《努力考科举，咸鱼梦想从未改变》 第1章 穿越 元平二年，永州府，兴阳县，大河村。 刘晓拎着一个装满野菜的篮子匆匆往家里赶。 她今天回来得有些晚了。 现在太阳高悬，家里的几个劳动力还在田里割着稻谷，她得赶紧回去做好饭菜。 眼看就快要到家了，刘晓却是被吃完饭在树下乘凉的村民拖住了手脚。 “老陆家的，走这么急作甚？” 刘晓抿了抿唇，随后露出一抹淡笑。 “这不是要赶着回去做饭吗？” 那人笑道：“听说这几天学堂那边就要放田假了，你们家杨子还没回来呢？” 刘晓一听，便知道这些人想说什么。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应该就是这两天回了。” 说着，刘晓扯回自己的袖子，一边加快脚步，一边笑道：“不跟你们聊了，我还要回去做饭呢，等闲时再说。” 那人看着刘晓匆匆离去的背影，嗤笑道：“家里都穷成什么样子了，还想着供个秀才公出来呢？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那可不是，瞧老陆家那几个孩子都瘦成什么样子了，真是造孽啊！” “我听人说杨子可是在县城里快活得很呢，又是吃肉又是喝花酒的，估计钱都被老陆家的掏给小儿子了！” “真是苦了她那几个孝顺的儿子了。” “唉，谁说不是呢？” ...... 背后的闲言碎语刘晓也听到了。 她脚步微顿，随后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快步往家里走去。 学堂舍房处。 陆杨一边收拾衣服，一边想着原主的事。 原主也叫陆杨，是个农家子，二月初参加了第二次县试，结果落了榜。 连续两次落榜打击，让原主意志逐渐消沉，终日郁郁寡欢。 最后也不知怎的，他一觉醒来便到了这里。 早知道在毕业酒会上他就不喝这么多了。 陆杨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原本的咸鱼生活就挺好的，怎地就到了等级森严的古代了呢！ 陆杨心里悔啊！ 听到陆杨的叹息声，刘开毅好奇地看了一眼陆杨。 见陆杨还在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便问道：“为方，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陆杨回过神，看向一旁背起箱笼准备回家的刘开毅，回道：“一会就回，启恒兄慢走。” 刘开毅点头，“行，那我就先走了。” 刘开毅走后，陆杨加快了手脚。 把桌上的笔墨纸砚和书籍放进箱笼里，陆杨关好舍房门慢悠悠地往外面走。 原主六岁读书，今年十四岁。 正是大好年华。 陆杨也做不出投河觅井的事，既然到了这里，便也要活得像样点。 最好是能做条有钱有权的咸鱼。 如今结合实际来看，考科举就是他唯一的出路了。 陆杨走出学堂大门，左右看了看，思考着该去哪里。 原主是个自尊心极重的人，最怕的就是别人瞧不起他。 不管什么交际，只要喊上了他，他就会去。 有时还会为了面子掏钱买单。 后来逐渐有了个冤大头的外号。 在穿越过来的三天里，陆杨不知拒绝了多少个邀约。 陆杨可不是原主，想在他手里讨好处，没门！ 只是可惜了…… 陆杨摸了摸怀里的荷包，心里划过一丝无奈。 里面的钱早就被原主花得差不多了。 他要是早来几天，荷包里还能剩个一两碎银。 想到这，陆杨抬头看了一眼老天，有些恨铁不成钢。 既然要穿，也不给他挑个好日子穿！ 真是…… 唉！ 想到陆家如今的情况，陆杨脚步一转，就去了原主经常去的书坊。 书坊掌柜是认识陆杨的。 毕竟原主每次都是在这里买的笔墨纸砚。 陈掌柜看着面前这个清朗俊俏的少年，笑道：“为方小兄弟这是要回家了吧？” 陆杨点头，看着眼前这个圆润和蔼的中年男子，温声道：“掌柜的，在下有礼了。” 打过招呼，陆杨抬头看了看书坊里面的情况。 见掌柜的不忙之后，才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掌柜的，不知在下可能在这里接点活？” 陈掌柜笑着摸了摸胡子，见陆杨不像以往那般冷淡后，眼里也多了份笑意。 “为方兄弟想接书抄，那自然是可以的。” 说着，陈掌柜往柜子上铺了张白纸，接着把沾了墨水的毛笔递给陆杨。 陆杨明白陈掌柜的意思，伸手接过毛笔，直接在纸上写了静香书坊四个字。 原主从小聪慧，学习上也很是刻苦，写的字自然是不差的。 陈掌柜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四个字，满意地点头。 “好字！” “谢掌柜的夸赞。” 陆杨一脸谦虚地把毛笔还给陈掌柜。 陈掌柜把笔放好，沉思片刻，走到里面给陆杨拿了本《三字经》。 “为方兄弟想必也是第一次抄书，不如先从这《三字经》开始吧？” 陆杨点头，“多谢掌柜的照顾。” 他手里没多少钱。 从陈掌柜那拿了抄书所用的纸张，陆杨就离开了书坊。 抄书讲究认真，字迹清晰不出错。 《三字经》全文一千一百多个字。 他应该能很快抄完。 现在是五月初六，学堂放一个月的田假。 陆家现在正忙着，他也不可能把时间都花在抄书上。 抄书只是过渡，陆杨没打算靠抄书赚钱。 他的重点应该放在科举上。 这次陆杨只接了一本书的活。 抄完这本书，他大概能赚个二百文钱的样子。 想到这，陆杨的心思也动了动。 原主一月份回家拿了八两银子。 考县试住宿吃饭打点交际等花了五两多，当冤大头花了一两多。 买墨和纸，还有其他日常开支等就剩了二十文钱。 回村坐车要三文钱，他能用的只有十七文钱。 想到上次原主回家拿钱时家里吃饭的情况，陆杨往东南边的摊位走去。 东南边的摊位大多都是卖的肉类。 陆杨看了看，走到卖猪肉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屠户大哥，这猪肉怎么卖？” 这县城原主差不多都逛过，却是从来没有买过东西回家。 陆杨不知道这猪肉的价钱，便问了屠户一句。 “肥肉十五文钱，瘦肉十三文钱，你要哪个？” 张屠户头也没抬，手都没停一下，快速地剔着骨。 陆杨看了一眼张屠户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问道：“屠户大哥，这骨头怎么卖？” 听到这话，张屠户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人。 少年清瘦高挑，一身淡蓝长袍，浑身书生气息。 这还是张屠户第一次见到有书生过来买肉。 想了想，张屠户笑道：“这骨头没什么肉，你要的话，三文钱给你。” 陆杨看向张屠户指的方向。 那里有七八根排骨，还有两个猪扇骨。 即使这些骨头被剃得干干净净的，三文钱也值得。 “屠户大哥，这些骨头我要了，我还要半斤肥肉，半斤瘦肉。” 这些加起来刚好十七文钱。 拿好用大树叶包着的肉和骨头，陆杨道谢之后匆匆往城门那里走去。 第2章 到家 一炷香后，陆杨走到了城门前。 “李伯，我来晚了。” 李伯摇头，指了指车上还剩下的几个位子，笑道：“不晚，还要再等等才能走呢。” 陆杨松了一口气，跟李伯聊了两句之后，便上车找位子坐下。 李伯也是大河村人。 因着前几年伤了脚做不了农活，便借了不少钱买了头牛。 现在专门做拉人或者拉货的生意。 片刻后，车上坐满了人。 李伯吆喝一声，牛车慢慢动了。 陆杨看了看车上的人，随后看向路边。 身上被几股视线盯着。 陆杨以前也经常被人这么盯过，早就习惯了。 他自动屏蔽了身旁细碎的声音，想着陆家的事。 陆家一共十七口人。 因为原主，原本三十多亩的田地现在只剩下了十亩。 如今日子都是过得紧巴巴的。 原主不管家里的事，每次回去都是为了拿钱。 他这次回家，估计几个哥哥嫂嫂多少也会有些意见。 毕竟，这是他第二次县试落榜。 县试三年两次。 要想再考，就得等到后年才能考。 而家里现在的情况，再卖地供他读书的话，估计一家人都会熬不下去。 陆杨垂下眼帘，看着手里抱着的箱笼，心里想着能赚钱的路子。 他是条真咸鱼，除了上课，手机玩得最多。 各种视频也看了不少。 仔细挑挑，能拿得出来赚钱的少之又少。 眼看想了几个，结合陆家的情况都一一放弃后，陆杨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家祖业上。 他家是靠酿酒起家的。 后面虽然也投了一些其他的产业，但重心始终都是放在了酿酒上。 他从小到大接触得最多的，就是关于酿酒了。 不管怎么样，他对于自家拥有的酿酒方子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了解的。 陆家如今这情况，用米酿酒不成，倒是可以从其他地方想办法。 陆家建在临村尾的位置，离后山差不多有一个时辰的距离。 他回家之后倒是可以去后山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能酿酒的东西。 就在陆杨想着以后的安排时，牛车慢慢停了。 陆杨抬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车上只有他和另外两位大叔了。 他连忙跟着两位大叔下车。 车钱之前就给了，陆杨等李伯走远之后，才往前面的村口走去。 现在正是农忙时期。 陆杨直到走到家门口，也没有遇到人。 陆家院门关着，陆杨看了看周围的土墙，上前几步敲门。 “来了，是谁啊？”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陆杨从记忆里得知，这是大房二儿子二牛的声音。 “二牛，是小叔，把门开开。” 二牛已经从门缝里看出来是谁回来了，陆杨刚说完，他就已经踩着凳子把门栓拉开了。 “小叔！” 陆杨点点头，看向正在院里玩耍的几个小孩，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二牛，只有你们几个在家吗？” 陆家有8个小孩。 除了大房7岁的铁蛋不在之外，其余几个小孩都在。 二牛点头，“大哥去田里帮忙了，我和招娣姐在家照顾弟弟妹妹。” 招娣是二房的大女儿，今年6岁。 现在背后正背着三房1岁的小女儿豆子。 几个小孩见到陆杨，也乖巧地过来喊人。 原主平时回家大多数时候都是关在房里看书，并不怎么接触这些小孩。 几个小孩也被家里的大人说过不能在小叔看书的时候大吵大闹，因此这会见到陆杨脸上都有些胆怯。 陆杨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 让他们自己继续玩之后，就回了房。 陆杨把箱笼里面的东西摆放到书桌上后，便拿着买的骨头和肉去了厨房。 陆家有五间土屋，形成一个凹字。 一间正屋，左右两边各两间土屋。 原主之前看书怕吵，就搬到了左边的土屋里住。 另一间则是用来放杂物。 右边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大房在住。 正屋四间房。 一间父母住。 一间二房住。 一间三房住。 还有一间，则是给大点的孩子们住。 厨房里放了很多东西，看着不算大。 陆杨怕这天气把肉和骨头闷坏了，便从柜子里拿出几个碗把东西装好。 然后又打了两盆井水，把碗放上面搁着。 弄好后，陆杨趁机看了一眼厨房里的情况。 灶台上放着两个罐子。 一个装着半罐子的粗盐，一个装着浅浅一层的猪油。 米面豆子一类的东西陆杨没有看到，只在一旁的桌上看到了一篮子的野菜。 陆杨从记忆中得知，这是苦菜。 一听名字就知道味道肯定带着苦味。 这应该就是陆家晚上要吃的菜了。 陆杨走出厨房，看了看天色。 现在正是申时，他娘和三个嫂嫂应该也快要回来做饭了。 陆杨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见几个孩子玩得正高兴，就回房把桌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 抄书可以明天开始。 他现在可以先练练字。 拿出笔墨纸砚。 陆杨一连写了两张纸，才停下活动了一下手腕。 看着纸上的字，陆杨满意地点头。 原主的字偏向于颜体。 笔画丰满浑厚，气势磅礴。 大气中带着一抹锐利。 整体看着仿佛多了一抹生动的灵魂。 陆杨抬头看了一眼窗外，见几个小孩都乖巧地在院子里玩石头后，又抽出两张废纸继续练字。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道开门声响起。 陆杨抬眸望去，便见他娘刘晓拎着一个篮子走了进来。 后面还跟着铁蛋和三个嫂嫂。 想了想，陆杨放下笔，收拾好桌上的纸张就走了出来。 “娘......” 陆杨刚想跟几个嫂嫂打招呼，便被他娘给打断了。 “你爹就说你今天会回来，还让我回来早一点做饭。” 刘晓高兴地走上前拉着陆杨的手检查了一遍。 见陆杨的精神和整体看着比前几个月回来时还要好一些后，刘晓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杨子饿了吧？娘这就去做饭。” 陆杨刚想说不饿，刘晓就急匆匆地往厨房里走去。 片刻后又拿着一个葫芦瓢出来，然后进了正屋。 陆杨笑了笑，然后看向三个嫂嫂。 “大嫂，二嫂，三嫂。” 陆杨照着顺序喊了一遍。 第3章 懂事 赵梨花点点头，见自家小叔子不似以前那般淡漠后，心里也多了一丝欣慰。 “杨子回来就好，大嫂先去厨房帮忙，一会就有得吃了。” “嗯，大嫂先忙。” 一旁的李静和周寻芳在陆杨和赵梨花说话的时候，快速对视了一眼。 李静看着陆杨身上那套崭新的长袍，脸色有些不自然地问道：“杨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二嫂，我刚回来不久。” “哦，那，那二嫂也去厨房帮忙先，杨子你忙你的。” 说着，李静不等陆杨说话，便走到一旁的水缸前舀水洗手。 陆杨看了一眼李静，随后看向周寻芳。 周寻芳仔仔细细地观察陆杨，片刻后笑道：“杨子几个月不见，长得越发俊俏了，看着不比县城里长大的孩子差。” 陆杨只当听不懂周寻芳话里的意思，抿嘴腼腆地笑了笑。 “三嫂说得在理，我也觉得是俊俏了些，想来应该也是不差的。” 周寻芳嘴角的笑意一僵，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呵呵，杨子这次回来，性格倒是比之前要活泼一点，只是......” 周寻芳还想说什么，却是被一声惊呼声打断了。 “娘！你快来看看！” 是二嫂李静的声音。 陆杨好奇地看向厨房门口。 周寻芳这会已经走到了厨房门，见到刘晓手里拿着的东西后，顿时又惊又喜。 “娘，你什么时候买肉了？” 陆家一年到头，吃肉的次数不超三次。 周寻芳上次吃到的肉渣，还是在过年的时候。 这乍一看到刘晓手里拿着的肉，周寻芳已经想好要怎么吃了。 肥肉炼油，猪油渣留着炒菜，到时候喷香喷香的。 瘦肉的话，可以放进汤里，也可以炒菜。 不过相比于瘦肉，周寻芳的眼神更多的是放在肥肉上。 刘晓看了一眼三人，默不作声地拿着手里的肉走出厨房门，看向陆杨，问道：“杨子，这是你买回来的？” 陆杨先是看了一眼跟着走出来的三个嫂嫂，随后才看向刘晓，淡笑道：“娘，是我买回来的，还有几根骨头呢，到时候可以用来煲汤。” 刘晓脸色一沉，却也不好说陆杨什么。 “钱你留着做正事，想吃肉跟娘说就是，听娘的，以后别买东西回来了。” 听着刘晓语重心长的话，陆杨扫了一眼三个脸色有些难看的嫂嫂，笑着回道：“娘我知道了，只是买都买回来了，娘今晚就把这肉做掉吧，别留着了。” 陆杨知道刘晓的性格，这肉若是他不出声，能吃好几天。 见刘晓脸上有着不乐意，陆杨又道：“娘，爹和大哥二哥他们也辛苦了，吃点肉补补身体也好。” 刘晓一听，便知道陆杨这是在提醒她要顾及几个儿媳的面子。 刘晓心里一阵熨烫。 “行，娘今晚就给你爹还有你大哥他们补补身子。” 赵梨花三人一听，脸上的紧张也放松了下来。 三人看向陆杨的眼里也多了一丝感激。 若不是陆杨说这些话，她们的婆婆能把肉留着吃一个月！ 刘晓最是听陆杨的话。 有着陆杨的话，刘晓把那半斤瘦肉都给炒了。 还用猪油渣炒了回来时去山脚下摘的野菜。 陆大石和陆柏、陆松、陆榕回来时，就闻到了一股猪油渣的香味。 几个小孩一直守在厨房外面，看到陆大石几人之后，纷纷跑到陆大石几人面前，七嘴八舌地说着今晚有肉吃的事。 陆杨这会也从房里走了出来。 “爹，大哥，二哥，三哥。” 陆大石上上下下地扫了一遍陆杨，见陆杨不像之前第一次落榜时那样失魂落魄之后，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回来就好。” 说着，陆大石就准备回房换衣服。 他们回来时已经在河里洗了一遍，现在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 陆柏看着眼前这个干净俊朗的小弟，笑道：“杨子回来了，我们先回房换身衣服，一会再聊。” 陆杨点头。 等陆柏三人走后，陆杨看着之前三人站着的地方笑了笑。 他大哥陆柏是最自然的一个，脸上的高兴也是真的。 二哥陆松嘴边常年挂着笑意，光看表面看不出心里的想法，但是冰冷的眼神却是作不得假。 至于他三哥陆榕，脸上的冷淡也是真的。 想当初，他三哥应该是家里最得宠的一个。 不过，谁能料到后面原主出生了呢？ 都说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原主长得白嫩机灵，自小就跟村里的孩子不一样。 一抱出门就被人夸是文曲星转世。 在这迷信的古代，刘晓可不就使劲疼了吗？ 就连陆大石心里，恐怕都认为原主会给陆家改换门楣，从而默许刘晓的偏心。 这两人讨厌原主，也怪不了别人。 谁让家里的父母这么偏心呢？ 而且原主这么多年来，也心安理得地接受着这一切。 陆杨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随后又回了房。 今天的晚饭对于陆家的几个小孩而言，莫过于是过年的待遇。 一盆野菜瘦肉汤，一盘猪油渣野菜，一盘猪油渣苦菜。 还有一篮子的杂粮野菜饼。 满屋子都是香喷喷的。 陆家人多，分了两桌吃饭。 赵梨花几人要照顾年幼的孩子，去了小桌子吃饭。 现在在大桌子前坐着的，就是陆大石、刘晓和陆杨几兄弟。 刘晓给每人舀了一碗汤之后，笑道：“这肉是杨子买回来的，还有一些骨头，明天可以和萝卜一起煲汤喝。” 陆杨嘴角的笑意一顿，差点没有保持住。 刘晓说完之后，陆大石抬头看了一眼陆杨，满意地点头。 “杨子懂事了。” 陆柏也笑着附和道：“是啊，杨子长大了。” 陆松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陆杨，只点头不说话。 陆榕瞥了一眼陆杨，淡淡地“嗯”了一声。 桌上的气氛看似温馨，其实暗中涌动的，是陆杨的尴尬和无奈。 陆家的收入，除了田里的收获之外，还有陆大石和陆柏三人去县城里打零工获得的工钱。 可以说，原主一分钱都没有给过家里。 不仅如此，原主还是那个掏空家里积蓄的人。 刘晓本意就是想让大家知道陆杨的懂事。 眼见目的达成之后，便笑道：“吃饭吧，今天都累了。” 第4章 爹，我也想割稻谷 第二天天还灰蒙蒙的，陆杨便听到院子里有走动的声音。 陆家前两天才开始割稻谷。 十亩地，陆家劳动力还算可以，忙个四五天就能把十亩地收割完。 虽然陆杨没有割过稻谷，但既然他来到了这里，总归还是要适应这样的生活。 陆杨起身穿好昨天从衣柜里拿出来的破旧衣裳。 穿好旧布鞋，拿好洗漱用的东西后就往外面走。 月亮还挂在天上，陆杨借着淡淡的月光看向正在院子里洗脸的陆柏。 “大哥早。” 陆柏一愣，抹了一把脸后才看清是陆杨。 “杨子怎么这么早起来？” 现在看书也看不了，陆杨一般都是在太阳出来的时候起来。 这般早的起来，实属难见。 陆杨笑了笑，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道：“起来活动活动。” 说着，陆杨也开始洗漱。 “哦。” 陆柏呆呆地应了一声之后，也不知道该跟陆杨说些什么，索性便去了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 虽说陆家一般都是吃的两顿。 但现在是农忙时期，只吃两顿的话，身体肯定是受不了的。 而且他们还是一大早地出门，不吃早饭的话，肯定没法熬到中午。 此时刘晓正在弄着杂粮面。 陆杨洗漱完之后，便也去了厨房。 昨晚的杂粮野菜饼有些粗粝磨嗓子，陆杨吃不惯这东西，加上也没有什么胃口，便只吃了一个。 而那些菜少油少盐的，猪肉也是有着一股膻味。 陆杨只吃了几口，喝了碗汤便没有再吃了。 这会肚子也有些饿了。 陆杨看着刘晓手里拿着的微微发黑的面团，也没看出里面是加了什么东西。 刘晓看了一眼陆杨，惊讶道：“杨子起这么早作甚？现在看书，可是要坏眼睛的。” 陆杨看了一眼正打算把斧头拿到院子里劈柴的大哥，又看向刘晓。 “娘，我不看书，我背会书。” 刘晓点头，“行，那你出去等着，一会就能吃了。” 陆杨见厨房里也没有什么他能搭上手的事，便出了厨房。 陆柏正在角落里劈柴，陆杨看了一眼，当真就自己找了个地方开始背书。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原主读书是努力的，按理说应该过县试不难。 但无奈原主的应试心理有些问题。 第一次考县试的时候有些紧张，导致后面时间有些不够用。 落榜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第一次县试没有经验，紧张点也是正常的。 只是第二遍，原主担心这一次时间又不够，一紧张，导致平时背得滚瓜烂熟的四书五经等书籍忘得一干二净。 这越是想记起，就越是想不起。 后面原主出来时，双眼都是通红的。 陆杨和原主刚好相反。 他心态向来不错，平时考试成绩都是出乎意外的高分。 现在距离县试还有差不多两年的时间。 有着原主的记忆，他再努力努力，说不定能考个秀才出来。 陆柏听着院子里清朗的读书声，心里一阵欣慰。 小弟这般努力，想来下次县试一定能过。 到时候他们陆家，也就熬出头了。 这样想着，陆柏挥动手臂的动作又大了几分。 陆杨不知陆柏心里的想法，他这会正一边背书，一边想着所背句子的意思。 陆杨脑子是聪明的，不然也不能凭着咸鱼的态度考上重点大学。 这会一边背书一边理解意思，效率非常高。 时间慢慢过去，太阳隐约也要出来了。 刘晓把面分好之后，便喊陆杨几人过来吃面。 几人吃完面后，收拾收拾东西便准备往外走。 陆杨静静地跟在几人后面。 直到出了门，刘晓才反应过来。 “杨子，你就在家里看书好了，田里的事你不用管。” 今天再忙一天，明天田里的事就差不多了，用不着陆杨过去帮忙。 听到刘晓的话，陆柏几人这才反应过来。 陆大石看着陆杨，皱眉道：“杨子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陆杨看了同样有些不认同的陆柏一眼。 然后又看了一眼陆松和陆榕，见两人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并不打算出声之后，陆杨笑道：“爹，我这天天看书，出去散心放松一下心情也是好的。” 陆大石想了想，觉得陆杨说的话也有道理。 “行，那你就跟着过去看看吧。” 陆大石都答应了，刘晓也不好说什么。 回去给陆杨拿了顶草帽后，便跟陆杨嘱咐了两句。 “杨子你没割过稻谷，你站在路边看着就好，别下去帮忙了，小心割到手。” “娘放心，我不下地割稻谷。” 他知道自己的能耐，这割稻谷说不定真会割到手。 他今天出门，一是想去后山看看，二也是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 陆杨作为新时代青年，良心还是有一点的。 原主什么事都不帮忙，他却不能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 眼看陆大石几人都走了好长一段路了，陆杨连忙出声打断了刘晓的嘱咐。 “娘，你再不放手，爹和大哥他们就要走远了。” 刘晓抬头看了一眼前面几人的身影，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松了手。 “那杨子你可得记住别下地干活啊！” “娘放心吧。” 跟刘晓道别之后，陆杨也不着急，慢慢地跟在陆大石几人身后。 此时月亮还没有消失，天色刚有些亮。 路上却有不少人。 大家行色匆忙，倒也没有注意到陆杨。 原主跟村里的人也不算很熟，陆杨也就没跟周围的村民打招呼。 一炷香后。 陆杨跟在陆大石几人身后到了自家的田地。 大河村的田地还算平整，一眼望去，金色的稻浪此起彼伏，让人眼前一亮。 就在陆杨这一晃神的功夫，陆大石几人已经割了一小片空地出来了。 陆杨站在边上看了会，觉得这割稻谷好像也挺简单的。 弯腰抓住稻杆，然后右手一晃，瞬间就能割下一大把稻谷。 想了想，陆杨看向陆大石。 “爹，我也想割稻谷。” 第5章 上山 陆大石动作一顿，把脚上放着的稻谷抱起来放好之后，才看向陆杨。 “不是说了让你看着就好吗？” 陆杨还没说话，一旁的陆松起身笑道：“爹，小弟想割，你就让他试一试吧，等他知道辛苦了，自然就不会想要下地干活了。” 陆杨看向陆松，两人对视了一眼。 他明白陆松的心思，不过陆松说的没有错。 陆杨顺着陆松的话道：“对啊，爹，你就让我试一试，等我知道辛苦了，我自然就不会要下地了。” 陆松笑着瞥了一眼陆杨，随后弯腰继续干活。 陆大石也被两人说动了。 “行，那你就试一试。” 陆家的镰刀都是有数的。 因着刘晓要在家照顾几个还未起来的孩子，田里便多了一把镰刀。 陆大石把手里的镰刀递给陆杨之后，又从一旁的篓子里拿过一把镰刀。 “杨子，你看好爹是怎么割的，注意点，别把手伤了。” “嗯嗯！” 陆大石慢动作给陆杨示范了一遍。 陆杨看得认真，眼睛是会了，就是不知道手会不会。 “看明白了吧？” 陆大石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陆杨点头，“爹放心，我看会了。” 说着，陆杨弯腰学着陆大石抓了一大把，刚准备下手，陆大石便道：“你放开一些。” 陆杨一愣，瞥了一眼身旁陆榕刚割下来的那一大把稻谷，默默地“哦”了一声。 “多了，你抓一棵稻谷就行。” 陆杨身子一顿，随后默默地松手，把另外的稻谷放开之后，直接抓着一棵稻谷割了起来。 “不要磨，直接用力一划。” 陆杨继续按照陆大石的指示做。 一连割了十几棵稻谷之后，陆杨起身放松了一下腰。 陆大石走过去把陆杨手里的镰刀拿下。 陆杨一愣，不解地看向陆大石。 “爹，怎么了？” 陆大石给了陆杨一个眼神，示意陆杨看向周围。 陆杨迷茫地看向陆大石示意他看的方向。 只见他那几个哥哥嫂嫂已经割到中间了，他这一小片稻谷还停留在原地。 陆杨默了。 陆大石嘴角上扬了一下，随后又沉了下来。 “行了，杨子你做不了这事，快回去吧。” 说着，陆大石弯腰快速割起了稻谷，不一会就追上了陆柏他们。 陆杨看着，心里有些复杂。 他也知道自己这是在耽误田里的事，想了想，陆杨看向远处的后山。 太阳这会已经出来了，照在身上热乎乎的。 陆杨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便走到陆大石身旁说道：“爹，我想去后山那边走一走。” 陆大石抬头看了一眼陆杨，“那你别进里面，里面危险。” “爹放心吧，我不去。” 跟陆大石道别之后，陆杨就往后山走去。 后山看着近，实际上也要走半个时辰。 陆杨从怀里拿出汗巾擦了擦汗，想到原主从来没进过后山，便想着在山脚处找一找。 若是实在没找到，他再进去看看。 此时的山脚下人还挺多的，有不少小孩和老人在摘野菜。 陆杨看着老人和小孩手里拎着的篮子，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拿装东西的篮子。 这，帽子也能装东西的吧？ 陆杨摸了摸头上戴着的草帽，这才放下心来。 陆杨也不认识什么野菜，一眼望去，看啥都觉得是野菜。 想了想，陆杨也就没费那个心去摘野菜。 在山脚下逛了一圈，见没什么收获之后，陆杨决定进后山。 顺着山间小路往里走，入目的是高高低低的各种树。 看着这幽深的环境，陆杨从地上捡了根木棒。 这条小路被村民们踩实了，周围草丛又高又密。 不拿条木棒敲敲打打的，陆杨心里都不放心。 走了一会，陆杨停下了脚步。 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些或矮或高的松树，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这马尾松倒是能酿酒。 就是酿这个酒的话，需要放糖。 现在这时候摘松树的嫩枝酿酒最好。 就是这个买糖的钱有点被卡住了，需要再考虑考虑。 想到这，陆杨决定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段时间后，陆杨来到一个平地上。 这里看起来也是安全的，周围还有不少踩出来的小路。 想了想，陆杨决定就在这里找一找。 能酿酒的东西多了，他也没必要光看着那个。 片刻后，几棵果树进入了陆杨的眼中。 陆杨心下一喜，连忙顺着大家踩出来的小路走过去。 走近一看，陆杨才看清这是野毛桃。 陆杨看了看周围。 这片野毛桃林还挺大，后面一大片都是。 地上掉了不少果子，有新鲜的，也有腐烂的。 这小路边的树还挂着不少毛桃，看着是没人摘的野果。 若是好吃的，村里的大人和小孩早就摘完了。 此时树上还有这么多的毛桃，想也知道味道肯定不好。 想了想，陆杨挑了个看起来个头大一点，没有虫洞，还微微泛红的毛桃摘下。 用袖子擦了会后，陆杨放进嘴里用牙齿蹭掉一层毛皮。 “呸呸。” 吐干净嘴里的皮后，陆杨还是觉得嘴里有毛。 呸了一会，陆杨这才感觉嘴里没有异样。 看着这微微带红的果肉，陆杨小小地咬了一口。 果肉有些硬，味道又酸又涩的，实在是不好吃。 想了想，陆杨找了块石头把毛桃砸烂。 毛桃果肉不多，核倒是有些大。 陆杨捡起地上的桃核，起身看着这一大片的桃林。 难怪没人过来摘了。 这东西嘴馋的时候摘几个尝一尝还行，弄回去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陆杨低头看了一眼手心里的桃核，又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这一大片的桃林。 他的脑子在快速运转，看看能不能利用起这一片毛桃弄到银子。 这树上的毛桃大多数都有虫洞，那一点的果肉他也不用想了。 削了皮果肉都没有一口。 陆杨捏了捏手上的桃核，突然想到了里面的果仁。 他以前看过一个视频，说这桃仁有毒，不能生吃，但它却是一味中药。 第6章 桃仁 陆杨直接略过煮熟能吃这一个功能。 毕竟煮熟的过程太麻烦了。 他的目的是赚钱，能简单点赚钱最好。 陆杨打算把这桃仁晒干之后卖到药铺里。 这么一大片桃林，总归他也能赚到一点启动资金的吧？ 陆杨做好决定之后，挑了一些好看成熟的毛桃摘下来。 打算拿回去给那几个小孩酸酸嘴。 片刻后。 陆杨手里捧着一顶草帽，草帽兜里放着满满的毛桃。 捧着还有些重。 陆杨看了看周围，打算照着原路往回走。 山坡不算陡，但总归还是有些滑的。 陆杨小心地慢慢走下去。 路上看到那些松树时，陆杨没忍住又多看了几眼。 这都是银子啊！ 有了银子，最起码他以后就不用为钱发愁，进京赶考的钱也有了。 说不定努努力，到时候在京里买个院子，以后就能过着咸鱼般的生活了。 陆杨想得好，不知不觉就下了山。 除了屁股处多了些脏污外，这上山下山倒也没有那么辛苦。 此时山脚下已经没人了。 太阳热烈。 在山上有树挡着还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他不过晒了一会，就觉得背后有些出汗了。 拍了拍屁股后面的泥土残叶，陆杨快速往村里的方向走去。 路过早上那块地时，陆大石几人已经不在那了。 田里割下来的稻谷也已经不见了。 陆杨也不清楚自家的田地都在哪里。 而且看这天色，再过一个时辰也差不多要吃中饭了。 想了想，陆杨决定先回家。 这一大片桃林，光靠他一个人摘桃肯定是不行的。 不过等家里的稻谷晒干后，他爹和三个哥哥就要去县城找零工了。 这桃仁也不知道药铺收不收。 他也不好让他爹几人忙活了几天，最后发现这桃仁药铺里根本不要。 这样的话，那就亏大了。 想了想，陆杨决定先去县城的药铺里了解情况之后，再跟家里人商量后面的事。 一边想着后面的安排，陆杨快步往家里走去。 陆杨回到家时，招娣和二牛正背着一背篓的水草回来。 陆杨颠了颠手上捧着的草帽，笑道：“看叔给你们弄什么好吃的东西回来了？” 二牛一喜，背篓都没有放下，直接蹦到陆杨面前。 “小叔，快让我看看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经过昨晚的猪肉，二牛倒是不怕陆杨了。 陆杨把草帽放低，让二牛看个一清二楚。 二牛看着那些还没有他拳头大的野毛桃，不解地抬头看向陆杨。 “小叔，这毛桃不是好吃的东西。” 招娣放下背篓也走了过来。 听到二牛的话后，招娣也看了一眼草帽里面的毛桃。 招娣以为陆杨没吃过这东西，便解释道：“小叔，这野毛桃山上有很多的，一点也不好吃，我们都不摘的。” 陆杨见二牛和招娣真不吃之后，又把视线看向一旁正在玩耍的几个小孩。 “你们吃不吃？” 几个小孩闻言围了过来，见是毛桃之后，说了句“不吃”就跑了。 陆杨见几个小孩真不吃后，干脆让二牛和招娣把草帽里的毛桃砸烂，然后把桃仁弄出来。 “别把桃仁弄坏了，叔有用。” 二牛和招娣也不知道陆杨要这桃仁有什么用。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按照陆杨说的去做。 陆杨在旁边看了一会，见两个小孩弄得挺好的，夸了两句后便回了房。 他要去县城药铺里询问，去县城就得花钱。 他倒是可以走着去县城。 走着去的话，一去一回的，要两个时辰。 如此一来，他光是去县城一趟，什么都不卖的话，就有些亏了。 一边想着，陆杨一边拿出抄书所用的东西。 陆杨先是打开《三字经》认真地看了一遍。 把每一个字都和记忆中的字结合后，陆杨摊好纸张，拿起毛笔开始写字。 不用一边看书一边抄，陆杨倒是写得入神。 挥笔的动作也是快速。 不知过了多久，一张张纸摊在书桌上以便晾干墨水。 桌上慢慢地摊满了纸张。 陆杨放下笔开始收干透的纸。 一边收，陆杨一边检查，看看有没有错别字。 好在收完之后，陆杨也没有发现错别字。 果然还是慢工出细活，急不得。 等抄完书，到时候他进城换了钱之后，也能买点东西回来。 如此，也不枉他走了两个时辰的路去县城。 就在陆杨放好手上的纸张后，陆大石几人也回来了。 刘晓中午弄的还是杂粮野菜饼，还有一个猪油渣野菜汤。 满满两大盆，吃完之后陆杨按照习惯去院子里走一走。 陆大石和陆柏三人回房休息。 赵梨花三人收拾好碗筷之后也回房休息。 刘晓在院子里弄着鸡食，搅拌后拿去后院喂那三只母鸡。 这三只母鸡可是陆家的宝贝。 一天起码有两枚鸡蛋可以捡。 不过陆家的鸡蛋都不是用来卖钱的，而是用来给陆杨补身体的。 比如说现在，刘晓洗完手后，从兜里拿出两个鸡蛋递给陆杨。 “杨子，过来拿着。” 陆杨一愣，看着刘晓手里的两个水煮蛋，默默地走过去拿着。 “娘，以后留着炒鸡蛋吧。” 家里虽然有鸡蛋，但是炒鸡蛋的次数却是很少。 原主是不缺鸡蛋吃的。 每次原主回家，刘晓总会给原主塞两个水煮蛋。 若是原主太久时间没回来，家里的鸡蛋攒多了才会拿去卖钱。 刘晓听了陆杨的话，浅浅地笑了笑。 “娘知道你的意思，你读书辛苦，家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给你补补身体，这些鸡蛋你娘心里有数。” 说来说去还是家里穷。 若是可以，刘晓也不会去亏待家里的哪一个孩子。 看着刘晓眼里的水光，陆杨沉默地点了点头。 等刘晓拿着鸡食出门后，陆杨把鸡蛋给了铁蛋他们。 让他们分着吃之后，陆杨回房继续抄书。 陆杨没有午休，直接抄到了陆大石几人出门。 去厨房喝了点凉开水后，陆杨又回房继续抄书。 傍晚，陆杨把院子里的那一小堆桃仁收进房里。 刘晓几人看到了院子边上晒着的果仁，问了几句之后都被陆杨忽悠过去了。 第7章 准备去县城 吃过晚饭后，陆杨走到院子里开始背书。 今天他只顾着抄书，也没有去看书。 左右趁着消食的时间背会书也好。 听着陆杨抑扬顿挫的读书声，铁蛋几个小孩也坐在一旁摇头晃脑地跟着读。 趁着最后一点余晖，陆大石几人有的在磨镰刀，有的在编篓子。 听到铁蛋他们断断续续的读书声后，几人心里什么滋味都有。 陆大石看了一眼故意放慢读书速度的陆杨，随后低头继续编篓子。 陆柏三人看着那几个小孩，又看了一眼清风霁月的陆杨，随后低头继续做着手里的事。 陆杨也不是没有感觉到身上那几个复杂的眼神。 只是他现在手里没钱，说什么话都像是空话。 索性他便没有给陆大石几人说什么承诺。 虽说他是穿来的，但往后半辈子，他都会跟这个家有牵扯。 他要还的，不是原主的债，而是自己的债。 陆杨看着眼前这几个小孩，默默地读起了三字经。 太阳慢慢下去，月亮升起。 月光洒在院子里，莫名地显得有些温馨和睦。 第二天，陆杨没有起早。 等陆大石几人出门之后，陆杨又补了一觉。 醒来时太阳已经出来了，房间内异常明亮。 陆杨洗漱完，把房里的桃仁拿到太阳底下放好。 然后顺便在院子里做了一套广播体操。 片刻后，陆杨去厨房吃了刘晓给他留的两个饼子。 然后回房抄书。 这会只有陆杨一人在家，几个孩子被刘晓带去捡田里的稻子去了。 安静的环境让陆杨瞬间静心。 抄起书来也能专心致志。 等刘晓带着几个孩子回来时，陆杨刚好写完一张纸。 今天找时间再抄会。 到时候他就能挑个时间去县城了。 这样想着，陆杨屏蔽掉周边的声音，一门心思抄书。 刘晓从窗户里看到陆杨奋笔疾书的样子，欣慰地点了点头。 吩咐几个孩子不要吵闹后，刘晓去厨房把剩下的几根骨头洗干净用来煲汤。 昨天晚上煲了一次骨头汤，陆大石几人都多吃了两个饼子。 可见这骨头汤很受家里人的喜欢。 这骨头汤煮得越久，就越有味道。 听杨子说，这骨头汤多喝对家里人的身体都有好处。 想着想着，刘晓估摸着手里还攒着的钱。 家里还有三两银子，等杨子收假，要给杨子一两银子防身。 还剩下二两银子。 好在这田里的稻谷收了。 今年的收成还好，虽比起前年没有涨多少。 但收成不降就是好事。 等交完赋税之后，把家里的粮一半换成粗粮，一半拿去卖掉，总归还是能熬下去的。 田里的稻子今天就能割完，她花几文钱去买点骨头回来给家里人补一补也好。 村里没有屠户，要想买骨头，得去隔壁连锦村买。 想到这，刘晓大声喊道：“铁蛋，铁蛋！” 铁蛋正在跟几个弟弟妹妹玩，听到刘晓的喊声后，连忙跑到厨房里。 “奶奶，怎么了？” 刘晓从怀里拿出一个有些褪色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三文钱后，递给铁蛋。 “你去隔壁村屠户那买三文钱骨头回来。” 想了想，刘晓又给了铁蛋两文钱备用。 刘晓也不知道隔壁村的骨头卖多少钱，索性便多给两文钱。 铁蛋听完之后，匆匆就往外面跑。 二牛看到后，也跟着跑了出去。 不久，铁蛋和二牛各捧着一包东西回来。 “奶！奶！我们回来了。” 刘晓正在厨房里炒菜，听到铁蛋和二牛的声音后，便应了一声。 铁蛋和二牛把东西放进厨房里后，又被刘晓吩咐去田里把陆大石几人喊回来。 陆大石几人回来时，家里的饭菜已经好了。 刘晓趁着几人还未回来的时候，就把铁蛋买回来的骨头焯了一遍水。 村里的骨头比陆杨在县城里买的要贵。 四文钱才拿了八根排骨。 比陆杨上次三文钱买回来的骨头少多了。 刘晓一阵心疼。 这四文钱买什么不好，买这几根没有肉的骨头只为了喝口汤。 一点也不值当！ 刘晓已经忘了之前自己所想的事。 一边摆放饭菜，一边在那说着隔壁村那屠户骨头卖这么贵的事。 陆杨见他爹和几个哥哥都不打算出声后，便笑道：“娘，买了就算了，下次不去那里买就是了。” 听到陆杨的话，刘晓这才没有再说什么。 饭后，陆杨继续回屋抄书。 投入抄书时，陆杨只觉时间过得很快。 他零碎用了两天时间，把《三字经》抄完了。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陆杨把纸张收好，打算明天一早就去一趟县城。 把院子里已经晒好的桃仁收好，陆杨便去了正屋。 陆大石几人刚回来，刘晓和赵梨花几人正在摆放饭菜。 桌上还是那几样菜。 陆杨也有些习惯了，吃饱之后才放下碗筷。 等刘晓几人也放下碗筷后，陆杨笑道：“娘，我明天要去一趟县城，你们有什么要买的？” 赵梨花三人正在收拾碗筷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放慢了动作，一边竖起耳朵听陆杨说话。 刘晓瞥了一眼赵梨花三人，皱眉道：“你们三动作麻利点，这么磨蹭做什么？” 赵梨花三人一听，连忙把小桌上和大桌上的碗筷收拾好放到了厨房里，然后快速回正屋坐下。 陆杨知道三个嫂嫂想听，等三人坐下之后，才又说了一遍之前说的话。 刘晓也顾不上几个儿媳了，连忙问陆杨。 “杨子，你这是去县城做什么？” 刘晓心里有些担心，担心陆杨又是去找那几个狐朋狗友玩。 陆杨不知刘晓的心思，只道：“娘，我去县城有点事，你们有什么要我帮忙带回来的吗？” 陆柏三兄弟没说话，只是看着陆杨的眼神有些复杂。 陆大石看了一眼陆柏三人，随后看向陆杨，叹道：“家里也没什么钱了，你此次去县城，你娘也给不了你这么多银子了。” 说着，陆大石便让刘晓去拿二百文钱给陆杨。 刘晓默默起身去房里数钱。 第8章 认识自己 陆杨看着刘晓回房的背影，心里一阵无奈。 “爹，我并不是想问你们要钱，我......” 陆大石摆摆手，起身往院子里走去。 陆杨看向陆柏三人，刚想说什么，陆柏三人也起身出去了。 三个嫂嫂没走，看向陆杨的眼神有些犹豫。 陆杨松开紧皱的眉头。 看向三个嫂嫂，淡笑道：“三位嫂嫂这是有话要跟我说？” 陆杨也不打算解释了，说再多也没用，还不如用行动来改变陆大石几人对他的印象。 李静和周寻芳看向赵梨花。 赵梨花点头，随后看向陆杨，问道：“杨子，大嫂前些日子做了些绣活，还没有找人拿去县城里换钱，你看你明天能不能帮我拿去县城里换钱？” 赵梨花刚说完，李静和周寻芳连忙也道：“还有我们。” 陆杨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就这事？ 他连忙应道：“嫂嫂们不用客气，我拿去帮你们卖掉就是，只是，我没有接触过这事，平时都是卖的什么价钱？” 赵梨花三人的绣活还算不错，就是花样是最普通的花样，两个手帕只能卖三文钱。 陆杨听到三人的话后，便仔细看了看三人拿出来的手帕。 手帕里绣的，多是简单的花纹。 即使绣得再好，也卖不了太高的价格。 陆杨把赵梨花三人交给他的手帕收好之后，便道：“嫂嫂们放心吧，我会办好这事的。” 赵梨花三人也松了一口气，跟陆杨道谢之后，便去了厨房收拾东西。 陆杨低头看着手上的手帕，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些手帕加起来不多。 赵梨花十六条，李静十三条，周寻芳九条。 全部卖出去的话，这些钱加起来才五十七文钱。 也不知道赵梨花三人是花了多久时间绣的这些。 陆杨想到自己房里放着的《三字经》，轻叹了一口气。 刘晓迈出房门的脚步一顿，看了看手上拿着的二百文钱，想了想，转身又走了回去。 陆杨刚把手帕整理好，刘晓便走到陆杨面前坐下。 “杨子啊，这钱你拿着。” 说着，刘晓往陆杨手里塞了个东西。 陆杨一愣，看着手心里的一两碎银有些发懵。 “娘，爹不是说......” 刘晓连忙让陆杨噤声，“嘘，你小声点，别让你爹他们听到了。” 说着，刘晓让陆杨快把手里的碎银收好。 陆杨不肯，想要往刘晓手里塞回去。 “你拿着！”刘晓语气强硬。 “娘知道你是不会乱花钱的，只是读书需要的，该花就得花。” 陆杨眉头一皱，连忙解释：“娘，我纸张什么的都有！” 刘晓看了一眼外面的院子，小声道：“娘知道了，你快收起来。” 陆杨见刘晓怎么说都不收之后，想到后面的计划，索性就把银子收了起来。 陆杨不收时，刘晓心里不得劲。 陆杨收好后，刘晓心里更不得劲了。 她看了看正在外面说话的三个儿子，伸手拍了拍陆杨的手背，轻声道：“你那三个哥哥都是好的，你以后飞黄腾达了，可不能忘记他们。” 陆杨回头瞥了一眼陆柏三人。 陆柏、陆松、陆榕三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又是笑又是闹的。 陆杨沉默了一瞬，随后点头。 “娘，我知道了。” 刘晓点头，“你明白就好，一会你早点休息，明天卯时牛车就要走了，你别错过了牛车。” 说着，刘晓又从怀里拿出三文钱递给陆杨。 陆杨看了一眼刘晓，伸手拿过那三文钱。 “谢谢娘。” 刘晓嗔怪地看了一眼陆杨，笑道：“这有什么好谢的，快回房里休息吧。” 刘晓还有事要忙，让陆杨早点回房休息后，刘晓便走了出去。 陆杨看着手心里的钱，心里却放松了下来。 不知怎地，陆杨心里有些高兴。 他从没有这么清晰地认识过自己。 他就是陆杨，陆杨就是他。 在这一刻，陆杨没有再站在门外看陆家人。 而是真真切切地走进了陆家大门。 陆杨把手心里的钱放进怀里后，便起身往院子里走。 陆柏见陆杨出来后，连忙招呼陆杨过来。 “杨子，过来坐坐。” 陆杨看了一眼手里拿着的手帕，刚想说一会就来，陆柏便开口了。 “这是你嫂嫂她们让你帮忙拿去县城换钱的吧？” 随着陆柏的话，陆松和陆榕也转头看向陆杨。 陆杨看着两人惊讶的眼神，眉头一挑，笑道：“是啊，嫂嫂们让我明天去县城时捎带上。” 陆柏心里一阵宽慰。 “杨子真是懂事了。” 陆松眼神一闪，也笑着赞同。 “小弟几个月不回来，现在性子倒是改了不少。” 陆榕也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陆杨，难得地没有给陆杨冷脸。 “这样就挺好的。” 陆杨笑了笑，干脆就坐在了陆柏身边听三人说话。 三人大多数都是说着田里的事。 什么田里的稻谷已经捡了几亩，明天就能捡完剩下的。 什么稻谷这两天就能收起来放进房里放着。 什么听人说码头那边最近有货，忙完就能过去。 陆杨默默地坐在一旁听着，也没有插话。 刘晓忙完厨房里的事，见几兄弟还在那里说话，连忙走过去让几人回房。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什么时候了，还说呢？” 陆杨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连忙回了房。 第二天卯时刚到，陆杨便起来了。 天色昏暗，陆杨抬头一看，天上挂着不少星星。 洗漱完后，陆杨便去厨房拿了四个温着的野菜饼。 吃了两个后，陆杨用干净的手帕包好剩下的放进怀里。 然后拿着竹筒去厨房装了一竹筒的凉水。 检查了一遍，见东西都带上后，陆杨便出了门。 村里养狗的人不多，但也有。 陆杨手里拿着木棍，生怕从哪蹦出个狗子来。 好在现在这时候也有人要去县城，陆杨跟在几个村民后面，倒也没有那么怕了。 李伯的牛车就在村口等着。 眼见车上人来了不少后，也没有再等了。 缰绳一扯，牛车开始动了。 陆杨闭上眼睛，开始背书。 车上刚开始还有人说话，慢慢的，车上响起了呼噜声。 陆杨就着这些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把四书五经快速地背了一遍。 第9章 这布料差没事，就怕这绣娘绣工差 牛车到县城门口时，大概是六点半的样子。 太阳已经出来了，城门也是敞开的。 李伯的牛车进城之后就找了个空地停了。 跟陆杨几人说好回去的时间之后，李伯便赶着牛车出了城门。 李伯说申时一到就走。 如此的话，他们要在县城里待八个多小时。 时间充裕，陆杨也没有着急。 打算先把三个嫂嫂的事处理好再去药铺里询问。 陆杨没有直接去赵梨花三人说的锦绣布庄，而是打算多问几家。 在去锦绣布庄的路上，陆杨看到布庄就进去问一问。 不仅是问价钱，还问其他一些问题。 此时，陆杨站在一个门面很大的布庄门前。 看着里面络绎不绝的客人，陆杨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招牌。 “霓裳布庄？” 陆杨看了看里面的布置。 见里面卖的多是衣服之后，便走了进去。 布庄掌柜正在柜前打着算盘，一副忙得不得了的样子。 陆杨先是在店里逛了一圈，也没有理会周边人的眼光。 把自己想知道的情况都了解之后，陆杨径直走到掌柜的面前。 李掌柜打算盘的手一顿，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年。 一时间，李掌柜有些迷糊。 他们店里大多数都是卖的女装，怎地有这般年纪轻轻的少年郎过来了？ 不过李掌柜也是从店里的伙计升上来的，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是扬起笑脸问道：“小兄弟这是想要买什么衣服？” 陆杨摇头，“掌柜的，我想问一下你们店里收不收绣好的手帕？” 李掌柜一愣，看着陆杨身上穿着的干净长袍，想了想，问道：“不知小兄弟可有拿手帕来？” 陆杨当即解下后面的背篓，把三个嫂嫂绣好的手帕拿了出来。 赵梨花几人拿来绣手帕的布料不是好布料。 李掌柜一看，眼神就变了。 不过他也没有生气，而是直接拒绝了陆杨的要求。 “小兄弟，你也看到了我们店里做的都是什么人的生意，这手帕......” 陆杨明白掌柜的意思，见掌柜的没有犹豫就拒绝收这些手帕后，陆杨也没有失落。 毕竟他早就知道这布庄不会收下赵梨花三人的手帕。 陆杨的目的不是在这里卖出手帕，而是另有所求。 陆杨笑了笑，从容不迫地随手拿了条手帕，指着上面的花纹让掌柜的看。 “掌柜的，你看这绣工怎么样？” 李掌柜一听，便明白了陆杨的意思。 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毕竟眼前这少年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将来说不定就会换了个身份。 他没必要得罪眼前这个少年，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这样想着，李掌柜顺着陆杨指的地方看过去。 这花纹乍一看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可是仔细看过之后，李掌柜却是发现了问题。 “这绣线......” 李掌柜伸手摸了摸，绣线粗细能看清一个绣娘的刺绣年龄。 看着粗布上所用的绣线，这绣娘应该是有十年以上的绣龄了。 “绣工不错。” 虽然花纹简单了些，但能看出来这绣娘在上面下了功夫。 只是...... “可惜了这布料。” 李掌柜摇头，把手收了回来。 陆杨把手帕放到篓子里放好。 背起背篓，看向掌柜的笑道：“掌柜的，这布料差没事，就怕这绣娘绣工差，毕竟，这布料能换成细布不是？” 李掌柜一听，故作疑惑道：“小兄弟的意思是？” 陆杨转头，指着店里挂在墙上展示的一件女装，笑道：“掌柜的，你看那衣服上的牡丹花。” 闻言，李掌柜抬眸望去，顿时就知道了眼前这个小兄弟让他看这件衣服的目的。 牡丹花图样是他们店内提供的。 但是配色却是由绣娘来设计构思的。 单看那几朵牡丹花，自然是美艳动人。 只是整体一看，那几朵牡丹花的立体感和层次感就有些普通了。 陆杨见掌柜的眉头皱紧后，便温声道：“这绣工还不及我那三个嫂嫂的一半，却也能被掌柜的挂在上面向众人展示。” “可见，若是我那三个嫂嫂接了掌柜店里的绣活，恐怕掌柜的日入斗金都不成问题。” 李掌柜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墙上的衣裳。 然后摸着胡子若带深思地看向陆杨。 他虽看出陆杨是个书生，却是不知这书生的口齿如此厉害。 想来日后前途定然不会小。 想到这，李掌柜笑道：“小兄弟想在这里接活倒是不难。” “只是我这店里有个规矩，若是不能定期绣好指定的花纹，这钱可是会扣掉的。” 陆杨眼神一闪，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李掌柜。 见李掌柜并没有任何说假话的意思后，陆杨也松了口气。 “行，无规矩不成方圆，掌柜的放心好了，我那三个嫂嫂定然会在期限内交上来的。” “呵呵，小兄弟是个明理的。” 说着，李掌柜挥手喊来一名伙计。 “你去里面拿些画好图样的软缎过来。” 伙计的一听，看了一眼陆杨之后，脸色有些迟疑。 “掌柜的，最近这一批布料都被孙娘子定下了，这......” 孙娘子是霓裳布庄里固定合作的三名绣娘之一，也是靠走关系进来的一个。 布庄里的绣活都是由着这三个绣娘完成的。 而刚刚陆杨指着的那件衣服的花纹，便是孙娘子绣的。 李掌柜脸色一沉，“叫你去拿就去拿，那么多话作甚？ 伙计一听，连忙跑进去拿东西。 李掌柜摸摸胡子，对着陆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让小兄弟见笑了。” 陆杨摇头，“掌柜的说笑了。” 伙计出来得很快，陆杨刚和李掌柜聊了聊店内的花样，伙计便捧着布料和丝线过来了。 李掌柜脸色有些难看地瞪了一眼那名伙计。 心里划过一丝遗憾。 他刚和陆杨聊到花样改动方面的内容，这伙计就出来了，真是存心不让他心情好过。 伙计的一头雾水，捧着一堆布料站在李掌柜和陆杨面前，呆愣道：“掌柜的，这放哪里？” 李掌柜看向陆杨，询问陆杨要怎么拿。 陆杨放下背篓，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后，示意伙计放进背篓里面。 伙计跟李掌柜小声报备完所拿的图样和布料后，李掌柜便挥手让伙计去招呼客人。 陆杨面色平静地站在一旁，等伙计走后，才转头看向李掌柜。 第10章 挖药人与药铺之间 李掌柜笑道：“你那三个嫂嫂也是第一次在我们店里接绣活，具体的绣品好坏暂时不得知，此次就先尝试一下，用这软缎绣些枕套和被面出来就行。” 陆杨明白李掌柜的意思，连忙同意，“行，就依掌柜所说的来。” 陆杨也不懂这些。 他只能看出绣活的好坏，哪懂什么枕套跟被面的花样跟穿在身上的花样的区别。 反正能接到活就行。 李掌柜见陆杨这么爽快，把新绣娘的价格也往上提了些。 “这三套绣品图样常见，你六个月后拿过来就行，价钱一套给你八百文，你看如何？” 陆杨也大概看了一下布料上的花样，就是一些鸳鸯戏水，牡丹花之类的。 对于这些，陆杨是个外行人。 他会看，却并不知道这些图样绣起来难不难。 也不知道六个月的时间三个嫂嫂能不能绣完。 不过看李掌柜的神情，说这些话应该也不是为了骗他。 想到这，陆杨笑道：“掌柜的比我懂的多，就如掌柜的说的那样吧。” 两人聊了会后，陆杨交了300文钱的押金，便与李掌柜道别。 押金是接绣活必须要交的。 陆杨走后，李掌柜看向墙上挂着的衣服，皱眉道：“谁挂的这件衣服，快把它拿下来！” 接下来，陆杨没有再进其他布庄，而是直接去了锦绣布庄。 锦绣布庄的掌柜是个瘦高的中年男子，面相看着有些凶。 陆杨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把手帕拿出来，等他数好手帕数量之后，拿了钱和押在那里的20文钱就走。 锦绣布庄不远处便有个药铺。 陆杨也不在乎门面的大小，既然看到了，就打算进去看看。 焕春堂面积不大，进进出出的人大多都是身着有补丁的百姓。 陆杨看了一眼里面的老大夫，在门前观察了一会之后，才走了进去。 老大夫正在忙着诊脉。 柜面旁有个伙计正在抓药，陆杨等人忙完之后，便走过去问道：“这位小哥，我想问一下你们药铺里收不收桃仁？” “桃仁？” 伙计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番陆杨之后，才回道：“收是收，不过我们药铺里有固定提供药材的人，你去其他药铺里问问看吧。” 陆杨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道谢之后便走了出去。 万事开头难，这才第一家，才哪到哪呢。 他连布庄都是走了好几家后，才给家里的几个嫂嫂接到活。 这桃仁作为一味中药，他就不信卖不出去了。 一个时辰后。 陆杨一连被四五家药铺拒绝之后，原本还有些信心满满的状态，现在已经有些蔫了。 难怪这满山的毛桃就让他给遇上了！ 村里人也不是傻子，想来也是在这毛桃上碰过壁才任由着那一大片的毛桃随意掉落。 陆杨深深地叹了口气。 走了这么久，他的双腿已经有些酸了。 陆杨往旁边看了看，见前面有个茶摊后，连忙走过去坐下。 茶摊上人不算多。 大部分都是像陆杨这样过来坐一下就走的人。 茶摊上的大哥可能也养出一双利眼了，看了一眼陆杨之后，便低头继续干活。 陆杨要打听点消息，便找了个人多的位子坐下。 桌上的三人应该是认识的，看了一眼陆杨之后，又看了看周围。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皱眉道：“这周围这么多位子，小哥怎地挑了这位子？” 三人身着短打麻衣，肩上挂着一条破旧汗巾。 看那肌肉隆起的臂膀，陆杨猜测三人是在码头做事的苦力。 陆杨是观察过三人的眼神的，见三人眼神清晰憨厚才敢过来坐。 闻言，陆杨笑道：“我见三位大哥面善，便想着过来与三位大哥打听点消息。” 三人一愣，看着陆杨那身文弱气息，一时间也没想明白陆杨能问他们什么问题。 之前说话的男子疑惑道：“你想打听什么消息？” 陆杨一笑。 “是这样的，我家人前些日子进山挖了些草药，现在不知道该去哪里卖，便想问一下三位大哥知不知道哪个药铺好说话一些？” 赵大便是之前说话的那人，他摇头道：“你家里人挖的草药，想必也是平常易见的草药，这药铺里若不是紧缺或者珍贵的药材，一般是不会收我们自己去采的草药的。” 说着，赵大便跟陆杨解释，为什么药铺不收他们的草药。 陆杨听完之后，暗自点头。 这挖草药也有讲究，不是熟手挖的话，药材破损度会高一些，同时药性也会大减。 这药铺向来都是跟熟手合作，缺什么药材说一声就行。 这挖药人与药铺之间，可能已经形成了一条流水线。 看着陆杨沉思的脸，赵大轻叹道：“你若是实在想卖，就去焕春堂吧，那的老大夫会收，只是价格会低一些。” “焕春堂？”陆杨疑惑地看向赵大。 “我之前去那里问过，那的伙计说不收。” 赵大还未说话，一旁的络腮胡男子便回道：“他们与挖药人之间认识，肯定不会收你手里的东西，你要亲自去问老大夫。” 陆杨了然，“多谢三位大哥解惑。” 三人摇头，他们已经坐了好一会了。 见陆杨没有问题之后，便起身跟陆杨道别。 陆杨等三人走后，便从怀里拿出包着野菜饼的手帕，然后又从背篓带上解下来竹筒。 吃完两个饼子，又喝了几口水后，陆杨便往焕春堂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陆杨非常幸运。 焕春堂里只有老大夫在，之前那个伙计不知去哪了。 见老大夫现在不忙后，陆杨连忙走到老大夫面前。 “大夫，我想问一下你们这收桃仁吗？” 老大夫抬头，看了一眼陆杨之后，才点头道：“收的，你有多少？” 陆杨也不知道有多少，想了想，陆杨从背篓里拿出之前晒好的桃仁。 “大夫您瞧，我家人晒的桃仁个个粒大饱满又好看，山上还有很多呢，估计有好几百斤。” 第11章 没钱是当不了咸鱼的 老大夫一听，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陆杨。 “没晒好你还敢进来问，挺大胆的啊。” 陆杨嘿嘿地笑着装傻，“小子实话实说，不敢骗大夫您。” 老大夫轻笑一声，随后伸手抓了一把桃仁仔细看了起来。 桃仁个头确实是上乘的，桃仁皮也没有破损。 可见少年的家人也是用心做事之人。 老大夫眼里透露着一丝满意。 这桃仁收是能收，就是这个量...... 老大夫把桃仁放下，看着陆杨期待的眼神，淡笑道：“这桃仁倒是好的，只是这个量有些多了，我这焕春堂可收不下这么多。” 陆杨理解地点头，“大夫您这收多少桃仁呢？” 老大夫先是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账簿，翻了翻之后，才道：“你往焕春堂送一百斤过来先吧。” 一百斤？ 陆杨心下一喜，一百斤也不少了。 就是不知道这价钱是怎么算的。 陆杨自觉扬起一个甜美的微笑，问道：“大夫，这桃仁价钱怎么算呢？” 老大夫看了一眼账簿，随后回道：“一百斤就是二百文钱。” 一百斤二百文钱，这属实是有些低了。 不过陆杨也没有说什么，左右这桃仁生意也做不长久。 这毛桃也是山上自个长的，他赚的就是那个辛苦钱。 二百文，总比没有好。 不过...... 陆杨看向老大夫，问道：“大夫，您知道哪里还收桃仁吗？ 老大夫没有犹豫便点头了。 “知道是知道，不过你直接过去的话，可能他们不会收。” 说完，老大夫打量着陆杨，没有再说话。 陆杨别的不会，最是会看人脸色。 他笑道：“在下不才，不知大夫可能帮忙引荐？” 老大夫摸了摸胡子，淡笑道：“引荐谈不上，倒是可以给你写封信。” 陆杨一听，先是猜测了一番老大夫话里隐藏的意思。 见实在是想不出来，陆杨直接问了出来。 “不知大夫需要我做些什么？” 陆杨不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帮他。 如果有，那就是他运气爆棚，遇到好人了。 老大夫摇头，看了一眼陆杨之后，便从旁边拿了张纸和毛笔，然后写了几个字。 陆杨没有凑上去看，而是等老大夫给他之后，才低头看了一眼。 纸上写了焕春堂齐老五个字。 陆杨收起心里的沉思，向齐老道谢。 “多谢齐老相助。” 齐老笑了笑，“老夫也是看你机灵，日后也是有大造化的，行了，你快去怀仁堂吧。” 说着，齐老低头，继续忙着店里的事。 陆杨再次拱手道谢，看见齐老挥手之后，才转身离去。 怀仁堂陆杨也进去问过，门面很大。 差不多有三个焕春堂那么大。 陆杨这次过去，顺利地与怀仁堂谈妥了生意。 怀仁堂所给的价格跟焕春堂一样，也是一百斤二百文。 不过怀仁堂没有规定所要的斤数。 也就是说，他能把剩下的桃仁都卖到怀仁堂来。 跟怀仁堂约好送货过来的日子后，陆杨直接去了一趟杂货铺。 现在是午时，杂货铺里没什么人。 陆杨进去之后，直接买了十斤糖。 糖是蔗糖，叫石蜜，三十文钱一斤。 光买这十斤糖，陆杨便花了300文钱。 付钱时，陆杨一阵肉疼。 不过想到一会要去静香书坊交抄好的三字经，多少能回些血后，陆杨也就不心疼了。 想他以前花钱从来不为钱发愁。 现在买点糖都要心疼好一会。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个道理。 没钱是当不了咸鱼的！ 陆杨再次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收好杂货铺伙计递过来的石蜜后，陆杨刚想转身离开。 余光却瞥到了石蜜下面摆放着的白面。 家里虽然有刚收的稻谷，但那要用来换杂粮和银子的。 陆杨摸了摸荷包里的银子，算了一下账。 不算抄书所得，他手里还有400文钱。 白米五文钱一斤。 白面四文钱一斤。 陆家人太多，买米不划算。 买点白面，再加点家里的杂面，一家人就能吃顿软乎香喷喷的包子。 这几天吃那杂粮野菜饼，陆杨也是有些吃吐了。 这偶尔吃吃还行，一天到晚的吃，陆杨是有些受不了了。 想到这，陆杨又跟伙计说道：“伙计，来三十斤白面！” 付好120文钱后，陆杨放好白面，便去了静香书坊。 陆杨过去时，并没有看到书坊掌柜。 不过接书抄的册子上记录着陆杨的名字。 陆杨把《三字经》和纸张递给那位先生。 等那位先生检查完后，陆杨拿到了二百文钱。 陆杨没有再接书抄。 在书坊里买了些便宜的纸张后，陆杨便想去买些肉回家包包子。 想着上次猪肉里的膻味。 陆杨脚步一转，就进了药铺。 有些香料是能入药的。 陆杨之前在杂货铺那里也没有看到什么香料。 想来在药铺里应该是能找到一些香料的。 药铺不大，里面有一个年轻人在忙活着。 陆杨连忙上前询问。 “这位大哥，我想问一下这里有没有茴香之类的香料？” “大茴香，小茴香都有。” 陆杨又问了其他的香料。 最后花了五十文钱在药铺里买了八角，茴香，桂皮，陈皮，香叶等常见的香料。 这些香料就算包包子不放，煲汤也可以放进去。 陆杨一边想着，一边往屠户那里走去。 张屠户已经认识陆杨了，见到陆杨之后，直接问道：“小哥今天来买什么？” 陆杨看了看木板边上的骨头。 又看了一眼那还有半扇的猪肉，笑道：“屠户大哥，这些骨头若是没人买，就卖给我吧。” 张屠户爽快地应道：“你要我就给你包起来。” 骨头比上次多一点，张屠户只收了陆杨三文钱。 陆杨接过包好的骨头后，又看向那扇猪肉。 五花肉包包子最好吃了。 “屠户大哥，帮我切两斤五花肉吧。” 张屠户点头，手起刀落，直接给陆杨切了两斤整的五花肉。 五花肉是十四文钱一斤。 陆杨想着家里的油罐，又让张屠户切了两斤肥肉。 数好五十八文钱给张屠户后，陆杨直接捧着三包东西往城门那走去。 他这么逛来逛去的，已经到了未时了。 该办的事已经办完，陆杨也没有必要在这里走来走去的。 路上陆杨看到有卖冰糖葫芦的，便花了八文钱买了八串。 虽然有些小孩吃不了一串，但陆杨还是选择一视同仁。 第12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陆杨到城门前时，李伯已经等在那里了。 此时的车上也已经坐了不少人。陆杨连忙走过去，然后付钱上车。李伯后面又等了一会，见人都到齐后，才慢悠悠地往城门外赶去。 陆杨原本还想着跟来时一样，闭着眼睛休息会。没想到这回倒是不如愿了。 “哟，杨子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呢？陆杨腿间放着背篓，手上捧着骨头和肉，一看就是满载而归的样子。车上的人大多都是大河村或者是连锦村的村民。这村子周围，可就出了陆杨这一个读书人。车上谁人不认识陆杨？陆杨看向说话的那人。那人是个体型瘦长，眉眼刻薄的妇人。陆杨仔细想了想，才从原主的边角记忆中知道这人的信息。 “吴婶子说笑了，就是买了点肉罢了。 “肉？吴氏一脸惊奇，语气里隐约带着一股酸味。 “杨子啊，你家是什么情况，婶子也清楚，你可骗不了你婶子。吴氏探出半个身子，想撩开背篓上的盖布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陆杨眼神一冷，直接伸手挡住了。 “婶子这是想做什么？车上这么多熟人，吴氏被陆杨这般对待，顿时恼羞成怒。 “杨子啊，你家供你读书都快吃不起饭了，你还这么大手大脚的，若是让你那几个哥哥嫂嫂知道了，可不得恨死你。说着，吴氏又看了看陆杨身上穿着的长袍和布鞋。陆杨身上穿的，都是之前参加县试时刘晓给他新缝制的衣服。想着今天要去谈生意，陆杨便把这套新衣服穿上了。吴氏越看，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杨子啊，你看你家里的几个侄子侄女，哪个身上没有几个补丁的？ “你爹娘偏心你，你也不知道收敛收敛，若是让你那哥嫂看到了，非得要闹着分家不可！吴氏语气中满是一副为陆杨着想的样子。但心里是怎么想的，估计只有她自己知道了。陆杨向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反正他自己过得开心就行。若是家里人说他，他可能还会听得进去。吴氏与他，只是一个村里的人罢了。面都见不上几回的人这样说他，陆杨就忍不下去了。 “婶子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家里人怎么对我，那是我家的事，婶子你管好你家大毛二毛三毛，别让他们去偷鸡摸狗就行，我怎么样，就用不着婶子来关心了。吴氏在村里的风评不好。她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丈夫沉默寡言，让她养成了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三个女儿都被她高价卖了。然后用卖女儿的钱给那三个没有出息的儿子娶了媳妇。对于这种人，陆杨看都不想多看一眼。陆杨没有理会吴氏那张愤怒的脸。冷冷地示意吴氏不要再乱说话之后，陆杨直接闭上了眼睛。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车上的人原本还在看着热闹。见陆杨言辞这般犀利之后，原本还想附和几声的心思顿时歇了下来。吴氏看了看陆杨，又看了看车上看她笑话的众人，闷闷地坐直了身子。车上一片安静。陆杨在想着之前吴氏说的话。不患寡而患不均。现在陆家看似和睦，其实内里早已被蛀空。就差那么一阵风，就能把这个家吹倒。原主的几个哥哥嫂嫂能这么忍耐地供着原主读书。想来也是靠原主能考上秀才这一个大饼在前面吊着。若是下次县试他再考不过，想来这个家，也就要散了。陆杨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天气炎热。陆杨光是静静地坐着，额间都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不过好在已经快到大河村了。此时车上已经少了一半人。陆杨拿出手帕擦了擦额间的汗，然后不小心与吴氏对上了视线。陆杨笑了笑，把手帕放回怀里之后，背起背篓准备下车。吴氏也不敢再往陆杨那里看了。这孩子几个月不回来，现在看着倒有些怪渗人的。牛车一停，陆杨还没起身，吴氏便快速下了车。像是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她一样。陆杨一愣，随后挑了挑眉。跟李伯道别之后，陆杨便慢慢往村里走去。原主可能长期不运动，陆杨逛了大半天，双腿已经有些酸痛了。想着再走段路就到家了，陆杨闷头往前走。片刻后，陆杨隐约听到有人在喊他。陆杨抬头望去，便见铁蛋和二牛几个小孩正往他这里跑来。 “小叔！奶奶让我们出来看看你回来没有。陆杨看了一眼跟在铁蛋和二牛后面屁颠屁颠跑着的几个两三岁的侄子侄女。心里有些好笑。 “慢点跑，可别摔了。把手里捧着的东西分别递给铁蛋，二牛和招娣拿着后，陆杨走到几个小屁孩后面慢慢跟着。铁蛋捧着那包五花肉，凑近鼻尖好奇地闻了闻。顿时，一股肉腥味扑鼻而来。铁蛋咧开嘴笑出了声。小叔又买肉回来了，真好！自从小叔从学堂回来之后，家里不是有肉吃，就是有鸡蛋吃，还有骨头汤喝。他跑出去玩的时候，跟小伙伴们说起这个，大家都是一阵羡慕！之前还有人说他们小叔花着家里的钱在外面潇洒。而他们在家天天啃野菜饼，还穿着这么破烂的衣服。他虽然生气，但也没有这样想过小叔。他爹娘说了，等小叔以后考上了秀才，那他们家就会好起来了。到时候村里都会羡慕他们家，不会再有人说他们家的闲话了。想到这，铁蛋又闻了一下手里捧着的肉，眼睛越发明亮。这几天，铁蛋能感觉到小叔跟以往有些不一样了。现在不仅会跟他们玩，还会教他们读书。奶奶说的果然不错，小叔心里是想着这个家的！陆杨看了一眼正走在前面呵呵笑的铁蛋三人，嘴角也上扬了几分。几人回到家时，家里人都在院子里忙活着。陆杨还未出声，几个小孩高兴地喊道：“奶奶，小叔回来了。二牛跑到刘晓面前，举着手里的东西兴奋地大喊：“小叔买了肉！陆大石几人一听，纷纷抬头惊讶地看向陆杨。刘晓脸色微沉。碍于这么多人在这，她没说什么，伸手便把二牛手上捧着的肉拿起来。刘晓拆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大块的肥肉！ 陆杨到城门前时，李伯已经等在那里了。 此时的车上也已经坐了不少人。 陆杨连忙走过去，然后付钱上车。 李伯后面又等了一会，见人都到齐后，才慢悠悠地往城门外赶去。 陆杨原本还想着跟来时一样，闭着眼睛休息会。 没想到这回倒是不如愿了。 “哟，杨子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呢？ 陆杨腿间放着背篓，手上捧着骨头和肉，一看就是满载而归的样子。 车上的人大多都是大河村或者是连锦村的村民。 这村子周围，可就出了陆杨这一个读书人。 车上谁人不认识陆杨？ 陆杨看向说话的那人。 那人是个体型瘦长，眉眼刻薄的妇人。 陆杨仔细想了想，才从原主的边角记忆中知道这人的信息。 “吴婶子说笑了，就是买了点肉罢了。 “肉？ 吴氏一脸惊奇，语气里隐约带着一股酸味。 “杨子啊，你家是什么情况，婶子也清楚，你可骗不了你婶子。 吴氏探出半个身子，想撩开背篓上的盖布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陆杨眼神一冷，直接伸手挡住了。 “婶子这是想做什么？ 车上这么多熟人，吴氏被陆杨这般对待，顿时恼羞成怒。 “杨子啊，你家供你读书都快吃不起饭了，你还这么大手大脚的，若是让你那几个哥哥嫂嫂知道了，可不得恨死你。 说着，吴氏又看了看陆杨身上穿着的长袍和布鞋。 陆杨身上穿的，都是之前参加县试时刘晓给他新缝制的衣服。 想着今天要去谈生意，陆杨便把这套新衣服穿上了。 吴氏越看，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杨子啊，你看你家里的几个侄子侄女，哪个身上没有几个补丁的？ “你爹娘偏心你，你也不知道收敛收敛，若是让你那哥嫂看到了，非得要闹着分家不可！ 吴氏语气中满是一副为陆杨着想的样子。 但心里是怎么想的，估计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陆杨向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反正他自己过得开心就行。 若是家里人说他，他可能还会听得进去。 吴氏与他，只是一个村里的人罢了。 面都见不上几回的人这样说他，陆杨就忍不下去了。 “婶子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家里人怎么对我，那是我家的事，婶子你管好你家大毛二毛三毛，别让他们去偷鸡摸狗就行，我怎么样，就用不着婶子来关心了。 吴氏在村里的风评不好。 她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 丈夫沉默寡言，让她养成了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三个女儿都被她高价卖了。 然后用卖女儿的钱给那三个没有出息的儿子娶了媳妇。 对于这种人，陆杨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陆杨没有理会吴氏那张愤怒的脸。 冷冷地示意吴氏不要再乱说话之后，陆杨直接闭上了眼睛。 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车上的人原本还在看着热闹。 见陆杨言辞这般犀利之后，原本还想附和几声的心思顿时歇了下来。 吴氏看了看陆杨，又看了看车上看她笑话的众人，闷闷地坐直了身子。 车上一片安静。 陆杨在想着之前吴氏说的话。 不患寡而患不均。 现在陆家看似和睦，其实内里早已被蛀空。 就差那么一阵风，就能把这个家吹倒。 原主的几个哥哥嫂嫂能这么忍耐地供着原主读书。 想来也是靠原主能考上秀才这一个大饼在前面吊着。 若是下次县试他再考不过，想来这个家，也就要散了。 陆杨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天气炎热。 陆杨光是静静地坐着，额间都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不过好在已经快到大河村了。 此时车上已经少了一半人。 陆杨拿出手帕擦了擦额间的汗，然后不小心与吴氏对上了视线。 陆杨笑了笑，把手帕放回怀里之后，背起背篓准备下车。 吴氏也不敢再往陆杨那里看了。 这孩子几个月不回来，现在看着倒有些怪渗人的。 牛车一停，陆杨还没起身，吴氏便快速下了车。 像是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她一样。 陆杨一愣，随后挑了挑眉。 跟李伯道别之后，陆杨便慢慢往村里走去。 原主可能长期不运动，陆杨逛了大半天，双腿已经有些酸痛了。 想着再走段路就到家了，陆杨闷头往前走。 片刻后，陆杨隐约听到有人在喊他。 陆杨抬头望去，便见铁蛋和二牛几个小孩正往他这里跑来。 “小叔！奶奶让我们出来看看你回来没有。 陆杨看了一眼跟在铁蛋和二牛后面屁颠屁颠跑着的几个两三岁的侄子侄女。 心里有些好笑。 “慢点跑，可别摔了。 把手里捧着的东西分别递给铁蛋，二牛和招娣拿着后，陆杨走到几个小屁孩后面慢慢跟着。 铁蛋捧着那包五花肉，凑近鼻尖好奇地闻了闻。 顿时，一股肉腥味扑鼻而来。 铁蛋咧开嘴笑出了声。 小叔又买肉回来了，真好！ 自从小叔从学堂回来之后，家里不是有肉吃，就是有鸡蛋吃，还有骨头汤喝。 他跑出去玩的时候，跟小伙伴们说起这个，大家都是一阵羡慕！ 之前还有人说他们小叔花着家里的钱在外面潇洒。 而他们在家天天啃野菜饼，还穿着这么破烂的衣服。 他虽然生气，但也没有这样想过小叔。 他爹娘说了，等小叔以后考上了秀才，那他们家就会好起来了。 到时候村里都会羡慕他们家，不会再有人说他们家的闲话了。 想到这，铁蛋又闻了一下手里捧着的肉，眼睛越发明亮。 这几天，铁蛋能感觉到小叔跟以往有些不一样了。 现在不仅会跟他们玩，还会教他们读书。 奶奶说的果然不错，小叔心里是想着这个家的！ 陆杨看了一眼正走在前面呵呵笑的铁蛋三人，嘴角也上扬了几分。 几人回到家时，家里人都在院子里忙活着。 陆杨还未出声，几个小孩高兴地喊道：“奶奶，小叔回来了。 二牛跑到刘晓面前，举着手里的东西兴奋地大喊：“小叔买了肉！ 陆大石几人一听，纷纷抬头惊讶地看向陆杨。 刘晓脸色微沉。 碍于这么多人在这，她没说什么，伸手便把二牛手上捧着的肉拿起来。 刘晓拆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大块的肥肉！ 第13章 这都是钱呐 “你买这么多肉做什么？” 刘晓看了看手里的肥肉，又看了看铁蛋和招娣手里捧着的东西，眉头紧蹙。 这会连铁蛋和二牛几个小孩子都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了。 陆杨瞄了一眼刘晓难看的脸色，又看了一眼陆大石几人复杂的眼神。 想了想，陆杨没有解释，而是直接把背篓放下。 “娘，我还买了不少东西呢。” 刘晓等人一愣。 看着那装得满满的背篓，刘晓等人更是内心复杂。 他们何时买过这么多东西？ 陆杨知道刘晓几人就是在心疼钱，但钱就是用来花的。 “娘，这是白面，这是石蜜，这是香料。” 陆杨一边说着，一边把东西随意地放在地上。 刘晓真是看得一阵心肝乱颤，心疼得不得了。 她连忙把手里的肥肉递给陆大石拿着，然后快步走过去把陆杨放在地上的白面和石蜜拿起来。 “你这孩子，怎能把白面和糖随便放在地上呢？” 刘晓一脸紧张地拍了拍布底，生怕白面和石蜜沾上了泥土。 陆杨笑了笑，随后从背篓里把那些布料拿出来。 陆杨还未说话，赵梨花三人便惊呼。 “小弟，你还买了布料？！” 陆杨一愣，看了看手里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布料。 又看了看陆大石几人惊讶的眼神。 陆杨心里有些无奈。 他当然想买，但他手里真没那么多钱。 “这些布料不是我买的。” 说着，陆杨看向赵梨花三人。 “大嫂，二嫂，三嫂，这是我给你们接的绣活。” 刘晓几人一愣。 赵梨花三人也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们何时能接触到这么好的绣活了？ 赵梨花毕竟要年长一点，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杨子啊，你可不要骗大嫂。” 听到赵梨花的话，李静和周寻芳也回过神来看向陆杨的眼睛。 三人忐忑地等着陆杨的回答。 陆杨笑了笑，把手一伸。 “三位嫂嫂要是不信，可以去洗个手看一看，这布料里面还有图样呢！” 赵梨花三人一听，顾不上周边人的反应，连忙跑去洗手。 擦干手之后，三人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布料认真看了起来。 时不时地还小声讨论两句。 陆杨看赵梨花三人这一时半会的，估计也听不进去他的话。 便没有把绣活的价钱说出来。 他看向还有些茫然的刘晓，笑道：“娘，咱们家好事要来了！” 刘晓还未反应过来，陆大石眉头一皱，呵斥道：“杨子，好好说话。” “爹，我可没说错。” 陆杨拿出那包桃仁，走到陆大石几人面前，让几人看清楚。 “爹，这是我上次从后山那边摘回来的毛桃，药......” 陆杨话还没有说完，陆大石随手抓了几根竹片打向陆杨。 陆杨懵了，“爹，您打我作甚？” 陆大石脸色难看，拿着竹片又打了一下陆杨。 “爹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不要进里面去，你不听是吧！” 村里不知有多少进了深山之后没走出来的人。 陆大石也是有些后怕。 想了想，陆大石又举起了竹片。 眼看陆大石又要打人，陆杨连忙跑到陆柏几人身后。 “爹，我没深入！我就是摘了些毛桃之后就下来了。” 刘晓也从陆杨的话里回过神来了。 见陆大石还要打陆杨，刘晓连忙走到陆大石面前拦了下来。 “行了，杨子都这么大了，进山肯定会小心的。” 陆杨连忙附和，“娘说得对，爹您就放心吧。” 陆大石就是气陆杨不听话。 这会打也打了，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陆杨偷偷摸了摸屁股，不疼，就是有点麻。 见陆大石冷静下来后，陆杨又把手里紧握的桃仁拿了出来。 “爹，娘，药铺里收这东西呢，一百斤二百文钱，我们要拿去卖吗？” 陆大石和刘晓对视了一眼，还未说话，一旁的陆柏便出声了。 “爹，娘，我看这桃仁可以做。” 陆松也点头，“山上有不少毛桃呢，要是都弄成桃仁晒干，肯定有好几百斤。” 陆杨连忙趁机加了一句。 “爹，山上那些毛桃都没人要，这都是钱呐！” 陆榕看了一眼躲在陆柏身后的陆杨，眼里隐隐带着一丝笑意。 “爹，这左右用不了几天时间，等弄完之后我们照样能去找零工做。” 陆大石就是觉得弄这桃仁有些不踏实，心里有些不安。 听着陆柏几人的话，陆大石想了会，看向陆杨问道：“杨子，你确定药铺那边收吗？” 陆杨重重点头。 “收！爹，我亲自去药铺里问的，我都跟人家约好送货时间了。” 陆大石一惊，“什么？你都跟人家约好时间了？！” 陆杨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是啊，我怕人家后悔嘛。” 陆大石几人顿时有些无奈地看向陆杨。 这臭小子表面上是在跟他们商量，实际上啥都安排好了。 陆大石抹了把脸，心里有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复杂。 “杨子你是说的什么时候送过去？” “半个月后。” 这时间是陆杨想好之后才说的。 陆家人多，再加上现在太阳强烈，最多晒个三天桃仁便干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弄桃仁了。 陆大石几人听到这个时间之后，倒没有多大的反应。 这个时间足够了。 赵梨花三人在陆杨被陆大石打的时候，便没有再看那些布料了。 这会听到陆大石答应弄这个桃仁之后，三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她们倒是不怕苦，就是怕没钱。 眼看大家这会都没有说话。 赵梨花摸了摸手里的软缎，出声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杨子啊，这些绣活你是从哪接的？” 陆杨抬眸看向赵梨花，笑道：“是在霓裳布庄里接的。” 说完，陆杨才想起来他还没跟赵梨花三人说绣活的价格和期限。 “对了，忘了跟三位嫂嫂说，这绣活一套能有八百文钱，不过要在六个月后交过去。”。 赵梨花三人已经听不到陆杨后面的话了。 她们已经被这价钱搞懵了。 赵梨花三人从没有接过这么高价的绣活。 以前倒是有那个心，想接点高价的活，但都被人拒绝了。 没想到现在却是被陆杨办到了。 赵梨花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布料，然后看向陆杨，笑道：“多谢杨子了。” 李静和周寻芳也抬头看向陆杨，真诚地跟陆杨道谢。 “谢谢杨子。” 第14章 又是先斩后奏的一招 这一时间倒是把陆杨给弄不会了。 “这，这有啥好谢的，对了，这绣活六个月内要绣好，不然是会扣钱的。” 赵梨花三人一听，连忙点头。 “杨子放心吧，嫂嫂们一定会加紧时间绣好的。” 陆杨摇头，“慢工出细活，嫂嫂们不可胡乱了事。” 能在六个月之内绣完当然好，只是质量还是要有保障的。 想到这，陆杨把他去霓裳布庄的事跟三个嫂嫂一一说清。 赵梨花三人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附和一声。 刘晓欣慰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杨子真是长大了，知道要为家里做事了。 陆柏三人看向陆杨的眼里也多了一丝暖意。 陆大石看了一眼陆杨。 随后转头跟陆柏三人吩咐道：“你们去把屋里的晾架拿出来洗洗，还有那些簸箕，我用这些竹片弄个大晒垫出来。” 陆柏，陆松，陆榕点头，连忙去放杂货的屋里把这些年陆大石闲时做的簸箕都拿出来清洗一遍。 陆杨后面也搭了一把手。 今天的晚饭十分丰富。 正是陆杨心心念念的大肉包子。 五花肉剁碎，放了盐和姜汁腌过。 馅料里还有新鲜的野菜碎和猪油渣，一口下去，汁水四溅，满嘴留香。 包子不是用的纯白面。 但吃起来口感却完全不输用纯白面包的包子。 刘晓想着明天一大早就要进山忙活，便和赵梨花三人弄了不少包子。 想着明天一大早起来热一热就能吃。 没想到这些包子都留不到明天早上，这晚饭一顿就吃完了。 此时，陆杨几兄弟和铁蛋一帮孩子们正在院子里坐着。 陆杨吃撑了。 陆柏几人也是。 铁蛋一帮小孩子就更不用说了。 这会正摸着小肚子一脸的满足。 这吃饱喝足后，浑身就是舒服。 陆杨惬意地翘起了二郎腿，被陆柏几人瞥了一眼之后，陆杨默默地放了下去。 陆柏复杂地看了一眼陆杨，只觉自己这个小弟真是变了。 不过若是要陆柏选，陆柏会更喜欢眼前这个有生气，懂事的小弟。 陆松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了一眼眉眼带笑的陆杨。 开玩笑道：“今晚真是要多谢杨子了，要不是杨子，你二哥都没有机会敞开肚子吃个饱。” 想起陆杨吃包子的那个狠劲，陆松想想就有些想笑。 陆杨瞥了一眼陆松，笑道：“二哥说笑了，我只是想吃个饱罢了。” 包子一上来，刘晓先是给每人都分了一个包子。 陆杨实在是好几天没闻过这香味了，两三口就吃完了。 接着又伸手拿了一个包子啃了起来。 陆柏几人见陆杨这么快速，不知不觉也加快了自己的吞咽。 就连刘晓和陆大石也被影响了。 等反应过来时，陆杨已经去厨房把刘晓特意留出来的包子给端上来了。 刘晓见几个孩子满是渴望的眼神，也不好让陆杨拿回去，只好点头了。 于是今晚，陆家每一个人都吃得饱饱的。 过了一会，刘晓等人忙完之后，也搬了张凳子来到院子里坐下。 铁蛋几个孩子已经在院子里玩起了你追我跑的游戏。 刘晓看向陆杨，问道：“杨子，你说有事要说，是什么事啊？” 刘晓这话一出，陆大石几人纷纷看向陆杨。 陆杨看了一眼众人，笑道：“娘，你不是怪我买了这么多糖回来吗？” 刘晓摆手，“哎呀，买了就买了，反正也是能吃的。” 陆杨偷偷瞄了一眼心口不一的刘晓。 吃晚饭前，陆杨去把剩下的钱给刘晓时，刘晓可不是这样跟他说的。 刘晓脸色有些不自然，“你快说吧。” 陆杨点头，笑道：“是这样的，我从书上看到了一个酿酒的方子，用山上的松针就能酿酒。” 说着，陆杨把那个酿酒的方子仔仔细细地跟刘晓几人说了一遍。 刘晓几人一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杨子，这书上真有酿酒的方子？” 陆柏疑惑地问了一句。 陆杨一本正经地点头，“是我从一本杂书上看到的，就叫松针酒。” 陆柏一听，沉思片刻之后，看向陆大石。 “爹，您看？” 陆大石自从听了陆杨说的酿酒方子之后，眉头就没有放下来过。 “能行吗？” 陆杨点头，不行也要行。 “爹，试试吧，糖我都买回来了。” 又是先斩后奏的一招。 刘晓看了一眼陆大石，又看了一眼陆柏几人。 见陆柏，陆松，陆榕三人都点头之后，刘晓才说道：“要不就试试吧，杨子难得想要做件事。” 其实刘晓想说的是难得陆杨有这个心，想要为家里出一份力。 就凭这个，就算酿酒不成功，刘晓也不会后悔。 陆大石见刘晓几人都同意，沉思片刻之后，这才点了头。 “行，不过剩下的事，杨子你就不用插手了。” 刘晓点头，同意陆大石的话。 “这事交给我们就行，你安心地在家看书。” 陆柏几人也同意陆大石和刘晓说的话。 “小弟，你就好好在家看书吧，有我们呢。” 陆杨见陆大石他们这么坚定，便也不好拒绝。 “行，就依你们说的来。” 最后，陆家几人通过商量，决定酿酒和晒桃仁一起进行。 摘松针这事交给陆松和陆榕。 陆杨在家看书。 赵梨花三人在家做绣活。 刘晓去县城买几个酿酒要用的大坛子。 陆大石和陆柏两人去摘毛桃。 因着怕山上会出意外，众人决定毛桃还是直接运回家里再处理。 这天晚上，除了陆杨和那几个小孩之外，陆大石几人都有些难以入眠。 刘晓看着上面的帷帐，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当家的，你说杨子这是真变懂事了？” 陆大石之前在那翻来覆去的，心里显然也是有事的。 这乍一听到刘晓的话，陆大石也有些犹豫了。 过了会，陆大石叹了口气，回道：“想来是第二次县试落榜，让杨子开始懂事了。” 刘晓一听，倒是有些认同了陆大石的话。 “杨子能懂事，那自然是好的，我就是怕村里的人在杨子面前乱说话。” 平时在她背后说说也就算了。 若是让她知道有谁在杨子面前乱说话，她不拿把刀过去她就不叫刘晓！ 第15章 势单力薄 陆大石无奈地拍了拍刘晓的手，“放心吧，他们会有分寸的。” 陆杨年龄摆在那里，年轻就代表着有很多希望。 陆大石其实不是很担心陆杨，毕竟陆杨才十四岁。 只是...... 大河村是个杂姓村。 当初因为遭遇天灾，他爹娘带着他们三兄弟来了这里。 他是大哥，身体强壮，熬过来了。 他那两个弟弟，一个在路上没熬住，一个到了村子之后，水土不服，去了。 他爹娘熬了两年后，也走了。 好在陆大石咬牙坚持过来了。 不过这也造成陆家在大河村有些势单力薄了。 村里虽然是个杂姓，但是也有一些姓氏是偏多的。 大河村一共三十五户人家。 赵姓就占了十六户。 其次就是王姓，有十一户。 当初赵姓和王姓抢村里的管理时，他们陆家为了以后的发展，是投了赵姓的。 如今是赵姓在管着村子。 若是实在撑不下去，他便去求求赵家族长好了。 陆大石幽幽地叹了口气。 赵家族长和王家族长之前倒是一直想让陆杨进他们的族里。 他那时候觉得自己供陆杨也能供得起，便没有同意。 毕竟到时陆杨真考上了秀才，那改换门楣的便是陆家。 若是陆杨认了别姓的祖宗，即使还是姓陆，那也不是陆家人了。 陆大石心里清楚这个事，硬撑着供了陆杨这么多年。 而赵家族长和王家族长见陆杨两次都没有考上县试之后，最近也来得少了。 陆大石倒是没有遗憾，但也难免有些唏嘘。 刘晓一听陆大石那叹息声，便知道陆大石又在想那些事情了。 她叹道：“放心吧，杨子下次肯定能考上的，我们再坚持坚持。” 陆大石过了会才回：“我知道，快睡吧。” 大房这边。 赵梨花一边轻拍着三岁女儿丫丫，一边轻声问陆柏。 “大郎，你说杨子咋变了这么多呢？” 明明之前是一个那么话少的人，怎地现在就变得爱笑又爱说话了呢？ 赵梨花想不通。 陆柏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赵梨花，皱眉道：“杨子变了，估计也是被那县试落榜给闹的，你可别傻傻地去问杨子。” 赵梨花点头，“我晓得。” 想到陆杨给铁蛋几人买的冰糖葫芦，赵梨花笑了笑。 “杨子给铁蛋他们都买了冰糖葫芦，若是之前......” 赵梨花顿了顿，接着感慨道：“杨子就算是变了，那也是变得有人情味了。” 陆柏也深有体会。 “若是杨子说的酿酒方子真能酿成松针酒，以后家里也能松快些了。” 赵梨花想到铁蛋这些孩子从出生到现在，就没买过几件新衣服后，嘴角的笑意变得酸涩了起来。 “杨子现在可努力了，以后定会熬过去的。” “嗯，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赵梨花点头。 二房和三房屋里讨论的话题也是陆杨。 众人皆是感慨陆杨变得懂事了，以后日子总归还是能过下去的。 第二天天还未亮，陆大石几人就起来了。 陆杨昨晚睡得早，听见院子里的响动后，便也跟着起来了。 把陆大石几人送走之后，天也差不多要亮了。 陆杨知道自个的身体有些差，做了一套广播体操后，便在院子里跑了起来。 直到太阳出来，陆杨才停下了脚步。 拉伸好后，陆杨吃过早饭，便回房看书。 这些天，陆杨针对自己的情况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学习计划。 先把四书五经认真地看一遍，然后把夫子以前布置的课业拿出来重新做一做。 等差不多了之后，再巩固一下。 有时间再看看其他书，丰富一下自己的知识储备。 有了计划之后，陆杨放下杂念，沉下心来认真看书。 靖朝有四书五经，应该是个平行世界。 陆杨之前认真地理清原主的记忆，发现靖朝的历史只记载到了宋朝。 不过奇怪的是，这些朝代跟陆杨所认知的朝代有些不一样。 不管是哪一方面，跟陆杨知道的都有些差别。 但不管怎么样，往后他若是想写诗的话，得小心点才是。 可别一不小心在众人面前出了丑。 陆杨把这事记在了心上。 翻开《中庸》，陆杨开始逐句翻译。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意思是人的自然禀赋就叫性......” 等翻译过一遍之后，陆杨起身开始背书。 等背完后，陆杨也运动完了。 去厨房喝了碗水后，陆杨开始抄书。 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有时候你背得再多，写起来时不一定能写对。 陆杨不想在县试里出错，多抄几遍还是很有必要的。 他没有别的退路。 心里有了破釜沉舟的感觉之后，陆杨倒是能一门心思地做着自己的事。 若是在以前，他这会早就捧着手机瘫在座位上哈哈大笑了。 果然离开了手机之后，时间都变得多了起来。 时间充足，能做的事也多了。 陆大石几人来来回回了很多趟。 陆杨看到时便去搭把手，顺便休息休息。 摘松针这事简单。 而且十斤糖也酿不了太多酒。 当天晚上那十斤糖便都用了。 一共酿了三大坛子的酒。 弄完松针酒后，陆松和陆榕也投入了摘毛桃的队伍。 家里的几个孩子和刘晓就在家里砸毛桃。 陆杨看书看累了，便也会去砸一会。 如此忙碌了十天，陆家知道的那几片桃林里的毛桃都被摘完了。 村里也不是没有人看到。 只是问起陆家人时，陆大石几人就说想弄点桃肉酱。 村里人表面上没说什么，暗地里早已不知把陆家说成什么样了。 刘晓出门时，村里人看她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不过刘晓也习惯了，自然不会主动上前询问。 在村里人看来，陆杨读书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陆家人也不会去解释。 大家都坚信陆杨肯定能行。 后来刘晓为了堵村里人的嘴，还真弄了一大罐子的桃肉酱出来。 因为里面放了糖，中和了那股涩味。 酸酸甜甜的，配着杂粮野菜饼吃，倒是挺不错。 为了赶在约好的时间里交上桃仁。 刘晓虽然可惜那些被砸烂的桃肉，但也没有再做桃肉酱。 第16章 多的是小子的谢礼 把弄回家的毛桃都弄好之后，陆大石和陆柏几人一刻也没有歇息，第二天便去了县城打零工。 陆大石几人都怕去晚了，县城里就没什么零工了。 由于去一趟县城一人就要花三文钱。 陆大石几人便在县城里临时租了间便宜的农家院子。 家里人挺多，陆杨便让陆大石他们到时候别回来了。 这些桃仁他到时候跟他娘走一趟就是。 陆大石几人也同意了。 只说到时候到了县城，他们会过来帮忙。 时间过得快，后天就要去交货了。 陆杨提前让他娘去跟李伯说一声，把明天和后天的时间空出来。 价钱的话，到时候会补给李伯。 李伯自然不会拒绝。 交货的前一天，天还未亮，李伯便赶着牛车过来了。 陆杨和刘晓刚放下碗，便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陆杨连忙起身，拿着特意给李伯留的两个猪油渣野菜包子便去开门。 “李伯，麻烦您这一大早地过来了。” 李伯笑道：“这有啥，平时我都是这时候起来的。” 现在大概是三点半的时间。 李伯说的话陆杨自然不会当真。 把手里的包子递给李伯之后，陆杨笑道：“李伯你填填肚子，我去把那些东西搬过来。” 李伯也经常帮人拉货，知道这行的规矩。 不该问的他不会去问，不该说的，他也不会去说。 李伯看着手里陆杨硬塞过来的包子，笑呵呵地应了一声之后，便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 他前两年刚还完债，现在日子也是过得相当不错的。 可李伯刚咬了一口包子，他便惊了。 这陆家竟然还用猪油渣包包子，可见日子也没有村里人说的那么不堪。 李伯抬头看了一眼陆家，随后继续低头吃包子。 陆杨这个小身板，自然是搬不起来那有一百斤重的布袋。 和三位嫂嫂一人一个角搬到牛车放好之后，陆杨也出了一身汗。 李伯的牛车不算大，只能装五六袋。 桃仁有二十六袋。 之所以有这么多，是因为陆大石他们把地上掉下来的毛桃也给捡回来了。 这么多袋，一趟肯定是跑不完的。 装了六袋之后，连坐的地方都差点没了。 陆杨擦了擦额间的汗，回房换了身衣服之后，便让刘晓在家等着好了。 他跟李伯一起去就行。 刘晓也知道是坐不下了，便没有勉强。 “行，你爹他们应该会在城门那里等着，你到了之后让他们顾着点身体。” 陆杨点头。 拿好刘晓塞过来的三百文钱之后，陆杨便上了车。 此时天还是黑的，陆杨跟刘晓和赵梨花三人道别之后，牛车便动了。 到县城时，天色灰蒙蒙的，城门却是已经开了。 牛车一进去，陆杨便看到了陆大石他们。 等牛车停稳之后，陆杨连忙下车。 “爹，大哥，二哥，三哥，你们这是等多久了？” “没等多久，估摸着时间就过来了。” 陆大石看着车上的那几袋桃仁，便让陆柏去把一旁借来的板车推过来。 板车上只能放五袋，还有一袋要扛着。 陆大石帮着陆柏把那袋桃仁扛上肩后，便让陆杨赶紧回去。 “行了，爹和你哥他们就先走了，等差不多了我们再过来。” 陆杨点头，把刘晓嘱咐的话说了之后，便上了牛车。 后面陆杨没有再放六袋，而是放的五袋。 这么来来回回地走了几趟后，家里还剩下五袋桃仁。 跟李伯约好明天进城的时间后，陆杨便把今天的钱付给李伯。 李伯来回一趟能赚个六十文钱左右。 当然这是按照牛车坐满人的价来算的。 牛车来回一趟要六文钱。 村里人若非有事进城，否则一个月也不见得会进城一趟。 陆杨今天一共走了四趟，直接按照最高价付给了李伯。 “李伯，这是二百四十文钱，您拿好。” 李伯点头，也没有跟陆杨客气，直接便接过陆杨递过来的钱。 李伯这般干脆，倒是让陆杨松了口气。 他最怕那种假客气的人了。 推推拖拖的，他还得说一大堆的好话，人家才肯收下。 真是费钱又费力。 李伯这样，倒是让陆杨觉得舒服。 李伯走后，陆杨回房补了一觉。 起来吃过饭之后，陆杨开始温习。 第二天还是天未亮，李伯就过来了。 刘晓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今天照样是做的猪油渣野菜包子。 李伯照样找个地方吃包子。 陆杨几人慢慢地把桃仁搬到板车上。 昨天运桃仁去县城时，也有村里人看到了。 不过因为之前陆杨怼吴氏的事，村里人也不敢贸然上前询问陆杨。 刘晓几人又没有出门，村民们也不好直接上门去问。 所以陆家卖桃仁这事倒是没有人知道。 不过知道了也没事，陆杨就没在怕的。 出发的时间比昨天要晚一些，到县城时太阳已经出来了。 陆杨之前让陆大石他们直接把桃仁拉到怀仁堂。 等他过来之后便会跟怀仁堂里的掌柜算账。 不过在这之前，陆杨得先去一趟焕春堂。 焕春堂。 陆柏正等在旁边，见到陆杨之后，连忙走上前。 “杨子，你可来了。” “大哥，没等多久吧？” 陆柏摇头，“爹他们已经把桃仁都运过去了。” “行，那大哥你帮我搬两袋桃仁进去。” 陆柏点头，来回搬了两次之后，便站在一旁看陆杨和药铺里的老大夫说话。 陆杨跟齐老打过招呼之后，便笑道：“齐老，今天我把桃仁送过来了。” 齐老看了看外面牛车上还放着的三袋桃仁。 又看了看旁边放着的两袋桃仁，笑道：“我虽年纪大了，但也记得只让你送一百斤桃仁过来。” 看这袋子的大小，一袋可不止五十斤。 看着齐老揶揄的眼神。 陆杨笑了笑，指着那两袋桃仁道：“齐老说的话，小子肯定放在了心上，这两袋是两百斤，多的是小子的谢礼。” 齐老一听，饶有兴趣地摸着胡子看着陆杨。 “呵呵，你这小子倒是有意思。” 齐老好长时间没有见过这么合眼缘的人了。 他的眼里有着一丝欣赏。 这少年手段圆滑，不似这个年龄段该有的。 齐老抚摸胡子，笑得有些深意。 “行，既然是谢礼，那老夫便收下了。” 说着，齐老把二百文钱递给陆杨。 陆杨接下之后，便把陆柏拉过来。 “齐老，这是我大哥，以后您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哥就是。” 陆柏一听，连忙向齐老行礼。 陆杨知道齐老有事肯定不会去找他哥帮忙。 说这话也不过是想通过陆柏，到时候跟焕春堂经常联系罢了。 齐老也明白陆杨话里的意思，上下打量了一下陆柏之后，便笑道：“行。” 第17章 遇到这三人组，肯定没好事 三人没聊多久，药铺里便有人来了。 陆杨识趣地提出告辞。 从焕春堂里出来，陆杨连忙让李伯去怀仁堂。 现在时间还早，怀仁堂里面没什么人。 陆大石和陆榕已经走了，只有陆松等在外面。 见陆杨过来之后，陆松瞬间松了一口气。 “小弟，怀仁堂大夫已经把这些桃仁查看过了，说没问题。” “辛苦二哥了。” 陆松摇头，“杨子，你快进去吧。” 陆杨点头应了一声，整理好衣服便往里走去。 怀仁堂掌柜的正在查账，听到脚步声后，一抬头便看到了陆杨。 他笑道：“呀，小兄弟你可来了。” 陆杨连忙上前几步，拱手回礼。 “让掌柜的久等了。” 孙掌柜收起手里的账簿，从柜台里走了出来。 “哪的话。” 两人寒暄了会，便开始谈正事。 送到怀仁堂的桃仁有二十四袋。 这一袋便是一百斤。 一百斤便是二百文。 如此的话，怀仁堂要给陆杨四贯八百文钱。 但是陆杨肯定不能把这个钱全部收下。 看着掌柜的递过来的钱，陆杨笑道：“掌柜的，您给我四两半就好。” 孙掌柜一听，抬眸瞥了一眼陆杨，似笑非笑道：“小兄弟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 “掌柜的能收下这么多桃仁，我感激掌柜的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把掌柜的往坏里想呢？” 陆杨解释了一下，便笑道：“掌柜的这么爽快也是因为信任我。” “我虽问心无愧，但这个桃仁说不准在运过来的途中有些破损，我与掌柜的有缘，自然不能让掌柜的来吃这个亏。” 陆杨话说得好听，孙掌柜听了之后，心里的那一丝不爽也消了。 一旁的陆柏和陆松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小弟，一时间都有些佩服陆杨。 若是他们，肯定就是拿了钱就走了，哪还想得了这么多。 如今听到陆杨的话，两人倒是也学会了这一招。 孙掌柜看着如此真诚的陆杨，又瞥了眼陆杨身上穿的旧衣裳。 想了想，便笑道：“小兄弟真诚，我便也不跟你弄虚的，这样吧，我给你四贯六百文钱。” 说着，孙掌柜数好钱之后，便递给陆杨。 这回陆杨没有拒绝，直接收下了。 “在下在此，就多谢掌柜的了。” 孙掌柜摆手，“行了，以后若是有什么草药，也可以拿到怀仁堂里来。” 陆杨一笑，连忙拱手谢道：“多谢掌柜的。” 陆柏和陆松这会也听懂了孙掌柜的话，连忙跟着道谢。 直到从怀仁堂里出来，陆柏和陆松还有些没回过神。 他们以后能去后山采药来卖了？ 陆柏和陆松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 他们以前哪想过这样的事。 若不是陆杨，他们平时都不敢往药铺里走。 想到这，陆柏和陆松看向陆杨，眼神既复杂又有点自豪。 “小弟，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用二百文钱换来了以后的药草生意，不仅不亏，还赚了。 陆杨摸了摸怀里的银子，嘴角的笑意就没下来过。 听到这话，陆杨笑道：“与人为善，便是于己为善。” 陆杨之前倒是没有想这么多。 他开口也是因为这路上磕磕碰碰的，有桃仁破皮也是正常的。 这个钱，他确实是要扣一些的。 不过能得到孙掌柜的承诺，也算是意外惊喜了。 常见的药草大家都认识，每天采点药草卖钱，总比在码头扛货要好。 而且陆大石年纪也不小了...... 想到这，陆杨又道：“爹年纪也不小了，到时候可以去后山采点草药去卖。” 陆柏和陆松也点头。 陆大石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 身体肯定是不比以前了。 如今能找到一份这么轻松的活，是该休息休息了。 三兄弟聊了会后，便要分开了。 陆柏和陆松还要去码头那边干活。 李伯已经赶着回去拉其他货了，陆杨一时半会地也回不去。 跟陆柏和陆松道别之后，陆杨打算去买些肉。 身怀一笔巨款，陆杨真是感觉走路都带风。 怀仁堂这边离肉摊那边有些远。 李伯刚回去，怎么着也要两个时辰才能过来。 时间充足，陆杨便打算去打听一下酒的价钱。 原主没喝过酒，自然也不是很清楚县城里的酒价。 松针酒还要过一个多月才能开封，他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来调查这个酒价。 因此这会陆杨倒也没有多着急这事。 陆杨悠闲地边看边走，这时，一间酒肆进入陆杨的眼里。 酒肆不大，里面却摆放了不少大酒缸。 陆杨走进去看了看，见酒缸上也没有什么信息后。 便看向正在一旁悠闲地喝着小酒的中年男子。 “大哥，您这酒是怎么卖的？” 男子把酒杯里的酒喝完后，便起身走到陆杨面前。 指了指周围的酒缸，男子笑道：“你是问的哪一种酒？” 想到陆大石和陆柏几人，陆杨笑道：“来坛浊酒吧。” 一坛浊酒十斤左右，陆杨付了一百八十文钱。 趁着男子装酒的空隙，陆杨问道：“大哥，您这有松针酒吗？” “有的，你要吗？” 陆杨没回答要不要，只是笑道：“这一坛松针酒我怕是买不起了。” 男子笑了笑，把酒坛子封好后。 一边递给陆杨，一边笑道：“这松针酒啊，一坛要二两多呢，这酒就是喝个延年益寿，你我怕是用不着了。” 男子笑得爽朗，丝毫没有冒犯陆杨的意思。 陆杨也没有在意，笑道：“大哥看得明白。” 两人聊了两句之后，陆杨便离开了。 后面陆杨又进去问了几家，得出的价钱都是差不多的。 想到家里那三大坛子的酒，陆杨心情就十分愉悦。 眼看再走一段路就要走到肉摊那边了，陆杨却是停下了脚步。 看着迎面走来的三个年轻男子，陆杨的眼神冷了几分。 “你们看，这不是为方兄吗？” 陆杨微微勾起嘴角，淡笑道：“哟，这不是王兄，余兄和方兄吗？” 陆杨上下打量了一下三人华丽的装着，笑道：“王兄你们这是打算去哪里呢？” 这三人是坑原主最多的人。 之前的邀约，这三人可是屡败屡战。 遇到这三人组，肯定没好事。 第18章 难免有些不够尽兴 王丰打开纸扇摇了摇，故作风流地笑道：“在这遇到为方兄真是巧了，我们正打算去醉春风里坐坐呢。” 醉春风原主没去过，但陆杨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想了想，陆杨笑道：“既然都这么巧了，那要不一起过去？” 听到陆杨的话，王丰三人对视了一眼。 三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行啊，我们正打算去找为方兄你呢。” 陆杨倒是没有信王丰的鬼话。 这三人连他家在哪里都不知道，还说要去找他？ 不过陆杨也不是一般人，他笑道：“趁着时间还早，我们赶紧的。” 说着，陆杨便转身往醉春风的方向走去。 见陆杨态度这般积极，王丰三人都有些愣了。 “他，这是吃错药了？” 王丰用扇子挡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余涛啪地一声打开扇子，淡笑道：“管他呢，有人付钱，岂不更好？” 说着，余涛便大步跟在陆杨后面。 王丰想了想，虽还是觉得陆杨有些不对劲，但还是跟了上去。 范平儒也连忙跟上去。 有人当冤大头，他今晚就可以跟小翠姑娘谈谈心了，甚好甚好！ 陆杨到醉春风门前便停下了脚步，等着王丰三人过来。 王丰三人走到陆杨身旁，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陆杨的衣着，然后才轻声问道：“为方兄，怎么不走了？” 陆杨笑了笑，“等你们呢，走吧。” 陆杨落后三人半步，慢慢地跟在后面。 醉春风白天献技，可以赏赏曲，看看舞。 也可以在这喝喝花酒。 但晚上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现在正是白日，门前并没有女子在那里揽客。 陆杨几人进去之后，才有女子围上来。 “哟，这不是王公子吗？红霜可是想着您呢！” 说着，杨妈妈连忙让人去把红霜叫过来。 王丰被杨妈妈捧得心花怒放的，大手一挥，便让杨妈妈给他们安排个房间。 杨妈妈让人把陆杨几人送上二楼之后，便准备安排姑娘过去伺候。 陆杨跟在王丰几人后面进了一间房。 房间布置得倒是有些清雅，墙上还挂着不少字画。 陆杨随便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一直捧着的酒坛已经被陆杨随手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醉春风的服务确实好。 陆杨几人刚坐下，便有人捧着酒壶和茶水果盘进来了。 陆杨扫了一眼王丰三人，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王丰三人坐下之后便频繁地看向门口，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见王丰三人没有点菜的意思后，陆杨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女。 招手道：“你们这里都有什么好吃的？” 女子一听，连忙上前招待：“我们这里有三道招牌菜，凤飞天，三生缘和喜意绵绵，公子您要哪个？” 陆杨端茶的动作顿了顿。 过了会才轻咳一声道：“这三道菜我都要了，你再让厨房那边多弄几道下酒菜过来。” 女子心下一喜，看了看陆杨的衣着之后，只觉是自己看走了眼。 女子出门之后，王丰几人看着陆杨，纷纷笑道：“为方兄就是大气，出手就是阔绰。” 陆杨不解地看向王丰三人。 “这的饭菜很贵？” 王丰笑道：“不贵不贵，对于为方兄来说，一点都不贵。” 余涛也附和道：“这闹到晚上也才几两银子，为方兄不必担忧。” “哦？”陆杨淡淡地笑了起来。 犹如春风拂面，顾盼生辉。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玩得尽兴点。” 王丰三人一听，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为方兄还是那般仗义大气！” “不愧是我为方兄，就是顾着兄弟们。” 陆杨一边笑着接受了王丰等人的恭维，一边故作不好意思地推脱着。 “大家都是兄弟，分那么清作甚？” “为方兄说得对，今日咱们不分你我！” “对的，对的。” 屋里的气氛慢慢变得热闹了起来。 而随着杨妈妈的到来，气氛更是达到了顶峰。 杨妈妈看着王丰笑道：“王公子您看，这红霜姑娘可是来了。” 说着，杨妈妈推了推身旁穿着淡红色纱裙的女子。 轻声呵斥道：“愣着作甚，还不快去王公子身旁伺候好王公子。” “是。” 红霜确实是个美艳女子，身姿妙曼，一双美目含情脉脉。 走起路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陆杨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红霜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陆杨，随后轻笑着坐到了王丰身旁。 余涛和范平儒也挑了自己喜欢的女子。 陆杨随手指了一个身着淡黄纱裙的圆脸女子。 只觉这女子长得怪喜庆的。 杨妈妈说了几句客套话，让他们吃好喝好玩好后，便扭着腰出去了。 杨妈妈走后，陆杨点的菜也上来了。 原本还有些兴趣缺缺的陆杨，这会看到菜上了之后，眼睛都亮了几分。 醉春风的女子都是惯会看人脸色的。 秋水看了一眼陆杨，拿起桌上的酒壶，给陆杨倒了杯酒。 陆杨看了一眼递到嘴边的酒杯。 伸手推了推，笑道：“我不喝酒。” 秋水笑了笑，说了声抱歉后便放下了酒杯。 陆杨拿起筷子，看了看那三盘招牌菜。 一盘烧鸡，一盘红烧肘子，还有一盘清蒸鱼。 凤飞天，三生缘和喜意绵绵。 好家伙，没一个是他猜对的！ 陆杨不由地笑出了声。 名字不取得好听点，别人都不会觉得高大上。 这些名字真是取得好啊！ 陆杨拿起筷子夹了块烧鸡吃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久没吃鸡肉了，陆杨竟然觉得还不错。 这鸡肉里面还有股淡淡的奶香味。 陆杨又尝了尝红烧肘子。 “不错，肉质酥烂软糯，肥而不腻，要是有碗米饭就好了。” 想了想，陆杨转头让人下去弄碗米饭来。 秋水看了一眼正在大快朵颐的陆杨，又看了一眼正跟姑娘们调笑的王丰三人，嘴角上的笑意已经有些维持不住了。 “公子，来这不喝点酒，难免有些不够尽兴。” 醉春风里的酒都是带着一丝药性的，喝多了便会浑身发热。 到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发生一些事情。 陆杨就算不了解醉春风里的情况，也不会贸然地去喝这酒。 原主还未喝过酒。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有没有随着过来。 若是喝醉了，那可就有些误事了。 再次拒绝了秋水的敬酒之后，陆杨端起那碗米饭认真地吃了起来。 下酒菜都是一些凉菜，陆杨不是很喜欢吃，便专门吃起那盘红烧肘子和烧鸡。 那盘鱼陆杨动都没动。 王丰三人正忙着跟身旁的女子谈笑风生，之前也没有注意到陆杨。 没想到这一抬头，便见桌上那盘红烧肘子已经只剩一块骨头了。 王丰三人愣了愣，看着还在夹菜吃的陆杨，一时半会地也没有回过神。 第19章 花着别人的钱大吃大喝的 片刻后，陆杨放下了碗。 要不是他这肚子吃不下了，他还能再来一碗米饭。 王丰动了下嘴巴，看着被陆杨吃得干干净净的两个盘子，惊讶道：“为方兄，你这是多久没吃饭了？” 看着像是饿了八百年一般。 陆杨用手帕擦干净嘴巴，抬头看向王丰三人笑道：“没想到这醉春风的饭菜这么好吃，在下一时间有些失态，让王兄你们见笑了。” 王丰三人一听，心里顿时对陆杨升起一股鄙夷。 不过三人也算聪明，并没有把心里的鄙夷在面上显露出来。 王丰捏了捏红霜的嫩手，淡笑道：“为方兄既然这么喜欢吃，那便让他们再上一份就是。” 言罢，王丰随便指了个侍女，让人再去端两盘招牌菜过来。 陆杨瞥了一眼王丰，快速把正要出门的侍女喊住。 “姑娘且慢。” 见侍女停下身子之后，陆杨看向王丰笑了起来。 “王兄大气，不过在下这会已经吃饱了。” 说着，陆杨起身走到侍女身旁，对着王丰三人笑道：“但盛情难却，在下也不忍拒绝王兄的好意。” 未等王丰三人反应，陆杨便对侍女说道：“王兄刚刚吩咐的，你再另外给我多加一份。” 陆杨身子一弯，凑近侍女，轻声吩咐了两句。 “到时四盘菜我都要带走，对了，还有四碗大米饭也给我带上。” 侍女愣了愣。 陆杨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是身高却有一米六五。 加上这温煦淡然的气度，虽身着有些破旧，看起来却是不比王丰三人差。 女子反应过来后脸蛋便是一红，连忙温声细语地应了一句便匆匆离去。 陆杨收起唇边的笑意，眼里闪过一道幽光，转身悠闲地坐回原位。 听到陆杨的话，王丰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看了一眼余涛，给余涛使了个眼色。 余涛这时也听出来一些味了，不过心里又有些不确定。 收到王丰的眼神后，余涛对陆杨笑了笑。 “为方兄点这么多，荷包里的银子顶得住吗？” 陆杨淡淡一笑。 “余兄这是说的什么话。” 陆杨故作不满地看了一眼余涛。 “在下跟余兄几人出来吃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都信不过我？” 王丰听到这话后，连忙出声安抚陆杨的情绪。 “为方兄莫要生气，余兄也是怕你点这么多吃不完浪费罢了。” 余涛跟着笑道：“在下正是此意，为方兄莫要生气。” 一旁的范平儒也出声替余涛说了句好话。 “余兄说话向来如此，为方兄一向大气，想来也不会跟余兄计较这些。” 陆杨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等他们唱完戏后才抬头看向王丰三人。 “我与王兄三人关系向来不错，自然不会与王兄你们计较太多。” 陆杨淡漠的语气一顿，扯着嘴角笑了笑。 “不过这菜，吃肯定是吃得完的，王兄你们莫要担心。” 王丰三人只觉陆杨有些奇怪。 但也没细想。 这美人在怀的，谁还会去在意其他事。 听到陆杨这话之后，三人只觉自己哄好了陆杨。 随口跟陆杨聊了两句之后，便跟身旁的女子说起话来。 陆杨端着茶杯轻啜。 一边看着王丰三人跟女子嬉闹，一边淡定地问身旁的女子。 “秋水姑娘，你们这有规定不付钱不能出房门吗？” 秋水摇头，疑惑地看向陆杨。 “公子这是打算出去逛逛吗？” 陆杨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笑了笑。 “不瞒秋水姑娘，在下这还是第一次进来，也不是很熟悉醉春风。” 秋水一听，又是打量了一番陆杨。 陆杨任由着秋水打量，心里却是在想着一会要怎么离开。 王丰这三人，脸皮向来厚。 若是给的教训轻了，他还当你是在闹脾气。 过两天又会凑上来。 他以后若是要彻底脱离这三人，就得下手狠一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既然王丰三人就是想让他当个冤大头，他未必不能让王丰三人来当这个冤大头。 还真别说，花着别人的钱大吃大喝的，还真有些爽。 陆杨喜得眼睛微眯了起来。 秋水在醉春风里也看到过不少男子了。 像陆杨这样的穷酸书生，她也没少见。 但大多都是一些故作正经之人。 如今见陆杨只是吃饭喝茶的。 既不怎么跟她说话，也不跟她调情的，秋水便觉得眼前这少年有些与众不同。 于是便提出要带陆杨逛一逛醉春风。 陆杨笑了笑，没说话。 女子回来得很快。 她莲步轻移地来到陆杨身边，俯首轻声跟陆杨报备。 “公子，厨房那边已经给您打包好了，到时候您要走的话，跟我说一声，我去给您拿来。” 陆杨点头，笑道：“有劳姑娘了。” 陆杨暗中给女子塞了几个铜板。 女子心下一喜，摇了摇头后才走到后面站着。 秋水瞥了一眼那名女子。 暗想陆杨是不是就是喜欢这种乳臭未干的丫头。 陆杨不知身旁女子的想法，他这会正看向王丰三人。 王丰三人已经被身旁的女子敬了不少酒。 看那脸蛋微红的样子，已经是有些醉意了。 琢磨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陆杨起身笑道：“今日能与王兄，余兄和范兄遇见，也是缘分。” 王丰三人迷糊地看向陆杨，都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陆杨要说这样的话。 陆杨也没有解释，继续道：“在下在这闲着也是闲着，也不好打扰王兄几人的闲情雅致。” 说着，陆杨指了指身后的侍女，笑道：“我让人带我去醉春风楼下逛一逛。” 陆杨也不等王丰三人转过弯，抱起之前自己放在架子上的酒坛子便走了出去。 侍女回过神来，连忙跟在陆杨身后出了门。 陆杨没有逛醉春风。 拿上打包好的饭菜，陆杨便离开了醉春风。 因着手里的东西有些多，陆杨便打算先去码头那边一趟。 等把东西给陆大石他们之后，再去肉摊。 陆大石和陆柏三人正在忙。 陆杨到时，几人肩上正扛着一大袋东西。 陆杨站在旁边看着，心里却是有些复杂。 第20章 捡来的 现在正是十一点左右的样子。 码头这边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 陆杨站的是显眼位置。 陆大石几人已经看到了陆杨。 把货物扛到指定地方放下之后，几人便往陆杨那里走去。 这会太阳火辣辣的。 陆杨光是站在码头上，都能感受到一股热风。 陆大石喘着粗气走过来。 用汗巾擦了把汗后，陆大石看到陆杨手上拿着的东西，眼神微顿。 几秒后才抬头看向陆杨，问道：“杨子，你怎么还没回去呢？” 陆杨摇头，只说有些事耽搁了会。 这时，陆柏三人也走过来了。 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陆杨提议让几人先到阴凉的地方坐下再说。 码头附近有很多小摊子。 陆杨找了个茶摊，花了三个铜板给陆大石几人叫了一壶凉茶。 陆柏几人有些心疼这几个钱。 若是平时，他们随便找个有阴影的地方坐下歇息片刻就是。 哪还舍得花这几个钱，就为了喝口凉茶。 不过陆大石还没说话，陆柏三人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陆杨也是在为他们着想。 陆杨把东西都放在了桌上。 见陆大石几人的脸色通红，便给陆大石几人都倒了碗凉茶。 “爹，你们快喝点凉茶舒服一下。” 见陆大石几人都端起碗后，陆杨也给自己倒了碗凉茶。 凉茶里应该是放了薄荷叶，喝起来有股清清凉凉的感觉。 陆杨一口气便把碗里的凉茶都喝完了。 放下碗后，陆杨没有再倒。 他伸手拿过其中一个饭盒，把里面的饭菜一一拿出来。 之前陆大石还在忍着。 毕竟陆杨也是为他们好。 可这会看到又是红烧肘子，又是烧鸡，大白米饭的，陆大石便有些没忍住。 他脸色一沉，语气有些不好。 “杨子，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桃仁卖了多少钱，陆柏已经跟陆大石说了。 陆大石之前还在感慨陆杨懂事，这会却是有些失望了。 陆杨瞥了一眼陆大石难看的脸色，又看了一眼陆柏三人复杂的眼神。 发现他们的神情都有些失望后，陆杨便知道他们这是误会他乱花钱了。 陆杨连忙解释。 “爹，大哥，二哥，三哥，这饭菜我没花钱。” 陆大石一愣。 “你没花钱那这是哪来的？” 陆柏也有些意外，“不花钱总不会是捡来的吧？” 陆杨一本正经地点头，“可不是嘛，就是捡来的。” 说着，陆杨从怀里把荷包拿出来。 “爹你看看，里面一个子都没少呢。” 想到桌上的那坛酒，陆杨连忙补充了一句。 “倒也不是一个子没少，我去酒肆那边打探酒价，也不好什么都不买，便给爹你们买了坛浊酒。” 陆杨顿了顿，看了眼几人，道：“没花几个钱。” 浊酒的价格陆大石是知道的。 瞥一眼那坛子的大小，陆大石就知道这坛酒陆杨花了多少钱。 接过陆杨递过来的荷包，陆大石还真检查了一下。 见里面那四个碎银还在后，陆大石便松了一口气。 至于那些铜板，陆大石便也没有数的打算。 他把荷包还给陆杨，轻声嘱咐，让陆杨放好。 等陆杨收好后，陆大石又道：“酒买了就买了，左右也是你的孝心，只是以后别买这些东西了。” 陆杨点头，“爹放心吧，以后不买了。” 见陆大石几人的脸色变好，陆杨连忙把那四碗大米饭放到几人面前。 还从桌上拿了筷子递给陆大石几人。 “爹，大哥，二哥，三哥，这饭菜放不久，你们快吃。” 陆大石原本还想问一下陆杨这饭菜是怎么回事。 一听到这话，也顾不得问了。 这天气闷热，确实不好放太久。 他连忙对陆柏几人道：“你们快吃，吃完再说。” 陆柏三人一听，也顾不上别的，看着面前那满满的一碗大白米饭咽了咽口水。 活了二十多年，陆柏三兄弟还没吃过这么纯粹的白米饭。 就连陆大石也没有吃过这样香的大白米饭。 几人一口接一口地挖着米饭吃。 陆杨看了看桌上那两盘没被人动过的肉菜，连忙出声。 “爹，大哥，二哥，三哥，这还有菜呢，你们别光顾着吃饭啊。” 陆大石一听，把嘴里的米饭咽下去之后，回道：“我们吃这个大米饭就好，这肉菜你拿回去给你娘他们吃。” 陆杨一听，连忙拿过一旁的饭盒，打开上面的盖子道：“爹你看，这里面还有。” 陆大石一看，瞥了一眼陆杨之后，才把筷子伸到那两盘肉菜里。 “你们也吃。” 陆柏三人点头。 其实这大热天的，吃肉菜还不如吃些青菜。 只是陆大石他们从来没有过这样大口吃肉，大口吃米饭的经历。 这会几人吃得津津有味的。 陆杨看着，时不时地就给几人倒凉茶。 后面又添了一壶。 陆大石几人没注意，吃饱喝足后，身上也出了一层汗。 陆大石放下碗筷，端起凉茶慢慢地喝了两口，只觉爽快。 陆柏，陆松和陆榕也是。 这一顿饭后，感觉这些天的辛苦都不翼而飞了。 陆大石放下茶碗，看了一眼饭盒，才道：“行了，杨子你早点回去，拿着......” 陆大石看了看周围，把那钱字咽了回去。 他们正坐在角落里，旁边这会已经坐了不少人。 之前陆大石他们吃饭时，便被不少人看着。 陆杨现在拿着这么多钱，陆大石心里总归有些担心。 “早点回去，别让你娘他们担心。” 陆杨知道陆大石想说什么。 “爹放心吧，我一会就回去了，李伯估计也该到了。” 闻言，陆大石松了一口气。 陆杨不在县城里逗留就好。 “杨子你回去之后，让你娘他们别担心，我们在这边挺好的。” 陆杨一听，想到过来时所看到的景象。 顿了一下才点头。 “爹我知道了，只是这酒怎么办？” 陆大石看了一眼陆柏，“一会让你大哥送回去就是。” 想了想，陆大石又道：“顺便让你哥把你送到城门那。” 陆杨没拒绝。 “行。” 想到怀仁堂的事，陆杨把事说了一遍后，便问了一句。 “爹你是怎么想的？” 药铺的事，陆大石已经听陆柏和陆松说过了。 这会听到陆杨让他回去歇息几天。 到时候去后山那边找点草药的话也没有拒绝。 “爹知道了，这几天码头这边的货正赶着呢，工钱比往日高一些，爹过几天便回去。” 第21章 刻苦有什么用，还不是考不过 陆杨见陆大石坚决，便也没有再劝。 只让陆大石几人注意点身体。 这大热天的，可别晕倒了。 陆大石几人只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陆大石连忙让陆杨赶紧走。 陆柏起身道：“小弟，走吧，大哥送你过去。” 陆杨点头。 跟陆大石他们道别之后，便跟着陆柏走了。 在去城门的路上，陆杨去买了两斤肥肉。 饭盒里有肉，陆杨买点肥肉回去炼油。 陆柏知道家里的情况，并没有阻止。 两人有说有笑地来到城门处。 李伯已经在那等了一会，陆杨跟陆柏道别后便上了车。 陆柏等陆杨的身影不见后，才匆匆忙忙地往所租院子的方向走去。 陆杨回到家时，正是未时。 赵梨花三人正在屋里刺绣。 几个孩子在房里睡午觉。 刘晓在后院忙活。 陆杨也没有打扰赵梨花三人。 把东西拿到厨房里放好之后，便回房看书。 刘晓在后院忙活了一阵，见天色差不多之后，便准备回去弄晚饭。 刚进院门，刘晓便发现陆杨已经回来了。 透过窗子看到陆杨正在认真看书，刘晓便没有过去打扰陆杨。 拿着在菜园里摘好的菜便去了厨房。 一进去，刘晓便看到了正放在一旁的两盆水。 一个里面放着一大块肥肉。 另一个则是放着一大个的红烧肘子和一盘烧鸡。 刘晓身子顿了顿。 想到陆杨正在看书，便把心里的疑惑压在了心上。 刘晓这会也顾不得清洗篮子里的菜，打算把这肥肉先炼油。 这大热天的，可放不久。 晚上，陆家几人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铁蛋这几个孩子把鸡骨头都嗦了几遍。 吃饭时，堂屋里都是几个孩子嗦骨头的响声。 陆杨看着，既好笑又有些心酸。 更别提刘晓几人见到这样的场面会有什么感受了。 饭后。 陆杨等刘晓和赵梨花几人忙完之后，便让铁蛋把几个弟弟妹妹带到院子里玩。 刘晓几人知道陆杨这是有事要说，便识趣地围坐在桌子旁。 陆杨从怀里拿出荷包，把里面的钱都倒到桌上。 “娘，我给爹他们买了坛浊酒，还买了些肥肉，付了李伯的钱，剩下的钱都在这里了。” 看着桌上那四个碎银，刘晓几人还有些恍惚。 这才忙活了半个月，她们就拿到了这么多钱？ 刘晓回过神，伸手拿过那几个碎银。 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出一些手抖。 不知怎地，赵梨花三人的眼眶有些湿热。 刘晓轻轻地叹了口气，把手上的碎银收好之后，便把剩下的几百文钱给了陆杨。 “这些钱你留着买需要的东西。” 赵梨花三人也点头同意。 陆杨看着，没有推辞。 收下之后，陆杨笑道：“娘，明天用猪油渣弄包子吃吧？” 陆杨故意说这话来转移刘晓几人的注意力。 刘晓点头，笑道：“娘知道了，你忙了一天，一会早点休息。” “我知道。” 陆杨笑了笑。 “爹说他们在那边挺好的，等忙过这几天爹就准备回来，以后就去后山那边采草药，到时拿到怀仁堂那去卖。” 说着，陆杨便把怀仁堂掌柜说的话跟刘晓几人说了。 刘晓听完之后，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行，你爹也忙了这大半辈子了，也是该清闲清闲了。” 赵梨花点头笑道：“爹是该休息了。” 李静和周寻芳也在一旁笑着附和。 几人心里都看到了一些希望。 不再像以前那般迷茫。 如此下去，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的。 ...... 自从把桃仁卖出去之后，陆杨便没有再往县城那里跑。 他现在还有不到半个月的假期。 到时便要回学堂了。 前些日子心里有事，陆杨的计划有些没跟上。 这些天便赶了一些进度，开始刷以前的课业。 刘晓也看出陆杨这些天比之前更刻苦了。 现在手里有钱，刘晓也不再省着那些鸡蛋。 这几天每餐都炒了好几个鸡蛋。 陆大石在陆杨回来的第五天就回来了。 现在就是专门去后山那边采草药。 如今院子里放了好几个晾架。 上面晒着的都是陆大石这些天采的草药。 家里的几个小孩被教得很懂事，平时玩闹不会去弄这些药草。 陆杨已经好些天没有出门了。 这天，刘晓见陆杨在院子里消食。 便走过去跟陆杨说道：“杨子啊，你这些天光在家看书，有时间也出去走一走，别把身体搞坏了。” 陆杨也认真考虑了刘晓的话，应了一声之后便打算明天开始去外面跑一跑。 虽然他也有注意锻炼，但一直在家待着也不算个事。 第二天一早。 天还有些灰蒙蒙的，陆杨便跟着陆大石出门了。 他昨天特意找了一套旧衣服，让刘晓帮他改一下下摆和袖口。 陆杨的衣服大多都是长袍，只有一两件短衫。 这会，他正穿着刘晓赶制出来的运动服，慢慢地在陆大石身旁跑着。 陆大石看了一眼陆杨那贴口袖子。 心想等回去之后，也让刘晓给他改一件出来。 省得有小虫子钻进袖口里。 陆大石要进山，陆杨跟到山脚下便跑了回来。 到村尾时，陆杨停了下来，慢慢走着，缓着呼吸。 此时太阳已经出来了，村里也热闹了起来。 陆杨这些日子不出门，也没怎么跟村里人说过话。 听着里面不断传来的说话声，陆杨脸色平静地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 陆杨看了一眼前面正坐在树下挑菜，一边聊着天的三个妇人。 “听说老陆家那小儿子现在可刻苦了，天天在家看书呢。” “刻苦有什么用，还不是考不过？” “要我说啊，反正也读了这么多年了，字也认识了，出去找个账房做做还能赚点钱。” “谁说不是呢，也就老陆家那犟脾气了。” 陆杨之前还打算就这样路过。 听到这话后，陆杨瞥了一眼说话的三人。 脚步一转，便往三人那里走去。 “小子见过三位婶婶，婶婶们这是在说些什么呢？跟我也说说呗。” 陆杨站在三人身旁，一脸好奇地问道。 李氏说得正投入呢，一听到陆杨的声音，差点没吓坏。 三人抬头一看，更是气都忘记了喘。 这会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这背后说人坏话，这人没听到吧，三人还不觉得有什么。 这一被当事人听到，三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第22章 亲眼看的，却是真实 李氏率先回过神。 她看了看陆杨的脸色，想了一下自己好像也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下来。 “哎哟，是杨子啊，这一大早穿成这样是要去干嘛呢？” 一旁的两人也反应过来了。 “就是，杨子穿这么利索，不会是要去干活吧？” “杨子你这是想通了？” 陆杨淡笑着看向三人。 从记忆中得知，这些人平时可没少说陆家的事。 这群人也是无聊闲的。 陆杨倒是不在意她们说他。 毕竟这都是原主的事，跟他陆杨有什么关系？ 只是听到他们说陆家其他人，陆杨这才走过来。 他看着三人笑了笑，“婶子们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 陆杨直接撕开了脸皮。 不过顾及陆家人以后还要在这里生活，陆杨没有彻底撕破。 “其实婶子们说得也对，但我年纪还小，我觉得下次我肯定能考上。” “若是考不上，到时候我会认真考虑婶子们说的话的。” 说着，陆杨冷下脸，盯着三人道：“婶子们以后若是有什么话，可以来找我，跟我说就行，不要再在背后说我家里人。” 李氏三人看着陆杨瞬间冷下来的脸，都有点被吓懵了。 等回过神来时，陆杨已经不见了。 李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看着其余两人呆愣道：“刚刚那是杨子吧？” “是杨子！看着有些怪可怕的！” “就是，我以后可不敢说老陆家的事了。” 三人心有余悸地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拿起菜篮子回家。 五月二十八日这天，陆柏三人也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受陆杨的影响，三人回来时还带了一块肥肉和一块五花肉。 这天晚饭后，陆杨几人坐在院子里消食。 陆大石皱眉道：“明天就要去交税了，现在手里也有点钱，剩下的粮到时候我都换成杂粮。” 粮食比起银子更能让陆大石心安。 况且这些天他卖草药大概每天也有二三十文钱的收入。 这可比去码头干活好多了。 现在陆柏几人也回来了，到时候几个人一起采草药，总比他一人采的要多。 收入自然也会上升。 更重要的是，采药草这活短期内肯定是不用愁的。 到时候秋收那一次，就可以把那批粮卖掉换钱。 手里的银子总归能续得上。 陆杨觉得换成杂粮也行，对陆大石的安排没有什么意见。 陆柏三人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第二天寅时，陆大石和陆柏几人便担着要交的粮去了村口集合。 陆杨手里拎着一篮子的稻谷，慢慢地跟在刘晓身边。 靖朝土地税一年收两次，按土地收入的十分之一收税。 陆家这次十亩地共收了大概两千二百斤。 按以往的交租情况来看，陆家这次要交二百五十斤的粮。 至于陆杨手里拎着的篮子，是用来孝敬前来收租的差役的。 陆杨和刘晓还未走到村口，前面便是一片通红的火光。 十分耀眼。 周围密密麻麻的站了一堆人。 很是热闹。 刘晓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陆杨却是有些好奇。 前些天大河村收到消息，让五月二十九日这天去县城里交税。 赵家族长让村民们在今天寅时就带着田租来村口集合。 然后一起往县城里走。 陆杨和刘晓找到陆大石几人后，等了一会，便跟着前面的火把往县城的方向走。 火把是赵家族人拿着的。 前面，中间和后面各有一个。 防止有人跟丢了。 陆大石几人轮流担着，倒也没有那么吃力。 这也就是家里人多的好处了。 陆杨这些日子坚持锻炼身体。 这会走了两个时辰，腿除了有些酸外，倒是也没有觉得累。 刘晓本来不想让陆杨过来的。 但陆杨表示想看看是怎么收税的，便没有听刘晓的话。 刘晓眼见陆杨这么坚决，便也同意了。 陆杨一行人到县城时，大概是七点多的样子。 大河村村民跟着赵家族长来到了其中一个粮仓。 粮仓前面已经有两名差役等在那里了。 赵力一看，连忙上前两步，借着宽大的袖摆给两人送了一笔钱。 这笔钱，是村里一起出的。 一户四十文。 “让两位大人久等了。” 两名差役颠了颠手里的荷包，这才给了赵力一点好脸色。 第23章 有没有朋友都一样 “娘，这些人这么明目张胆的，上面没人管吗？” 刘晓顿了顿，随后继续低头按着陆杨的腿。 “管又怎么样，不管又怎么样，大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刘晓淡淡一笑，“你啊，也别想这么多，等你该懂的时候，自然就会明白了。” 刘晓不愿说这些，陆杨也能理解。 山高皇帝远的。 知县大人就是大河村上面的顶头上司。 话可不能乱说。 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了，那可就麻烦了。 其实陆杨自己心里也明白。 商场如战场，官场想来也不会轻松。 只是他如今没得选。 陆杨垂下眼帘，看向鬓间有着不少银发的刘晓。 刘晓一共生了六个孩子。 长期劳苦之下，刘晓四十二岁的年龄看起来却像是五十多岁的人。 眼角上的皱纹很是明显。 还有那双犹如老树皮一样粗糙，干燥的手...... 陆杨不由地恍了下神，过了会才笑道：“娘，我好多了，你别按了。” 刘晓过来已经有半个小时了。 按了这么久，陆杨的腿确实是好受了一点。 不过这腿也不是按一按就能好的。 陆杨也不担心，反正过几天自然而然就会好了。 刘晓也没有说什么，这种事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让陆杨好好休息之后，刘晓便出了门。 陆杨随手从床边拿了本书看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陆杨要回学堂的这一天。 天未亮，刘晓就起来忙活了。 昨天陆柏去怀仁堂交药草时，刘晓让陆柏买了三斤肥肉和两斤五花肉回来。 她打算弄些肉酱，然后让陆杨带到学堂里去。 这天气太热，其他东西不耐放，这肉酱还能放个两三天。 于是刘晓这一大早的就起来忙活了。 陆杨现在也习惯了早睡早起。 听到院内有声响，陆杨便起来了。 陆大石和陆柏几人正在收拾上山要带的东西。 陆杨看了一眼连忙去洗漱。 把陆大石和陆柏他们送出门后，陆杨在院子里做了一套广播体操。 接着又跑了会步后，陆杨便去了厨房。 刘晓正在包着包子。 赵梨花三人也在一旁帮忙。 这些天赵梨花三人一直在忙活着绣活的事。 眼看着陆杨就要去学堂了，三人也放下了手里的事过来帮忙。 顺便弄些凉菜给陆杨带去学堂。 几人见陆杨进来后，还以为陆杨这是饿了。 赵梨花连忙放下手里的菜刀，走到灶台旁把锅上面的盖子拿开。 里面是七八个新鲜出炉的杂粮包子。 赵梨花拿过一旁的碗筷，直接给陆杨夹了四个肉包子。 “杨子，你拿到堂屋里去吃，这里闷热。” “谢谢大嫂。” 陆杨接过碗，刚道完谢，刘晓便道：“你爹昨天跟老李说好了，巳时在村口那边等你，你东西都收好了吧？” 这些话昨晚刘晓便跟陆杨说了。 这回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陆杨点头，“娘放心，要带去的东西我都收好了，时间来得及。” “那就好。” 刘晓应了一句，瞥了一眼窗外初升的阳光后，手里的动作加快了几分。 赵梨花也忙着切焯过水的野菜。 李静从一旁的坛子里夹了些自家腌的咸菜，打算让陆杨就包子吃。 陆杨道完谢后，见厨房里大家都有事忙，便拿着两个碗去了堂屋。 几个孩子还在房里睡觉，陆杨动作也放轻了些。 随手拿了个包子咬了一口后，陆杨就知道这包子馅有些不一样。 以往吃的包子馅，多是野菜，肉比较少。 这回的包子，却是个真真实实的肉包子。 想到昨晚买的那几斤五花肉，陆杨抬头看了一眼门外。 他记得他爹和他大哥，二哥，三哥出门时吃的包子，可不是这个馅的。 难不成是他看错了？ 陆杨疑惑地看了眼手里满是肉馅的包子，心不在焉地夹起一块咸菜吃了起来。 吃过早饭后，陆杨拿着书本到门外背书。 好在陆家周围没什么邻居，陆杨背起书来也不用收敛着声音。 随着陆杨清朗的背书声，时间很快过去。 眼看着还有半个时辰到巳时，刘晓匆忙拎着一大包东西去了陆杨房里。 陆杨刚回房不久。 此时正在检查着房里还有没有漏掉的东西。 这一转身便看到了刘晓手里拎着的东西，陆杨皱起了眉头。 “娘，你这是给我弄了多少东西？” 这么一大包的东西，都快比他的箱笼大了。 “没多少东西，你拿着去就是。” 刘晓随口应了句。 把手里拎着的包裹放到桌上后，刘晓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 “这钱你拿着。” “娘，我手里有钱。” 陆杨手里还有三百多文钱，纸张什么的陆杨也不缺。 这些钱够他用了。 刘晓没听，见陆杨不接，转身便把一块碎银塞进了陆杨的箱笼里。 陆杨瞥了一眼，沉思片刻之后，便也就收下了。 “娘，我有时间会过来的。” 刘晓一听，瞬间松了一口气。 她就怕陆杨像之前一样，几个月都不回来一次。 不过想到陆杨十天才能休息一天，路上来来回回的也麻烦。 想了想，刘晓说道：“这，也用不着每个月都回，你两三个月回一次就行。” 言罢，刘晓帮着陆杨检查了一下房里的情况，生怕陆杨漏了什么书没带上。 过了会，刘晓的声音响起。 “你爹他们隔几天便要进县城一趟，你不回也行，到时候要什么东西，跟你爹他们说一声就是。” 陆杨点头。 “我知道了。” 刘晓说了很多话，陆杨时不时地回应一句。 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陆杨跟家里人道别之后，便跟刘晓往村口的方向走去。 李伯早已等在了村口，陆杨跟刘晓道别之后，便上了车。 一个时辰后，牛车慢慢地在学堂门前停下。 陆杨下车，等李伯走后，才转身往学堂大门走去。 今日是收假日，学堂门前很是热闹。 形形色色的人不少。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手上都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陆杨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算起来，他在学堂里也就生活了三天。 就算有着原主的记忆，陆杨发现有些人的名字，他还是有些对不上脸。 不过这也足以说明原主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同窗。 陆杨倒是无所谓。 反正早晚也是要各奔东西，各走各的路，有没有朋友都一样。 陆杨拎着一大包东西往舍房那边走。 想着一会要去见一见夫子，然后把手里的礼送出去。 心里有事，路上遇到一两个有些脸熟的人，陆杨瞥了一眼想不起名字后，索性便也没有打招呼。 第24章 此次不行，还有下一次 陆杨回到舍房时，刘开毅已经在舍房里整理东西了。 舍房一共住了四人。 原主除了跟刘开毅关系好一些外，另外两人跟原主的关系只是一般。 刘开毅抖了抖被子，打算拿出去晒一晒，便见陆杨走了进来。 他放下被子，转身看向陆杨。 “为方兄这次回家带的东西可不少啊。” 以前陆杨回来时都是只背着一个箱笼。 这会看到陆杨拎着这么一大袋的东西，刘开毅便有些好奇。 陆杨走到自己的书桌旁，把手里拎着的包袱放下，然后又把箱笼放下。 他看向刘开毅，指了指桌上的包袱。 “我娘说家里弄了些酱菜，让我带些给夫子尝一尝。” “原来如此。” 刘开毅从一旁递了块布给陆杨，“刚洗过的，给你擦擦。” 陆杨接过，笑道：“启恒兄还是那般爱干净。” 刘开毅笑了笑，说先把这薄被子拿出去晒一晒，一会再说。 陆杨点头。 趁着刘开毅出门晒被子的时间，陆杨迅速地把床板和桌椅都擦了一遍。 等刘开毅回来时，陆杨已经在铺床了。 之前床上的被单什么的陆杨都拿回去了，这次拿过来的都是在家洗好的。 刘开毅爱干净也是针对个人，对于其他人倒是不会有其他想法。 他走到书桌旁，打开放在上面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包糕点。 见陆杨弄好之后，他把东西打开，拿到陆杨面前。 “为方兄，这是我娘让我带过来给大家吃的红枣糕，你尝尝。” 刘开毅家里是开糕点铺的，原主以前也没少吃刘开毅带过来的糕点。 陆杨笑了笑，因着知道刘开毅爱干净的性子，用竹筒里的水洗了下手后，才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糕点有股浓浓的枣香味，吃起来微甜，倒是符合陆杨的口味。 刘开毅见陆杨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心里也很是高兴。 “为方兄，你拿着。” 陆杨没拒绝，伸手接过了糕点。 油纸里的糕点不多，现在还剩下五块。 陆杨直接把油纸包起来，打算到时候看书饿了再吃。 刘开毅这会也没什么事做，便打算拿书出来看看。 陆杨想着自己要去夫子那边一趟，便走到桌前把刘晓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袱打开了。 里面放着好几个罐子。 罐子不算大，有点像是家里用来装盐的罐子。 陆杨从中挑了个好看又大点的罐子。 打算看看里面是不是刘晓说的要送给夫子的东西。 盖子一打开，一股浓浓的辛香味便扑鼻而来。 刘晓用了之前陆杨买的那些香料来弄的肉酱。 刺鼻的辛辣味让陆杨口水瞬间泛滥。 刘开毅耸耸鼻子，好奇道：“为方兄，这是什么香味？” 刘晓里面放了八角，还放了一些小茴香，还有香叶什么的，香味特别浓。 陆杨把盖子盖好。 伸手又拿了个罐子打开看了看，随后递给一旁的刘开毅。 “启恒兄这个给你，这几天吃完就行，不然就要放坏了。” 刘开毅犹豫了一下，他知道陆杨家里好像并不是很好。 陆杨又把手伸过去一点，“嗯？” 刘开毅想了想，便接下了陆杨递过来的小罐子。 给夫子的罐子是包袱里面最大的，其他的都是一些小罐子。 像刘开毅拿着的，吃个三四天就没了。 刘晓一共弄了三罐子的肉酱。 里面不光是有肉，还有一些咸菜。 夫子这边的，肉比较多。 剩下的，就是肉少一些。 另外的两个小罐子，一个是赵梨花弄的凉菜。 另一个则是放的猪油渣。 陆杨都打开看了一下。 把给夫子的罐子拿出来后，陆杨便把其他的小罐子收了起来。 刘开毅看了一眼陆杨特意拿出来的罐子。 想到陆杨之前说的要去给夫子送礼的话，刘开毅也从自己的包袱里拿了一包糕点出来。 “为方兄，我跟你一起去吧？” 陆杨点头。 把箱笼里的东西收拾好后，两人便出了门。 刘开毅比陆杨大一岁，上一次也去参加了县试，也是没过。 第25章 你走你给钱了吗？你走！ 秦夫子面色淡淡地点头，“你能这样想当然是好。” 刘开毅一听，也连忙说道：“学生让夫子担心了。” 秦夫子摇头。 “你们年纪还小，让你们下场一试，也是想让你们心里有把尺，莫要骄傲。” 说着，秦夫子摸了摸胡子。 看着陆杨和刘开毅恍然大悟的反应，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现在距离下一次县试还有一段时间，你们已经调整好了心态，那自然是好。” 秦夫子说了好长一段话，意在让陆杨和刘开毅不要因为这一次两次的失败，对县试产生害怕心理。 尤其是对待落榜的心态要积极向上。 陆杨和刘开毅在一旁听得直点头。 看着底下两个孩子憨厚拘谨的反应，秦夫子笑了笑。 “行了，你们下去吧。” 陆杨和刘开毅闻言，连忙起身道别。 一出院门，陆杨之前那副拘谨的神情便恢复了平静。 刘开毅瞥了一眼陆杨，淡笑道：“想不到为方兄竟然也会怕夫子？” 原主一向表情平淡。 刘开毅还是头一次见到陆杨在夫子面前这副拘谨的样子。 “启恒兄能怕，为何我怕不得？” 陆杨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却是看到了前面匆匆往这里走来的三人。 陆杨停了下来，看向刘开毅。 “启恒兄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刘开毅也不是没有看到前面那怒气冲冲往这里走来的三人。 听到陆杨的话，刘开毅想了想，不解道：“为方兄你这是惹到什么麻烦了？” 问是这样问，刘开毅的脚步却是没动。 眼看三人就要到了，陆杨也就没再开口让刘开毅走。 不过在夫子院门前吵闹总归有些影响不好。 想到这，陆杨连忙上前两步。 “王兄，余兄，范兄，我们往这边走吧。” 王丰三人一愣，原本已经积攒得满满的怒火被陆杨一句话梗在了心头。 一脸复杂的王丰看了看陆杨指的方向。 又看了一眼秦夫子的院门，这会也知道了陆杨的心思。 他脚步一转，语气强硬。 “行，我们过去再算账。” 算账？ 陆杨眉头一挑，眼神都亮了几分。 那可就太好了，他最喜欢算账了。 余涛和范平儒瞪了一眼陆杨，连忙跟上王丰。 刘开毅看着前面脚步匆匆的三人，凑过去扯了扯陆杨的袖子。 “为方兄，若是要打架，你护着点脸。” 刘开毅嘴唇一抿，似是很有经验地继续说道：“别让夫子看出来了，不然可得被罚抄好几遍四书五经。” 陆杨一听便笑了。 “启恒兄放心吧，打不起来的。” 说着，陆杨也加快了脚步。 刘开毅看了看周围，打算多找几个帮手。 没想到这会附近倒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刘开毅眉头一皱，连忙也跟了上去。 王丰三人来到一处假山旁便停了下来。 这里周围都有东西挡着，只有前面一条路能走到这边。 若是有人来，他们也能应付下来。 陆杨看了一眼周围，觉得这位置挺适合打架的。 不过他跟过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打架。 王丰转身看向缓缓往这边走来的陆杨，皱眉道：“上次你为什么要先走？” 不走留在那里当冤大头吗？ 陆杨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看着三人笑道：“我打包了些饭菜，想拿去给家里人吃，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王丰差点一口牙没咬碎。 “你走你给钱了吗？你走！” 陆杨嘴角一勾，语气变得微妙起来。 “那之前我与王兄你们吃饭时，为何你们没给钱也能走呢？” 王丰到口的脏话被陆杨哽了回去。 余涛见势不妙，连忙出声。 “呵呵，瞧为方兄说的，之前那些就是一些小钱，为方兄为人大气，自然不会与我们计较这些。” 余涛瞥了一眼王丰，让王丰态度放好些之后，才继续说道：“只是上次，为方兄在醉春风那边花费得有些多了，我们过来找为方兄也是无奈之举。” 余涛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范平儒听到余涛的话，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向陆杨，叹道：“为方兄，我家里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上有......” 陆杨之前还没有什么反应。 听到范平儒的话之后，陆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对不起，你家的情况我还真不知道。 范平儒一愣，看着陆杨的白眼有些没回过神。 他刚刚都看到了什么？ 陆杨见范平儒不打算继续说了之后，才开口。 “王兄，余兄，范兄，我家里的情况你们也清楚。” 陆杨用之前范平儒的话堵了回去。 见三人的脸色不好，陆杨的语气也变得欢快了几分。 他笑道：“之前呢，是我不懂事，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 王丰三人一听，互相看了一眼之后，王丰才开口问道：“为方兄这是想明白什么了？” 陆杨笑了笑，开始算账。 “我也不想瞒你们，我离开醉春风前已经问过了，我所点的饭菜和所打包的饭菜，总共也不过一两银子，剩下的那些我可是不认的。” 王丰脸色一变，刚想说什么，却又被陆杨抢先开口了。 “王兄你莫要这么生气。” 陆杨笑道：“之前我请过王兄你们吃了这么多顿饭，总共花的可比我上一次所花的钱要多。” 陆杨想了想原主以前当冤大头所花的银子，最后得出一个数额。 “这样吧，王兄你们既然要找我算账，我觉得还是要算清楚比较好一点。” 说着，陆杨开始数手指头。 “以前的小钱我也不跟王兄你们算了，我们就从去年算起好了。” “去年我们去考县试，去租院子时，王兄说没带那么多钱，我便给王兄出了二百文钱。” “后来吃饭我也给王兄你们都付过钱，我这人重情重义，也不跟你们计较那些零零散散的了，就算你们五百文。” “还有上一次的县试，我们去吃饭......” 陆杨一桩一桩地数着。 刘开毅在一旁听得只咂嘴巴，没想到为方兄这么有钱！ 刘开毅只觉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 王丰三人越听，脸色就越是难看。 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陆杨以前花了多少钱也没有跟他们说，他们哪还记得当时都吃了什么！ 陆杨眼睛一眯，把手放下。 “行了，多的我也不要了，减去上次在醉春风里我点的菜，你们三人一共给我五两好了。” “五两！？” 王丰没忍住大骂道：“你怎么不去抢！我们哪有花你这么多？！” 第26章 你们这是在看什么书呢 陆杨一听，眼神瞬间变冷。 “王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既然你们嫌少，那我便把以前的也算上，你们给我六两好了。” 余涛这会也听不下去了。 “为方兄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家朋友一场，谈钱伤感情。” 陆杨摇头。 “我觉得王兄你们说得对，也是该算账的时候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何况是我们。” 王丰三人急得想骂人。 陆杨伸手一挡，不让王丰几人说话。 “王兄，余兄，范兄，你们莫要再劝，为了我们之间纯洁的友情，我觉得把账算好后，我们以后的感情肯定会更加珍贵！” 王丰简直想要敲开陆杨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什么做的。 他们说的哪句话是他所说的意思了？ 如果有，他改！ 王丰猛地抹了一把脸，让自己平静下来。 “为方兄啊，之前都是我的错，是我说错话了。” 王丰看陆杨的嘴巴一动，吓得声音都大了几分。 “为方兄！你别说话，你听我说！” 陆杨嘴角一抿，随后眉头一皱。 “你说就是，喊这么大声作甚？真是有失体统。” 王丰一僵，过了一会才平缓了呼吸。 “为方兄啊，我们过来，主要就是想请你吃个饭的。” “吃饭？” 陆杨眉头一挑，似笑非笑道：“不会是让我过去付钱的吧？” 王丰脸上瞬间露出强烈的不满。 “都说是请你了，怎么会让你给钱呢？” 王丰看了一眼在旁边闷不吭声的余涛和范平儒。 见他们不出声之后，连忙给两人使了个眼色。 余涛动了动嘴巴，眼里有股不情愿的意思。 上次都花了他这么多钱了，他哪还有钱请人吃饭？ 范平儒也是一脸的犹豫。 王丰这会火又冒了出来。 “你们什么意思？” 陆杨往旁边移了一步，方便更好地观察三人的表情。 余涛眉头微皱，看向王丰。 “王兄，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 余涛还未说完，一旁的范平儒便插了一嘴。 “王兄，我家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这，上次便花了这么大一笔钱，这回是真难了。” 王丰是三人中家境最好的。 但也不过是好了一些罢了。 他脸色开始变得铁青。 陆杨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时间不早了，他一会还要去看书呢。 想到这，陆杨出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王兄，这样吧，既然余兄和范兄不乐意请我吃饭，那我不去便是，但是这个钱......” 陆杨顿了顿，等看够他们脸上五颜六色的表情后，才开口。 “王兄啊，你们三人平分，也不过才是二两不到。” 陆杨看了看三人身上穿着的新衣服，淡笑道：“王兄你们现在应该是能拿得出来的。” 今天是收假日，王丰三人身上肯定都有钱。 见王丰三人不乐意还这个钱，陆杨笑了笑。 “夫子向来不喜欢我们去花楼喝酒，若是让夫子知道了你们带我去......” 陆杨没把话说完，又道：“这钱的事，我暂时不会去跟夫子说，不过这也得看王兄你们的选择了。” 陆杨在原地站了会，见三人都没什么反应后，抬步直接往秦夫子的院落方向走去。 王丰三人一愣，没想到陆杨真打算过去跟秦夫子说。 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陆杨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三人一时间都有些乱了。 “为方兄且慢！” 陆杨嘴角一勾，随后转身，一脸疑惑道：“王兄你们这是改变主意了？” 王丰认了，直接从荷包里拿了一两碎银给陆杨。 “我只有这么多了，为方兄你莫要计较，以前的事，就让它们一笔勾销吧。” 王丰一股脑地把话说完，也不等陆杨回话，直接脚步匆匆地走了。 余涛和范平儒一看，也连忙照做。 陆杨看着三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到手三两碎银，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陆杨捏了捏手里的碎银，从怀里拿出荷包放了进去。 他转头看向一旁还有些没回过神的刘开毅。 “启恒兄看够了吧？他们都走了，我们也回去吧。” 言罢，陆杨不等刘开毅反应，脚步一转，就往舍房的方向走去。 刘开毅连忙回过神，快走几步，跟上了陆杨。 他看了看王丰三人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陆杨噙着一抹淡笑的嘴角。 刘开毅突然觉得眼前这个陆杨有些陌生。 他不由地出声。 “你，真是为方兄吗？” 陆杨斜睨着刘开毅，也没有解释，只是道：“启恒兄你要是不信，你摸摸看。” 陆杨摸了把自己的脸，对着刘开毅开玩笑。 刘开毅脸色一沉，还真伸手摸了一把陆杨的脸。 不仅是摸，还是仔仔细细地捏了一遍。 把陆杨都快要弄笑了。 陆杨忍了忍，终于在刘开毅的嘀咕声中破防了。 “还真是真的......” 陆杨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启恒兄，这光天化日的，怎么会有妖呢？” 刘开毅也听出来了陆杨的调侃。 不过他没有在意，只是指了指王丰三人离去的方向。 “你这样对他们，就不怕他们来报复你？” 陆杨摇头，“你觉得他们还敢来找我？” 账还没算完，他们来找，他就敢要，看谁不要面子。 刘开毅这会也想明白了陆杨话里的意思，他上下看了眼陆杨。 人是这个人，衣服什么的也没变，怎么就是觉得这人变了呢？ 不过，比起之前那个沉默寡言的陆杨，他还是喜欢眼前这个。 “为方兄也是厉害，这也能把钱要回来。” 陆杨笑了笑，没有再说这个话题，而是把话题绕到了学业上。 两人回到舍房时，另外两名同窗也回来了。 陆杨看了一眼，想了想，便出声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孙兄，冯兄。” 刘开毅看了一眼陆杨，随后看向孙元生和冯宝来。 “孙兄，冯兄，你们这是在看什么书呢？” 刘开毅看了一眼两人面前摊开的书，好奇地凑过去。 “......” 刘开毅瞥了一眼书上那书生遇到美艳女子的露骨话语，默默地走到自己床边坐下。 孙元生和冯宝来脸色一红。 随后像是掩饰般一样，孙元生猛地把书盖上，随手抽了本书来看。 冯宝来回到自己的书桌前，默默地拿书出来看。 陆杨看了一眼，从桌上拿了本书，靠在床边看了起来。 第27章 考查 第二天，天还未亮，外面便已经有说话声传来。 陆杨睁开眼睛，准备起身穿衣服。 孙元生与冯宝来正背起箱笼准备出门。 舍房内的光线不足，房门是敞开的。 陆杨借着这淡淡的月光，洗漱好后背起箱笼就准备往外走。 刘开毅以前都是跟孙元生他们一起走的，今日不知为何，竟然还在房里。 陆杨只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便抬步往外面走。 刘开毅一愣，连忙出声问道：“为方兄，你不等等我？” 陆杨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匆忙往箱笼里放书的刘开毅，点头道：“那就一起吧。” 刘开毅这会也带好东西了，背起箱笼就跟陆杨往外走。 关好房门，两人往伙房的方向走去。 这会正是卯时，伙房里已经有不少学子在吃着早饭。 陆杨过去领了份馒头咸菜，又去一旁拿了碗粥水，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刘开毅这会也拿着碗过来了。 陆杨从箱笼里拿出装着肉酱的罐子，刚想让刘开毅弄点到碗里用馒头蘸着吃。 便见刘开毅也从箱笼里拿出一个眼熟的小罐子。 陆杨也就收回了手，给自己挖了些肉酱出来。 陆杨刚把罐子盖上，香味便已经在鼻尖周围环绕。 陆杨咽了咽被香味勾引出来的口水，拿起一个馒头蘸着酱吃了起来。 刘开毅这会也是吃得头也不抬。 两人吃得津津有味的，一看就是满足得不得了。 陆杨这会正端着碗慢慢喝着粥水，余光便瞥见角落里的王丰三人。 他轻笑了一下，把粥水一口闷下便放下了碗。 刘开毅疑惑地看了一眼陆杨，转头顺着之前陆杨视线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是王丰他们。 他不解道：“他们仨还走一起呢？” 昨天看那样子，刘开毅还以为这三人要解散了。 没想到这一大早的，还坐在一起吃早饭呢！ 陆杨瞥了一眼刘开毅的碗，见刘开毅也吃得差不多了，便道：“吃完我们就走吧。” 既然王丰三人这么识趣地不往他面前凑，陆杨自然也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 学堂里一共有三个班。 甲班是已经学完四书五经，正准备考童子试的学生。 乙班是正在学四书五经的学子，至于丙班，则是启蒙班。 陆杨现在正在甲班。 甲班人不多，只有八人。 启蒙班里的人是最多的。 越往上，人数越少。 这些人大多都是过来学两个字，到时候好去找份工作。 能坚持一直读下来的人，很少。 家里若不是有点小钱的，怕读个几年也就读不下去了。 就像陆杨家。 若不是陆杨穿了过来，原主还能读几年，那可就不确定了。 甲班与乙班和丙班不在一个方向，是单独出来的一个院落。 陆杨和刘开毅还未走进去，里面便有读书声传来。 里面的座位分为两排。 陆杨在第三排的右边。 刘开毅在陆杨后面一个位置。 两人轻声走进去坐下，拿出书本跟着读书。 甲班现在主要就是以温习为主。 秦夫子时不时地过来看一看，给他们布置一些课业。 或者是临时抽查，问几个问题让他们回答。 他们如果有遇到不懂的问题，可以在夫子下课时去问夫子。 陆杨目前还没有遇到不懂的问题，便打算继续按照自己的计划走。 半个时辰后，读书声停了下来。 陆杨拿出以前的课业，开始练习。 学室里很安静，只有时不时的翻书声传来。 陆杨看了看纸上的问题，想了想便填上答案。 这些课题做多了，陆杨也能从中得出一些经验。 县试的难度不高，就是考学生对四书五经的熟背和理解。 至于这个五言六韵试帖诗，有着原主的记忆，做这个诗陆杨自然不费力。 精彩绝伦的诗他做不出，中规中矩的他倒是不成问题。 陆杨沉下心，看着纸上写的四书文题目开始思考。 这个四书文是秦夫子从以前的县试题里抽出来考他们的。 题目是【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熟读四书五经的学子看到这就知道这是出自《论语·子罕篇》里的题。 光看这句话的意思，便是人如果到了四五十岁时还是默默无闻，那他就没有什么可以敬畏的。 这样一看，好像是少了些什么。 解题时如果没有想起来这句话的上文，那解题的人就会无从下手。 或者就算是解了题，也会与出题人的意图大相径庭。 陆杨笑了笑。 若是真有人想不起来，那解题的重点便会成为中年人。 想到这，陆杨摇了摇头，用手点了点纸上的题。 此题应该结合上文来解题。 “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整句话的意思便是，年轻人是值得敬畏的，怎么就知道他们以后追不上如今的人呢？ 到了四五十岁时还默默无闻，那他就没有什么值得敬畏的。 年轻人应该珍惜时间，努力拼搏，积极进取。 这就是解题的思路。 陆杨想到这，刚准备下笔，便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陆杨抬头看向门口。 正是秦夫子。 秦夫子看了一眼学室里的情况，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抬步走了进去。 众人起身，向秦夫子行礼。 “学生见过夫子。” 秦夫子点头，“都坐下吧。” 看着下方听话的学子，秦夫子面上严肃，眼里却是带了一丝笑意。 “此次学堂放了一个月的假，老夫今日就来考考你们，看看你们在假日里有没有懈怠学习。” 说着，秦夫子看向第一排左边的陈德仁，“一家仁，一国兴仁。” 陈德仁一向独来独往，学习很是刻苦，这等抽查难不到他。 “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 陈德仁把那一大段话都背了出来。 然后不等秦夫子发问，按照往常秦夫子的抽查喜好，开始说解释。 “一家仁爱，一国就会......” 等陈德仁说完之后，秦夫子满意地让陈德仁坐下。 他看向陈德仁身旁的王丰，“伐柯伐柯，其则不远。” 第28章 动什么？好好跪着 王丰一愣，他抬头偷偷地瞄了一眼秦夫子。 这是出自《诗经·国风·豳风·伐柯》里的诗句。 王丰不确定秦夫子是考他诗句，还是考他《中庸》里的引用。 想了想，王丰开口。 “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 秦夫子面色不变，王丰悄悄地呼出一口气。 好在他在家里还是下了点功夫的。 王丰顺利地通过了秦夫子的抽查。 王丰后面便是范平儒。 而范平儒的后面，则是陆杨。 陆杨看着范平儒微微发抖的身子，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这范平儒不会是玩了一个月吧？ 正想着，那边余涛磕磕巴巴地完成了秦夫子的考查。 陆杨瞥了一眼秦夫子微微皱起的眉头。 心里暗想这范平儒可别真把四书五经都给忘了。 秦夫子看了一眼范平儒有些紧张的神情，心里一沉。 “于其子孙弗率，皇天降灾。” 范平儒心里一咯噔，默读了两遍秦夫子说的话，脑子里还是朦朦胧胧的。 有种似是要想起什么，又差了点意思的抓狂让范平儒神情都变得有些茫然和害怕。 王丰和余涛心里也是紧张得不得了。 这放假期间，他们三人可是经常玩在一起的。 若是范平儒真答不上来，到时候他们也要跟着遭殃。 秦夫子淡淡地瞥了一眼范平儒，随后看向陆杨。 “为方，你来说。” “是。” 陆杨站起来，直接把秦夫子之前出的题补足。 “于其子孙弗率，皇天降灾，假手于我有命，造攻自鸣条......” 陆杨把意思说了一遍，然后看着秦夫子，等秦夫子发话。 秦夫子赞许地看了一眼陆杨，随后又瞥了一眼范平儒。 “为方，你坐下。” 陆杨随着秦夫子的话坐了下来。 范平儒站在众人之间，只觉心里羞愧难当。 秦夫子没有再理会范平儒，接着往下考查。 学室内响起的问答声，一字一句地往范平儒脸上拍打。 范平儒头低了下来，脸色发白，脑子里一片空白。 陆杨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范平儒，随后低头看书。 若是范平儒识趣，应该不会把他们一起去醉春风里的事供出来。 不过，就算说了，他也是不怕的。 毕竟，他只是去那吃了一顿饭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夫子冷淡严厉的声音响起。 “子凡，你跟我出来一趟。” 范平儒面如白纸地跟秦夫子出去了。 陆杨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继续安静地看书。 一旁的王丰和余涛脸色也变得苍白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心里都有些担心，频频地看向门口。 眼看着就要到吃饭的时候了，陆杨收拾桌上的东西，准备去伙房。 刘开毅这会已经走到门口等着陆杨出来了。 他无聊地看向前面，刚好看到了一脸不安的范平儒从前面走过来。 想了想，刘开毅连忙让陆杨出来。 陆杨看了一眼猛向他招手的刘开毅，背起箱笼后便疑惑地走过去。 “怎了？” 刘开毅指了指就快要走到他们这里的范平儒，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依我看，恐怕有人要遭殃。” 陆杨瞥了一眼刘开毅，又看向紧张忐忑的范平儒。 暗想这傻子不会把他也供出来了吧？ 正想着，陆杨便见范平儒走到他面前，低声道：“为方兄，秦夫子让你过去一趟。” 说完，不等陆杨说话，范平儒脚步一转，便走进学室。 一盏茶后。 陆杨和王丰三人跪在秦夫子面前，开始忏悔。 “我们以后会好好学习，绝不会再去醉春风喝花酒。” 陆杨只觉后悔，认识这三人他真是倒霉透了。 身上的酸痛感还未消去，陆杨略有些难受地扭了扭身子。 秦夫子冷冷一瞥，“动什么？好好跪着！” “是。” 陆杨连忙挺直身子，目视前方。 秦夫子看着眼前几人，心里的火又冒了上来。 他把茶碗放下，拿起一旁的戒尺又开始从左打到右，从右打到左。 “田假放给你们，是让你们去这种地方的吗？啊？” 秦夫子恨铁不成钢，手上的力气也大了几分。 陆杨紧紧闭着嘴，生怕闷哼出声。 一旁的王丰和余涛也是能忍的。 但他们能忍，不代表范平儒能忍。 范平儒之前便被秦夫子打了一顿。 这会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听到范平儒的闷哼声，陆杨和王丰，余涛三人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 秦夫子看了一眼几人，也不下手打人了，绕过几人便坐回了原位。 他看着陆杨四人，淡漠道：“是老夫不会教学生，竟让你们学会了去花楼喝酒消遣。” 陆杨几人一听，便有些忐忑秦夫子接下来说的话。 陆杨看了一眼王丰三人，想了想，抬头看向秦夫子，解释道：“回夫子，我平日里也不去花楼里，就是那日见到了王兄他们，才跟着他们去了一趟醉春风。” 陆杨开始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还把自己坑了一把王丰三人的事说了出来。 眼见秦夫子还是神情冷淡，也没有说话。 陆杨眼神一闪，直接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听到陆杨说王丰几人以前一直把他当冤大头，坑了他不少银子后，秦夫子眼睛动了动。 陆杨一看，心里顿时放松了下来。 “回夫子，我也是逼不得已的，若不是王兄他们欺人太甚，我也不会想着要跟他们去醉春风坑他们一把。” 眼见秦夫子的脸色又沉了下来，陆杨连忙低头认错。 “夫子，我知道错了。” 秦夫子看向陆杨，见陆杨认错态度诚恳，脸色也放缓了几分。 “你起来坐着。” 听到秦夫子的话，陆杨连忙起身，生怕秦夫子又改口了。 王丰看了看陆杨，又看向秦夫子，打算跟着陆杨一样操作。 只不过他一开口，便被秦夫子怼了回去。 “行了，你们三人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为方的话我能相信，你的话，我却是三分存疑。” 秦夫子看向范平儒，“子凡，为方刚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跟为师说说，他是不是真只在那里吃了一顿饭？” 范平儒有些紧张，他知道秦夫子这是在给他机会。 只是王丰他们...... 比起自己的前途，范平儒选择说真话。 “回夫子，是真的，为方兄吃了饭便走了。” 王丰和余涛看了一眼范平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第29章 罚抄 他们与范平儒关系这么好，到头来，却是被范平儒坑了一把。 两人越想越憋屈，脸上不自觉地也带了一丝怨愤。 陆杨坐在那里，正好能把三人的微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了一眼范平儒，心里对于范平儒的话却是没有多大的反应。 他本就是在醉春风里吃了顿饭而已，就算范平儒不说真话，他也能去醉春风那里找人给他作证。 这样想着，陆杨看向范平儒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深思。 范平儒这人，就是个利己主义者。 平时有得吃有得喝就往前面冲，一出事，准会躲在后面，有多远躲多远。 若是见势不妙，便会把一切都脱口而出。 就像他以前的朋友一样...... 陆杨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王丰三人，心思却不知道已经飞到了哪去。 秦夫子听着范平儒的话，面色平淡，心里似是有所料，又似是有些失望。 他看了看王丰三人，想到过两年这几人便要去参加县试，眼里也多了一丝考量。 片刻后，秦夫子摸了摸胡子，眼神淡漠地看着王丰三人。 “行了，此事不能再犯，若是再让我知道，你们以后也不用来学堂了。” 听到这话，王丰三人心里既害怕又激动，身子一弯，连忙磕头拜谢。 “学生明白了，谢夫子原谅。” “嗯。” 秦夫子应了一声，看向陆杨几人，淡淡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把四书五经给我抄两遍，抄完拿过来给我检查。” 秦夫子摆手，眼睛也不再看陆杨几人，似是十分失望地撑着额头。 陆杨看着，起身行礼之后，便退了下去。 王丰三人也起身跟着陆杨退了出来。 几人一前一后地走出秦夫子的院落。 陆杨脚步一顿，转头看向王丰三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范兄，王兄，余兄，你们假日里都在玩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但是......” 陆杨拍了拍下摆，眼睛直接盯着范平儒。 “真是没想到，我只不过是和你们吃了顿饭，这也能被范兄供到夫子这里，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陆杨冷笑一声，转头便往前走。 不过走了几步后，陆杨便停下了脚步。 他转头看向脸色铁青的三人，嗤笑道：“真是羡慕王兄你们三人之间的感情，希望你们之间的友情坚不可摧。” 说完，陆杨大步往舍房的方向走去。 王丰三人听见陆杨略显嘲讽的话，脸色越发铁青。 范平儒紧张地看了一眼王丰和余涛，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害怕。 王丰看向范平儒，冷声道：“范兄，以后你还是别跟我来往了，我怕哪一天背后真被你插了一刀。” 说着，王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余涛看向脸色瞬间苍白的范平儒，沉默片刻之后，才道：“此事也是我和王兄的错，不该在假日里老是与你出来，如今......” 余涛顿了顿，接着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范兄以后还是好好学习吧。” 言罢，余涛快步跟上王丰的脚步，徒留范平儒一人在原地悔恨不已。 陆杨回到舍房时，刘开毅几人正坐在床边看书。 见到陆杨后，刘开毅连忙起身走到陆杨面前，问道：“为方兄，发生什么事了？” 孙元生和冯宝来也担心地看过来。 陆杨看了一眼三人。 想了想，陆杨笑着摇头道：“没事，都是误会，从今天开始，我要抄两遍四书五经了。” 刘开毅一听，顿时有些幸灾乐祸。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这三人不是什么好人，你非不听，还一有空就跟人家出去玩，现在知道了吧？” 陆杨颇为认真地赞同刘开毅的话，“启恒兄说得对。” 刘开毅一听，伸手拍了拍陆杨的肩膀，笑道：“不过你也别担心，只是抄两遍四书五经而已，几天就好了，想当初我可是......” 刘开毅得意的表情瞬间凝固，反应过来后连忙闭了嘴。 陆杨笑着瞥了一眼刘开毅，对于刘开毅之前上课睡觉，被夫子罚抄了三遍四书五经的事从记忆中翻了出来。 “启恒兄放心，我肯定会好好抄书的。” 陆杨拍了拍刘开毅的肩膀。 跟孙元生和冯宝来点了点头后，陆杨便坐在书桌前，开始抄书。 秦夫子并没有说什么时候要把这些罚抄的课业交上去，陆杨便也不着急。 反正平日里他也是要抄这些书来加深记忆。 现在抄两遍，就当是复习了。 看着陆杨认真抄书的模样，刘开毅也回过了神。 他之前虽然与陆杨关系不错，但那是跟孙元生和冯宝来比起来的。 说到底，他跟陆杨之间也不过是多说了两句话的关系罢了。 不过这次收假回来，他觉得陆杨的性格有了很大的改变。 跟他挺合得来的，刘开毅便打算跟陆杨处好点关系。 如今看着陆杨认真抄书的模样，刘开毅却是觉得自己跟陆杨同舍房这么多年，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陆杨一般。 这种感觉不是现在就有，而是放假前就有。 不过当时他只是觉得陆杨的行为和脸色有些怪异，并没有多想。 如今想来，应该也是因为县试的打击。 陆杨现在估计也是想通了吧。 刘开毅看了一眼陆杨，便坐回床边认真看书。 陆杨能感觉到有人在一直看着他。 房内除了刘开毅之外，孙元生和冯宝来向来不管原主做些什么。 只有刘开毅偶尔地问两句。 这个视线，应该就是刘开毅的。 陆杨知道，他本身的性格与原主的性格相差太大。 他既然一开始便决定要做自己，那他所说的话，所做的事，肯定会与原主有区别。 稍微熟悉一些原主的人便会知道他的不同。 陆杨没打算跟人解释，好在这么久了，也没见有人来问过他这些问题。 应该是他们自己脑补了什么。 想到前些日子家里人的反应，陆杨眉头一皱。 不过陆杨瞬间便放松了下来。 既然家里人都没过来问他，那他便当作他们已经接受了这样一个他。 想开之后，陆杨便低头继续抄书。 在学堂里的生活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 每天天未亮起床，去伙房吃早饭，然后回学室读书，看书，做题，抄书。 陆杨原本就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对于这样的生活倒是很快就适应了下来。 转眼便到了旬假，陆杨这次倒是没打算回家。 学堂里十天放一天假，一个月有三次假。 陆杨打算下个月上旬再回一次家。 到时候家里酿的酒刚好也要开封了。 他正好可以回去处理一下这些松针酒。 想到这些松针酒，陆杨便有些发愁。 第30章 错了？ 等这些松针酒卖出去之后，陆家现在也就只能靠着刺绣和卖草药能赚点钱。 这个松针酒倒是可以一直酿下去。 就是这个药性比起五月份采摘的松针药性要低一些。 价格上也会有所降低。 不过若是陆大石他们想弄，那陆杨也不会去阻止。 倒是这次卖松针酒的钱，到时候可以作为一笔启动资金。 陆杨还是想酿其他酒。 上回他爹换了很多杂粮回来，也不知道他爹能不能同意他用这些杂粮酿些酒出来卖。 陆杨把这计划放在心头，打算到时候再跟他爹他们商量商量。 这天，陆杨照常吃完饭后回房看书，便听到外面有人喊他。 陆杨放下书，疑惑地走出去，看着这名脸生的少年不解道：“这位兄台，你有何事？” 少年道：“外面有人找你。” 陆杨一愣，刚想问一下少年知不知道外面是谁在找他，少年便离开了。 陆杨想了想，转身关好房门后，便出了门。 陆大石背着背篓，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学堂门前。 这还是陆大石第二次过来陆杨的学堂。 之前过来，也是为了拜访夫子。 之后陆杨便没有再让他们过来了。 陆杨如今性子也改了不少，想来他这次过来找陆杨，陆杨应该也不会生气。 这样想着，陆大石脸上的紧张也少了几分。 只是旁边若有若无的打量，让陆大石还是完全放松不下来。 陆大石心想。 好在他今天要给怀仁堂送药草，穿的衣服都是干净整洁的。 就算有缝缝补补的痕迹，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这样想着，陆大石也放下了心里的石头。 陆杨还未走出学堂大门，便看到了陆大石。 他连忙走过去，“爹，你怎么过来了？” 陆大石一见陆杨，那些视线他也感受不到了。 “杨子啊，你娘知道你今天不回家，便想着让我过来给你送些吃的。” 陆大石解下背篓，从里面拿出两个罐子。 “这罐子里的东西是你娘和你嫂子她们弄的，我们在家已经吃过了，挺好吃的。” 说着，陆大石把两个罐子往陆杨怀里递。 陆杨看了一眼，便伸手收下了。 “爹，里面是什么？” “就是一些肉酱和咸菜。” 陆大石把背篓背上，跟陆杨说了两句后，便打算让陆杨回去。 陆杨看了看陆大石身上洗得发白的衣服，便想起之前在王丰他们手里拿回来的银子。 他连忙把怀里的荷包拿出来。 “爹，这钱是我之前借给同窗的，他们还了一些钱给我，这个你拿回去给娘。” 陆杨直接把荷包里的三两碎银递给陆大石。 因着周围人不少，陆杨是把陆大石拉到角落里才把钱给他的。 陆大石感觉手感有些不对，连忙打开手看了看。 “这么多？杨子你之前都是把钱借给同窗了？” 陆杨点头，面不改色地说道：“是啊，爹，他们急需用钱，我想着我手里还有些钱，能帮一把是一把，毕竟是同窗。” 陆大石又惊又喜。 以前村里便一直有人说陆杨花着家里的钱在县城里大吃大喝。 如今想来，这些人说的话都是因为嫉妒。 想到这，陆大石笑道：“这些钱你拿着就是。” 说着，陆大石抓着陆杨的手，打算把银子塞给陆杨。 陆杨抱着两个罐子，连忙阻止。 “爹，我这罐子快要掉了。” 陆大石一听，也不敢拉陆杨的手了。 陆杨低头看了一眼陆大石手里捏着的银子，笑道：“爹，上次娘给的，我还没有花呢。” 说着，陆杨还把荷包拿出来让陆大石看了一眼。 陆大石一看，想到陆杨一个孩子，身上确实不能有太多钱，于是便把手里的银子收了起来。 “那行，等你下次放旬假，爹过来再给你钱。” 陆杨本想说这些钱够他花了，但看到陆大石眼里的坚决后，陆杨便也没有拒绝。 “好。” 想了想，陆杨便趁机把自己之前的打算跟陆大石说了。 “爹，这个松针酒过段时间就能开封了，到时候卖了钱，我打算用杂粮来酿酒。” 陆大石一听，第一反应便是不答应。 这杂粮可是用来填饱肚子的，咋能用来酿这些吃不饱的酒呢？ 见陆大石脸上的迟疑，陆杨继续说道：“爹，家里现在有刺绣和药草这活，我们现在是不缺钱，但以后呢？” 陆大石看了一眼陆杨，眼里有着一丝不解。 如今他们手里已经攒了一笔钱。 加上他们每天都有去采药草。 钱是每天都有的，到时候攒攒又是一笔钱。 现在家里还能时不时地吃点肉，比起以前，可是好太多了。 见陆大石没明白他的话。 陆杨直接挑明：“爹，我以后肯定会考到京里去的，到时候家里这点钱，估计连你们的路费都不够，更别说到时候我们还要在京里生活。” 那一大家子的，开销肯定低不了。 陆大石嘴角一抿，皱眉道：“到时候你一个人在京里就行，爹和你大哥他们就在家里攒钱。” 陆杨愣了愣，没想到陆大石竟然会这样说。 看着陆大石认真的眼神，陆杨知道陆大石是真这样打算的。 陆杨心里有些复杂，不过他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他看向陆大石，严肃道：“爹，这样对大哥他们不公平。” 陆柏他们原本为了供他读书，连自己的小家都已经顾不上了。 他若是以后金榜题名，怎么还能让他们继续供着他呢？ 陆大石心里也知道这些年亏待了陆柏他们，听到陆杨的话之后，便有些沉默。 陆杨叹道：“爹，大哥他们和我都是你的孩子，你不应该为了我，牺牲掉大哥他们。” 看着陆大石有些松动的神情。 陆杨沉声道：“爹，您这是想让我被天下人耻笑吗？” 陆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 他知道自己是个有些淡漠的人。 之所以跟陆大石说这么多，也是真心地把陆家当成了家人。 陆大石听到这些话，心里十分感触。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 他知道自己这些年来睁只眼闭只眼的行为伤了几个孩子的心。 但他心里一直觉得。 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日子肯定是都能过下去的。 但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他一直以为的想法都是错的。 陆大石有些疑惑。 他只是想着陆杨将来能为陆家争光，现在苦一点也没事，这难道也错了？ 第31章 酿酒方子 陆杨看着陆大石迷茫的眼神，心里也有些不忍。 这个男人背负了这么多，现在竟然由着他最疼爱的小儿子来说了一顿。 想必内心肯定是非常难过的。 想了想，陆杨出声道：“爹，你别多想，我就是想跟你说，以后我会努力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的。” 陆大石回过神，看着陆杨稚嫩的脸庞以及坚定的眼神，心里有些难受，但更多的，却是欣慰。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爹知道了。” 想到之前陆杨说的话，陆大石便道：“之前家里换的杂粮，你要是想弄，那你就弄吧。” 陆杨点头，“多谢爹。” 两人聊了会后，陆杨见陆大石神情还是有些恍惚，也知道自己这些话估计对陆大石的冲击太大了。 想到这，陆杨也不放心让陆大石一个人回去了。 他直接把陆大石送到了城门前。 等陆大石坐上牛车出了城门，陆杨才转身回学堂。 回到舍房后，陆杨坐在书桌前，打算把脑子里关于杂粮酿酒的配方写出来。 这些事到时候他肯定是帮不了多少忙的。 只能靠家里人多忙活点了。 之前家里换的粮，大多都是豆子、粟谷和杂面。 稻谷倒是还剩下了一些。 陆杨想了想，打算从这个粟谷下手。 粟谷脱皮后便是粟米。 陆杨之前有吃过这粟米，感觉就是小米。 用这东西酿酒，应该是可行的。 酒曲这东西，可以去杂货铺里买。 至于这个粟米怎么酿酒...... 陆杨开始回想。 他以前被他爸带去制酒的地方看过。 虽然大多都是机器酿造出来的酒，但也大差不差。 况且他以前还刷过不少酿酒的视频。 左右结合一下陆家的情况，应该能弄出一套适合陆家酿酒的方案出来。 想到酿造小米酒的方法，陆杨开始提笔写。 粟米洗干净，浸泡八个小时以上，然后上锅蒸...... 陆杨写得入神，连孙元生和冯宝来两人进房也没有发现。 孙元生和冯宝来见陆杨这么认真，便也没有出声打扰陆杨，把拿回来的东西放下之后，便拿着书本去了学室。 等刘开毅回来时，陆杨已经把酿酒的方子都写好了。 两人打了声招呼之后，陆杨便又开始思考。 如今温度较高，放个五到七天就能发酵好。 不过发酵时间越长，酒精度数便会越高，糖味就会减少。 想到如今靖朝的酒大多都是一些发酵酒，度数最高不超过二十，陆杨就把这个心思放到了高度酒上面。 发酵酒就算放久了，也不如蒸馏得出的酒度数高。 想到这，陆杨便在后面又加了一个蒸馏酒。 看着自己写写画画的纸张，陆杨在想。 要不直接全部弄成蒸馏酒？ 陆杨有些拿不准主意，想了想，他把视线放到了刘开毅身上。 “启恒兄，你喜欢喝酒吗？” 刘开毅一愣，还以为陆杨这是打算请他喝酒。 但想到之前陆杨被秦夫子罚抄四书五经的事，便皱眉道：“我不喝酒。” 陆杨笑了笑，“启恒兄这么紧张作甚，我只是想问一下，若是有度数高的酒，你会喜欢吗？” 度数高的酒？ 刘开毅疑惑地看向陆杨，不解道：“烈酒吗？” “嗯，算是吧。” 刘开毅没喝过这种酒，闻言便认真想了想，片刻后，他点头道：“想的，应该会很好喝。” 说着，刘开毅舔了舔嘴唇，看向陆杨笑道：“为方兄难不成是有这种酒？” 陆杨没有点头，只是笑道：“应该很快就会有了。” 说完，陆杨转过头去，又开始写写画画的。 刘开毅还想问什么，见陆杨又开始忙活之后，便也没有出声打扰。 不过想到陆杨刚刚说的烈酒，刘开毅便有些期待。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刘开毅时不时地就提起烈酒的问题。 陆杨心里明白刘开毅这是想问什么，但就是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时间。 毕竟他也得等到旬假日才能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他爹。 不过，陆杨倒是狠狠告诫了一番刘开毅，喝酒伤身，等他长大之后再说。 为此刘开毅两天没跟陆杨说话。 陆杨也不在意，心思全放在了学习上面。 反正刘开毅虽然没跟他说话，但是早饭什么的还是跟他一起吃。 陆杨也没搞明白刘开毅这是在闹什么别扭。 这天。 陆杨在舍房里看书，便听到刘开毅三人在讨论旬假日要出去玩一玩。 陆杨也没在意，毕竟他到时候还有事要忙。 这时，刘开毅开口了。 “为方兄，你去不去？” 陆杨一愣，抬头看向刘开毅三人，不解道：“去哪？” “孙兄说福到茶楼那边来了个说书厉害的，让我们旬假日过去听听，你去不去？” 陆杨一听，连忙摇头，“我不去，你们去吧。” 刘开毅疑惑地看了一眼陆杨，心里知道陆杨这是真变了。 以前只要有人邀，陆杨肯定就会放下手里的事跟他们一起出去。 想到这，刘开毅便问道：“为方兄这是有事？” 陆杨点头，“是有些事。” 就算没事，陆杨也不想去听书。 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多练几个大字。 想到这，陆杨拿出之前抄书的纸张，看向刘开毅三人，笑道：“我先去夫子那里一趟，有事再说。” 说着，陆杨便走了出去。 刘开毅三人看着陆杨离去的背影，互相惊奇地看了一眼。 孙元生指了指陆杨的身影，好奇道：“怎么感觉为方兄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刘开毅深有体会。 陆杨并不知道刘开毅他们正在讨论自己，他这会正拿着之前罚抄的纸张来到秦夫子院落。 算起来，他抄这些书也差不多用了一个月。 明天便是旬假日，想来王丰他们应该是已经把抄好的纸张送到秦夫子这里了。 这样想着，陆杨开始求见秦夫子。 片刻后，秦夫子的仆人过来让陆杨进去。 陆杨谢过之后，便抬步走进去。 秦夫子瞥了一眼陆杨，继续捏着白子跟自己下棋。 陆杨看了一眼，连忙给夫子行礼。 “什么事？” 第32章 打算 陆杨一听，便知道夫子这是还在生气呢。 他连忙把手上的纸张递过去，“回夫子，学生已经把夫子要求的书抄完了。” 秦夫子淡淡地“嗯”了一声，把手上的白子放下之后，才伸手接过纸张检查。 片刻后。 秦夫子放下手里的纸张，看向眼前这个少年，冷声道：“上次的事，知道错哪了没有？” “知道了。” 陆杨二话不说先认错。 认错总不会出事。 他瞄了一眼秦夫子，开始反省。 “我不该心胸狭窄，为了报复王兄他们，跟着他们去了醉春风。” 听到这话，秦夫子看了一眼陆杨。 “还有呢？” 还有？ 陆杨疑惑地看向秦夫子，有些没想明白秦夫子这是想让他说些什么。 不过与其在这乱想，陆杨打算直接问秦夫子。 “学生愚钝，请夫子指明。” 陆杨知道自己说这句话，秦夫子肯定会生气，索性面上便带了几分乖巧。 秦夫子转头看向陆杨，片刻后才道：“有事可以来找我，万不可耽误了自己的学习。” 陆杨一听，顿时恍然大悟。 “回夫子，王兄他们还欠了我好几两银子呢。” 秦夫子一愣，瞥了一眼陆杨之后，才道：“知道了，到时候老夫给你提一嘴。” 陆杨连忙道谢，“谢夫子帮忙。” 陆杨实在是太乖巧了，秦夫子看着心里的那点气也消了。 他看向陆杨，下巴往一旁的椅子点了下。 “坐吧。” 陆杨连忙走到一旁坐下。 心知夫子这是要跟他说事了。 秦夫子把棋盘上的棋子一一捡回棋罐中，一边问道：“现在学习上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陆杨诚实摇头。 “回夫子，学生感觉良好，并没有遇到什么疑惑不解的问题。” 秦夫子手一顿，随后点头。 “如此便好，之前的县试情况，我也跟你说过了，你不必紧张，距离下一次县试还有两年，这两年你便好好看书。” “以你的学识，通过县试肯定是不难的，难就难在你的心。” 说着，秦夫子语气一沉，“就因你的心静不了，之前那两次县试才会遗憾收场，趁着这段时间，你就先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吧。” “学生明白。” 秦夫子说的倒是原主的毛病，只是陆杨是没有这些毛病的。 不过陆杨也没说什么，左右秦夫子也是为了自己好。 两人就着心态聊了会。 秦夫子见陆杨始终都是一副乖巧、认真聆听的模样，说着说着，不知怎地，也说不下去了。 他微微皱眉道：“行了，你下去吧，若是有遇到什么问题，就来找我。” “谢夫子。” 陆杨慢慢退下去，帮秦夫子关好房门后，他的神情变得很是平静。 陆杨眯起眼看了一眼天上耀眼的太阳，收回视线后便回了舍房。 第二天一早，刘开毅，孙元生和冯宝来便出了门。 陆杨在舍房里练字，打算过会就去学堂门前等着，省得他爹在外面等久了。 这时，舍房外面响起了王丰的声音。 陆杨眉毛一挑，想着昨天与夫子说的话，把笔放下之后便出了门。 瞥了一眼远远地站在一旁的范平儒，陆杨看向面前的王丰和余涛，不解道：“王兄今日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王丰看了一眼陆杨，眼神复杂又难堪。 “之前还欠着你一些钱，这会是来把钱还给你的。” 说着，王丰直接把手里的碎银递给陆杨。 陆杨没多说，直接把银子收下了。 余涛和范平儒也是给了陆杨一两碎银。 王丰三人知道自己与陆杨之间的关系，给了钱之后便走了。 看着王丰三人的背影，陆杨面色平淡地把手里的银子收好。 想着陆大石也差不多要到了，陆杨回房拿好之前写的配方和图纸去了学堂门前。 陆杨等了一会，陆大石便来了。 陆杨这次没有选择在学堂门前跟陆大石说这些事。 他把陆大石带到了一个面摊上。 叫了两碗馄饨后，陆杨才准备跟陆大石说事。 陆大石看了一眼摊主端过来的馄饨，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 陆杨知道陆大石这是在心疼钱，他笑道：“爹，我今天把钱都收回来了，这钱你拿着。” 陆杨把那三两碎银给陆大石后，便拿出怀里的纸张。 “爹，你把银子收好，我跟你说些事。” 陆大石一听，连忙把银子收好，也没有再跟陆杨推来推去的。 他看向陆杨递到他面前的纸张，不解道：“这是酿酒的图纸？” 看着上面画得有些难看的灶台，陆杨脸色有些微红。 “爹，我打算用家里的粟米来酿酒，想弄蒸馏酒。” “蒸馏酒？” 陆大石一愣，“什么意思？” 陆杨一听，连忙跟陆大石解释。 “就是把那发酵好的米酒放进锅里蒸......” 因着周围有人，陆杨是凑到陆大石耳边说的，两人嘀嘀咕咕了一会，陆大石这才看懂了陆杨画的东西。 做蒸馏酒，最主要的就是要有密封的容器。 这个好弄，把上面的盖子弄好就行。 然后就是要有冷却的东西。 陆杨打算到时候用竹子做导管，中间直接从桶里通过。 然后再在桶里放冷水。 先试试行不行，不行再改进一下。 陆大石平常有空也做些木工，听明白陆杨的意思后，又看了看陆杨画的图纸。 沉思片刻之后，他点头了。 “行，我回去之后，便在院子里弄个蒸馏的灶台出来。” 陆杨点头，看着已经放了好一会的馄饨，连忙让陆大石吃。 “爹，我们先吃，吃完我再跟你说说配方的事。” 陆大石点头。 馄饨香滑可口，陆杨几口便把一碗馄饨吃完了。 陆大石亦是如此。 付了六文钱后，陆杨跟陆大石往杂货铺的方向走。 两人路上谈了关于酿酒的事。 陆大石担心留着纸张到时候会让人给偷了，便听得认真，心里打算到时候把陆杨给的纸张全给烧了。 陆杨不知陆大石心里的想法，他带着陆大石在杂货铺里买了些酒曲后，又去买了十几个密封性好的罐子。 把陆大石送走后，陆杨才松了一口气。 罐子买得多，陆大石一个人属实是拿不了这么多，便让李伯送到门前。 路上遇到几个村民问起，陆大石只说买几个罐子腌点咸菜。 之前陆杨跟李氏三人说的话，在村里都传遍了。 陆大石走后，几人也是嘀咕了几句，并不敢再说陆家的坏话。 第33章 酒香 到家时，李伯帮着搬了些罐子。 陆大石给钱时多给了李伯一文钱，也不管李伯要不要，直接塞了就往家里走。 李伯见此，便也就收下了。 李伯走后，陆家热闹了起来。 刘晓看着陆大石买的一排罐子，皱眉道：“当家的，家里这么多罐子，你还买这么多罐子作甚？” 这不是浪费钱吗？ 陆大石正在查看院子，看看哪里适合建个灶台。 听到刘晓的话，陆大石随口应道：“是杨子要的。” 刘晓一听，也顾不上心疼，连忙走过去追问：“杨子这是打算做什么呢？” 陆大石这会已经找好地方了，打算就在角落那边弄个灶台。 这面墙后面没人家，到时候气味应该也不会被人闻到。 陆大石想得认真，一时间也没有听到刘晓的话。 直到刘晓放大声音又问了一遍，陆大石才转头看向刘晓，回道：“杨子打算弄蒸馏酒。” “啥酒？” 刘晓一愣，怀疑是自己没听清。 陆大石瞄了一眼刘晓，暗暗嘀咕道：“你这耳朵，听话都不好使了。” 说着，陆大石放大声音。 “蒸馏酒！” “哦。”刘晓嫌弃地看着陆大石，“你说就说，喊这么大声作甚，老大他们都在睡觉呢。” 陆大石瞥了一眼刘晓，抬步往那一排罐子走去。 一边走着，陆大石一边让刘晓去把陆柏几人喊过来。 “孩子们都睡着呢，你喊起来作甚？” 说是这样说，刘晓还是听话地去把陆柏几人喊了起来。 陆柏几人正在房里补觉。 现在天天一大早地起来，陆柏几人也习惯回来处理好草药之后补个觉。 这会听到刘晓的喊声后，几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拿起衣服一边穿一边往外走。 陆柏站在门前，看向刘晓有些懵：“娘，发生什么事了？” 陆松和陆榕两人也疑惑地看向刘晓。 刘晓摇头，让陆柏几人先把衣服穿好，才道：“你爹说有事跟你们商量。” 陆柏一听，穿好衣服后，便过去帮陆大石把剩下的罐子搬回杂货间放好。 片刻后，除了几个小孩在院子里玩耍。 几个大人都坐在堂屋里等陆大石说话。 陆大石先是把陆杨跟他说的话说了出来，然后才道：“我打算在院子角落里弄个灶台，到时候就在那里弄那什么蒸馏酒。” 说着，陆大石把陆杨之前给他的纸张拿了出来。 知道陆柏他们看不懂，陆大石便一一给几人解释。 一盏茶后，陆柏看着陆大石和刘晓，点头道：“爹，娘，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陆松和陆榕也点头表明态度。 家里没人反对此事。 陆大石心也定了下来。 想到之前陆杨给他塞的三两银子，他连忙把银子拿出来递给刘晓。 “这是杨子同窗还的，你收好。” 刘晓心里一惊。 上回陆大石便带回来了三两银子。 这会又带回了三两，可不是杨子在学堂里面出了什么事了吧？ 刘晓把这话问了出来。 陆大石摇头，“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借钱情况。” 刘晓一听，这才放心地把银子收了起来。 一旁的赵梨花和李静，周寻芳三人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弄着绣活。 陆大石见陆柏几人都听明白后，便道：“事不宜迟，今天就开始吧，先把角落里的东西弄出来。” 那个角落里放着一堆干柴。 得先把这些干柴弄到其他地方放好才行。 想到之前陆杨说的得先发酵，陆大石看向刘晓。 “孩他娘，一会你先弄些粟米出来，先泡着，明天就先把它们蒸好发酵再说。” 发酵要几天时间。 他们刚好可以趁着这段时间把剩下的事情弄好。 刘晓点头。 陆大石又看向陆柏三人，吩咐道：“老二和老三出去找点石头回来，老大跟我弄一下灶台。” “好。” 陆家开始忙活起来。 转眼便到了七月初十。 陆杨一大早的就收拾好东西，与刘开毅三人道别之后，便去肉摊那边买了些肥肉和五花肉。 路上也给铁蛋他们买了些甜嘴的糕点。 他现在手上的钱不多。 一大半的钱都去买了笔墨纸。 现在兜里也就剩下八文钱了。 坐上牛车回家时，陆杨还在想着家里的情况。 也不知道家里现在已经弄成什么样子了。 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天。 若是家里已经按照他之前说的弄好了灶台，那他这次回去就能弄那个蒸馏酒了。 想着这些事，牛车很快便到了大河村。 陆杨到家门前时，家里大门紧闭，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他后退两步，抬头看了看前面正冒着白烟的院子，想到某种可能，他连忙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刘晓正关注着酒水出来的情况，在柴火劈啪作响中，隐约地听到了陆杨的声音。 她愣了愣，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忘了今天是旬假日了！” 一边说着，刘晓一边小跑着去开门。 一旁的陆大石和陆柏几人扭头看向大门，愣了几秒后也反应了过来。 “哎哟，上次杨子便跟我说上旬要回来，我倒是给忙忘了。” 陆大石也连忙放下手里的干柴，拍干净手后，起身往大门走。 陆杨这会已经跟着刘晓走了进来。 看到陆大石，陆杨笑道：“爹，娘说你们已经弄出一坛子酒了？” 一听这话，陆大石便咧开嘴笑了起来。 “是有一坛子了。” 说着，陆大石看了眼陆杨背后背着的背篓。 “你先把背篓放好，那里还有今早上蒸馏出来的酒，你一会去看一下行不行。” “好。” 陆杨一进大门，便闻到了那夹杂着米香的酒香味。 他看了一眼那奇形怪状的灶台，脚步一转便去房里放下了背篓。 顺便还换了身破旧衣服。 一会还要回学堂，他可不能带着一身酒味回去。 若是被夫子闻到了，他肯定又要被罚抄书了。 陆杨拎着糕点出来。 刘晓和赵梨花三人这会正在厨房里处理陆杨带回来的肉，打算今天吃早点。 等晚点陆杨回学堂时再弄一顿。 陆杨把糕点分给几个孩子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去了角落里。 一靠近，酒香味更浓。 第34章 三文钱 陆杨闭上眼睛闻了一下。 比他以前在厂子里闻到的香味要更浓一些。 质量应该是要更好一些才是。 这样想着，陆杨睁开眼睛，走到一旁的蒸馏口蹲下。 蒸馏口下面放着的是干净的坛子。 陆大石这会已经用干净的勺子给陆杨舀了一口。 “你闻闻这香味，就算是你爹，也没有闻过这么浓的酒味。” 陆大石呵呵地笑着，心情非常好。 陆杨凑过去闻了闻，也被陆大石这份喜悦感染，笑道：“爹，我尝尝呗。” 陆大石一听，连忙把勺子拿回来。 “这酒可烈得很，你还小，等你长大再说。” 说着，陆大石便把勺子里的酒倒到一旁的碗里，打算一会吃饭的时候好好享受一下。 这样想着，陆大石又往里面舀了两勺。 陆大石也没敢多弄，这酒可是要拿来卖钱的。 陆杨看了一眼陆大石，然后看向正在照看柴火的陆柏，笑道：“大哥，这酒是第一次就成功了吗？” 陆柏往里放了根柴火，摇头道：“当然不是。” 一旁正在砍柴的陆松听到这话，笑道：“娘前些日子没敢弄太多粟米，只弄了五十斤，前几天才发酵好。” 说着，陆松把砍好的柴丢到陆柏身旁，才继续说道。 “前两锅都弄得不算好，不过也算弄出了一些酒。” “爹打算把这些酒放在家里，到时候若是家里来人，可以给人喝，或者是留着自己喝。” 陆杨点头，“爹处理好就行。” 说完，陆杨看向陆大石。 “对了爹，上次那两锅酒糟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陆大石一听，有些不好意思道：“之前你不是说了可以吃或者喂鸡吗？” 见陆大石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陆杨疑惑地看向陆柏。 陆柏想起前几天天天吃酒糟鸡蛋汤的日子，便轻咳了一声。 “娘舍不得这些东西全部都给鸡吃，便用来弄鸡蛋汤喝了。” 陆杨看着几人有些不对劲的表情，皱眉道：“爹，难不成你们这几天都在吃这东西？” 陆大石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连忙挥手道：“你小声点，别让你娘听到了。” 陆杨嘴角一抿，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爹，这东西不能吃多，偶尔吃吃还成，怎还能当米饭吃呢？” 陆大石自然也是明白这些道理的。 他连忙解释：“没有天天吃。” 就是吃了几天而已。 陆柏在一旁补充道：“娘把那些酒糟分了几大份，让你嫂子她们拿回娘家了。” 至于他们是吃，还是喂鸡什么的，陆柏就不知道了。 陆杨闻言，便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说起酒糟鸡蛋汤，陆杨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锅。 想了想，建议道：“爹，大哥，要不我们把这些酒糟弄成甜酒蛋汤，拿去县城里买如何？” 如此一来，他们这些酒糟就能得到处理了。 陆大石和陆柏几人一听，倒是觉得这是个方法。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买而已。 陆杨看出几人脸上的迟疑，笑道：“试试吧，反正家里就那几只鸡，要不多养一些鸡也是可以的。” 陆杨又给陆大石几人提了个建议。 这些酒糟也是粮食，陆大石还真不愿意把这些酒糟给糟蹋了。 而且，那个酒糟蛋汤确实挺好喝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酒味。 这又是鸡蛋，又是米的，肯定会有人来买。 就是这个价格...... 陆大石看向陆杨，问道：“杨子啊，你之前说里面可以放点糖或者盐，你娘头一回放了糖，糖比盐要好喝一些，但价格也要更贵一些，如此一来，卖的话，你看卖多少钱合适呢？” 陆柏和陆松、陆榕闻言，也看向陆杨。 平常人家可舍不得买这填不饱肚子的东西，若是定价太高的话，可就没人买了。 陆杨也看出来了陆大石几人心里的想法。 这酒糟本身就是粮食，里面又有鸡蛋，又有糖的。 这个价，还真低不了。 想了想，陆杨在保证成本的情况下，得出了一个适合的价格。 “爹，您看三文钱一碗，会有人来买吗？” 加了薄荷叶的茶水一壶就是三文钱，一碗馄饨也是三文钱。 他这卖三文钱，应该不过分吧？ 陆大石虽然在县城里买东西的次数少，但是他在码头那边听到的消息却是多。 码头那边向来都是一些身强体壮的人过去打零工。 若是年轻一些还未成亲的，也舍得花几个钱买些好吃的吃吃。 这三文钱的蛋酒，说不准还真会有人买。 想到这，陆大石点头道：“我看可以。” 就这会功夫，陆杨几人便商量好了处理酒糟的方法。 趁着厨房那边还未弄好饭菜，陆杨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着面前呼呼冒烟的木桶，问道：“爹，这一锅是第四锅吧？” 陆大石点头，“你娘之前拿来发酵的粟米，已经弄完了。” 之前两次因为没有经验，陆大石也不敢弄太多粟米。 后面熟练了之后，锅里才放得多一些。 陆大石顿了顿。 他看了一眼陆杨之后，才继续说道：“你娘怕这些酒卖不出去，便想着把这些已经酿好的酒卖出去之后，再开始弄粟米来发酵。” 陆杨理解地点头，“确实应该如此。” 既然已经聊到了这个，陆杨问道：“爹，除去之前未弄好的酒，家里有多少斤酒？” 之前陆杨买的坛子大多都是十斤装的，就是为了卖的时候方便些。 听到陆杨的话，陆大石笑道：“上次的酒一个坛子也没满呢，估计是有六斤。” 陆杨点头，都说三斤粮食一斤酒，这个数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内。 陆大石知道陆杨晚点还要回县城，便道：“这酒都是粮食弄的，时间放久点也没事，要不你等......” “爹，没事，这些酒也够了。” 陆杨知道陆大石要说什么。 他并不是非要弄满十斤，这些酒就行了。 正好他可以拿去县城那边看看能卖多少钱。 陆杨把自己的打算跟陆大石说了一遍。 “爹，这些酒我打算拿去让人尝尝，到时候看人家能给什么价。” 陆大石听了之后，倒也没有说什么。 经过上次那桃仁的事，陆大石便发现陆杨是家里最懂得处理这些事情的人。 总的来说，听陆杨的准没错。 正当陆杨几人说着县城酒价的问题，刘晓站在厨房门喊道：“准备吃饭了。” 陆杨几人一听，应了一声之后，起身去洗手吃饭。 第35章 小弟这是在想什么呢 刘晓念着陆杨难得回家一趟，这一次煮的杂粮饭。 里面有豆子、粟米，还有稻米。 刘晓还在里面放了勺猪油。 闻起来香喷喷的。 陆杨这一顿倒是吃得满足。 饭后。 陆杨慵懒地坐在院子里照看烧着柴火的灶口，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他现在只能在旬假日出来，平常要是想出来，得跟夫子请示。 次数多了也会引起夫子的不满。 若是可以，陆杨想趁着今天把后续的事情处理好。 到时候陆大石他们就负责把酒运过去就行。 正想着，陆杨便见陆大石从厨房那里拿了个碗出来。 这时，陆柏几人也把房里的酒坛子搬了出来。 陆杨推了一把灶口的柴火。 拍拍手便起身走到陆大石身旁，看着陆大石开封松针酒。 盖子一打开，一股松香味便从里面涌了出来。 陆杨凑近闻了闻，满意道：“这香味正宗，应该是成了。” 松针酒酿成，陆大石也高兴。 他用干净的勺子弄了些酒水出来。 酒水呈琥珀色，看着十分好看。 陆大石闻了闻，然后小尝了一口。 点点头后又弄了些给陆柏，陆松和陆榕尝。 三人面上的表情都是满意的。 陆杨看向几人，好奇道：“爹，大哥，二哥，三哥，味道怎么样？” 几人都点头示意不错，看那模样似乎还在回味。 陆杨闻着那香味有些心痒痒。 他看了一眼陆大石手里端着的碗，面露讨好。 “爹，这松针酒可是个药酒，喝了对身体可有好处了，酒味也不重，我尝一小口呗。” 陆杨用手指比划了一下，示意陆大石他真只尝一点点。 陆大石现在嘴里还是满满的松香味。 他看了一眼陆杨，眼里有着思考。 这松针酒口感柔和，因着放了糖发酵，还有些淡淡的甜味。 听着陆杨的话，想了想，陆大石便舀了半勺的松针酒给陆杨。 陆杨直接一口闷了。 这松针酒是用山上的泉水酿造的。 酒味不浓，满嘴松树的清香味。 喝着倒是不错。 陆杨舔了舔嘴唇，笑道：“味道倒是不错。” 但这松针酒更重要的，则是它的药性。 松针酒能活血补气，强身健体，功能多多。 陆杨要卖的，就是它的药性。 另外两坛陆大石也开封尝了尝，质量是可以的。 这一大坛子便是十斤。 陆杨这次回来，一是想看看蒸馏酒的情况，二是想把这些松针酒卖出去。 现在饭也吃了。 陆杨便想着还是早些把事情处理好也能早点安心。 跟陆大石几人说了一声后，陆杨回房换衣服。 刚打开房门。 便看到刘晓拿着两个罐子往他这里走来。 陆杨诧异地看了一眼刘晓，笑道：“娘，你这是又给我弄什么好吃的了？” 刘晓一边往陆杨房里走，一边回道：“原本还想着晚点给你再弄一顿饭吃，没想到你爹说你就要回县城了。” 还好之前便弄了些酱菜，不然她肯定是来不及弄这些了。 刘晓把两个小罐子放到箱笼里，转身看向陆杨，皱眉道：“要不吃了再走吧？” 这难得回来一趟，也没说什么话，便又要离开了。 刘晓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陆杨走过去，拍拍刘晓的背。 “娘，下次放旬假我再回来，这次有事，我早点过去把这些松针酒换成银子，你也能早点安心下来。” 刘晓一听，叹道：“娘知道了。” 陆榕在陆杨回房换衣服时，便去跟李伯说了一声。 让李伯吃完饭后，把牛车赶到他们家门前。 一炷香后，李伯赶着牛车过来了。 刘晓跟陆杨说了几句嘱咐的话后，便从荷包里拿了一两碎银给陆杨。 陆杨没推迟，谢过之后便接下了。 他手里没钱，去到县城之后说不定要用到钱。 拿着总归心安一些。 陆大石和陆柏两人这会已经把四个酒坛子搬到车上放好了。 陆杨见状便跟家里人道别。 因着陆杨一人搬不了这么多酒坛子，陆柏和陆松会跟着去县城。 三人上车坐好。 刘晓给了陆柏二百文钱，又叮嘱了几人两句后，便让他们早去早回。 李伯扯了扯缰绳，牛车慢慢动了。 现在村里人都还在家里吃着饭，牛车出来时并没有遇到村民。 牛车到县城时，正是午时。 李伯见时间也差不多了。 便打算直接在县城里等一会，省得再来一趟。 三人跟李伯道谢后，便往陆杨指的酒肆方向走去。 陆杨打算先去这些酒肆里面看看能不能把三坛松针酒卖出去。 若是实在不行，到时候他再去其他地方问一问。 办法总比困难多。 就是得多花些时间罢了。 陆柏和陆松也不懂这些事，不能给陆杨什么建议。 两人以前在县城里买东西都很少。 更别说要去跟人谈生意了。 两人能在陆杨跟人谈生意时不紧张都算好的。 陆杨手里捧着半坛白酒。 陆柏手里抱着两坛松针酒，陆松手里则是抱着一坛。 三人轮流抱着，倒是不会太累。 陆杨带着陆柏两人去了三个酒肆。 发现酒肆的价格跟他之前打听到的都要低一两银子左右。 此时，三人正站在街上。 周围人来人往的。 陆杨看了一眼身后的酒肆，低头开始沉思。 他能理解这些酒肆的做法。 却不打算在酒肆里卖掉。 松针酒也算是药酒。 实在不行，他可以去焕春堂那边看看。 心里下定决心之后，陆杨带着陆柏和陆松往前面走去。 若是他没记错，前面便是一间酒楼。 规模中等，这白酒倒是可以过去瞧一瞧。 陆杨想得认真，一时间倒是没有注意到陆柏和陆松两人的脸色。 陆柏看了一眼正走在前面的陆杨。 转头看向陆松，见陆松也是一脸沉思的样子。 想了想，陆柏便道：“二弟，你说小弟这是在想什么呢？” 一两银子一坛酒，陆柏觉得已经不错了。 甚至还有人开到了一两半一坛的样子，但是陆杨就是没松口。 陆柏有些想不明白。 不过在陆杨跟酒肆掌柜说话时，他也没有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第36章 掌柜的需要好酒，我便来了 陆松回过神，看了一眼陆杨之后，才转头看向陆柏。 “大哥，我觉得听小弟的话没错。” 这酒价既然能从一两升到一两半，说明这里面的水分有些多。 陆松就算没有跟人谈过生意。 也能从陆杨那淡定的神情中看出一丝坚决。 想了想，陆松又道：“大哥，现在小弟也开窍了，听他的准没错。” 上次，陆松便从桃仁那件事中学到了一些。 有时候，放弃一些好处。 说不定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而这次，陆松也能从陆杨不让步的态度中学到了一点。 那就是谈生意，就是件你情我愿的事。 不该让步的，就不能让步。 这样想着，陆松的脚步也走得快了几分。 陆柏听着陆松的话，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看着前面两个弟弟的身影，陆柏似是明白了什么。 一盏茶后，三人来到了云间酒楼门前。 酒楼大门装修得很是大气。 门窗上都是流云的图案，看着别有一番滋味。 招牌上的云间酒楼四个大字写得十分潇洒飘逸。 应该是特意请人写的。 陆杨收回打量的视线。 站在门前看了看里面，眼里闪过一丝深思。 他后退几步，转头看向云间酒楼周围。 云间酒楼里的客人并不多，跟以往原主的记忆有些出入。 不过等看到云间酒楼侧对面那间新建的大酒楼后，陆杨便了然了。 就这么几眼，对面那间明月酒楼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 而他在云间酒楼门前站了这么久，连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陆杨当下便知道了云间酒楼的窘境。 不过，这正合他意。 陆杨眼里含着笑意。 看了一眼明月酒楼之后，便让陆柏和陆松跟他一起进去。 陆柏和陆松对视一眼，也没有问陆杨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没什么客人的酒楼。 陆杨一进去，便见酒楼掌柜懒散地拨弄着算盘。 就连小二也是一脸的无精打采。 不过进来既是客。 陆杨三人还是被小二殷勤地招待着入了座。 小二看了一眼陆杨手里捧着的酒坛子，又看了一眼陆柏和陆松的。 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这来酒楼里还能自带酒水的？ 不过难得酒楼里来了客，小二还是提起精神向陆杨三人询问。 “三位客官，请问你们这是来吃饭还是来喝酒的？” 陆杨看了一眼陆柏和陆松，见两人都摇头之后。 便自己拿了主意。 “小二的，你们酒楼里可有什么招牌酒？” 小二的一听，顿时满脸笑意，眼神里也是有着一股骄傲。 “说起我们酒楼里的招牌酒，客官们可是来对了！” 说着，小二数起了手指头。 “我们酒楼里有竹叶青，有琼花露......” 小二说得正起兴，便见眼前这位少年郎勾起嘴唇。 “你们酒楼里有这么多招牌酒，怎地没什么人来呢？” 小二顿时说不下去了。 杀人不诛心，这人说的话真是杀人诛心又不见血。 见小二的脸色难看，陆杨解释：“小二哥，劳烦你把你们掌柜的请过来，我有些事想要与你们掌柜说。” 小二皱眉道：“我们掌柜的可忙了，没空来见你们，你们来这若是想找茬，可以去隔壁酒楼。” 小二说着，转身便打算离去。 陆杨笑道：“小二哥且慢，在下是真有事找你们掌柜商量。” 陆杨瞥了一眼正往他们这边看过来的酒楼掌柜。 他轻轻拍了拍桌上的酒坛子，淡笑道：“你看，我连酒坛子都搬过来了，自然是想帮你们掌柜的一把。” 陆杨看了一眼陆松。 陆松一愣，想了想，便把头凑过去。 几秒后，陆松拿着银子起身匆匆往外走去。 陆柏只隐约地听到了几个字，碍着小二还在旁边没走。 怕坏了陆杨的事，就没有开口询问陆松这是去做什么。 小二疑惑地看了一眼陆松离去的身影。 想着陆杨之前说的话，他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桌上的几坛酒。 想了想，小二脚步一转，便往自家掌柜那里走去。 “掌柜的，那人有些奇怪，说是能帮我们酒楼一把。” 小二指了指陆杨那一桌，小声地跟自家掌柜说着之前陆杨跟他说的话。 一字不漏。 吴掌柜打着算盘的手停了下来，看了一眼陆杨那一桌之后，便问起小二。 “还有一人去哪了？” 小二摇头。 这时，他的眼神与陆杨对上了。 吴掌柜愣了愣，看着前面正对着他微笑的少年，心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想了想，吴掌柜让小二去里面端壶清酒过来。 小二连忙下去照办。 吴掌柜看了一眼糟心的账簿，眉头皱了皱，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把账簿扔回了抽屉里。 拍了拍衣服，吴掌柜往陆杨那桌走去。 酒楼里现在就两桌客，吴掌柜也懒得让陆杨去里面的雅间里谈事了。 左右两桌客离得远，说话小声点也听不到。 这样想着，吴掌柜走到陆杨面前，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他能看出来，桌上那个年纪最小的人才是跟他说事的人。 陆柏恨不得酒楼掌柜别紧盯着他。 见酒楼掌柜把视线移开之后，陆柏偷偷地呼出一口气。 陆杨瞥了一眼陆柏的神情，看向酒楼掌柜，笑道：“掌柜的，快坐。” 吴掌柜一听，便笑了。 这少年倒是懂得反客为主。 不过吴掌柜也没有说什么，顺着陆杨的意思便坐了下来。 这会，小二把一壶清酒端了上来，还顺带弄了两碟子的下酒菜。 吴掌柜示意小二离开。 等小二下去之后，便开门见山地问陆杨。 “听小二说，你可以帮我们酒楼一把？” “对的，不知掌柜的可有兴趣？” 陆杨伸手拍了拍面前的酒坛子爽快应道。 吴掌柜看着桌上的几个酒坛子，眼神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了。 他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少年，像是要把陆杨过来的目的看穿。 陆杨早已把目的说了出来，也不怕酒楼掌柜死盯着他。 他淡定地给一旁紧张地有些面无表情的陆柏倒了杯酒。 这酒水他已经闻过了。 度数不高，喝一些也能缓解一下紧张。 陆柏点了点头，喝了两杯之后，也放松了下来。 吴掌柜这会也把陆杨打量完了。 他看着陆杨面前的几个酒坛子，笑道：“这坛子里面的酒，应该就是公子过来的目的吧？” 陆杨摸着酒坛笑了笑，没有反驳酒楼掌柜的话。 “掌柜的需要好酒，我便来了。” 第37章 好酒自然是不怕没人买的 吴掌柜一听这话，倒是笑了起来。 “你可知明月酒楼那边，为什么能把我们酒楼里的老客都吸引过去？” 陆杨看了一眼陆松进来的身影，看到陆松点头后，陆杨笑道：“这不就知道了吗？” 陆松这会也走到了陆杨身旁。 陆杨看了一眼酒楼掌柜，便让陆松把去明月酒楼里打探到的消息说出来。 陆松走得急，缓了口气才回道：“小弟，明月酒楼是一个月前开的，云间酒楼里有的招牌酒，他那边都有，而且，他那边还有云间酒楼没有的招牌酒。” 陆松说到这，看了一眼酒楼掌柜后，才继续说道：“他们那有度数高一些的酒，喝起来比较爽快，大家都往那边跑了。” 说着，陆松打了个酒嗝。 他去明月酒楼里要了一壶特有招牌酒。 时间紧急，陆松只在第一口仔细地尝了尝，后面都是一口闷的。 毕竟是花了钱的，陆松也不好浪费了。 这会陆松能感觉到脸上开始发烫。 但他知道自己没醉。 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完之后，陆松便坐了下来。 吴掌柜这会脸色有些难看。 不过不是因为陆杨几人，而是因为听了陆松的话。 若不是明月酒楼那边比他们酒楼里多了一个招牌酒，他们酒楼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陆杨看了一眼掌柜的脸色。 招手让小二给上壶解酒茶后。 陆杨便对掌柜的笑道：“掌柜的莫慌，明月酒楼的酒再爽快，能有我带来的酒痛快？” 说着，陆杨直接把自己面前的碗拿到掌柜的面前。 这碗陆杨没用过，这会放到掌柜的面前倒是没有多大负担。 吴掌柜瞥了一眼陆杨，倒也没有说什么。 他的注意力已经被陆杨拿着的酒坛子吸引了。 酒坛的盖子一打开。 一股幽然的米酒香便隐隐地飘了出来，一个劲地往他鼻里钻。 吴掌柜连忙闭上眼睛好好地闻了闻。 陆杨看着酒楼掌柜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心里便知道他接下来不需要说太多了。 他往碗里倒了半碗酒。 吴掌柜只觉酒香味越来越浓。 他连忙睁开眼睛，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碗。 陆杨端着碗无辜地笑了笑。 “掌柜的尝一尝？” 吴掌柜缓了下心跳，看着眼前这碗澄清的酒水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双手接过陆杨手里的碗。 若是少年没骗他，那么这碗酒就是他们酒楼里的救命酒了。 陆杨看了一眼酒楼掌柜微微颤抖的手。 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眼里满是怀念。 他爸以前遇到好酒时，也是激动得双手颤抖。 可惜了...... 酒水一入喉，吴掌柜便惊呼了起来。 酒水有些冲。 他嗓子眼现在都热乎了起来。 身子现在也是在慢慢地泛热。 他连忙又喝了一口。 这一口，他喝得比上一口要慢一些。 他要好好品尝一下这酒的味道。 酒水刺喉，还有一股淡淡的米香味，喝得着实给劲。 吴掌柜不知不觉地把那半碗酒水都喝完了。 他猛地把碗放下，一脸笑意。 “痛快！” 这阵子的不顺和不满，好像都随着这半碗酒水入了肠。 吴掌柜只觉心中升起万丈豪情，胸膛都热了起来。 陆杨看着吴掌柜脸上的红晕，轻笑道：“掌柜的怕不是喝醉了吧？” 吴掌柜听见这话，摆手笑道：“醉倒不至于。” 不过是三四口酒的事，怎么会有那么容易醉呢？ 吴掌柜觉得自己很是清醒，脑子都是热的。 比以前不知要清醒多少。 他看了看陆杨面前的酒坛子，低头想了想。 随后抬头看向陆杨，问道：“公子家里可是酿酒的？” “掌柜觉得呢？” 陆杨笑了笑，没有仔细回答掌柜的这句话。 吴掌柜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在防着自己。 不过吴掌柜是真心想要这个酒。 眼前这人找上他们酒楼，想来也是为了卖这个酒。 想了想，吴掌柜便道：“在下姓吴，名六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陆杨拱手笑道：“掌柜的叫在下为方就好。” 陆杨倒也不是怕吴掌柜知道自己家的情况，只是态度还是要摆在那里的。 他可不想有人跑去他家里闹事。 吴掌柜明白陆杨的意思，毕竟他也接触过不少复杂的人。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几坛酒。 “为方兄弟想来也是想把手里的酒水卖出去，这样吧，为方兄弟你说个数，若是合适，我们可以再往下谈谈。” 陆杨知道吴掌柜这是想把主动权握在手里。 但陆杨怎么可能会让吴掌柜站在主动位置呢？ 他笑道：“吴掌柜酒也尝过了，自然也是知道这酒的滋味。” 吴掌柜笑笑不说话。 即使心里真认为这酒独一无二，他也不能在眼前这少年面前显露半分。 陆杨也没想着要吴掌柜附和他的话。 他继续说道：“这酒我也不跟掌柜的弄虚的，十两银子。” 吴掌柜一愣，没想到少年倒是想漫天开价。 人是斯斯文文的，口气却是不小！ 吴掌柜的脸色微沉。 陆杨看着吴掌柜的脸色，淡淡地笑了起来。 “掌柜的别生气，在下还有话没说完呢。” 吴掌柜闻言，神情也慢慢放松了些。 只是眼神里还是有着一丝警惕与不信任。 不过，陆杨即使看到了也不是很在乎。 他又给吴掌柜倒了半碗酒。 “掌柜的也知道这是好酒，好酒自然是不怕没人买的。” 酒好不怕巷子深，花香自有蝶飞来。 陆杨慢条斯理地把坛口封好。 “吴掌柜错过了我，那是吴掌柜的损失，可我若是错过了吴掌柜，那还有陈掌柜在等着我。” 眼见吴掌柜的脸色白了又红。 陆杨轻笑道：“掌柜的莫要生气，我说这话，只是想让掌柜的知道这酒的质量罢了。” 说着，陆杨把那半碗酒水放到吴掌柜面前。 以前他爸经常带他去参加那些酒席。 看得多了，陆杨也就懂了一些谈判的技巧。 他看向吴掌柜，伸手示意吴掌柜喝酒。 吴掌柜摸了摸碗的边缘，却是没有端起。 他看向陆杨的眼睛，确认眼前这少年真不似说笑之后，他的态度也变得慎重起来。 想了想，吴掌柜谨慎地开了口。 “为方兄弟你看，这十两银子一坛酒实在是太贵了些，我们酒楼里怕是......” 陆杨一听，便笑了。 “掌柜的，我可没说这十两银子是一坛酒的价格。” 吴掌柜一愣，随后便是一喜。 “为方兄弟的意思是？”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 看着吴掌柜有些忐忑的神情。 陆杨笑道：“这十两银子，我能保证我们酿造的酒，一个月内只供给云间酒楼。” 陆家如今只有一个蒸馏的灶台，每天得出的酒水肯定不会多。 不过若是后续有了钱。 这个蒸馏酒水的规模倒是可以往大了造。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能给吴掌柜一个月的保证，并且只要十两，也是陆杨做出的让步了。 第38章 不识字可不行 吴掌柜一愣，“一个月？” 若这样来看，一个月十两倒是不贵。 只是...... 吴掌柜看向眼前这个少年。 少年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笑，眼里也是平静无波。 他并不能通过观察表情，看出少年内心的情绪变化。 不过他能从少年的这些话中，听出这个少年心中的宏大展图。 这少年，眼光可不止放在他们一间酒楼上。 不过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 想到这，吴掌柜笑道：“为方兄弟你也看到了我们酒楼的窘迫，这一个月......” 吴掌柜瞥向陆杨，嘴角似笑非笑。 “怕是不够。” 陆杨抬眸看向吴掌柜。 两人对视片刻之后，陆杨笑道：“一个月不够，掌柜的可以说个期限，这些都是可以商量的。” 吴掌柜一听，便知道自己这是陷入少年之前铺设好的陷阱里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生气，眼里反而有着一抹欣赏。 若是他那不孝子能有少年一半的聪明，他也不必这么操心了。 想到这，吴掌柜轻叹了一口气。 “我倒是想让你们的酒只供给我们酒楼。” 这句话也是吴掌柜试探着说出来的。 看着少年嘴角又上扬几分的弧度，吴掌柜便知道眼前这少年是不会同意这件事的。 他也没有灰心，继续试探着眼前这个少年心里的底线。 “我也知道这个想法有些天真，这样吧，你跟我签个契书，这个酒呢，供给我们酒楼一年，期间你们不能......” 陆杨一听，打断道：“掌柜的，这一年时间我可不能跟你保证。” 看着吴掌柜瞬间抿直的嘴唇，陆杨手指放到酒坛上点了点。 “这样吧，掌柜的与我有缘，半年时间，若是掌柜的同意，我们可以继续往下说。” 吴掌柜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个男人。 见他们确实不打算参与到这场谈话中后，便也知道了少年说一不二的性格。 他之前说的一年时间，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试探罢了。 如今得到了半年的承诺，倒也跟他之前想的差不多。 只是不知为何，他心里竟然没有半分喜悦。 反而有些说不上来的惆怅。 他叹道：“行，半年可以，按照一个月十两银子，那半年便是六十两。” 陆杨摇头，“掌柜的，我可没说半年的时间是六十两。” 吴掌柜一愣，眉头瞬间皱起。 他看向陆杨，尽量把自己的语气放得平和一些。 但也难免地带了几分怒气。 “为方兄弟这话是何意思？” 陆杨看了一眼吴掌柜有些复杂的脸色，弯腰从一旁的箱笼里拿出笔墨纸砚。 吴掌柜看了一眼陆杨放在桌上的纸张，没说话。 陆杨没下笔，而是看向吴掌柜说道：“这十两银子，是我答应给吴掌柜一个月的期限，而这半年的期限，那就是另外的价了。” 说着，陆杨在纸上写了两个数，然后把纸张递给吴掌柜。 吴掌柜看着纸上写的五百两银子，以及三两银子，心里就是一惊。 “这......为方兄弟这是？” 陆杨解释道：“五百两六个月，掌柜的可赚翻了。” 说着，陆杨拍了拍面前的酒坛子。 “这一坛酒可是十斤，十斤酒卖三两银子，掌柜的上哪找这么好喝又便宜的酒去？” 便宜？ 吴掌柜嘴角抽了抽。 不过冷静下来后，仔细想想，这少年说的话倒是没错。 他开这酒楼这么久也算是见过不少酒了。 可这等畅快淋漓的烈酒却是没见过。 何况这一斤酒三百文钱，他们酒楼里还能有点赚头。 吴掌柜陷入了沉思。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把他们酒楼里失去的客人拉回来。 不然他们酒楼下个月可就得关门了。 想到这，吴掌柜倒是也不跟陆杨说这么多了。 他直接点头道：“行，不过你们这边一个月能给我提供多少坛酒？” 陆杨自然知道吴掌柜说的一坛酒便是十斤的。 想着家里的蒸馏灶台。 以及后面拿到钱之后，家里可以弄多少个蒸馏灶台，还有买多少粟米来酿造合适，等等...... 陆杨谨慎地说了一个数。 “这第一个月，我先给你提供十坛酒。” 十坛酒便是一百斤酒。 这一百斤酒，他得发酵三百斤的粟米。 粟米一斤四文钱，三百斤就是一贯二百文钱。 也就是说，他以后酿造一百斤的酒，就得花一两多的银子。 现在的人工不值钱。 他若是跟云间酒楼签了这契约，以后陆杨就不用再为钱发愁了。 不过人要往前看。 陆杨这次只跟云间酒楼签了六个月，那之后便能再找几家酒楼合作合作。 想到这，陆杨的眼睛微眯了起来。 吴掌柜有些迟疑。 这一百斤酒，若是按照他们以前酒楼的实力，一天就没了。 这还要他支撑一个月，那哪行。 想到这，吴掌柜摇头道：“十坛酒少了。” 一旁的陆柏和陆松已经有些晕乎乎的。 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喝醉了。 这一坛酒就是三两银子。 他们若是努力点，一天就能赚差不多十两银子。 这可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 两人迷迷糊糊的。 听着陆杨说第一个月只送十坛酒，两人都觉得少了！ 听到吴掌柜拒绝的话，两人倒是偷偷松了一口气。 陆杨好笑地看了一眼两位哥哥。 然后看向吴掌柜，想了想，笑道：“这样吧，掌柜的每次给我们结清货款，我们这边送多少酒过来，掌柜的给好钱就行。” 吴掌柜倒是觉得这样不错。 “行，为方兄弟就是爽快！” 两人就着细节聊了会。 眼见也谈的差不多了，陆杨直接手写了两份契书。 契书里包括陆杨这边六个月内不能给其他酒楼提供该酒。 但若是别人提供的，不算陆杨这边的违约。 这也算是陆杨为了防止被人偷师之后违约的条例。 陆杨跟吴掌柜解释过这条。 等吴掌柜确认没问题后，才写进去的。 还有就是酒楼每次都要结清货款，不得拖欠。 而陆杨这边，则是规定每个月至少给酒楼提供十坛酒。 并保证每坛酒的质量。 剩下的那些就是小细节了。 吴掌柜看了之后，直接签了名字，按了手指印。 陆杨是让陆柏来签的名和按的手指印。 陆柏不会写字，但会照样画葫芦。 一笔一划地照着陆杨写的来签自己的名字，倒是不难。 陆杨把另一份契书递给吴掌柜。 吴掌柜倒也痛快。 接过契书检查了一遍就收了起来，随后走到柜台前拿钱。 陆杨看了一眼吴掌柜离去的身影，便低头看向陆柏写的字。 以后他要专心忙科举上的事。 这些生意上的事情，总归还是要靠着他那三个哥哥。 这不识字可不行。 陆杨一边把墨迹干透的契书叠好交给陆柏收着，一边开始计划让三个哥哥读书认字。 以防以后被人给骗了。 陆杨计划得很是深远。 陆柏小心翼翼地把纸张放好，不放心地又拍了拍，确认契书的存在。 两人一脸恍惚的样子，还不知道陆杨已经替他们安排好了以后。 吴掌柜这会已经拿着银子过来了。 “为方兄弟，这是两张二百两的银票，这是一百两散银，你瞧瞧。” 吴掌柜倒是个会观察人的。 陆杨看着吴掌柜放在桌上的二十两，十两，以及五两，二两等不同数额的银子。 笑道：“掌柜的有心了。” 说着，陆杨接过吴掌柜递过来的银票看了看，确认没问题后，便收了起来。 之前那一桌客人在陆杨和吴掌柜谈事情时，便被小二请了出去。 现在酒楼大门都是关闭的。 陆杨倒也不用怕被人惦记着这些钱了。 他把银票递给陆松收好。 然后又把桌上的银子分成两笔，分别递给陆柏和陆松拿着。 而他自己，则是留了二两银子。 第39章 骗人是不对的 陆柏和陆松倒是没拒绝，一脸紧张地收好后，便不敢乱动了。 生怕身上的银子掉了。 吴掌柜也不管陆杨几人是怎么处理这些银子的。 他把视线放到了桌上的酒坛子上。 见陆杨已经收拾好后，吴掌柜指着桌上的几坛酒笑道：“为方兄弟，这几坛酒，要不就卖给我吧？” 陆杨看向桌上的酒坛，这才想起来还有三坛子的松针酒没处理。 想了想，他把面前那半坛子烈酒递给吴掌柜。 “这里面只有半坛子酒，掌柜的若是不嫌弃，这酒我就送给掌柜的。” 吴掌柜哪敢嫌弃，连忙笑眯眯地收下了。 “那我便谢过为方兄弟了。” 眼见吴掌柜的视线还放在另外三个酒坛上，陆杨笑道：“掌柜的，这三坛酒，可不是烈酒。” 吴掌柜疑惑地看向陆杨。 “为方兄弟，这酒既然不是烈酒，那是什么酒？” 陆杨让小二拿个干净的碗过来后，才一边打开盖子，一边回道：“这酒，是五月时酿造的松针酒。” “松针酒？！” 吴掌柜一愣，这酒喝了可是对身体大有好处。 每天小饮两口，延年又益寿。 想到这，吴掌柜看向这三坛子酒便有些眼热。 “为方兄弟这是打算都卖掉吗？” 陆杨之前倒是都想卖掉。 可现在手里有了这么一笔钱，他倒是改变主意了。 “掌柜的若是想买，我倒是可以出手一坛给您。” 陆杨把倒出来的半碗松针酒递给吴掌柜。 吴掌柜端着碗仔细闻了闻，一股松香味萦绕鼻尖。 他浅尝了一口，随后慢慢把那半碗酒都喝完了。 吴掌柜把碗放下，笑道：“这松针酒不错！为方兄弟，这一坛我要了。” 这酒，第一回送，是客气。 第二回送，那就是献殷勤了。 陆杨不需要对吴掌柜献殷勤，所以他按照市场价，收了吴掌柜二两银子。 吴掌柜心里很是高兴。 今天他不光是得到了一个救命酒，还得到了一坛据说能强身健体的松针酒。 吴掌柜当场请陆杨三人吃了一顿大餐。 陆杨倒也接受了。 跟还有些紧张和茫然的陆柏、陆松在云间酒楼里吃了一顿之后，便跟吴掌柜道别。 吴掌柜之前便让小二去买了两包糕点回来，还让厨房那边打包了几道肉菜让陆杨带回去。 吴掌柜的好意，陆杨收下了。 跟吴掌柜再三道别后，陆杨便跟陆柏和陆松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陆柏和陆松各捧着一坛酒。 两人虽然有些不懂陆杨为什么没把这两坛酒也卖给吴掌柜。 但他们聪明地没有选择在酒楼里问。 等三人走了一段路之后，陆柏才开口。 “小弟，为什么这两坛酒不一起卖给吴掌柜呢？” 陆杨拎着吴掌柜给的糕点和饭菜，笑道：“这松针酒可是个好东西，我打算留一坛在家，还有一坛，到时候我要送给夫子。” 陆柏和陆松闻言，这才解了疑惑。 三人各想各地往前走。 这时，一个杂货铺招牌入了陆杨的眼睛。 想到之前跟吴掌柜说好的事。 陆杨脚步一转，便往杂货铺的方向走去。 陆柏和陆松隐约知道陆杨这是要做什么，紧紧地跟在后面。 陆杨进去看了两眼，便直接买了五百斤的粟米。 花了二两银子。 因着买得多，杂货铺掌柜提出让店里的伙计给陆杨送到家。 还是用的有遮挡作用的马车。 车厢虽然破旧了些，但陆杨很满意这个遮挡效果。 直接让陆松跟着店伙计上车。 杂货铺掌柜凭着一双利眼，隐隐猜出陆杨以后定是个大客户。 连忙拉着陆杨说了一通。 “小哥你看我们铺里的米面豆子，都是上乘好货，你以后过来买，我定给你弄好的。” 陆杨全程笑着不说话，一脸认真地听着杂货铺掌柜说话。 眼见说了这么久，陆杨就是没开口后。 杂货铺掌柜一咬牙，直接承诺若是陆杨以后都买这么多，他这边愿意把粟米的价格降一降。 陆杨还是一脸笑眯眯，心里却是在想着这笔买卖划不划算。 他以后就算不在这间杂货铺里买粟米。 去其他杂货铺里也同样会得到这样的待遇。 想了想，陆杨没说话。 杂货铺掌柜见陆杨始终没有开口答应后。 一狠心，便道：“这样吧，以后你在我这边买东西，我都给你降一文钱。” “当真？” 陆杨听到这话后，倒是带了几分好奇。 杂货铺掌柜一脸心疼地点头，“当真。” 陆杨看了一眼杂货铺里的情况。 见各种东西都齐全后，便笑道：“掌柜的也是真诚，这样吧，以后若是有需要，我大哥会来你们杂货铺里找你们的。” 掌柜的一听，便知道自己这是拉了个大客了。 他连连笑道：“行行行。” 跟杂货铺掌柜聊了会之后，陆杨便跟陆柏走了。 陆柏回头看了一眼杂货铺。 杂货铺掌柜还站在门前对陆柏笑了笑。 陆柏点了点头后，连忙把头转了回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小弟，愣愣地问道：“小弟，你就这么两三句话就跟杂货铺掌柜定下来了？” “嗯？” 陆杨原本还在想着到时候这么多酒糟该怎么处理，便听到了陆柏的话。 回想了一下他之前跟杂货铺掌柜说的话。 陆杨摇头道：“大哥，我没跟杂货铺掌柜定下来啊，我只是说以后有想买的，会来跟他说一声，就算不去他那里买，他也是不知道的。” 陆柏脚步一顿，转头看向陆杨，皱眉道：“小弟，这，这骗人是不对的。” 陆杨脑子一懵，眼睛眨了眨，“大哥，我什么时候骗人了？” 听到陆杨的话，陆柏眉头越皱越紧。 “总之就是不对。” 这还是陆杨第一次见到自家大哥生气。 想了想，陆杨解释道：“大哥，我没有要骗他啊，以后家里的事就要靠大哥你们了，这去哪买粟米，还不是由着大哥你们来。” 陆杨见陆柏脸色好了些后，笑道：“大哥，你回去之后跟爹他们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家里周围的地都拿下来，然后把屋子建大一些，把外墙也砌高点。” 陆柏知道陆杨的意思，他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家里的蒸馏灶台还得多弄几个。 不然就凭现在这一个蒸馏灶台，还不够供云间酒楼的。 因着粟米发酵要时间，陆杨跟酒楼掌柜约定的是半个月后把酒陆续送过去。 在这段发酵的时间里，他们得把灶台的事弄好才行。 想到这，陆柏点头，“我回去就跟爹娘他们商量。” 村里的地跟赵家族长说一声就行，里面再给点银子，地的事倒是不成问题。 就是这个酒糟的问题...... 第40章 不蒸馒头争口气 想到这，陆柏问道：“小弟，这个酒糟怎么办？” 他们以后有这么多的酒糟要处理，之前说的也不能处理这么多啊。 陆杨自是明白这个道理。 想了想，陆杨笑道：“要不让娘养几头猪？” 猪在大河村可算是个珍贵东西，陆柏从没有想过这事。 如今听到陆杨的话，陆柏眼睛倒是亮了起来。 “可以是可以，但这总归也不是个办法。” 陆杨听了之后，点了点头。 这酒糟里面总归还是有些酒精，喂猪也不能喂太多了。 想了想，陆杨说道：“那就用来做肥料吧。” 酒糟是能做肥料的，就是不知道他娘会不会同意罢了。 想到这，陆杨和陆柏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继续说这个事。 陆杨想到现在家里有点钱，以后也是要经常往县城这边送酒。 便跟陆柏说道：“大哥，以后家里肯定是要经常跑县城的，老是让李伯送过来也不是个事。” “确实。”陆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特意请李伯送过来的话，钱也要花得多一些。 想到这，陆柏便说道：“回去之后，我就跟爹娘他们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买头牛，到时候弄个板车。” 陆杨一听，当即反对。 “大哥，不要板车，家里以后可是要送酒去酒楼的，村里这么多人看着咱们家......” 陆杨没把话说透。 陆柏却是听明白了陆杨的话。 以前村里便经常说家里的闲话。 现在家里有了点小钱后，村里肯定会说得更欢。 想到这，陆柏迟疑道：“要不弄个马车？” 马比牛跑得快，弄个马车以后陆杨回家什么的也方便。 送货也方便。 陆杨点头，“我看行。” 陆柏见陆杨同意后，便开始琢磨起了这事。 不过他现在身上放着这么多钱，他也不好继续在县城里逛下去。 “我回家跟爹娘他们说一声。” “嗯。” 两人边走边说。 眼看就要到城门那了，陆柏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塞给了陆杨。 陆杨没有拒绝。 他之前拿的二两银子已经付了那五百斤的粟米。 手里只有陆松之前给回的几百文钱。 把陆柏送上车后，陆杨便捧着松针酒往学堂的方向走去。 陆松回到家的时间比陆柏要早一些。 村民们远远地看见一辆马车从村口的方向走来。 等近了一看，发现陆松正坐在上头，众人顿时震惊不已。 “我没看错吧，那是老陆家的二儿子？” “是老陆家的！” “他们家怎地有钱坐马车回来了？” 村民们议论纷纷，甚至有人跟了上去，打算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马车确实是马车，但就是很普通的马车。 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车棚子罢了。 但大河村村民连马车都没摸过。 这会在村里见到了马车，可不得稀奇。 陆松下车时，便发现了车后面那几个村里的妇人。 说起来，自从陆杨县试落榜之后，陆家跟村里人慢慢地就不怎么往来了。 大家也怕陆家会去找他们借钱。 不蒸馒头争口气。 好在陆家现在也熬过来了。 陆松看了一眼后面，想到车里那几百斤的粟米，也笑不出来了。 若是被村里人看到，明天他们陆家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子。 店伙计眼睛也是锐利的。 他看了看陆松有些阴沉的脸色，又回头看了一眼正探头探脑的村民们。 想了想，伙计看向陆家的大门，又估量了一下马车的大小。 他笑道：“要不我把马车赶进去？” 陆松一愣，看了看自家院门之后，又看了一眼马车的大小。 小心点的话，还真能赶进去。 刘晓这会也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了。 因着院子里还在烧着柴火，刘晓半开了一扇门。 门前出现的马车让刘晓愣了愣。 她看向陆松，刚打算开口，便听到陆松说：“娘，把门开开，进去再说。” 说着，陆松给刘晓使了个眼神。 刘晓往旁边一看。 便见村里那几个最爱说闲话的人正聚在一起。 刘晓眼神一暗。 她把门打开之后，便走过去拉着那几个村民开始聊天。 陆松看了一眼，便跟伙计把马车赶了进去。 让铁蛋把门关上之后，陆松才把车里的粟米搬下来。 有着伙计帮忙，五袋粟米很快便从车上搬了下来。 陆大石看了一眼地上的粟米。 碍于有外人在场，没有问陆松是怎么一回事。 腰腹臂膀一用力，陆大石扛起地上的粟米便去了放杂货的屋子。 等伙计离去时，陆大石已经把最后一包粟米扛进了房里。 这时，刘晓也应付完村民走了进去，顺带着把门给关上了。 陆松知道陆大石和刘晓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 便主动地把他和陆柏跟着陆杨在县城里做过的事都说了出来。 等陆大石和刘晓明白事情经过时，陆柏正好回来了。 他看着正坐在一起的几人，趁着机会把杂货铺的事跟几人说了一遍。 看着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的几人。 陆柏笑道：“爹，娘，以后家里的酒糟肯定会越来越多，我跟小弟商量了一下，小弟说......” 陆柏把陆杨跟他说的关于酒糟的处理方法说了出来。 眼见几人都一脸沉思后，陆柏把怀里的契书和银子拿出来。 陆松见状，也把怀里的银票和银子拿出来。 “爹，娘，这里是四百两银票和一些散银，还有和酒楼约定好的契书，你们收好。” 刘晓和陆大石看着桌上的东西，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 一旁的赵梨花三人也是目瞪口呆的样子。 他们何时见过这么多钱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大石开口道：“杨子说得没有错，这院子确实是小了些。” 闻言，陆柏几人便知道陆大石这是想重建屋子了。 想了想，陆柏问道：“爹，若是建屋子，我们住哪里？” 陆大石身子一顿。 过了会才道：“到时候我去跟赵家族长说一声，把这周围的地都要了，到时候在外面弄个高点的土墙，然后把这几间屋子并进去。” 陆大石的话得到了陆柏几人的同意。 刘晓看着桌上的银票和银子。 想了想，说道：“弄个猪圈和鸡圈吧，到时候家里养两头猪，再多弄几只鸡回来，至于这酒糟，先弄点去县城里试试。” 刘晓也做出了让步，“实在不行，那就依杨子说的，用来弄肥料吧。” 陆大石闻言，并没有反对。 一旁的赵梨花，李静和周寻芳听着，刺绣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想着自己娘家那边的情况，三人却是没敢在此时开口。 赵梨花是隔壁鹤山村的。 鹤山村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 那的村民日子过得比陆家还要难。 至少赵梨花家就很难。 她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 两人也已经成家了。 家里的田地少，还没有陆家多，只有五亩。 大多时候都是吃的野菜充饥。 以前陆家也难，赵梨花也帮不了娘家人。 现在陆家日子慢慢好了起来，赵梨花也不想看着娘家人饿死。 她那父母、哥哥妹妹都是好的。 即使现在家里有难，也从来没有求到她这里。 赵梨花想着想着，不自觉地便停下了动作。 第41章 齐宁 一旁的李静和周寻芳跟赵梨花家情况差不多。 不过两人娘家里的田地和兄弟姐妹要多一些。 但也都是一些老实诚恳的农家人。 此时，三人呆呆地坐在那里，神情恍惚。 刘晓看了一眼三人，便收回了视线。 当初刘晓嫁给陆大石时，上面没有公婆管着。 但她也明白那颗为娘家人着想的心。 陆家这几个儿媳的为人刘晓是知道的。 她当初给几个儿子找媳妇时，都是再三打听过她们家里人的为人的。 若是有不好的，刘晓也不会让她们进门。 毕竟他们陆家没有宗族帮衬。 若是遇到不好的亲家，那对于陆家来说，就是件坏事了。 刘晓当初的决定，现在倒是成了件好事。 想到之前说好的蛋酒，还有家里接下来要忙的事。 刘晓心里即使是有了一些打算，却也不想早早地跟三个儿媳妇说。 这边。 陆杨捧着松针酒回到舍房时，刘开毅几人还没回。 天气炎热。 陆杨背后出了一身汗，怕穿着这套衣服去见夫子不雅观，陆杨便去换了套衣服。 然后拿着松针酒去了夫子院落。 秦夫子院落里有个凉亭。 陆杨一进去，便看见秦夫子正坐在凉亭里看书。 想了想，陆杨往秦夫子那里走去。 秦夫子这会也看到陆杨了，他把手上的书放下，等陆杨过来。 陆杨快走两步，到秦夫子面前行礼。 “学生见过夫子。” 秦夫子点头，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坐吧。” 陆杨走过去坐下。 他怀里的酒坛实在是太过显眼。 秦夫子看了一眼陆杨捧着的酒坛，疑惑道：“你拿着酒过来？” 陆杨也不想秦夫子误会自己，连忙解释：“回夫子，这是学生家里酿造的松针酒，听说喝了对身体好，我便给夫子带了一坛过来。” 秦夫子顿了顿，脸上看不出悲喜。 “你家里......” 陆杨连忙回道：“回夫子，学生家里还有呢，夫子不必担心。” 闻言，秦夫子看了一眼陆杨，眼里有着一丝思量。 “如此，老夫便收下了。” 陆杨连忙把酒坛子放在秦夫子旁边，然后坐下。 秦夫子看了一眼酒坛，而后看向陆杨，问道：“可是学习上有困难？” 陆杨抬头迟疑地看了一眼秦夫子，随后低头回道：“回夫子，学生是遇到了一些困难，但不是学习上的。” 闻言，秦夫子皱眉道：“是何困难？” 听着秦夫子的语气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陆杨想了想，便回道：“回夫子，是这样的，学生想给家里的哥哥和侄子们找个老师，但学生知道老师难找，便想着夫子能不能给学生引荐一下。” 陆杨的初心是好的，秦夫子听了之后，倒也没有生气。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酒坛，过了会之后，才说道：“倒也不是不能给你引荐，只是......” 秦夫子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陆杨却是有些听出来了秦夫子话里的意思。 读书识字的人大多都有些傲气。 若不是十分缺钱的人，一般是不会接这种活的。 毕竟人家时间也宝贵。 不过陆杨的目的也不是要学识多好的人，只要能教认字就行。 若是他有时间，他倒是乐意教。 只是他现在还得忙着温习，连学堂门都少出，教也教不了什么。 想了一会。 陆杨便试探地说道：“回夫子，学生只是想给家里人请个能教认字的夫子而已。” 秦夫子听懂了陆杨的意思。 这要求倒是不高。 秦夫子认真想了想，片刻后才道：“我以前有个同窗，家里贫困，书读了几年便回家了，不过他一直没有放弃读书，你可以去试试。” 陆杨连忙道谢：“谢夫子帮忙。” 从秦夫子的院落出来后，陆杨看了一眼手里拿着的信封。 心里却是在思考着什么时候过去找这人。 信封里面写了什么，陆杨没看。 总归也是夫子写给同窗的话，陆杨也没打算拿出来看一看。 夫子愿意帮他，陆杨虽有些惊讶，但也不会觉得下次夫子还会帮自己。 所以他得好好找个时间过去拜访一下才行。 想着家里估计还要忙一段时间。 陆杨便想着等家里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再去找夫子到家里教哥哥他们读书。 做好决定，陆杨大步往舍房的方向走去。 回到舍房后，陆杨便拿了本书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刘开毅几人也陆续地回来了。 看书温习练字已经成了大家的习惯。 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刘开毅和孙元生还有冯宝来也拿了本书看了起来。 舍房里很安静。 陆杨倒是很喜欢这样的寝室环境。 不吵不闹的，大家各做各的事，也不会打扰到谁。 看书的氛围很是浓烈。 时间很快过去，光线变成了橘红色。 屋里是最快暗下来的。 陆杨收起书，打算去伙房那边随便吃点东西。 伙房那边给钱的话，是可以点些自己喜欢吃的菜式的。 不过陆杨对这些要求不是很高。 他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只要不是太难吃的东西。 他都能吃进肚子里。 陆杨看向刘开毅三人，问道：“我要去伙房那边，你们去吗？” 孙元生和冯宝来摇头，表示他们自己带了晚饭。 倒是刘开毅跟陆杨出了门。 两人往伙房的方向走。 伙房在东南方。 出了舍房门之后，拐两个弯，再走一段石子路就到了。 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两人前面有不少人。 刘开毅看了眼后面，然后凑到陆杨身旁小声说道：“听说明天会有新同窗进来。” 刘开毅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好奇，还有着一丝激动。 陆杨瞥了一眼刘开毅，略有些不解地问道：“你认识？” “没有，只是听说过名字而已。” 刘开毅笑了笑。 “此人叫齐宁，年龄比我们要小一些，听说夫子很是看重此人。” 说到这，刘开毅的语气有了些起伏。 “夫子之前一直给这人私下授课，听说下次县试也要跟着我们一起下场。” 陆杨一愣，他怎么都没有听说过这些消息？ 不过想到原主从来不在乎这些事后，陆杨便理解地点了点头。 “夫子看重他，想来此人天赋确实厉害。” 听到这话，刘开毅看了一眼陆杨。 见陆杨一脸平静，一点也没有他所认为的那种担忧后，刘开毅有些好奇。 “为方你不担心？” 第42章 过去的考题 “担心什么？” 陆杨随口问了一句。 他步伐悠闲，眼睛有些漫不经心地扫过周围的学子。 刘开毅想到自己之前听到的那些话。 凑到陆杨身旁轻声道：“之前听乙班里的学子们说，夫子之前的精力都放在了此人身上。” “若是他到了我们学室，想来夫子也会把精力放到他的身上。” 陆杨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周围之后，把刘开毅拉到了旁边的假山旁。 “启恒兄，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在哪听来的？” 天色昏黄，周围灯火还没有亮起。 陆杨站在背光的位置，刘开毅看不清陆杨的神情。 但听着这有些低沉的语气，刘开毅有些不安地回道：“是我听来的，怎，怎了吗？” 陆杨皱眉道：“此人也是刚来我们学室，若是夫子把精力放到他身上，那也是人之常情，你可不能由此心生罅隙。” 刘开毅一听，这才明白了陆杨为什么要把他拉到这里。 原来是因为这事。 他笑道：“为方兄放心，我不会这样想的。” 他们现在在班里也就是以温习为主，就算刘开毅真眼热夫子给齐宁开小灶，刘开毅也不会多想。 他们现在只能靠自己的努力，旁的，都是些锦上添花罢了。 陆杨观察了下刘开毅的脸色，见他说的是真的之后，才放下了心。 “行，先去伙房吧。” 第二天。 吃过早饭后，陆杨和刘开毅一前一后地进了学室。 学室里已经多出了一张桌子。 陆杨与刘开毅互相看了一眼之后，便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大家好像都没有过多关注那个多出来的桌子，按照往常那般坐下读书。 不知过去了多久，秦夫子带着一人走了进来。 大家自觉地停下读书。 陆杨看向站在秦夫子旁边的那个小孩。 那人身材瘦弱，看着应该是要比他小两岁的样子。 陆杨原本是班上最小的那个。 现在这个年龄最小的位置就要让给此人了。 秦夫子满意地看着底下八人，摸着胡子笑道：“这是赋起，大家以后要互相帮助。” 说着，秦夫子便让齐宁去座位上坐着。 齐宁落座之后，秦夫子便说一会要抽查一下大家的学习情况。 陆杨现在已经有些摸清秦夫子的习惯了。 每次放假之后，秦夫子总会来一次抽查。 陆杨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 但看着前面范平儒微微发抖的身子，陆杨心里带了丝疑惑。 难不成范平儒是知道了什么？ 这份疑惑没有持续太久，陆杨便得到了答案。 秦夫子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上正拿着一叠纸。 陆杨看了眼范平儒，然后抬头看向秦夫子。 秦夫子笑道：“你们有些人已经有过县试的经验，老夫这次特意从以前的县试题里抽了几道题出来，给大家练一下笔。” 说着，秦夫子让陈德仁把手上的纸张发下去。 陈德仁起身照办。 不过一会，陆杨便拿到了自己的那一份考题。 陆杨扫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细看，便听到秦夫子说。 “这份考题难度不大，你们温习与否，老夫从这份考题里便能看出一二。” 看着底下学生们的各种神情。 秦夫子笑了笑，才继续说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你们付出了多少努力，便会得到多少回报。” “老夫今日就在这里，看看你们努力的成果。” 秦夫子说完，便坐了下来。 “开始吧。” 陆杨看了一眼秦夫子平静的神情，又看了一眼范平儒。 平时秦夫子检查学习情况，都是抽查的四书五经里面的内容。 没想到这次，竟然直接拿着以前的县试题来检查他们的温习情况。 难不成这是在培养这个齐宁？ 陆杨回想了一下刚刚齐宁的样子。 少年身体羸弱，除了衣着方面可能精致了些之外，脸色还没有他红润。 一脸阴郁沉默的样子，看着还真不像个读书人。 陆杨瞥了一眼斜后方的齐宁，随后低头看向桌上的纸张。 齐宁敏锐地抬头看了一眼陆杨，眸色暗沉。 又看了一眼秦夫子后，齐宁才收回了视线。 学室里只剩下了大家磨墨的声音。 陆杨一边研磨，一边思考纸上的考题。 考题不多。 只有五道背诵填空题，一道四书文，一道经文，还有一道五言六韵试帖诗。 背诵填空题是从四书五经里出的，对于陆杨来说不是难题。 看试题那会。 陆杨脑海里便自动把剩下的句子或者缺的词补了上去。 现在陆杨在思考的，是后面三道大题。 其中四书文的题目是【敬事而信三句】。 这题目是出自《论语·学而篇》里的“道千乘之国”章。 完整的句子是“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知道出处和完整的句子之后，根据里面的注释就能知道解题的方向。 而这句话的意思是：治理一个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就要严谨认真地办理国家大事而又恪守信用，诚实无欺。 节约财政开支而又爱护官吏臣僚，役使百姓要不误农时。 想到这，陆杨磨墨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又开始慢慢研磨起来。 其实到了这里，这个四书文的解题思路陆杨已经有了大概的方向了。 只要从“敬”、“信”、“节”、“爱”、“使时”出发，这篇四书文的得分便不会低。 陆杨看向经文题。 经文题目是【水、火、金、木、土、谷，惟修】。 这是出自《尚书·大禹谟》中的【于！帝念哉！德惟善政，政在养民。水、火、金、木、土、谷，惟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叙，九叙惟歌。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俾勿坏。】 这题其实跟上一道四书文题差不多。 只要知道了出处，把这段话的意思理清一遍，再结合一下整篇文里的意思，就能知道解题的思路。 水、火、金、木、土、谷被称为“六府”，是大自然用来养育万物的。 而“德惟善政，政在养民”，则是说修德主要表现在搞好政事，把这“六府”修治好，就能把百姓养好。 得出解题的思路，陆杨瞥了两眼便看向了下一道题。 第43章 你们还在一起玩呢 县试的试帖诗不会很难。 不会像后面的乡试、会试那样，说不定还要思考一下考官要考的是什么。 像现在秦夫子抽出来的这道试帖诗题目就是一个简单明了的【梅】字。 靖朝的试帖诗讲究以物言情，以物喻人。 借着景物抒发自己内心的情感。 像梅兰竹菊这一类常见的植物，陆杨私底下也没少练。 或者说，像陆杨这样要考科举的学子，平时都会以这些常见的植物练手。 毕竟说不准那次考试，就刚好遇到自己练过笔的植物呢？ 想到这，陆杨笑了笑。 他停止磨墨，拿笔沾了沾墨水。 打算在草稿纸上，先把自己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大概诗句写下来。 这种景物的试帖诗练多了，看两眼脑海里便会自动出现诗句。 后面再稍微改一改，就能成为一首不错的五言六韵试帖诗。 而且像县试中的试帖诗，只要不偏题，一般都没什么问题。 五言，就是每句五个字。 六韵，就是诗中要有六个韵脚。 把这六个韵脚弄好，就算分不高，这试帖诗也不会出啥问题。 除非是真有人眼睛不好使，把梅写成菊什么的。 那考官睁只眼闭只眼也看不过去的，那就不行了。 陆杨眼睛自然没问题。 把大概的诗句写好后，陆杨也没有着急润色。 而是打算把前面的背诵填空题在草稿纸上也写一遍，以防出现错字。 陆杨写得认真。 等他停下笔时，他才发现学室里的氛围有些怪怪的。 陆杨看了看右前方的余涛和旁边的孙元生。 发现这两人脸上都带着一丝紧张后，陆杨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了？ 碍于秦夫子还在上面看着，陆杨也没敢东张西望的，低头润色好草稿纸上的小作文后，便抄到试卷上。 秦夫子抬头看了眼正在底下奋笔疾书的几人，又低头看了一眼之前交上来的考卷。 越看眼里就越是满意，只是想到那人的身世...... 秦夫子便控制不住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天赋。 秦夫子心事重重地把考卷放好，然后继续看着下面几人。 不知过去了多久，秦夫子终于拿着大家的考卷离去。 陆杨摸了摸肚子，把桌上的东西收好后，打算先去伙房那边吃个饭。 然后再回舍房里休息。 刘开毅这会已经背起箱笼，走到陆杨身旁等着陆杨一起去伙房。 一旁的齐宁还坐在位置上，手捧着一本书，看样子是并不打算去伙房那边吃饭。 陆杨扫了一眼，背起箱笼对刘开毅道：“我们走吧。” 甲班里本来就没多少人，加了一个齐宁进来，也不过是九人罢了。 陆杨和刘开毅出门时，学室里只剩下正在认真看书的齐宁了。 陆杨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一旁的刘开毅却频频看向学室里面。 见陆杨一点都不好奇齐宁后，刘开毅笑道：“为方你怎么都不好奇这人呢？” “赋起兄？” 陆杨扫了一眼刘开毅，心里有些不解。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 他还不如好奇一下伙房今天弄的饭菜。 想到这，陆杨觉得肚子更饿了。 他脚步加快了几分。 刘开毅顿了顿。 想到陆杨可能是不知道之前在学室里发生了什么事，便连忙小跑着追上陆杨。 “为方，你难道不知道赋起兄是第一个交卷的吗？” 第一个交卷？ 陆杨还真不知道。 他做题向来不着急，都是估摸着时间来的。 提前半个小时写完试题是陆杨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这个规矩现在已经成为了陆杨的习惯。 他不喜欢提前交卷，写完答案之后，宁愿趴桌也不会提前交卷。 这会听到刘开毅说齐宁提前交卷，陆杨笑道：“人家厉害，提前交卷又有何问题？” 刘开毅当然听懂了陆杨话里的意思。 但他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齐宁交卷的时间。 “为方兄，你若是知道赋起兄交卷的时间，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哦？” 陆杨倒是被刘开毅的话提起了一丝兴趣。 “什么时候交的？” 见陆杨有了兴趣，刘开毅嘴角扬起一抹胜利的笑容。 “秦夫子说开始之后的半个时辰，人家赋起兄便交卷了。” 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小时。 除去润稿的时间，陆杨倒是勉强也能做到。 如果这次抽查，齐宁排名在前的话，就能足够说明此人脑子确实是聪明的。 一个小时就交卷。 陆杨回想了一下，他那时应该还在分析大题吧？ 难怪之前大家的表情这么紧张，原来是因为有人给了压力。 好在陆杨没有发现，不然说不定心里也会有一丝起伏。 两人说着说着，也快到伙房了。 周围人太多。 陆杨看了一眼刘开毅，示意刘开毅别再说别人了。 刘开毅点头，他是对齐宁好奇，但也不想成为在背后说人闲话的长舌妇。 两人简单吃了个饭之后，便回了舍房。 陆杨打算去外面背会书，顺便消消食。 舍房外面是个院子。 院子还算大，陆杨在旁边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 一边踱步一边背书。 声音不大，怕吵着别人休息，陆杨压低了嗓音。 这时，三道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这个齐宁，真是嚣张惯了！还以为这是乙班呢？” “就是，半个时辰就敢提前交卷，我看根本就是在乱写一通！” “这回就让陈呆子杀杀这人的锐气。” 陆杨本无心听这些话。 奈何这三人语气越来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 陆杨就算不想听也不得不听。 想了想，陆杨转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陆杨站的这角落，周围被花丛和树丛挡着，没人发现也是正常。 但陆杨一走出来，周围空空荡荡的，三人一眼就看到了陆杨。 陆杨看着眼前这三人组。 微微挑起眉头，笑道：“真是巧了，王兄，余兄，范兄，你们还在一起玩呢？” 陆杨还以为三人已经闹翻了，没想到这三人倒是又聚在一起了。 听到陆杨的话，范平儒的脸色有些难堪，眼神闪躲。 第44章 出什么事了？ 王丰看了一眼自动凑过来的范平儒，又看了一眼陆杨，淡笑道：“没想到为方兄还喜欢听人墙角呢？” 陆杨轻拍了下手上拿着的书籍，看向王丰笑道：“瞧王兄说的，在下为人如何，王兄你还不了解吗？” 说起这个，王丰便想到被陆杨拿回去的二两银子。 以及被秦夫子警告，不仅失了银子，还被罚抄了几遍四书五经的回忆涌上心头。 王丰眉头一皱，眼神里也有了些变化。 “呵呵，为方兄若是有事，可以先走。” 陆杨点头，看了一眼前面之后，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在路过王丰时，陆杨淡淡地提醒道：“王兄你们说话小声点，莫被赋起兄听见了。” 说着，陆杨下巴扬了扬，示意王丰看向前面。 王丰一愣，不解地转头看向陆杨指的方向。 便见不知何时，齐宁正捧着两本书站在不远处的假山前。 神情淡漠，眼睛却是看向了他们这边。 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有没有听到他们之前说的话。 王丰三人神情有些不自然。 陆杨看了一眼王丰三人。 对着齐宁笑了笑后，便往舍房的方向走去。 其实在王丰说他听墙角时，陆杨便发现了齐宁。 也不知道齐宁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不过陆杨也没有在意，左右说那些话的人也不是他。 齐宁看着陆杨离去的背影，眸色暗沉。 因着班里人少，秦夫子在第二天便公布了考试的名次。 第一名是陈德仁，第二名是陆杨，第三名正是齐宁。 齐宁这个成绩，啪啪地打向王丰三人的脸蛋。 特别是在三人垫底的情况下，这无形的一巴掌抽得更狠了。 如此，齐宁用自己的实力，在甲班里站稳了脚跟。 七月十五日，也就是七月半，学堂放一天假。 陆杨一大早就收拾好东西。 打算一会去县城里逛逛，买些肉和冰糖葫芦回去。 没想到这一出学堂门，陆杨便看到了陆柏。 而陆柏身旁还有一辆马车。 马车看着很是简陋，车厢有些大。 陆杨看着很是满意，他连忙走过去。 “大哥，你怎来了？” 现在才是七点的样子。 陆柏就已经出现在了学堂门前，想来也是天未亮就出门了。 陆柏看着陆杨笑道：“今日是七月半，爹知道学堂这边肯定是要放假的，便让我过来接你回家。” 陆杨点头，好奇地看向被陆柏牵着的大马。 上下打量一番后，陆杨笑道：“这马倒是结实。” 听到陆杨夸这马，陆柏嘿嘿地笑了起来。 “爹和我去挑的，这马车可是花了三十两银子呢。” 陆柏虽然有些肉疼。 但有了马车之后，来回县城确实是轻松了不少。 总归银子花了还能再赚。 而且这马车也不是说用了一次两次就会消失的东西。 陆杨笑了笑，“这钱花得倒是不亏。” 这马摸着皮毛顺溜，一看就是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想来家里人对这匹马，肯定是当成了宝贝来养。 陆柏不知陆杨的心思，伸手撩开车帘，让陆杨进去。 陆杨上了车，把车帘弄好，坐在外面一点的位置跟陆柏说话。 陆柏见陆杨坐好后，上车便调整马车的方向。 马车缓缓往前移动。 陆柏笑道。 “家里现在已经把外面的高墙弄好了，就是里面的屋子还未弄好，可能看着有些乱。” 闻言，陆杨问道：“家里现在有在弄酒吗？” 陆柏点头，“放心，都弄着呢，爹又弄了几个灶台，时间来得及。” “那就行。” 想着还要去买点东西回家，陆杨连忙出声道：“大哥，我还要去买些东西。” “好。” ...... 马车回到大河村时，陆杨便发现村里人好像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 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陆杨看过去，当下便与几人的视线对上了。 陆杨眼神暗了暗。 家里如今又是建房，又是买马车的，有些招人眼红也是正常的。 想到这，陆杨等周围没人时，才问陆柏。 “大哥，家里没被人欺负吧？” 陆柏回头看了一眼陆杨，淡笑道：“小弟放心吧，家里挺好的。” 之前村里人是激动了些，但现在好像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想着买马车回来的那一天，赵家族长来家里找爹说话。 陆柏的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陆杨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大河村里的村民，陆柏这话恐怕只是说的表面。 想了想，陆杨问道：“村里人没来闹？” 要是大家一直都这么穷，村民们估计也就是在背后说些陆家的闲话。 现在陆家有了钱。 恐怕以前还算平静的生活，估计是平静不下去了。 只是这生意陆杨也不可能一辈子藏着掖着来。 毕竟有大钱不赚是傻子。 不建房子，不买马车，陆家就永远只能做些小生意。 想着想着，陆杨心里隐约有种想法。 不过他得先回家了解清楚情况之后，才能做决定。 陆柏摇头。 见前面有村民，陆柏也没说什么，只是道：“回家再说吧。” “行。” 快到家时，马车慢了下来。 外面的大门建得大了些，陆柏直接把马车赶了进去。 外墙建得也比以前的要高一些。 里面的面积看着还挺大。 陆杨下车之后扫了一眼旁边建了一半的屋子。 收回视线便往陆家之前的院门走去。 陆柏把车厢跟马匹分开之后，便把马牵到一旁的草棚里绑好。 陆杨拎着东西进来时，家里一片闹声。 几个小孩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的，也不知道在玩些什么游戏。 陆杨看了一眼那蒸馏灶台的位置。 发现那里已经变得空荡荡的。 陆杨收回视线，压下心里的疑惑，对铁蛋几个小孩笑道：“你们过来，小叔给你们买了冰糖葫芦。” 几个小孩一听，连忙走到陆杨面前乖巧地喊“叔”。 陆杨笑了笑，把手里拿着的冰糖葫芦发下去后，便让几个小孩自己去玩。 刘晓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见陆杨东西都没放下，就给几个小孩发冰糖葫芦，便笑道：“杨子，你先回房把东西放下，一会过来喝点蛋酒。” “好的，娘。” 陆杨喝完蛋酒时，陆柏也把陆大石和陆松叫回来了。 陆大石和陆松之前正在新弄好的那几个灶台旁忙活。 知道陆杨回来后，便留了陆榕在那边照看着。 陆杨一看他爹那愁眉苦脸的样子，便知家里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等大家都坐好后，陆杨疑惑道：“爹，出什么事了？” 第45章 关于名声 陆大石喝了口水，放下碗后，轻叹道：“前两天赵家族长过来了。” 刘晓几人一听，神情瞬间也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陆杨扫了一眼大家，然后看向陆大石，等着陆大石继续往下说。 陆大石想起当初赵家族长说的话，声音也变得大了几分。 “赵族长说，陆家也是大河村的一部分，可不能忘了大家当初对陆家的帮助。” 当初陆大石娶刘晓时，村里人是帮了些忙。 但也都是靠着陆大石的努力，陆家才慢慢好起来的。 不过赵家族长倒是也没说错，他们陆家确实是大河村里的一部分。 赵家族长倒是也直爽，没有跟陆大石说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想到这，陆大石又叹了口气。 “赵家族长以为是你在外遇到了什么贵人，说大家终究还是一家人，陆家该帮的，还是要帮着一点自家人。” 陆杨听着，嘴角慢慢勾起。 他能听懂赵家族长话里的意思。 无非就是要陆家别只顾着自己发财，最好还是带着大家一起致富。 若是大河村里都是好的，陆杨倒也不介意都帮一把。 毕竟他以后若是要做大做强，人手肯定是少不了的。 只是...... 陆杨左手按了按右手腕，眼帘垂下，看向桌上的茶壶。 陆大石还在那里说着赵家族长说的话。 “他说我们陆家有些单薄了，觉得可以让你入赵家的族谱，到时候对你的前途也有帮助。” 帮助？ 陆杨挑了挑眉，他可不需要这些帮助。 陆杨淡笑道：“爹，这事你别管，若是赵家族长再来劝你让我入赵家的族谱，你就让赵家族长来找我，我来跟他说。” 他怎不知道赵家的族谱这么有用，入了就对他有帮助了？ 陆杨眼里带了丝玩味。 他大概也能明白赵家族长心里的想法。 陆家供他读了这么多年书，等到可以参加县试，有望成为童生或者秀才了，就来拉他入赵家族谱。 想空手套白狼呢？ 他都不敢想的事，赵家族长也敢想。 陆大石点头，他是知道陆杨现在嘴皮子比以前溜了。 他在赵家族长面前半天吭不出一个字，陆杨不像他，说不定连赵家族长也说不过陆杨。 想到这，陆大石心里不知怎地，也安心了不少。 陆柏有些没懂陆杨说的话，疑惑道：“小弟，那村里人还帮吗？” 大河村里虽然有爱说闲话的人。 但也有一些跟陆柏玩得来的人。 若是陆杨说帮，陆柏倒是希望能帮一把这些兄弟。 陆杨之前心里便有一些想法了。 现在听到陆柏的话后，不假思索地点头道：“帮是要帮，但得看人。” 这东西着实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看个几回就能明白是怎么弄的。 陆杨也不敢去赌这个人心好坏。 这个帮，得在保证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去帮。 想到这，陆杨看向刘晓，“娘，家里的蛋酒有拿去县城里卖吗？” 刘晓点头。 “马车买回来之后，便让你大哥二哥去县城那边试着卖了一些，三大桶的蛋酒，半个时辰就卖完了。” 说起这个，刘晓倒是想起了一些事。 “对了，这蛋酒活，我打算让梨花她们娘家来做。” “嗯？” 陆杨看了一眼刘晓，又看了一眼略有些激动的三个嫂嫂。 想了想，陆杨摇头道：“娘，这蛋酒不能给嫂嫂她们娘家来做。” 赵梨花三人一愣。 没想到刘晓同意之后，倒是陆杨不答应这个事了。 三人心里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 陆杨看向三个有些失落的嫂嫂们，淡笑道：“嫂嫂们不用担心，该帮的，都会帮的。” 听到这话，赵梨花三人倒是松了一口气。 有着陆杨这句承诺，她们也不用再担心娘家了。 陆杨现在在陆家的地位，已经不知不觉地上升了不少。 只要陆杨开了口，她们的公公婆婆便不会反对。 刘晓看向陆杨，心里有些不解。 “杨子啊，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陆大石几人也有些好奇。 陆杨淡笑道：“爹，娘，我们与云间酒楼还有契书，这酒我们也不能让别人去卖。” 说着，陆杨看了一眼迷惑的几人，又道：“这蛋酒，我打算让村里人去卖。” 从他们这里拿原料，然后回家之后自己去做。 陆家只管提供原料，其他的，他就不管了。 陆松皱眉道：“你打算卖村里人多少钱？” 说到底，这酒糟就是粟米，都是能填饱肚子的。 而大河村又不是一个富裕的村子。 这若是卖得便宜了，大家都买去填肚子怎么办？ 这要是吃坏了肚子，不得找他们陆家算账？ 陆松把自己的考虑说了出来。 刘晓和陆大石一听，便有些想反对陆杨之前的决定。 陆杨赞许地看了一眼陆松，然后让刘晓和陆大石别担心。 “二哥说的倒是没有错，所以我们要限量卖这个酒糟。” “限量？” 陆柏有些担心，“村里人能同意吗？” 陆杨眼神一闪，笑道：“一文钱一斤酒糟，限量每天五斤，同意就买，不同意就不买，选择权在他们。” 不同意？ 不同意他还不乐意卖了呢。 看着陆大石几人犹豫的神情，陆杨加重语气。 “爹，现在是他们求我们，我们态度要摆在明面上，不能让大家觉得我们陆家好欺负。” 陆大石有些迟疑，生怕会坏了陆杨的名声。 “这不会影响你考科举吧？” 陆杨愣了愣。 难不成陆家以前容忍着村里人说闲话，就是怕坏了他的名声？ 不知怎地，陆杨心里有些难受。 他眨了眨眼睛，笑道：“爹，这不会影响我的名声的。” 他做的是好事，怎地还会坏了他的名声？ 靖朝对于商人能不能科举这件事，有限制，但是限制不是很严格。 只要家世清白，德才兼备，商人的子弟也能参加科举。 不过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还是最低的。 这也导致了现在不少商人都开始培养起了自家子弟，就想靠着科举这事改变自家的地位。 陆杨家历代贫农，家世清白，官府若是要查，也是查不出什么的。 而且，如果他考上了秀才，大河村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赵家族长巴不得他早点考上，怎还会去抹黑他的名声呢？ 第46章 赵家族长 陆杨想了很多，其实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罢了。 陆大石几人没有想通他与大河村之间存在的利益关系。 不过陆杨也没打算跟陆大石他们说得太明白。 想了想，陆杨笑道：“爹，到时候就再弄几个灶台吧，让嫂嫂们的家人过来帮忙。” 赵梨花三人的为人陆杨还是了解的。 想来娘家人的为人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不过，陆杨还是问了刘晓一句。 “娘，你看如何？” 刘晓看向赵梨花三人，点头道：“行。” 见刘晓答应后，陆杨便也放心了。 他娘是最了解三位嫂嫂家情况的人。 若是他娘都同意，那就说明三位嫂嫂的家人是值得信任的。 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 陆大石原本是想去找赵家族长，说一下关于陆杨之前说的安排的。 不过被陆杨拉住了。 “爹，不急。” 陆大石一愣，“不急？” 刘晓几人也看向陆杨，希望陆杨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不着急。 毕竟早点说完，早点了事。 陆杨顶着大家疑惑的眼神，淡淡地笑了笑。 “他们若是着急，会自己过来的。” 陆杨没有想错。 村里人见陆杨回来之后，便去了赵家族长家里一趟。 就在陆杨一家人吃完中饭没多久。 赵家族长便带着自家大儿子过来了。 赵力看着过来开门的陆杨，大笑道：“杨子看着真是精神了不少。” 赵力满意地看着陆杨，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陆杨从容应对，笑道：“赵叔，赵大哥，进来再说吧。” 陆杨把赵力两人请了进来。 刘晓从厨房里拿出一壶待客的茶水后，便继续下去忙活了。 此时的堂屋里只有陆大石，陆杨和赵力两父子。 赵力看了看周围。 当下便知道陆柏几人是去后面忙活了。 他虽然不知道陆家是在忙活什么，但也知道这生意肯定是赚钱的。 不然也不能又是花钱买地建房子，又是买马车的。 也不知道陆杨这是遇到了什么贵人。 想到这，赵力的眼神闪了闪。 他看了一眼陆杨之后，便看向陆大石笑道：“杨子现在看着跟以前都不一样了，下次县试肯定是可以的。” 听到这话，陆大石心里其实是有些不舒服的。 但碍于对方的身份，陆大石便憨厚地笑了笑。 “我也不懂这些，不过杨子一向努力，想来老天也是看在眼里的。” “那是那是。” 赵力笑了笑，随后便把话题引到了大河村人身上。 “大石啊，我这个族长难当啊。” 陆大石一听，便知道要开始了。 他抿了抿唇，刚想说什么，却是被一旁的陆杨给抢先了。 “赵叔这是怎了？被族里人欺负了？” 陆杨一脸好奇地问道。 赵力愣了愣，没想到陆杨竟然会这样说。 不过赵力反应也快，他连忙挥手道：“没有的事，我就是感慨一句。” 说着，赵力也不对陆大石说这些话了。 他把视线放到了陆杨身上。 “杨子啊，你也知道村里人的情况，现在大家都不好过啊。” 赵力叹了口气，无奈道：“田里的收成都是看天吃饭，今年收成也不好，这又刚交了田租，大家伙连顿饱饭也吃不起了。” 陆杨看着赵力，沉默了一会之后，才回道：“赵叔，你说的我都能明白。” 说着，陆杨看了一眼陆大石，示意陆大石接下来不要说话。 陆杨也没管陆大石懂没懂自己的意思。 便对赵力说道：“陆家现在是好过了一些，但赵叔也知道我这读书就是个无底洞，帮是帮不了大家什么了。” 赵力嘴巴动了动，陆杨瞥了一眼，没让赵力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上天有好生之德，君子有成人之美，赵叔既然找到了这里，想来也是想帮大家一把。” “我已跟爹娘商量好，陆家是愿意帮村里人一把的。” 赵力一听，顿时有些激动。 “当真？” 这若是有了钱，他们赵家也能送族人去上学。 以后他也不用光盯着陆杨了。 毕竟自家族人还是比外人要好一些。 赵力脸上已经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陆杨看了一眼，笑道：“赵叔想必还不知道陆家是弄的什么吧？” 听见陆杨这话，赵力连忙摇头表示不知。 陆杨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是这样的，陆家前些日子尝试着酿了些酒，好在是成功了。” 陆杨没有再往下说。 赵力有些失望，他还以为陆杨会说酿的什么酒，又是卖到了哪里，赚了多少钱。 等等。 没想到这人年纪是小了些，但总归还是吃了些墨水的。 赵力也没有把陆家人当成傻子，这些问题他当然不会去问。 不过该问的他还是要问。 “不知贤侄之前说的要帮，是怎么帮？” 难不成是帮忙卖酒？ 这倒是可以。 听见赵力称自己是贤侄，陆杨眼睛动了动。 他看向陆大石，“爹，娘那边应该也好了。” 陆大石知道陆杨的意思，跟赵力说了声抱歉后，便去厨房那边端了两碗蛋酒出来。 赵力看着面前这碗漂浮着不少蛋花的稠水。 不用凑近，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味。 他不解地看向陆大石，“大石啊，这是什么？” 陆大石笑道：“赵大哥，这是蛋酒，你尝尝。” 说着，陆大石又看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赵束，让赵束快趁热喝。 赵力看了看陆大石和陆杨，见两人并不打算解释什么之后，便端起碗喝了一口。 “嗯？” 赵力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这蛋酒竟然是甜的！ 他连忙又喝了两口。 碗底还有着不少粟米。 赵力收起心思，几口就把一碗蛋酒喝完了。 一旁的赵束也是几大口就喝完了蛋酒。 两父子对视了一眼。 心里大概也明白了陆杨接下来要说的，应该就是关于这个蛋酒的事了。 陆杨也不管两人对视是传达了彼此什么信息。 等陆大石把碗拿下去之后，陆杨问赵力。 “赵叔觉得这蛋酒的味道这么样？” 赵力看向陆杨，他知道自己的答案意味着什么。 只是这个蛋酒，味道确实是不错的。 想了想，赵力笑道：“蛋酒味道确实可以，杨子你不会是想让大家去卖这个蛋酒吧？” 陆杨眼皮动了动，扬唇笑道：“这蛋酒...赵叔觉得不行？” 赵力原本是想主动出击，没想到陆杨又把问题推了回来。 他当下便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已经变了。 第47章 妥协 看着陆杨似疑惑又似认真的眼神，赵力收起心思笑了笑。 “只要陆家真心愿意帮助大家，这蛋酒，想必大家也是能接受的。” 陆杨一听，直接就笑了。 他像是听不懂赵力话里的威胁和不乐意一样。 开心地说道：“赵叔说笑了，毕竟大家都是大河村里的人，你帮我，我帮你，都是应该的。” 陆杨顿了顿，把正在院子里玩的铁蛋喊进来。 “铁蛋，你去叔屋里把叔的笔墨纸砚拿过来。” 铁蛋应了一声，麻溜地跑了。 赵力看了一眼铁蛋离去的身影，又看向陆杨，佯装不解道：“贤侄这是？” 陆杨露出一丝不好意思。 “赵叔，是这样的，这个口说无凭，还是白底黑字让人放心。” 赵力眉头一皱，刚摇头打算说不用，便听到陆杨说。 “叔，我知道你是为了陆家好，但这事你听我的，我虽是陆家人，但也是大河村人，陆家是不会亏待大家的。” “有了这张纸，以后大家也就有了保证。” “这都是晚辈应该考虑的事，叔不用不好意思。” 赵力一脸茫然。 他咋就听得这么不舒服呢？ 没等赵力回神，铁蛋和二牛已经把笔墨纸砚这些东西拿过来了。 陆杨接过，摆放在桌上。 一边研墨，一边对赵力说：“叔，这蛋酒呢，之前我娘已经让我大哥和二哥去卖过了，三文钱一碗，量足，卖得还不错。” 听到这，赵力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三文钱一碗？” 陆杨没看赵力的神情，而是拿笔沾墨，低头开始写字。 “嗯，对了叔，有些事我得跟你说清楚。” 陆杨边写边解释：“这酒糟，陆家一文钱卖给村里人，每天限量五斤，蛋酒的事陆家也不管，卖得好与坏也是看大家舍不舍得放东西了。” 陆杨也不管大家之后的蛋酒质量怎么样，卖得好不好。 毕竟这些都不是他该考虑的事。 而且，若是他们舍得放料，顾客肯定是少不了的。 赵力看着已经写了一半的纸张，心里一沉。 “杨子啊，这事可不能这么干。” 闻言，陆杨抬头看向赵力，疑惑道：“叔是说哪个事？” 赵力打量着陆杨，也不知道陆杨这是真糊涂呢，还是假糊涂。 他还能说什么事？ 这陆家啥都不管，而且还要花钱买那什么酒糟。 真是想找人说说理都不知道怎么说。 赵力心里冒了些火。 不过，他现在也知道陆家的态度了。 想到这，赵力的脸色更难看了。 陆杨写完之后，抬头看向赵力。 看着赵力紧皱的眉头，陆杨惊呼：“叔，我这是哪里说错了？” 赵力深深地看着陆杨，沉声道：“杨子啊，你也是叔从小看着长大的，你的为人叔也了解。” “村里人之前是跟陆家有些过节，但都是些小事，杨子你可不能以德报怨。” 赵力整个人都变得严肃起来。 若是陆大石几人看见赵力这副生气的模样，早就怕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陆杨是不怕赵力的。 即使赵力在村里有些权力，陆杨也没想过要怕这人。 说到底，陆杨的灵魂可不是本地人。 陆杨笑道：“叔这话说得可不对，我这可不是以德报怨。” 没等赵力反驳。 陆杨接着说道：“这酒糟可都是粮食，限量也是怕大家买回去填肚子，这东西吃多了可是会出问题的，我也是为了大家着想。” 说着，陆杨又拿出一张纸把之前写好的抄上去。 赵力眼神暗了暗。 刚想说什么，却是被一旁的赵束抓住了手臂。 “爹，听杨子的，我觉得杨子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原因的。” 陆杨手顿了顿，随后便若无其事地继续抄写。 赵力看了一眼赵束，他也明白自家儿子为什么要阻止他说话。 陆杨之前说的，确实是帮了大家。 只是这个帮助，不合他心里的预期罢了。 想到这，赵力看了一眼陆杨，摆着一张脸便不再说话。 陆杨收起笔，把已经晾干的纸张递到赵力面前。 陆杨把纸上写的复述了一遍，然后看向赵力。 “叔，这里面该写的我都写上去了，您要是同意的话，可以跟大家都说一说。” “若是村里人同意，可以来陆家了解一下情况。” 赵力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赵力起身想要离开。 便听到陆杨让他在上面按个手印的话。 赵力脸色一沉，“杨子啊，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陆杨笑了笑，“叔，我也是为了大家好。” 以后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陆家可不负责。 在赵束的劝说下，赵力最后还是按下了手印。 和陆大石一起把脸色不好的赵力两父子送出门后。 陆杨收起了嘴角的淡笑。 陆大石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一脸担忧。 陆杨安慰道：“爹别担心，赵叔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陆大石之前也在旁边看着. 闻言，疑惑地看向陆杨，“苦心？” “嗯。” 陆杨没有解释，只是让陆大石回去再说。 陆杨不知道赵力是怎么跟村里人商量的。 当天下午，陆家便来了一群村民。 其中大多数都是跟陆家关系较好的人。 大家这会过来。 一是想跟陆家定一下明天的酒糟数量。 二也是想让刘晓教一下他们怎么制作蛋酒。 刘晓认真地把制作蛋酒的过程给大家操作了一遍。 还把其中的道理跟大家说了。 “这蛋酒啊，可不能舍不得放糖和鸡蛋。” 这一分钱一分货，大家心里也明白。 陆杨在一旁看着，没有插话。 大河村三十多户人家。 这次过来的，只有十二户。 其中赵家族人陆杨是一个也没有看到。 不过陆杨也不在乎，转身就回了房间。 不来就算，反正陆家什么损失也没有。 ...... 第二天一早，陆杨便被陆柏送到了学堂里。 陆杨已经跟家里人说好了。 若是家里有什么事，就让人过来跟他说一声。 学堂里的日子，平淡且安稳。 陆杨这些天时不时地收到村里的消息。 而这些消息，有时是陆大石过来跟他说，有时是陆柏三人跟他说。 说村里人现在都妥协了。 不妥协也没办法。 先前过去学习的那一批人尝到了甜头，后面都是直接定的五斤量。 另外一批人暗自跟陆家较量了半个月。 眼看着那几户人家换了新衣，吃起了肉。 这会也坐不住了。 第48章 这村里是怎么了 听他爹说，村里人前些日子要求把这个量往上提一些，觉得五斤太少了。 陆大石当时说了之后，陆杨便摇头否了。 大河村可是有三十多户人家呢。 大家都去县里卖，客人就这么多。 量一提，估计大家就该愁了。 陆杨把这话跟陆大石一说，陆大石回头便转告了村里人。 后面陆杨听陆柏说，村里人再也没有提过这个加量的事。 陆杨也放下了心。 他自从七月半回去之后，便没有再回过家。 一方面是秦夫子安排的课业多了起来，另一方面也是家里现在都进入了正轨。 村里人现在忙着赚钱，也不敢去招惹陆家。 而云间酒楼那边，陆家也如约地把酒送了过去。 现在银子不愁，村里人也还算和睦，陆杨便把重心放在了学业上。 至于去拜访秦夫子同窗的事。 陆杨把时间安排到了八月十四日。 这天学堂开始放假，一共放两天。 这天一大早，陆杨跟刘开毅几人道别后，便出了门。 陆柏已经等在了外面。 这事是陆杨跟陆柏之前就约好的。 两人先是去糕点铺买了些糕点和月饼，又去买了一壶桂花酒。 想了想，陆杨还买了十条五花肉。 把该带上的礼品带上后，陆杨便和陆柏一起去了上东村。 秦夫子这同窗姓孙，就住在上东村里。 上东村离大河村有些远。 陆杨把陆柏带上，也是想让陆柏把路认一认。 到时候过来把人接回家住一段时间。 陆杨这次过来。 是抱着百分百成功的信念过来的。 一盏茶后，马车来到了孙正行家门前。 孙正行家看着比周围几户邻居家要破落一些。 陆杨下车之后，看向孙正行家的篱笆院子。 院子很干净。 里面还有一个老妇正在洗着野菜。 陆杨观察完那几间茅草屋后，便走过去敲门。 老妇闻声抬头看去，便见门前停着一辆马车。 旁边还有两位年轻人站在那里。 张氏擦干净手，连忙走过去开门。 “你们是？” 张氏看着陆杨两人，脸上有些紧张。 陆杨笑道：“老人家别紧张，我和我大哥是来找孙夫子的。” 妇人面容显老，看着比刘晓还要大十岁的样子。 但陆杨知道此人的年龄跟他娘是差不多的。 这时。 孙正行听到外面的声音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看着门外这两个年轻人，孙正行眉头微皱。 “你们是......” 陆杨大概能看出来两人对于他们的到来有些排斥。 不过陆杨也没在意。 他把秦夫子之前写的信掏出来，然后自报家门。 “在下为方，是秦夫子的学生，为方见过孙夫子。” “这是秦夫子的信，孙夫子请看。” 孙正行把信接过，看了一会之后。 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陆杨，随后才回道：“什么夫子不夫子的，不过是会认几个字的俗人罢了。” 知道陆杨是秦夫子介绍过来的人后，孙正行松了口气。 好在不是来讨债的人。 想到这，孙正行一向冷硬的眼眸也缓了几分。 “进来再说吧。” 陆杨跟老妇说了声打扰了后，便跟着孙正行进了屋。 周围没有绑缰绳的地方，陆柏便留在了外面。 陆柏把礼都交给妇人后，等了一会，陆杨就出来了。 陆柏当下便愣了，“这么快？” 这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吧？ 陆杨笑道：“事情办完就出来了。” 陆杨跟身后的两人告辞后，便上了车。 直到马车出了上东村，陆柏才问道：“孙夫子答应了？” “嗯，答应了。” 想起跟孙正行说好的事，陆杨眼里闪过一丝暗色。 孙正行家前些日子欠了别人一些钱，陆杨刚把请求说出来。 孙正行便同意了。 陆杨也能看出孙正行的困难，便把原来想好的价再往上提了一些。 三个月的时间，陆杨开出了三十两银子。 等中秋节过了之后，陆柏就可以过来把孙正行接到家里。 陆杨把事情跟陆柏交代了一遍后，便闭上了眼睛。 马车摇摇晃晃的，陆杨倒是睡着了。 等醒来时，马车已经到大河村了。 陆杨揉了揉眼睛，等完全清醒后，便拉开车帘看了看。 “大哥，怎地不把我叫醒呢？” 陆柏回头看了一眼陆杨，笑道：“见你睡得正香，便没有喊你。” 陆杨应了一声，刚想说话，便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杨子，回来了啊？” 陆杨顺着声音看过去，便见一名有些面生的妇人正笑眯眯地跟他说话。 陆杨愣愣地点头，“哎，婶子这是要去做什么？” 陆杨很快反应过来，看着妇人手里拿着的篮子随口问了一句。 妇人笑道：“正打算去你家呢。” 说着，妇人走过来把篮子塞给陆杨。 “这是婶子刚做好的饼子，你拿回家尝尝。” 直到回到家后，陆杨还是有些没回过神来。 “大哥，村里人这是怎么了？” 陆杨看着手里拿着的七八个篮子，真心是被村里人的热情给搞懵了。 这村里是怎么了？ 怎么跟他上次回家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陆柏把缰绳绑好后，便帮着陆杨拿了几个篮子。 闻言，笑道：“村里人这是在感谢我们呢。” 说着，陆柏便把村里人近段时间的情况跟陆杨说了。 “大家这段时间卖这蛋酒都赚了一些钱，昨天娘出去的时候，还拿回来了不少野菜呢。” 东家给一篮子，西家给一篮子的，陆家前些时间的野菜根本不用自己去摘。 陆杨一听，看了一眼手里拿着的篮子之后，若有所思地笑道：“村里倒是还有不少人是懂得感恩的。” 陆柏也笑了笑。 “爹这段时间也高兴着呢。” 听着陆柏的笑声，陆杨笑道：“大哥，你把这些人记下来，到时候有用。” 陆柏大概也知道陆杨的意思，连忙回道：“我知道了。” 陆杨一进家门，便闻到了一股甜香味。 陆柏笑道：“娘她们在弄月饼呢。” 陆杨点头，把东西放下后，便去了厨房。 刘晓和赵梨花正在弄着月饼。 李静在切肉。 周寻芳则是在烧火，身旁还有一只没有脱毛的鸡。 陆杨瞥了一眼那还在流血的鸡脖子，收回视线后便走过去喊人。 第49章 刘媒人 “娘，大嫂，二嫂，三嫂。” 刘晓几人听到陆杨的声音，连忙转头看向陆杨。 刘晓笑道：“正说着你呢，你就回来了，快来尝尝这饼子。” 刘晓手上有油。 指了指旁边篮子里放着的月饼，示意陆杨拿个尝尝。 陆杨点头，也没有挑，随手拿了一个烤得有些焦黄的饼子咬了一口。 顿时，一股浓郁的枣香味从口腔中蔓延。 陆杨眉眼舒展，细嚼几下，仔细地尝了尝味道。 馅料甜度是陆杨能接受的微甜，吃起来倒是不错。 陆杨很给面子，几口便把饼子吃完了。 看着刘晓几人看过来的好奇眼神，陆杨重重点头。 “好吃！” 刘晓嘿嘿笑着，心里十分高兴。 “一会娘用盘子给你端两盘到你房里去，你看书饿了就吃。” 一旁的赵梨花笑道：“娘知道你不爱吃太甜的，特意弄了两篮子微甜的，就怕你不够吃。” 陆杨眼神一顿。 若是赵梨花不说，他还真不会注意这些事情。 陆杨感激地看了一眼赵梨花。 “多谢大嫂提醒。” 说着，陆杨看向刘晓，温声道：“也多谢娘的一番苦心了。” 李静在一旁笑道：“可不是嘛，这肉还是娘一大早亲自去挑的。” 周寻芳也在旁边说着这只老母鸡也是刘晓让杀的。 就为了给陆杨补一补身子。 如今家里好了起来，赵梨花几人也不像以前那般斤斤计较了。 毕竟现在这日子比起以前，可是好太多了。 刘晓被几人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笑骂道：“我平时不给你们买肉吃还是怎么？” 赵梨花三人也知道刘晓这是在陆杨面前不好意思了。 三人笑着互看一眼后，连忙认错。 “娘对我们最好了，这还未到十五，便又是买肉，又是杀鸡的，旁家媳妇儿哪有这待遇。” “就是，这要说出去，人家可不得羡慕我们有这么好的婆母。” 陆杨看着几人你说我笑的画面，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许多。 中午这一顿。 吃得比往年陆家过年时还要好。 有鸡汤，炖烂的鸡肉，鸡杂野菜汤，大块的红烧肉，还有满满的杂粮饭。 铁蛋这几个小孩吃得头都不抬一下。 陆家现在虽然有了点钱，但陆杨读书花费也多。 陆家平时也不敢这么煮饭吃，都是煮的稀饭。 然后再弄些野菜杂粮饼填肚子。 这么敞开吃，大家还都是头一回。 陆大石啃完鸡脖，从一旁拿了壶酒出来。 陆杨抬头看了一眼，问道：“爹，这是什么酒？” 陆大石倒了半碗。 把酒壶递给陆柏之后，笑道：“你大哥买的桂花酒，你们都尝尝，怪香的。” 说着，陆大石端起碗深深地闻了一下，一脸满足地喝了两口。 陆杨看着也有些嘴馋了。 他家是酿酒的，平时他也会喝些小酒。 这看着他爹和三位哥哥在那一边喝酒一边吃肉，好不痛快的。 陆杨也咽了咽口水。 “爹，这桂花酒我还没喝过呢，我尝一口呗。” 陆大石摇头，“过两年再说。” 陆柏几人也在逗陆杨，让陆杨毛长齐了再喝。 刘晓瞥了一眼陆大石几人。 眼看陆杨一脸失望，便回房把松针酒搬了过来。 “杨子，去拿几个碗来，给你嫂嫂她们也盛一碗，大家高兴高兴。” “哎！娘我这就去拿碗来。” 陆杨眼睛一亮，连忙起身去厨房里拿碗。 陆大石和陆柏几人看着，都露出了无奈的笑。 松针酒度数不高，但陆杨高兴之余多喝了两碗。 这中饭一吃完，陆杨便觉浑身发热。 刘晓和赵梨花几人平时也会喝两口这松针酒。 这会喝了一碗也没有什么异样。 看着陆杨这通红的脸颊，刘晓连忙起身把陆杨扶着。 陆杨笑道：“娘，没那么夸张，我能自己回房。” 这要是被他爹还有三位哥哥看着，以后这松针酒他也别想喝了。 刘晓没听，直接把陆杨送回了房。 “你说你，喝这么多作甚？” 陆杨坐在床边小心地瞄了一眼刘晓。 见刘晓只是在抱怨，并没有生气后。 他笑道：“娘，我高兴嘛，而且现在练练酒量，以后才不会这么容易被人灌醉啊。” 刘晓愣了愣，她之前倒是没有考虑过这事。 想了想，刘晓皱眉道：“你这酒量是得练练，不然你这三碗倒的，到时候我们在家里怎么能放心？” 说着，刘晓便打算跟陆大石几人商量商量，让他们多练练陆杨的酒量。 让陆杨躺下后，刘晓匆匆离去。 看那样子，像是要找人干架似的。 陆杨被自己这想法逗笑了。 不过他娘说的倒是没有错。 这酒量，到时候在外面可是会吃亏的。 陆杨心思略重地伸手按了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随后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陆杨睡得香。 等醒来时，房里还是那么亮。 陆杨起身晃了晃脑袋，好在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穿好衣服后，陆杨刚想出门，便听到外面好像有外人的声音。 陆杨开门走了出去。 刘晓正在堂屋里招待客人。 见陆杨已经醒了后，连忙让陆杨过来。 陆杨顶着这副刚睡醒的样子去见人也有些不雅观，便回道：“娘，我一会过来。” 陆杨先是去厨房喝了碗凉开水。 然后又洗了把脸，擦干净水渍后，陆杨才往堂屋走去。 看着正坐在刘晓对面那穿红着绿，头上还带着一朵大红花的女人。 陆杨顿时了然。 这是来给他说亲来了。 陆杨眉毛一挑，倒是觉得有些新奇。 他跨过门槛走进去，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刘晓一见陆杨，连忙把陆杨拉到旁边坐下。 脸上那股自豪和高兴更添几分。 “刘媒人您瞧，这就是我那小儿子。” 刘媒婆一看，瞬间惊呼。 “哎哟，真是个俏郎君呢！” 刘晓一听，眉开眼笑的。 “刘媒人说笑了，我这小儿啊，可尽让人不省心呢。” 刘媒婆眼睛直盯着陆杨，边看边点头。 刘晓的话，她当然不会当真。 “大妹子你可不要这么说，以后啊，你可要享清福了！” 刘晓笑道：“清福是不敢想了，我就盼着我儿啊，以后能娶个合得来的姑娘家。” 刘媒婆一听，瞬间便听明白了刘晓的话。 她又打量了一下陆杨。 少年意气风发，温文尔雅，相貌俊秀。 合得来的女子，相貌品行估计低不了。 刘媒婆这一打量完，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她这一趟估计是白跑了。 不过，这些拒绝的事她也经常会遇到。 这说媒说媒，光听不行，还得会说。 第50章 不好，你得成亲 想到这，刘媒婆笑道：“刘大妹子，你我都是一家人，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姐姐给你掏心窝子讲，这姑娘家，可是这个。” 刘晓看着刘媒婆竖起的大拇指。 心里知道这媒婆的话，只能听一半。 “唉，这姑娘家倒是好的，只是这么好，我又怕亏待了人家。” 纵使刘媒婆千锤百炼，说媒经验丰富，这会也有些遭不住刘晓了。 好话都说到这了，结果这人又说好的不行。 那她也不能去抹黑人家姑娘，说人家的不好吧？！ 这不是自毁前途吗？ 刘媒婆脸色变了变。 陆杨坐在一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 心里明白这媒婆说的姑娘，他娘应该是不满意了。 只是不知为何，他娘却是没有直接拒绝。 难不成是怕得罪眼前这人？ 陆杨看向刘媒婆的眼里带了丝不解。 刘媒婆见刘晓软硬不吃，便把视线放到了陆杨身上。 “小公子，婶子跟你说啊，婶子可是把最好的姑娘都说给你了。” 闻言，陆杨好奇道：“婶子，怎算最好？” 刘媒婆见事有转机，连忙笑道。 “这姑娘啊，花容月貌，家世清白，上有三个哥哥疼着，品性也是极好的，我看啊，与小公子可是绝配！” 陆杨看着这口角生风的刘媒婆，呵呵笑道：“这么好的女子，刘婶子怎把她介绍到我们陆家了？” 他娘既然不想得罪这人，陆杨便依他娘的想法来。 刘媒婆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陆杨。 笑得一脸花枝招展的，让陆杨看着心里有些发毛。 “小公子长得这么俊，若是婶子年轻时遇到，怕也要牢牢抓住才是。” 像是看出了陆杨的不解，刘媒婆便把事情的经过跟陆杨说了一遍。 听到连锦村时，陆杨才知道自己这是被人给惦记上了。 应该是陆家最近的情况被人传了出去。 不过陆杨也没在意。 他看向刘媒婆，轻笑道：“刘婶子，不瞒您说，我不打算这么早定亲。” 他现在才十四岁，就算要成亲，也太早了些。 刘媒婆还当是什么事。 闻言笑道：“这姑娘家也跟你一个年龄，你们定了亲，到时候等个两三年再成亲也行。” 陆杨笑了。 他原本还想着给大家一个面子，没想到人家当听不懂。 刘媒婆看着陆杨这个略有些奇怪的笑，顿觉不对劲。 陆杨看着刘媒婆。 淡笑道：“婶子想必过来时也找人打听过陆家的情况，我可是落榜两次的人，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说不定陆家到时候会比以前更落魄，婶子把人家介绍过来，怕不是跟人家有怨？” 刘媒婆一听，眉头瞬间皱起。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 “难听？” 陆杨反问了一句，随后笑道：“婶子想必也能把我说的话听进去，如此，我也不重复说第二遍了。” “婶子还是先回去吧，这门亲，陆家不同意。” 刘媒婆一听，便觉陆杨这是不给自己面子。 她脸色微沉，看向刘晓。 “大妹子，你这儿子枉读圣贤书啊，他目无......” 刘晓一听，比刘媒婆还气。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呢！什么叫我儿子枉读圣贤书，我好好跟你说了不行，你装听不懂。” “我儿明着跟你说不同意，你就急着说这般难听的话！你快走，我们陆家不接待你。” 把刘媒婆赶走后，刘晓一脸忧愁。 “儿啊，得罪了媒人，到时候你这亲事可咋办呢？！” 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到时候就没媒人上门说亲了啊！ 刘晓理智回来之后，便觉后悔，现在浑身提不起劲。 “唉。” 怪她没有再忍一忍。 陆杨看着刘晓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笑道：“娘，没媒人说亲，我以后就陪在你和爹身边，这还不好？” 刘晓一听，心里又酸又涩。 虽知道陆杨这份孝心难得，但刘晓怎能同意陆杨不成亲呢？ “不好，你得成亲！” 说着，刘晓的干劲也回来了。 “不行，娘得让人去注意一下，可别被那人在外面乱说了。” 刘晓脚步一转，打算开门出去。 陆杨赶紧拉住了刘晓，无奈道：“娘，她要说就让她去说吧，我又不在乎。” 刘晓一听，连忙转头看向陆杨。 “杨子啊，你不会是真想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陆杨一愣，随后笑道：“有何不可？” 陆杨倒是觉得无所谓。 刘晓闻言，也顾不上那刘媒婆了，连忙把陆杨拉了回去。 在房里跟陆杨聊了一个时辰的人生大事。 最后还是陆杨妥协了。 说考上秀才之后，再来考虑这些事。 刘晓这才放了陆杨离开。 陆杨真是怕了，吃完晚饭就回房了。 他就怕他娘还想不开，又要拉着他说什么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事。 他这小小年纪，可是承担了不少！ 这睡得早，起得也早。 陆杨醒来时，大概是三点到四点的样子。 陆杨也没有再躺，起身便穿好衣服。 这几天的月光特别明亮。 陆杨洗漱好后，便在院子角落里做起了广播体操。 还没跳完，陆大石和大房，二房，三房的人也陆续起来了。 几人对陆杨这又拍又打，又蹦又跳的动作已经习惯了。 跟陆杨打了声招呼后，便各忙各的。 药草这事，陆大石几人也没有放弃。 这些日子都是这样早起。 每次把后面的灶台升起火后，陆大石几人便会上山采一个时辰的药草。 等回来时，赵梨花三人的娘家兄弟也来干活了。 当初陆大石在村里能给多大地的情况下，又自己出钱买了一些地，凑够了一亩地。 好在是在临村尾的地方，周围也没什么邻居。 若是在村中间或者村口那，还真凑不了这么多地。 现在后面与前面有一道门隔着，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偷偷进去。 陆杨之前去看过，这些地一大半地方都用来建了蒸馏灶台。 灶台数量有六十个。 除去柴火，人工等所有成本，按理说陆家也不会缺那一份药草的钱。 陆杨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爹不愿放弃这个药草的活。 劝了两次都被家里人拒绝后，陆杨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这会陆杨也把广播体操做完了。 跟着陆大石他们去后面帮忙抬酒糟上锅，又升了几个灶台的火后，天也快要亮了。 这会早饭也做好了。 刘晓在大门那边喊道：“回来吃早饭了！” 几人轮流着去吃了早饭后，赵梨花三人去后面照看灶台。 陆大石和陆柏他们背起了背篓。 把陆大石几人送出门后，陆杨便回房开始看书。 第51章 大河村，可关不住这样的人 往年的中秋节，原主都是在房里与书本过的。 陆杨在现代也很少正经地过过这些节。 这会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便打算跟原主一样在房里度过。 昨天回来之后陆杨也没怎么看书。 这会拿起书本，心里缺的那一块空洞也被填补上了。 可见这习惯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陆杨轻笑着摇了摇头，沉下心思开始认真看书。 如今学堂那边课业加重。 不知是秦夫子自己出的题，还是在哪找来的试题。 现在隔几天就让他们做一天的题。 陆杨这一看书，每当看到那些与他之前做题相关的内容。 脑海里便会自动浮现那些题目。 条件反射的，陆杨也会思考该怎么去解题。 然后再结合自己之前的解题思路对比一下，看看这两个思路哪一个更好。 或者说，哪种写法更让人满意。 这样看书的效率很高，就是有些慢。 不过慢就慢。 起码他能把这些知识给吃透了。 看书讲究的本来就是效率，而不是速度。 陆杨就着这龟速翻书，整个人十分平静。 清风徐来，窗户微动，书页升起又降落。 却吹不乱这一幅恬静的画面。 不知过去了多久，脖间隐隐传来疼痛。 陆杨放下书，按着僵硬的脖子扭了扭，然后起身活动了一下。 看了这么久，口也渴了。 陆杨出门打算去厨房那边喝口水。 这时，外面传来了说话声。 听着是他爹的声音。 还有一道男声，隐约有些熟悉。 陆杨瞥了一眼虚掩的院门，按照之前的想法先去厨房喝口水。 等喝完水时，那道声音也近了。 陆杨这会倒是把这个声音的主人认出来了。 把碗放好后。 陆杨走出厨房门，看向正跟陆大石聊得一脸开心的赵力。 以及默默跟在后面的赵束。 陆杨笑着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赵叔，赵大哥。” 赵束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倒是赵力，看见陆杨时，还在上扬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抽了下。 陆杨眼尖，发现了这件事。 赵力反应很快，微僵的脸上转眼便带上了满满的笑意。 “杨子啊，叔今天过来就是想跟你说个事，上次那事，也是叔急了，叔跟你说声......” 陆杨没听完，抬眸瞥了一眼有些不自在的陆大石。 没等赵力说完，陆杨便笑道：“叔，有事我们进屋说吧。” 赵力一顿，笑了笑。 “哎，瞧我这急得，走走，我们进去再说。” 赵力倒是反过来把陆大石给招待进了堂屋。 陆杨慢慢地跟在后面，垂眸看着赵束手里拿着的礼品，脑子快速思考着两人过来的目的。 难不成，赵力真是为了上次的事过来道歉的？ 陆杨眼睛动了动，缓缓移开视线，抬步走进堂屋。 几人坐下之后，堂屋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陆杨起身给几人倒了杯凉茶。 随后坐直身子，看着赵力两人没有说话。 他爹一脸的局促，也不知道两人在外面时聊了些什么。 赵力看了一眼陆杨和陆大石，想了想，叹道：“上次的事，是我想错了，说的话冒犯大石你和贤侄了。” 赵家族人这段时间也赚了一点钱。 虽然跟他之前想的有些出入，但总归比起以前，大家的日子还是好过了不少。 族里人这些日子在私下夸赞陆家的话，他也听到了不少。 再加上家里的几个儿子时不时地在他耳边说陆家的事。 赵力也隐约知道自己上次态度摆错了。 想了想，赵力还是选了个陆杨在家的日子，过来跟陆家人道个歉。 家里人看得比他清楚。 陆家现在这样，不管陆杨下一次会不会落榜。 以陆杨的年龄，再读个一二十年，陆家也完全能供得起。 而陆杨只要在陆家没倒的时候成功一次。 那陆杨，就是村里最有前途的人，也是权力最大的人。 到时，陆家可就不是以前任人欺负的陆家了。 他这些年也是一叶障目。 不过是大河村里稍稍有些权力的人，便开始沾沾自喜了。 若不是大儿子点醒他，说隔壁老王那边可是一次都没有来陆家找过麻烦呢。 他倒好，仗着自己的身份，过来把陆杨和陆家给得罪了一遍。 赵力反应过来后，也反省了一下之前在陆家说的那些话。 想到陆杨之前跟他说话的语气和态度，赵力惊醒了过来。 他当初是想用自己的身份，压着陆家答应自己的事。 没想到后面竟然是被陆杨给牵着鼻子走了。 现在想想，赵力都一身冷汗。 陆杨这小子，若是让他上了榜，以后怕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大河村，可关不住这样的人。 这样想着，赵力眉眼间带了丝遗憾。 可惜陆杨不是赵家人，不然...... 不过好在，陆杨终究还是大河村人。 还是老王想得比他明白啊。 陆大石看向神情有些恍惚的赵力。 过了会才回道：“赵族长莫要这样说，上次大家说了什么，我都忘了。” 赵力回过神，听到陆大石的话，倒是一脸期待地看向陆杨。 陆杨对上了赵力的眼神。 虽不知赵力为何非要他表明一个态度，但就如他爹说的...... “赵叔，上次的事我也忘了，以后赵叔就莫要说这样的话了。” 赵力这人，或者说赵家族人，陆家现在还惹不起。 不过，既然人家愿意讲和，陆杨也不会揪着那点事不放。 赵力听见陆杨这话之后，笑意更深了。 “哎，忘了就忘了吧，这是你婶子做的饼子，你们尝尝。” 盛情难却。 陆大石和陆杨伸手拿了一个吃了起来。 第一口入嘴，陆杨便不想再吃第二口。 太甜了。 糖这东西，村里人平常都不怎么能吃得到。 现在有了点闲钱，做的饼子都是齁甜齁甜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要拿过来当礼送人，才放了这么多糖。 毕竟糖这东西，可是个稀罕物。 送这饼子，也就相当于是送糖了。 这样难不成显得更有诚意？ 陆杨一边想着，一边一脸平静地把饼吃完了。 见陆杨和陆大石把他带来的饼子吃完后，赵力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杨子啊，下次县试你肯定能行的，叔看好你。” “嗯，谢谢赵叔。” ...... 把赵力两父子送出门后，陆杨和陆大石一前一后地回了屋。 第52章 年假 刘晓这会也把几个孩子从后面带了回来。 “当家的，这赵家族长过来是有何事？” 陆大石一连喝了两碗凉茶，放下碗后，才回道：“没什么事，就是过来道歉的，说上次那事......” 陆大石开始把赵力过来的事，跟刘晓从头到尾地说一遍。 陆杨在一旁慢慢地喝着凉茶，心思也随着陆大石的话想到了赵力身上。 赵力过来这一趟，陆杨虽然惊讶，但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赵力还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陆杨垂着眼帘，看着碗里飘荡的茶叶碎片，嘴角慢慢露出了一抹淡笑。 都说权力容易蒙蔽人的眼睛。 赵力能找过来，想来也是被人给点醒了。 而这个点醒的人，应该就是经常跟在赵力身后少话的赵束。 倒也是个眼尖的。 都说不吭声的，才是最值得注意的。 大河村以后若是到了赵束手里，想来大家也会比现在要过得更好一些。 刘晓听完陆大石说的话。 回味过来后，看了一眼陆杨便下去忙活中午的饭菜了。 傍晚。 陆家晚饭吃得早。 月亮刚出现轮廓，太阳还未下去，陆家就吃了晚饭。 这会，几个孩子正拿着刘晓和赵梨花三人弄的花灯，在院子里耍了起来。 陆杨搬了张凳子坐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 时不时提醒一下，让几个小孩注意点别摔了。 慢慢的，月亮爬了上来。 刘晓从里面搬了张香案，摆放在正对着月亮的方向。 香案摆放好后，就要把祭品摆上。 赵梨花把放着大月饼的盘子放在香案中间。 李静和周寻芳各端着一盘瓜果和一盘叠放得跟朵莲花一样的糕点放在两边。 随后刘晓又把放有大米，粟米，白面，豆子等五谷杂粮的盘子摆上。 等把香案摆满后，刘晓把香烛点上，然后让陆杨一行人过来。 “来，都拜拜月神。” 陆杨一等人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祭拜。 陆杨不知大家在心里许的什么愿望。 但他想的很简单。 他的愿望就是天下太平，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等大家祭拜完后，刘晓拿刀切开那个大月饼，每块大小都一样。 “来，都尝一尝。” 月饼甜度是按照陆家大多数人的口味来做的。 还好不是很甜，陆杨倒是也能把那一块饼子吃掉。 这八月十五，想来县城那边也会很热闹。 若不是离得县城有些远。 陆杨倒是想去那边看一看县里的热闹情况。 不过想到那人挤人的场景，陆杨那一丝遗憾也就没了。 两天假期就这么过去了。 陆杨又回到了学堂。 把家里做的饼子和桂花酒，五花肉等节礼送给夫子后。 陆杨慢悠悠地往舍房方向走去。 今儿给秦夫子送节礼的学子很多，他送完礼就出来了。 这会刘开毅几人还没回。 许是放假大家心还没收，这会说话的热情有些高涨。 陆杨嫌舍房周围太吵，便背起箱笼去了学室。 陆杨还以为学室里会没人。 没想到后面座位上倒是坐着一个挺直的身影。 陆杨走过去，笑道：“赋起兄真是勤快。” 闻言，齐宁抬头看向陆杨，眼里波澜不惊。 “嗯，你也是。” 说完，齐宁便低头继续看书。 丝毫没有要和陆杨说两句的意思。 陆杨也不是没有眼力的人，自然也是看出齐宁摆在明面上的冷漠。 陆杨看了一眼齐宁，便收回了视线。 把箱笼放下后，陆杨从里面拿出笔墨纸砚。 看到里面放着的两包饼子后，陆杨想了想，便拿了一包出来。 他起身走到齐宁身旁。 “赋起兄，这是我娘亲手做的饼子，你尝尝。” 齐宁一愣，抬头看着陆杨手里拿着的油纸包，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这份茫然并没有持续太久。 齐宁看向陆杨，没有伸手接过油纸包。 陆杨晃动两下手腕，示意齐宁拿油纸包。 齐宁瞥了一眼陆杨手里的东西，又看向陆杨，淡淡地问道：“为什么给我这个？” 陆杨没想到齐宁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不过陆杨也没有在意，而是笑道：“大家同窗一场，想给就给了。” 陆杨也不等齐宁反应了，直接把油纸包放到了齐宁的桌面上。 然后转身回座位坐下。 陆杨刚把书翻开，身后便传来齐宁的声音。 “多谢为方兄。” 陆杨回头看了一眼齐宁。 见桌上那包饼子已经被齐宁收起来后，陆杨笑道：“赋起兄莫要这么客气，应该的。” 说完，陆杨便没有再说话，专心致志地看起了书。 齐宁看了一眼陆杨的身影，随后又低头看向手上拿着的油纸包，神情有些恍惚。 团圆日么？ 不知想到了什么，齐宁眼里闪过一丝戾气。 原本冷淡的神情更显淡漠和无情。 短暂热闹的节假日过去，陆杨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每天的看书、练字、做题、背书、温习，充实着陆杨的生活。 除了时不时地从家里和县城两边跑，陆杨倒也没有觉得时间过得有多快。 等听到秦夫子对大家的告诫时，陆杨才反应过来。 明天学堂就要放年假了。 这应该是陆杨在这里过的第一个年。 对于陆杨来说，还是颇有意义的。 秦夫子看着底下蠢蠢欲动的学生们，皱眉道：“回家之后，你们万不可荒废学习，听到没有？” “回夫子，我们听到了。” 陆杨跟着大家回应着秦夫子的话。 秦夫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给众人布置了几个课业之后，便让大家回去收拾东西。 等秦夫子走后，学室变得热闹了起来。 这段时间秦夫子下了狠手，让大家抄了几遍四书五经。 临近放假，学堂已经两个月没放旬假了。 这会大家伙们也是憋狠了。 连一向安静沉稳的陈德仁也是一脸的笑意。 陆杨面上不显，但是收拾东西的动作比以往要快几分。 这会刘开毅已经收拾好东西走到陆杨身旁，笑道：“为方兄，回家之后要约个日子出来走走吗？” 陆杨原本是不打算约的，但想了想，他也不可能在家待一个月不出门。 这看书也要讲究个劳逸结合。 于是陆杨便跟刘开毅约了个日子，到时一起找个地方游玩一下。 第53章 今年啊，都穿新衣 第二天，天色还昏暗着。 舍房外面便有了不小的动静。 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尽显匆忙。 但匆忙中又带着一丝欢快。 陆杨睁开眼睛，见天没亮，掖了掖被子又闭上了眼睛。 这会孙元生几人也起来了。 细碎的脚步声和收拾东西的声音在房里响起。 陆杨倒是不着急起来。 如今正是腊月天，清晨水汽重，天又冷。 上次家里人来送酱菜时，陆杨便嘱咐了家里人。 以后若是要来接他回家，等太阳出来之后再过来。 现在是腊月初十，以往学堂大概也是这个时候放假。 陆杨也不知今天家里人会不会过来。 不过不来也没事，他等到申时坐李伯的牛车回去也行。 刘开毅收拾得差不多了，见陆杨还没动静，便走过来试探地轻声呼唤了两声。 “为方，为方兄！” 陆杨睁开眼睛，好笑地看向刘开毅。 “启恒兄这是要走了？” 刘开毅摇头，“还有点东西没收拾。” 见陆杨还躺着，刘开毅笑道：“为方，你都不着急回家吗？” 陆杨点头，“着急，等太阳出来我就起来。” 刘开毅看了一眼外面刚有点泛白的天色，又转头看向陆杨。 “行，那我一会就先走了。” 陆杨笑道：“嗯，启恒兄慢走。” 刘开毅几人走时，太阳已经有点冒头了。 陆杨掀开被子，起身穿好衣服。 外面已经没什么声响。 想来大家今天都着急回家。 这会估计也走得差不多了。 陆杨洗漱好后，开始慢悠悠地收拾东西。 等把东西收拾好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陆杨打算出去看一眼，如果家里人没过来，他就在舍房里看会书。 等差不多时，再把行李拿去城门那边坐车回家。 陆杨还未走到学堂大门，就看到门外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陆杨愣了愣，连忙快步走过去。 “爹，大哥，你们是何时过来的？” 此时是辰时。 陆杨收拾东西磨蹭了些，想着家里人就算会过来，也不会这么快。 没想到倒是失策了。 此时的学堂大门前停放着不少马车，还有好几个拎着大包小包在外面等人的学子。 陆杨这几个人倒是不显眼。 陆大石看了一眼陆杨空荡荡的手和背。 回道：“刚来一会，李伯过来说城门那里一大早的，多了不少书生，你娘便让我们过来看看，是不是学堂放假了。” 闻言，陆杨松了一口气。 现在这种天气，最是容易着凉感冒。 这若是在现代，吃点药就没事了。 在这古代，说不定半条命都要没了。 看着陆大石和陆柏身上穿着的厚衣服，陆杨也没有那么担心了。 陆大石看着周围学子都是大包小包的东西，便问陆杨。 “你那些东西收拾好没？” “好了，爹，大哥，你们在这等我一会，我这就去把东西拿过来。” 学堂一般是不准外人进的。 若是要进，还得请示夫子。 陆杨也不想这么一大早地去打扰夫子，索性便多跑了两趟。 原本陆杨是不打算把那厚被子拿回去的。 但他爹说了，他娘让拿回去。 到时在家打一遍，把被子弄蓬松点。 省得结实了盖不暖和。 陆杨闻言也没有反驳，便又跑了一趟。 把舍房窗户和房门关紧后，陆杨抱着被子快步往学堂大门走去。 因着车上行李有些多。 陆杨几人没有在县城闲逛，直接就往家里赶。 等到家时，屋里飘着一股鲜香味。 陆杨吸了吸鼻子，猜着应该是煲了鸡汤。 刘晓正给家里的几个孩子分冰糖葫芦。 昨天陆柏去县城送酒。 就给几个小孩买了些冰糖葫芦。 刘晓收了一些起来，留着今天吃。 见陆杨几人回来后。 刘晓连忙让几人把东西放下，一会去厨房那边喝口汤，暖暖身子。 如今家里养的鸡有十几只。 刘晓倒是也舍得时不时地杀只鸡给家里人开开荤。 今日知道陆杨要回家后，刘晓连忙把那只养了两年多的老母鸡给煲了。 几个孩子乖巧地跟陆杨打招呼。 陆杨笑着应了一声，又对着刘晓回了个“好”后，便把被子抱回房间。 他虽有两个月未回来，但房里还是那样干净。 床上的被单还有被子什么的，也已经弄好了。 陆杨把被子放到椅子上，又从陆大石和陆柏手里接过箱笼和包袱。 把东西都放好后，陆杨便往外走去。 几个小孩正安静地排排坐在院子里吃冰糖葫芦。 一边吃东西，一边晒太阳的，好不惬意。 陆杨没忍住瞥了几眼，然后往厨房那里走去。 这鸡汤是陆大石他们出门时熬的，这会也熬了一个多时辰了。 刘晓给陆杨盛了一碗，里面还有两三块鸡肉。 陆杨接过，笑道：“谢谢娘，还好有娘疼我。” 刘晓笑了笑，又开始忙活。 现在是十点多的样子，吃早饭晚了，吃中饭又早了。 陆杨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喝点汤水填填肚子还是好的。 陆杨把碗端到外面，又从堂屋里搬了张凳子出来。 跟几个小孩坐在一起。 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陆杨瞥了一眼几个正嗦着冰糖葫芦的小孩。 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捧着的鸡汤，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陆杨低头吹了吹，小尝一口。 鸡汤很鲜，里面放了姜片。 味道不错。 陆杨继续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身上慢慢也热乎了起来。 陆柏几人看着院里那一排孩子，又看了一眼坐在铁蛋身旁的陆杨，笑着摇了摇头。 中饭吃得比以往要早一些。 饭菜还是那几样，只不过多了道鸡汤，但陆杨也吃得很是满足。 吃完饭后，陆杨在院子里消食，顺便晒晒太阳。 刘晓从陆杨房里抱出那床被子，打算把这床被子晒一晒。 陆杨一瞧，连忙去搭了把手。 把被子抖开后，陆杨笑道：“娘，家里如今也有点小钱了，今年给大家都添件新衣呗。” 刘晓正拍着被子。 闻言，手顿了顿，接着瞥了一眼陆杨。 没好气地笑道：“娘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陆杨一听，连忙赔笑道：“哎呀，娘可大方了，对家里人个个都好！” 刘晓拍着被子笑道：“行了，娘之前已经跟你爹去给家里人都扯了块布，今年啊，都穿新衣。” 说着，刘晓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 凑到陆杨身旁小声道：“你先别跟你哥哥嫂嫂他们说，再过阵子我就把衣服弄好了。” 第54章 事在人为 刘晓一个月前就把布扯了。 想着赵梨花三人自从嫁到陆家之后，勤勤恳恳的。 她也没给家里人买过什么东西。 如今家里有了点钱。 她就想着给家里人都扯块布，弄身新衣服过年好了。 这钱虽也花了好几两，但一年到头的，扯块质量好些的布也值得。 陆杨嘿嘿笑着。 看着刘晓有些不自然的神情，保证道：“娘，我不说，到时候娘你来说。” 刘晓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 这会被陆杨这么一搞怪，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行了，你快回房看书吧，别在这挡着太阳了。” 陆杨看了一眼被子上映出来的影子，眉毛一挑，好笑地移开身子。 “行，那娘我就先回房看书了，我肯定不会说的，娘放心！” 说完，陆杨连忙转身走了。 刘晓看着陆杨离去的背影，笑骂道：“臭小子......” 在家的日子很悠闲。 看书累了，陆杨就去逗那几个小侄子小侄女玩。 两三岁的年纪，正是好玩的时候。 不过逗多了也不好玩了，几个小孩变精了。 日子悄悄过去，转眼便到了腊月二十四日。 这天一大早，刘晓和赵梨花几人便拿着之前准备的麦芽糖，开始做糖瓜。 听说还要做些糕点团子。 没过一会，厨房那边就传来阵阵香甜味。 陆杨在房里看书。 这看着看着，心思就转到了厨房那边。 今天二十四，家家户户都要做些甜食来供给灶王爷。 让灶王爷甜甜嘴，好在天帝面前多说些好话。 陆杨虽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但也没有说什么，反而是带着一丝好奇。 他以前过小年夜。 都是一家人去他爷爷那，跟几个叔叔伯伯什么的一起吃个饭。 哪看过这些东西。 这会陆杨手捧着一本书。 视线移到院内正在拔鸡毛的铁蛋、二牛和招娣身上。 这拔鸡毛也能这么乐呵？ 陆杨看着那只东秃一块，西秃一块的鸡，又看了一眼正一边呵呵笑，一边拔鸡毛的小孩们，也有些手痒了。 他还没拔过鸡毛呢！ 陆杨把书放下，走到铁蛋身旁蹲下。 “你们拔不干净，叔教你们。” 说着，陆杨撩了撩袖子，伸手抓了一把鸡毛，一用力，直接把那一撮鸡毛拔了下来。 陆杨一愣，看着手上拿着的鸡毛，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好像是有点好玩。 陆杨把鸡毛放到一边，伸手又抓了一把。 不过几秒，鸡毛就被陆杨几人拔完了。 剩下的，就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毛了。 陆杨轻咳一声。 “你们仔细点，这小毛得慢慢拔，叔洗个手回去看书了。” 铁蛋三人点头，说了声“好”后，便低头认真地拔小毛。 陆杨洗完手，走到厨房门那里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 刘晓几人正在认真做事，倒是没有发现陆杨。 陆杨也没多待，转身就回了房里。 不知是不是厨房那边太香甜了。 陆杨感觉身上都带上了一丝甜味。 想着今天给自己安排的学习任务还没完成，陆杨也不再多想，沉下心思，开始专心看书。 今天的晚饭吃得比以往要晚一些。 因着要先祭拜灶王爷后，他们才能吃饭。 陆杨也不懂这些，反正几个哥哥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等迷迷糊糊地跟着叩头拜完灶神后，陆杨终于是吃上了饭。 今年陆家日子好了，这会的小年夜吃得也是极为丰盛。 有猪有鸡，还有鱼，几大盘菜摆在桌上，看着就开心。 刘晓和赵梨花几人的厨艺，比起以前也好了不少。 这会陆杨吃得满嘴油香，直叹爽快。 陆大石几人正端着酒杯互相敬酒，陆杨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刘晓看着陆杨那副委屈样，笑道：“你爹他们喝的烈，你可不能喝。” “娘，我本来也不想喝。” 家里的松针酒前些日子就喝完了。 陆杨琢磨着来年还是要酿上两大坛，到时候想喝就喝两口。 起码还能解解馋，锻炼锻炼酒量。 刘晓笑着应了一声。 嘴上说着相信，其实眼里满是怀疑。 陆杨看着，低头又给自己塞了一口肉。 晚饭吃完后，陆杨几兄弟坐在堂屋里说话。 陆大石多喝了两小杯，这会已经回房躺着了。 陆杨看着陆柏三人，端着热水漫不经心地暖着手。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近来学习如何？” 仲秋节过后几天，陆柏就去上东村把孙夫子接了过来。 前些日子酒楼那边要的量有些多，陆柏几人忙着往县城跑，学习上也有些懈怠了。 闻言，陆柏不好意思地回道：“我这两天才有空看了会书，意思虽还有些不明白，但慢慢看也能看进去。” 陆杨点头，看向陆松。 陆松笑道：“孙夫子教的字，我每天睡前都有认真回想一遍，看书的话，跟大哥也差不多。” 陆榕没等陆杨看过来，接着陆松的话道：“我与大哥二哥的一样。” 陆杨听着，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当初让孙夫子过来，主要就是教家里人认字。 至于四书五经里面的东西。 孙夫子是教了，但是时间太短。 家里人学是学了，但也学得不精。 想了想，陆杨又问道：“铁蛋他们现在怎么样？” 陆杨既然请了孙夫子过来，那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资源。 自然是希望家里人都去学一学。 不过，陆杨倒也没对他爹娘和几个嫂嫂抱多大希望。 总归能跟在旁边认几个字，学些该懂的道理就行。 倒是铁蛋这几个孩子，也差不多该送去学堂启蒙了。 陆杨平时看书做题也没怎么注意到这些，便多嘴问了一句。 陆柏笑道：“这几个孩子倒是玩心大，把读书当玩呢。” 陆杨一听，想到他前些日子在院里背书时，后面稀稀拉拉地跟着读的几个小孩，嘴角也上扬了起来。 想着家里的情况，陆杨想了想，看向三个哥哥。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觉得孙夫子如何？” 陆柏疑惑地看向陆杨，问道：“小弟，你问这，是想做什么？” 陆松和陆榕也看向陆杨，心里有些明白，但也有些不明白。 陆杨淡笑道：“若是孙夫子不错，我想让孙夫子再来家里教几个月。” 这有一就有二，只要有诚意，孙夫子说不定也会同意。 陆柏看了一眼陆松和陆榕，然后又看向陆杨，皱眉道：“孙夫子会同意吗？” 陆杨没有点头，只是笑道：“事在人为。” 得去做了，才能知道结果。 第55章 钻了牛角 说做就做。 第二天，陆杨和陆柏便去了一趟县城。 把该买的东西都备上之后，两人便去了上东村。 许是快过年的原因，上东村比上一次他们过来时要热闹得多。 路上有不少小孩正在你追我跑的。 路两边还有不少老人在聊天，时不时地吆喝几声小孩，让小孩注意点。 陆柏这会已经下了车，直接手拉着缰绳慢慢往前走，生怕马儿受了惊。 这儿人又太多，要是不小心伤到了人，那可就不得了了。 陆杨也慢慢地跟在马车后面，以防后面碰到小孩。 两人慢慢地走到了孙夫子家。 孙夫子家比之前也要热闹一些。 院子里有两个小孩正蹲在地上挖土玩。 陆杨看了一眼旁边，也没有见到其他人，便站在门前敲门。 把两个小孩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两个小孩一个稍大一些，一个小一些。 看着像是六七岁的样子。 跟铁蛋和二牛差不多的年纪。 只是看着有些瘦小。 稍大一些的小孩已经起身往陆杨这边走来，至于小一些的，已经转身往屋里跑去了。 陆杨看了一眼，心知这小孩应该是要去叫人过来，便把视线放到了面前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孩身上。 “小弟弟，我该怎么叫你？” 小孩应该是被孙夫子教过礼仪，听到陆杨的问话后，一本正经地回道：“哥哥，我叫虎子。” 虎子看了看陆杨手上拿着的礼品，又看了一眼停放在门前的马车，稚声稚气地问道：“哥哥来找爷爷？” 陆杨点头，刚想问小孩他爷爷在不在家，余光便瞥到屋里有人走出来了。 陆杨抬头看了一眼，正是孙正行。 虎子见到他爷爷过来后，连忙乖巧地跟在孙正行后面。 孙正行看了一眼马车旁的陆柏，又看了一眼陆杨。 “你们......” 陆杨拱手笑道：“今日与兄长突然造访，冒犯夫子了。” 陆柏也上前两步，跟夫子行礼。 孙正行看着两人，压下心里的担心，上前把门打开。 “进来再说吧。” 陆柏还是没有进来，在外面看着马车。 陆杨拿着给孙家的礼品，跟在孙正行后面进了屋。 陆杨没有到处乱看，端正着身子坐在孙正行旁边。 这时，张氏端着热茶过来。 陆杨连忙起身行礼。 张氏笑了笑，一边让陆杨不用拘谨，一边把热茶放到孙正行和陆杨面前。 等张氏走后，陆杨坐了下来，开始跟孙正行说自己此次过来的目的。 “小子今日过来，就是想请夫子再去陆家一趟。” 陆杨观察着孙正行的神情，若是有什么不对，再及时调整话术。 好在他把话说到这里，孙正行的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 陆杨笑了笑，继续说道：“如果夫子同意，一切都跟之前一样，不知夫子可愿意？” 孙正行垂着眼皮，看着面前的茶杯，一时间没有说话。 陆杨也没有着急，端起茶杯安静地喝茶。 他没有找人打听过孙正行家的情况。 但他也隐约看出了一点，那就是孙正行家很冷清。 若不是他之前看到了那两个小孩，恐怕他都要以为孙家只有孙正行和他媳妇了。 不过陆杨也不会特意去打听孙家的事，他的目的从来就是孙正行，其他的，若是孙正行有困难，自然会说。 他能帮则帮，不能帮的，那也爱莫能助了。 陆杨敛着神色，轻啜着热茶，心里虽在想着事情，但也分了一丝心神在孙正行身上。 孙正行这会也考虑好了。 他现在已经老了，再过几年估计就该去了。 因着前些年的执着，他跟子女也分了心。 活到这个岁数，才突然惊觉。 若不是当初被讨债的人找上门，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醒来了。 想到这，孙正行看了一眼正在院子里玩的两个孩子，轻叹了一口气。 他看向陆杨，脸上带着几分认命。 “什么时候过去？” 陆杨顿了顿，收回跟着孙正行放在那两个孩子身上的视线，看向孙正行，回道：“等过了上元节，我家兄长会过来接夫子过去的。” 孙正行点头，“好。” 两人又聊了会关于陆柏三人，以及铁蛋那几个小孩的学习情况，还有之后的学习安排。 陆杨见孙正行心里都有数后，心里也放心了。 陆杨起身，打算跟孙正行告辞。 便见孙正行也跟着站了起来，脸上还带着一抹迟疑。 隐约中还有一丝不好意思。 陆杨心思一动，笑道：“夫子这是有话要跟我说？” 孙正行点头，嘴唇动了动，最后却是又闭上了嘴。 陆杨也不着急，看着院中的两个小孩笑道：“上次过来没看到他们，这次倒是忘了给他们买点东西。” 孙正行一愣，他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 上面放了两包糕点，几条猪肉，还有笔墨纸砚。 对于孙正行来说，这个礼，已经很重了。 不过...... 孙正行转头看了一眼陆杨，然后又看向院里的两个小孩。 原本还在纠结的心，此时却是放松了下来。 他看向陆杨，语气中带了几分诚恳和忐忑。 “老夫有个请求，不知小兄弟可能答应？” 陆杨看向孙正行，笑道：“夫子但说无妨。” 孙正行缓缓呼出一口气，心里似乎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他看向陆杨，神情认真。 “小兄弟可能也猜到了老夫要说的是什么，那老夫也不怕丢脸了。” 孙正行顿了顿，有些自嘲地笑道：“老夫以前读书钻了牛角，自命不凡，认为自己考不上都是因为其他原因，从来没想过自己适不适合这条路。” “如今老了，家不成家，还背上了不少债。” 孙正行没有再说下去，他看向陆杨，脸上也没了刚才的那份感慨。 他笑道：“不知老夫可能提前讨取一部分银子？” 过几天那些人也该要过来讨债了，面子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能把这个年过下去。 一切都会好的。 陆杨听到孙正行这话，倒是没有意外。 他之前大概也能猜出一点。 毕竟这都已经快过年了，孙正行有孙子，却不见其儿子和儿媳妇的身影，可见里面肯定是有什么隐情。 第56章 做题 听到孙夫子说起自己的过错。 陆杨摇头，淡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孙夫子也不必担心，这个银子，明日我便让我兄长拿来。” 孙正行倒是有些感慨。 眼前这个少年年纪轻轻，想的倒是比自己明白，是个胸有丘壑的。 把陆杨两兄弟送走后，孙正行站在篱笆前，看着马车渐渐离去。 张氏从厨房里走过来，看着孙正行的身影。 想了想，便走到孙正行身旁，也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过了会，张氏淡笑道：“当家的，你同意了？” 孙正行点头，沉声道：“过两天你把虎子他爹娘喊回来吧。” 说完，孙正行转身回了屋里。 张氏转头看着，神情看不出来什么，眼里却是渐渐湿润。 马车出了上东村。 陆柏回头看了一眼陆杨，眼里有着担心。 从孙夫子家出来之后，陆杨一句话也没有说。 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难不成是孙夫子没同意？ 想了想，陆柏“哎”了声，笑道：“小弟啊，孙夫子不愿意就算了，总归我们也会认字了，比起以前，那可是好太多了。” 陆杨回神，他刚还在想着孙正行之前说的话。 想着孙正行这一把年纪，却是到现在才想明白一些事。 若是他没过来，也不知道原主会不会成为孙正行这样的人。 直到把家里拖垮，才开始意识到问题。 不过，这都是孙正行自己的选择，陆杨看得清，却也不会去评论孙正行的做法对不对。 听到陆柏的话。 陆杨笑道：“大哥，孙夫子同意了，你明天或者后天找娘拿三十两银子，到时候把银子送到孙夫子手里，这事我跟孙夫子说好了。” 陆杨顿了顿，接着道：“等上元节过了，大哥你选个日子，过来把孙夫子接回家。” 孙夫子如今缺钱，他倒也不介意直接把三个月的银子结算好。 孙夫子是个读书人，自有傲心。 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想来到时候孙夫子也能倾囊相授，不做保留。 而且...... 陆杨眼里带着份笑意，以后再请孙夫子，也容易了些。 陆柏不知陆杨心里的想法，闻言呵呵笑着。 “行，到时候我挑个好日子，把孙夫子接回家。” 路上人少，马车也跑得快了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村里的事，不知不觉就到了大河村。 回到家时，陆杨把事跟刘晓说了一遍。 刘晓听完之后，回房便把银子准备好了。 第二天一早，刘晓便让陆柏赶紧把银子送过去。 因着怕路上出事，便让陆松跟着一起。 陆杨在一旁看着，等马车走远之后，便跟着刘晓进了屋。 昨天家里都被刘晓和赵梨花几人清扫了一遍，今天再整理一下屋子，就该准备过年的东西了。 陆杨在家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看书。 每次陆杨提出想要帮什么忙，都被家里的几个女人阻止了。 陆杨偶尔能插上手帮忙做些小事，其余的，也帮不上忙了。 这会刘晓跟陆杨说了两句话后，又开始忙活了。 看着刘晓消失在厨房门口的身影，陆杨无奈地笑了笑便回了房。 秦夫子之前布置的课业，他还有两道大题没做。 想着过年之后，他跟刘开毅还有个约要赴，到时候过年也要忙着应付亲戚什么的，陆杨便打算今天把这两道大题给做了。 把纸铺好后，陆杨去厨房那边拿了碗清水过来研墨。 研墨讲究姿势端正，下手力度轻重得当，不能急。 陆杨把之前抄好的题拿出来，边磨墨，边思考。 这两道大题，应该是秦夫子布置的课业中难度相对要大一些的。 陆杨之前把简单的做了，留着这两道题在后面慢慢思考。 这两道题一道是四书文，一道是策论。 四书文的难度应该不是县试的水平，看着应该是院试的题目。 题目是【民归之，谁能御之】。 单从这句话的意思理解，就是百姓归顺他，谁能阻挡他。 若是没有熟读理解透四书五经的学子，肯定难以下手。 毕竟这个他是谁，百姓为什么要归顺这个人，为什么没人去阻挡他。 这些都是难题。 就算是想蒙，也不知从何下手。 陆杨看着这道题，开始回想四书里的内容。 脑海里像是在翻书一样，翻得飞快。 但是陆杨的手，依旧不急不缓地研着墨。 突然，陆杨眼睛亮了亮，这是出自《孟子·梁惠王章句上》里第六节的内容。 在这节中，就是通过孟子和梁襄王的一答一问，表明孟子主张仁，民贵君轻的思想。 要理解这句话，就应该把前面的那句话也补上。 整句话就是【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杀人者也，如有不嗜杀人者，则天下之民皆引领而望之矣。诚如是也，民归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谁能御之？】 意思是如今各国的国君，没有一个不喜欢杀人的。 如果有一个不喜欢杀人的国君，那么天下的百姓都会伸长脖子期待着他来解救。真象这样，百姓们归服他，就象雨水向下奔流，哗啦哗啦谁能阻挡的住呢？ 这么一补充，解题的思路就来了。 陆杨只要抓住这个仁政治国的核心来写，分数应该是低不了的。 现在不是在考试，时间上很是充足。 眼看墨水也好了，陆杨把墨锭放好，拿笔沾了沾墨水，把笔尖捋好后，开始在纸上写解题思路。 仁政治国，四个字在纸上浮现。 陆杨在下面开始列举正面反面的人物，好在解题的时候引经据典，增加说服力。 陆杨写得认真，连陆柏回来了也不知道。 直到刘晓让铁蛋过来喊他去吃饭，陆杨才停下了笔。 写得太顺了也不好。 一写起来就停不下笔。 陆杨看着桌上摆放着的几张纸，笑着摇了摇头。 这几张纸，之后他要浓缩成几百字。 以便在规定的字数里完成这道题。 陆杨知道这不是考试，便发散思维多写了些东西。 但在考场上，他肯定是不能这么写的。 陆杨一边想着，一边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 第57章 论点 等吃完饭后，陆杨也没急着回房。 而是在院子里踱步消食。 铁蛋几个小孩正是天性爱玩的时候，吃完饭就跑出去了。 陆杨刚走了两圈，便见刘晓招手让他进堂屋。 陆杨看了一眼桌上叠放整齐的衣服，心里隐约也能猜出是什么事。 他走过去，按照刘晓的意思张开双手。 刘晓从桌上找了件长袍出来，抖了抖便在陆杨身上比划着。 “袖子刚好，长一些，等开学去学堂也能穿。” 长袍是夹衣，里面夹的是半节手指高的棉花。 陆杨看着这棉花厚度，便知道他娘肯定花了不少银子。 虽然陆杨不知这棉花一斤多少钱，但就他所知，这棉花可是个稀罕物。 他所盖的被子，还是蒲苇绒夹了些鸡毛弄的。 勉勉强强能够御寒。 陆家之前养的鸡也不多，存点鸡毛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弄到一点。 这么多年存的鸡毛，都给他弄了被子。 家里人盖的，大多都是干草夹着其他碎布的被子。 这棉花普通人还真买不起。 陆杨一边想着，一边摸着这层夹棉，一声不吭。 刘晓看着陆杨这副样子，凭着对自家儿子的了解，她大概也能感觉到陆杨可能是有些生气了。 刘晓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好这时，铁蛋这几个孩子大笑着一前一后地跑了回来。 刘晓连忙走到门前，让几个小孩过来。 铁蛋几个稍大一些的孩子不明所以地走到刘晓面前。 “奶奶，怎么了？” 刘晓瞥了一眼陆杨，见陆杨正看向这边，连忙把铁蛋拉了过来。 “奶奶给你们弄了件新衣服，过来试试看合不合适。” 陆杨要去学堂，见外人的机会多。 刘晓便把陆杨的衣服只稍微做大了些。 不然弄太大了也影响美观。 对于铁蛋这几个孩子，刘晓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农家人向来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这一比划，陆杨就愣了。 铁蛋不过到他胸口那，这衣服再大一些他都能穿。 刘晓给几个孩子弄的都是上衣下裤，要穿的话，还得往上撩裤脚。 陆杨瞥了一眼正给几个孩子比划的刘晓，又看了一眼在那咧嘴高兴地蹦蹦跳跳的几个小孩。 到嘴的话又被陆杨咽了回去。 行吧，他们高兴就好。 刘晓比划着比划着，刚才那股担忧也散了。 她呵呵地对着陆杨笑道：“娘花了点银子买了十斤棉，家里人都有呢，你啊，不用担心。” 陆杨点头，刚想问刘晓这棉花一共用了多少钱，便见铁蛋扯着赵梨花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 赵梨花看着桌上的衣服，脸上带了丝微红，眼里还有着一丝不好意思。 “娘。” 刘晓招手，让赵梨花过来。 刚把衣服递给赵梨花，李静和周寻芳也急匆匆地过来了。 李静看了一眼赵梨花手上拿着的衣服，眼睛一亮，连忙走到刘晓面前，笑道：“娘，听铁蛋说你给招娣他们都做了衣服？” 刘晓看着李静那副样子，岂能不明白李静的心思。 她拿过一旁的淡红色夹袄递给李静，又拿过那件蓝色的夹袄递给周寻芳。 “你们都看看合不合适。” 除了陆杨和几个孩子外，剩余几人的衣服刘晓都是做得刚刚好。 三人一比划，正好合适。 赵梨花摸了摸手上那件深蓝色夹袄，里面夹着一层棉，她抬头看着刘晓，笑道：“娘的手艺真好。” 一旁的李静和周寻芳也注意到了衣服里面的夹棉，心里一阵震惊，又有些不敢相信。 听到赵梨花的话，两人也看向刘晓，笑道：“娘这段时间辛苦了。” “多谢娘的好意。” 刘晓摆手，“这有啥好谢的，这是老大他们的衣服，你们过来把衣服拿回房里去。” “哎！” 堂屋里欢声笑语的。 陆杨也没有再看，笑了笑便拿着自己的衣服回了房间。 把衣服收好后，陆杨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 打算把那篇四书文写完。 因着有草稿，心里有数，写起来倒也顺畅。 一炷香后，陆杨把纸张放到一旁，等墨迹干透后再收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这会太阳被白云挡住了，院子里显得有些暗淡。 陆杨看了看桌上的课业，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睡一觉再说。 等起来时，太阳已经从云间出来。 陆杨去外面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等完全清醒，便回了房。 把桌上的东西都摆放好后，陆杨坐了下来，垂眸看向最后一题。 策论题其实就是有关国家政事的简答题，涉及的内容十分广泛。 比如政治，经济，民生，法律等。 而秦夫子布置的这道题，便是一道民生题。 题目是【今民生何如】。 翻译过来就是现在百姓的生活怎么样。 策论解题需要论点。 论点论据齐全，最后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对策。 解题方法大家都知道。 难就难在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 比如富家子弟和贫民子弟，他们对于这个问题就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不过策论就是要说出自己的观点和看法，倒也没有什么错与对之分。 得分高低，文章好不好，就看考官是怎么看的了。 想到这，陆杨低头看着这道题，眼里有着一抹思索。 在他眼里，百姓的生活肯定是困苦的。 而困苦的根源，就是没有钱。 百姓们为什么没钱，就是因为上层的剥削和压迫。 赋税徭役问题，贪官污吏问题，大兴土木问题。 要列举的话，那可是太多了。 百姓们如今吃不饱，穿不暖，这两项最重要的都解决不了，那不是困苦是什么。 陆杨想得多，但他心知在考场上，解题当然不能重在批判，而是在于解决。 民生问题涉及太多，陆杨打算从百姓们最在意的问题入手。 吃不饱，那就从粮食产量入手。 靖朝粮食产量不算高，但朝廷也做出了很多措施。 比如说开垦荒地，兴修水利，甚至还把耕种的重心放到了南方。 但这都是治标不治本的。 第58章 看书看傻了 陆杨是现代来的，自然知道杂交水稻。 不过...... 陆杨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写这东西。 毕竟他也只是在书上学过而已，也就是半桶水的水平。 这要是写出来被人知道了，那他要是弄不出来，岂不是性命都可能保不住？ 想到这，陆杨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这个方法行不通，那就从其他地方入手吧。 陆杨睁开眼睛，看着题目思考。 按理说靖朝鼓励开垦荒地，又兴修水利，田地的数量肯定有增加，灌溉这方面自然也比之前要方便得多。 至于产量为什么上不去，那就是徭役的问题了。 农时壮丁都拉去服役了，这主要劳动力一少，即使田地比之前多，产量方面其实还是跟之前一样。 或者说，可能还比不上之前。 陆杨想出的对策有两个，一个是不在农时役使百姓，也就是孔子说的“使民以时”。 二则是减轻徭役。 想到这，陆杨拿笔沾了沾墨水，打算先把这部分写下来。 省得一会忘记了。 等写完后，陆杨便开始思考穿不暖这方面的问题。 就今天发生的事来说，棉花明明是这么好的东西，但就是因为价钱昂贵，导致这么保暖的东西，百姓们都只能看着，活活冷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棉花还没有普及。 只要棉花在靖朝普及了，那价钱肯定会降下来。 陆杨写着写着却是停了笔。 这份答案其实他自己是不满意的。 毕竟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因为朝廷不作为，与民争利。 什么大兴土木，奴役百姓。 底下人欺上瞒下，一层一层地剥削百姓。 只要朝廷有作为，把这些贪官污吏都处理掉，百姓们的生活不知道要好多少！ 想得太久，墨水滴落到了草稿纸上，陆杨才惊醒过来。 他看着纸上的黑点，眉头瞬间皱起。 “不写也罢。” 陆杨直接把纸揉成团，心烦地扔到一边。 把笔放下后，陆杨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说起来，他这段时间也没有在村里逛一逛，回来这么久了，只是有事时才出了两趟门。 想了想，陆杨脚步一转，便往院门的方向走去。 心烦意乱的，还是出去走一走，放松一下心情比较好。 刘晓从堂屋那里便看到陆杨了，刚想喊陆杨过来说两句，便见陆杨往门外走去。 想到刚才陆杨那有些淡漠的表情，刘晓不放心地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跟在陆杨后面。 看看陆杨这是要去哪里。 陆杨哪也没去，就是绕着自家屋子走了几圈。 因着后来又弄了一圈外墙。 这一圈也要走一段时间。 陆杨心里有事，又走得慢，等走到第三圈时，天色比出来时也暗了些。 陆杨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天上的晚霞，绚丽多彩的，真是让人眼花缭乱。 看着看着，陆杨心情好似也平静了些。 他转头看向身后有些惊慌的人，笑道：“娘，你这是跟了我多久？” 若是没停下来，陆杨还真听不见后面的脚步声。 刘晓也就是在陆杨转头看过来时惊了一下，这会听到陆杨的话也反应过来了。 刘晓走上前，一边仔细地观察着陆杨的表情，一边笑着问道：“杨子啊，你这是怎了？” 怎么突然一个人绕着屋子走了这么久...... 刘晓心里有些担心。 陆杨这些日子比起以前也成熟稳重了不少，做事方面也很少让人操心了。 吃完饭时看着还好好的。 怎么一会不见，就满腹心事的样子？ 难不成是学习上遇到了什么困难？ 刘晓想了很多，脸上不自觉地也显露了几分。 陆杨看着，沉默了几秒之后，才回道：“娘，你以前恨皇上吗？” 刘晓一听，瞬间慌了。 她连忙看向周围，好在这会他们正在屋后，旁边也没什么人。 刘晓松了一口气，随后上前两步把陆杨拉到一旁。 小声道：“你问这个问题作甚？要是被人听到了，偷偷到衙门那告发我们，我们一家人可是要被砍头的！” 陆杨没说他是检查过没人之后，才问的这个问题。 见刘晓实在是担心害怕，陆杨也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然后看向刘晓，笑道：“娘，我们快回家吧，饭菜应该要好了。” 陆杨已经闻到了家里炒菜的香味了，他转头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见上面炊烟袅袅。 便拉着刘晓往家里走。 两人刚拐了个弯，刘晓便停下了脚步。 陆杨见拉不动刘晓，便也停下脚步，看向刘晓。 “娘，怎么了？” 刘晓看着陆杨，嘴唇抿紧，过了会，才道：“娘不恨。” 陆杨一愣，明白刘晓这是在回答自己一时冲动之下提出的问题。 闻言，陆杨淡淡地笑了笑，刚想说没事，回家吃饭要紧。 便见刘晓凑过来轻声说道：“现在比起以前，可是好太多了，我们不能奢求太多，不然就要失去这一份安稳了。” 说完，刘晓不等陆杨反应，便沉默地拉着陆杨的手往家里走去。 陆杨看着刘晓有些苍老的手，似乎明白了什么。 没想到他娘想的倒是比他要透彻得多。 陆杨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把之前压在心里的那一份烦闷也吐了出去。 百姓们还是比较在意安稳，其他的，好像也是能忍则忍。 陆杨没有再想下去，他收起心思。 决心不再想这个事。 陆杨和刘晓回到家时，陆大石几人正准备出去找人。 这会见到陆杨和刘晓，几人脸上的紧张也缓了下来。 陆大石看了眼刘晓，顿时便知道自家媳妇心里有事，不过他没有说什么。 而是移开视线看向陆杨，皱眉道：“去哪了？这么晚还不回来。” 其实现在也不算晚，毕竟太阳还没完全落山，算不得晚。 不过陆杨也知道陆大石话里的意思，这是在担心他在外面出事。 想到这，陆杨笑道：“看书看傻了，围着屋子转了两圈。” 陆大石一听，原本还想说两句陆杨的，现在却是说不出口了。 想了想，陆大石皱眉道：“以后出去散心，记得跟家里人说一声。” 陆杨连忙应道：“哎，爹我知道了。” 一旁的刘晓原本想出声让陆大石别说这么多孩子的。 闻言，便闭上了嘴。 第59章 陆雪 第二天一早，陆杨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把最后一道题做完了。 因着心里想通了一些事。 陆杨把想的对策，以及贪官污吏等问题都写了上去。 腊月二十九日这天，陆大石几人把最后一批酒送到了云间酒楼。 然后给赵梨花三人的娘家兄弟放了七天的假。 还给几人发了些猪肉，糕点和瓜果，当做年礼。 给钱时也多给了些，让大家伙们今年也过个欢乐年。 腊月三十日。 一大早的，陆家人都起来了。 贴对联，贴门神，挂吊钱、贴窗花，挂灯笼等等，每个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陆家的对联是陆杨写的，写的是“福禄同春至，祯祥共岁来”。 而窗花则是赵梨花三人剪的，多是些花、虫、鱼、鸟类。 剩下的，则是在县城里买的。 往年陆家没什么钱，过得也简陋了些。 今年不一样了，把往年未弄的东西都给补上了。 几个小孩子跟在大人身边，时不时地帮个手。 高兴得不得了。 中午这一顿，陆家人也是简单地吃了些，然后便开始忙活晚上的那一顿。 包饺子，切肉，炖汤，做糕点...... 各种香味从厨房里面飘来。 铁蛋这几个孩子也不玩耍了，就坐在院子里看着厨房门，时不时地吸吸鼻子。 太阳还未下山，陆家便吃起了年夜饭。 桌上摆放着几盘菜，有鸡肉，猪肉和鱼肉，还有入冬前腌的各种咸菜。 刘晓和赵梨花几人把今天做的豆饭端上来。 摆放好后，刘晓坐下，笑道：“今年过个好年，来年比今年更好。” 陆大石也说了几句吉祥话，让大家往后都这般团结。 兄弟几个齐心协力，把陆家发扬光大。 陆杨几兄弟连连点头应是。 见陆大石说得差不多之后，刘晓让大家赶紧吃。 “多吃点，晚上还要守岁。” 说是这样说。 但年夜饭的饭菜肯定是不能吃完的。 往年陆家买的那一点肉。 都是摆到亲戚来完之后，才吃掉的。 如今日子好了，招待亲戚的东西刘晓早就留好了。 不过，大家伙们还是保留着之前的习惯。 只象征性地夹了几块肉吃。 像那条鱼，几人也是拿筷子沾了点汁水便没有动了。 饭后，刘晓从房里拿出之前买的油灯，放在桌上点亮。 昏黄的火光在堂屋里亮起。 陆杨几人围坐在桌子旁边，开始闲聊。 子时还有一顿饺子吃。 所以大家伙们也不怕守岁会饿肚子。 片刻后，赵梨花几人也忙完了厨房里的事情，走进堂屋在旁边坐了下来。 陆大石看着陆杨几兄弟，想了想，问道：“等一月过去，与云间酒楼约好的日子也到了，之后是继续跟云间酒楼合作，还是？” 说着，陆大石把视线移向陆杨。 陆柏几人也看向陆杨。 几人都在等着陆杨给个决定。 陆杨眼睛动了动，看向几人，笑着摇头道：“爹，我不知道。” “不知道？” 陆大石愣了愣，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不知道也没事，到时候就看云间酒楼那边是怎么打算的。” 陆柏几人听到陆杨的话时，也惊讶了一下，不过他们并没有多想。 闻言，陆柏点头道：“爹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觉得还可以再找其他酒楼合作合作。” 陆松也在一旁点头，“爹和大哥想的没错，我觉得......” 陆杨坐在一旁，端着热茶慢慢地喝着。 听着几人的讨论，陆杨眼里带了几分笑意。 之前陆大石和陆柏几人没接触过生意上的事，陆杨能出头解决就解决了。 但以后，陆杨还是希望家里人能自己拿主意。 到时候他也能完全放手，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陆大石几人不知道陆杨的心思，在一旁激烈地说着自己对于以后契书到期后的想法。 正月初二，天未亮。 陆杨的几个哥哥嫂嫂就带着刘晓准备的年礼回了娘家。 靖朝拜年不兴带孩子去拜年。 毕竟这年头谁都不容易。 这会，陆杨吃完早饭正在院子里消食，家里便来人了。 陆杨看着眼前这对男女，连忙上前喊人。 “大姐，大姐夫。” 陆雪爽朗地笑了笑，打量了一番陆杨之后，笑道：“多日不见，杨子倒是变得精神了。” 齐锋也在一旁点头应着。 刘晓这会听到声音，连忙过来招待两人。 “来，都进屋里坐着。” 陆雪点头，把手里拎着的篮子递给刘晓。 “娘，这是我婆母让带过来的年礼。” 刘晓接过，掀开上面的盖布看了看。 里面有一块巴掌大的五花肉，还有十几个鸡蛋。 刘晓笑道：“你婆母有心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堂屋走。 陆杨和齐锋在后面慢慢跟着。 这是陆杨第一次见到陆雪。 陆雪是刘晓的第一个孩子，今年二十六岁。 看着却是要老一些。 前些年日子过得也不算好。 刘晓本来还有一个小女儿，因为生来身子就娇弱，没养活。 所以陆杨只有陆雪这一个姐姐。 当初经媒人介绍，陆雪嫁到了大凤村。 离得大河村有些远，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这会会回来一趟。 家里有钱之后，刘晓也挂念着这唯一的女儿。 再加上家里也有了马车，便时不时地让陆柏几兄弟拿些吃的过去。 私底下也贴补了一些银子。 不过刘晓没敢多给，怕几个儿媳有意见。 齐家当初名声好，刘晓经过打听之后，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如今看到女儿这副憔悴的样子，刘晓没忍住红了眼眶。 而陆雪这么长时间不见刘晓，眼眶也红了。 陆杨看了一眼两人，又看了一眼在旁边有些手足无措的齐锋，笑道：“姐夫，我们出去走走吧。” 齐锋点头。 陆杨没把齐锋往其他地方带，两人绕着屋子慢慢走着。 陆杨看着身旁这个沉默憨厚的男子，脑海里闪过男子的相关信息。 齐锋是家里的老大，上有爷奶和父母，下有小弟小妹。 要承担的责任很多，压力自然也大。 他大姐嫁过去之后，也跟着承受了一部分的压力。 齐家日子过得并不好。 或者说，平民百姓们的日子都过得不怎么样。 陆雪的憔悴，也就是被生活压出来的。 在婆家那边倒是没被人欺负。 齐锋以前跟陆雪过来，都是默默地在一旁坐着，时不时地应两声。 跟陆杨从来没有在私底下聊过。 这会陆杨把他喊出来，齐锋心里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在面上显露出来、 第60章 掌柜的可得照顾着点 两人都没有说话。 走了一会之后，陆杨开口了。 “姐夫，大姐最近没受委屈吧？” 齐锋摇头，“没有。” 齐锋顿了顿，又说道：“前几天大舅子和二舅子去了家里一趟，带了不少东西，家里人不会让阿雪受委屈的。” 陆杨脚步顿了顿，然后像是无事发生一样，继续走着。 “姐夫对以后是怎么想的？” 陆雪也是陆家人，陆杨倒是不介意帮一把齐锋。 钱财方面的帮助，那都是短暂的。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陆杨觉得，光给钱，不仅帮不了齐锋和陆雪什么。 说不定还会被齐锋的家人把陆雪当成钱袋子。 这不是陆杨想要的结果。 齐锋一时间没有说话，过了会才回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齐锋把自己的打算跟陆杨说了。 “我听说有人把县城里的东西卖到了各个府城里，又从府城里买东西到县城里卖，赚了不少钱，我打算试一试。” 闻言，陆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想法倒是不错。” 齐锋点头，“我跟阿雪说了，先从小物件开始，等了解之后，再考虑别的东西。” 陆杨笑了笑。 “姐夫倒也不必想这么多，家里不是有挺多酒吗？到时候你把那个拿去试一试吧。” 齐锋一愣，眼里有着不可思议。 “小弟，这，这酒不是不能卖给别人吗？” “所以姐夫要等段时间。” 陆杨没解释太清楚，只是说道：“姐夫可以先去了解一下，等二月份再来家里拿酒。” 齐锋也没有多说什么，一脸认真地看向陆杨。 “谢小弟帮忙。” 陆杨摇头，“姐夫不用客气。” 等陆雪和齐锋走后，陆杨把这事跟陆大石和刘晓说了一遍。 陆大石和刘晓互相看了一眼，也同意了此事。 正月初五，陆杨跟刘开毅约好的日子到了。 一大早，陆杨把给秦夫子的年礼都带上后，便由陆柏赶着马车送到了县城。 之前两人已经约好了时间在学堂门前会面。 陆杨一下马车，便看到了刘开毅。 跟陆柏道别后，陆杨便走到刘开毅面前。 “启恒兄等多久了？” 刘开毅摇头，“我也刚到。”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学堂大门走去。 两人也算是熟面孔了，跟门房说了声后，便拿着年礼进来了。 前厅。 秦夫子坐在上位，看着走进来的两人，笑道：“你们两人这是约好了？” 陆杨笑了笑，“夫子好眼力。” 说着，陆杨两人给秦夫子行礼。 秦夫子笑了笑，让人把年礼收下之后，便让陆杨两人坐下。 不过一会，便有仆人端着热茶过来了。 秦夫子看着两人，摸着胡子笑道：“你们有心了。” 陆杨笑道：“这是应该的。” 刘开毅也在一旁点头应了声。 两人没待多久，秦夫子要见的人不少，两人喝了两口茶便跟秦夫子告辞了。 等走出学堂后，刘开毅也没有了在秦夫子面前的拘谨。 “为方，你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陆杨摇头，“你若是也没有，我们就先走走。” 刘开毅点头。 年味未消。 县城里的年味比村里的要浓一些。 街道上有不少杂技可以看。 喷火的，爬高竿的，吞刀的...... 陆杨看到感兴趣的，便凑上去看一眼。 若是不感兴趣的，便直接走过。 不过一会，两人便走到了云间酒楼门前。 刘开毅看了一眼陆杨，又看了一眼酒楼大门，一脸狡黠。 “原来为方兄想来的是这里。” 陆杨笑了笑，也没解释，抬步往里走去。 刘开毅见此，连忙跟上。 云间酒楼里面人很多，热闹非凡。 干杯声，大笑声，说话声，不绝于耳。 陆杨随意地看了看，心里有数后，便走到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过年好啊。” 吴六道听到陆杨的声音，还以为听错了，抬头一看，果然是陆杨。 “哎哟，为方兄弟过年好。” 吴六道看了一眼陆杨身旁的刘开毅，笑道：“这是？” 陆杨给两人做了介绍。 两人互相打了个招呼后。 吴六道招来一个小二，让人顾着点柜台后，便把陆杨两人请到了二楼雅间。 让人端茶水和糕点、瓜果盘进来后，吴六道坐在了陆杨对面。 “为方兄弟今日过来，不知......” 说着，吴六道还看了一眼刘开毅。 话里有着不知该不该明说的意思。 陆杨摇头笑道：“今日与朋友刚好走到这里，便想过来看看掌柜的生意如何。” 陆杨顿了顿，接着道：“掌柜的生意真是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吴六道一脸笑意，“那也是为方兄弟的功劳。” “哪里哪里，掌柜的客气了。” 陆杨随口推脱了句，心里自然不会把吴掌柜的话当真。 刘开毅在一旁听着，越听越是迷糊。 怎么听着这意思，云间酒楼生意红火，还是因为陆杨？ 这怎么可能呢？！ 陆杨也不怕被刘开毅知道这事，毕竟他会过来，还真是想看看云间酒楼的生意如何。 还有就是...... 陆杨看向吴掌柜，淡笑道：“下次我兄长过来，掌柜的可得照顾着点。” 吴六道一愣。 他看着陆杨的眼睛，过了会才反应过来。 “那是当然，只是...不知为方兄弟可能透露两句？” 陆杨摇头。 “仅凭兄长负责。” 陆杨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掌柜的到时候，可得把真诚拿出来。” 吴六道呵呵笑道：“那是自然。” ...... 从云间酒楼出来之后，刘开毅频频看向陆杨，一脸的纠结。 陆杨笑道：“这是怎了？启恒兄想问什么就问吧。” 刘开毅一听，连忙说道：“我听别人说，云间酒楼是凭着独特的烈酒起死回生的，今日听着你们的意思，难不成这个烈酒是你提供的？” 陆杨点头，“到时候回学堂，给启恒兄也带一坛。” 刘开毅一听，顿时有些恍惚。 这云间酒楼的烈酒，一壶可得花五百文钱。 这一坛，得多少银子啊！ 第61章 你又来作甚 想到这，刘开毅眼巴巴地看向陆杨。 “不要钱吧？” 陆杨一听，顿时好笑地看向刘开毅。 “启恒兄若是想要给钱，那我也不会拒绝。” 陆杨话里的意思，明摆着就是不要钱了。 刘开毅哈哈笑着，伸手拍了拍陆杨的肩膀。 “好兄弟，以后有事你找我，我跟你一起跑！” 跑？ 陆杨眉眼动了动，看着刘开毅不说话。 刘开毅轻咳一声，眼睛乱瞟，被陆杨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你我这小身板，打也打不过，不跑站着挨打吗？” 正嘀咕着。 突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一般，“咦”了一声。 “那是赋起兄吧？” 闻言，陆杨顺着刘开毅的视线看过去。 远远的，便见身穿青色长袍的齐宁正跟在几个身着精致华服的公子哥后面。 手里还拎着不少东西。 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双手空空的小厮。 这看着，多少有些不对劲。 刘开毅摸了摸下巴，微微皱起眉头。 “奇怪了，这小厮不拿东西，倒让赋起兄拿了。” 闻言，陆杨把视线放到了前面那几个公子哥身上。 随着几人越走越近，陆杨也完全看清了这几人的面貌。 四人中，右侧第二人的长相与齐宁有点相似。 尤其眉眼，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让人一看，就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 陆杨看向一脸淡漠的齐宁，眼里有着一抹探究。 齐宁感觉到视线，抬眸看向陆杨和刘开毅这边。 见到两人时，他手紧了紧，下颌线有些紧绷。 随后，他对着陆杨和刘开毅轻轻地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陆杨和刘开毅从齐宁的行为中大概也能猜出齐宁的想法。 两人没有上前打招呼，同样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陆杨收回视线，看向刘开毅。 “我们走吧。” 刘开毅点头。 两人往前走去，刚好与齐宁几人前进的方向相反。 陆杨和刘开毅刚与齐宁一行人相错开，身后便有道嘲讽的男声响起。 “哟，二哥，刚那两个书生你认识不？” 陆杨和刘开毅没回头，脚步也没停下。 刚走了两步，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不认识。” 男子哈哈大笑，“想来也是，你既然去求了我娘，我娘也同意让你读书，那二哥可别把时间花在别处身上，误了学习。” “嗯。” 随着几人慢慢走远，陆杨和刘开毅也渐渐地听不到几人的声音了。 陆杨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前面那几人的身影，眼里有着思索。 刘开毅见陆杨停下脚步，也停了下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陆杨，又看了一眼齐宁的身影。 “为方兄，你说赋起兄为什么说不认识我们呢？” 他们明明就在一个学室里，就算不怎么说话，那也算不得不认识啊。 刘开毅想到这，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赋起兄不会是被人欺负了吧？” 陆杨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一脸深思的刘开毅。 淡笑道：“看着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不过具体如何，我们还是不要胡乱揣测的好。” 刘开毅点头，“那是自然。” 两人继续往前走，不再谈齐宁的事。 两人到处乱逛，倒也没有个确切的地方。 看到好玩的，便去摸一摸，看一看。 陆杨还在小摊上买了几个小孩子玩的面人。 等玩得差不多了，还能吃。 倒是不浪费。 这天，两人快逛到了申时才分开。 回家之后，陆杨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 或者说，没有太大的起伏。 每天都是看书，练字，跑步，烦时去外面走两圈。 等陆杨意识到时，已经到了快要回学堂的日子。 此时。 陆杨看着正在房里替他收拾东西的刘晓，笑道：“娘，我也不是不回家了，没必要带这么多东西。” 刘晓一边给陆杨叠着衣服，一边回道：“娘知道，没带多少，就两套。” 两套？ 陆杨看着那两大包的包裹，心里好笑。 不过见刘晓收拾得这么上心，陆杨也没有再说什么。 正月十六日，天刚亮。 陆杨带着几份节礼，还有三坛五斤装的酒和几坛两斤装的酒去了县城。 陆柏没有直接把陆杨送到学堂，而是赶着马车去了焕春堂。 把节礼送给齐老后，两人又去了怀仁堂。 两人也没多待，把节礼送上之后，聊了两句便走了。 待陆杨上马车后。 陆柏笑道：“前面再走走便到霓裳布庄了，先把节礼送过去，到时候我再送你去学堂。” 陆杨点头，“行，不着急。” 马车缓缓往霓裳布庄驶去。 不过一会，马车停了下来。 陆杨提着东西下车。 刚想往里走。 便见霓裳布庄大门不远处，一名鬼鬼祟祟的男子看了他一眼后，就跑了。 陆杨看着这名男子的身影，有些莫名其妙。 刚刚这人看的，应该是他吧？ 看着这匆忙离开的身影，就像是要去喊帮手过来一样。 陆杨不解，又瞥了一眼才移开视线。 这会，陆柏停好马车，拎着节礼走过来。 他跟着陆杨的视线看过去，啥也没看到。 陆柏疑惑道：“小弟，怎了？” 陆杨摇头，“没事，大哥我们进去吧。” “嗯。” 两人进去后，直接往柜台那里走。 李掌柜这会也看到两人了。 他摸着胡子呵呵笑着。 “小兄弟你怎来了？” “来给掌柜的送个礼。” 陆杨把手里的节礼送上。 陆柏见此，也把手里拎着的节礼递到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还请收下。” 李掌柜看着这几份大礼，没接，只是笑道：“小兄弟客气了，这礼太重了，我可不能收。” 陆杨看了一眼手里拿着的两包糕点。 又看了一眼陆柏手里抱着的一小坛子酒，以及两条猪肉。 想了想，笑道：“掌柜的不收，我倒是不好意思拿回家了。” 两人说了几句，眼见陆杨态度坚决，李掌柜便把礼收下了。 “如此，就多谢两位小兄弟了。” 陆杨见李掌柜收下后，刚想跟李掌柜道别，便见之前离开的那名男子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 李掌柜看见这人，脸色微沉。 “你又来作甚？” 第62章 牵连 男子见李掌柜生气，也不怕，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挡在陆杨面前。 “你，你可不能走！” 男子口气太大，陆杨眉头一皱，后退了两步。 这会李掌柜也从柜台里面走出来了。 他站在陆杨身旁，看着眼前这个男子，皱眉道：“难怪你天天守在门前。” “你回去告诉你娘子，布庄是不会再用她了，让她不要再做这些无用之事！” 男子一脸的混样，听到这话，咧着嘴笑着。 “掌柜的，我娘子与你们霓裳布庄也合作了两年，这二话不说，就把我娘子给辞了，这不合理吧？” 陆杨站在一旁听着这些话，隐约地也意识到是因为什么事了。 想来是他那三个嫂嫂动了别人的蛋糕。 想到这，陆杨看了一眼李掌柜。 没想到掌柜的倒是干脆利落，把人给辞退了。 不过，这个战火，怎么烧到他身上了？ 陆杨心里有些不爽。 李掌柜看了一眼陆杨，脸色有些不自然。 当初辞退孙娘子时，他用的是已经找到了别的绣娘。 没想到这一家人都是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 想到这，李掌柜的语气也沉了下来。 “你娘子私底下做了什么事，难不成还要我一一跟你们说吗？” 男子哼哼道：“没做的事，你不说谁知道！” 闻言，李掌柜怒道：“偷偷把绣活让给别人来做，自己在家等着数钱，这天大的好事，怎地被你们给遇到了！” 说起来，李掌柜就气。 若不是陆杨之前说起那件衣服，他后面想着想着不对劲，让人去查了一下，没想到这孙娘子竟给他玩这一招！ 真是懒鬼还想赚大钱，做梦呢！ 男子被李掌柜说得脸色一变，不过他脸皮倒也挺厚的。 非但不认错，还把过错推了出去。 “那几人都是我娘子收的弟子，手艺跟我娘子的自然是不差的，你可不能胡乱找个人，就把我娘子给辞了！” “你肯定是跟那人有勾当！” 李掌柜听着这话，又是火冒三丈。 “你个泼皮，张口乱说，也不怕短命！” 男子被李掌柜这么一说，脸色也不好了。 “掌柜的，我也不跟你说太多，你一会亲自把我娘子请回来，我就让我那女儿不在你东家面前说你坏话。” “你那女儿？” 李掌柜嗤笑道：“不过一个小妾，吹点耳边风倒把自己当个大人物了。” 不过是有几分姿色的小妾，还以为自己在东家面前能得宠多久呢？ 李掌柜不屑，他可是一步一步自己拼上来的。 东家可不会为了一个小妾跟他生气。 况且这错，本来就在孙娘子身上。 东家就算贪图美色，脑子也不会完全被糊住。 陆杨看到这里，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过陆杨也不想掺和进这件事里。 便对李掌柜拱手道：“掌柜的有事，我和我兄长就先走一步。” 李掌柜点头，他也不想让陆杨掺和进来。 毕竟这事，本来也不关陆杨的事。 只是两人是这样想，不代表男子也是这样想。 他一把扯住陆杨的袖子，“不行，你不能走！” 陆杨眉头一皱，连忙把袖子扯了回来。 “这位大叔，有话好好说，莫要动手动脚的。” 男子冷笑道：“你这是给了掌柜的多少钱？” 这话说得李掌柜心里也不舒服了。 “你自己做些龌龊事，还想着别人都跟你一样？” 听着李掌柜的话。 陆杨冷眼看向男子，沉声道：“我与此事无关，有事你跟掌柜的处理就是，莫要带上别人。” 男子刚想说什么，店里又跑进来了一个身材肥胖的妇人。 妇人呼呼喘着气，指着陆杨，看向男子问道：“就，就是这人？” 男子点头，“就是他！” 妇人小眼一瞪，缓了缓呼吸。 看着陆杨骂道：“看你这身穿着，还是个读书人，这读书人难不成也会做些断人钱财之事？” 男子在一旁附和，“可不是，断人钱财如同谋财害命，你也不怕半夜被鬼索命！” “闭嘴！” 陆杨冷冷呵斥一声。 然后看向李掌柜，冷声问道：“掌柜的，这事你看要怎么处理？” 男子和妇人一听，也顾不上指责了，连忙看向李掌柜，希望李掌柜能给个满意的答复。 李掌柜头疼，这泼皮泼妇真是够缠人的！ 他看向陆杨，眼里有着歉意。 “小兄弟，平白无故地让你受牵连了。” 陆杨脸色放缓了些。 本来几个嫂嫂做些绣活，赚点零用什么的，他倒是挺支持。 只是这会他也不想跟这些无赖纠缠上了。 想到这，陆杨抱歉道：“掌柜的，我看这绣活，以后就算了。” 说着，陆杨便表示等下次的绣品交上来，掌柜的也不用给他那三个嫂嫂安排绣活了。 闻言，李掌柜叹道：“我知道了。” 妇人和男子一听，顿时喜笑颜开。 陆杨瞥了一眼两人，跟掌柜的告辞之后，便带着陆柏走了。 李掌柜看了一眼陆杨离去的身影，愤愤地看向两人。 “你们两个，给我等着！” 陆杨脚步顿了顿，他没有往后看，上了马车便让陆柏走了。 陆柏心里一阵担忧。 “小弟啊，那两人不会来找你麻烦吧？” 听到这话，陆杨心思也转向了那两人。 过了会，陆杨摇头道：“不会，他们已经达到目的了，不会来找我麻烦的。” 闻言，陆柏这才松了一口气。 眼看着就要到学堂了，陆杨淡笑道：“大哥，这事你别跟家里人说，免得他们担心。” 陆柏点头，“我知道，只是这个绣活的事，我该怎么说？” 陆杨想了想，回道：“大哥你就说布庄里找了个手艺更好的绣娘，家里也不缺那个钱，让嫂嫂们养好身子，莫要太操劳了。” “行。” ...... 陆杨搬东西走了几趟，跟陆柏道别后，便抱着被子往舍房的方向走。 路上刚好遇到了齐宁。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倒也没有说起之前在街上遇到的事。 互相打了个招呼之后，两人便散了。 回到舍房时，刘开毅几人也回来了。 此时，几人正蹲在酒坛旁边，对着酒坛又是拍，又是闻的。 陆杨走进去，笑道：“你们若是想尝，可以尝一下，但不能多喝。” 听到这话，三人顿时站了起来。 “多谢为方兄！” 听着三人的道谢，陆杨摇了摇头后，便走过去打开酒坛给三人一人弄了半口。 还真是尝个味。 第63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三人只觉嘴巴微微刺痛，还没往下咽，便没了。 刘开毅砸吧砸吧嘴巴，看向陆杨皱眉道：“没尝出味道！” 孙元生和冯宝来也一脸认真地点头。 顶着三人的视线，陆杨把酒坛子盖好。 然后看着三人笑道：“启恒兄，孙兄，冯兄，这三坛是给你们的。” 陆杨把三坛五斤装的酒分下去，顺便嘱咐道：“你们莫要多喝，还是拿回家给家中长辈比较好。” 刘开毅三人点头。 “我们明白，谢谢为方兄了。” 陆杨摇头，表示不用谢。 后面几人聊着聊着，便聊到了秦夫子布置的课业上。 刘开毅叹道：“这课业有些难，下次县试，恐怕又是陪君一游了。” 说到这，孙元生和冯宝来也有些惆怅。 “希望下次县试，不要再出现那种题了。” 闻言，陆杨回忆了一下，才知道两人说的那种题是什么题。 县试考四场还是考五场，这个由考官来决定。 不过第一场的录取条件向来宽松，只要文字通顺，没有错别字就能通过。 后面几场难度慢慢增加，录取条件也会越来越严格。 原主......不提也罢。 刘开毅三人是考到了第三场，眼看着离最后一场还有一步之遥。 结果这一步没能迈出去，折在了半路。 第三场考了个截搭四书文。 原主的记忆有些模糊，陆杨已经记不清那个题目了。 想到这，陆杨看向有些沉闷的三人，问道：“当初那题是什么来着？” 刘开毅一听，顿时跳脚。 “五十无大过！” 刘开毅有些咬牙切齿。 虽然这有些不雅观，但这样能充分表达自己的怨愤。 刘开毅垮着脸，“你说这让人怎么答？” 这题连秦夫子看了，都要懵一会。 更别说他们了。 一看到这种题，双眼发昏，手脚发软。 恨不得把四书五经吃进肚子里，让它融于血肉之中，一字一句，永生永世再也难忘！ 一旁的孙元生和冯宝来无奈地摇头，表示无可奈何。 陆杨听到时，也愣了愣。 他沉下心来想了一下。 遇到这种题，大家脑海里肯定都是空白的。 毕竟他们即使是把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那也是有着自己的规律在背的。 这突然从里面拿出几个字，然后拼在一起。 谁看谁不懵。 这若是要解题，就得找到出处。 找不到出处，那就是两眼一抹黑。 啥也不知道。 陆杨这会也没想到这题的出处在哪。 想了想，陆杨开始在心里默读。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陆杨才松开眉头，一脸的心有余悸。 这是出自《论语·述而篇》里的【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这句话就是说，要活到老，学到老。 若是考官正正经经地出题，学子们也不会抓耳挠腮，一脸茫然。 不过，题不出得难一些，通过率太高，好像也会出问题。 这会，刘开毅三人也回过神来了。 几人看着一脸沉默的陆杨，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想了想，刘开毅哈哈地笑了两声，颇有些干巴巴。 “为方兄，下次我们一起努力！” 孙元生和冯宝来也重重点头。 “对，为方兄一定可以的！” 陆杨看着三人，突然有些转过弯来了。 刘开毅他们以为他在伤心，现在正在安慰他！ 陆杨捂着额头，低声笑了笑。 “嗯，一起努力！” 刘开毅三人也听出了陆杨话里蕴含的笑意。 这会也反应过来了。 三人的表情放松了下来。 刘开毅笑道：“还以为你在伤心呢，原来是在想问题。” 陆杨点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在想，既然上一次出现了这种题，那下一次......” 陆杨看着三人，没有说下去。 但三人已经听懂了陆杨的意思。 一时间，几人都没有说话。 陆杨笑道：“你们也不用这样，这离下次县试还有一年时间呢，还来得及。” 刘开毅三人互相看了眼，随后点头道：“为方兄说得对！” “我们还须再努力努力。” 说着，三人竟然就拿出书本看了起来。 陆杨眨了眨眼，看了一眼三人后，默默地开始整理床铺，动作放得轻了些。 第二天，秦夫子一早就过来把甲班的课业收了上去。 按照惯例，等早读过去，秦夫子就该过来抽查了。 陆杨看着前面微微发抖的背影。 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陆杨几人没有等来秦夫子的抽查。 而是被秦夫子一个接一个地喊去了后面。 陆杨看着前面紧张得发抖的范平儒，暗想此人的发抖，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看着前面一个一个地离开，回来，陆杨之前还有些好奇。 后面见大家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后，陆杨也不敢多想了，连忙把心思放到书上。 不知过了多久，孙元生拍了拍陆杨，示意到陆杨出去了。 陆杨盖上书，轻声道谢后，便走了出去。 在路上，陆杨一边走着，一边猜测。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秦夫子的院落里。 秦夫子的房门是敞开的。 陆杨走进去行礼后，便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夫子说话。 秦夫子端起热茶，看向一旁的座位。 “坐下再说。” “是。” 陆杨乖乖地过去坐下，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屁股只坐了三分之一。 双手放在腿上，坐得是端端正正，眼睛都不敢乱瞟。 秦夫子看了一眼陆眼，继续喝着热茶。 就在陆杨有些坐立难安的时候，秦夫子开口了。 “今日把你们叫来，也是因为看了你们做的课业。” 秦夫子对上陆杨的视线，问道：“你们每个人都有些问题，你可知自己的问题出在哪？” 陆杨眼神一闪，垂眸想了想。 片刻后，陆杨低头回道：“回夫子，学生不该把明面上的事情写上去。” 秦夫子把茶杯放下。 听着陆杨的话，叹道：“你知道自己的问题，那就说明你自己肯定是有过考虑的。” “我也不是说你写得不对，但是你得考虑情况，比如说主考官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杨抬头看向秦夫子，想了想，才回道：“学生明白夫子的意思。” 陆杨也是有过这方面的考虑的。 只不过他觉得这就是个课业而已。 如果这他都要束手束脚的，那他以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秦夫子似乎是看出了陆杨心里的想法。 他淡笑道：“我年轻时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 陆杨愣了愣，随后起身拱手道：“学生知错了。” 秦夫子摇头，“老夫今日要送你一个词，那就是见机行事。” 第64章 他并不想懂得这么多 “若是主考官是个通情达理的，那你便尽情发挥，若是......你就收着点罢。” 秦夫子说着说着，语气也变得沉重了几分。 陆杨心里感激，低头垂眸，态度诚恳。 “学生明白，谨听夫子教诲。” 秦夫子叹了口气，摇头道：“世道如此，不投其所好，再好的学问也是无用武之地。” 说着，秦夫子看着眼前这个安静沉稳的学生，沉声道：“老夫说这些，话是这个话，但你也得保持住本心，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做自己。” 陆杨心里一震，忙弯腰拱手。 “学生谢夫子指点。” 秦夫子摆手，“你走吧，让其他人过来。” “是，学生告辞。” 从秦夫子院落里出来，陆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陆杨也没有打算去深究这个复杂的情绪。 若是可以，他并不想懂得这么多。 陆杨回去之后，冯宝来点点头，就起身出去了。 陆杨默默地回到座位上。 不一会，便收到了身后刘开毅递过来的纸张。 上面写着：为方兄，夫子没打人吧？ 看到这句话，陆杨勾唇笑了笑，拿起笔写到：没打，启恒兄放心吧。 把纸还回去之后，陆杨隐约地听到了一道呼气声。 陆杨笑着摇了摇头，把心思放到了学习上。 距离下次县试，还有一年时间。 这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于陆杨这些学子们来说，日子就是看书，练字，做题，温习。 每天如此。 而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大家的压力也慢慢地增加了。 县试日子越来越近，秦夫子在甲班待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有时候一待就是半天。 在这半天里，秦夫子会随意地抽人起来回答问题。 如果回答不出，必要被罚抄一遍四书五经。 秦夫子也担心大家到时候会遇到截搭题，便时不时地也出些题来考大家。 陆杨也不是每次都能顺利通过，也被罚抄过两次。 自过了六月之后，学室里的氛围每天都有些压抑。 他们压力大，秦夫子的压力看似也不小。 最近这段时间，秦夫子出的题更难了些。 学子们每次拿到题目，学室里便会叹声不断。 还好夫子规定，若是实在想不出来，可以互相讨论。 只是不能翻书。 这会。 刘开毅正指着纸上的题，轻声道：“为方啊，我觉得这题是不是在考后面的那句？” 后面的那句？ 陆杨看着纸上的题目，一时间也没想明白，这到底是秦夫子随意出的，还是精心出的题。 刘开毅见陆杨一直看着题目没说话，便也低头看题。 【不知老之将至云尔，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这到底要怎么看？ 刘开毅有些头晕。 他觉得，如果县试遇到这种题，他可以去准备下一次的县试了。 陆杨听着刘开毅的叹气声，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不知老之将至云尔】出自《论语·述而篇》，意思是连自己快要老了都不知道。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也是出自《论语·述而篇》，意思是孔子说，我不是生来就有知识的人。 这两者，到底有什么关系？ 陆杨闭上眼睛，眉头皱起，一看就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而刘开毅低头看着题目，一动不动，看似认真。 仔细观察的话，神情已经有些呆滞了。 周围几人都是唉声叹气的样子，时不时地讨论两句，说着自己的见解。 齐宁这会已经提笔在写了。 对于周边的叹气声像是自动屏蔽一样，只一心做着自己的事。 由于齐宁坐在最后一个位子，平时独来独往的，也不怎么在学室里说话。 大家光顾着讨论，倒是把他给忽略了。 陆杨睁开眼睛，便看到正在提笔做题的齐宁，还有些没回过神。 因为要跟刘开毅讨论，陆杨面向是往后的。 齐宁的行为在一众学子里面有些突出，陆杨一眼便注意到了。 想了想，陆杨起身走到齐宁身旁，就地而坐。 “赋起兄，你找到解题思路了？” 齐宁手一顿，把毛笔拿开后，才看向陆杨，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说不上解题思路，就是觉得该这么写，就写了。” 说完，齐宁把笔放下，把写了一半的纸张递到陆杨面前，让陆杨自己看。 陆杨没想到齐宁这么干脆，怔了一下后，连忙道谢。 齐宁摇头，淡淡道：“不用谢。” 陆杨之前倒是抓住了一点头绪，就是还有些不确定。 这会看到齐宁写的解题思路后，陆杨倒是恍然大悟了。 看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是这样想的。 陆杨把纸张还给齐宁，笑道：“多谢赋起兄，我明白了。” 齐宁点头，也没有跟陆杨再说，直接拿起笔继续写了起来。 陆杨看了一眼齐宁，便回了座位。 刘开毅凑过来，问道：“为方啊，赋起兄是怎么写的？” 陆杨起身时，刘开毅就回过神来了，不过他没敢凑过去。 这会见陆杨回来，连忙问了句。 陆杨指着【不知老之将至云尔】，笑道：“这是孔圣人说叶公的，但我们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孔圣人说的是自己。” 刘开毅眼睛一亮。 “为方兄真是厉害！如此一来，这两句话倒是可以拼在一起理解了。” 陆杨点头，“对，就当成孔圣人是在说的自己，这样的话，我们的解题思路就有了。” 陆杨说的话周围几人也听了一嘴。 顿时，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有的开始磨墨，有的在思考该从哪个点下手。 陆杨坐正身子，一边拿笔沾墨，一边想问题。 既是把这两句话看成是孔子说的自己，那他可以从自省入手。 想到这，陆杨敛起神色，提笔开写。 秦夫子批卷很快。 他们是中午吃饭之前交上去的，下午秦夫子便把答卷发下来了。 看着下面神情各异的学子，秦夫子淡笑道：“这段时间给大家出的题有些难，练了这么久，今天倒也看到了几张可圈可点的卷子。” 说着，秦夫子开始点名。 “为方，赋起和子贤这三人的卷子，你们有空去借来看看，提高一下自己的答题能力。” 言罢，秦夫子看向陈德仁，“子贤，把这题传下去，让大家把题目抄一遍。” “是。” 话音一落，便有几个学子的神情开始蔫了起来。 秦夫子看着，淡笑道：“明天把答卷交上来之后，便不会出这些题了。” 闻言，底下传来几道呼气声。 秦夫子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第65章 哪个赚钱多，你便选择哪个 日子照常过着。 转眼，就到了九月份。 因着学堂里的学子都是县城附近的人，秦夫子只给大家放了三天假。 好让大家回家拿御寒的衣服。 看那样子，不到过年的时候，秦夫子是不会再放假给大家了。 陆杨也有些想家了。 因着快要到县试考，秦夫子也很少给大家放假了。 就怕一放假，大家的心一时半会又收不回来。 索性连仲秋节这些节日也只是放了半天的假。 就是让大家出去逛一圈，当做散心，回来之后继续学习。 秦夫子用心良苦，大家也能理解。 不过理解是一回事，大家伙们想回家的心情又是另一回事了。 许是关久了。 陆杨还在考虑什么时候回去时，就听到刘开毅说王丰他们行李都没收拾，背着箱笼就出门了。 这会晚霞已出，王丰几人也是仗着离家近，才会如此。 见刘开毅脸上有些羡慕，陆杨笑道：“启恒兄也想现在走？” 刘开毅摇头，“我爹上回过来给我送吃的，让我好好待在学堂，到时候他给我拿衣服过来。” 陆杨收拾东西的动作愣了愣，看向刘开毅疑惑道：“你不打算回家？” “我想！但我爹娘不让，唉。” 刘开毅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一脸忧愁。 陆杨见他如此，便也没有继续收拾，搬了张椅子便坐在刘开毅旁边。 “学习也不用这么着急，偶尔放松一下还是应该的。” 刘开毅摇头，“不是这个问题。” 见陆杨不解，刘开毅解释道：“我已经十六了，家里正在给我相看。” 陆杨一听，也有些明白了。 想来刘开毅家人是想给他挑个门户高点的女子。 刘开毅看向陆杨，“为方，你家里没给你相看？” 陆杨摇头，“我之前已经跟我娘说了，等考上秀才之后再考虑这事。” 不过，等考上秀才之后，陆杨还能再换个借口。 说实话，陆杨对以后的妻子并没有什么期待。 毕竟在这里找一个跟他有话题聊的女子，估计比登天还要难。 想到这，陆杨也叹了口气。 刘开毅听着，笑道：“为方兄为何叹气？难不成也有这方面的烦恼？” 陆杨摇头，只道想家人了。 两人又聊了会，陆杨便继续收拾东西。 第二天一早。 陆杨便背着箱笼，拿着包裹走了。 刘开毅之前跟陆杨聊了后，趁着最后一点光便收拾好了东西。 打算趁着他爹还没过来，先回家再说。 天刚泛白就跑了。 而孙元生和冯宝来这会还在舍房里，估计是还要看一会书才走。 陆杨到门外时，便看到了陆柏。 陆柏这会正扯着缰绳，时不时地往学堂大门瞧。 陆杨走过去，笑道：“大哥，等久了吧？” 陆柏摇头，把陆杨扶上车后，才回道：“没等多久，我把云间酒楼的酒送过去才过来的。” 陆杨把箱笼放下来，闻言笑道：“吴掌柜可好？” “挺好的，还跟我问起你来着。” 一边说着，陆柏调整好方向，一动缰绳，马车便缓缓往前驶去。 陆杨也有段时间没回家了，这会便跟陆柏聊起了家里人。 陆柏笑道：“放心吧，家里人都好着呢。” 说着，陆柏又道：“娘前些日子又弄了些雏鸡回来，说要趁着这段时间多养几只，到时候给你补身子。” 陆杨嘿嘿笑着，“娘真是有心了。” 陆柏也点头，“可不是，娘和你嫂嫂她们已经在给你做厚些的单衣了，到时候你去考场穿着也能暖和点。” 陆杨听得眉眼弯弯，这段时间的沉闷也消了去。 心里异常开心和满足。 “几位嫂嫂也有心了。” 聊了会家里的情况，陆杨问道：“大哥，明月酒楼那边还过来找你吗？” 自从陆杨回了学堂之后，家里的生意便全程交给了陆柏三人。 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陆柏三人也变得精明了不少。 闻言，陆柏点头笑了笑。 “当初跟云间酒楼又签了半年的契书，这到期一个多月，便有不少酒楼找上来，我现在还没松口。” 现在陆家的酒，在几个酒楼里都有得卖。 云间酒楼之前还想争取再签个半年契书，陆柏三兄弟经过商量，没有同意。 这会几家酒楼暗地里都派人过来给陆柏送信，就想着跟陆家签个单供契书。 这钱也是越来越往上走了。 陆杨听见这话，便知自家兄长成长了不少。 他笑道：“大哥现在厉害了，还能把几家酒楼拿捏在手。” 陆柏哈哈笑了两声，随后停了下来。 “那几家酒楼可不是被我拿捏在手，而是被我们家的酒拿捏在手。” 这功劳他可不敢要。 陆杨眼睛动了动，“大哥想得明白。” 陆柏点头，过了会有些犹豫道：“小弟，你说到时是该找家酒楼合作，还是来者不拒？” 陆杨淡笑道：“大哥，没必要这么纠结，哪个赚钱多，你便选择哪个。” 陆柏点头，“我明白了。” 比起只供一家酒楼，那自然是供多家酒楼要赚的钱多。 想到这，陆柏又道：“姐夫那边来信说，府城那里的出价要更高些，问我们要不要派人过去那边开个铺子。” 当初和云间酒楼签的契书，特意说明在兴阳县里只供云间酒楼一家。 齐锋在其他府城里卖酒，倒也没有违反契书里面的内容。 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齐锋也把省内各个府城之间的路走通了。 陆家给齐锋的酒，也并不是一分钱都不收。 齐锋不管卖出去多少酒，都要分四成的利润给陆家。 这也算是陆家给陆雪的面子和保障。 眼看陆杨不说话，陆柏回头看了一眼陆杨。 “小弟？” 陆杨回神，笑道：“铺子可以做，当个与其他酒楼沟通的地方就行。” 到时候派个人过去，以后哪家酒楼要酒，去铺子里说个数量，约好日子送过去就行。 这有个固定地方联系自然也方便些。 陆杨把自己想的都跟陆柏说了。 陆柏听完之后，点头道：“行，这些你不用操心，我跟你二哥，三哥他们商量就行。” 陆杨点头，“麻烦大哥你们了。” “哪的话。” 两人随意地聊着，马车慢慢到了大河村。 第66章 被卷 现在大河村村民们的日子，比起以前那也是好了不少。 陆杨这会已经闻到了被风带过来的糕点香甜味。 秦夫子挑了个九月初八放假。 明日便是重阳节。 这会村里人都在做着重阳糕。 路上小孩一个都不见，估计都在家里等着吃糕点。 陆杨摸摸肚子，想着怎么还没到家。 马车进了大门。 刚停下，陆杨拎着包裹便下了车。 陆柏一看，连忙提醒，“小心点，可别崴脚了。” 陆杨“嗯嗯嗯”地应着，背着箱笼，拿着包裹就往屋里走。 铁蛋几个孩子正在院子里边吃糕点边玩，看到陆杨急匆匆地走进来，连忙乖巧地喊人。 “小叔！” 陆杨点头应着。 便见二牛起身，拿着糕点往厨房那里跑，嘴里还在大喊着：“奶奶，小叔到家了！” 刘晓一听，连忙放下手里的面团，边擦手边往外面走。 陆杨看着古灵精怪的二牛，勾起嘴唇。 “你这小子倒是聪明。” 二牛嘿嘿笑着，直接把手里拿着的糕点一口吃进嘴里。 “小叔，好吃！” 刘晓这会已经走过来，打量着陆杨，一脸的笑意。 “看着瘦了些，是不是看书太辛苦了？” 说着，刘晓拿过陆杨手里的包裹，让二牛去厨房找他娘拿些糕点分下去后，便往陆杨房里走。 陆杨跟在旁边，笑道：“娘，不辛苦，瘦那是因为我长高了。” 他现在已经快到一米七了，瘦是瘦，但也没瘦多少。 刘晓眼睛一直放在陆杨身上，闻言点头。 “是高了些。” 两人走进房里。 刘晓把陆杨带回来的包裹放在床上打开。 把里面的薄衣服拿出来，打算到时候洗洗晒一晒再收起来。 陆杨的房间隔段时间便会有人过来收拾，灰尘什么的是没有的。 陆杨放下箱笼，把里面的书籍和笔墨纸砚等东西拿到桌上摆放好。 刘晓这会已经把床给铺好了。 这会天气已经有些凉了，陆杨到时还得拿床厚被子过去。 她这两天已经把陆杨的两床被子都晒好了。 这会拿出其中一张稍薄些的摆在床上，一抖开，里面一股子太阳的味道。 等弄好床铺后，刘晓看向正在收拾东西的陆杨，笑道：“你们夫子这回放几天假呢？” 陆杨刚把箱笼收好，闻言，看向刘晓回道：“娘，夫子放三天假，到时一大早我就得回学堂。” 刘晓一听，“哎”了声。 “行，那娘这几天给你多做些好吃的补补。” “嘿嘿，多谢娘。” 刘晓见陆杨笑得一脸开心，心里也高兴。 “伙房那边做了些糕点，你过去吃两块填填肚子，一会饭菜就好了。” “好。” 糕点是用菊花做的，也叫菊糕。 陆杨听着刘晓的话，只吃了两块，打算留着肚子吃饭。 菊糕的甜度不高，又有着淡淡的菊花香，陆杨拿了一盘去房里放着。 打算到时候一边看书，一边吃菊糕。 到时再弄壶菊花茶过去，简直美滋滋。 中午吃得早些，有熬得香喷喷的鸡汤，还有红烧肉。 就着猪油渣野菜包子吃，陆杨吃得肚子都鼓了起来。 饭后，陆杨在院子里消食。 陆大石正在一旁编着篓子，一边教学。 铁蛋几个大些的孩子也拿着竹片在那学着，小些的蹲在旁边看着，叽里咕噜的。 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陆柏三兄弟在堂屋里商量事情。 刘晓几人也在忙着各自的事。 陆杨只觉内心十分平静，嘴角的笑意一直挂在脸上。 第二天一早。 陆家便热闹了起来。 不少村民拎着篮子过来送菊糕。 往常没有这条件，大家也就是摘些菊花送着，当个意思。 如今日子好了，大家这回倒是把菊糕送起来了。 刘晓早有准备，把做好的菊糕也赠送回去。 这有来有回的，让人心里也舒服。 村里人都知道陆杨快要参加县试考了，也没有多待，都是说两句话就走了。 就怕影响到陆杨看书。 刘晓把人送出去后，便拿盘子装了一盘菊糕过来。 “杨子，这是你婶子她们送过来的，你尝尝。” 陆杨放下笔，看了眼摆放得跟座宝塔一样的糕点，笑道：“谢谢娘。” 刘晓也没跟陆杨多说，让陆杨注意别累着后，就出门了。 陆杨笑了笑，随手拿了块糕点放进嘴里慢慢嚼着，低头继续写字。 这两天，陆杨桌上的糕点就没有断过。 每天的饭菜也是极其丰盛。 就这三天不到的时间，家里的鸡都少了几只。 陆杨有时摸着下巴，就会有个错觉，总觉得自己好像长了点肉。 毕竟他这些天嘴巴一直没停过。 他娘和三个嫂嫂变着花样地给他弄吃的。 下午茶一天两顿，就没重过样。 陆杨倒是感慨在家的日子幸福。 只是幸福的日子向来过得快。 这天一大早。 陆柏三人把陆杨的行李搬到车上放好。 刘晓拉着陆杨的手正在嘱咐着陆杨，让陆杨下次回来别瘦了。 赵梨花几人在刘晓后面看着，只是笑着，并没有多说。 陆大石毕竟是个男人，也不好跟刘晓一样拉着陆杨的手说那些贴心话。 只沉声道：“去了学堂要注意身体。” 陆杨“哎”了声，让他爹别担心后，又笑着应刘晓的话。 “娘放心吧，也就这三个多月，要瘦也瘦不了多少的。” 他天天正常吃饭，还能瘦到哪去呢。 好不容易跟刘晓道完别，陆杨又跟陆松他们聊了几句。 等坐上马车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陆杨撩开帘子，探头往后看，对着站在门前的几人道：“爹娘，哥哥嫂嫂们，你们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说完，陆杨便让陆柏动身。 陆柏回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便扯动缰绳让马儿往前走。 ...... 回到学堂后，日子更加紧迫。 甲班里的气氛比之前更压抑了。 无形的压力压在头上，大家心里都紧张。 毕竟这再过几个月，他们就得下考场了。 陆杨在这样的氛围下，原本还有些放松的神经也开始紧绷了。 秉灯夜烛的现象开始出现。 慢慢的，陆杨舍房里也亮起了灯火。 陆杨被迫无奈，也加入了队伍当中。 第67章 报名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有人熬得太厉害，晚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睡不着，白日里竟然在学室里睡着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陆杨前面的范平儒。 当时范平儒“咚”地一声撞桌，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秦夫子当时也在场，看到范平儒的情况后，才发现大家半夜不睡觉，还在挑灯夜读。 秦夫子当场怒斥了陆杨几人，只道他们不懂事，平白无故地糟蹋自己的身体。 让大家以后不能再这样后，秦夫子便让范平儒回房休息。 陆杨被卷的日子总算是过去了。 光阴似箭。 陆杨又大了一岁。 今年这个年过得比上一年要安静得多。 陆家上下都不敢在院子里大声说话，就怕吵着陆杨。 今是正月十五日。 明天陆杨便要回学堂准备报名的事。 县署公告前几天就出来了，县试考期在二月十二日。 他们这些备考的学子得在这期间把名报上。 不过在报名前，他们得找好本县廪生来保结。 同时，还要找另外四个同考者互结保单，然后才能在县署礼房报名参加考试。 原主之前是由秦夫子保结，与刘开毅，孙元生，冯宝来，还有陈德仁一起互结。 这些陆杨都不用担心。 不过陆杨倒是认认真真地回想了一遍报名要填写的内容，以便做好准备。 报名要填写亲供、互结和具结。 报考人要把本人的姓名，年岁，籍贯，体格和容貌特征都填写好。 同时还要写上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殁履历，过继的人还要写本人亲生父母三代。 而互结，就是陆杨这五人要写五童互结保单，若是有作弊的，五人连坐。 陆杨对这几人倒是放心，毕竟都是同窗多年的人。 陈德仁的品性他看在眼里。 而刘开毅几人又是他同舍房的，他自然也是了解。 最后就是具结。 也就是由秦夫子具保，保证他们几人没有假冒籍贯，没有在服丧期间参加考试，没有顶替，没有捏造姓名。 还要保证他们几人的身家都是清白的，不是娼优皂吏的后代。 如此，他们才算报好名，准许参加考试。 这会，陆杨正在纸上照着之前原主写的亲供练笔，以防到时出错。 第二天一早，家里人都起来了。 刘晓把之前给陆杨做的单衣放进马车里，急匆匆又去房里看有没有遗漏的。 这会。 陆杨正站在窗前收拾桌面上的东西，便见他娘来回跑了好几趟，手里有时拿着东西，有时又是空手。 陆杨想了想，便觉得他娘是不是因为紧张过度，导致来回地查看有没有把东西放进马车里。 他快速把东西收好，在刘晓又跑回来时截住了刘晓。 “娘，您这是要检查几遍呢？” 这正月天的，刘晓额间冒了一层汗，呼吸也有些急促。 闻言，她笑道：“娘这不是怕把东西遗漏吗？” 陆杨拿出手帕给刘晓擦了擦额间的汗水，无奈地笑道：“娘，你不要这么紧张，这离开考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呢。” “若是真遗漏了什么，到时候让大哥送过去就是。” 刘晓这会也缓过来了，闻言，也没有多说，只是回道：“哎，娘知道了。” 这会，赵梨花从厨房里端了碗面出来，跟刘晓打了个招呼后，便对陆杨说：“杨子，快过来趁热把这面吃了，暖暖身子。” 陆杨把手帕收好，笑着应道：“谢谢嫂嫂，我这就来。” 陆杨刚想走过去把面端到堂屋里，便见赵梨花已经把面端过去了。 刘晓笑道：“行了，你去吃吧，娘去马车那边看看。” 陆杨一听，便知他娘又想去检查了。 “娘，你……” 话没说完，刘晓转身离开的脚步更加快了几分。 陆杨看着刘晓的身影，无奈地笑了笑。 这会，李静端着几个包子和鸡蛋出来，见陆杨还在院里站着，便道：“杨子，快去吃面，一会要冷了。” 陆杨“哎”了声，“嫂嫂我这就来。” 陆杨吃完早饭，跟家里人一一道别。 陆大石拍了拍陆杨的肩膀，并没有说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杨看着陆大石既担忧又紧张的眼神，笑道：“爹，别担心。” 陆大石“嗯”了声，便放开了手。 刘晓掩下心里的担忧后，笑道：“杨子啊，到时候别紧张，好好考，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在家里等你回来呢。” 陆杨点头，搞怪道：“娘，我知道，你们也不要担心，该吃吃，该喝喝，别我这还没考，你们倒是憔悴了。” 刘晓几人听着陆杨的玩笑话，心里倒也松快了几分。 片刻后，陆杨上了马车。 车里东西有些多，只留了陆杨坐的位置。 陆杨看着车上大包小包的东西，暗想自己这次一定要考上。 ...... 正月十七日，秦夫子带着陆杨几人去了县署礼房报名。 因为王丰几人不够五人，秦夫子从认识的秀才那里保了两个，凑够了五人。 齐宁没有报名，陆杨几人倒是没有惊讶。 毕竟齐宁年龄还小。 陆杨几人也没有深思。 这会他们一行人来到了县署礼房。 因着现在离出公告那会也有几天了，礼房这里来报名的人并不多。 几人等了一会，便到他们了。 陆杨拿到纸张，看了一眼后，便开始填写。 陆杨，字为方，年十六岁，德安永州府兴阳县人，身中，面白，无须，曾祖父陆...... 陆杨把亲供都填好后，拿出之前秦夫子准备好的认保文书，以及跟刘开毅几人写的承诺书交上去。 陆杨写得快，等了一会之后，刘开毅几人才把东西交上去。 时间宝贵，几人报完名后，便回了学堂。 因着县试还有不到一个月，大家脸上甚少笑容。 刘开毅几人在舍房也不怎么嬉笑玩闹了。 就连话也很少说。 几人大部分都是捧着一本书在看，或者在小声背书。 而陆杨刚好相反。 这越到考试当头，陆杨反而越发平静。 这些天都跟往常一样，看书累了就起来去外面走走。 每天太阳下山就睡觉。 不知是不是被他影响，刘开毅几人后面也没有那么卷了。 起码晚上不会再点灯或者点蜡烛偷偷看书。 跟着陆杨作息规律，整个人的状态也好了不少。 第68章 眼睛一闭，一睁 睡眠足了，看书的效率也高了。 就在陆杨几人投入学习时，县试临近。 县试的话，各县都有考场。 兴阳县的考场，就在距离县衙往东几百米的地方。 离得学堂有些远，走着去的话，得要半个时辰。 以前原主都是在考场附近找个客栈住着。 这回陆杨倒是不用这样。 因为他娘把他大哥和大嫂叫过来了。 陆柏两夫妻在学堂附近租了间小院子，打算陪考。 赵梨花就负责弄陆杨带过去的吃食，省得被人动了手脚。 而陆柏则是负责接送陆杨。 刘开毅几人也有家人陪同，为了方便，大家决定到时一起过去。 二月十一日，县试前一天。 知县大人作为县试主考官，早早便收拾行李去了考棚。 之后不得外出，也不能见客。 直到考试结束，才能出来。 这边。 陆杨正在整理着要带过去的东西。 毛笔，墨锭，砚台，镇纸，水注。 毛笔要带笔杆镂空的。 砚台要带薄的。 水注，也就是装水的用具，要瓷的。 水注有注水口和出水口。 出水口较小，方便控制出水量。 等到要磨墨的时候，就往砚台上滴几点。 墨浓时也可以加水。 镇纸就是用来压纸的东西，也是要带薄的。 这也是为了防止考生在里面做文章，夹带作弊。 刘开毅几人也在一旁收拾着东西。 过了会，刘开毅叹道：“明日就要县试了，我怎么还有些恍惚呢？” 孙元生把毛笔放进考篮，闻言，也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我昨日还能好好看书，今日却是看都看不下去了。” 他的心完全定不下来。 这话倒是说到刘开毅心坎里去了。 “我也是，明日就要县试了，这可咋办？” 冯宝来在一旁听着，也叹了几句。 倒是陆杨，一直安安静静的。 刘开毅抬头看了一眼，疑惑道：“为方，你咋不说话呢？” 把最后一个东西检查好，放进考篮里后，陆杨看向刘开毅几人。 笑道：“明天是肯定要来的，我担心又有什么用呢？” 这话倒是让刘开毅几人恍然大悟了。 陆杨有事，跟几人打过招呼后。 便拿着考篮出门。 此时，陆柏正在门外等着，见陆杨出来之后，连忙挥手。 陆杨笑了笑，快步走到陆柏身旁。 “大哥，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到时候你把吃食放进去就行。” 陆柏点头，“行，大哥会给你弄好的。” “嘿嘿，多谢大哥。” 陆杨跟着陆柏去了租住的小院子。 在那吃了顿饭，便回了学堂。 ...... 二月十二日。 寅时刚到，考棚那边便鸣放了一发号炮。 陆杨几人听到声音就起来了。 刘开毅把油灯点上。 大家借着这暗黄的火光，开始穿衣服。 因为靖朝有规定，凡是参加科考的学子，都不能穿夹衣。 现在正是二月天，陆杨这些学子只能往身上多穿几件单衣了。 刘晓和赵梨花几人给陆杨做的单衣都是一件比一件大的，穿起来倒也方便。 陆杨穿了六件单衣。 外面那件被刘晓熏过香，闻起来有股淡淡的香味。 陆杨动了动手臂，行动起来虽然不怎么方便，但好在保暖。 刘开毅几人也穿了好几件衣服。 他们体型瘦，看起来倒是正常体型。 几人收拾好后，一起往外走去。 陈德仁已经拎着考篮等在外面了。 大家互相打了声招呼后，便往学堂大门走去。 这会学堂外面正停了不少车，有马车，还有牛车。 陆杨跟几人说了句路上小心后，便找到陆柏，上了马车。 片刻后，马车往考棚的方向走。 陆柏一边慢慢跟在刘开毅几人的车后，一边让陆杨赶紧把早饭吃了。 不然就要凉了。 陆杨点头，打开考篮，便把其中一包吃食打开。 里面是五个包子。 陆杨拿起一个咬了一口，里面是素馅。 陆柏回头看了一眼，解释道：“你嫂嫂怕吃肉会肚子不舒服，就给你弄了素馅的。” 陆杨勾起嘴唇，“嫂嫂有心了。” 陆柏摇头，没有再说话，专心地赶着马车。 这会路上马车，牛车，行人都不少。 陆柏也不敢分心，就怕误了时辰。 马车走得不快，但也比走路要快。 陆杨撩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灯火通明，人是不少，不过没有造成拥堵。 总归马车还在走着。 陆杨放下帘子，两三口就吃了一个包子。 一连吃了三个包子后，陆杨把另外两个递给陆柏。 “大哥，我吃不下了。” 陆柏一听，直接收下了。 考篮里还有一包吃食，陆杨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是些馒头碎，糕点碎，还有咸菜碎。 都被赵梨花处理过了，到时就不用差役动手掰碎了。 这样也好，省得那差役的手不干净，他吃着也膈应。 马车快到考棚时，考棚那又放了第二炮。 提醒考生赶紧去考场。 陆杨先前已经把考篮里面的东西检查了一遍。 这会见马车不动后，陆杨撩开帘子看情况。 这临近考棚，周围都是过来陪考的人。 陆杨笑道：“大哥，我就在这下车吧。” 陆柏点头，“行。” 等马车停好后，陆杨拎着考篮下车。 前面就是考场大门，门前有两排差役守着。 陆杨看向陆柏，笑道：“大哥，那我就先进去了。” 陆柏重重地点头，“你快去，别误了时辰。” 陆柏的神情看起来比陆杨还要紧绷，语气都有些微颤。 陆杨愣了愣，随后笑道：“大哥，你先回去，别在这等着，我估计要晚点才能出来。” 陆柏神情越发严肃。 “我知道，你快过去，我看大家都进去了。” 陆杨有些无奈，让陆柏别太紧张后，便往考棚大门走去。 进去之后是一个大院。 此时院子里站着不少考生。 而院子前面是一个紧闭的大门，正是“龙门”。 他们进去之前，得差役搜查过全身。 等确认没有夹带抄袭的东西之后，才能进去。 这会前面已经开始搜查考生身子和考篮了。 陆杨连忙走到人少的队伍里排着。 院子四周被高墙围着，周围就他们这些人。 大家都是要脱光光的，谁也不比谁高贵。 陆杨看着前面白花花的几个身子，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到时他眼睛一闭，一睁，啥事都没有发生。 第69章 第一道题 看着前面那人上前几步，宽衣解带的动作。 陆杨开始解衣带，到时候脱也能脱得快些。 不过一会，陆杨前面的差役摆手，示意陆杨上前。 “快，下一个。” 陆杨浑身一震，拎起考篮就过去。 秦夫子正在旁边看着，见是陆杨后，便走过来对差役点了点头。 然后把写有陆杨的姓名，年岁等内容的纸递给一旁的小吏。 陆杨一看，也不用差役提示，一件一件地把衣服脱掉。 还有鞋子，袜子。 秦夫子这会已经转过头去了。 君子非礼勿视。 周围的考生亦是如此。 不过，也说不准。 这会冷风一吹，陆杨不由感叹了一句。 真是风吹屁股凉啊。 这条四角裤是他最后的倔强了！ 差役看着陆杨那条白色小裤子，愣了愣。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扯着裤口上前检查了一番。 一人看，总比百人看的好。 正想着，陆杨又被小吏检查了一番脸蛋。 片刻后，差役点头。 “行，下一个。” 陆杨连忙从旁边的差役手里接过衣服，快速地把衣服和鞋袜穿好。 然后接过准考证后，便拎着考篮去另一边排队。 到时门一开，他们拿着准考证就能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第三炮响了起来。 考场大门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条大通道，周围有火把照明，能看清路。 等廪生们进去后，陆杨一行考生也连忙走进去。 门前有人检查准考证，不过因着之前已经检查过一遍。 这一回也就是走个形式罢了。 通道后面是一个大院，他们要在这里等知县大人点名。 等唱保结束后，他们才能拿到答题用纸。 这会秦夫子一行做保廪生已经跟知县大人行过礼，正站在主考官旁边监视。 知县许则正开始点名。 “关石村人孙起全！” 陆杨只见上面有个一号的糊纸灯牌立起，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人小跑着去了中厅大堂。 之后陆杨便站在院里，看着大家一个个地上去领卷，然后按照考卷上的座位号去就坐。 眼看着院里的人越来越少，陆杨看了看周围。 便看到了刘开毅。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笑后，便专心等着点名。 陆杨又等了一会，这下终于是看到自己的号数了。 他连忙拎着考篮，快步走进中厅大堂。 知县大人正坐在西间，旁边有副考官，还有秦夫子他们。 陆杨扫了一眼，便跪下来给知县大人行礼。 “小的见过知县大人。” 许则正点头，让陆杨起来。 陆杨起来后，便按照规矩喊道：“小的陆为方，秦却廪生保。” 秦夫子看着陆杨，点头道：“学生秦却保！” 知县大人见此，才把卷子和两张草稿纸递给陆杨，笑道：“好好考。” 陆杨谢过，慢慢退了下去。 这会天还未亮，陆杨借着周围的火光看了看卷子。 号舍的排序是按照《千字文》来排的。 在号舍的墙上会写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等等字号。 而每个字号里面的号舍数量是不一样的。 大概会有五十间左右。 大些的考场，能有一百间。 陆杨的座位在地字二十三号。 这让陆杨松了一口气。 按照一排五十个号舍来算，他这号舍算是非常好的。 陆杨顺着天地玄黄这些顺序找到地字号，然后按照号舍上面的数字找到自己的号舍。 果然，这是个老号。 老号便是前后左右都有考生，但这比起底号靠近厕所。 小号偷工减料，席号用草席临时搭建的号舍，不知是好了多少倍。 陆杨很满意，从考篮里拿出抹布，开始擦拭号舍和号板。 他这号舍虽灰尘多些，但没有破损，挺好的。 不一会，陆杨收拾好后，先把低的号板摆放好。 号舍墙两边离地一尺五和二尺五的地方，都留有突出来的砖块。 高的是写字用的，低的则是用来坐的。 这会天刚泛白，外面也响起了关考场大门的喊声。 说明考生们都已经发完答卷了。 等知县大人亲自关好考场大门后，这考题就该要公布了。 陆杨敛了敛神色，把考篮里面的东西摆放好后。 便把考篮放到碰不到的地方。 陆杨刚弄好，一抬头，便见对面那兄弟正愣愣地看着自己。 陆杨回神，冲着那人笑了笑。 那人年纪跟他相仿，回神后便咧开嘴笑了笑。 这会，外面传来准备发考题的喊声。 陆杨冲着那人点了点头，便开始准备磨墨。 不一会，又是一阵喊声，考题要发下来了。 县试第一场是正场。 考两道四书题，一道五言六韵试帖诗。 他们平时练了这么多，现在就是见真章的时候了。 这时，一道脚步声隐约传来。 陆杨用镇纸压好草稿纸，又捋好笔尖，等着考题过来。 片刻后，衙役便拿着考题贴板过来了。 考题贴板两面都有展示考题。 每走到一个号舍前，衙役都会停一会。 不过不会停太久，也就几秒的时间吧。 考生抄没抄完题目，那就不关衙役的事了。 陆杨看了一眼，便记在心里，等写好时，衙役已经走了。 见对面那兄弟一副懊恼的样子，陆杨便知道他这是没抄完题目了。 不过没抄完也没事，反正衙役还得拿着考题贴板来回地走。 总能把题目抄完的。 就是费些时间罢了。 陆杨没去想对面那兄弟的事，低头看着这第一道四书题思考。 这道四书题很正规，就是出自《论语·雍也篇》里的内容。 题目是【觚不觚觚哉觚哉】。 正确的理解是【觚不觚，觚哉！觚哉！】 意思是觚不像个觚了，这也算是觚吗？这也算是觚吗？ 这题其实算是道送分题。 不过想到这才是县试的第一场，陆杨倒也理解了。 之前不能动笔，陆杨也没有在答题卷上填写名字等内容。 这会便打算把草稿纸和答题卷上的姓名等信息填上。 片刻后，陆杨把答卷放到一旁，开始在草稿纸上起稿。 觚是一种酒器。 原本上圆下方。 后来被改了，变成上下都圆的酒器，但大家还是照样叫觚。 孔子便觉得觚不像个觚了，暗讽当时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的现象。 表示这东西名不副实，必须要给它正名。 而在《论语·子路篇》中，就有这道题的答案。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错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意思是名分不正，说起话来就不顺当合理，说话不顺当合理，事情就办不成。 事情办不成，礼乐也就不能兴盛。礼乐不能兴盛，刑罚的执行就不会得当。刑罚不得当，百姓就不知怎么办好。 所以，君子一定要定下一个名分，必须能够说得明白，说出来一定能够行得通。君子对于自己的言行，是从不马马虎虎对待的。 这就是解题方向。 陆杨心里有了解题思路，草稿写起来异常流利。 对面那人看着陆杨这挥笔速度，狠狠地羡慕了一把。 第70章 试帖诗 男子没有再看，低头开始思考起来。 一个时辰后，第二道题就要公布了，他得赶紧解题才是。 陆杨一心放在了答题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 答卷上的字数是有要求的，卷上的字数不能多于七百字。 四书文的话，答题字数不能少于三百字。 而五言六韵试帖诗的字数是固定的，也就是一共十二句，一句五个字。 陆杨花了半个多时辰写稿润稿，觉得满意之后，才开始誊写。 一炷香后，陆杨放下笔。 然后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遍。 见没问题，陆杨便小心地把答卷挪到左边放好，免得弄脏了答卷。 因为号舍实在是太窄了，号板上东西又多，陆杨也不敢乱动。 只好往前伸伸腿，拉拉筋，又按了一会手腕，等着下一道考题过来。 如此一来，对面那兄弟的一举一动便被陆杨看在了眼里。 少年频频挠头，眉头紧皱，看着是陷入了困难之中。 因着旁边有号军守着，陆杨看了几眼，便闭上了眼睛。 起太早了。 三点钟起来，现在应该是快到十点钟了。 这一考就是一天，还好昨天睡得早，不然...... 就在陆杨闭目养神时，发题的提醒声传来。 陆杨睁开眼睛，揉了揉眉心后，便开始做准备。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陆杨回过神，看向前面。 衙役出现的那一刻，陆杨愣了愣，随后连忙把考题写到草稿纸上。 陆杨写完之后，便看着这道题沉思。 他刚看到这道题的时候，脑海里便自动显示了这道题的出处。 这也就是努力的成果了。 这第二道题【前王不忘】是出自《大学·第四章》里的内容。 意思是前代的君王真使人难忘。 这题就比上一道题要难一些。 毕竟光看意思，你若是平时不努力，这个前王你都不知道是说的谁。 他们又为什么会让人难忘。 你答题没有切入点。 光靠猜的话，肯定要扑。 陆杨心里已经有了方向。 不过陆杨并不打算现在下手，他肚子饿了。 算起来，他已经六个多小时没吃东西了。 怕要上厕所，陆杨水也没敢喝。 现在这会倒是又饿又渴的。 还好现在是冬天，整体感觉虽然有些难受，但也不会影响到答题。 想到考篮里面的吃食，陆杨舔了舔嘴唇，探出手挥了挥。 顿时，便有号军走过来询问什么事。 陆杨从考篮里拿出二十文钱，跟人要了碗热水。 那人接过钱，说了句等着，便走了。 陆杨把号板上的东西整理到一边，免得一会弄到了，然后从考篮里拿出那包吃食。 那人回来得很快，把水递给陆杨后，便回到了岗位上。 陆杨摸到碗边时，就发现水不是很烫了。 他连忙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然后捧着那包吃食慢慢地吃了起来。 陆杨吃得很慢，看似不慌不忙，其实脑海里正在想着这道题。 【前王不忘】中的前王是指周文王和周武王。 周文王是一代明君，而周武王也是一代明君。 两人都善用贤能治理国家，致使国力日渐昌盛。 这句话其实是不完整的，还应该把后面的话加上。 【於戏，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 说【前王不忘】，其实就是为了引出【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 整句话的意思是：啊，前代的君王真使人难忘啊！这是因为君主贵族们能够以前代的君王为榜样，尊重贤人，亲近亲族，一般平民百姓也都蒙受恩泽，享受安乐，获得利益。 所以，虽然前代君王已经去世，但人们还是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解题就在这里，做个明君，善用贤能，造福百姓，就能被人们所记住。 等陆杨想好时，也吃得差不多了。 陆杨没敢喝太多水，也不敢吃太饱，吃了七分饱就把东西收起来了。 对面那兄弟也在吃东西，看那边吃边看题的样子，应该就是大多数考生的状态了。 陆杨喝了口已经凉透的水，整个人瞬间清醒。 把水放到一旁后，陆杨连忙趁着这股劲，把草稿写出来。 后面再润润色，陆杨便把草稿纸上的内容誊写进去。 等写完时，陆杨已经有些摸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好在还有最后一道题还没有发下来，陆杨倒也不着急了。 把答卷放到一旁后，陆杨便趴在号板上闭目养神。 陆杨没敢睡过去。 毕竟这号板上面的东西有点多，要是睡过去，到时无意中把东西碰倒，那就悔都没地方悔了。 一盏茶后，最后一道题公布了。 五言六韵试帖诗的题目是：赋得一树百获得年字。 看到题目时，陆杨心里便轻松了不少。 这个题其实也不是很难，只要知道这个“一树百获”的出处就能下手。 其中这个得年字的意思，就是以年所在的韵部为韵。 也就是韵脚要用平水韵的一先韵部。 试帖诗出题都要有出处，或是前人诗中的句子，或是典故，或是成语。 而【一树百获】是出自《管子·权修》里的句子。 【一树一获者，谷也；一树十获者，木也；一树百获者，人也。】 知道原文出处，就能理解一树百获的意思。 而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种谷，是一种一收；种树，是一种十收；培育人才，则是一种百收的事情。 因此，这个【一树百获】就得贴合树和人来解题。 其中试帖诗题目中的字，也就是【一树百获】这四个字，一定要在诗中点出。 五言六韵试帖诗，一句五个字，两句为一联，每联要有一韵。 像陆杨他们这些学子，早已把各个韵部背熟了。 根据“年”字所在的韵部下手，就算不出彩，至少也能过得去。 像这题，就要点出树获，还有隐含在内的人，“一”和“百”也要点出。 这题难就是难在这个“人”，若是不知道出处，就没法下手了。 陆杨想了想，便开始下笔。 赋得一树百获得年字 ...... 第71章 放头牌 陆杨把诗誊写好后，抬眸看了看地上的阳光。 猜想现在应该是两点多的样子。 之前发题时陆杨便留了心，做题时也是大致算着时间来的。 他没有着急交卷，打算先收拾东西，等墨迹干透再出去。 县试每一场都是考一天，只要这一天没过去，你多晚交卷都没事。 只不过因为考场不会发蜡烛，所以天黑之后，就算有时间，你也做不了题。 毕竟你连字都看不到，谈何答题。 因此大家都会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做好题，天一黑，考生都会交上答卷。 陆杨打算走第一排出去，也就是“放头牌”。 一是想取个好兆头，二则是这地方坐太久了，不说屁股不舒服，腰肩背也难受。 地方太小，动作什么的都要受限。 这会陆杨已经把号板上的东西都收进了考篮里，正拿着卷子查看。 若是没问题，他便要交卷了。 只要交卷人数达到十人，他们就能出去了。 陆杨想了想，这几百人，总归也能等到另外九人提前交卷的吧。 而且，因为阅卷人数太少，知县大人也就只能认真地看看前面的卷子，后面的，看多了眼睛也要花了。 有点能力的考生，应该都会抢着这十人的数额提前交卷。 现在是两点半左右，他现在出去，应该不晚。 想到这，陆杨喊来号军，说自己要交卷。 对面那兄弟一听，号军还没来，他倒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陆杨。 陆杨愣了愣，刚想点头，号军便挡在了门前。 把名字封好后，号军检查了一下陆杨的考篮，便让陆杨跟他一起出去。 陆杨点头谢过，拿起前面的号板，放好后，便拎着考篮跟在号军后面。 出门前，陆杨看了一眼男子的答卷。 发现男子试帖诗一个字未写后，便了然了。 陆杨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微微点头便紧跟在号军身后。 等来到之前等待点名的院子里时，陆杨才发现自己是第三个出来的。 另外两人陆杨也不认识。 互相点了点头后，陆杨便走过去站在第二人身旁。 他把考篮放下，趁机活动了一下手脚。 这两个兄弟也不知道出来等多久了，看那神情，也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陆杨敛了敛心神，暗暗提醒自己，可别因为是穿越过来的，就沾沾自喜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可得每一场都要认真对待。 另外两人偏头看着陆杨，见陆杨这捶捶，那打打的，便觉有趣。 不过因为还未出考场，两人也不敢上前跟陆杨说话。 陆杨察觉到视线，见二人嘴角带笑后，便也对两人笑了笑。 活动了一会后，陆杨便安静地等着，心里在祈祷，快来人啊。 许是老天听到了陆杨的话，陆杨转头一看，便见不远处有号军领着两人过来了。 陆杨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前十人的名额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这申时一到就要放第一排出去。 陆杨来这么早，也是怕被人占了名额，没想到，倒是他想多了。 又等了一会，终于是凑够了九人，还差一人。 陆杨已经等了这么一会，也不着急了。 总归一会不管人够不够，都是要放人的。 眼看着申时越来越近，陆杨拎起考篮，已经做好出去的准备了。 没想到这会，号军倒是领着一人过来了。 陆杨一看，还是个熟人！ 陈德仁看到陆杨时，愣了愣后，便笑了下。 陆杨也笑着点了一下头。 这会凑够十人，时间也快到了，一旁的衙役也没有等，挥手便让陆杨十人跟他走。 几人默默地跟在衙役后面，心情颇为激动。 陆杨也是，他肚子早已饿得不得了了。 他就想着出去喝几口热水，然后再好好睡一觉。 这会，他们已经走到了考场大门前。 衙役往后看了一眼，见都到齐后，拉开上面的门栓，一把把门打开。 陆杨眼睛一晃，还没反应过来，外面便响起了各种声音。 “放头牌了！” “哎哟，我儿在不在里面，他叔，你快给我看看。” “别挤别挤！我儿在里面呢！” 陆柏正挤在众人之中，可不管身子怎么晃动，他的眼睛一直紧盯着考场大门。 考场大门前放了木栅栏，旁边还有差役拿刀守着，大家也不敢往前走。 等陆杨十人出来，考场大门关上后，这木栅栏才被差役拿开。 这一下子，旁边激动的人儿便一窝蜂地跑到陆杨十人面前。 陆杨还在找着他大哥，便被人扯着肩膀喊道：“小兄弟，考题难不难！？” 陆杨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憔悴的大哥，愣愣地摇头道：“不是很难。” 男子一听，瞬间眉开眼笑。 “哎哟，这么一说，我小弟岂不是有希望了！哈哈！” 男子刚说完，便被人挤开了。 陆杨被人挤来挤去的，耳边还响着各种声音。 又是大笑声，又是哭声，喊声的，陆杨只觉头有些发晕。 应该是没吃什么东西，有些低血糖了。 想到这，陆杨连忙出声道：“哎，大叔大哥们，请让我出去一下吧。” 周围的人听到陆杨的声音，再看陆杨的穿着和苍白的脸色，连忙让开身子。 还让周围的人都别挤了，先让他们这十人出来再说。 众人这会才冷静了下来。 不过其余九人的家人还是那般激动，紧紧地拉着那几人的手，一边说着什么，一边给几人开路。 这人群稍微散开之后，空气也好了些，没有那么闷了。 陆杨急忙呼吸了几下，缓了缓后，才往前走去。 陆柏先前被人挤到了后面，这会才挤了过来。 陆杨那张苍白如纸的小脸顿时映入眼帘。 陆柏一惊，“小弟，你脸色咋这么苍白呢！” 说着，陆柏连忙拉着陆杨往马车的方向走。 好在大家这会也恢复理智了，立马让开身子，还让陆杨多注意身子，可别这试没考完，身子倒亏了。 陆杨其实已经觉得好多了。 这会听到周围陌生人的关心，笑道：“谢谢叔叔伯伯们关心，我这就是饿的。” “唉，在里面确实是吃不好，也不知道我那儿子怎么样了？” 陆杨笑着说了两句好话，便被陆柏拉走了。 陆柏一脸严肃，“小弟，是大哥考虑不够了，这吃食是简陋了些。” 陆杨一愣，明白他大哥这是误会了。 连忙解释道：“大哥，我就是忘了吃而已，这吃食挺好的。” 见陆柏还是一脸的愧疚和紧张，陆杨笑道：“大哥，我真没事，回去吃一顿，再睡个好觉就行了。” 陆柏仔细观察了一下，见陆杨说的是真的之后，连忙让陆杨上车，先回小院子再说。 陆杨点头。 第72章 这第一场摆什么席 这次县试一共要考五场。 这第一场的成绩要在三到四天才会公布。 越往后，公布的时间也会快一些。 毕竟这一场一场地考，能刷掉不少人。 人少了，阅卷的速度也快了。 这会，陆杨正吃着赵梨花弄的肉包子，便听到刘晓在外面跟人说话。 “哎，我看杨子这两天的心情挺好的，心里应该也是有数了，你啊，可算是熬出头了。” 刘晓呵呵笑着，“杨子心情好，我们也高兴，只是这明天才出结果呢，现在说这些，还早呢。” “哎，瞧我这嘴，不说了，一会让杨子听到，那得有压力了，这饼子是我刚做的，你拿回去让杨子吃点。” “行，那就谢谢他婶子了。” 片刻后，刘晓拎着一个篮子回来了。 陆杨笑道：“娘，是谁呀？” 刘晓把篮子放下，回道：“赵族长那口子。” 陆杨一听，疑惑道：“赵族长喊来的？” “应该是，这饼子你吃吗？” 陆杨摇头，他已经吃饱了。 “不吃也好，你一会也别看书了，多出去走一走。” 刘晓也是怕陆杨压力太大，毕竟这明天就要出成绩了。 不说陆杨，她现在心里都是紧张的。 陆杨笑道：“娘放心吧，我知道了。” 考完的第二天早上，陆杨便回家了。 家里人这两天也没敢问他考得怎么样。 陆杨心里有数，便让家里人别担心，他感觉自己考得挺好的。 家里人听着虽然也高兴，但随着发案时间越来越近，藏在心里的紧张也慢慢显露出来了。 陆杨看着，劝了几句后，也没有什么效果。 还好明天就要出成绩了，不然家里人不知道要紧张成什么样。 这天晚饭刚吃完，陆杨就被刘晓赶去睡觉了。 说早点睡，别想太多。 陆杨哭笑不得，他真不紧张！ 也没有想多！ 不过不管他说什么，刘晓嘴上说着嗯嗯嗯，手却是在推着他回房。 就连陆大石也在一旁幽幽道：“杨子，你听你娘的，回去睡个好觉，别紧张。” 陆杨无奈，洗漱好后，便回房躺着了。 刘晓几人还在堂屋里坐着。 陆杨一走，刘晓便皱眉道：“明天不管过没过，你们也不能在杨子面前谈这事。” 陆柏三兄弟点头。 “娘，我们知道的。” 赵梨花微微蹙起眉头，问道：“娘，这要是真像杨子说的那样，家里要不要摆席啊？” 这话倒是问到刘晓了。 她看向陆大石，“当家的，你怎么说？” 陆大石想了想，摇头道：“若是杨子真过了这第一场，后面还有好几场呢，这第一场摆什么席？” 别到时候给杨子丢脸了。 陆大石没说完的话，刘晓几人也听懂了。 陆柏点头道：“爹说得对，到时我们在家高兴一下就行，宴的话，等杨子考完再说。” “行。” 陆杨这边安静，堂屋里的说话声虽然小，但陆杨隐隐约约也能听到一两句。 稍微一想，陆杨便知道家里人这是在讨论什么。 左右不过是他的成绩罢了。 陆杨觉得自己考得还行，所以对于明天的发案不是很紧张。 但他也能理解家里人的心情，毕竟之前他已经失败过两次了。 这一次若是再失败，家里人的压力可想而知。 不过，凡事要往好的想。 若是他这次成功了，就算后面失败，那家里人肯定也会为他高兴。 毕竟能看到希望不是？ 陆杨东想西想的，后面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自然不知道家里人辗转反侧的，一夜没睡。 第二天，天未亮，厨房那边便传来了声响。 细细碎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想着今天要发案，陆杨也起来了。 刘晓从厨房里拿着一篮子的包子出来，见到陆杨后，连忙让陆杨过来吃包子。 陆杨应了声，洗漱好，便去了堂屋。 除了几个小孩子，家里人这会都起来了。 陆杨看了看外面，这会应该是卯时刚到的样子。 刘晓去厨房拿了些肉酱出来，吩咐道：“一会你们去县城，路上可要小心点。” 这二月天，太阳出来也晚。 估计到县城时，天还没亮呢。 陆杨嘴巴动了动，想让家里人等太阳出来再过去也不迟。 反正那名单就张贴在那，跑也跑不掉。 但看着家里人这么重视这事，陆杨便把话咽了回去。 各怀心事地吃完早饭后，陆杨回房收拾东西。 把带回来的考篮，书籍什么的，都收拾好带到县城去。 等看完成绩之后，他就得准备下一场考试了。 陆杨对自己信心满满，就没想过自己会不在名单上。 陆杨刚把东西收拾好，刘晓便在外面喊道：“杨子，就等你了。” 陆杨无奈地回道：“娘，我这就来！” 陆杨上车时，车里已经坐着陆大石和陆松。 陆榕要忙家里的事，便留在家里。 这会刘晓把油布衣给陆柏穿上，省得寒气把衣服弄湿了。 一旁的赵梨花上前，把一大包吃食递给陆松。 让他们肚子饿时吃。 刘晓在一旁嘱咐道：“慢点走，可别把路看岔了。” 陆柏嘿嘿笑道：“娘放心吧，这路我熟着呢，闭着眼睛都能到县城。” 刘晓笑骂了一句不正经，然后正了正脸色，让陆柏小心点。 陆柏点头，眼看东西都拿上了，便说道：“娘，你们在家别担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刘晓点头，又看向车里的陆杨。 本想让陆杨别紧张的，但看着陆杨那张笑脸后，便歇了这个安慰的心思。 “杨子你在那边有什么想吃的，跟你大哥说，到时候回来娘给你做。” “哎，娘我知道了。” 陆杨跟家里人一一道别后，马车便缓缓往前驶去。 这会倒也不是很黑，天边已经有些些泛白了。 周围近些的路，陆柏还是看得见的。 马车赶得也不会太颠。 ...... 马车到县城时，天已经亮了。 进了城门之后，陆柏先是把陆杨送回了学堂。 等陆杨把考篮还有衣服什么的放回舍房后，马车才往县衙那边赶去。 第73章 发案日 今天是县试第一场发案日，街道上随处可见神情紧张的男子。 有稚气未脱的年轻人，有两鬓发白的中年人，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 陆杨放下帘子，没有再看。 人间百态，各有各的悲欢。 过了一会，马车在县衙前面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下。 陆柏撩开车帘，笑道：“爹，到县衙门前了，你们下来吧。” 陆大石一脸严肃地点头，“好。” 几人下车后，陆柏花了几文钱让酒楼小二把马车停好。 现在还未发案，但县衙门前发榜的位置，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周围异常嘈杂。 陆杨收回视线，看向陆大石几人，笑道：“爹，要不我们进酒楼里面等吧？” 陆大石不想进去，他也想过去看看。 想了想，陆大石摇头道：“爹在这等着就行。” 陆杨一听，哪能同意。 这要等的话，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周围的摊子坐满了人，大家都不愿意进去等着。 想了想，陆杨进酒楼要了张椅子，给了些钱，承诺一会会把椅子还回来后，便搬了张椅子出去了。 “爹，您坐。” 陆杨在旁边寻了个地方，放下椅子，让陆大石过来坐下。 这里不会挡着酒楼营业，人也不会太多，还能看到前面发案的情况。 陆大石也没有拒绝，走过去便坐下了。 这么一会，陆柏和陆松已经过去挤着了。 陆杨看着，也能看到两个哥哥努力往里面挤的身影。 陆大石这会坐也坐不安稳，伸着脖子努力看着，屁股都快要离开椅子了。 陆杨无奈地笑道：“爹，还没出来呢。” 陆大石随意地回了一句。 “好。” 陆杨一听，就知道他爹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这时，陆大石指着前面，问陆杨，“杨子啊，那是你二哥吧。” 陆杨抬头一看，还真是他二哥。 陆松这会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 陆大石站起来，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了怎了，这前面是出事了？” 陆松这会也缓过来了，“爹没事，我就是忘了问小弟的坐号了。” 陆大石一听，急得一拍大腿。 “咋把这等重要的事给忘了！杨子，你快跟你二哥说。” “地字二十三号，二哥你......” 陆杨刚还想让陆松别着急，却见陆松话都没听完，一转身就跑了。 陆杨顿时愣了。 这，这也不用这么急吧？ 陆大石这会已经坐不住了，正探着头往前看。 突然，陆大石扯着陆杨的衣袖，指着前面激动道：“杨子，你快看前面，是不是发案了？” 陆杨一看，还未说话，便听到前面传来的各种大喊声。 “来了，来了！” “别挤了，别挤了！” “哎哟，我的脚！” 随着敲锣声响起，前面的人群就像疯了一样往前挤。 陆杨有些理解不能。 陆大石这会已经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 陆杨回过神，连忙走过去拉住陆大石。 “爹，我们就在这等着大哥二哥他们回来就行了。” 前面这么多人挤着，陆杨不放心陆大石的胳膊腿。 这一挤，恐怕要出问题。 陆大石一听，也没有再往前，只是脚不停地踱着，神情越发严肃。 陆杨低头一看，他爹双手都是颤抖的。 陆杨原本还有些不理解，这会倒是明白了大家伙的心情。 两人没等多久，陆柏一身凌乱地挤出来了。 陆柏还算好的，在他身后，一名小厮光着脚就挤出来了。 陆柏出来不久，陆松散着头发也出来了。 案前各种声音响起。 “啊！爹，我看到我的坐号了，我过了！” “老天没眼啊！老夫辛苦三十载，竟还比不过这些毛头小子！” “有我坐号，有我坐号！哈哈哈！” 这会陆柏也跑回来了。 顾不上喘气，陆柏哑着嗓子喊道：“爹，过了，过了！” 陆松也跑回来了，他接着陆柏的话道：“有小弟的坐，坐号！” 陆大石身子一震，随后开口哈哈大笑。 “终于，终于啊！哈哈哈！” 陆杨看了看一脸激动的陆柏，又看了看一脸兴奋的陆松，再看了眼既高兴又激动的陆大石。 歪着脑袋没敢给三人泼冷水。 就这么一会，前面人也散了不少。 知道自己过了的，早已离开去报喜或者去准备明天的初覆。 这会还留在案前的，大多数都是心里不平，不敢相信自己没过的。 陆大石想要去看一看陆杨的坐号，这会人不多，陆杨三人就同意了。 等陆柏把椅子还给酒楼后，几人往前走去。 不一会，几人便站在了张贴团案的墙前。 陆大石凑上去看了看，随后指着第一张图问道：“这是地字二十三号吧？” 墙上张贴了三张团案。 团案就是把过了的考生坐号绕着圈写，指明不分排位。 团案中间就是“贵”字的上部分，也可以看成是个“中”字。 有内圈和外圈之分。 内圈二十人，外圈三十人。 如果后面凑不够五十人，就会加大空隙绕着写。 总的来说，内圈的要比外圈的成绩好一些。 这会陆大石指着的，就是内圈。 陆柏笑道：“爹，这就是小弟的坐号！” 陆大石激动地连声叫好。 旁边的男子一听，羡慕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 这次县衙一共张贴了三张团案，通过的名额大概在一百五十名左右。 这少年在第一张图的内圈，可见是个厉害的。 想到这，男子连忙拱手对陆杨贺喜。 “小兄弟当真是厉害，在下祝小兄弟一路高中。” 这祝语可是大了。 陆杨连忙回礼，“不敢当，在下亦祝兄台......” 男子摆手，打断了陆杨的话。 “唉，小兄弟莫说这样的话，在下还得努力才是。” 说着，男子便走了。 陆杨看着男子的落寞身影，大概也能明白男子话里的意思。 陆大石这会也冷静过来了，周围隐隐带着羡慕嫉妒恨的复杂眼神让陆大石浑身一颤。 他连忙拉着陆杨的手往旁边走。 陆杨不明所以，但也跟着陆大石快步往酒楼那边走去。 陆柏和陆松跟在后面，也有些不解。 等快走到酒楼门前时，陆大石才小声解释道：“我以前听人说，前些年有人中了榜，第二天便被人推下了水，身子坏了，后面的考试都参加不了。” 陆杨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不过他也能理解。 毕竟人心难测。 陆柏和陆松一听，顿时紧张地往旁边看了几眼。 陆杨也跟着看了看，大多都是一些好奇和羡慕的眼神，倒也不必这么紧张。 想到这，陆杨笑道：“爹，没事的，这才第一场，啥也不是呢。” 陆大石闻言，也回过味来了。 “是爹紧张了。” 说着，陆大石便让陆柏把陆杨接到小院子里住，没人看着他不放心。 陆柏不用陆大石吩咐，也会这样做的。 于是几人又去了一趟学堂。 陆杨把行李搬到小院子那边。 几人把东西吃了之后，陆柏才把陆大石和陆松送回去。 陆杨明天还要考下一场，时间紧急，就不回去了。 第74章 你们可得拿出真才实学来 这边，陆大石让陆柏把马车赶快一些。 他的心情异常激动，恨不得回家跟刘晓几人都说一遍。 压在心头这么多年的郁结，今天终于是纾解出来了。 虽然这只是第一场，但陆大石心里就觉得有希望。 马车颠簸着进了大河村。 陆柏理解他爹的心情，一进村口就把马车速度放慢了。 村里人都知道今天是发案日。 老早就有人在村口等着了。 这会见马车回来，一吆喝，旁边几户人家都出来了。 “哎，阿柏啊，杨子考得怎么样了？” 陆柏把缰绳拉住，马车停了下来。 他嘿嘿笑着，一脸高兴。 得，陆柏话还没说，周围人便了然地互相看了看。 陆柏想把陆杨过了的话让陆大石来说，正好这会，陆大石撩开车帘，手脚麻利地下了车。 村里人一看，立马围了上去。 “大石啊，看阿柏这表情，杨子应该是过了吧？” 陆杨连连点头，咧开嘴笑道：“过了，还是第一图里的内圈呢！” 村里人一听，顿时惊呼起来。 “听说这第一图的内圈可是要被县太爷放在眼皮底下考的，这若是入了县太爷的眼，杨子以后可就不得了了！” “这么说来，杨子这次可是会通过县试了？” “我看是，估计秀才也是要到手了！” “那可不是，从小我看杨子就机灵，这会熬出了头，以后可就一帆风顺了！” 陆大石嘴角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怎地说着说着，就离谱了呢？ 他连忙喊道：“这才第一场呢，以后还说不准呢！” 眼看着陆大石的脸色有些不好，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众人笑道：“是了是了，杨子肯定会过的。” 陆大石脸色也缓了些，笑道：“唉，杨子能过我就开心了，哪还能想这么多呢？你们私底下说说就行，可别搬到外面去说，让人笑话！” 众人也明白陆大石说的话，连忙道：“哎呀杨子他爹，你可放心吧，我们这也是高兴地多说了两句，旁人我们肯定不会这样说的，我们心里有数呢！” 闻言，陆大石才松了口气。 这会他也没有心思跟这些人说话了，上了车便让陆柏走。 马车刚到陆家大门，守在门前的铁蛋和二牛一骨碌就起身往屋里跑。 嘴里还在大喊着：“奶奶！娘！爷爷他们回来了。” 话音一落，陆大石几人刚下车，刘晓几人便急匆匆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当家的，怎么样了？” 陆大石因着之前的事，原本还在激动的心情已经降了下来。 “过了，杨子正在准备下一场呢。” 刘晓一听，连忙双手合十，望着天上，嘴里呢喃了几句。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这天中午，虽然陆杨不在，但陆家也多喝了两杯，以表激动的情绪。 第二天，陆杨照样在第一炮响起的时候起床。 把东西都检查一遍之后，吃了早饭就上了车。 这一次比上一次人少了一大半。 马车顺利到了考棚门前。 陆杨让陆柏回去后，便拎着考篮进去了。 一切都跟第一场一样。 搜身，进场，等待发卷。 不过这一回却是有些跟第一场不一样。 陆杨因着心里有准备，在听到上面传来让第一图的内圈二十人上中堂大厅提坐堂号之后，便拎着考篮过去了。 也就是这会，陆杨才看到陈德仁也在这二十人中，两人对视一眼，便安静地跟在几人后面。 众人先是给知县大人行礼，然后对副考官行礼，最后才是对做保的廪生行礼。 知县许则正看着这二十个考生，有年纪小的，也有年纪大的，看着参差不齐，却道尽沧桑。 想到这，他笑道：“大家站在这里，肯定都是学识渊博的，今日把你们提过来，你们可得拿出真才实学来。” 陆杨等人连忙拱手保证自己一定会拿出真才实学，认认真真做题，不负知县大人所望。 许则正点头笑了笑，接着道：“那我就看着，希望在我换任之前，能为朝廷选出几个好苗子。” 说完，许则正看向旁边的小吏，小吏点头，开始公布坐号。 知县坐西面东，北面有很多座位，一排排的，到时候他们这二十人就是坐在这些座位上考试。 虽说有主考官等人看着，压力会大一些。 但比起狭窄的号舍，可是舒服不少。 陆杨正想着，听见自己的坐号在第十二位后，连忙上前领卷和稿纸。 许则正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面容虽有些稚嫩，却是个有气度的。 “认真考。” “小的明白，谢大人提醒。” 陆杨拿过卷子和稿纸，就被衙役领着去了自己座位坐下。 他们是面向进来的方向坐的，知县大人从西间窗户，就能看清他们这整个考场。 陆杨看了一眼周围，便从考篮里拿出笔墨等东西。 等摆放好后，大家也入座得差不多了。 又是过了一会，等知县大人点完名去关好考场大门回来后，这考题也要公布了。 这会天刚亮，虽光线不足，但也不妨碍看题。 陆杨看向前面正拿着考题贴板往中间走道过来的衙役，捋好笔尖后，便在草稿纸上抄下这第一道题。 第二场考试内容，跟第一场差不多。 第一场是考两篇四书文，而这第二场，就是考一篇四书文，一篇五经文。 诗的话，还是五言六韵试帖诗。 这会陆杨已经在思考这道四书题该怎么解了。 陆杨拿到这个【楚大夫子之齐语】的题目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这道题一看就是个截搭题。 不过好在有楚大夫这三个字去定位出处。 陆杨在脑海里转了转，不过一会，就找到了这道题的出处。 这道题是出自《孟子》里的【有楚大夫于此，欲其子之齐语也，则使齐人傅诸？使楚人傅诸？】 这是孟子跟宋国之臣戴不胜说的话。 意思是有位楚国的大夫，希望他儿子能说齐国的方言，是让齐国人来教他呢？还是让楚国人来教他？ 后面就引出了环境对人影响的讨论。 让齐国人教，他身边都是楚国人，天天跟他说楚国的方言，就算打他，想学好齐国方言也是很难的。 而要是把他送到齐国去住几年，你再让他说楚国方言，那也是做不到的。 这也就是潜移默化的作用。 当一个人受到周围环境和风气的影响，他就会自然而然地发生改变。 这也就是陆杨解题的思路。 陆杨想通之后，又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想好措辞。 等把草稿纸上的内容润色好，誊写进卷子里时，陆杨才发现身旁站了个人。 陆杨虽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等把卷子写好时，陆杨抬头一看，知县大人已经不在考场里了。 陆杨也没有紧张，安静地等着第二道题公布。 第75章 人家虽然年纪轻轻，但这学问肯定高 一炷香后，第二道题来了。 题目是【蛮夷率服】，出自《尚书·舜典》。 陆杨拿到题时，就知道了这句话的出处。 没有停留的，陆杨动笔了。 【食哉惟时！柔远能迩，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 这句话里就有陆杨的解题思路。 生产民食，必须依时！安抚远方的臣民，爱护近处的臣民，亲厚有德的人，信任善良的人，而又拒绝邪佞的人，这样，边远的外族都会服从。 陆杨写得很快，几乎不用思考，一篇小作文就出来了。 这写得快，陆杨誊写好后，也有时间吃东西了。 这次陆杨带过来的吃食，有肉酱，还有馒头和饼子。 虽然被赵梨花切得很碎，陆杨一点一点地沾着肉酱吃，也吃得很快。 而正站在西间窗户旁监考的许则正摸着胡子看着这一幕，眼里露出一丝笑意。 周边人都在奋笔疾书，头都不敢抬一下，就怕让自己看到不满意的行为。 而这少年倒是不怕被他看到，一脸悠闲地做着自己的事。 对于这个少年，许则正是有印象的。 想到少年之前写的四书文解题内容，许则正若有所思地转身回座位坐下。 陆杨隐约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除了知县大人，陆杨也不做他想。 不过陆杨也不在意，这考场不限制吃东西，那就说明是可以吃东西的。 既在允许的范围之内，怎能算失态无礼呢？ 陆杨能这么悠闲地吃东西，自然也知道知县大人的为人。 据他所知，这知县大人也算是个好人了。 之所以说算，那就是他在任这三年，兴阳县既没有进步，也没有退步，这也算是一种不错的能力了。 没有把兴阳县弄得乌烟瘴气的，也没有把兴阳县搞得好一些。 无功无过吧。 陆杨不知许知县是聪明，还是故作不懂，能这么安安稳稳的过这三年，也是不易。 陆杨一边沉思着，一边把东西收起来。 等他把桌上的东西摆放好后，这最后一道题也来了。 这一题五言六韵试帖诗的题目难度跟上一题差不多。 诗的题目是赋得平仲君迁得森字。 陆杨恰好读过庾信的《枯树赋》，里面就有平仲和君迁。 它们其实是两种树名，若是不了解的考生，估计会理解错这道题的意思。 不过陆杨是不担心的。 【若夫松子、古度、平仲、君迁，森梢百顷，槎枿千年。】的意思是说到松子、古度、平仲、君迁这类树木，茂盛挺拔，动辄有百顷之多，砍倒复生，往往有千年的树龄。 这里有平仲、君迁这两种树木的特性。 陆杨只要把题目的意思在首联点出，这个诗的得分就不会低。 陆杨刷刷刷地在草稿纸上下笔，然后稍微改了一两个词后，便把这首诗写进卷里。 等写完时，陆杨笔都没放下，压着卷子的镇纸就被人拿开了。 陆杨连忙放下笔，主动把卷子双手呈上。 许则正看了一眼陆杨，然后把卷子拿起来看了一会。 陆杨安静地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许则正。 许则正看完之后，就把卷子放了下来，也没有跟陆杨说话的打算，瞥了一眼陆杨的坐号就走了。 陆杨抬头看了一眼许则正离去的身影，暗想这许知县是一直站在他身边看着，还是刚好走到他这里。 陆杨微微皱起眉，只叹自己写得太投入了，也不知道许知县这是只看了他的卷子，还是看了好几个人的。 也不知道自己的卷子有没有让他满意。 不过陆杨向来想得开，纠结了几秒就想开了。 反正看也看了，总归也算是入了知县大人的眼了。 想到一会就可以出去，陆杨开心地收起桌上的东西。 ...... 陆杨这一回也是走的第一排。 门一开，陆杨就看到陆柏了。 因着现在没有之前人多，这考场大门外面虽然一眼看过去有很多人。 但比起之前，那也算不得什么了。 陆杨这张脸倒是被一些人看在眼里了。 “这小兄弟第一场也是头排出来，这第二场也是这样，莫非这次的考题又不是很难？” “哎！你真是敢想！我之前可是问过我小弟了，这第一场的考题根本不容易，还好我小弟厉害，不然都过不了。” “就是，我儿也说了，是有难度的，人家虽然年纪轻轻，但这学问肯定高。” “我也觉得，这两回都走前面，可是不简单。” 陆柏听着周围人对陆杨的赞叹，嘴巴笑得合不拢嘴。 直到考场大门关上之后，陆柏才冲到陆杨面前检查了一番。 见陆杨脸色正常，并没有跟上一回一样苍白后，陆柏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两人往马车的方向慢慢走。 陆柏拎着考篮，把之前听到的话跟陆杨说了，脸上不自觉地露出自豪的神情。 陆杨看着，笑道：“这次题应该是不简单的。” 陆柏一听，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那小弟你这么快就出来？” 难不成他小弟真是熬出头了？ 陆杨看着陆柏既惊讶骄傲又有些不敢置信的复杂情绪，解释道：“我写完就出来了，这坐着等天黑也不是个事。” “那倒也是。” 两人上车之后，便回了小院子等发案。 这第二场发案的时间比上一场要快，等了两天就出来了。 上一次回家见家里人这么紧张后，陆杨也不想回去了。 在小院子里看了两天书后，终于是在发案这天出去走了走。 陆杨有料想过自己会在案上，却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回还是在第一张图的内圈里。 陆大石几人也是一大早地就赶过来了，这会知道陆杨又过了之后，笑着嘱咐了两句陆杨。 让陆杨别太紧张，现在通过的考生名额又少了几十人，稳住心态，不要慌。 陆杨明白家里人的意思。 县试的通过人数虽然没有定数，全由知县把握，但若是知县把成绩差的考生也放通过的话，那知县就会被皇上追究责任，受到处罚。 所以后面通过的考生一般数量不会太多。 第76章 终场酒 按照以往的县试通过人数来看，这一次的县试通过人数，应该在二十到三十人之间。 不过也说不准，若是这一次的考生有很多厉害的人，名额自然也会上涨一些。 陆大石几人知道成绩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让陆柏送回去了。 陆杨跟刘开毅几人在一起，陆柏几人也放心。 等陆柏他们走后，陆杨几人往学堂的方向走。 这次他们五人中，只有陆杨和陈德仁过了。 这道试帖诗难倒了一部分人。 有人把平仲中的仲字理解成了晏子，毕竟晏子字仲。 这写出来的诗肯定是有问题的。 虽然这试帖诗的占比不重，但知县大人就是想给过，那也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诗写出来肯定是离题了。 刘开毅，孙元生和冯宝来就是这部分人。 陆杨也不是善于安慰人的人。 安慰人的话语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 什么努力，下次一定可以的。 这次只是刚好考了你们没看过的，下次说不定就不会这样子。 说多了陆杨自己也觉得干巴巴的，干脆就安静了。 刘开毅几人也不是第一次没过了，这会也就是看案上没有他们的坐号时失落了一会。 现在慢慢走着，想开后，心情也好了不少。 刘开毅看向陆杨和陈德仁，笑道：“哎，好歹我们五人还有人过了，不然夫子得多伤心啊！” 孙元生看着刘开毅的笑脸，无奈地笑道：“这话若是让夫子听到了，肯定要罚你抄书了。” 刘开毅一听，立马左右看了看。 不得不说，被刘开毅这么一搞怪，原本还有些低沉的气氛瞬间轻松欢快起来。 因着陆杨和陈德仁明天还要准备下一场考试，几人聊了一会就分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陆杨和陈德仁一路过关斩将，终于是来到了最后一场。 陈德仁能到第五场，秦夫子毫不意外。 毕竟之前陈德仁没过，也是因为考第一场时，风寒没好透，受了些影响。 而陆杨能坚持到第五场，秦夫子既惊讶又欣慰。 甲班这次八人参加，两人走到最后，秦夫子已经很满意了。 这明天就要参加第五场了，秦夫子把陆杨和陈德仁叫到了院落里，打算嘱咐几句。 秦夫子看着眼前这两个少年，眼里尽是笑意。 “前四场已过，这第五场只要发挥平稳，向来都是能过的，不过你们也不能因此懈怠了，一定要认真对待，听到没有？” 陆杨和陈德仁连忙保证自己会认真对待。 秦夫子点头，摸着胡子道：“这第五场交完卷后，知县大人一定会邀请你们一起吃个饭，到时候你们可得给知县大人留个好印象。” 陆杨和陈德仁一听，互相看了一眼后，连忙点头。 “夫子放心，我们会的。” 看到两人这么冷静又明理，秦夫子满意极了。 “行了，你们今日早些休息，可别在知县大人面前露了疲态，惹得知县大人生气。” 秦夫子把自己的经验跟陆杨和陈德仁说了一遍，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连忙让两人回去休息。 书也不要看了，保持心情松快。 陆杨和陈德仁哪能不听秦夫子的话，应下之后就退下去了。 两人走出秦夫子院落。 陈德仁笑道：“为方兄明日见。” “哎。”陆杨也笑道：“子贤兄明日见。” 第五场的考试不难，就是一道四书题和默写靖朝的官修典籍中指定的部分。 大家都考到这里了，自然是难不倒陆杨这些人的。 通过前面几场的考试，如今走到第五场的考生也就剩下不到三十人。 他们这些考生，其实已经算是通过县试了，只是现在排名还没出来，不知道县案首是谁而已。 这会考生们交完卷子之后，正站在之前等待点名的院子里等着知县大人过来。 因为考试排名还没有出来，知县大人还不能出去。 终场酒是在考场里面进行的。 宴席饭菜是从外面买进来的，他们一会吃完之后，每个考生要把自己的酒钱交上。 然后才能散席。 宴席是八人一桌，谁能跟知县大人坐上一桌，那可就是入了知县大人的眼了。 这会知县大人也弄好事情，从里面走了出来。 让人去准备饭菜后，便让大家跟他一起过去吃个饭。 片刻后，陆杨一行人跟着知县大人到了一处院子里。 院子不是很大，里面已经摆放好了四桌饭菜。 一行人停在桌席前，等着知县大人安排。 二十多人看着知县大人，就盼着能跟知县大人同一桌。 唯独陆杨，巴不得离得知县大人远一些。 他肚子是真饿了，就想好好吃一顿。 这要是跟知县大人坐一桌，他能吃得好？ 这会陆杨的眼神正飘向前面不远处的菜肴上。 这烧鸡的味道是真香，勾得他的胃蠕动地更厉害了。 陆杨偷偷瞟了一眼天色，这太阳都快到半山腰了，怎么还不开始。 正想着，陆杨就看到知县大人定定地看着自己。 陆杨怀疑地左右看了看，见前面和左右两人都看着自己之后，陆杨连忙回神，拱手道谢。 许则正笑了笑，又挑了几个之前看好的考生，说了声入座后，便往前面那一桌走去。 陆杨这七人安静地跟在知县大人后面。 陆杨眼疾屁股快地挑了个知县大人不怎么会注意的左边坐下。 陆杨还以为会有人跟他挑这个位子，没想到人家都往知县大人的身旁和面前落座。 像他挑的次等位子，还真没人跟他争。 不过陆杨快速落座的身影入了知县大人的眼。 许则正看了一眼陆杨后，便移开了视线。 这顿饭吃得还算不错，知县大人说了几句勉励他们这些考生的话后，大家一起敬了三杯酒，就开吃了。 知县大人还要回去阅卷，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就离开了。 陆杨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开吃。 这吃得拘谨，他肚子里的酒水都比米饭多。 周围的考生们在知县大人走后，也没什么胃口吃。 大家彼此也不怎么熟，互相说了几句，又吃了些饭菜后，便付钱离开了。 第77章 县案首 陆杨把肚子吃饱后，才起身付钱离开。 等出考场大门时，月亮已经出来了。 晚上冷气重。 陆杨喝了酒，这会身子发热倒不会觉得冷。 他之前便把酒量练得差不多了，就这几杯酒，陆杨还不至于醉。 刚走了几步，陆杨便看到陆柏从旁边走过来了。 陆杨笑道：“大哥，等久了吧？” 陆柏摇头，“刚来一会。” 之前陆杨便跟他说了这事，他估摸着时间来的。 把手上的厚衣服给陆杨披上后，陆柏便让陆杨赶紧上车，外面风大。 陆杨“嗯”了声，等上车后，才看到车上有个食盒。 陆杨撩开帘子，问道：“大哥，嫂嫂给我做了什么吃的？” 陆柏把马车调头，闻言，回道：“不是吃的，就是醒酒汤，你嫂嫂怕你喝多了，明天起来头疼。” 陆杨一听，瞬间咧开嘴笑了笑。 “还是嫂嫂细心。” 想了想，陆杨又补上一句，“大哥待我也好。” 陆柏在外面无奈地摇头，“你小心点，我刚出来时盛的，这会汤应该还是有些热的。” “哎，我知道了。” 陆杨把盖子打开，一边嘀咕道：“大哥别的都好，就是有些啰嗦。” 陆柏笑骂道：“行了，我看你这臭小子就是醉了，赶紧回去睡一觉。” 两兄弟有说有笑地回了小院子。 陆杨洗漱完后，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 放榜时间在考后的第三天。 这天一大早，天都没亮，陆杨就被刘晓喊醒了。 “杨子别睡了，快起来。” 陆杨迷糊地睁开眼睛，还以为天色不早了。 没想到房间里还是那般黑。 陆杨揉了揉眼睛，哑着嗓子问道：“娘，什么时候了？” 刘晓听见声音后，就知道陆杨起来了，闻言随意地回了句。 “快卯时了，快起来。” 说着，刘晓便脚步匆匆地往堂屋走去。 陆杨眨了眨眼睛，想到之前第一场发案时家里人紧张的心情，便知道自己没听错。 只不过，这还不到卯时，是不是太早了些？ 过去等开城门吗？ 陆杨一脸问号地穿好衣服，打算先去问一问什么情况。 陆杨到堂屋里时，堂屋里正亮着一盏油灯。 陆大石几人正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饭，看那恍惚的样子，就知道这些人没睡好。 陆杨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个当事人倒是睡得挺香的。 陆大石见陆杨过来，连忙让陆杨过来吃早饭。 早饭是包子和稀饭，还有咸菜。 陆杨应了一声，洗漱好后才坐下吃早饭。 陆大石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嘱咐道：“若是杨子在榜上的前十名，我们得去拜访一下知县大人才行。” 陆杨点头，“应该的。” 若是上了县试榜上的前十名，之后在考场中多多少少会得到一些优待，自然要去谢一谢知县大人。 想到上次知县大人把自己喊到了同一桌吃饭，说明他是入了知县大人的眼了，这前十名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陆杨没有跟家里人说过这件事，毕竟若是不是的话，家里人岂不是要失望了？ 他虽觉得自己考得不错，但别人能考到第五场，说明跟他也是差不多的。 这排名还真说不准。 等几人吃完早饭后，刘晓便塞给了陆杨一个荷包。 “杨子拿着，到时候请人吃饭。” 陆杨一听，也没有拒绝，接过之后便道：“谢谢娘。” 刘晓摆手，又叮嘱了几句陆柏和陆松，让他们到时候认真看榜后，便让他们走了。 虽说他们起得早，但上路的时候，天色已经泛白了。 等马车到县衙门前时，发榜的位置凑满了人。 陆杨有些讶异，“怎么这么多人？” 看着比第一场发案时还多！ 陆大石微微皱起眉头，暗道来晚了些。 闻言，陆大石估摸着说道：“应该是来看第一名是谁的。” “哦，原来是来看县案首的！” 陆杨了然地点头，“那是该看看，以后说不准兴阳县能出个六元状元。” 陆柏几人也点头，笑道：“到时候小弟你注意一下，看看这县案首你认不认识。” “行。” 几人一边聊着，一边等着发榜。 这会有些早，陆柏几人没有进去挤，而是站在外面跟陆杨和陆大石聊家常。 说的是些轻松平常的事，但陆大石几人的脸上的神情是紧绷的，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生怕漏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陆柏几人估摸着差不多了，连忙走过去往里挤。 众人也意识到了什么，围在发榜前的人都开始动了起来。 正是这时，敲锣声响起，示意要发榜了。 陆杨心里一惊。 也不知是被这敲锣声吓到，还是被这即将要张贴的榜单惊到。 秦夫子这会正带着刘开毅几人过来看发榜，几人刚走到酒楼前，便听到了敲锣声。 刘开毅几人一听，也顾不上别的，跟秦夫子说了一声后，连忙快步往前面跑。 陆杨看到刘开毅几人，刚想把几人喊住，就见几人像个火箭筒一样，冲进了人群中。 陆杨惊了一惊。 好在看到后面的秦夫子之后，陆杨才回过神来。他连忙走过去，跟秦夫子行礼。 秦夫子心神也在榜单上，跟陆杨和陆大石聊了两句后，眼睛直盯着前面的人群。 陆大石这会也顾不上跟秦夫子说话，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直盯着前面。 陆杨心里渐渐地，也有了丝紧张。 这时，陆大石猛地双手一拍，“来了！” 陆杨一愣，定睛一看，正是他大哥挤出来了。 这一回比上一次要惨烈些。 陆柏发带都不见了，散着头发就出来了。 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爹，小弟中了！中了！” 陆杨听见之后，便呼了一口气。 他虽有预感，但被家里人的情绪感染，也有了丝紧张，这会倒是好了不少。 秦夫子一笑，正想跟陆杨道喜，便又听到有人说：“大河村人陆为方是哪位兄台！” 陆杨疑惑地看向前面，怎地前面有人喊他名字。 正想着，陆柏这会已经喘完气了，吼道：“小弟！你是县案首！！” 此话一出，周围安静了一瞬。 随后各种声音响起！ 吵得陆杨都有些懵了。 他，咸鱼，县案首了？ 第78章 默认的秀才公 “那小子就是县案首？看着倒是个沉稳的。” “那可不是，我得上去认识认识。” 与陆杨年龄相仿的考生倒是羡慕陆杨，也起了结交的心思。 一个接一个地往陆杨那里走去。 年龄大些的，到底是拂不开面子过去结交。 只好落寞而去。 其中倒是也有人感慨不已。 “勤学苦读几十载，不如人家苦读十年中案首，到底是老了啊！” “唉，没想到我兴阳县里的县案首，竟然让一个十六岁的娃娃中了，真是......唉！可悲啊！” 一位老者拂袖而走，周围人听见老者的话后，倒是唏嘘了几句。 不过周围看热闹的人中也有认识陆杨的人，知道陆杨是落榜了两次后才得了这个县案首。 如此漂亮的翻身，倒是让众人羡慕不已，以至于在一旁议论纷纷。 如此一来，又有不少已经落榜过几次的学子往陆杨那里走。 就想着让陆杨指点一番，说不定来年，他们也能榜上有名。 陆杨还未回过味来，旁边已经有不少人围了过来。 “为方兄果然器宇轩昂，在下佩服佩服！” “为方兄厉害，在下自叹不如。” “恭贺为方兄高中案首，祝为方兄前程似锦！” 众人都知道这个县案首的分量有多重。 只要陆杨在后面的考试中不搞抄袭这些事情，文章稍微过得去，这个府试和院试的上榜名额，肯定就有陆杨的一份。 可以说，陆杨现在已经是默认的秀才公了。 想到这，众人心中一热，各种好话又是脱口而出。 其中倒是也有真心求教之人。 “在下王家村人王时，见过为方兄，不知为方兄可能指点在下一二？” 此人话音一落，旁边又有不少人附和道：“在下也是，早已久仰为方兄大名，还请为方兄给在下指条明路！” 陆杨被众人围在中间，周围人又有些激动，陆杨听得脑袋瓜子嗡嗡响，不过他也听清了两句。 总归也是能明白这些人的心思。 第79章 感激 陆杨动作利索，走过去拿过酒杯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酒水一倒出来，陆杨就闻到了桂花香。 他看了一眼众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连着三杯，停都不停一下。 桂花酒的度数不高，陆杨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坐下之后，陆杨唤来伙计，让伙计上几盘招牌菜。 刘开毅几人只是点了酒和下酒菜，饭菜是一个没点。 这会差不多也到饭点了，吃吃喝喝又聊聊的，能吃不久。 几人互相敬了杯酒后，陆杨笑道：“大家放开吃，别跟我客气。” 刘开毅，孙元生和冯宝来都是陆杨的舍友，跟陆杨也熟了，自然不会跟陆杨客气。 陈德仁是榜上的第八名，这会也正乐呵着，心情好，自然也放得开些。 就在陆杨跟刘开毅几人在酒楼里有说有笑时，陆大石几人也快速地回到了大河村。 村里人老早就从赵族长那里知道陆杨是县案首，这会一个个正等在村口。 赵力一看前面的马车，激动地让他儿子赶紧把准备好的礼品送上。 陆柏远远地便看到村口有不少人在那等着，出声提醒了一下车里的人。 马车一停，陆大石和陆松便下了车。 赵力上前一把拉住陆大石的手，左顾右盼的。 陆大石明白，笑道：“赵族长，杨子在酒楼那边招待他那些同窗呢。” 赵力一听，压下心里的失落，激动地拍拍陆大石的手，笑道：“杨子这会可真是给我们大河村争光了！” 陆大石心里也开心，听见这话连忙推辞道：“赵族长莫要这样说，这也是杨子应该做的。” 赵力一听，哈哈大笑，“大石啊，你看村里人都来祝贺杨子呢。” 听见这话，赵力身后的村民们也涌了上来。 “大石啊，这是我给杨子做的饼子，你拿回去给杨子吃。” “还有这肉，都是新鲜的，你拿回去给杨子补补身子。” “还有这......” 村里人太热情了，陆大石几人根本推脱不掉。 最后回陆家时，马车上放着一堆村里人给的青菜，饼子，鸡蛋等东西。 几人回来时，都是走着回来的。 刘晓几人正搬着凳子等在外面，一边补着衣服，一边时不时地抬头望一眼前面。 铁蛋几个孩子也知道今天是个特殊日子，这会哪也没去，就在家里等着马车回来。 这时，刘晓突然站起来，指着前面那几人道：“铁蛋，前面是不是你爷他们？！” 铁蛋一骨碌就跑出去了，“奶，娘，我去接爷爷他们。” 铁蛋一跑，二牛这几个孩子也跟着跑。 那几个屁颠屁颠跟在后面的小孩子让刘晓一阵好笑。 “哎哟！慢点跑。” 赵梨花这会已经麻利地把刘晓手里的篮子拿回屋里放着。 李静也是，快速地把门前的凳子搬进去。 周寻芳抱着小女儿，一脸紧张地伸长脖子看着前面。 陆大石看着跑过来迎接自己的几个小孙子小孙女，弯腰伸手一搂，一手一个地把孩子抱了起来。 陆松也抱起两个小的。 至于铁蛋、二牛和招娣，这会已经爬上马车，正坐在平时陆柏赶车坐的位子上。 陆柏让几人坐稳后，才慢慢牵着马往家里走。 陆大石几人还未到家，刘晓便走过来问道：“当家的，如何了？” 陆大石嘿嘿嘿地笑着，把刘晓给急得伸手打了一下手臂。 “你笑甚，还不快说！” 陆柏和陆松对视一眼，在一旁笑着不说话。 陆大石把两个孩子放下，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哎！杨子是县案首咧！” 刘晓一怔，随后拍着胸口又是哭又是笑的。 “哎哟，老天开眼了啊！” 赵梨花和李静一看，也顾不得激动的心情，连忙一人一边地把刘晓扶进家里。 等坐到堂屋里时，刘晓已经恢复过来了。 “当家的，杨子这会是？” 陆大石咕噜咕噜地喝着赵梨花端过来的温水，放下碗后，才回道：“你啊，别担心这么多，杨子他正在酒楼那边跟同窗们在一起呢。” 刘晓这才放下心。 她抬头看向正在院子里搬东西的几个儿子儿媳，不解道：“家里这是要摆宴？” 陆大石摆手，“没呢，要摆也不是现在摆，这些都是村里人送的。” 刘晓一听，也坐不住了。 “这么多东西，你记住是谁送的没有？” 陆大石当时正被村里人围着，根本没看到这些礼是哪户人家送的。 “你问老大他们看看，我没看到。” 刘晓一听，连忙起身走到陆柏和陆松身旁，看着地上那一堆青菜鸡蛋和猪肉，问道：“老大，老二啊，你们记清楚是谁送的没有？” 陆柏摇头，大家都往马车里塞东西，他顾着挡，也没注意。 想到这，陆柏看向陆松。 陆松眨眨眼睛，表明自己也懵着呢。 刘晓叹道：“行吧，到时候你们给村里人送份糕点做回礼。” “好。” 因着东西太多，吃也吃不完，刘晓把一大半东西都分给了赵梨花三人的娘家人。 这天晚上，陆家人睡觉都是咧着嘴的。 第二天一早，陆家十分热闹。 周围邻村的，听见陆杨得了县案首的消息后，都拿着东西上门祝贺了一番。 而陆杨一大早的，便拎着不少礼去县衙那边求见知县大人。 陆杨刚到县衙大门，还未说明来意，就被衙役恭敬地领着去了内宅。 前面早已有人去通报了，只不过陆杨不知道而已。 等陆杨过来时，许则正已经端着茶杯坐在上位，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陆杨连忙把手里的礼递给一旁的小厮，然后恭敬地给许则正行礼。 “为方见过知县大人。” 许则正点头，笑道：“坐下再说吧。” 陆杨谢过之后，便坐了下来。 许则正把茶杯放下，看着眼前这个自己选出来的县案首，笑道：“昨日得知自己是县案首时，心里激动吗？” 陆杨一听，只当知县大人这是要考自己，连忙端正态度，回道：“回大人，小的当时有些激动，但更多的，却是感激。” “感激？” 许则正了然地笑道：“那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用不着感激我，毕竟，若是你学识不过关，我就算是再欣赏你，也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陆杨自然能听懂许则正的话，闻言，露出了几分憨样，笑道：“小的自然明白，不过还是要感谢知县大人才是。” 第80章 府城 “哈哈，你小子倒是有心了。” 许则正顿了顿，笑意慢慢敛去，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之后也得这番努力，可不能丢我的脸。” 陆杨起身拱手道：“知县大人放心，小的定不会让知县大人丢脸的。” “好！” 两人没有再聊这事，又聊了一会关于学习上的事后，陆杨见有人过来拜访，便主动提出了告辞。 许则正自然不会挽留，笑着招来衙役，便让衙役把陆杨送出去。 陆柏正等在外面，见陆杨出来后，连忙让陆杨上车，家里人正等着他回去呢。 陆杨点头，转身就上了马车。 陆柏一边赶路，一边给陆杨讲昨天和今天早上发生的事。 陆杨听完之后，笑道：“家里爹娘做主就好。” 陆柏细细回味了一会，才明白陆杨的意思。 “娘是有分寸的，应该不会随意答应什么。” 陆杨点头，他倒是不担心。 现在家里也不是说穷到吃不起饭的地步，家里人应该也不是鼠目寸光之人。 …… 马车一到陆家大门，陆杨还未进去，说笑声便已经传了出来。 陆杨看了一眼陆柏，暗想他大哥是不是隐瞒了他什么。 陆柏轻咳一声，催着陆杨进去。 陆杨狐疑地下车，抬步走了进去。 陆杨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这一院子的人倒是把他给吓愣了。 怎么回事？ 他这是得了状元还是榜眼了？ 这么大阵仗吗？ 吓得他双脚有些蠢蠢欲动，他想回学堂了。 刘晓这会看到陆杨后，连忙起身招呼陆杨进去。 “杨子快进来，呆在门前作甚？” 随着刘晓的话，院子里的婶子们激动地起身就往陆杨这里走。 陆杨笑了笑，嘴角有些微颤。 “婶，婶子们好，呵呵呵呵。” 陆杨被热情的婶子们拉进去了。 “杨子啊，我是你李婶子，你还记得不？想当初你光着屁股时，婶子还抱过你呢！” 陆杨咧着嘴笑着，点头如捣蒜。 “记得呢，记得呢。” “杨子，我是赵婶子啊，上一回还给你带饼子过来呢。” “赵婶子好。” 刘晓坐在一旁，一脸自豪地看着陆杨。 陆杨坐在各个婶子中间，脸都笑僵了。 ...... 发榜之后的几天里，陆杨在家接见了不少人。 赵家族长，王家族长，隔壁村族长，霓裳布庄派过来的人，各个酒楼派过来送礼的人，等等。 最后连县里没合作过的铺子都派人过来送礼祝福了。 陆杨一看势头不对，给秦夫子送完礼后，躲在学堂那边住了段时间。 后面等村里人都平静下来后，陆杨才听秦夫子的话回家温习。 按照秦夫子说的，学堂里只有他和陈德仁过了县试。 回家温习会更方便些。 毕竟学堂里人多，也吵，回家的话，不必要的交际他们也能少参加点。 陆杨觉得秦夫子说得挺对的，收拾好东西就回家了。 接下来的日子，陆杨安心地在家准备四月份的府试。 府试的报名流程跟县试差不多，只不过作保的廪生要多一名。 互结的另外三人和廪生，秦夫子说他来安排，让陆杨和陈德仁安心准备府试就行。 陆杨和陈德仁把两份作保的钱交给秦夫子，道谢过后，就没管过这事。 三月十八日，陆杨和陈德仁跟着秦夫子去了县衙报道，与其他考生和廪生跟随知县大人派过来的人一起去了府衙报名。 府试在四月十六日，陆杨这些考生肯定是得提前过去的。 一来是去找地方住宿，二来早些过去也好适应那边的环境。 秦夫子跟另一位廪生前些天已经商量好了，打算带着他们这些考生提前十天过去。 眼看着去府城的日子越来越近，家里人也开始给陆杨收拾要带过去的东西。 家里有马车，陆大石让陆柏跟着过去，也好安一下家里人的心。 这事轮不到陆杨同意不同意。 这会陆杨正坐在一旁，一边吃着嫂嫂们做的糕点，一边听着家里人商量他要去府城带的东西。 被子要带，锅碗瓢盆要带，大米要带...... 陆杨默默地听着，眼看着几人越说越离谱，连家里养的鸡都要带过去后，陆杨出声了。 “娘，府城里有鸡买，带些米过去就成了。” 刘晓皱眉道：“不行，前些日子你爹去打听了不少事，这府试也有人下手呢，带自己家的，吃着也放心。” 赵梨花也劝道：“杨子，听娘的总不会错。” 陆大石几人也出来说了几句陆杨，让陆杨别说话，好好吃糕点就成。 “......” 陆杨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他是不敢说话了。 服从的结果就是出发当天，马车满满当当地塞了一车，只给陆杨留了个屁股的位置。 陆杨真是哭笑不得。 家里的鸡被刘晓和赵梨花几人做成了腌鸡。 还带了一坛子的菜干。 现在车里都是飘着各种复杂的味道。 到府城时，陆杨怀疑自己会被腌出味来。 这会陆杨坐在车里，通过撩开的帘子看向他娘和他大哥。 刘晓还在嘱咐着陆柏要怎么给陆杨弄吃的。 什么不要给他买外面的熟食，不干净。 什么到时候让陆柏把鸡切开，往里放几把菜干，一道菜就成了。 实在不行，到时候买点骨头给他煲汤喝，补补身子。 陆杨等了一会，眼看刘晓还在说着，可怜兮兮地开口道：“娘，你再说下去，秦夫子他们就不等我了。” 刘晓看了一眼天色，摆手道：“还早着呢。” 陆杨能说什么呢，这都是家里人对他的爱啊！ 半个时辰后，陆杨跟家里人道完别，马车才往县城赶去。 这会辰时刚到，陆柏也不着急，慢慢地赶着马车，一边跟陆杨说话。 “杨子啊，到时候我们是自己租个小院子，还是跟大家一起住客栈？” 陆杨看了一眼车上的东西，暗道娘不是都给安排好了吗？ 见陆杨不说话，陆柏轻咳一声，笑道：“大哥肯定依你的意思来。” 陆杨一听，嘿嘿地笑了起来。 “大哥不是跟娘都商量好了吗？怎地这会又依我的意思来了？” 陆柏笑道：“你自己住得舒服就行，娘也是担心你住不习惯罢了。” 听到这，陆杨沉思了一会，笑道：“到时候看大家是怎么安排的。” “行。” 第81章 进场 陆杨和陆柏到学堂门前时，那里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 县衙那边可以领一点赶路费，多的没有，来回一趟的路费还是有的。 家境不好的，往往会一起合着租辆马车，这样也能省一些钱。 而省下的钱，到时候也能合着租个便宜的小院子。 陆杨他们来得不算晚。 跟众人打了声招呼后，又等了一会，陆杨一行人才往府城赶。 一路上走走停停，道路也不是一条直线。 马儿也不可能一直跑个不停，路上总得休息那么一会。 等到府城时，已经是第二天午时了。 永州府的繁荣程度自然要比兴阳县高。 上一回陆杨几人过来报名也是来去匆匆，并没有注意什么。 这会马车进入城门后，陆杨撩开车帘往外看。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吆喝声更是比县城那边的大，也杂。 因着现在临近府试，街上也能看到不少过来考试的学子。 陆柏见陆杨撩开车帘，笑道：“这府城就是不一样，听旁边的摊贩吆喝声都中气十足的。” 陆杨点头，“等安顿好，我们可以出来给娘他们买点东西。” 陆柏一听，顿时就明白了陆杨话里的意思。 他笑道：“哎，娘给的钱够呢，等你考完再说。” 陆杨笑了，“出来走走娘都担心？” 陆柏嘿嘿傻笑。 “这趁机闹事的也不少，还是小心为上。” 闻言，陆杨若有所思地回道：“行，听你们的。” 马车缓缓往考场的方向走去。 考场在府衙的南边，他们得去临近考场那里找地方住。 秦夫子和那名廪生也算是有经验的人了，两人指路带着陆杨几人走了一会，便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扣扣扣。” 秦夫子上前敲门。 片刻后，里面传来一道粗哑的男声。 “谁呀？” 秦夫子回道：“来找李牙人的。” 男子一听，这才开了门。 男子中等身材，面相老实，早已练出一双利眼，一看陆杨几人就知道是过来赶考的。 又看了看几人的衣着打扮，让陆杨几人等着后，便回房拿了个布袋出来。 “走吧，带你们过去看看。” 男子把门关上，往右边走去。 陆杨几人也没有上车，慢慢地跟在后面。 一炷香后，男子指着前面的院子说道：“这里离考场还算近，走着去差不多半个时辰，半个月一两银子。” 说着，男子上前把门打开，让几人进去看看。 院子确实大，房间有七八间，也够他们几人居住。 除了有些破旧外，一切都好。 因着时间宝贵，陆杨几人也没有再挑，直接租了半个月。 大家凑了银子，签了租契就在这里住下了。 秦夫子和另一位廪生是住的府衙安排的客栈。 见陆杨几人安排好后，两人才去府衙那边报道。 因着怕打扰他们几个考生的休息和学习，陆杨他们五个考生是单独住的一间房。 剩下的三间房，则是陆柏几人凑着住。 好在另外几人跟来的家人也不多。 都是一人一个，这凑着住，也不挤。 陆柏是跟陈德仁的哥哥一起住的。 两人相处得倒是挺不错的。 这几天里，两人轮流着出去打听消息，剩下一人则是留在院子里看着陆杨两人。 院子够大，陆杨看书累了也会去院子里走一走，有时也会跟陈德仁几人讨论一下书里的内容。 大家都不是挑刺的人，相处起来倒也和谐。 看书闷了，几人便会一起结伴出去走走。 只不过身边会有不少人跟着罢了。 出去时，陆柏和陈德义便会留一人在院子里看守着。 陆杨自认为不会有什么事发生，毕竟这才府试，就算是要下手，那也太早了些。 后面陆杨就被打脸了。 来到府城的第六天，陆柏从外面打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前两天有人做东，邀请了不少学子去怡春院里吟诗作赋。 到现在这些学子还未出来，估计是醉倒温柔乡起不来了。 陆杨几人一听，顿时目瞪口呆。 这事还能这么搞？ 陆杨算是长见识了。 好在他们几人这么些天，也就是出去了两回，每次都是逛一逛就回，也没有去凑什么热闹。 虽说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但也给陆杨几人提了个醒。 后面几人没有再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杨一行人就在小院子里看书，等待府试的到来。 四月十六日。 天未亮，第一炮响起时，陆杨就起来了。 陆柏起得比陆杨还要早。 这会已经把早饭弄好了。 早饭煮的水煮蛋，还有昨天晚上弄的包子，热了几个。 陆杨考试当天一般不会喝太多水，也不会吃太饱，就怕到时要上厕所。 府试要考三场，分别考帖经、杂文和策论。 其中，前面两场各考一天，最后一场要考两天。 参加府试的考生带个考引过去就行，其他的由考场提供。 陆杨吃了两个包子后，小小地喝了两口水，便上了马车。 等了一会，陈德仁和另外几人也上了车。 车厢还算大，挤是挤了些，但大家也没有不满。 马车缓缓往考场走去。 道路两旁灯火通明。 陆杨看向身旁几人，见他们一脸严肃，手也不自觉地握成拳头紧捏着，便笑道：“大家不必这么紧张，正常考就行了。” 陈德仁点头，握着的拳头也松开了些。 另外几人也是。 在几人心里，陆杨可是县案首，县案首说的话，自然是有分量的。 听了陆杨的话，几人心态也变得平稳。 马车在考棚大门五十米外就停了下来，前面便是在等着考棚开门的考生，还有考生们的家人朋友。 陆柏下车，牵好绳子后，便让陆杨几人下车。 因着只带了个准考证，大家也一身轻松。 陆杨看了眼前面，然后看向陆柏，说：“大哥，你别在这等了，快回去睡一觉，到时候我们几人走回去就行。” 陈德仁几人站在一旁安静地等着陆杨过来。 陆柏看了一眼前面的情况，点头，“等你们进去我就回去。” 闻言，陆杨也没有多说，大致说了出来的时间之后，便往考棚大门走去。 考棚大门外灯火通明，还有差役拿着个牌子，上面写着各个县的名字。 陆杨几人找到自己县的位置，安静地排着队。 等了一会后，第二炮响起。 考棚大门打开了。 他们县通过的考生也就二十多人，初查的速度很快。 初查也就是查准考证上的信息，看考生身高，面貌什么的符不符合之前所填写的信息。 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能进去。 只是进去之后，他们还得再检查一遍。 这一次就要严格些了。 现在陆杨已经能淡定地把衣服全都脱掉，等差役检查完后，才穿回衣服和鞋袜。 府试和县试的点名一样，只不过主持考试的人变成了知府大人。 检查完后，陆杨几人按照指示，走到一处大院中排队等待点名。 陆杨知道自己是一定会被提坐堂号的，心里有准备，倒也不会紧张。 来永州府时，秦夫子便跟他们说了，知府大人是个爱才的，好好考就行。 陆杨自然也不会有太大顾虑，反正把卷子写完就完事了。 第82章 帖经 这会天还是黑的，陆杨几人等了一会，总算是到他们县了。 陆杨是第一个被叫过去的。 一进大厅，陆杨就看到了坐在上位一脸和蔼的中年男子。 陆杨垂下眼帘，快步走过去给知府大人行礼。 陈其看着陆杨，摸着胡子笑道：“兴阳县县案首，果然一表人才。” “为方谢知府大人夸赞。” 陈其点头，笑道：“开始吧。” 陆杨按照流程，把给自己作保的两个廪生名字说出来。 等秦夫子他们确认好之后，知府大人才给他发卷子。 陆杨双手接过，谢过之后，恭敬地跟着差役去了自己的位子坐下。 这个考场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全是从县试里挑出来的精英。 陆杨也不敢到处乱看，把卷子放下之后，就等着考场发笔墨纸砚等东西。 天刚泛白时，唱名结束了。 随着考场大门的关闭，陆杨也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笔墨纸砚。 第一场考帖经。 要求考生通三经以上，通五经者为上上。 帖经就是将经书任意揭开一页，将左右两边盖住，中间开一行，然后再用纸帖盖住考生需要答题的部分。 这一场主要就是考察考生的记忆力和书法。 陆杨觉得自己的记忆力还算不错，至少在看到考题前，他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陆杨把东西摆好，一边磨墨一边看向卷子里面的考题。 考题上字很多，留白处也多。 这第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陆杨微微皱着眉，看了一会之后，连忙闭上眼睛缓解了一下。 他脑子有些懵，这掐头去尾，只考中间，还在中间遮掉几个字或者一句话的。 任是他记忆力不错，这看完之后，也不能立刻确切地知道该填什么字。 这若是记忆力不好，或者是紧张过度的考生，啥都想不起来的话，那就是挠脸薅发，也是写不完了。 帖经题共有一百道题。 能不能走头牌，就得看考生们的熟背程度了。 陆杨睁开眼睛，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把墨条放下。 还未拿笔，敲锣声便响了起来，示意考生们可以答题了。 陆杨不慌不忙地沾墨捋笔尖，认真仔细地把自己的名字，籍贯等信息填好，才开始在草稿纸上答题。 第一道题【制节谨度...所以长守贵也】 陆杨稍加思考，提笔就写【满而不溢。高而不危】 这是两个句子，出自《孝经·诸侯》，难度对于陆杨来说还好。 陆杨看向第二道题。 【下不乱在丑不争居...为下而乱则刑在】 因着没有标点符号，平时陆杨他们看书都是靠自己画句读，做断句处理。 如今这么一考，第二道题就有些难住陆杨了。 第一道题起码还算是考下文和上文，这第二道题...... 陆杨思考片刻，才知道这道题考的是句子里面的几个字。 原句是【事亲者，居上不骄，为下不乱，在丑不争。居上而骄则亡，为下而乱则刑，在丑而争则兵。】 见都对得上，陆杨缓缓吐出一口气。 把【上而骄则亡】写到草稿纸上后，陆杨赶忙看向下一道题。 不知过了多久，陆杨被肚子里面的叫声惊醒了。 “咕噜噜！” 一声惊雷。 陆杨愣了一下，还好他这会正在思考题目，没有写字，不然这字肯定是要毁了。 陆杨看了一眼天色，估摸着也差不多到吃饭的时候了，便招手唤来旁边的差役，说自己要饭食和热水。 差役点头后，便下去了。 陆杨趁着这段时间，把桌上的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把考题放到既能看得到，又不容易碰到的地方。 他现在才写到第三十六道题，看这天色，应该是十点钟左右。 陆杨眉头一皱，知道自己这速度有些慢了。 想着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思考难题上，陆杨便想趁着吃饭这段时间，把难题挑出来，到时候先略过，等把简单的写完再来思考。 差役回来得很快。 拿着两个碗就过来了。 一碗装着热水，一碗装着两个馒头，底下还有些咸菜。 伙食还行。 陆杨也没挑，一边谢着一边接过碗。 喝了一口温水后，陆杨把水放到一旁，然后拿着一个馒头吃了起来。 边吃边看，等吃完两个馒头后，陆杨又喝了一口水，便把东西放到一旁，等会会有人过来拿走。 陆杨也没有管这些事，把东西摆放好后，便开始动笔。 【不书名未同盟也...于是称名】 这题是简单的，陆杨吃馒头时已经知道出处了。 他把《左传·隐公七年》默读一遍。 等读到【不书名，未同盟也。凡诸侯同盟，于是称名，故薨则赴以名，告终嗣也，以继好息民，谓之礼经。】时。 陆杨提笔写上【凡诸侯同盟】这几个字。 略过难题，把简单的先写上，陆杨的速度也提了上来。 这会正是其他考生吃饭的时候，周边虽有走动的差役，但陆杨一心放在了答题上，倒也没有被影响。 等把简单的题都写完时，已是未时初。 陆杨放下笔，转了转手腕。 他现在还剩下四道难题没有做。 草稿纸上也把这四道题的空白处留出来了。 看这天色，他时间是很足的。 这样想着，陆杨也没有着急，开始思考第一道难题。 【多为贵者以其外心者也德...物大理物博】 往常倒是把书背得滚瓜烂熟，这会倒是觉得有些茫然。 陆杨盯着考题，一个字一个字地去分解，把意思解释一遍后，又开始组词，看看能不能唤起什么记忆。 “以其外心者也，大理物博。” 陆杨嘴唇动了动，默读了几遍后，终于是知道了这道题的出处。 这是出自《礼记·礼器》里的【礼之以多为贵者，以其外心者也；德发扬，诩万物，大理物博，如此，则得不以多为贵乎？】 陆杨也顾不得多想，把【发扬，诩万】四个字写上后，连忙看向下一道题。 第83章 五人过两人 这道题字多，要一个一个地去慢慢理解。 陆杨不想浪费时间，就把这道题留在了后面。 题目是【之德言足听闻迩声色不殖货利德懋懋官功懋懋赏用人惟己改...克宽克仁彰信兆民乃葛伯仇饷初征自葛东】 这乍一看，好像有点难，仔细看了一会之后，陆杨就知道出处了。 闭着眼把《尚书·仲虺之诰》默读一遍后，陆杨睁开眼睛写上【过不吝】三个字。 完整的句子是【矧予之德，言足听闻。惟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德懋懋官，功懋懋赏。用人惟己，改过不吝。克宽克仁，彰信兆民。乃葛伯仇饷，初征自葛，东征，西夷怨。】 一大段话就考了三个字，若是不仔细的，出错率肯定非常高。 还有最后两道题了，他瞥了一眼周围，见大家都在低头沉思后，也沉下心来看下一道题。 一盏茶后，陆杨把笔放下。 他已经把题都做完了，现在差的，就是好好检查一遍，然后把草稿纸上的答案誊写进考卷里。 这检查主要就是检查错别字，见没问题后，陆杨拿起笔开始誊写。 他也没有着急，慢慢写着。 不知过了多久，陆杨放下笔，抬头一看，前面已经有好几个空着的位子。 想了想，陆杨也唤来差役，说自己要交卷。 两名差役走过去，其中一人还拿着一个木匣子。 陆杨看着他们糊名，又把卷子放进木匣中，其中一人把桌上的东西收走。 等了一会后，便有差役过来示意陆杨可以走了。 陆杨点头，起身跟在差役后面慢慢往外走。 现在已是申时三刻，陆杨到点名的那个院子时，院中已经有考生在那等着开门了。 陆杨大致数了数，加上他自己的话，已经有四十多人。 再等一会，等凑够五十人，他们就能出去了。 陆杨这一天，也就早上过来时吃了两个包子，然后在十点多时，又吃了两个馒头，这会肚子咕噜作响。 也不知道周围人有没有听到。 陆杨一边想着，一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好。 周围静悄悄的，陆杨除了能听到自己的肚子响声外，还能听到别的肚子咕噜声。 陆杨顿时便知道，旁人应该也听到了他肚子里的叫声了。 看来大家都是一样的。 陆杨舔了舔有些起皮的嘴唇，暗想一会回家之后，一定要好好吃一顿。 就在陆杨胡思乱想时，五十人终于是凑齐了。 大家按照指示，排成两排出去。 陆杨走到后面排着，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永州府下面共有七个县，按一个县三十名考生来算，这一次府试，大概有三百人左右。 大多数考生都是从远处赶来考试的，家里人大多都只是来了一人，或者是一个人都没有来。 所以这会等在外面的人并不多。 陆杨走出去，一眼便看到了陆柏。 陆柏正站在人群前拼命挥动手臂，以此来引起陆杨的注意。 陆杨笑了笑，连忙抬步走过去。 “大哥，什么时候来的？” 陆柏没有回答，而是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 “快吃，还热乎着呢。” 看着递到面前的油纸包，陆杨鼻尖已经闻到那股香味了。 他肚子确实是饿了，接过之后就打开油纸包吃了起来。 里面放着两个包子，确实还是热乎着的。 陆杨咽下嘴里的东西，笑道：“谢谢大哥。” 陆柏摇头，走在前面给陆杨开路。 “院子里还煲了骨头汤，回去喝一些，然后再好好睡一觉。” 陆杨点头。 ...... 府试跟县试的考试流程差不多。 第一场考完，要等发案之后，才能参加下一场。 而发案的时间，就看考官们的阅卷速度了。 今天已经是考后的第二天了。 现在是辰时末，众人还以为明天才会发案时，却听到了一声炮响。 大家本来是各自在各自的房里看书的，这会听到炮声之后，便有人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不过一会，陈德仁几人都出来了。 陆杨从窗口看到院子里的情况，便也放下书从房间里走出来。 陈德仁还算冷静，另外三人已经开始转起了圈圈。 陆杨看了一眼，便走到陈德仁身旁坐下。 自考完试后的第一天，陆柏几人便会去发榜的位置等着。 今儿一大早，陆柏几人估摸着差不多到发案的时间，就都出去等着了。 这会院子里，只有陆杨这几个考生在。 陆杨看向陈德仁，笑道：“子贤兄紧张吗？” 这越往后考，刷掉的考生也就越多。 但是只要你上了榜，后面通过的概率是很高的。 毕竟人少，通过名额不变，你通过的概率自然会高。 陈德仁点头，淡笑道：“有点，心里有些不踏实。” 陆杨一听，便听出了陈德仁话里的意思。 他们考完之后并没有讨论试题，毕竟都是背诵的题目，书上都有答案，没什么好讨论的。 自己做得怎么样，本人其实心里一清二楚。 像陆杨，他知道自己没有写错字，也没有留白，就算他不是县案首，心里也是不担心的。 但陈德仁却说了这么一句话，想来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陆杨也没有追根究底，只是安慰道：“尽人事，听天命，陈兄不必担心。” 陈德仁点头，还未说话，便有人凑过来问道：“为方兄，你说这次会有多少人通过第一场啊？” 陆杨一听，细细想了一下，按照以往的数据来推算，应该不到一百人会通过。 不过他也不会把想的跟人家说，毕竟说了也只是徒增大家的心烦罢了。 想到这，陆杨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一会可能就知道了。” 那人有些失望，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轻叹口气便坐在陆杨身旁等着家人回来。 陆杨几人也没等多久，大门便被敲响了。 门外传来了陆柏几人的喊声。 听那急促的喘气声，几人应该是一刻未歇地跑回来的。 陆杨连忙起身打算过去开门，却被一旁一直关注着大门情况的李文鹏抢先了。 门一开。 陆柏就站着前面，脸上既开心又隐隐地压着几分的感觉让陆杨心里顿觉不妙。 估计他们之中有人没通过考试。 刚这么想着，陆柏便走过来凑到陆杨的耳边说道：“杨子，你们五人中，只有两人过了。” 第84章 你们就不能收敛点吗 陆杨一听，微微点头后，便站在一旁没说话。 陆柏一看，也收敛了几分欣喜的情绪，安静地站在陆杨身后。 陈德义把陈德仁拉到一旁，小声地跟陈德仁说他在案上的事，然后又把其他三人没过的事说了一遍。 陈德仁点头，也站在一旁看着前面三人复杂的神情没说话。 五人中，最大的那名考生已经二十五岁了。 另外两名也有二十一，二十二岁，比陆杨和陈德仁都要大一些。 这会小的两个都过了，只有他们年龄大的三人没过。 不说嫉妒不嫉妒，光是这两人的天赋，就能让三人羡慕一辈子了。 李文鹏便是年龄最大的那个。 落榜的次数多了，他的心里现在也有些麻木了。 没知道答案前，他寝食难安。 这会知道答案之后，他反而释然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跟他相差十岁的大侄子，叹道：“回去之后，又要让你爷和你爹失望了。” 说完，不等侄子说什么安慰的话，李文鹏便转身跟陆杨几人拱手道：“在下明日便会离开，这些天有劳大家照顾了。” 说着，李文鹏又跟陆杨和陈德仁祝贺了几句，便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另外两人面上也有些掩不掉的难过，跟陆杨和陈德仁道了喜后，便回房了。 看那样子，明天这间院子便只剩下陆杨这四人了。 顾不得感慨什么。 第二天天未亮，第一炮响起，陆杨和陈德仁便起身准备去考场。 按照之前的检查流程又走了一遍，陆杨的坐号虽然有了些变动，但还是在堂号里。 这里坐的不愧是知府大人挑出来的精英考生。 陆杨进场时一眼扫去，竟发现这考场的人数变动并不大。 看那样子，之前被提坐堂号的人，基本都过了第一场考试。 陆杨心知这考试竞争激烈，也不敢有半分的掉以轻心，做题越发认真。 第二场考杂文，杂文也就是指箴铭论表颂之类的文体。 像这次考试，就是考一篇颂和一篇论。 颂指以颂扬为目的的诗文，有歌颂功德的意思。 像此次题目《黄龙颂》，只要理清要颂扬的目标是谁之后，就可以开写了。 黄龙的意思有很多种，就看考生是怎么理解了。 陆杨也不往深处想，直接从表面意思来。 黄龙是帝王之祥瑞，亦指真命天子。 颂要颂对地方，他可以借用以前贤明的君王，拍拍当今皇上的马屁。 但是这个马屁又不能过于直白，这就要看考生的写作水平了。 陆杨没有多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就开写。 第二道题目是【孝子之事亲】论。 论者，议也。 题目出自《孝经·丧亲》中的【生事爱敬，死事哀戚，生民之本尽矣，死生之义备矣，孝子之事亲终矣。】 意思是：在父母亲在世时以爱和敬来侍奉他们，在他们去世后，则怀着悲哀之情料理丧事，如此尽到了人生在世应尽的本分和义务。 养生送死的大义都做到了，才算是完成了作为孝子侍奉亲人的义务。 题目是【孝子之事亲】论，也就是要求考生写一篇关于孝子侍奉亲人义务的论文。 知道出处之后，这长篇大论自然不难。 陆杨从死生之义入手，埋头开写。 等把草稿纸上的文章都誊写进考卷后，陆杨只觉脑袋空空。 连出去的时候，神情都是恍惚的。 好在这第二场考完之后，也要一两天时间来等待发案。 陆杨回去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好了。 陆柏有些担心地问起当天陆杨的状态。 陆杨想了想，觉得自己就是用脑过度了。 字字句句讲究遣词造句，一写完就不想思考了。 听完陆杨的回答后，陆柏倒是心疼了好一会陆杨，考后的第一天便同意让陆杨出去走走。 于是陆杨出去逛了一圈后，心情也好了不少。 考后第二天是发案日，陆杨毫不意外的，案中有名。 陈德仁也在案中。 当天晚上，陆柏和陈德义心花怒放地给自己买了丰富的晚餐来庆祝。 像陆杨和陈德仁明天还有一场考试的，当然是要以清淡的饭食为主。 这会。 陆杨啃着馒头，看着陆柏一口烧鸡一口红烧肉的，时不时还端起酒杯喝两口的舒爽表情，愤愤地端起面前的骨头汤喝了两口。 陈德仁吃着素包子，无奈道：“大哥，陆大哥，你们就不能收敛点吗？” 香到他们了。 陆杨咽下嘴里的汤水，一脸严肃地点头。 “对！” 看着陆杨一脸不满的样子，陆柏擦了擦油光可鉴的嘴唇，咧着嘴笑道：“哎呀，我们心里高兴啊！” 说着，陆柏夹了一小块，足有小指节那么大的鸡肉放到陆杨碗里。 “杨子，别说大哥不疼你，快吃吧。” 说完，陆柏夹起那只烧鸡腿就往嘴里塞。 陈德义见此，也给陈德仁夹了一小块的鸡肉。 “咳，三弟你明天还要去考场呢，吃多了到时候肚子难受，这么点解解馋就行了。” 陆杨和陈德仁互相看了一眼，有些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 第二场又刷了一批考生，这能坚持到最后一场的考生只有六十多人。 府试共录五十人，前十名为甲等。 走到现在，每一步都是希望。 对于每一个考生来说，坚持到了现在，只要再往上走一小步，他们以后的生活就会不一样了。 这五十个名额中，减去八个县案首，还有四十二个名额。 六十多人抢这四十多个名额，大家看着就觉得有希望。 这最后一场的考生不多，检查起来非常快速。 陆杨这会天未亮就已经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考题。 最后一场考策论，一策一论。 这一策一论，可是大多数考生的生死题。 考场上的人越来越少，但是氛围却比之前要紧张不少。 陆杨隐隐能感觉到这股安静中又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坚决。 受这考场氛围影响，陆杨的神情也变得有些严肃。 虽然天还未亮，但周围灯火通明，看题还是能看的。 思考一会，等天亮答题刚刚好。 陆杨沉下心，看向第一道时务策。 第85章 他得多锻炼一下身体才行 【...如以言貌取人，虑有内外不符、妍媸互异者。如以荐举进用，虑有朋党援引，真赝混淆者。如以博学能文而遽信其存心行事，又每有下笔千言，侈谈尧舜，而中藏奸佞...必如何而后真才可得欤？】 题目有一百多字，但中心思想就是问陆杨这些学子，如何辨别人才。 问什么答什么。 陆杨看着这道题，心里倒是隐约有了些答案。 辨别人才，要辨别他的学识，他的能力，他的品性。 《六韬·选将》中有“八征皆备，则贤，不肖别矣。” 意思是说这八种方法运用之后，一个人是贤还是不肖，就可以区别清楚。 任人以贤，也是辨别人才的目的。 而这八种方法就是：一曰问之以言，以观其辞，二曰穷之以辞，以观其变，三曰与之间谋，以观其诚，四曰明白显问，以观其德。 五曰使之以财，以观其廉，六曰试之以色，以观其贞，七曰告之以难，以观其勇，八曰醉之以酒，以观其态。 也就是提出问题，看他是否解释得清楚；详细盘问，考验他的应变能力；通过暗中考察，看他是否忠诚；明知故问，看他有无隐瞒，借以考察他的品德；让他管理财物，考验他是否廉洁；用女色进行试探，看他的操守高下；让他处理危难，看他是否勇敢；让他醉酒，看他是否保持常态。 要给出对策不难，难的是考生有没有解题方向。 据陆杨所知，关于辨别人才，不止是《六韬》中有，孔子也说过关于辨别人才的九个方面。 【故君子远使之而观其忠，近使之而观其敬，烦使之而观其能，卒然问焉而观其知，急与之期而观其信，委之以财而观其仁，告之以危而观其节，醉之以酒而观其侧，杂之以处而观其色。九徵至，不肖人得矣。】 这些话其实跟《六韬·选将》中说的也差不多。 陆杨有了思路，这会倒是不着急。 眼看着阳光已经照进号舍。 陆杨摆放好砚台准备磨墨，同时在心里起稿。 最后一场连考两天，也就是说晚上要在考场这边过夜。 过夜的被子由考场提供。 他今天天黑之前，应该是能把时务策写完的。 这样晚上就能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神考最后一道题。 陆杨心里有了主意，放下墨条开始拿笔沾墨。 全身心都放到了答题上。 中午跟号军要了饭食和热水，稍稍吃了七分饱，陆杨便开始润稿。 等把这道时务策誊写进考卷后，也到申时三刻了。 陆杨放下笔，好好地检查了一下，见没问题后，便把考卷放到碰不到的地方。 等把号板上的东西收拾好，陆杨唤来号军，要了晚饭和热水。 考场里很安静，就跟他进来时那么安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少的缘故。 陆杨坐在号舍里东想西想的，属实是有些无聊了。 片刻后，号军拿着晚饭过来了。 陆杨顺便把考卷交了。 等号军按照程序，把卷子糊好名，又放进木匣中关好走人后。 陆杨才开始吃晚饭。 这晚上考场也不会给蜡烛。 陆杨吃完不久，周围便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应该是大家也开始吃东西了。 天黑之后，考生们也不能写字。 很多已经做好题的人就跟陆杨一样，把卷子交了。 早早就盖着被子睡了。 没写完的辗转反侧，脑子里想的全是没写完的考题。 因着这会考生少，号舍多，大家的号舍都是隔着来的。 晚上没人吵，陆杨这一晚倒是睡得还好。 除了地方小点，得坐着睡，四肢有些难受外，一切都好。 天未亮，周围便有人起来了。 声响都大了些。 陆杨想了想，也起来了。 让号军把被子拿走，趁着还未坐下，陆杨赶紧地动了动手脚。 等活动得差不多后，便要了份早饭和热水。 简单洗漱好后，陆杨就站着吃。 省得一会一坐又是一天，屁股都要坐麻了。 过了一会，号军过来把碗收走。 陆杨把号板弄好，坐了下来。 这会天已经泛白了。 随着敲锣声响起，考题也公布了。 最后一题是【敬一人而千万人悦】论。 意思是敬爱一个人，却能使千万人高兴愉快。 陆杨习惯一边磨墨，一边想问题。 这会拿起墨条慢慢研磨，看着问题开始思考。 考题出自《孝经·广要道》中的【礼者，敬而已矣。故敬其父，则子悦；敬其兄，则弟悦；敬其君，则臣悦；敬一人，而千万人悦。】 找到出处，自然就能读懂题目的意思。 陆杨放下墨条，拿笔沾墨，在草稿纸上写上礼敬二字。 然后开始围绕这两个字来解题。 不知过了多少，陆杨的号舍前开始有号军带着考生走过。 陆杨瞥了一眼，慢慢放好毛笔，开始检查考卷。 片刻后，陆杨也唤来号军，说自己要交卷。 这会已经是未时。 因着是最后一场考试。 陆杨这些交卷的考生也不必再等，直接就能从考场里出来。 考棚大门外等候的人很少。 零零散散地站着几个人。 估计是时间还早，这些考生的家人还没有过来。 陆杨往周围看了一眼，见自家大哥不在后，便打算自己慢慢走回去。 与陆杨一起出来的有好几人。 看他们那一脸苍白的模样，陆杨微微皱起眉。 这才住一天都这样，等乡试一场还得考三天呢，到时候怕不是命都要去一半了？ 想到这，陆杨连忙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有些酸痛疲惫的感觉。 看样子，他得多锻炼一下身体才行了。 陆杨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往前走。 如今考生少了这么多，这一段路倒是也冷清了不少。 想当初第一场考试进场时，那拥挤的程度，陆杨便摇头笑了笑。 这时，陆杨隐隐听到有人喊自己。 他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便看到了陆柏。 陆柏这会正在前面喊着让他别走了，马车一会就过来了。 陆杨想，他过去与他大哥过来又没有冲突，反而还能省点时间。 想是这样想，陆杨停在原地没有动。 陆柏直接把马车赶到陆杨面前，等把方向调好后，才道：“杨子，快上来。” 陆杨应了声，走过去便上了车。 车上放着一个食盒，陆杨直接把食盒拿到腿上打开。 里面有碗大米饭，旁边还放着一碗肉菜和一碗素菜。 陆柏把马车赶到路边停下，然后回头看向陆杨，问道：“杨子，饭菜没洒吧？” 第86章 真是好巧 陆杨拿起一旁的筷子，笑道：“没洒，还热着呢。” “刚弄好才出来的，还想着你要晚点才出来呢，没想到过来得晚了些。” 陆杨笑道：“不晚，我也刚出来一会，这还没走多远呢。” 这话陆柏倒是相信，毕竟往后看还能清晰地看到考场大门呢。 陆杨闻了闻饭菜，叹道：“真香！大哥辛苦了。” 陆柏摇头，笑道：“快吃吧，一会回去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陆杨点头，应了一声后，也没有多说，埋头开吃。 回到小院子后，陆杨泡了个热水澡，浑身舒爽地去睡觉了。 这一觉，陆杨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这会天已经泛白，小院子里静悄悄的。 陆杨赖了会床，眼看太阳都快要出来，院子里还是这般安静后，就知道有些不对劲了。 他连忙起身穿衣服，先去自家大哥的房间看了看。 见没人后，便去了陈德义房间敲门。 敲了一会没人开后，又去了陈德仁房间。 陈德仁房间也没人。 陆杨这会便知道他们应该是出去了。 也不知道这几人出去做什么？ 陆杨一边狐疑，一边洗漱，准备吃点东西出去找找。 没想到还未出去，几人就拎着不少东西回来了。 陆杨看着自家大哥手里拎着的酒坛子和三个油纸包，又看向陈德仁两兄弟手里拿着的食盒，一脸惊喜地问道：“这是要庆祝？” 庆祝好啊！ 他嘴巴已经寡淡了好几天了。 光是想到油纸包里的大鱼大肉，陆杨刚吃饱的肚子已经开始在叫唤了。 陆柏看着陆杨瞬间亮起来的眸子，也高兴地说道：“你们不是考完了吗？想着你们这些天也没吃什么好吃的，就去买了些菜回来。” 陆杨一听，连连点头。 “对对对，是没吃什么好吃的。” 陆杨一边说着，一边凑过去，“大哥，这酒我也能喝呗？” 陆柏还未说话，一旁的陈德仁便笑道：“为方兄，这是陆大哥特意买来给你解馋的。” 陆杨一听，顿时乐了。 “谢谢大哥了，还好有大哥疼我！” 几人有说有笑地往堂屋里走。 ...... 考后的第二天一早，陆杨几人就出门了。 这会放榜的地方已经站满了人，陆杨指着前面的茶楼，笑道：“要不我们过去坐会，等放榜之后再去看吧？” 陈德仁点头，转头看向他大哥。 陈德义看了看前面，才回道：“我看前面也不是很多人，你们过去坐着，我就在这里等等看。” 陆杨一听，就知道陈德仁他大哥要过去挤了。 想到这，他看向陆柏。 陆柏也是一脸蠢蠢欲动的感觉。 都不用说，陆杨就看出了陆柏心里的想法。 看着陆杨无奈的表情，陈德仁笑道：“要不就在这站一会吧，我看应该是要来了。” 陈德仁不说还好，这一说，陈德义让几人等着就跑过去了。 陆柏一看，也不甘示弱。 “小弟，你和子贤在这里等着，大哥去去就回。” 不等陆杨和陈德仁反应，陆柏就跑过去了。 陆杨看着两人往里挤的身影，叹道：“这不是等会人就少了吗？” 难不成挤着看更有感觉些？ 陈德仁笑道：“若不是我大哥不让，我也想进去挤。” “想不到子贤兄也这么着急？” 陆杨一脸好奇地看向陈德仁。 陈德仁摇头，眼睛看着前面，笑道：“倒也不是着急，就是那份心情，有些按捺不住。” 这么一说，陆杨倒也明白了。 陆杨没有再说话，看着前面发呆。 这过来看榜的，一半是考生和考生家人，一半是看热闹的百姓们。 大家占好位置，都在等着榜单张贴。 这时，敲锣声响起，几个衙役从一旁走了出来。 发榜的地方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陆杨眨了眨眼睛，刚想跟陈德仁说两句，感慨一下，便听到前面有人大喊。 “府案首！府案首是谁？！” “快，快看一下，是不是我们永州府里的？” “不是永州府，是，是兴阳县的！” “什么！竟被别县拿了？” 陈德仁一听，立马看向陆杨。 陆杨愣了愣，看着陈德仁这么大反应，有些哭笑不得。 这兴阳县也不止他一个考生啊。 干嘛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子贤兄，这......” 陆杨刚想说这府案首不一定是他，便听到前面有人在大喊自己的名字。 “兴阳县大河村人陆为方，府案首！是哪位仁兄，快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周围的考生到处查看，就想找出谁是陆杨。 他们永州府里的县案首竟然被兴阳县的县案首打败了！？ 他们就想认识一下，看看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厉害！ 陆杨看着前面的情况，顿觉不妙。 他看向一脸高兴的陈德仁，扯着嘴角笑了笑。 “呵呵，子贤兄，我觉得站在这里有些不安全，我想先回小院子那边，一会你跟我大哥说一声。” 陆杨转身，还未迈步，便听到身后传来陆柏的声音。 “小弟！小弟！府案首！哈哈哈哈，我小弟是府案首！” 陆柏从人群中挤出来，周围吵闹，他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知道自己的小弟是府案首后，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站在人群前面哈哈大笑起来。 陆杨往后看了一眼，见自家大哥正被人围住之后，有些摇摆。 是牺牲自己救大哥，还是牺牲自家大哥救自己？ 陆杨想了想，准备悄咪咪地离开。 拍了拍陈德仁的手臂，让他记得跟陆柏说一声之后，陆杨快步往小院子的方向走。 陈德仁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喊道：“为方兄，你......” “什么？为方兄在这里？” “前面那个小兄弟就是，大家快过去看看！” 陆杨一惊，连忙回头看。 便见好几个考生正往自己这里跑来。 陆杨连忙转头，刚想不顾风范撒腿跑，便见前面已经有人围过来了。 陆杨灵机一动，站在原地不动，跟周围几人挥手。 “呵呵呵，真是好巧，我也叫为方，哈哈哈。” 第87章 献丑了 “哎呀，为方兄就别巧了，都是府案首了还巧呢？” 众人根本不信陆杨的鬼话，一边说着一边堵住陆杨的去路。 “那可不是！为方兄，你不用客气，这旁边就有间茶楼，我们一起给为方兄祝贺祝贺。” “对对，是得给为方兄道一声喜。” 越来越多的考生围上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完全不给陆杨说话的机会。 大家开始往茶楼的方向走。 陆杨顿时就被人群裹挟着往前走。 见势不妙，陆杨连忙对还愣在一旁的陈德仁喊道：“子贤兄，快来帮帮我。” 陈德仁哪见过这种场面，刚想走过去，陈德义和陆柏这会也走过来了。 陆柏看着前面一堆人，不解道：“这是在做什么？” 他咋听着自家小弟的声音这么惨呢？ 陈德义也疑惑地看向陈德仁。 陈德仁看着前面已经快要走进茶楼里的众人。 想了想，解释道：“我想，大家应该是想跟为方兄好好认识认识。” 认识认识？ 需要这么大动作吗？ 陆柏和陈德义对视一眼，转头看向被拉扯着进了茶楼的陆杨。 陆柏有些担心，连忙抬步跟上。 “我过去看看。” 陈德仁看向陈德义也说道：“我们也进去吧。” 陈德义点头。 就在陆柏几人进去时，发榜位置那边来了两个身穿精致华服的公子哥。 前面那人年龄看着跟陆杨的年龄差不多，这会正疑惑地看向茶楼的方向。 一旁的高瘦男子见此，连忙凑过去，讨好道：“高兄，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府案首？” 高敬平一脸沉思，看了眼榜单上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后，扇子一收，点头道：“走，我们也过去瞧瞧。” 男子一听，连忙跟上高敬平的步伐。 这边，陆杨被众人推坐在了上位，桌子周围或坐或站地来了一堆人。 陆杨嘴角微扬，看着大家一脸好奇，又一脸琢磨不透的样子，只顾傻笑。 片刻后，大家也观察完了，便有人试探着问道。 “为方兄，你那道试策是怎么写的？” 试策？ 陆杨回想了一下，便回道：“孔圣人不是说过，君子远使之而观其忠，近使之而观其敬......” 等陆杨把孔子说的那一段话说完之后，便有人不解道：“这不是考核官员的九方面吗？” 有人质疑，也有人一脸沉思，听得不住点头。 陆杨还未说话，便有人回道：“辨别人才，也就是考核官员所用，圣上要的人才，向来都是一样的。” 陆杨看向身旁站着的那人，也点头道：“对，这位仁兄跟我想的差不多。” 虽说有人觉得陆杨说得对，但也有人有些不服。 “为方兄既然得了这个府案首，想来这个诗词肯定是一流的。” 说着，那人指着陆杨身后花瓶里插着的牡丹花，让陆杨来吟诗一首。 怕引起陆杨的不喜，那人张口就来了一首。 可见还是个有些傲气的。 那人所做的诗，听着没什么问题，但仔细一琢磨便让人忍不住牙齿一酸。 牡丹也能被吟出病美人的模样，看来此人应该是没上榜了。 一首伤感悲情的诗，让周围不少学子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忧愁和愤懑。 陆杨瞥了一眼，仔细琢磨了一下，便开口道：“残垣东风过，迎阳富贵开。片片芳华烁，何愁无客来。” 陆杨话一说完，连忙起身拱手谦虚一番。 “在下献丑了。” “啪啪啪！” 一道拍掌声从门口那里传来。 众人原本还在欣赏着陆杨所做的诗，这会听到拍掌声后，连忙转头往后看。 这里的学子有十几二十人。 大多都是永州府里的考生，这会见到来人，顿时惊呼起来。 “高兄来了！” “高兄站在门外作甚？快快进来。” 听到大家如此激动又惊喜的语气，陆杨抬眸看去，便见一个翩翩少年郎拿着一把扇子淡笑着看向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陆杨立马反应过来。 “原来是高兄来了，快请进。” 这眼看就要糊弄住房间里的学子们了，又来了个厉害的。 陆杨心里不禁哀嚎一声，考完试他就想放松一下脑子，怎么这么难？ 高敬平不知陆杨心里的想法，只道此人神情淡然，温文尔雅，看着还是个好相与的。 这样想着，高敬平对于陆杨这个府案首也有了不少好感。 他抬步走进来，众人立马给他让了一条路。 高敬平笑着向这些人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然后直接走到陆杨面前，拱手道：“在下承泽，见过为方兄。” 陆杨也给高敬平回了一礼。 这会大家也从高敬平恭敬有礼的态度中琢磨出一些东西来了。 看来他们这永州府县案首，是有心想跟陆杨这个府案首交好了。 连他们一向景仰的高敬平都这样，说明这个府案首还是有点东西的。 想到这，原本还想削削陆杨威风的某些落榜学子，和一些心怀龌龊的学子，这会倒是没脸在这待了。 不到片刻，房间里便少了一大半的人。 陆杨故作不在意地扫了一眼房间。 发现还剩下他们五人在这之后，眸子微微亮了亮。 高敬平注意着陆杨的表情，也跟着瞥了一眼，大概也有些明白陆杨的心思了。 他笑道：“大家也就是想跟府案首认识一下，为方兄不要见怪。” 说到底，他们也就是在替自己鸣不平罢了。 落榜多次，再有抱负的人，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怨气的吧？ 高敬平没有再想，他回过神看向陆杨。 陆杨所做的诗他也听到了。 确实有意思。 想到这，高敬平摊手指向陆杨旁边的椅子，淡笑道：“为方兄，我们坐下再说吧。” 跟着高敬平过来的那人，一脸奉承地笑着，实属有些假。 陆杨暗中看了一眼那人，随后收回视线。 “承泽兄莫要这样说。” 陆杨随口应着之前高敬平说不要见怪的话，然后顺着他的意思让大家都坐下再说。 就这会功夫。 陆杨刚坐下，一抬头就看到了陆柏他们。 陆杨连忙起身往门口那里走去。 “大哥，你们总算是来了。” 陆杨一伸手，直接把陆柏几人拉了进来。 第88章 无用的草包 “这是我大哥，这是子贤兄，这是陈大哥。” 陆杨给高敬平几人简单介绍了一下陆柏几人。 等几人互相打完招呼，都坐下之后，陆杨才笑道：“今日我与承泽兄你们有缘，这顿饭便由我请了。” 说着，陆杨唤来一直站在一旁等候的小二。 “小二哥，你去拿几壶你们这的招牌酒过来，还有菜，也给我们上几盘。” 小二一笑，顺溜地给陆杨说了几道菜名和几种招牌酒名后，见陆杨没反对，连忙退下去让人准备。 陆杨也是有些小心思的。 这有得吃有得喝，总不会再弄什么诗词大会了吧？ 不知是不是有了陆柏几人的加入，高敬平几人倒是比之前要收敛一些。 陆杨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会酒菜还未上来，高敬平看了眼陆杨几人，笑道：“为方兄打算什么时候回兴阳县？” 什么时候回？ 可以的话，当然是明天就回啊。 想是这样想，陆杨当然不能这样说。 想到这，他笑道：“若是没事，应该就这两天回。” 高敬平隐约中也听出了陆杨话里的意思，他按照之前自己的想法，笑道：“我倒是想约为方兄这两日去游玩一下，若是为方兄有事，那便算了。” 陆杨一听，抬脚轻轻踢了踢陆柏的腿。 陆柏愣了愣，看向陆杨一脸疑惑。 陆杨看了眼陆柏，又看向高敬平，笑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事，大哥你想什么时候回？” 陆柏一听，顿时明白了陆杨的意思。 他看向高敬平，傻笑道：“高兄弟，你也知道我小弟得了府案首，我爹娘他们还在家等着呢，这......” 高敬平理解地点头，“那为方兄，我们改日再约。” 陆杨点头，“行。” 说了这么一会话，酒菜也上桌了。 陆杨亲自给几人倒完酒后，端起酒杯，起身对陆柏几人说道：“今日我便敬大家一杯，望大家天天开心。” 说完，陆杨仰头一饮而尽。 陆柏几人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 等回到小院子时，天色昏黄，太阳再过会就要下山了。 陆柏把已经有些喝醉的陆杨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便快步走去厨房烧了些热水。 第89章 会疼人 看来，这要想讨好上司，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就在陆杨胡思乱想时，陈其笑道：“昨日，听闻你们在茶楼那边玩得很是开心？” 陆杨和陈德仁对视一眼，都有些猜不透陈知府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陆杨是不愿想太多的。 他低头恭敬地说：“回知府大人，我们是玩得有些开心，下次若是知府大人有空，到时候我们可以把知府大人也邀请过来，如此，我们就更开心了。” 陈德仁眼皮一跳，暗想陆杨怎么这么大胆，竟然敢说这样的话。 怕陆杨的话惹得知府大人不高兴，陈德仁提着一颗心。 等陆杨说完之后，他连忙补上一句。 “为方兄还请慎言，知府大人岂能与我们一样嬉戏玩闹呢？” 说着，陈德仁还看了一眼陈其的脸色。 见陈其始终摸着胡子笑呵呵的样子，陈德仁才松了口气。 陆杨偏头看了一眼陈德仁，有些疑惑，他说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对吧？ 不过见陈德仁这么紧张，陆杨便也把态度放得低了些。 有些因说错话认错的意思。 陈其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陈德仁，然后又看向陆杨，笑道：“我这几天有些忙，怕是不能跟你们一起开心了。” 陈德仁知道这话是知府大人跟陆杨说的，倒也没有回话。 陆杨暗中瞥了一眼陈德仁，然后才抬头看向陈其，笑道：“那等知府大人有空之后，我们再来邀知府大人一起。” 陈其呵呵笑着，看着陆杨的眼神也有了几分欣赏。 “我去的话，你们怕是要紧张了。” 陈德仁看向陆杨，暗想若是陆杨回答不好，自己说什么也要补上两句。 免得知府大人不高兴了。 陆杨忽略掉身旁陈德仁的视线，一脸憨笑道：“知府大人过来，我们紧张也是人之常情的事，若是不紧张，那才是有些不正常。” 陈德仁也在一旁点头。 陈其一听，笑意更甚。 直接哈哈笑出了声。 显然是被陆杨的话给逗笑了。 陆杨也是一脸的笑意。 只有陈德仁，脸上有笑，但也有着一丝紧张。 陆杨趁着陈其低头端茶杯的时候，看着陈德仁笑了笑。 示意他心里有数，不用紧张。 陈德仁这才完全放松下来。 不过他这回倒是认识了陆杨的另一方面。 若是他，肯定没法以这种轻松欢快的语气跟知府大人这样说话。 仿佛...... 陈德仁想了想，才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 仿佛就是在跟自己的长辈说话那般，既轻松恭敬，又带着一丝亲切。 这是他永远也做不到的。 陆杨瞥了一眼突然陷入沉思的陈德仁，然后看向陈其。 陈其这会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见陆杨一直看着自己，便笑道：“你说得也对，不过我就不去了。” 陆杨应了一句，也没有再提这件事。 几人又聊了会后，陆杨和陈德仁提出告辞。 陈其有事，也没有再留陆杨两人说话，嘱咐了两句努力学习的话后，便让人把陆杨两人带出去。 明天就要回兴阳县了。 陆杨还什么东西都没买呢。 陈德仁也是。 因着出来时带了些银子，两人一商量，便打算在府城里逛一逛。 陆杨想给家里人买些首饰什么的。 他娘和几个嫂嫂，这两年家里虽然有了些钱，也没见她们戴什么东西。 头上都是用几根简单的木钗来挽发，手上更是没东西。 他手里的银子不多，买几个简单的首饰应该还是可以的。 还有家里的几个小孩子，也可以买些好吃的好玩的带回去给他们。 陈德仁家里虽吃穿不愁，但手里的银子没有陆杨那么多。 买些好看的绢花什么的，倒是也可以。 两人往首饰店走去。 首饰店里大多都是出来挑饰品的夫人小姐。 少数男子身边也是跟着自己的夫人或宠妾。 陆杨和陈德仁目不斜视，直接往自己看中的饰品台走去。 陆杨长得好，陈德仁也是相貌堂堂，温和有礼。 两人一走进来，便受到了不少夫人小姐的打量。 因着她们戴着帷帽，陆杨和陈德仁也不怕出现尴尬对视的那一幕。 陈德仁脸色虽微红，但也还算镇定，随手挑着伙计拿过来的绢花。 陆杨一脸平静，挑了四个款式漂亮又不显轻浮的银手镯后，又给他娘挑了一个银发簪。 他本想给他那三个嫂嫂买发钗什么的，但一想，虽说他与三个嫂嫂关系不错，但终究男女有别。 这种东西，到时候让他那三个哥哥来买算了。 见陈德仁挑的绢花看起来挺好看，陆杨又给家里的几个女人包括招娣这几个小女孩买了几朵绢花。 绢花各色各样都有，陆杨也不挑。 只要好看就行。 等付钱时，陆杨花了差不多五两银子。 陈德仁因着只买了些绢花，只花了几百文钱。 两人心满意足地拿着东西出去了。 店里的女人们只道这两人会疼人，竟然亲自过来给喜爱的女子挑饰品，这可羡煞了不少人。 陆杨和陈德仁不知，又欢欢喜喜地去买了些小孩子玩的泥人和喜欢吃的甜食后，便回小院子。 这边，陆柏和陈德义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陈德义已经找好了马车，明天卯时一到就会过来。 因着这会没事做，便帮着陆柏把行李搬到马车里。 东西还没搬完，院子大门就响了。 随后便传来了陆杨和陈德仁的声音。 陈德义拍拍手，走过去把门开了。 陆柏这会也走了过来。 看到两人手里拿着的大包小包，陆柏疑惑道：“你们没去府衙拜访知府大人？” 陆杨摇头，笑道：“这是买给娘他们的，还有铁蛋他们。” 陆柏顿了顿，也没说什么，便让两人先进来再说。 第二天天未亮，陆杨几人就起来了。 吃好早饭，等陈德仁他们把行李收拾好后，天也泛白了。 这会上路刚好。 跟李牙人交接好，多退少补之后，马车便上路了。 回去的路上因着有伴，走走停停的，倒也不算无聊。 等回到兴阳县时，已经是第二天巳时了。 陆杨先去客栈收拾了下自己，便去买了些东西，打算先回学堂那边见见夫子。 陆柏则是在客栈休息，等陆杨回来之后，再一起回大河村。 第90章 终究是他脸皮薄了 陆杨一到学堂大门，就被门房领着去了夫子院落。 等门房走后，陆杨还有些疑惑，难不成是夫子已经猜到他今天会过来？ 一边想着，陆杨一边往夫子的房门走。 房门是敞开的，陆杨还未出声，秦夫子便笑道：“为方，进来吧。” 陆杨“哎”了声，便拎着东西走了进去。 把东西放到夫子示意的桌上后，陆杨便走过去跟秦夫子行礼。 “为方见过夫子，夫子近来可好？” 秦夫子点头，笑道：“坐下吧，这一路辛苦了吧？” 陆杨摇头，表示自己就是在车厢里坐着，有时出来替一下自家大哥，并没有什么可累的。 秦夫子摸着胡子笑道：“老夫说的，可不是这个。” 陆杨想了想，便笑道：“府试算不得累，这次拿了府案首回来，也算不负夫子期待了。” 秦夫子淡笑着点头，“老夫也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得了府案首，这个小三元，想必也是有可能的。” 陆杨愣了愣，不解道：“夫子此话怎讲？” “我已经让人去打听了，今年能一起获得县案首和府案首的人，只有你而已。” 陆杨听了之后，倒没有多大喜意。 如此一来，不就是说他身上背负着的期望更大了吗？ 想到这，陆杨微微皱起眉头，疑惑道：“往年的童生也没有县案首和府案首一起拿下的？” 秦夫子想了想，倒是想到了一人。 “是有，今年他已经到了而立之年。” 陆杨有的，只是年轻罢了。 今年有院试，前两年未考的童生也会参加今年的院试。 如此一来，好像小三元也是件说不准的事。 想到这，秦夫子便皱眉道：“你说得对，这往年还有呢，是我想岔了，老夫给你道歉。” 陆杨一听，连忙起身。 “夫子莫要这样说，夫子也是对我寄予厚望，才会说这些，若是要道歉，那也是我来向夫子道歉。” 秦夫子听着，倒是有些被陆杨所说的话愣住了。 若是陆杨天生是这样的性格，那以后做官了，肯定吃不了什么亏。 想到这，秦夫子欣慰地笑道：“为方啊，我以后倒是不担心你了。” “嗯？夫子这话是何意思？” 秦夫子也没有多说，只是看着陆杨眼皮底下的淡淡乌黑，笑道：“你这一路回来，肯定也没有好好休息，你先回去休息，到时候再来学堂，我跟你说些事。” 陆杨点头，明白到时候秦夫子跟自己说的，应该就是关于院试的事了。 跟秦夫子告辞后，陆杨直接回了客栈。 这会陆柏也起来了，洗了把脸后，两人上了车，准备回大河村。 陆柏回家心切，再加上陆杨得了府案首，原本还压抑在心头的那份喜悦，眼看离家越来越近，这会也涌了出来。 马车赶得有些快。 陆杨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什么都不敢说。 听着陆柏笑声越来越大，陆杨撩开车帘看了一眼，一看这熟悉的环境，便知道准备到大河村了。 正想着，马车突然颠了颠，陆杨差点没被颠出去。 他连忙抓住车厢门，叹道：“大哥，这都快到家了，就不用赶这么快了吧？” 陆柏一听，渐渐放慢了速度，然后回头看向陆杨，笑道：“不都说归家心切吗？你大哥现在就是。” 陆杨一顿，想到自家大哥这么久以来，也没有离过家这么久，这回为了照顾自己，跟妻子儿女分开了这么多天，想家也是正常的。 想到这，陆杨便笑道：“行吧，那大哥你等我把车窗扶好。” 陆柏见陆杨这样，反而没有这么急了。 “算了，反正快到家了，也不知道家里人知道你的消息没？” 陆杨松了一口气，闻言，回道：“我想，应该是知道了。” 就凭上次村里人那迎接的架势，想必这次赵族长也会派人时刻关注着府试放榜的情况。 正想着，陆柏便惊呼。 “杨子，你快来看看，前面是不是我眼花了？” 陆杨一听，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想法。 他撩开车帘，探头看去，便见前面大河村村口的位置，正站着不少穿红着绿的人儿。 陆杨微微皱起眉，打算再仔细看清楚，便听到前面有人大喊，喊声撕心裂肺。 “大家准备好，杨子他们回来了！！” 准备好什么？ 陆杨一头雾水。 难不成大河村有什么习俗是他不知道的？ 可别给他搞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才好。 陆杨看着前面，有些心惊胆战。 “大哥，村里人这是打算做什么？” 陆柏看了看，也没有看明白村里人打算做什么。 不过他们就快到了，一会就知道了。 想到这，陆柏笑道：“一会我们到那就知道了。” 陆杨当然知道到那就知道情况了。 只是他现在就想知道，以防后面出现他无法预料的事情。 陆柏不懂陆杨的沉默，眼看马车越来越近，也有些看明白了村里人的操作。 “哎，杨子，我怎么觉得村里人这是在做什么仪式呢？” 仪式？ 陆杨一惊，“什么仪式？” 陆柏没回，只让陆杨扶好，把马车也赶得快了些。 片刻后，马车到了村口。 赵力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兴奋地喊道：“杨子他们回来了，快，敲起来！” 顿时，马车在一阵咚咚梆梆声中停了下来。 看着前面又是敲竹筒，又是打铁棒的村里人，陆杨突然有些社恐，不想下马车。 陆柏倒是高兴得很，把缰绳递给陆松后，便扯着陆杨的手，想把陆杨拉出来。 “杨子，快出来，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不，他不想出去。 “大哥，你别扯我，我，我再在马车里酝酿会。” 陆柏一听，哈哈大笑，“想不到杨子你还会害羞？！” 陆柏大笑着，让陆松把马儿牵好后，便探过身子，一把把陆杨扯了出来。 “都是村里人，有啥好害羞的。” 陆柏刚说完，陆杨身子一晃，还未站稳，便听到赵力在那大喊。 “我们村里的童生回来了，大家快喊陆童生。” “陆童生回村了！” 陆杨捂脸。 有没有地洞让他钻一钻，终究是他脸皮薄了。 第91章 别村不得羡慕他们村 陆柏把陆杨的手拿下来，笑道：“杨子快看，大家都来给你道喜呢。” 放下来的手，陆杨也不好意思再放回脸上了。 这会他也调整好心态，看着前面的村民们憨笑着拱手道：“多谢各位叔叔婶婶们过来给小子道喜。”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赵力这会走到陆杨面前。 他一脸欢喜，看着陆杨像是在看什么宝贝一样，双眼发亮。 “杨子啊，我们可是日盼夜盼，终于是把你给盼回来了。” 陆杨有些茫然。 他不过是出去了一个月不到，怎么感觉像是出去了好几年的样子？ 陆杨愣道：“叔，我今天才回到兴阳县。” 赵力点头，“我知道，村里人看到了，不然我们也不会在这里等你了。” 说着，赵力侧开身子，伸手把陆杨往前推了两步。 “大家都停一下。” 随着赵力的话，大家安静了下来。 见此，赵力笑道：“一会大家有菜的出菜，有力的出力，给杨子好好祝贺祝贺。” 陆杨一听，眉头微皱，看向赵力说道：“赵叔，不必如此，我这才府试呢。” 赵力怎能不知道这是府试？ 只是这十里八村的，就只有他们村里出了个童生，更别说这童生还是县案首和府案首一起拿下的。 这哪一个名头说出去，别村不得羡慕他们村？ 想到这，赵力呵呵笑道：“叔心里有数呢，这就是村里随便弄弄，到时候你得了......” 怕说太多惹得陆杨反感，赵力也没有再说，只是让村里人快去准备，到时晚饭大家一起吃。 陆杨出声阻止了两句。 发现大家又是高兴，又是激动地讨论着回家要搬桌搬椅子，摘菜洗菜的，连忙看向一旁的陆大石和刘晓。 陆大石和刘晓刚从家里过来。 这会看见陆杨的眼神，连忙走过来。 赵力之前跟陆大石几人商量过这件事，陆大石心里高兴，但也隐约觉得这样做好像有些不妥，就没有答应。 没想到赵族长这会倒是在陆杨面前又提了一次。 想到这，陆大石连忙说道：“赵族长，这可使不得。” 见村民们都看过来。 陆大石顿了顿，压下心里的紧张，又道：“如今杨子才是个童生，就这般大操办，到时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去。” 听见这话，赵力的脸上也有些迟疑。 陆杨一看，连忙接道：“我爹说得对，赵叔啊，这个宴就别弄了，这要是传出去，人家要笑话了，区区童生，也这般，到时候不是让知县大人他们看笑话了吗？” 陆杨直接搬了知县大人出来，赵力一听，也不敢说什么了，连忙让人不用去弄了。 不过赵力心里实在是高兴，这事就这么过去，他心里又不甘。 想到这，他提议道：“这样吧，杨子你们今晚去叔那里吃个饭，这个宴，等你院试之后再办，你看可好？” 陆杨这个秀才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赵力也怕之前的事惹得陆杨心里有结。 赶紧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表现才是。 陆杨隐约能感觉到赵力在讨好自己。 但这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毕竟他若是中了秀才，以后身份上可比赵力要高些了。 相比于大操大办，这个去赵家吃个饭的事，陆杨倒也没有什么好反对的。 不过陆杨也听出了赵力邀请的是他们一家。 他得征求下家里人的意见。 陆杨看向陆大石和刘晓几人，看他们是怎么个意思。 刘晓在心里琢磨了会，知道赵家族长想请的只是陆杨罢了，他们都只是附带的。 想到家里十几张嘴的，怎能真的都过去呢？ 想了想，刘晓笑道：“赵族长啊，我家里的晚饭也都准备好了，让杨子他们两父子过去就成了，我们在家吃就行，莫要浪费了准备好的饭菜。” 赵力原本还有些不高兴，闻言，也明白了刘晓说这话的意思。 他笑道：“行，那下回你们可得都来啊。” 刘晓笑着应下了。 眼看也聊得差不多了，赵力还得回去让自家婆娘多准备些好酒好菜来招待陆杨他们。 跟陆杨和陆大石说了两句，让他们一会记得过来之后，便走了。 赵家族长一走，这村民们也涌上来了。 “杨子啊，婶家里弄了些好吃的饼子，一会给你拿点过去啊。” “叔那边有刚打回来的兔子，一会让你婶子给你拿到家里去，你尝尝，喜欢的话，到时候叔弄到再给你拿过去。” “婶家院子里的菜长得可好了，嫩生生的，到时婶给你掐一把过去，你好好尝尝。” “杨子啊，婶家......” 刘晓和陆大石已经被挤出去了。 这会正站在一旁欣慰地看着被大家围在中间的陆杨。 吴氏站在后面，也不敢往前凑，听见众人的话后，机灵地跑了回家，把自家那放了两三年的棉布拿出来。 蹬蹬蹬地又跑了出去。 李大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忙手里的事。 吴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陆杨几人还在之后，忙松了一口气。 她也知道自己之前得罪了陆杨。 这会也不敢跟陆杨说话，便悄悄地走到刘晓面前，不自然地笑道：“杨子他娘，这布你拿着，给杨子做几件贴身的衣服穿。” 刘晓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向来吝啬的吴氏怎么舍得给他们这么好的一匹棉布。 这一匹棉布，可得花不少银子呢。 不会是想要杨子做什么吧？ 想到这，刘晓连忙拒绝。 “哎呀吴婶子，你快把这棉布拿回去，杨子他衣服够呢，用不着这么好的棉布做衣服。” 吴氏一听，哪能同意刘晓不收这匹布呢！？ “哎，杨子他娘你就收着吧，这也是我和我当家的一番心意。” 刘晓看了一眼吴氏的表情。 见她脸上还有着一丝急切和懊恼后，便有些怀疑。 这吴氏不会是跟杨子闹过什么别扭吧？ 这么一想，刘晓更不敢要这匹棉布了。 “哎，吴婶子啊，我这还得回家把杨子的房间弄一弄呢，就不在这了。” 说着，刘晓转身就走了。 吴氏一看，气得直跺脚。 她连忙看向陆杨，本想着要不要过去试试看，便看到不少村民们都看着她。 吴氏也是有些心虚的。 见外围村民上下打量着她手里拿着的棉布后，吴氏也不好在这待了。 稍微八卦的村里人都知道，这棉布可是她当年哭着喊着，要二女儿买给她的。 这会要是让陆杨知道了，讨好不成，倒是要更气了。 想到这，吴氏连忙跑了。 第92章 我倒宁愿杨子再拖个几年 知情的人嗤笑一声，叹道：“也是苦了她那几个女儿了。” “可不是，杨子啊，你可不能要吴氏的东西啊。” 陆杨听着这些话愣了愣，看着不远处埋头小跑的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好在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陆杨倒也勉强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他笑道：“各位婶婶们，我家里什么都有呢，你们留着自己吃就好，不用往小子家里送。” 好说歹说了几句，陆杨总算是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回到家后，陆杨终于松了一口气。 把买回来的泥人和吃的让铁蛋发下去，又让招娣把奶奶她们喊到堂屋里后，陆杨拿着给刘晓几人买的首饰去了堂屋。 陆杨刚到，刘晓几人也走了进来。 “杨子，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 让刘晓几人坐下之后，陆杨把首饰拿出来。 把它们一一递过去后，陆杨才解释：“回来时给娘和嫂嫂们买了些东西，娘你们看看喜不喜欢。” 刘晓一看手里放着的银手镯和银发簪，眼眶也热了。 不过这可是件喜事，不兴哭。 把心头的酸涩压下去后，刘晓才笑道：“哎，这经常干活的，咋能戴这些呢？” 赵梨花几人也是五味杂陈的，看着手里拿着的手镯心里一阵翻涌。 赵梨花笑道：“这，多谢杨子了。” 李静也在一旁点头，嗓子眼干涩，倒是有些说不出来话。 周寻芳眨眨眼睛，把泪水压下后，才笑道：“杨子有心了。” 陆杨笑道：“嫂嫂们，你们快看看喜不喜欢。” 赵梨花几人也顾不得什么，一脸欣喜地试戴着，越看越喜欢。 “喜欢，杨子眼光不错，以后弟妹可有福了。” 李静笑道：“那可不是。” 刘晓看着手腕上的手镯，也是越看越喜欢。 陆杨拿起一旁的发簪，笑道：“娘，我给你戴上，看看好不好看。” 刘晓点头，一动不动地让陆杨往头上插。 陆杨也不敢下手太重，怕弄疼了刘晓，便小心翼翼地把发簪插在木簪的另一边。 第93章 案首有什么气度 陆大石走后，刘晓看着陆杨，试探着问道：“杨子啊，你也十六了，有没有什么想法？” 如今村里人明里暗里地来家里说了几回，都被她搪塞过去了。 可老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陆杨把碗放下，他八月份还要参加院试，到时候还有很多事要忙呢，哪有时间想这些。 想到这，陆杨看向刘晓，回道：“娘，我这八月份还要参加院试，现在也不想想这些事，若是再有人问，你就说我有心仪的姑娘了。” 刘晓一听，连忙问道：“真有心仪的姑娘家了？” 陆杨看着刘晓一脸好奇的样子，好笑道：“娘，我经常在学堂待，哪有机会认识什么姑娘家？” 面都没有见过，谈何心仪？ “唉，也是。” 刘晓一脸失望，“行了，这事以后娘给你另外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你这样说，以后不好找媳妇。” 陆杨也没在意，随口应道：“行，娘处理就好。” 刘晓也算是看明白陆杨了，合着自己这个小儿子还是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 刘晓心里嘀咕着，也没敢说出来，怕冒犯了皇上。 知道陆杨喝了些酒，刘晓也顾不得心里在想什么了，连忙让陆杨回房休息。 陆杨也不想谈这些，连忙点头，“好。” ...... 在家待了几天后，陆杨便收拾东西回了学堂。 不管家里是怎样舒服，还是学堂来得安静。 就这几天，陆杨的脸都要笑僵了。 本想着在家好好休息休息，没想到倒成了珍稀动物，三天两头地就有人过来看一看。 刘晓几人也知道陆杨在家不能好好看书，只是别人上门，也不好不让别人进门。 陆杨提出要回学堂时，刘晓麻利地给陆杨收拾好了东西。 第二天一早便让陆柏把他送到了学堂里。 若不是这事是陆杨自己提出的，他都要以为是被刘晓给嫌弃了。 这会，陆杨把带过来的东西收拾好，拎着礼品就去了秦夫子院落。 刘开毅几人还在学室里没有回来，陆杨便趁着这会，先去秦夫子那边看看秦夫子在不在院落里。 好在秦夫子这会也从学室里检查回来了。 见陆杨过来后，便让陆杨随他进去。 待小厮退下，秦夫子端起茶杯，看向陆杨疑惑道：“怎么这么早就回学堂了？” 这离陆杨回家也就六天不到，他还以为陆杨要再过几天才会来学堂的。 没想到这么快。 陆杨笑着，也不怕被秦夫子知道家里的事，便回道：“村里人太热情了，我有些招架不住。” 秦夫子一听，差点被呛到。 把茶杯放下，又用手帕擦了擦嘴巴后，秦夫子笑道：“你得了县案首和府案首，到时院试肯定是能过的，村里人热情，也是能料想到的。” “夫子说得对。” 两人聊了些生活琐事后，秦夫子正了正脸色，开始跟陆杨说起院试的事。 “这院试，你须得好好对待，只要不出什么问题，便稳了。” 陆杨点头，“谢夫子提醒，我到时候会多加注意的。” 知道陆杨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意思，秦夫子笑道：“最近老夫也要准备岁试的事，可能会顾及不到你们，子贤那边我前天已经跟他说了院试要注意的事，今日我便跟你说一下关于院试的事。” 岁试是每个生员都要参加的。 岁试过了之后，就可以准备科试的事，等科试过了，就能去参加乡试。 这些陆杨还接触不到，秦夫子也不打算跟陆杨说太多。 见陆杨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秦夫子眼里露出几分满意，继续说道：“这院试报名跟县试和府试差不多，只不过朝廷那边会增加一名派保廪生，这个你们不用担心。” 秦夫子顿了顿，端起小厮新拿过来的茶杯喝了两口。 才道：“你们这些已经过了府试的考生，府衙那边会把你们的名册弄好，五人一组，到时候会出公告，你看清楚派保廪生是谁，到时候去拜访一下他就行。” 陆杨点头，起身拱手道：“谢夫子指点。” 秦夫子点头，道：“你既然回了学堂，其他交际就省了吧，等院试过了之后，再弄其他的。” “为方明白。” “嗯，你先回去吧，老夫还有些事要忙。” 第94章 院试报名 未时，陆杨随着刘开毅几人去了学室。 秦夫子这段时间有事要忙，现在纯靠他们自觉。 学室里人都在，陆杨想着箱笼里的几包糕点，放下箱笼，便拿了一包给陈德仁。 陈德仁轻声道谢，陆杨摇了摇头，转而走向后面的齐宁。 “赋起兄，这个给你。” 陆杨把油纸包递过去，轻声说了一句。 齐宁从书中抬起头，看了看陆杨后，又看向陆杨手里的油纸包。 他神情中带着一丝不解，过了一息，才轻声道：“谢谢。” 陆杨摇头，等齐宁拿过油纸包后，才回了座位。 王丰几人有些坐不住了。 什么意思？ 就他们没有？ 想了想，王丰起身走到陆杨的座位旁，轻声道：“为方兄，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好歹我们也同窗一场......” 王丰看了一眼正后倾着身子偷听的范平儒，脸色有些不自然，越说越小声。 “咳，为方兄，这糕点你可不能不给我们啊。” “？” 陆杨疑惑地看向王丰，“我为什么要给你们糕点？” 陆杨的声音不大，但刘开毅和范平儒是能听见的。 刘开毅凑过来，一边憋笑一边解释。 “哎呀，这案首的糕点，谁不想要沾一沾喜气？” 王丰脸色红了又白，最后破罐子破摔，厚着脸皮道：“为方兄，我也来沾沾你的喜气，来年好高中啊！” 陆杨笑了笑，难得看到王丰这副样子，他也不再逗王丰，从箱笼里拿出三个油纸包，递给了王丰一包。 王丰一看，差点炸毛。 他就不该出这个头！ 他怎么就不能再坐一会呢？ 看着手里拿着的油纸包，王丰一脸复杂，不过一会，王丰也想开了，乐滋滋地跟陆杨道谢。 陆杨摇头，转而又各给了范平儒和余涛一包。 他娘本来就准备了这么多包糕点，让他分给同窗。 他原本还想着王丰几人应该不会要他给的糕点，便也没想着要给，没想到倒是搞出了这一幕。 陆杨摇头笑了笑，拿出书本继续看书。 学堂里的生活很是平静，陆杨也推了不少诗词酒会，一心为院试准备。 刘开毅几人也知道陆杨的心思，平时旬假日出去也不会喊陆杨一起。 陆杨倒也不是一直不出去，偶尔看书烦了，便会跟夫子说一声，回家住两天，到时候再来学堂。 日子如此往复，转眼便到了院试报名的日子。 跟县试和府试一样，这院试也是提前一个月出公告。 这天，陆杨从县衙里看了公告，从县署那领了份文书出来。 便买了些礼品，拎着去了秦夫子院落。 陆杨跟秦夫子商量了一下，打算明天买些东西过去拜访一下派保廪生朱舫，好让他在结上签押。 秦夫子点头，摸着胡子提醒道：“礼节方面莫要吝啬。” 陆杨拱手笑道：“谢夫子提醒，为方明白。” 给了秦夫子做保的钱，两人又聊了些关于院试的事。 秦夫子提醒陆杨，这次过来的学政是个务实的，到时候可千万不能写那些过于华丽的辞藻，平白让文章浮于表面。 陆杨表示明白。 临走前，秦夫子在文书上签了名画了押，并嘱咐陆杨到时候报名，记得给礼房那边孝敬点银子。 陆杨自然听话，表示会照办。 申时前，陆杨买了些东西，便去城门那边让李伯给家里人带个话，让他大哥明天一早给他带些银子过来。 把谢礼给了李伯后，陆杨便回了学堂。 第二天一早，陆杨换了件新衣服，整理干净就出了门。 陆柏已经在学堂门前等了一会了。 见陆杨出来之后，陆柏连忙让陆杨上车，车里的食盒里有刘晓做的包子。 陆杨“哎”地应了声，上车之后便笑眯眯地把食盒打开。 里面用白布包着好几个包子，陆杨摸了摸，还有些温度。 陆柏回头看了一眼，一边往糕点铺方向赶车，一边问道：“杨子，还热乎不？” 陆杨这会已经拿了一个包子啃了起来，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陆杨才回道：“大哥，还热着呢。” 车帘半掩着，陆杨一边看着外面的情况，一边吃包子。 陆杨没吃完，吃了三个包子后，便收了起来。 刚好这时，马车也到了糕点铺。 陆杨也不知道这朱夫子的口味如何，便把常见的糕点都买了一包。 然后又去杂货铺那边买了些其他东西，像肉干，红枣，石蜜这些，见差不多后，又去买了几条新鲜猪肉。 把礼备足后，马车便往县城的东南边走去。 朱舫家是个二进的小院子，因着也是知道县衙那边出了公告，知道这些要作保的考生近段时间会过来。 朱舫便早早地跟门房说好，若是有学子过来求见，便把他们引进前厅等候，他一会就来。 这会陆杨拎着一大包东西，刚说出自家名字和来意，门房便笑着把他领到了前厅。 陆柏留在外面看着马车，并没有进来。 陆杨一个人坐在厅里，手里正端着小厮拿过来的热茶，一边喝着一边看着厅门。 茶水还没喝两口，陆杨便听到了脚步声。 他连忙把茶杯放下，起身候着。 朱舫走进厅门，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老夫来晚了。” 陆杨哪能把这话当真呢，忙说不晚。 待陆杨行完礼，坐下后，两人才进入主题。 朱舫自然知道陆杨过来的目的。 他笑道：“能给县、府案首做保，老夫面上也有光，做保一事，老夫自然乐意。” 陆杨一听，连忙起身拱手道：“为方在此谢过朱夫子。” 把一两银子给朱舫后，朱舫细细观察了一番陆杨。 又看了看文书上秦夫子的名字，便接过小厮递过来的毛笔，低头在文书上签押。 从朱舫府里出来后，陆杨直接拿着文书去了县署报名。 填好信息，陆杨给了县衙礼房的人几十文钱，又送上几包糕点后，便回了学堂。 院试的地点还是在永州府。 各府的童生就近参加考试。 这次陆杨打算跟之前一样，提前几天过去把住的地方找好。 八月十八日是院试的日子，陆杨打算八月初十出发。 第95章 周围都是些良善人家 而学政案临永州府的日子是八月十二，他刚好能赶上。 每个省的学政只有一个，但学政一人却要主持好几个府城的院试。 所以各府的院试并不是同一时间开始的。 学政会提前通知每个府他到来的时间，以便让各府准备考试相关事宜。 陆杨在公告里看到了，选择初十出发也是经过一番思考的。 跟陈德仁说了出发府城的日子后，陆杨便收拾东西回了家。 在家的日子确实是舒服。 有得吃有得喝。 时时刻刻有人嘘寒问暖，陆杨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村里人知道他回来后，也没有过来打扰，陆杨这段时间倒是乐得自在。 出发府城的前一天，刘晓便给陆杨和陆柏准备了不少干粮。 现在天气闷热，刘晓前些天就让陆大石去药铺那边买了些解暑的草药。 然后把它们磨成了粉。 除了路上喝之外，还让陆杨到时候带进考场里去，万一难受，就泡来喝一喝。 实在不行，直接塞嘴里也行。 陆杨当时听得直点头，直叹这方法好。 不仅如此，陆大石还买了不少防蛇虫蚁鼠这一类的药粉，让陆杨到时候注意点，可千万别被咬了。 陆杨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但听着陆大石打听回来的消息，也是心有余悸。 只希望到时候他的考舍不要太破就行。 这天晚上，大家吃完饭后，陆杨便被刘晓留在了堂屋里。 陆大石几人围坐在一旁，一看那架势，陆杨就知道家里人有事要说。 他连忙坐得端端正正，等着刘晓几人说话。 刘晓看着陆杨和陆柏，叹道：“这一去又要好几天，路上也不知道安不安全，你们到时候可得注意点，这天热，别路上出了啥事。” 陆柏笑道：“娘放心吧，我们到时候走走停停的，路上也有阴凉处，我们会躲着走的。” 陆杨也点头道：“娘别想太多，这路上还有不少人呢。” 大家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过去，想必路上也会遇到不少人呢，怎么会不安風雨文学 陆大石看了一眼一脸担忧的刘晓，清了清嗓子，说：“哎，杨子可是去考院试的，那些人不敢主动惹事，你就放心吧。” 第96章 观风 等收拾完行李时，已经是未时了。 几人的肚子咕噜直叫。 陈德义去厨房准备中饭，陆柏跟几人说了一声，便出去打探周围的情况。 陆杨和陈德仁在房间里整理着书桌。 这一顿很是简陋。 就是杂粮粥配腌菜。 陈德义刚把杂粮粥端上桌，陆柏便在外面喊开门。 陆杨连忙走过去开门。 门还未开完，便见陆柏手里抱着一大把的青菜，手里还拎着一条猪肉。 门一开，陆柏便走了进去。 陆杨把门关上，一边跟着一边问道：“大哥，你这是在哪买的？” 陆柏把青菜放下，一边拿盆弄凉水把猪肉搁着。 一边回道：“青菜是跟前面一家的老伯买的，这肉也是按老伯的话，去前面一条街买的。” 陈德义和陈德仁这会也走了过来。 闻言，陈德义问道：“这周围怎么样？” 陆柏把那盆水放到阴凉处后，便让陆杨几人回堂屋里说。 这会粥还烫着，几人坐下之后，便等着陆柏说话。 陆柏笑道：“放心，我都看了，这附近只有几户小院子是考生住的。” 陆杨几人一听，便明白了陆柏话里的意思。 看来这周围还挺安全的，也不会闹。 几人放下心，便一边慢慢喝粥，一边说着这几天要注意的事情。 大多时候都是陆柏和陈德义在说，陆杨和陈德仁听着。 两个考生不紧张，陆柏和陈德义两人倒是草木皆兵。 不过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陆杨和陈德仁也就只能少出门了。 说是少出门，等学政过来之后，这几天他们倒是要经常出去。 八月十二日一早，陆杨几人就起来了。 吃完早饭，陆柏背着陆杨的箱笼，便跟着陆杨和陈德仁出了门。 陈德义留在小院子里看着。 毕竟院子里这么多行李，不留人看着，几人也不放心。 陆杨三人往南边走了一段路后，便来到了一条热闹的大街上。 这会知府大人和知县大人们正在城门口等着。 陆杨几人也不用去城门那边，在通往府衙的大街上等着就行。 第97章 我看他就是犯懒了 五言六韵试帖诗是要写八月的植物，这个陆杨随手在草稿纸上写了个桂花，便不打算继续往下写了。 史论题是【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各有得论】，周是周朝，唐是唐朝，秦是指秦朝，魏为北魏。 陆杨想了想，开始在草稿纸上分析题目。 外是指诸侯藩镇，内是指中央集权。 周朝实行分封制，把疆域土地划分给各诸侯，最后导致诸侯权力过大，朝廷难以控制，天子徒有其名。 唐朝实行藩镇制，地方权力逐渐扩大，最后导致了藩镇割据，地方与朝廷对抗。 秦魏实行中央集权，但效果也没比周唐实行的制度好多少。 这道史论题便是要分析外重内轻，以及外轻内重这两种制度的优缺点。 外重内轻，对外强大，但朝廷势弱，内部割据严重。 外轻内重，朝廷集权，地方势弱，对外无援。 所谓【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 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因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这题若是明白历史，倒也算容易。 陆杨看了看稿纸上写的，心里琢磨了会，也不打算做这题了。 唉，意思意思就行了，他也懒。 过几天又要动脑，还是要省点脑力，留着院试时再发挥。 陆杨拿出干净的纸张，把之前那道经题的题目抄一遍，便开始写草稿。 写完再检查和润色一下，没问题就可以誊写好交上去了。 陆杨花的时间不多，半个时辰就放下了笔。 想了想，陆杨起身打算去陈德仁那边看看。 “子贤兄，你写好了吗？” 陈德仁房间的窗户正对着院子。 陆杨见陈德仁没动笔后，才上前问了一句。 陈德仁抬头，把笔放下后，才回道“还没呢，我打算把这四道题都写完。” “哦~” 陆杨探头看了眼陈德仁放在一旁的几张废稿。 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对称又干净。 想到自己那张勾勾画画，四道解题思路全写一起的草稿纸。 陆杨便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颓废了。 要不回房再写两道题？ 心是这样想，但陆杨又有些不想动。 眼看陈德仁又准备动笔，陆杨连忙跟陈德仁说了句一会写完喊他后，便回房看书。 写是不可能写的了，还是看会书吧。 这天气实在是闷热，这么一会陆杨身上都是黏糊糊的。 想着这一时半会的也不出门，陆杨便换了一套短衫。 又去堂屋把那张旧躺椅搬到房间的窗户前。 陆杨一边摇着刘晓亲手弄的蒲扇，一边躺着看书。 阴凉的微风从大开的窗户跑进来，让陆杨有些昏昏欲睡。 见这光线太亮，陆杨直接把一旁干净的棉巾搭在眼前。 随手放下书，便一边摇扇子一边任由意识迷离。 啪嗒一声，蒲扇落地，细微的鼾声响起。 微风卷起书页，又略过陆杨垂下的发丝，最后归于平静。 多情更似无情。 陆柏和陈德义回来时，就发现院内静悄悄的。 两人也不敢弄太大动静，把门关上后，便打算去看一下两人的情况。 陈德仁房间在左侧，靠大门，陆杨房间在右侧，窗户都是面向院子开的。 两人也不用走得太近，只稍微上前两步，抬抬头就能看到情况。 陈德仁还在伏案疾书，陈德义看着心里就欣慰。 陆柏也看了一眼，转而往陆杨那边走去。 陈德义也跟着过去，一看之下，便疑惑了。 “怎地没见人呢？” 陆柏微微皱起眉头，小声嘀咕道“不会是独自出去了吧？”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窗户边上走。 低头一看，这会倒是见到人了。 少年一手自然下垂，一手搭在腹上，胸膛处微微起伏，姿态安详，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陆柏挠了挠脑袋。 看着这般悠闲自在的小弟，再想到另一侧奋笔疾书的陈德仁，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呵呵，我小弟看书看累了，这会估计刚睡着，我们先把饭菜弄好，一会叫他们吃饭。” 陈德义点头应好，又看了一眼陆杨，便一脸深思地跟在陆柏身旁。 这副悠然的模样，他倒是没在自家弟弟脸上看到过。 想到这，陈德义笑道“杨子厉害啊，这么快就写完了。” 陆柏愣了愣，他小弟写完了？ 他们这才出去了一个多时辰，四道题，这么快的吗？ 陆柏有些不敢置信，这不可能吧？ 若是如此，为啥他小弟县试、府试时没这么快呢？ 想到还在做题的陈德仁，陆柏也不好说这些，只能道“哪里，我看他就是犯懒了。” 陆柏看了一眼陈德仁的房间，笑道“子贤才是努力呢。” 陈德义嘿嘿笑着，哪敢直接承认，忙说陆杨的好话。 两人你夸我弟一句，我夸你弟一句的，干活都快了不少。 饭菜香很快便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陆杨微微耸了耸鼻子，肚子咕噜一声，眼皮动了动，总算是醒了。 只不过他还没有完全清醒，意识还是昏沉的。 头也有些胀痛。 陆杨把搭在眼前的棉布拿开，揉了揉眼睛，又缓了会，才起来准备吃饭。 申时，陆杨和陈德仁把做好的题交到府衙处，也没有在外多逗留，直接回了小院子。 第二天一早，陆杨和陈德仁便出了门。 今天学政要带领府学、县学官和秀才，以及准备参加院试的童生到文庙拜祭孔子。 迷迷糊糊地听了一大堆有关于考试应该注意的事项后，陆杨总算是结束了今天的活动。 穿着这么一套正式的衣服，在人群中走来走去的，这八月天，脑子都要热晕乎了。 好在后面也没有他们这些考生的事了。 接下来他们就安心等院试开始就行。 剩下这几天陆杨也不打算出门了。 光走走就是一身汗，还不如在房间里穿个短衫短裤啥的舒服。 去晒那太阳作甚？ 陆杨悠闲悠哉的，时间过得也快。 一眨眼就到了八月十五，之前观风的成绩也出来了。 陆杨在经题中处于第二名，第一名是不认识的人，名字陆柏说了一遍，陆杨也没记住。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大概知道了学政的阅卷偏好。 果然是跟秦夫子说的那样，是个务实的。 陈德仁四道题中，试帖诗的排名最高，得了个前十。 其他也在前五十名以内。 过院试的机会倒是很大。 成绩是大家一起去看的。 知道陆杨只做了一道题后，陆柏真是看到陈德义就有些眼神飘忽。 那天他们都说了什么来着？ 陆柏已经有些恍恍惚惚了。 第98章 你们也仔细检查一下吧 这会陆杨正瘫在躺椅上，一边摇扇一边想院试的事。 眼睛一晃，刚好瞥到陆柏正一脸呆愣地看着他。 陆杨摇扇的动作顿了顿。 连忙回想了下，知道自己这两天都待在小院子里，没有惹陆柏生气后，语气也大胆了一些。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出去被人欺负了？” 自从看完成绩回来，便有些不对劲了。 难不成是去买菜时在外面听到了什么话？ 听着陆杨的话，陆柏眼皮跳了跳。 暗示自己要把那天陈德义夸陆杨的话都忘掉后，陆柏神情也自然了不少。 他笑道“没呢，在想晚上的事。” 陆杨也没有怀疑。 中秋节他们几人也不在家，这晚上简单过过就行。 陆杨把想法跟陆柏说了。 陆柏倒也没说什么，只说跟陈德义一会商量一下。 晚上，饭后。 几人搬了桌椅到小院子里，又简单弄了一些下酒菜。 便一边喝着桂花酒，一边坐在院子里赏月。 安安静静的，倒也不错。 夜色渐深，陆柏举起酒杯，看着陆杨几人笑道“来，我敬杨子和子贤一杯，愿你们一切顺利。” 陈德义也举起杯子，接道“榜上有名！” 陆杨与陈德仁对视一眼，笑道“多谢大哥和陈大哥，会的。” 陈德仁也点头。 几人笑了笑，仰头一口闷下这杯酒。 ...... 八月十八日，头炮响起，陆杨和陈德仁便起来了。 吃完早饭，检查完考篮，几人便披星戴月地出了门。 这里有一小段路是没有灯笼照明的。 好在月亮给劲，月光明亮。 目之所及都能看得清楚。 这离考场近，陆柏也就没准备马车，这会正在两人后面跟着，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越往考场走，人就越多。 人一多，也就容易出事。 陆柏小心地跟在陆杨和陈德仁后面，眼神警惕。 若是有不怀好意靠过来的人，陆柏直接挡上去，然后再道歉。 绝不让任何人接触到陆杨两人。 陆杨把考篮抱在怀里，步伐虽然悠闲，但眼神也存了三分的警惕。 周围拎着考篮往前走的学子们看了一眼陆杨几人，只觉得有些眼熟。 陆杨的名头大家倒也知道，但就是脸有些不确定。 这也就是陆杨不常参加诗词酒会的结果了。 不过，少数人还是知道陆杨的。 这会，陆杨几人正站在离考场大门一百米的地方。 前面人有些多。 陆杨打算一会等第二炮响后，再过去找兴阳县的队伍排。 几人站的地方没什么人，说显眼也不显眼，说不显眼也显眼。 就在几人安静地等着前面排好队伍时，陆杨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 他连忙往右边看去，便见有三人正往他这里走来。 陆杨眯着眼睛看了会，这才看清是谁。 “承泽兄！” 高敬平拎着考篮快步走过去，看了看前面的考场大门，又看向陆杨三人，疑惑道“为方兄，你们怎地不过去呢？” 陆杨看了眼跟在高敬平身后的两人，见其中一人眼神有些闪躲后，便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 “等前面排好队再过去。” “原来如此。” 高敬平应了句，便又跟陆柏和陈德仁打了声招呼。 陆柏看了眼正往他们这里看过来的考生们，又看向高敬平，笑道“高兄弟不过去？” 高敬平笑道“我也在这等等吧，前面也乱着呢。” “是挺乱的。” 陆柏笑了笑，也没有再说，只是余光一直看着高敬平三人。 高敬平倒也知道规矩，没有跟陆杨几人站得太近。 与陆杨随意地聊了几句后，也没有再找话题，就这般站着，眼神直看向考场大门那边。 一炷香后，第二炮响起。 陆杨见前面已经排成一排排的，便看向高敬平几人，笑道“我们也过去吧。” 高敬平点头，刚往前走了两步，便听到陆杨喊“等等”。 高敬平看着陆杨有些不解，“为方兄，怎么了？” 陆杨把考篮放在地上，就着不远处架起的火盆开始检查考篮。 “承泽兄，你们也仔细检查一下吧，一会过去就不好检查了。” 陆柏一听，立马反应过来，眼睛连忙盯着高敬平三人。 高敬平顿了顿，略有所感地看了一眼正在检查考篮的陆杨。 想了想，便也放下考篮检查了起来。 陈德仁倒是没有怀疑什么，听见陆杨的话后，便直接放下考篮检查了一遍。 陆杨检查得很快，毕竟这考篮全程没离开过他的视线，他自己心里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站直身子后，陆杨看向其中一个毫无章法，随便检查一通的男子。 想了会，陆杨才想起男子的名字。 “陈兄，你怎么不打开那包吃食检查呢？” 陈略愣了愣，抬头看了一眼陆杨后，便低头闷不吭声地打开布包检查吃食。 一旁的高敬平若有所思地也重新打开自己的布包检查了一下，这一检查，倒是让他汗毛直立。 心跳如擂鼓，高敬平耳中回荡的，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他也没有声张，直接把混在干粮碎渣中的那一小卷白纸捏紧后，便又重新把考篮里的东西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遍。 陆杨把高敬平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向陆柏，笑道“大哥，我看承泽兄好像还没检查完，你过去帮一下吧。” 陆柏也没有问为什么，应了声“好”后，便走到高敬平旁边蹲下。 高敬平有些紧张，身子都僵了。 陆杨笑道“承泽兄，我大哥一会就要回去了，你快让他帮你一下，免得一会晚了误了事。” 高敬平这才明白陆杨的意思，他握了握陆柏的手，微微扯了扯嘴角，故作镇定地道谢。 “麻烦陆大哥了，到时候出来，我请陆大哥去茶楼那边吃个饭。” 陆柏手动了动，脸色微冷。 他看了眼正站在火盆旁监督的差役。 低头快速帮高敬平看了看考篮的东西，便起身笑道“这有啥好谢的，你们快过去吧，我看也差不多了。” “那大哥，你回去好好休息，我们就先过去了。” 说着，陆杨拉了拉还在状况之外的陈德仁，示意他先走。 陈德仁点头，跟陆柏道别后，便往前走去。 陆杨看向高敬平，“承泽兄，一起吧。” 高敬平点头，也不敢跟后面两人走得太近了。 连忙起身跟在陆杨身旁往考场那走。 陈略脸色有些难看，却也不敢说什么，低头慢慢地跟在后面。 第99章 南方之强 试院大门前已经排了好几排。 前面站着的，是各个县的知县和县教官，还有作保廪生。 陆杨稍微往前看了看，当下便知道了兴阳县排队的位置。 跟高敬平说了声注意点，陆杨便跟陈德仁去了第五排后面。 他们来得不算晚，站了一会，后面也排了好几个考生。 因着前面有知县大人在，大家这会也不敢出声喧哗，更不敢搞什么小动作。 都怕在知县大人面前失了颜面。 陆杨站在陈德仁后面，漫不经心地看着周围。 四周架起了好几个火盆，陆杨能清楚地看到旁边几人有些淡漠麻木的神情。 身高高低不一，年龄或大或小。 甚至还有一头银发的老童生。 陆杨看了一会右前方那拎着考篮背脊微弯的中年男子。 男子衣衫破旧。 火光印在那半张脸上，显得无情又冷漠。 陆杨收回视线，静静地等着试院大门开。 一炷香后，第三炮响起，大门缓缓打开。 首先进去的，便是知县、县教官和廪生他们。 至于他们这些考生，还要按考场的安排来。 等了一会，便有衙吏举着写有各县考生名字的牌子，引导该县考生进去。 陆杨知道院试的进场流程。 他们一会进去之后，要在第二道门前排队等候，等外搜检官搜完身后，才能进去。 进去之后，他们还得在知府大人面前，让内搜检官再搜身一次。 之后才能到学政面前，由认派廪生确认身份。 确认完毕，再去旁边的衙吏那提交保单，换取答题用纸。 这次的院试比之前两次考试都要严格。 他们的考舍号是衙吏在考场中指定的，并不是之前就安排好的。 而他们拿到答题用纸后，也不能东张西望，必须立马去入座。 考院试就这般严格，后面的考试可想而知。 就在陆杨想着一会要经历的事时，前面的队伍动了。 陆杨抬头看了一眼，便见一名衙吏正举着兴阳县的牌子站在试院大门前。 看那架势，正准备往里走。 陆杨收回视线，慢慢跟在队伍后面。 这次考试，他们身上什么东西都不能带。 陆杨和陈德仁都是被秦夫子嘱咐过了的。 除了个考篮，身上一个配饰都没有。 像这种检查流程，陆杨也习惯了，这会正张开手任由两名外搜检官前后搜身。 检查的速度倒也快，不过一会，陆杨就站在了知府大人面前，又被人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陆杨拱手跟知府大人鞠了一躬后，便拎着篮子往里面的大厅走。 “童生为方，见过学政大人。” “嗯。” 陆杨刚刚也看了前面几人领取答题用纸的过程。 不管对谁，学政大人的态度都是这般冷淡，陆杨也不会多想，便开始唱名。 唱名流程跟之前一样，陆杨把自己的名字和给自己作保的廪生名字说出来，等他们确定后，便走到一旁领取答题用纸。 陆杨扫了一眼答题用纸上的考舍号，便跟着一旁的差役退了下去。 他的座位号在西寒字二十三。 也就是在西侧寒字排的第二十三个考舍。 陆杨心里顿时就有了底，这个位置起码不会是个靠近厕所的。 这天气，不用想，那靠近厕所的底号考生肯定不好受。 陆杨一边想着，一边往自己的考舍走去。 这里已经有不少考生过来了。 有的在擦拭号板，有的在摆放东西。 陆杨目不斜视，最后在第二十三个考舍门前停下了脚步。 陆杨进去仔细检查了一遍，暗道这次的运气不错。 没有破洞，也没有虫子老鼠屎什么的。 算是干净的。 不过还是要擦一擦。 陆杨把考篮放下，把外面一件衣服脱下来，直接用衣服来擦号板和墙壁。 出来时还是凌晨，气温也有些低，陆杨就在外面穿了件旧衣服。 这会太阳冒了一点头，脱一件衣服刚刚好。 片刻后，陆杨搭好号板。 把考篮里的东西拿出来摆放，然后闭目养神。 等封院的炮声响起后，陆杨睁开眼睛，开始磨墨。 不过一会，发放考题的喊声便传来。 陆杨把稿纸镇压好，拿起笔沾好墨，等着考题过来。 院试一共考两场， 第一场是正试，第二场为覆试。 考试时间都是一整天。 其中第一场正试考四书文一道，经题一道，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 试题跟县、府试差不多，只不过难度和质量要求可能更高一些。 第一道题的话，各个县都是不一样的，但是难度相差不大。 不然该有考生要闹事了。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陆杨收起心思，抬头看向前面。 题是【南方之强】。 陆杨把题目抄下后，开始在浮票上填写信息。 浮票就是一张贴纸，跟答题用纸上的封面接合处有三个印章。 到时候提交答卷时，考生要把浮票揭下来，只提交写有考舍号的答卷。 到时候出成绩，他们要提交浮票，用来证明是本人。 陆杨仔细把信息填好，又沾了沾墨水，开始思考题目。 这道难也不难。 毕竟是直接从《中庸》里截取下来的，出处里便有答案。 对于陆杨来说，难度不大。 其他人的水平，陆杨也不知道，不过想来也是简单的。 陆杨也没有再想，在草稿纸上提笔就写【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 意思是用宽容柔和的精神去教育人，人家对我蛮横无礼也不报复，这是南方的强，品德高尚的人具有这种强。 答题围绕【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去写就行。 在脑子里大概想好要写的内容，陆杨直接就动笔了。 等陆杨把润色好的文章抄到答卷上，刚好第二道题也出来了。 这会正是巳时。 陆杨趁着考舍里还不算太热，也有点胃口时，连忙就着腌菜吃了点干粮。 对面那兄弟见陆杨这么早吃东西，愣了愣后，暗想自己要不也把这一顿先吃了？ 于是陆杨便与对面那兄弟一边对视一边啃干粮。 陆杨眨眨眼睛，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后，便移开视线，开始想经题。 经题题目不长，只有四个字。 第100章 一天没吃东西 德皆失】，陆杨想了好一会，才把这道题的出处找到。 这是出自《左传·僖公十四年》里的题，所谓四德皆失，就是指背施无亲，幸灾不仁，贪爱不祥，怒邻不义。 背弃恩惠就没有亲人，幸灾乐祸就是不仁，贪图所爱惜的东西就是不祥，使邻国愤怒就是不义。 背弃恩惠，幸灾乐祸，会被百姓们唾弃，失去民心。 丢弃信用，背弃邻国，容易发生争斗，失去援国。 德皆失，何以守国？】 陆杨的解题思路已经有了。 舔了舔嘴唇上的面渣，把吃食包好收进考篮里，又轻轻地把手上的残渣弄掉后，陆杨便开始解题。 这道题花了些时间润色。 陆杨刚誊写了一半，最后一道题也公布了。 把五言六韵试帖诗的题目抄到草稿纸上后，陆杨便沉下心来，继续把剩下的那一半小作文抄完。 等抄完时，刚好十二点的样子。 陆杨放下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水。 双手往身侧摩擦了几下，把手心里的汗水擦掉后，陆杨才重新拿起笔。 他就差这最后一道题，时间节奏安排得刚刚好。 试帖诗也是出得中规中矩，陆杨猜想学政大人这次应该是要挑质量上佳的文章。 好在他之前那两道题都是认真写的。 猜出了学政大人的心思，这最后一道题，陆杨自然也是花了心思写的。 既写出了题目要表达的意思，也不会显得无病呻吟。 一切都刚刚好。 陆杨满意地看着这首诗，见没问题后，才誊写进答卷里。 这会出去的话，也要等到申时左右才能出考场。 现在考官也没有提示快誊写的信号，说明时间还早。 陆杨擦了把汗，把答卷拿到一旁，便把干粮拿出来慢慢啃着。 也不看题了，就这么放空，双目无神，尽量忽视周围的味道。 他的衣领处都是汗渍，下巴应该有些被擦红了。 之前做题时，只要感觉到有汗水，他便会拿起下摆擦一擦。 擦多了，现在下巴都有些刺痛。 屁股底下也是黏糊糊的，有些难受。 好在他之前坐下时，把后面的下摆围在了腰间。 到时起身放下来，盖住屁股。 不然屁股一滩湿的，让人看了容易闹笑话。 不过心静自然凉也不是没有道理。 沉下心做题时，出的汗也会少一些。 这会草稿纸和答卷上都是干干净净的，被护得很好。 因着怕上厕所被盖印子，陆杨到现在一口水也没喝。 这干吃了一会，肚子是满足了。 但他的嗓子眼都是疼的。 唇上起了些干皮，嘴一动也有些难受。 陆杨也没有再吃，回过神来便把东西收拾好。 这会外面传来了快誊真的指令。 陆杨恍惚着又坐了一会，估摸着差不多后，揭下浮票放进考篮里，然后喊来号军，说自己要交卷。 号军闻声过来，检查了一遍考篮里的东西后，便让陆杨拿着考卷和考篮，跟他过去。 陆杨直接把答卷交给考官，然后从一旁的衙吏那领了一个竹片，也就是出门证。 出小门时要把竹片放进竹筐里，之后就不能再回考舍了。 陆杨走得毫不留恋，扔竹片时异常干脆利落。 一炷香后，考场里响起了三发空炮。 砰砰砰的，吓得陆杨精神一震，连忙拎着考篮往外走。 陆柏把饭菜热好后，拎着竹筒便出了门。 还未到考场，便听到了第一批考生出场的炮声。 他脚步加快了些，心里琢磨着陆杨会不会现在出来。 ...... 现在等在考场外面的人并不多。 毕竟太阳还挂在上面，这么热，周围也没有个阴凉处，等也就是在前面一些小摊上等。 陆杨扫了一眼，便快步往小院子那里走。 “杨子！这里。” 陆杨擦了把汗，才抬头看向前面那人。 他连忙走过去，声音沙哑。 “大哥，快给我喝两口。” 陆柏看着陆杨那有些破皮的嘴唇，以及那微红的脸蛋，一边接过陆杨手里的考篮。 一边把竹筒递给陆杨。 “怎么嘴唇干成这样呢？” 陆柏眉头紧皱，看着大口大口喝水的陆杨一阵担心。 陆杨挥挥手，也顾不上说什么，喉结快速滚动，不过一会就把竹筒里的水喝完了。 “唉，痛快！” 陆杨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口渴这事解决了，还有个问题没有解决呢。 陆杨跟陆柏说了一声后，便快步往小院子的方向走。 跑是不可能跑的，他怕炸了。 下次他要带个尿壶过去。 这憋着也太难受了。 他那考舍周围，也不知道是有几人方便在考舍里的，那味道，加上这天气，啧。 好在没有臭味，不然他也吃不下东西。 陆柏愣愣地看着陆杨的背影，回神后连忙追了上去。 解决完问题后，陆杨不禁感慨，这小院子找得好啊！ 好在他也是在等考场开门时有感觉的。 不然...... 陆杨摇摇头，把手洗干净后，便回房换了套干净衣服。 陆柏这会也回来了。 见陆杨正在房间里忙活后，便把手里的东西放好，然后去厨房把之前温着的饭菜端到堂屋里。 “杨子，好了就出来，饭菜都好了。” “好，大哥我一会就来。” 陆柏应了声，便打算去给陆杨烧点热水。 陈德义在陆杨回来时已经出去了，这会小院子里只有他们两兄弟。 陆杨吃完饭又洗了个温水澡，便毫无形象地躺在躺椅上睡觉。 他头发还湿着，只能一边晾着头发一边休息了。 陆杨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时，天还没有黑。 陈德仁正在堂屋里吃东西，看那样子，应该是刚回来不久。 陆杨摸了摸头发，起身把头发用发带扎好，才出了房门。 “子贤兄，慢点吃。” 看着陈德仁难得这么大口大口地吃东西，陆杨便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子贤兄，你不会是一天没吃东西吧？” 陈德仁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点头道“是没吃。” 闻言，陆杨连忙让他别说话了，吃完再说。 陈德仁也没有多说，点头之后便端着饭碗吃了起来。 第101章 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杨就坐在陈德仁旁边，见陈德仁已经吃好，正端着茶杯慢慢喝水，便问道“子贤兄怎么不在考场里吃东西？” 陈德仁放下茶杯，眉头微微皱起，叹道“为方兄，我能考完就已经很不错了。” 陆杨一听，皱眉道“底号？” 陈德仁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底号算不上，就是旁边有人紧张得连连矢气，考舍又有些闷热，我也吃不下其他东西。” 闻言，陆杨颇有些理解地点头，“好在没影响到答题。” 陈德仁心里有些担心。 毕竟影响还是有一点的，最起码他觉得这次写的没有状态最佳时写的好。 他嘀咕道“也不是一点影响都没有......” 陆杨看了眼陈德仁担忧的眉眼，想了想，笑道“哎子贤兄，考完就别想这事了，过两天就能知道情况了，在考场里大家状态都是一样的。” 说着，陆杨把自己的情况也跟陈德仁说了一下。 陈德仁听完之后，也是一脸的深有体会。 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再说这事了。 翌日一早，陆杨正在小院子里踱步，大门就被人敲响了。 “谁啊？” 陆杨还未开口，一旁正在洗东西的陆柏便抬起头，警惕地问了一句。 他们来这里这么多天，从来没有人上过门，今日怎么会有人过来呢？ “陆大哥，是我，高承泽。” 陆杨猜想也是他，这会已经快走到门前了。 陆柏一听，也放心了，低头继续忙活。 吱呀一声，大门开了。 陆杨看着眼前这个脸色有些难看的高敬平，扫了一眼他身后，见他是一人过来，便让开身子，笑道“承泽兄，快请进。” “打扰了。” 高敬平点头，越过陆杨就走了进来。 陆杨猜测高敬平是为那天进场的事过来。 让他先去堂屋里坐一会。 陆杨就去厨房把那一直温着的荷叶茶装了一壶端到堂屋里。 这会陈德仁听见声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见到高敬平时，他明显愣了愣。 “承泽兄。” 高敬平连忙起身，拱手道“子贤兄，在下过来打扰你们了。” 陈德仁摇头，坐在了陆杨身旁。 陆杨给两人倒了杯清暑解毒的茶水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润了润嗓子，陆杨看向高敬平，不解道“承泽兄脸色怎么这么差？” 高敬平揉了揉眉心，看向陆杨两人，“昨日我去找了陈略他们，没想到陈略竟然直接承认了。” 他一晚上没怎么睡。 料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处了这么多年的同窗好友，竟然会因为嫉妒他的名次，在院试当天陷害他，企图把他的一生都毁掉。 高敬平真是越想越气，也有些后怕。 陆杨心知嫉妒的力量。 闻言也不惊讶，只是捧着茶杯一边喝着，一边听高敬平说话。 听了一会，陈德仁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高敬平愣了愣，他看了一眼陆杨，竟是没想到陈德仁竟然对这件事毫无所知。 陆杨淡笑着解释“子贤兄性子单纯，我还未跟他说过这事。” 闻言，高敬平理解地点头，看着陈德仁疑惑的眼神，一时半会也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跟陈德仁说这件事。 陆杨没替他们选择，只是给自己续了一杯茶。 陈德仁淡淡一笑，示意高敬平不用顾忌什么，直接说就行。 高敬平点头，“进场那会，为方兄不是让我们检查考篮吗？我在里面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陈德仁惊了惊，好在这会已经过去了，也没有引发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 陆杨看向高敬平，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高敬平想起陈略那小人，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厌恶。 想了想，高敬平冷声道“等院试结束，我会把这事跟夫子说。” 陆杨点头，与陈德仁对视一眼之后，便也没有再说这事。 眼看这会时间也差不多要到吃饭的时候了，陆杨笑道“承泽兄，要不就在这里吃顿饭吧？” 高敬平摇头，“我今日过来，就是想跟为方兄和陆大哥道声谢的，我已经在远香茶楼那边......” 陆柏端来一些早上买的瓜果，闻言，打断道“你们还未考完试，今天就在这里吃吧。” 高敬平一听，忙说是自己疏忽了。 这会确实不好去茶楼那边吃放，万一被人利用了，那他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不过，要他留在这里吃饭的话，就不用了。 他是来道谢的，怎还能在人家这里蹭饭吃呢。 想到这，高敬平起身，“陆大哥，我这就走了，等院试结束之后，我再来请你们去茶楼那边，跟你们认真道个谢。” 陆柏还想说什么，陆杨却笑道“那我送送承泽兄吧。” 说着，陆杨起身，示意高敬平一起走。 陆柏一看，瞥了一眼陆杨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眼里有着一丝不理解。 怎地不让人在这吃呢？ 陈德仁没说话，也站起身，打算跟陆杨一起去送送高敬平。 高敬平出门时，神情有些犹豫。 就在陆杨说了句慢走时，他转身看向陆杨，微微皱起眉头。 看了看周围后，他才轻声道“为方兄，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杨一笑，他猜对了，高敬平果然有未说完的话。 “承泽兄想说就说，不想说的话，也不要勉强。” 陈德仁这会倒是主动避嫌了，跟两人说了声后，便回了里面。 高敬平看了一眼，随后凑到陆杨耳旁，轻声说道“为方兄，我之前听陈略说姜良兄前些天一直找机会在学政大人面前露脸。” “上一次的观风题，姜良兄每道题都做了，名次还都在前二十里面。” 高敬平顿了顿，见陆杨脸色未变后，才继续说道“听说学政大人还在人前夸过姜良兄，你这次还是要做好准备才是。” 陆杨一头雾水，他要做什么准备？ 第102章 容华若桃李 姜良这名字是有些熟悉，但陆杨没想起来。 他看向高敬平，刚想问一问姜良是谁，高敬平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让他节哀顺变的模样。 “为方兄莫要担心，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说着，高敬平又重重地拍了拍陆杨的肩膀，转身就走了。 陆杨哭笑不得，啥意思啊这是？ 可以啥呢？ 陆杨看了一眼高敬平离去的背影，也没在意这些话，转身关门。 一旁的陆柏走过来，看了看陆杨的脸色，才问道“说什么呢？” 陆杨摇头，问道“大哥，你知道姜良是谁吗？” 姜良？ 陆柏想了想，点头道“之前在外面听人说过，好像是往年的府案首。” 想了想，陆柏又补上一句，“也是县案首。” 陆杨一听，也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噢，原来是他啊。” 陆杨笑了笑，眼里有些意味不明，“大哥，我先回房看书了。” 陆柏点头，看着有些奇怪的陆杨，一时间也没想明白陆杨刚刚那笑为什么看着有些不对劲。 刚想转身去厨房那边弄东西，陆柏便突然惊醒了过来。 “哎，杨子你问那人作甚呢？” 陆杨脚步一顿，回头笑道“没什么，就是刚刚听承泽兄说起了他的名字，便问了一句。” 正坐在堂屋里的陈德仁一听，却皱眉道“为方兄不必担心，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罢了。” 陆杨愣了愣，看向一旁一脸厌恶的陈德仁，笑道“子贤兄也知道这事？” 陈德仁摇头，“具体的不是很清楚，只是昨日出场时听人说了两句。” 怕影响到陆杨，陈德仁便没有选择说。 没想到这会，高敬平倒是把这事说了出来。 想了想，陈德仁还是说道“为方兄好好考就是，莫要被旁人影响到了。” “影响倒不至于，只是觉得有些好笑罢了。” 若是学政大人吃这套，那他也无话可说。 反正能过院试就行，他也不在乎什么院案首，小三元的。 “没影响就行，此事也就是在底下传传，说是这样说，姜良兄的名声估计也是不好了。” 好不好也不关陆杨的事，他笑道“子贤兄，明天应该就出正试成绩了，闲事还是莫要费心了。” 陈德仁点头，明白陆杨的意思。 第二天成绩出来后，陆柏和陈德义出去了一会，回来便告知他们，他们两人都通过了。 陆杨心里也不意外，跟激动的几人说了两句后，便回房了。 正试过了的考生，覆试只要不是很离谱，基本都会过。 以陈德仁的学识，应该也是稳了。 八月二十一日，院试第二场开始。 陆杨这次的考舍号算不得好，有些偏小。 好在不用过夜，他稍微忍忍就过去了。 这会气温不高，他得赶紧把题做了，省得一会太阳出来，这又闷又小的，他估计要出很多汗。 想到这，陆杨沉下心，低头看向刚抄下来的四书题。 覆试的考题类型跟正试差不多。 一道，论题一道，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 最后再默写一二百字指定的官修典籍内容就行。 陆杨这会已经开始动笔了。 【贵贵尊贤】，要解题就要知道题目的意思。 这是出自《孟子》里面的内容，陆杨想了一会才想出来的。 【用下敬上，谓之贵贵；用上敬下，谓之尊贤。】 职位低的人尊敬职位高的人，就称为尊重贵人。 职位高的人尊敬职位低的人，就称为尊敬贤人。 讨论的是互助合作的意思。 贵贵，尊重贵人，尊贤，尊重贤人。 这题若是从题目中所表达的意思来解题，也可以。 从出处所表达的意思入手，也行。 全看考生如何发挥了。 陆杨没多想，直接按照出处来解题。 既有出处，他又何必去另外寻一条路走呢？ 安全平稳的路不走，不是陆杨的性格。 想到那天高敬平说的话，陆杨勾唇无声地笑了笑。 午时，陆杨把试帖诗的题目抄好，便把稿纸放到一旁。 打算吃点东西再写。 这会周围已经有些味道了。 陆杨像是鼻子失灵一样，擦了把汗后，打开布包，开始往嘴里塞东西。 看着对面那大叔偷偷摸摸地拿起尿壶后，陆杨顿了顿，开始低头收拾东西。 还是赶紧写完出去吧。 收拾好后，陆杨低头琢磨诗题。 【赋得容华若桃李得容字】，抄题时，陆杨便开始琢磨这诗的出处了。 这光看题目，就是说一个艳若桃李的美人，实在是不符合学政大人的风格。 陆杨一时间没有下笔，而是在脑海中回忆自己看过的诗词。 一炷香后，陆杨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渗出的汗水，又把手上的汗水擦干后，才动笔。 这题出自曹植的《杂诗》，【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知道是谁写的，倒是好办了。 前有屈原香草美人代君子，这美人，就不是一般的美人了。 这题目，说的就是杰出的才华。 如此，也才符合学政大人的性格。 陆杨谨慎地把汗水擦掉，才开始写草稿。 这题若是不知道出处，估计就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陆杨敛去眼里的沉思，忽略掉周围的动静，专心解题。 一个时辰后，陆杨收拾好东西，给出要交卷的信号。 周围考生看着往陆杨考舍里走去的号军，心里忍不住骂人。 他们连最后一道题都没写完，人家就已经把一二百字的内容默写完了，真是...... 对面那男子一脸怨气，什么人啊，他都而立之年了，竟然还没有人家一个娃娃做得快。 看着卷上一大半的空白处，男子欲哭无泪。 陆杨乖巧地拎着考篮跟在号军后面往外走。 这一路走来，身上炽热的视线他也不是没有感觉到。 只是他也不是故意的，这写完就是要交卷啊，他也不能一直坐在那里闻骚味吧？ 唉，他太难了。 陆杨舔了舔起皮的唇，还好他没拿尿壶来，不然也是白拿。 交好稿纸和答卷，拿好竹片，陆杨快步往外走。 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啊！ 就算要站得久一点，他也乐意！ 陆杨笑眯眯地走到大院中，看着那稀稀拉拉的几个人，顿时有些愣住了。 这，有十个人吗？ 陆杨微微皱着眉，随意找了个地方站着。 他抬头看了看上面正耀眼的太阳，然后又低头擦了把汗。 这会应该是两点多。 这么少人，估计是他出来得早了 正嘀咕着，陆杨便见有两人一脸苍白地出来了。 陆杨顿时了然，看来这次覆试，题应该还算简单的。 第103章 中暑 申时放排，陆杨在院中等了好一会，最后连四十人都没有凑齐。 陆杨默默收回之前的想法。 看来这次覆试，对于某些考生来说，可能还是有些难的。 陆杨一边想着，一边跟着前面的考生往考场大门的方向走。 天气闷热，陆杨也不想在人群中挤，便慢慢地在后面走。 他们之前站的地方，离最外面的大门还是有些距离的。 这会陆杨正低头看路，便见前面有人慢慢地走着，看那迈步动作，明显就是在等人。 他不解地抬头看了一眼，便见一个中年男子正回头看向自己。 陆杨笑了笑，算作打招呼，随后便低头继续走着。 男子愣了愣，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等陆杨走过来时，才开始迈步。 周围很安静，只有脚步声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陆杨瞥了一眼身旁的男子，默不作声地往右边迈了一步，跟男子拉开了一些距离。 他不是很喜欢陌生人无缘无故地跟他靠太近。 毕竟这人不是有坏心，就是另有所图。 陆杨没吃多少干粮，这会肚子饿了，却不是很想吃东西。 不过不想吃是一回事，他的身体现在多多少少也是受了一些影响。 他现在只想回去洗个冷水澡，噢，对，他大哥不让他洗冷水澡。 他想回去换套衣服，再吃点爽口的东西，然后再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可是身旁这男子没有眼力见，一个劲地往他这边靠。 陆杨压住心里的郁闷，转头看向跟着走过来的男子，淡笑道“姜良兄？” 姜良点头，丝毫不意外陆杨认识自己。 “我在家时，便听闻过小兄弟的事，不知小兄弟明日可能出来聚一聚？” 陆杨甚少参加各种宴的消息早已在学子之间流传，大家都想约陆杨出来看看他的才华，但陆杨就是很难邀出来。 若是邀与他相熟的人，人家是来了，就是没把陆杨带过来。 听说还有人明里暗里地说过，让人帮忙把陆杨邀出来一起吃个饭。 结果人家说陆杨要准备院试，不便出来。 你能说什么呢？ 人家案首都这样努力，他们反而天天想着找人家出来，跟人家比一下学识。 好借此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没想到还未见到本人，倒已经落了下乘。 姜良之前听说陆杨的事时，还一笑而过。 觉得以自己的年龄和阅历，怎么着也比陆杨厉害。 毕竟他比陆杨多读了十几年的书，这院案首怎么说都能被自己拿下。 想着这两天私底下传得越来越离谱的流言，姜良眉头紧皱。 他是做过这些事，但大家都是这样做的。 为何他就做不得？ 为何他就要背负这些流言蜚语？ 难道就因为他身边的这个少年？ 姜良看向陆杨，眸色暗沉，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被传成这样。 陆杨肚子难受，浑身黏糊，心头正闷着呢，哪还会去看人家的脸色，去猜人家约他出去的心思。 他笑道“姜良兄，明日我怕是没有空。”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过第二道门了，再往前走一段路，他们就能出去了。 姜良见陆杨直盯着前面，便也看过去。 见前面正是考场的大门后，他也知道自己不被人待见了。 他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 “既然小兄弟没空，那便算了。” “嗯。” 陆杨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也没管姜良是何脸色，加快脚步就走了出去。 陆柏已经等在外面了，手上拿着一个竹筒，正坐在一个小摊上，眼睛盯着考场大门。 直到看见陆杨的身影，陆柏才起身走过去。 “杨子，把考篮给我，来喝点水。” “谢谢大哥。” 陆杨把考篮递过去，擦了把汗，才接过竹筒喝了几口。 水里应该是放了些薄荷叶，喝着清清凉凉的，陆杨喝了几口，身体都舒服了不少。 两人这会已经走了一段路，陆柏突然回头看了几眼，神情有些疑惑。 陆杨跟着回头看了看，便见有几人正围在姜良身边，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见他看过来，倒是有两人惊了一下。 陆杨看了眼姜良，淡淡地点头笑了笑，随后转过头，跟陆柏说“大哥，别看了。” “嗯。” 陆柏应了声，随后解释。 “我也不是想看，就是觉得背后有些奇怪，回头一看，便见有人在后面指指点点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在说什么好话。” “好话坏话我们也听不到，别坏了自己的心情。” 陆杨笑着安慰了一句，让陆柏别因这无头无尾的事想太多。 陆柏“嗯”了声，也没有再说这事，只是道“知道你没什么胃口吃东西，我给你煮了些稀饭。” “嘿嘿，多谢大哥。” ...... 陆杨回去不久，脱好衣服刚准备躺下，门外便响起了陈德义慌张的声音。 “陆兄弟，快开门！” 陆杨连忙穿鞋，拢了拢衣服就往外走。 陆柏听到声音就从厨房里跑出来开门。 他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陆杨，连忙走过去把陈德仁扶着。 见陈德仁浑身无力，脸色发白，陆柏忙问“陈大哥，子贤这是怎么了？” 陆杨关好大门，也赶紧跟在几人身后，往陈德仁的房门走去。 陈德义脚步慌乱，过了会才回道“我看是有些中暑了，出来时都是摇摇晃晃的。” 中暑？ 陆杨眉头一皱，转身就往外走。 “大哥，我去喊大夫过来。” 陆柏点头，刚想说什么，却被陈德义打断了。 “杨子你别去！去了也没用，外面医馆好多中暑的考生，忙不过来。” 陈德义满头大汗，一边阻止陆杨出去，一边慌乱地把陈德仁湿透的衣服脱掉，转身就往外跑。 “我去打点凉水给他擦擦。” 陆杨点头，拿过一旁的扇子，坐在床边给陈德仁扇风。 想到之前竹筒里的薄荷水，陆杨忙道“大哥，你之前给我喝的那水，快拿过来让子贤兄喝几口。” 陆柏点头，连忙跑去厨房拿碗装了一碗。 好在他一直温着，不然这一时半会的，还要弄些时间。 陆杨看着眼睛无意识地转来转去的陈德仁，皱眉道“子贤兄，能听到我声音吗？” 第104章 好在他没有心脏病 陈德仁只觉脑子很沉，连陆杨的声音都觉得很是遥远。 不过，他对周围的情况还是有些意识的。 只是会有些迟钝罢了。 他嘴唇微微动了动，“为方兄......” 陆杨凑过去听了听，便听见陈德仁在喊自己的名字。 他也放心了不少，有意识，说明中暑的程度不是很严重。 想到陈德仁刚刚那身能拧出水的衣服。 陆杨看向拎着一桶凉水过来的陈德义，“陈大哥，我去弄点盐水给子贤兄喝，你别担心，子贤兄能听到我们说话呢。” 陆杨的话让陈德义找到了一丝安心，原本还慌乱发抖的双手，这会也好了一些。 “谢，谢谢杨子。” 之前着急，陈德义也忘了紧张。 在打水的这段时间，心里的慌张和不安也跳了出来，陈德义说话的语气有些发颤，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陆柏走过来，连忙扶起陈德仁喝水。 听见陈德义说的话，他忙道“陈大哥莫要客气，这都是杨子应该做的。” 陆杨也点头，放下扇子，把陈德仁的双腿用一旁的衣服垫高。 “陈大哥你帮他多擦擦头，脖子和腋下，我去弄东西。” 陈德义也不敢放松，一边给陈德仁擦身子一边回道“好！” 陆杨去厨房看了看，见另一边还温着一些白开水，便连忙装了两碗，放了些盐，一手一个，快步往陈德仁房里走去。 “大哥，给。” 陆柏点头，把空碗放在床边，端着碗给陈德仁喂盐水。 陈德仁求生意识很强，脑子虽有些迷糊，但喂什么喝什么，十分配合。 一连灌了七八碗盐水后，陈德仁也慢慢清醒了过来。 他看着一刻不停，一直给自己擦拭身子的陈德义，鼻头一酸，“大哥，让你担心了。” 陈德义惊喜抬头，闻言，一边抹汗一边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陆杨和陆柏也松了一口气。 陈德仁看向陆杨和陆柏，认真道“谢谢为方兄和陆大哥了。” 陈德仁的唇色发白，语气也有些飘忽，陆杨忙道“子贤兄醒了就好，若是有难受的地方，你记得跟陈大哥说。” 陈德仁点头，他现在只觉得身体有些难受，但比起之前，也是好了不少。 几人又说了几句，陈德义也不好让陆杨两人操心太多，忙道“杨子你这脸色也是难看，快回去休息休息，接下来你们不用担心。” 陈德仁也点头。 陆杨现在脑子一股一股微疼。 闻言也没有多说，只让几人有事记得跟他说一句，免得他醒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柏把陆杨推出去。 “放心吧，你大哥在这看着呢，不会有事的。” “嗯。” 陆杨确实有些累了，刚刚有些紧张，这会突然放松下来，头都开始胀痛起来了。 之前着急，他也没注意到身上的情况。 这会才发现身上全是汗。 也不知道是热出来的，还是急出来的。 陆杨随意地擦了擦身子，换了套衣服，就拿把扇子一边摇一边睡。 在心里默数了几十只羊，才让自己沉睡了过去。 陆杨也没想到自己这一睡，竟然睡到了晚上。 睁开眼时，陆杨看着正站在床边的黑影，差点魂都吓没了。 好在借着月光，陆杨也看清了是谁。 陆杨起身，拿过一旁的衣服穿好，边穿鞋边问道“大哥你怎么站在这里？” 好在他没有心脏病，不然真要上天。 陆杨心里嘀咕着。 陆柏哪想到自己刚进来，陆杨就醒了。 闻言，陆柏笑道“夜色深了，我看你之前也没吃什么，就想着过来把你叫醒，吃些东西填填肚子再睡，省得早上起来肚子饿得难受。” “嗯。” 他估计自己也是被肚子的叫声给闹醒的。 两人往外走去。 这会的月光够亮，陆杨直接把堂屋里的桌子搬到了院子里，然后又搬了两张椅子过去。 陆柏这会已经去厨房端饭菜了。 陈德仁晚上也没吃什么，睡了一觉后，肚子就饿了。 这会有些晚了，他也不敢喊醒旁边正在打地铺睡觉的大哥。 听见院子里有声响后，陈德仁慢慢坐起身子，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好在他睡了一觉，这会双腿也有些力气。 陆杨正大口大口地吃着东西，一抬头，余光便瞥到堂屋门前有抹雪白的影子。 陆杨愣了愣，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转头看去。 便见陈德仁正披着件衣服扶在门前，披散着头发。 若不是他视线好，估计能看成别的东西。 陆杨把筷子放下，起身往陈德仁那里走去。 陆柏正在厨房里烧水，打算一会让陆杨泡个澡，舒舒服服好入睡。 刚把柴火弄好，给陆杨端了碗温水出来，便见陆杨正扶着陈德仁入座。 他连忙走过去，把水放到陈德仁面前。 “子贤喝点水润润喉。” 陈德仁点头，轻声谢过，便端起碗喝了两口。 陆杨见陈德仁时不时地瞄向自己的饭碗，便明白陈德仁的心思，他连忙看向陆柏。 “大哥，子贤兄估计也是饿了，伙房那还有饭菜吗？” 陆柏摇头，想到之前特意弄好等到早饭时煮来吃的杂面条，忙道“我去给你下个面，一会就好。” 陈德仁点头，连忙道谢“辛苦陆大哥了。” 陆柏忙说不用谢，转身就回了厨房。 陆杨也不着急吃了，看向陈德仁问道“子贤兄好点了吧？” “好多了。”陈德仁笑着回了句。 “那就好。” 两人对视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之前他们在学堂里便少话。 关系好起来也就是这段时间的事。 陆杨倒是想问一问陈德仁在考场里是怎么中暑的，有没有影响到考试什么的。 但想了想，陆杨又觉得没有问的必要。 毕竟考舍那环境，能中暑也不稀奇。 至于会不会影响考试，应该还是会有一些的。 陈德仁见陆杨不说话，便也没有说话。 不说话之后，两人肚子里的叫声倒是大得能让两人都听见了。 陆杨看了看桌上那一荤一素，还有那碗杂粮饭，笑道“我去给子贤兄拿双筷子吧，先吃点菜也行。” 陈德仁也没有拒绝。 陆杨进去时，陆柏刚好下面，见陆杨进来，还以为是来催的。 他连忙说道“杨子别急，一会就好了。” “大哥不急，我拿双筷子给子贤兄，让他先吃点菜也好。” “行，你跟他说一声。” 陆杨应了一声，便往外走去。 第105章 只有我们三人 陆柏不过是煮了些清汤面，里面放了个鸡蛋和两把青菜。 很快就把面端了出来。 这会不过是亥时，周围已经听不到人声，只能隐隐约约听到隐藏在暗处的虫鸣声。 和着两人的吞咽声，倒也显得和谐。 翌日一早，陆杨几人还在小院子里各忙各的事，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随后便响起高敬平的声音。 “陆大哥你们在吗？” 陆杨制止了想过去开门的陆柏，示意他去开。 “承泽兄这是？” 门一开，陆杨就看到了高敬平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看着就沉。 他连忙上前，帮忙拿了些东西。 高敬平笑了笑，“这不是上次过来什么都没带，这次把上次的都补上。” 陆杨也不是在意这些事的人，让高敬平进来，把门关上后，才道“承泽兄人来了就行，其他都不重要。” 高敬平哈哈笑了两声，也没把这事当真。 两人往里走。 “承泽兄，你来了。” 陈德仁披着件衣服从房里走出来。 经过一晚的休息，陈德仁的脸色还有些苍白。 比起上次高敬平见到他时的精神状态，明显是蔫了不少。 高敬平打量了一下，想到昨日那情况，便关心地问“子贤兄你好些没？” 陆杨让高敬平坐下，顺口解释了一句。 “子贤兄好多了，就是现在还有些没恢复过来。” “那就好。” 高敬平把拿过来的礼品递给端茶水过来的陆柏，“陆大哥，一点心意，还望收下。” 陆柏看了一眼陆杨，见陆杨没有什么话要说后，便也明白了陆杨的意思。 “行，那我就收下了，一会高兄弟你就留在这里吃饭吧？” 高敬平一听，连忙出声。 “陆大哥你别做饭了，一会我们去茶楼吃。” 这是高敬平第二次提出要请客了。 陆柏有些为难，毕竟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刚想拒绝，便听到陆杨说。 “大哥，承泽兄既然都这样说了，我们再不去，承泽兄要心里不安了。” 高敬平忙点头，不好好感谢一番陆杨和陆柏，他确实心里会一直挂念着这件事。 陆杨都这样说了，陆柏只好点头同意了。 一旁的陈德仁听着几人的话，等几人都商量好了后，才笑道“我就不去了。” 陈德仁的身体确实还有些问题，需要多休息，高敬平也不好勉强，只让陈德仁把身体养好，到时候他们再去一次茶楼那边。 陈德仁自然说好。 出门的只有陆杨三人。 陈德仁不去，陈德义要照顾他，自然也不会去。 这会正是准备吃饭的时候，太阳悬挂在高空。 陆杨摇了摇折扇，一副慵懒姿态，眼睛随意地扫向周围，也没心思仔细观看旁边的景色。 若不是高敬平来邀，陆杨宁愿在房里看书，也不愿意出来。 陆柏擦了把汗，把扇子摇得呼呼作响。 他看向一旁儒雅的高敬平，问道“高兄弟，茶楼那边只有我们三人吧？” 陆杨眼睛一转，看向旁边的陆柏和高敬平。 高敬平轻摇折扇，用手帕轻轻地擦了擦脖间的汗水，闻言，笑道“陆大哥放心，只有我们三人。” 陆柏点点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倒也不是怀疑高敬平，只是出门时忘了问。 这会看到路边相拥着往酒楼走去的学子们，便问了一句。 毕竟人少还能不喝酒。 人多了，这酒可就避不过去了。 陆柏不是很想让陆杨喝太多酒。 说话间，三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远香茶楼。 姜良摇着扇子，站在茶楼对面的小摊边，看着正走进茶楼里面的三人沉默不语。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来讨好他的学子，其中一人，便是陈略。 陈略看着高敬平消失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凝重。 他看向姜良，指着前面的茶楼，笑道“姜良兄，要不我们也过去？” 姜良一时间没有回答，过了会才收回视线，还未给出答复，双脚已经往茶楼的方向走去。 陈略笑了笑，连忙跟了上去。 高敬平本就是永州府里的人，平时跟同窗好友们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远香茶楼里吟诗作对。 跟茶楼掌柜也是熟相识了。 跟掌柜的说一声，他们便能去经常去的雅间。 许是院试刚考完，这会茶楼里的学子还挺多，楼内吟诗作赋的声音不少。 高敬平是之前永州府里的县案首，原本在学子间受到的关注度就比较高。 这会他身旁突然站了两个陌生面孔。 一走进茶楼，便被不少人看在了眼里。 陆杨扫了一眼，慢慢地跟在小二后面往雅间的方向走。 这远香茶楼确实不负它的名字。 一进茶楼，便有丝丝缕缕的茶香飘荡在鼻尖。 陆杨闻了闻，一时间也没分辨出这是香薰，还是泡出来的香味。 不过这都不重要。 陆杨收回视线，走进了雅间。 雅间里就是一般的装扮，什么字画，屏风的，尽显文雅。 陆杨见怪不怪了，自行找了个座位坐下。 陆柏少出入这些高雅的场所，也不懂欣赏这些字画。 见陆杨坐下后，便选了个陆杨身旁的座位。 高敬平正在跟小二商量事情。 “你拿盆冰过来放着，先上壶六安茶，一会再弄些开胃的饭菜过来。” 高敬平是熟客，口味什么的，小二也清楚。 他连忙应了声，高声说了几个菜名，让高敬平斟酌一下。 其实也就是说给陆杨和陆柏听的。 陆杨没说话，陆柏也不是个挑食的人。 见几人都没说话，小二说了句“客官稍等”，便下去了。 高敬平跟小二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房里安静，陆杨和陆柏也是能听到两人声音的。 之前有小二在，陆柏也不好说什么。 这会小二已走，待高敬平坐下后，陆柏皱眉道“高兄弟莫要太破费了。” 这一盆冰，可不是个小价钱。 第106章 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高敬平笑了笑，忙说也就这一次。 他家有祖业，一盆冰的钱，他还是付得起的。 而且陆杨和陆柏说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在这热天把两人邀出来，自然是要把两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不然怎么能算是感谢呢。 陆杨看着明显有些过意不去的陆柏，笑了笑。 “大哥，承泽兄心里有数，放心吧。” 高敬平闻言，也在一旁笑着让陆柏别担心。 茶水来得很快，听见小二的声音后，高敬平忙应道“进来吧。” 陆杨他们坐的位置与门口中间有个屏风挡着。 屏风是半透明的，陆杨也不用看，听着脚步声就知道来了不止一人。 只不过那几人正在门外等着罢了。 陆杨毕竟不是请客的人，也不好出面处理这些事，故作不知，让高敬平来处理这些事。 小二把茶水放下，便笑道“高少爷，外面有人找您，说是您的同窗。” 同窗？ 高敬平透过屏风看了一眼，见门外确实是有几个身影后，便起身跟小二往外面走。 看到陈略的那一刻，高敬平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也不管陈略面前那人是谁，直接道“小二哥，这不是我的同窗，你让他们走吧。” 高敬平说完转身就想往里走。 陈略身子一僵，脸色又红又白。 他看了一眼有些不解的姜良，又看向背对着他们，已经迈步的高敬平，忙解释。 “承泽兄怎么这样说呢？我们好歹也是十几年的同窗了，怎地就不是同窗了呢？” 高敬平冷哼一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陈略。 “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做过的事。” 姜良眉头紧皱，他看了一眼陈略，寻思这人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原本他还想通过陈略来跟高敬平认识认识，没想到高敬平这态度，明显就是跟陈略闹翻了。 想了想，姜良还是出声问了句。 “承泽兄弟，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高敬平本来是想直接说出来的，但想到自家夫子的名声，他还是闭上了嘴。 “没事，我奉劝姜良兄一句，还是莫要与陈略这种小人在一起为好。” 说着，高敬平就走了进去。 姜良看向陈略，眉头没有放下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陈略心里咯噔一下，他原就是这几天才因缘跟姜良认识，也就是打着高敬平不敢把他那事往外说，才敢跟过来的。 没想到高敬平没说跟说了差不多，倒是让他的面子一下子找不回来了。 姜良看他那支支吾吾的表情，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 他也不等陈略回答了，而小二这会也走过来打算请他们离开。 想到陆杨还在里面，姜良高声道“为方兄弟，在下不请自来，不知你可能出来与我见一面。” 陆杨挑了下眉，放下茶杯，让陆柏别担心后，便走了出去。 高敬平不放心，也跟着出来。 陆杨看了一眼缩在姜良后面的陈略，还有一个面生的少年，微微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便看向姜良，淡笑道“姜良兄有事要说？” 姜良其实找陆杨也没什么事，主要就是上次他约陆杨，陆杨说没空，他原本还觉得是敷衍他的，没想到是跟高敬平有约了。 倒是没有骗他。 只是不知为何，他就是想跟陆杨说两句。 不过陆杨这么一问，倒是把他给问住了。 “我......” 姜良想了想，最后才说“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交朋友？ 陆杨笑了笑，“姜良兄，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姜良愣了愣，“什么？” 陆杨重复了一遍，“姜良兄，我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一旁的高敬平没忍住笑了笑，见姜良还有些不明白，便说了句“姜良兄要不进来坐坐？” 姜良看了眼高敬平，又看了眼陆杨，最后才看向陈略两人。 “你们先回去吧，我与他们聚一聚。” 另一人倒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跟陆杨几人说了句先行告辞就走了。 陈略站在原地看向高敬平，心里也害怕高敬平会到处乱传，只能提醒道“承泽兄，夫子前些天还念叨着你呢，等放榜后，我们一起去见夫子吧。” 高敬平眼神一冷，瞥了一眼陈略，转身就走。 高敬平笑了笑，忙说也就这一次。 他家有祖业，一盆冰的钱，他还是付得起的。 而且陆杨和陆柏说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在这热天把两人邀出来，自然是要把两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不然怎么能算是感谢呢。 陆杨看着明显有些过意不去的陆柏，笑了笑。 “大哥，承泽兄心里有数，放心吧。” 高敬平闻言，也在一旁笑着让陆柏别担心。 茶水来得很快，听见小二的声音后，高敬平忙应道“进来吧。” 陆杨他们坐的位置与门口中间有个屏风挡着。 屏风是半透明的，陆杨也不用看，听着脚步声就知道来了不止一人。 只不过那几人正在门外等着罢了。 陆杨毕竟不是请客的人，也不好出面处理这些事，故作不知，让高敬平来处理这些事。 小二把茶水放下，便笑道“高少爷，外面有人找您，说是您的同窗。” 同窗？ 高敬平透过屏风看了一眼，见门外确实是有几个身影后，便起身跟小二往外面走。 看到陈略的那一刻，高敬平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也不管陈略面前那人是谁，直接道“小二哥，这不是我的同窗，你让他们走吧。” 高敬平说完转身就想往里走。 陈略身子一僵，脸色又红又白。 他看了一眼有些不解的姜良，又看向背对着他们，已经迈步的高敬平，忙解释。 “承泽兄怎么这样说呢？我们好歹也是十几年的同窗了，怎地就不是同窗了呢？” 高敬平冷哼一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陈略。 “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做过的事。” 姜良眉头紧皱，他看了一眼陈略，寻思这人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原本他还想通过陈略来跟高敬平认识认识，没想到高敬平这态度，明显就是跟陈略闹翻了。 想了想，姜良还是出声问了句。 “承泽兄弟，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高敬平本来是想直接说出来的，但想到自家夫子的名声，他还是闭上了嘴。 “没事，我奉劝姜良兄一句，还是莫要与陈略这种小人在一起为好。” 第107章 短中取长 姜良愣了愣，似是没想到陆杨竟然会这样说。 他能在这个年龄拿到案首，付出的努力和吃过的苦，常人肯定不知道。 古有孙敬头悬梁，苏秦锥刺股，他一年到头不敢浪费时光。 冬天一有困意，直接冷水洗脸。 家境贫寒，直到三十，才算是有了回报。 每次听到有人在讨论陆杨，他心中便会有些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努力，却是到了三十还在这里沉浮。 而陆杨才十几岁，便已经达到了他三十岁才能达到的高度。 是他还不够努力，还是他努力了这么些年，从来没有用对方向？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他来找陆杨，就是想问一问陆杨。 只是见到陆杨之后，他内心深处竟然有些胆怯。 他不知道自己在胆怯些什么，或许是不愿接受陆杨比他厉害的事实？ 姜良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看那恍惚的神情，一时半会应该是回不过神来了。 陆杨也不着急，慢慢啜茶。 高敬平看了眼两人，便唤来候在一旁的小二，让人上菜。 小二点头，见气氛有些不对，连忙往外走。 门开了又关，把还在沉思中的姜良惊醒了。 他迷茫地看了眼陆杨几人，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 姜良抿了抿唇，随后开口。 “我想问为方兄弟一件事，不知平时为方兄弟都是怎么温习的？” 陆杨一听，抬眸看向姜良，见姜良态度诚恳，便认真回想了下自己平时的温习习惯，回道“卯时起来强身健体半个时辰，随后看书，练字，做题。” 说着，陆杨看向姜良，问道“姜良兄为何要问我这些？” 姜良心里已经有些受伤了，他扯了扯嘴角，没回答陆杨的话，反而问道“为方兄弟都是什么时辰入睡？” 听着姜良这些问题，陆杨似乎也有些搞懂了姜良心里的想法。 他笑道“姜良兄都是什么时辰入睡的？” 姜良知道陆杨已经知道自己问这些问题的意思了。 他也不再隐瞒，直接道“我每日卯时起来，亥时入睡，平日里也不敢多出门，就怕误了时辰。” 一旁的高敬平和陆柏也听出来姜良话里的意思。 陆柏忍不住说“姜兄弟，我小弟虽然看起来懒了些，实际上他在家的时候，都是在房里看书，也不怎么出门。” 陆柏也不想姜良误会自己的小弟是靠运气得到的案首，又说道“我是他大哥，有时候都心疼他。” 虽然他小弟天一黑就睡，没有秉灯夜读什么的。 但他觉得自己小弟很努力了。 陆柏脸红脖子粗地给他挽名声，陆杨看着也有些感动。 没想到他在他大哥眼里，竟然是这般努力。 高敬平看了眼笑眯眯的陆杨，又看了眼有些被气炸的陆柏。 还有低头沉默的姜良，他轻咳一声，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宁静。 “姜良兄也不必纠结这些，天道酬勤，为方兄能得到这些，也是因为付出了努力。” 正如他所说的，他们能有现在，肯定都是因为付出了努力。 世间哪有什么不劳而获？ 高敬平拇指摩擦了下手指上的厚皮，垂下眼帘，拿过一旁的茶壶给自己续了一杯。 姜良脸色有些难看。 并不是针对陆杨几人，只是他想到了以前夫子跟他说的话。 他性子犟，自己认定的事，便不会去看别人的脸色。 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已经改过来了。 难不成他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这些？ 陆杨看着姜良，也没有多说，只是道“姜良兄为何要去跟别人比呢？” 以他的学识，院试肯定是能过的。 想得到院案首也是人之常情，但也不能太过于苛求。 姜良有些恍惚，他三十岁的人，最后竟然要让两个十几岁的少年来教他做人。 陆柏大概也能明白姜良的心思，他也放平了心态，笑道“哎，不说了，这饭菜应该也是要上来了。” 正说着，门外便传来了小二要上菜的声音。 陆柏忙让人进来。 高敬平点了不少菜肴，几个人都有八道菜。 有荤有素。 香味中带了些酸味，让人闻了就开胃。 高敬平看了眼几人的脸色，笑道“来来来，陆大哥你们都饿了吧，姜良兄也不要客气，快来尝尝这远香茶楼的饭菜如何。” “嗯，谢谢承泽兄。”陆杨应了句。 姜良看了眼桌上的饭菜，似乎也知道自己好像搞砸了什么。 他起身，语气有些急促，还带着一丝不好意思。 “我就不在这打扰你们了。” 说着，不等陆杨几人说话，姜良便大步走了出去。 顺道还把门给关了。 高敬平笑了笑，“姜良兄就是这般性子，来去匆匆。” 陆杨也顺着高敬平的话点头，“嗯，倒也不错。” 不错在哪，陆杨没说。 但高敬平却是佩服陆杨的胸襟。 姜良摆明了就是过来找陆杨挑战的，没想到倒是被陆杨给拿了主场。 高敬平不由佩服。 见陆杨两人已经拿起筷子，高敬平也拿起筷子，跟陆杨两人介绍远香茶楼里的招牌菜。 雅间内谈笑声不断。 而此时考场大厅的西间，气氛却十分凝重。 李学政正坐在上方，看着桌上由着各位幕友挑出来的答卷皱眉。 “这卷子也拿得来我这里？” 李守毅把卷子递给一旁的幕友，让他拿下去。 幕友捧着那张卷子，心里暗叹一句。 这不是短中取长吗？ 若是有好的卷子，他们也不至于这么为难。 听说覆试这一场，不少考生出现了中暑的症状。 他们秉公执法，也没有手下留情。 去掉了有糊字，错字，盖印和卷面不整洁后，得到的卷子已经去掉了一大半。 再从这一大半里面挑好的，还能怎么挑呢？ 李守毅不听理由。 只不过一连看了好几张答卷后，他脸色更是难看。 “把之前那几张卷子给我。” 幕友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一直捧着呢。 李守毅又把之前挑出去的答卷仔细看了看，眉头皱成了一座山。 拿着的笔要画不画的。 想了想，李守毅放下笔，看向一旁还在认真阅卷的几人，问道“还有多少？” 站在李守毅身旁的幕友一愣，顺着李守毅的视线看过去，这才知道李守毅这是在问什么。 他连忙答“回学政，申时便能阅完。” 现在正是午时四刻，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半时辰。 李守毅嘴唇一抿，吩咐道“申时全部交上来，到时再阅。” “是。” 幕友一听，连忙下去阅卷。 李守毅也不离开，就坐在座位上翻阅桌上的那一叠答卷。 第108章 第一，第二，第三 自己出的题，李守毅自然知道难度。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诗题竟然没什么人能写出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什么烟花风月，花前月下，什么美人倾国倾城的，都是乱写一通！ 李守毅冷着一张脸，继续翻阅卷子。 稍微满意的放在右边，实在看不过去的放到左边。 若是最后凑不够数，到时再看。 一连看了一个时辰，李守毅总算是找到了几张稍微过眼的卷子。 这时，又是一叠卷子放到了李守毅的面前。 李守毅抬头看了一眼幕友，皱眉道“好了？” 幕友点头，擦了擦头上冒出的汗水，笑道“回学政，阅好的卷子都在这里了。” 李守毅点头，把之前挑出来的左边卷子分下去。 “你们再仔细挑，挑好给我。” 李守毅看得很快，之前那一大叠的卷子，现在只剩下一小半了。 加上刚送过来的，今晚就能完事。 想了想，李守毅喊人去考场库房那边把之前各个府县拿过来的卷子搬过来。 等覆试卷子批阅好，他也得根据这些通过的卷子，来检查该考生县府试的卷子，确保这些卷子的字迹一样，不然...... 李守毅的眸子冷硬了几分。 幕友自然知道流程，让人赶紧把学政大人刚刚阅过的卷子再重新看一遍，从里面再挑一挑。 这回可就是短短中取长了。 李守毅的笔就没拿起来过。 他只是看，不批阅。 这样看的速度很快，不到一会，左边又重新堆起了不少卷子。 而右边的，跟之前的高度差不了多少。 一旁的小吏看了眼李守毅递过来的茶杯，连忙上前又添了些茶水。 李守毅收回茶杯，转眼间，又是几张卷子去了左边。 刚咽下一口茶水，李守毅的手便顿了顿。 他把茶杯递到旁边，小吏立马机灵上前拿过茶杯。 心知学政这是遇到看得上的卷子了。 他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李守毅拿起那张卷子，认真地看了起来。 “不错！” 前面两道题做的中规中矩，虽不出挑，但也挑不出毛病。 更重要的是，这诗符合他出题的意图！ 至今为止，是最令他满意的诗。 李守毅又看了一遍前面两道题。 倒是能看出来这个考生的功底很强，基础稳固。 论题也有自己的想法。 虽然这想法乍看之下并不能看得出来。 但他仔细一品，却能看出这个考生隐藏在规矩语句中的不羁。 倒是个有自己想法的。 李守毅难得地笑了笑。 他特意把这张卷子放到了中间。 又看了一会，中间的卷子倒是多了几张。 李守毅现在第一时间先看诗。 若是诗能令他满意，便会仔细看前两道。 卷子一张张地被分到了左边，或右边。 唯有中间，通常要很长时间才能放下一张。 黑暗悄悄来临，西间点起了烛火。 李守毅拿着笔，开始批阅。 批阅的速度很快，毕竟之前他也稍稍看过，只看两眼，便有记忆。 只用了两个时辰，李守毅便把卷子都批阅好了。 剩下的，就是审核和排名了。 院案首是谁，能通过院试的人又是谁。 等写好名字后，审核已通过考生的县、府、院试卷子，看看字迹是否一样，有没有存在替考的可能。 这些，李守毅留到了明日处理。 “大家先下去歇息吧，明日卯时再过来。” “是！” 李守毅留在后面关门。 这间房周围有重兵把守，李守毅也不担心有人会进来偷梁换柱。 一夜过去，西间的门开了又关。 李守毅把批阅过的卷子发下去，让人排好名次给他过目。 至于中间那一小叠，李守毅则是放在了自己面前。 幕友们都知道，这院案首就是从李学政那一小叠卷子里出了。 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卷子看一遍，按名次来叠放好。 到时候加上学政大人手里的卷子拆弥封，写姓名，弄榜单和分配各个考生入学的事情。 若是不出意外，后日便能发榜。 想到这，大家也开始行动起来。 因着有学政的评语，他们排起名来倒也容易。 可他们容易，李守毅这边就有些难办了。 这些卷子能入他的眼，起码都是没什么问题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好与更好。 他现在就是要从这一堆好卷子里面挑一个更好的出来。 如此，他就要好好斟酌了。 花了一个时辰，李守毅把卷子分了三张出来。 又是半个时辰，另一张卷子被分到了另一边。 剩下的两张。 一个诗出色，其余两道有亮点。 一个四书文有想法，其余两道题倒也能让他欣赏。 想了想，李守毅让一旁的小吏过来。 “你把这两张卷子拆封好，对好名字给我。” “是。” 这小吏便是之前领卷时分配座位的小吏。 他手里有一个册子，里面记录着考生每场考试的座位号以及名字，还有一些重要的考生信息。 就是留着发榜时对名字用的。 不到片刻，两张卷子的考生名字便出现在李守毅面前。 想了想，他把之前放到另一边的卷子也让小吏拆封。 不一会，三个考生的名字出现在李守毅面前。 一旁的小吏看着这三个考生名提醒道“学政大人，这两人是县、府案首，这人是县案首。” 这么一说，李守毅看向那两张县府案首卷子。 其中有一张，正是他之前留着的两张卷子中的一张。 如此，他也用不着纠结了，直接拿笔写了一，二，三，晾了会，才把三张卷子叠放在一起。 “第一，第二，第三，你按着写好名字，好了把他们县府院试的卷子拿过来。” “是。” ...... 第109章 这就是县府案首的底气 八月二十五日，院试发榜日。 陆柏一晚没怎么睡。 这会眼皮下面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尤为惹人注意。 陆杨吃早饭时多看了两眼。 陆柏瞪了瞪陆杨，“快吃，再磨蹭下去，都要到发榜的时候了。” 陆杨哪敢说啥，毕竟他昨晚还做了个美梦，睡到了自然醒。 一旁的陈德义一刻都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就那两条擦汗的棉巾，都快被他搓破了。 陈德仁心里也紧张啊，毕竟他覆试时状态不佳。 这会吃早饭都没什么胃口。 但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吃。 这会目光呆滞，吃个包子像是魂都要丢掉的样子。 陆杨三口一个包子，一连吃了四个包子，又喝了一碗粥，才停了下来。 陆柏这会蛋壳也剖好了，他把剖好的煮鸡蛋递给陆杨。 “吃吧。” 等陆杨接过之后，陆柏起身收拾碗筷。 陈德仁一看，连忙也加快了咀嚼的动作。 几人出门时，正是卯时四刻。 陆柏三人快步走在前面，陆杨拿着折扇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一点也不着急。 这么热的天，若不是陆柏不同意，他这会肯定已经瘫在躺椅上了。 到时他看看书，吃点糕点，再摇两下扇子，不知有多爽快。 想到这，陆杨抬头看了眼已经出来的太阳，用折扇挡了挡眼睛后，继续跟在三人身后。 不过一会，三人竟然已经离他有好几十米远了。 陆杨叹了口气，脚步稍微加快了一些。 府衙发榜处照常那么多人。 陆杨看了一眼，随意地找了个小摊坐下。 这摊主也是个会做生意的，周围放着的全是小凳子。 大家坐了也不好不买东西。 陆杨要了碗茶水，看着前面三人在人群中走走停停地找位置。 这里是个阴凉处，风吹过来倒也舒服。 陆杨慢慢地饮茶，神情悠闲，只是眼睛直看着陆柏几人，一直没移开。 高敬平过来时，经人提醒才发现了坐在人群中的陆杨。 让身边的小厮在这等发榜，高敬平便往陆杨那里走去。 “为方兄怎么坐在这里？” “嗯？” 陆杨抬头，看向正站在他身旁的男子，笑道“承泽兄刚来？” 高敬平点头，也从旁边搬了张凳子过来坐着。 “为方兄倒是不担心。” 看陆杨这副无忧无虑的样子，高敬平看了都有些酸。 他昨晚半睡半醒的，连做的梦都是些不好的梦。 不是被人追着打劫，就是被人追着打。 让他一大早地在家也坐不住，非得要出来亲自看看。 这下看到陆杨之后，他便有些绷不住了。 瞧瞧，这就是县府案首的底气！ 稳如泰山，处事不慌。 他也知道自己的能力，只是还未发榜，一切都未知。 这考生这么多，都是从各个县里过来的人才，他也怕自己哪一道题没让学政大人满意，最后名落孙山。 想着想着，高敬平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陆杨跟高敬平认识的时间虽短，却也能从一些小细节中知道高敬平的水平。 府试时，他是第一名，而高敬平，可是第二名。 学识如此，只要不出什么问题，这院试也不必担心。 听着高敬平的话，陆杨没好气地笑道“承泽兄这是在笑话我？” 高敬平忙说“怎么可能，我羡慕你都来不及，怎么会笑话呢？” 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底气的。 陆杨不知高敬平的想法，笑了笑，便唤来摊主，让摊主给高敬平来一碗茶水。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眼看着前面的人群有些骚动后，陆杨站起来看了一眼。 “来了。” 话音未落，敲锣声便响了起来。 高敬平刚站起身，便见陆杨坐了下来。 他愣了愣，低头看着陆杨，不解道“为方兄不过去？” 陆杨摇头，“我就在这里，过去的话，我大哥一会要找不到我了。” 这话说得高敬平无言以对。 他看着前面正激动着的人群，想了想，也坐了下来。 “那我也在这等着吧。” 高敬平屁股刚碰上凳子，便被一阵嘹亮的哭声吓了一跳。 陆杨看了一眼，解释道“好像是落榜了。” “啊！为什么！我明明答得这么好，为什么没有我的名字？！” “怪我啊！怪我在第二场晕过去了！啊，啊啊。” 两人正看着，突然有人从人群中捂脸跑了出来，听那哭声，真是让人听得难受。 陆杨垂下眼帘，看向身旁的高敬平，见他望着那离去的落榜考生背影发愣时，提醒道“承泽兄莫要想太多。” 只要有竞争，那必然会有人哭，有人笑。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别让自己成为那个哭的人。 高敬平点头，“我知道的。” 两人继续看着前面。 有人失神喃喃自语，有人痛苦放声大哭，有人疯癫，有人大笑。 陆杨看着，没有再说话。 高敬平看得难受，尤其是看到这么多人失意时，那副失魂落魄，痛苦不已的神情，他连忙移开了视线，不愿再看。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他听到了陆杨的声音。 “承泽兄，我听到你的名字了。” 高敬平一惊，连忙抬头看过去。 “哪呢？” 陆杨指了指前面，“在里面呢。” 高敬平闻言，也有些坐不住了。 “为方兄，我过去看一看。” “好。” 陆杨打开扇子摇了摇，看着高敬平离去的身影笑了笑。 人生短短几十载，哭是一天，笑也是一天，还是无忧无虑来得好啊。 陆杨起身把碗还给摊主，看着前面正往外面挤的陆柏，挥手笑道“大哥，这里！” 陆柏看了一眼陆杨，颤着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清咳一声，咧着嘴大笑。 “我，哈哈哈！小弟你中了，子贤也在榜上！” 这话一出，周围各种视线放到了陆柏身上。 陆柏也没注意，眉开眼笑的模样让周围落榜的考生一阵怒视。 陆柏后知后觉地看了看，不好意思地道歉。 “失礼，失礼，我小弟是院案首，我有些控制不住，抱歉了。” 他倒是诚心道歉，只是那上扬的嘴角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是在炫耀。 陆柏一看大家脸色更难看，连忙捂嘴压了压嘴角。 “我没笑啊，我真心道歉！” 陆杨离得有些远，只能隐隐约约地听见几个字。 想了想，他抬步往陆柏那里走。 这会陈德义和陈德仁也出来了。 两人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榜上有名了。 陆杨走过去，对着陈德仁抱拳道“哈哈，恭喜子贤兄榜上有名。” 陈德仁放下了心，脸上也多了丝红润。 他也抱拳笑道“恭喜为方兄拿到了院案首！” 陆杨眼睛一弯，不禁笑了笑，他心里虽有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 第110章 我对你们都有信心啊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倒也没站在原地招人眼热。 周围声音太杂，大家的心神都在榜单上，原本是不会引起什么骚动的。 但有些人听到陆杨的名字后，便惊呼了起来。 “原来是院案首，恭喜恭喜！” “恭喜为方兄高中案首！” 陆杨看着眼前这几个不认识的学子，笑道“谢谢，谢谢大家。” “为方兄不知你一会有何打算？” 陆杨一听，便知道他们这是想要邀他一起庆祝了。 他看了看正慢慢凑过来的学子们，笑道“一会我还得去一趟府衙里，这样吧，申时三刻，我们远香茶楼见。” “好！” “为方兄为人爽朗！我们定会赴约。” “我们也是。” 不知不觉，陆杨身旁围了不少人。 有故作坚强的，还有眉飞色舞的。 陆杨对着他们抱拳，只道“大家到时见！” 高敬平在一旁看着陆杨，眼中带笑。 见陆杨几人已经走出人群后，便也快步跟了上去。 陆杨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笑道“承泽兄一脸笑意，想来是榜上有名了。” 高敬平点头，走到陆杨身旁，一脸高深莫测。 “我还以为为方兄早就心里有数了。” 这是在埋怨陆杨之前一点都不担心的态度。 陆杨听出来了一些，闻言哈哈笑了起来。 “我对你们都有信心啊。” 高敬平和陈德仁听着陆杨的话，也笑了起来。 几人绕过人群，往府衙大门走去。 高敬平看着不远处的大门，停下了脚步。 陆杨看了一眼，也停了下来，不解道“怎了？你没带浮票？” 高敬平摇头，“为方兄，你既然说了远香茶楼见，你有没有让掌柜的把茶楼清出来呢？” 清场？ 这用得着吗？ “人很多？” 以他刚刚看到的，最多也就三四桌的样子。 这清场也太夸张了些。 高敬平看着陆杨疑惑的眼神失笑。 “为方兄，你可是拿了小三元的人，这名头放到其他府，也是数一数二的。” 大家对于陆杨，肯定很好奇。 这会逮到机会，还不得过来见识见识。 陆杨眼皮一跳。 这么说，他之前说的远香茶楼见，已经把自己推到砧板上了？ 高敬平看着陆杨的反应，笑道“为方兄不用担心，我这有小厮，我让他过去跟远香茶楼的掌柜说一声就行。” 对于这种事，掌柜的肯定十分乐意，说不定还会给点甜头呢。 到时候，永州府学子，谁人不认识陆杨？ 想到这，高敬平也不等陆杨回应了，连忙给了钱让小厮去远香茶楼跟掌柜的说一声。 陆杨嘴巴动了动，看着跑得飞快的小厮心里有些无奈。 没想到高敬平还是这么个热心肠的人。 陆杨看向一脸开心的高敬平，抿唇笑了笑。 “承泽兄，谢谢你啊。” “举手之劳，为方兄不用这么客气。”高敬平摆摆手，一副做好事不留名的架势。 “呵呵，应该的。” 陆杨也不想这事了，伸手摸了摸袖袋里的荷包，把荷包拿出来。 里面装了些钱和浮票。 高敬平和陈德仁也把装着浮票的布袋拿出来。 陆杨回头看向陆柏和陈德义，“大哥，陈大哥，你们在这等着，我们一会就出来。” “行，我们就在旁边等着。”陆柏指了指旁边一个有阴影的地方。 陆杨看了一眼，点头，“好。” 几人把浮票拿出来，给守在府衙大门的衙役看，示意自己是已经通过了院试的考生，过来是来核对信息的。 衙役看了一眼，便让人把陆杨几人带进去。 现在正是放榜日，放榜处人多又吵，衙役们也不敢随便放人进来。 陆杨几人在衙役的带领下走到了学政大人面前。 周围或坐或站了不少人。 陆杨只是在进来时看了一眼，便没有到处乱看。 三人给学政大人行礼。 “学生为方/子贤/承泽，见过学政大人。” 李守毅点头，脸上虽还是有些严肃的样子，但嘴角的弧度是稍微上扬的。 “你们先去核对吧，明日再和你们说些事。” “是。” 核对信息的地方便在左边，那里坐着两名书吏。 陆杨把浮票递给其中一名书吏，把自己的座位号报上后，便等了一会。 等浮票与卷子上的印章贴合后，另一名书吏便在一旁写捷报。 陆杨站在一旁等着，等书吏让他过去确认后，便点头表示没问题。 陆杨的事情已经弄完，便站在一旁等了会。 就这么一会功夫，学政大人面前又多了几人。 陆杨看着那个有些眼熟的身影，等那人转过身来时，才知道自己没想错，正是那日离去的姜良。 姜良见到他时，明显是愣了愣。 碍于学政大人还在旁边，两人只是稍微点了下头。 等姜良几人过来时，陈德仁和高敬平也把事办好了。 两人跟姜良点了点头，便走到陆杨身旁。 陈德仁扯了扯陆杨的袖子，示意该走了。 陆杨点头，又看了一眼姜良后，才往外走。 陆柏和陈德义一看三人出来，便连忙走了过来。 这会离申时还有两个多时辰，他们中饭也是要回小院子里吃的。 等高敬平走后，陆杨几人便打算回小院子。 陆柏高兴，回去的路上买了不少陆杨喜欢吃的零嘴。 陈德义也高兴啊，直接去酒楼那打包了几个菜，碍于申时陆杨几人还有个宴，酒便没有买陆杨和陈德仁的份。 于是这一顿中饭，陆柏和陈德义都喝醉了。 陆杨和陈德仁两人合力，才把陆柏和陈德义抱到了床上。 陈德仁看着正呼呼大睡的陈德义，笑道“辛苦为方兄了。” 陆杨摇头，擦了把汗后，笑道“我先给我大哥擦擦身子，晚点我去喊你。” 陈德仁知道这是在说申时去茶楼的事，点头应下了。 “行，我也去打点水过来。” “嗯。” 陆杨把陆柏的身子擦好，看时间还早，擦了把脸就躺在躺椅上看书。 没过一会陆杨也睡着了。 ...... 陆杨起来时，时间还没到申时，不过看这天色，也差不多了。 他先去擦了把脸清醒一下，然后才去把陈德仁喊起来。 见陈德仁已经起来，陆杨去打了些温水擦了擦身上的汗。 随后换了身干净衣服，摇着折扇等在堂屋门前。 陈德仁这会也换好衣服出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陆杨笑道“子贤兄看着都不一样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陈德仁浑身都散发着喜气。 乍一看，脸上的表情跟以往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 嘴角含笑，眼里带光。 确实是不一样了。 第111章 拍马屁 此时的远香茶楼，掌柜的得知消息之后，便在门前弄了个牌子，说明今日未时后便不再招待客人。 还让人散发消息出去，说是今日院案首会在申时过来远香茶楼。 以后他们远香茶楼，可是接待过县府院案首的茶楼，到时在学子间，谁人不知？谁人不来？ 陆杨无形之中倒是给远香茶楼打了波广告。 申时未到，掌柜的便让小二站在门前招呼前来的学子。 而他自己，也是站在门前，看着一个个往远香茶楼而来的学子们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哟，诸位请进。” 赵掌柜笑眯眯地把几人请进去，随后高声喊道“小二，快上茶！” 好在他这茶楼还够大，不然还怕不够地方让这些学子们坐。 赵掌柜用手帕擦了擦汗，刚转头就看到一个眼熟的少年往这里走来。 他眼睛一亮，立马快步迎了上去。 “哎哟，陆相公您可来了。” 陆杨愣了愣，转头往后看了一眼，才发现掌柜的真是在叫自己。 喊相公什么的，还是别了吧。 陆杨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笑道“掌柜的叫我名字就好，叫相公什么的，有些见外了。” 赵掌柜只觉陆杨好说话，没想太多，心情十分爽朗地笑了起来。 “公子可是秀才公了，喊陆相公也是应该的。” 陆杨见掌柜的不愿改口，想到以后可能不止一个赵掌柜这样称呼自己，陆杨便也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赵掌柜也是人精了，他看着陆杨身边始终噙着一抹淡笑的清俊男子，笑道“这想必就是陈相公了吧？” 陈德仁倒是没想到赵掌柜会认识自己，连忙拱手道“小生见过掌柜的。” 眼看前面又来了几位学子，掌柜的连忙让陆杨和陈德仁进去就坐，顺便还把自己的考虑说了出来。 “陆相公，这次的酒茶，到时候我给你们送一些。” 陆杨一听，忙说“掌柜的不用如此，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莫要搞这些。” 赚点钱也不容易。 而且他们都是aa的，分下来一人也就几百文，大家也是能承担得起的。 哪能平白地欠赵掌柜这个人情呢。 赵掌柜原本还想说什么，见陆杨脸色摆在那里，想了想，便也笑道“行行，那小的到时候送些茶水过去，陆相公就别拒绝了，就当是远香茶楼祝贺诸位上榜的秀才公的。” 陆杨笑了笑，可不敢担下这个头。 他一人怎能代表所有上榜的学子呢？ 若是被人知道，怕不是要笑话他。 陆杨瞥了眼赵掌柜，淡笑道“掌柜的，这话还是要问问他们为好，我和陈兄就先进去了。” 赵掌柜愣了愣，没想到陆杨这态度竟然变得这么快。 想了想，他突然拍了下自己的大腿。 “哎呦！” 他忍不住惊叹一声，总算是想明白自己先前哪句话说错了。 他原本是想着讨好这个陆秀才的，没想到倒是说错话了。 想着先前陆杨离去时的眼神，赵掌柜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惹怒陆杨了。 而这个茶水什么的，他也不知道该不该送了。 左右为难也不过如此。 这边，陆杨和陈德仁走进了远香茶楼。 因着申时未到，这会来的人倒是不多。 陆杨看了一眼正聚在一桌说话的几个学子，也没有往上凑，而是跟陈德仁另外找了个靠窗的桌位坐下。 小二的手脚麻利，直接按照之前掌柜的吩咐，啥都不用说，直接给两人端了壶茶水过来。 顺便还带了盘糕点。 陆杨看了一眼，笑道“有劳了。” 小二的忙道“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客官慢用。” 见小二离开，陆杨给两人倒了杯茶水。 陈德仁垂眸，端起茶杯，不经意地问道“为方兄在生掌柜的气？” “生气？” 陆杨轻笑着摇头，脸上有些无奈。 “子贤兄，你没听出来掌柜的意思吗？” 陈德仁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掌柜的先前说的话，才若有所思地回道“原来如此。” 不过，他也能从掌柜的态度里听出来掌柜的无心之过。 他看着正端着茶杯喝水的陆杨，又瞥了一眼正站在门前看向这边的掌柜，笑道“为方兄，你看，掌柜的都有些不安了。” 陆杨转头看去，刚好与掌柜的对视上了。 想到这毕竟是人家的茶楼，他们一会还要在这里吃饭，陆杨便起身走向赵掌柜。 “掌柜的，我先前说那话并没有其他意思，你莫要多想。” 赵掌柜又惊又喜，连忙附和“陆相公没说错，我先前也想了一下，确实是我说错话了。” 陆杨笑了笑，又跟掌柜的说了两句后，便回了陈德仁那。 陈德仁没过来，只是坐在座位上看着。 不过掌柜的脸色转变他也看到了。 总归误会解除就好。 他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陆杨端着茶杯，只是笑着，并没有说话。 误会是没有误会的，赵掌柜经营了这么多年的茶楼，接触过这么多人，哪还能像他们这些小年轻一样，不经思考就把话说出来。 总归不过是拍马屁没拍到他的点上罢了。 要算的话，勉强也算得上误会吧。 两人没有再说话。 掌柜的也算是下了本了，这大堂里透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凉气时不时地附在皮肤上，传来一阵凉快。 陆杨眉眼舒展，一边喝着荷叶茶，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若不是一会还有逃不掉的交际。 陆杨倒是能在这里坐上一天。 陈德仁心情也好。 不止是完成了自己之前定下的目标，还有心间的安定。 好像跟在陆杨身边，整个人都变得慵懒了不少。 一切世俗都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两人坐在窗边，自成一片小天地。 与周围的吵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也让人融不进去。 学子们进来时，视线便会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 他们知道那是院案首，却也迈不出步子过去破坏。 直到一道明朗的笑声响起，那片小天地才被拉回了人间。 第112章 你们可知这句诗是出自哪里 高敬平走过去，直接坐到了陆杨身旁。 “为方兄，子贤兄，你们怎么选了这么个位置？” “人少。”陆杨随意地应了句。 高敬平回头看了一眼正往这边看过来的学子们，了然地转过头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陆杨顺着他先前的视线看过去，便见这茶楼里已经来了不少人。 看着应该也是快要开始了。 想到这，陆杨看向高敬平，轻笑道“承泽兄，我与大多数学子都不相熟，你可得帮帮我。” 说着，陆杨又看向陈德仁，“还有子贤兄也是，一会你们可得帮着我点啊。” 陈德仁自然答应，“为方兄放心。” 高敬平点头，只是眼里带着一丝坏笑。 “为方兄，我们三个人的酒量可拼不过他们啊。” 说着，高敬平拍了拍手，便见几个小厮走了过来。 个个肌肉隆起的，看着力气就大。 陈德仁呆了一下，看向高敬平眉头隆起。 “承泽兄，打架可不行。” 陆杨看了看那六个身强体壮的小厮，又联想到之前高敬平说的话，微微皱着眉头，试探地问“怎么？难不成承泽兄这是找来抬我们的？” 高敬平一听，哈哈大笑起来，直叹陆杨聪明。 陈德仁想到那场景，脸都白了。 不会到那种地步吧？ 陆杨眼皮猛地跳了跳，他看向高敬平，问道“承泽兄，你既然都带了这么多人来，为何不找个能喝的来呢？” “这，还能这样？” 高敬平也有些懵。 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刚这么想，一旁的陈德仁便摇头。 “那可不行，这可是学子之间的交流会，也是靠着为方兄的名声过来的，若是用了这一招，对为方兄的名声不好。” 陆杨倒是不在乎这个，不过陈德仁确实说得也对。 这本来只是他顺势说的宴，没想到后面竟然会变成一个庞大的交际宴。 陆杨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聚在一起说话的学子们。 过了会才收回视线， 这个宴的主角可不是他。 大家只是借着他的名声过来，顺道结识一些人罢了。 陆杨看得清楚，并不会太把自己当回事。 这个宴，不管是对落榜的，还是对上榜的学子来说，都有好处。 这会还未正式开始，陆杨倒也不会凑上去。 三人就坐在那里随意地聊着，堂内的学子们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了。 话聊着聊着，视线便转到了陆杨三人身上。 要想融入院案首的圈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能与院案首成为朋友，学识方面也低不了。 就院案首身旁坐着的，一个是永州府里的第一名，院案首后面的第二名。 另一人是兴阳县里的第十二名，院案首后面的第八十六名。 这可都是在榜上呢！ 有些榜都没上的人，倒是有心想跟陆杨认识认识。 毕竟若是能跟陆杨交上朋友，这以后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就可以让陆杨指点一下。 而且，以陆杨这个起点，到时候举人，进士什么的，都是有可能的。 他们提前认识，以后等陆杨金榜题名了，他们也能厚着脸皮沾点光。 想到这，便有人坐不住了。 他们有些就是冲着陆杨过来的，这会见陆杨几人聊得正开心，想了想，便互相鼓舞了一番，一起往陆杨那里走。 “为方兄，承泽兄，子贤兄，我是黎乡县第六十名的陈朝行。” “我也是黎乡县的，我叫......” “我是清元县的......” 陆杨几人起身笑着点头，人太多了，他们只能记住一两个人的名字。 高敬平就算认识的人多一些，那也只是限于永州府府内的。 这会来的都是其他县的，高敬平也只能跟着点头了。 陆杨看了看面前，起码有八九人。 这座位也不够这些人坐的，而且...... 陆杨看着不远处正往他们这里走来的学子，深知这会是躲不过去了。 他笑道“我们去那边坐着说吧。” 陆杨指了指大堂中间。 这可合了大家的意。 大家伙们忙道“行行，为方兄，请！” 陆杨带头，回头看了一眼高敬平和陈德仁，让他们记得帮他。 高敬平和陈德仁点头，默默地跟上了陆杨的脚步。 这会大家都凑在一起，都是些朝气蓬勃的男人，热气都聚在一起。 那热度可想而知...... 陆杨维持着笑意，把手帕拿出来，笑道“大家都坐下说吧，站着也不是个事。” 高敬平笑着附和，“大家都坐下吧，这样也好说话。” 不然乱糟糟的，像什么话。 陈德仁也在一旁点头。 等大家都找座位坐下之后，陆杨也松了一口气。 先前大家都站一起，各说各话，又乱又吵。 这会倒是安静了不少。 陆杨起身看着大家，拱手道“我没想到今日会有这么多人过来，大家按着自己的意思来就行，无需顾着我。” 这些学子平时本就很少接触陆杨，这会见陆杨这么平易近人，心里倒是升起了一丝好感。 “为方兄，在下有个问题，不知为方兄可能解答一下？” 陆杨看向隔着两个桌子起身跟他说话的男子，见那人身体瘦弱，脸色惨白，神情却十分认真，并没有那种要捉弄人的意思后，陆杨点头。 “好，你说。” 那人松了一口气，连忙把自己心里疑惑的地方问出来。 “为方兄，这个覆试诗题，不知为方兄是如何破题的？”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小声说话的学子也停止了交谈，都转头看向陆杨，想知道陆杨是怎么解题的。 陆杨看着这些齐刷刷看过来的视线，便知道这都是躲不过去的。 想了想，陆杨笑道“你们可知这句诗是出自哪里？” 有人摇头，也有人点头。 陆杨一眼看去，摇头的人其实跟点头的人是差不多的。 他掩藏下自己心里的疑惑，又道“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这可是陈思王所做，说的可不是美人。” 陆杨这句话一出口，原本心里还有些郁结的学子，听了之后就有些忍不住了。 “不是说的美人，那是说的什么呢？” 陆杨看了一眼坐在后面起身提问的人。 比起之前提问的那人，这人明显是带着一丝怨气的。 第113章 你以后最好躲着我们走 陆杨也没客气，直接回道“你真觉得学政大人出这题，就是为了让我们谈论美人？” 那人被哽了一下，看着对面背对着陆杨的陈略皱眉，怎么跟陈略说的不一样？ 陈略嘴唇动了动，让那人继续问。 那人顿了顿，想起之前陈略说过的话，若是真能把陆杨问住，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去学政大人面前闹一闹。 想到这，那人抬头看向陆杨，高声道“学政大人是何心思，也不是我们能在这里谈论的。” 陆杨瞥了一眼那人，看向之前点头的学子，问道“之前点头知道出处的，也是这样认为的？” 高敬平起身笑道“我知道这句诗说的可不是美人，我破的，可是才华。” 陆杨看向高敬平，点头赞同。 “我与承泽兄一样，这诗意，可是指杰出的才华，可不是说一般的美人。” 原本还觉得自己作的诗十分不错，却不知因何落榜的学子，此时恍然大悟。 陈德仁看着两人，也是一脸沉思。 他当初状态不好，这题也是咬着牙坚持写下来的。 但他知道这诗是陈思王写的，就算不知道学政大人的心思，结合一下陈思王的遭遇，他就知道这诗题不是说的美人。 他当时套了个怀才不遇过去，没想到倒是误打误撞了。 先前提问的那人道谢之后，便一脸深思地坐下了。 而另一人，脸色却十分难看。 他愤愤地瞪了一眼陈略，跟陆杨拱了拱手便大步离开了茶楼。 跟他同一桌的人，怎能看不到此人的眼神。 陈略顶着这些人琢磨不透的视线，坐立难安。 那人离去时的行为让陆杨把视线放到了陈略身上，想了想，陆杨给了高敬平一个眼神。 高敬平原就是跟陆杨一样站着，离去那人的一举一动自然也是在他的眼皮底下。 他看向陆杨微微点了点头，便唤来一旁的小厮，让人过去看看那背影是谁。 众人坐着，陆杨和高敬平站着，这就导致两人的眉来眼去被有心的学子看在了眼里。 这会随着小厮的身影移动，众人的视线也不自觉地跟着移动。 高敬平身边的小厮，自然认识陈略。 毕竟陈略之前跟高敬平关系好时，还出入过高家。 这会小厮惊讶地看着陈略，转头就跑到高敬平耳边，轻声道“少爷，是陈公子！” 高敬平眉头瞬间皱起，眼里露出一抹厌恶。 明显到周围的学子都能感觉到高敬平的情绪。 陆杨离高敬平近，自然更能捕捉到高敬平的情绪。 看着那个稍稍有些眼熟的背影，陆杨眼里闪过一丝沉思。 他慢慢坐了下来。 接下来，可就是高敬平的事了。 果不其然，高敬平毫不客气的，直接把陈略的名字喊了出来。 “怎么，敢来这里，却不敢现身？” 陈略这人惯会阿谀奉承，大堂里的大部分学子都知道陈略的名字。 这会听到高敬平冷声喊着陈略的名字，不少人纷纷惊讶地看向陈略的方向。 陈略见躲不过，便有些僵硬地扭头看向高敬平。 “承泽兄，我不是不敢现身，我就是怕你生气罢了。” “呵，怕我生气你还来？” 还敢在暗地里做些小动作来恶心人，他以前真是瞎了眼了。 想到都是因为他，才让陆杨遭遇这些，高敬平便有些不好意思。 “为方兄，都是因为我，才让你遇到这种小人。” 陆杨摇头，表示不在意。 小人嘛，只要活着就会遇到，陆杨心态贼好，漠视就行。 不然越理，人家跳得越欢。 不过高敬平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陆杨从桌上的瓜果盘里抓了把瓜子慢慢嗑着，看高敬平怎么处理这个陈略。 高敬平低头看了一眼嗑得正欢的陆杨，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不是来帮陆杨的吗？ 陈略听着高敬平的话，怒火在心中狂烧。 他当初也是一时被嫉妒心糊了眼，做了些追悔莫及的事，不过事也没成，怎么就不能原谅他这一次呢？ 想到前些天夫子派人过来让他回学堂收拾东西回家的事，陈略就恨。 他都知错了，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个改错的机会，非要把他往死路里赶呢？ 想到这，陈略也顾不得周围这么多人，他怒目看着高敬平，恨道“承泽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还要跟夫子说这事呢？” 陈略现在也不是夫子的学生了，高敬平可不怕陈略的坏名声会影响到夫子。 他冷笑道“陈略兄，我至今没在众人面前掀开你的面目，便是在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但你之后一次次地与我作对，如今还找人来与为方兄作对，你......” 陈略呼吸一窒，顶着各种视线沉声阻止了高敬平接下来要说的话。 “承泽兄！” 凭他的直觉，若是真让高敬平往下说，以后他的前途，可就真的是完了。 他看向高敬平，眼里有着一抹脆弱和恳求。 “我再也不会在你面前出现，希望你不要往下说了，行不行？” 高敬平看着陈略，嘴唇抿紧，眼里有着纠结。 他也知道这事若是说出来，以后陈略就别想继续往下考了。 这对于一个苦读十年的学子来说，莫过于是要人命。 只是想到若没有陆杨，陈略就会得手，如此，他的下半生，可就毁在陈略的手里了。 想到这，高敬平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陈略兄，你以后最好躲着我们走，不然，你就别想再往下考了！” 陈略心里又惊又喜，顾不得周围或好奇或探究或憎恶的眼神，跟高敬平道谢后，转身就跑了出去。 周围已有人看出了一些端倪，本想说两句的，但看着高敬平那冷硬的脸色，也说不出口了。 陆杨把未嗑完的瓜子放回盘中，起身对着各位学子拱手。 “实在是抱歉了，承泽兄心情有些不好，大家在这吃好喝好玩好，我与承泽兄去雅间有些事谈，晚点与各位兄台再聚。” 第114章 有什么办法让这只虎回不到山里 众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就算他们还有很多问题要问陆杨，却也知道这会高敬平的脸色确实不好。 陆杨要跟高敬平聊聊，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想到这，便有人道“为方兄你好好劝劝承泽兄，莫要为这种小人难过。” “是啊，陈略那人我早就看不惯了，以后不与他交好就是，承泽兄莫要生气。” 高敬平瞥了一眼捏着他手臂不放的陆杨，脸色也有些放不下来了。 他听着这些劝慰他的话，真是一口气梗在心口，有心想说他没生气，也没难过什么的，却又说不出，实在是难受得紧。 陆杨跟众人说了两句，便推着高敬平往楼梯的方向走。 上面的雅间都是没人的，陆杨跟柜台前的掌柜说了声，便拉着高敬平往楼梯上走。 陈德仁跟众人点了点头，便也跟在了后面。 三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里面一些的雅间。 陆杨几人一走，大堂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有讨论陆杨之前说的那诗意的，也有讨论陈略的。 还有的，则是在说些从外面听来的消息。 掌柜的一看，连忙让小二去介绍自家茶楼里的茶叶和酒水。 刚好也到吃饭的时候了，让小二也顺便提一下自家的招牌菜。 小二一听，指了指上面，问自家掌柜，上面的要不要去。 赵掌柜眼睛一瞪，忙道“人家谈事，你去打扰作甚？” 不过，想了想，赵掌柜还是让另一位小二往上面送壶茶水，还有一些糕点。 陆杨和高敬平三人到雅间里坐下之后，并没有立即说话。 片刻后。 陈德仁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看了看陆杨，又看了看脸色怪异的高敬平，不解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呢？” 陆杨笑了笑，“让承泽兄缓一缓。” “哦。” 陈德仁理解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话了。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陆杨看了一眼两人，起身开门。 “怎么了？” 陆杨看着端着东西过来的小二，笑着问了一句。 小二嘿嘿笑着，“陆公子，这是掌柜的让我端上来给你们的。” 陆杨看了眼托盘上的东西，这才让开身子，笑道“你们掌柜的有心了。” 小二摇头，把东西放下后，刚想转身离去，便听到陆杨说。 “一会还要麻烦你端些饭菜上来。” “好，公子稍等。” 小二虽然疑惑，但也没说什么，应了声便下去了。 等房门被关上之后，陆杨才出声。 “一会我们就在这吃点东西吧。” 陈德仁点头，他也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地方，在这他能更自在一些。 高敬平倒是被陆杨这话给弄得哭笑不得。 他看向陆杨，冷哼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陆杨疑惑地抬眸看向高敬平，“我怎么没安好心了？” 高敬平没说话，只是低头给陆杨和陈德仁倒了杯茶水，最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 陆杨这会也琢磨出味了，他看着高敬平承认自己的心思。 “承泽兄，我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大堂里人太多了，这你一句我一句的，他得应付到什么时候去。 而且他觉得他不在的话，他们还能聊得更自在一些。 助人为乐，你乐我乐大家乐，这有什么不好？ 高敬平端着茶杯喝了两口，随后看向陆杨笑道“为方兄打算怎么安慰我？” 陈德仁也好奇地看向陆杨。 陆杨呵呵笑着，先是把茶水两口喝完，放下茶杯之后，抬眸直直地看向高敬平。 “承泽兄，放虎归山可要不得。” 高敬平被陆杨冷淡且不可捉摸的眼神吓得愣了愣。 “放虎归山？” 陈略吗？ 高敬平垂下眼帘，陷入了沉思当中。 陆杨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陈略这人，他也算是有些了解的。 说是会改，估计死到临头也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只是当时人这么多，他还能说什么呢？ 陆杨瞥了眼高敬平，没有理会他的喃喃自语，反而看向一直不说话的陈德仁。 见陈德仁只是捧着茶杯，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后，陆杨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看向陈德仁的茶杯，笑道“子贤兄，我给你续上茶水吧。” 陈德仁回神，看了眼已经没两口茶水的茶杯，不好意思地点头。 “谢谢为方兄。” 陆杨摇头。 茶水落入茶杯的声音有些清脆，让高敬平收起了沉思。 他看向神情淡然的陆杨，等陆杨放下茶壶，才问“为方兄有什么办法能让这只虎回不到山里？” 陆杨端起茶杯，手指摩擦着杯面，淡笑道“办法有那么多，承泽兄自己拿主意就是。” 他只是提个意见，别的他可不管。 高敬平若有所思地点头，似乎是已经做好了什么决定。 这会，小二也端着热乎乎的饭菜过来了。 陆杨肚子正饿着呢，听见敲门声腾地一声就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楼下敬酒、吟诗作赋和各种谈笑声便传了过来。 陆杨让小二先把饭菜拿进去，便走到护栏边往下看了一眼。 见大家相处得这么融洽，陆杨心满意足地回了雅间。 小二把赵掌柜要他拿上来的桂花酒放下，笑道“几位公子慢用，有事喊一声，就会有人过来。” 陆杨点头，从荷包里拿出几个铜板塞到小二的手里。 “辛苦小二哥了。” 小二一看，顿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小的就在楼梯边候着，几位公子放心。” 等小二走后，高敬平笑道“这小二倒是个机灵的。” 陈德仁点头，“确实。” “接触多了自然也会了。” 陆杨端起酒杯，“不说这些了，来，我敬你们一杯，今晚看谁先醉！” “好！” 高敬平也不想想那些琐事了，闻言，也抛开了心里的烦闷，举起了酒杯。 陈德仁露出一抹淡笑，看着两人点头。 “来，一口闷！” 陆杨和高敬平惊讶地对视了一眼，都没想到一向安静的陈德仁，竟然会说出一口闷的话。 陈德仁看着两人疑惑的眼神笑道“怎么？我大哥喝酒时都是这样说的，我说不得？” 陈德仁也不是木头，听了陆杨和高敬平那么多话，多多少少也能感觉到一些不对劲。 怕陆杨和高敬平不自在，他倒也愿意放开些性子。 往常安静，那是心里有事。 如今他也榜上有名，成为了一名秀才，心里自然也能松一口气。 如此，他怎能不开心呢？ 第115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 陆杨本想着就在雅间里和陈德仁，以及高敬平两人聊些无关紧要的事，顺便喝两口小酒，身心放松一下。 没想到倒是被楼下的学子们找上来了。 小二还在外面提醒着。 “几位公子，他们过来了。” 陆杨无奈起身，顺便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随后看向陈德仁和高敬平，“我们出去吧。” 刚好他们也吃了些东西，稍微填了下肚子，起码一会喝酒时不会肚子难受。 陈德仁和高敬平起身，淡定地跟在陆杨身后。 这会门外已经有好几个学子堵在那里了。 陆杨瞥了一眼他们拿在手上的酒杯，笑道“这里地方小，我们下去再喝个痛快！” 几人脸上都有了些许微红。 陆杨也怕人多在楼上闹会出现意外，索性就随了他们的愿。 几人自然没醉，闻言一脸高兴地簇拥着陆杨下楼。 陆杨走下楼梯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今晚不醉是不行了。 这些人显然已经喝了不少，性子都放开了。 陆杨转头看向高敬平，让他一会跟掌柜的说一下，若是大家到时都醉了，就让掌柜的费点力，派人把他们送到客栈里去。 赵掌柜自然不会说不，这可是讨好这群学子和院案首的好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 就在高敬平跟身边的小厮们说了一会注意点周围，别让人趁机闹事，一转头，就见陆杨已经仰头喝下一杯酒。 周边人还在起哄，让陆杨再喝一杯。 高敬平皱了皱眉，抬步就想往里走。 却是被几个学子围了上来。 “承泽兄给，我们敬你一杯！” 高敬平看了一眼递到面前的酒杯，拿过之后直接一口闷下。 “大家慢喝，我去前面有些事。” “好！” 正是热闹之时，大家也不会在意这么多事，忙又去找人互相敬酒。 高敬平走到陆杨身旁，拿过他手里的酒杯，仰头直接喝了。 “你喝多少了？” 陆杨回头看了一眼，见高敬平已经过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陈德仁正被几人围着，一时半会估计是帮不了他了。 赵掌柜早就把价钱算好了，这会听到陆杨的话，忙道“每人两百文钱即可。” 酒喝了不少，这个价倒也合适。 陆杨直接给了三人的份。 高敬平眼睛动了动，却也没说什么。 陆杨也没解释，只是笑道“一会就要麻烦承泽兄了，我把子贤兄带回去就行。” 高敬平皱眉，“你一个人能行吗？” “能行。” 这会小厮端着两碗醒酒汤过来。 陆杨接过一碗，直接一口气喝完。 他低头看了一眼碗中的葛花，把碗递给一旁的小厮。 高敬平这会也把葛花汤喝完，“你去帮忙吧。” 小厮点头，忙又跑去伙房端了两碗醒酒汤出来。 陆杨这会已经走到陈德仁身旁，给他灌了一碗醒酒汤后，便把他扶起来。 “承泽兄，我们就先走了，明日见。” 高敬平点头，想了想，还是派了个小厮帮忙送回去。 陆杨看了一眼把陈德仁接过去的小厮，也没有拒绝，跟高敬平道了声谢就走了。 剩余的那些学子们喝了醒酒汤缓了会后，也不麻烦茶楼掌柜和高敬平，付了钱就走了。 只剩下几个因失意，趁机喝得烂醉的学子，高敬平让人送去旁边的客栈后，便带着小厮离开。 翌日卯时，天色微微泛白。 陆杨洗漱好后，直接来到陈德仁的房间敲门。 “子贤兄，你好点没有？” “我没事，一会就来。” 陈德仁应了一声，忙穿好衣服鞋子出去洗漱。 他本身酒量不是很好，昨晚喝得不算多，回来时又喝了醒酒汤，这会醒来只是有些身体不适，其他的不良反应倒是没有。 等陈德仁出来时，陆杨已经坐在椅子上喝着粥。 陈德义看了一眼，起身去伙房给陈德仁拿了几个包子和热粥过来。 待陈德仁吃完，整理好仪容仪表，太阳也冒头了。 几人坐在堂屋里，眼睛直盯着大门。 陆柏忍不住嘀咕，“是今天上门吧？” 陈德义点头，“听消息是的，就是不知道学政大人会不会改变主意。” 第116章 雀顶，蓝袍 陆杨放下茶杯，摇了摇扇子，无奈道“大哥，陈大哥，这才天亮，估计人家还没出门呢。” “那倒也是。” 被陆杨这么一说，陆柏也不着急了。 拿起茶壶给几人都满上后，陆柏又去伙房装了壶荷叶茶来。 刚放下茶壶，屁股还未落凳，外面就是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 陆柏和陈德义浑身一颤，两人风一般地往外跑。 砰地一声，两人在堂门前撞到了一起。 “哎哟！” 两人同时惊呼一声，连忙扶着门框稳住身子。 陆杨端着茶水的手抖了一下，顾不得手背上的茶水，连忙放下茶杯起身走过去。 陈德仁也是，慌忙跑去扶住陈德义。 “大哥，你没事吧？” 陈德义摇头，啥事没有。 陆柏也是，面对陆杨的关心询问，忙说“没事没事，我听着是要到了，快快，我们去门前等着。” 陆柏站直身子就越过陆杨往前跑。 陈德义也连忙跟在后面。 陆杨和陈德仁相视一笑，理了理衣服，便也跟了上去。 打开大门后，吹吹打打的声音更甚。 陆杨看着前面几十米外，正一脸笑意捧着生员正服往这边走来的衙役们，嘴角也上扬了起来。 周围听见吹打声的百姓们也从家里走了出来。 “呀！竟是他们！” 一名老者惊呼，显然是认识陆杨几人。 旁边看热闹的男子不解道“钱伯，你认识他们？” 老者摸着胡子笑了笑，“那两个小哥经常来我这买菜，我自然是认识他们，只是没想到他们那小弟竟如此厉害。” 这小院子，以后可就不得了了。 而小院子的主人正满脸通红地往陆杨几人租下的小院子跑来。 身后的小厮们追都追不上！ 这边，吹打声停下。 几名衙役走到陆杨几人面前，看了看陆杨，又看了看陈德仁，恭敬地问“不知哪位是陆相公，哪位是陈相公？” 陆杨和陈德仁各上前一步，拱手笑道“在下陆杨。” “在下陈德仁。” 衙役笑意更甚，从一旁的衙役手里接过一套正服，一边说一边递给陆杨。 “恭喜陆相公取得本次院试院案首！” 此话一出，旁边一路跟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们顿时低呼了起来。 “那小伙子是院案首？！” “这么年轻，往后前途可不得了了！” “你们家里有适龄的姑娘，赶紧抓住机会，这两个小兄弟我看着都挺好的！” “我们哪高攀得上哟！” 因怕扰了官差办事，大家只敢低声讨论，时不时地看着陆杨和陈德仁一阵羡慕。 陆杨接过生员正服，笑道“谢谢，一点心意，还请几位大哥收下。” 陆杨看向陆柏。 陆柏早已把银子准备好，这会忙从袖口里拿出几两银子往几名衙役手里塞。 边塞边说“辛苦几位小哥，一点小钱，还请不要嫌弃。” 衙役们摸着手里的碎银子，哪会嫌弃，顿时一人一句地祝贺起了陆杨。 等陆杨退开后，衙役便也拿过一旁的正服递给陈德仁。 “恭喜陈相公通过院试！” “谢谢，谢谢！” 陈德仁很是激动，眼眶通红，浑身发抖，声音听着都有些飘。 衙役笑了笑，心说这才是大多数学子会有的反应。 不像那位，一脸淡笑，让人捉摸不透。 衙役回神，连忙又说了几句祝词。 陈德义咧着嘴，双手发抖地给几个衙役塞钱。 即使他们家跟陆杨家比不上，给的却也是碎银子。 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这点钱说什么也是要给的。 把几名衙役恭恭敬敬地送走后，陆柏忙拉着陆杨往里走。 “杨子，快，快穿戴给大哥看看！” 陆杨笑了笑，听话地回房换衣服。 一旁的陈德仁也被陈德义推着回了房。 只剩陆柏和陈德义紧张地等在外面，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就怕错过了第一眼。 陆杨出来时，陈德仁也刚好开门。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眼里既有兴奋，又有新鲜。 雀顶，蓝袍！ 往后，他们的身份，可就跟现在不一样了！ 陆杨胸腔里有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气涌在心头，脸颊两端莫名发热。 而陈德仁眼眶又酸又热，若不是记得今日要笑，他估计已经激动地哭出来了。 苦读十载，现在终于迈上了这条路，总算是找到了一些安慰。 陆杨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笑道“子贤兄，我们出去吧。” “嗯！” 两人抬步，一起走出堂屋大门。 陆柏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弟，神情恍惚，以前的一幕幕从眼前滑过。 最后定格在了这个穿戴着生员正服的小弟身上。 一切的付出，现在都有了回报。 陆柏眼前一阵模糊，竟有水雾慢慢浮上眼眶，他上前几步，走到陆杨面前，想摸又不敢摸的，颤着手抚上那身衣服。 他颤声道“小弟，大哥不是在做梦吧？” 陆杨喉结滚动，咽下喉间冒起的酸涩，拉着陆柏的手放到自己的手臂上，笑道“大哥，是真的，不是梦。” 陆柏低头看着，手指不自觉地摩擦了几下，随后立马回过神，慌乱地把那一小片有些褶皱的布料抚平。 “可别弄坏了！” 陆杨失笑，“大哥，这布没那么脆弱。” 陆柏摇头，还想说什么，却是听到了一阵痛哭声。 两兄弟连忙追随哭声看过去，就见陈德仁手足无措地站在陈德义面前。 而陈德义蹲在陈德仁两步远的地方，低头捂脸，痛哭呜咽声不断响起。 陆柏看着，却是十分明白陈德义的心情。 他走过去把陈德义扶起，拍着陈德义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 陈德仁松了一口气，刚往前走了一步，想让自家大哥别哭，便听到陈德义一声吼。 “你别过来！嗝~” 陈德义不小心打了个隔，顾不得不好意思，连忙说“你别过来，小心弄脏了衣服。” 陈德仁原本还有些担心，一听这话，倒是变成了哭笑不得。 陆杨这会也走了过来，笑道“陈大哥也是喜极而泣，若不是一会还要去府衙那边，我怕是都要哭一场。” 这话让陈德义忍不住笑了起来。 “哪的话，今儿可是大喜日子，你们可不能哭。” 陈德义擦了擦眼睛，心情也平稳了一些。 “我看也到辰时四刻了，你们也该出门了。” 陆柏也点头，“是该出去了。” 第117章 押对宝 门外的陈竖一边擦着汗水，一边在小院子门前走来走去，也不敢上前打扰。 这猛地听到哭声，他心肝都颤抖了一下。 好在这哭声不久，里面隐隐传来一两个能听得清的词，陈竖连忙扯了扯衣服，又擦了把汗水，把手帕递给一旁的小厮。 “怎么样？没有失礼吧？” 陈竖看向身旁的小厮，忙问他们他的仪容仪表有没有问题。 “没有，老爷好着呢！” 闻言，陈竖松了口气。 他这一路激动地跑来，平时看着也不长的路，不知怎地，今天跑了这么久才到这。 后面险些还跑偏了。 好在有小厮提醒，不然他铁定要找好一会。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这一片地方，他们陈家应该是有三四个小院子在这。 平时把它们租出去，收点小钱。 没想到租了这么多年，今儿总算是押对宝了！ 他在这里可是站了一会了，听那些看热闹的人说，这里住的，可是本次院试的院案首！ 这李牙人真是不错，竟把这么好的苗苗送到了他的小院子里。 一会定要让人去李牙人那里送些礼，以表谢意。 还有这两个秀才公，也得把之前他们租院子的钱退回去才行。 还得多退点！ 想着，陈竖唤来其中一名小厮，吩咐。 “你回府找夫人拿些钱，就说我有用，再让她准备两份大礼，一会送到这里来！” “是。” 小厮连忙匆忙跑回去。 陈竖看着，拿过一旁小厮手里的扇子自己动手扇了扇。 他心头火热，看着这间小院子满脸笑意。 他家那小子再过几年也要参加县试了，到时候就让人把他送到这里来温习，多沾沾两位秀才公的文气。 说不定到时候他们家也能有个秀才公出来。 想到这，陈竖又看了看这间小院子，打算到时候好好修一修。 但想了想，他又不打算修了，万一到时候把残留的文气修走了咋办？ 就在陈竖胡思乱想的时候，小院子的大门开了。 陈竖手一抖，差点抓不住手里的扇子。 陆杨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胖，穿着精致，浑身散发着我很有钱的男子，不解道“您是？” 陈竖这会眼睛里全是陆杨和陈德仁身穿的那套衣服。 这可是脱离了平民身份，进入士大夫的象征啊！ 陈竖看得一阵心头滚烫。 他忙收起扇子，拱手笑道“见过两位相公，我是这间小院子的主人陈竖。” 陆杨还未做出反应，陆柏就上前两步，先给陈竖回了个礼，然后笑道“原来是陈东家，快快里面请。” 陈竖一看陆杨和陈德仁的穿戴，就知道两人这是准备去府衙那边，这会他可是过来祝贺，给两人留个好印象的。 哪能浪费人家时间呢。 万一去晚了可怎么办？ 那不就是结仇了吗？ 想到这，陈竖笑道“我就是过来祝贺一下两位相公的，我晚点再登门拜访，这会就不妨碍你们办事了。” 陆杨笑了笑，倒是觉得这位陈东家有些意思。 他笑道“这会还早，要不陈东家先进来喝杯茶？” 陆杨都开口了，陈竖再推辞下去，那就有些不好了。 想到先前派人回府里拿礼的小厮，陈竖摸着小胡子含笑道“行，那陈某就叨扰了。” “哪的话，陈东家能过来，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 陆柏忙把陈竖请进去。 但陈竖哪能先进去呢，忙伸手让陆杨几人先进去。 陈德仁笑了笑，看向陆杨，让陆杨来拿主意。 陆杨看着两人推脱来推脱去的，便笑道“一起进去吧。” 待陈竖坐下后，陆柏让陈竖稍等片刻，便去厨房那边弄了壶荷叶茶来。 小院子里只有荷叶茶和薄荷茶，其他待客的茶也没有。 也就只能用荷叶茶来应付一下了。 “陈东家还请不要嫌弃，这茶水有些简陋，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陈竖呵呵笑着，忙双手接过，笑道“哪的话，现在喝这荷叶茶刚好，清热养神，平肝泻火。” “呵呵，陈东家不嫌弃就好。” 待陆柏也坐下之后，陈竖才解释道“这次上门匆忙，我已经让人下去备礼了，一会就能送过来。” 陆柏几人哪是在意这些事的人。 陆杨笑道“陈东家人来了就行。” “对的。” 陈德仁也点头同意。 几人又聊一会，眼看时间确实差不多了，再拖下去的话，估计真要迟到了。 想到这，陆杨起身拱手，笑道“陈东家，我们就先去府衙那边了，您在这再坐坐，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陈竖也连忙起身回了一礼。 “两位相公尽管去，我一会也得回去了。” “行。” 陆杨和陈德仁也没有再客气，又跟陈竖说了两句，便出了门。 两人到府衙门前时，并没有受到过多询问，毕竟这身衣服就已经代表了很多东西。 今日过来府衙，便是来入宴簪花的。 待学政大人走完簪花流程后，便会分拨生员入县学或者入府学学习。 像陆杨这样的，若是有廪生名额，那肯定有他的一份。 若是得了廪生的名额，朝廷每年发廪饩银四两。 这对于贫困家庭来说，可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不过这个名额一般都很紧缺，可遇不可求。 陆杨也没报多大希望。 这会，两人在衙役的带领下来到了大堂里等待。 周围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家眉眼欢快，行为举止中却又带着一丝拘谨。 这毕竟是官署大堂，自带一股庄严肃穆。 尽管大家知道今天过来是因为一件喜事，但也不自觉地带了一丝谨慎。 陆杨看了一眼，见高敬平正被几人围在一起，便也没有过去，只是与陈德仁随意地找了个地方站着。 姜良站在一旁看着陆杨两人，眼里有着纠结。 不知道该不该过去与陆杨打声招呼。 他上次说要跟人家交朋友，结果他也没去远香茶楼那边彼此祝贺一下。 这会凑过去，好像是带着某种目的一样。 这些想法让姜良的双脚始终迈不过去。 陆杨顺着身上的视线看过去。 见是姜良之后，也没有过去，只是在原地微微点了下头。 第118章 捷报 不过一会，大堂内便站了不少人。 大家也自觉地停止了交谈，按县来排，规规矩矩地等着学政大人出来。 “学政大人到！” 待李守毅走到众位学子面前站稳，大家连忙行礼。 “学生给学政大人行礼！” 李守毅看着眼前这些拱手弯腰的学子们，眼中含笑，嘴角却是微微往下压。 他看了一眼在旁边站定的知府和各个县的学官，又看向这些难掩激动情绪的学子们，点头，让他们直起身子。 “本次院试千名考生参与，通过人数为一百三十六人，你们能站在这里，其中历经的艰辛想必你们自己比我更清楚。” 李守毅看向那些因听着他的话有些身子微颤的生员。 这些人中，大多都是一些年龄偏大的生员。 其中也不乏两鬓花白的人。 他移开视线，看向那些激动万分的年轻学子，沉声道：“你们既已成为生员，往后不可忘掉这份坚毅困苦，若因得了一些甜头便忘乎所以，以后书都不曾翻一页，只顾着眼前风花雪月的，往后成就定也不会高。” 李守毅说了几句告诫这群新生员的话，便让人把簪花拿过来，开始簪花礼。 ...... 而这边，捷报通过快马加鞭，早在昨日傍晚便到了各个县。 经过一晚的驿站歇息，天还未亮，差役们便骑着马，敲锣打鼓往大河村里赶。 而许则正收到学政让人送过来的兴阳县生员名单，忙让人准备笔墨，亲手写了捷报。 然后连忙让县丞去安排后续之事。 特别是给他们县争了光的陆杨家里，许则正特意叮嘱要一路敲锣打鼓地过去。 要让百姓们都知道，兴阳县里可是出了个小三元！ 整个永州府，可就这么独一份！ 往后，谁不说一句兴阳县人杰地灵？ 知道府城那边的报喜人已经去往大河村报喜，许则正一脸严肃地让人赶紧跟上去。 这报喜的活，谁人不想去？ 既能沾喜气，又有喜钱拿。 衙役们纷纷要求要过去报喜。 兴阳县此次上榜的考生有十六人。 县衙里留了两三个人守着，由县丞分配好，让他们赶紧骑马过去报喜。 此时的大河村，从前两日便开始有人守在村口。 这也是赵力的吩咐。 根据开考日来推算，也就这两天了。 陆杨肯定是会上榜的，赵力早就让人准备好鞭炮了。 就等报喜人一来，大河村就鞭炮齐鸣，务必要让这十里八村的都知道他们村里出了个秀才公，让他们馋馋眼！ 天刚泛白，根本不用人说，村民们自发地搬着凳子，坐在村口里干活。 有的在择菜，有的在编篓子，还有的，则是在吃早饭。 赵束这会正听从自家亲爹的意思，拎着一布袋的鞭炮往村口走。 还未走到村口，隐隐一阵奏乐声传来。 他眉头微皱，只觉是自己这些天紧张给闹的。 想是这样想，赵束还是加快了脚步。 刚走了两步，村口那边便传来一阵叫喊声。 “来了来了！快，快把东西收起来！” “我去喊赵族长他们过来！” “爷，奶！快出来看，报喜的来了！” 报喜的人马还在老远处，敲锣打鼓声都是隐隐约约的，便被眼尖的村民看到了。 大家互相奔走告知，不到片刻，陆家人也知晓了。 刘晓连忙让大儿媳妇把前些天去县城买的金贵茶叶拿出来，一会泡好招待几位报喜的差爷。 又让二儿媳妇去把今早上做的包子热几个。 还让三儿媳妇把刚做好的糕点拿出来摆盘。 而她自己，则是回房把之前买的干果和换好的铜板拿出来，一会发给那些跟过来的村民们，让大家伙们也跟着乐一乐。 弄好事情，刘晓看向正紧张地在院子里踱步的陆大石，皱眉道：“当家的，你快去换件衣服，就上次给你新弄的那件，那件看着喜庆，精神好！” 陆大石身上穿的是前年的衣服，加上小心维护，看着也是八成新。 不过听到刘晓说的喜庆后，陆大石巴巴地回房换了。 家里人都被刘晓喊回房换了套衣服。 见没什么不妥后，刘晓摸了摸心口，砰砰砰地心跳声。 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间跳出来一样。 乖乖，她小儿子成秀才公了！ 不一会，敲锣声从村口的方向传来。 刘晓摸了摸腰间的碎银子，把钱给几个儿子和陆大石拿着，让他们见机行事后，连忙招呼家里人去门前等着。 而村口里，赵力得知陆杨得了院案首，笑得嘴巴都合不上，忙给几个差爷带路。 “差爷您看，那便是陆家！” 衙役们远远地看着赵力指着的一个大院子，心里直乐。 看来这个院案首，家里可不是一般的农户。 这一趟，可是来得值了！ 几人脸上的笑意更甚，敲锣打鼓的劲更大了。 再加上村民们放的鞭炮，还真像赵力想的那样。 周围的村子都注意到了。 “哎！锣鼓声是大河村那边的！娘，我过去看看！” 少年不等妇人回答，丢下手里的活就跑了出去。 在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身影。 等妇人出来时，家里的几个男人都跑出去了。 ...... “老大，快把我之前备好的礼送到陆家去！” 李家村村长赶忙让自家大儿子把前些天备好的石蜜和干果送过去。 不止李家村，周围几个村子的村长，基本都备好了礼，就等着大河村那边的动静了。 这会听到声音，赶忙让族人把礼送过去。 而一些喜欢看热闹的，听到声响就跑出去了。 陆家门前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敲锣打鼓和鞭炮声震慑着大家伙们的耳朵，片刻后才慢慢停了下来。 差役们下马，一脸喜意地上前，手里还捧着捷报。 “陆大哥您看，是在这里告知还是进去说？” 陆大石这辈子都没见过几次差爷，这会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人家还喊他大哥。 陆大石心里慌张，却也保持住了脸上的表情，忙道：“差爷辛苦了，就在这里告知吧，让大家伙们也高兴高兴。” 带头的差役笑了笑，打开捷报，开始高声读起捷报里的内容。 “捷报！贵府......” 待听到陆杨得了院案首时，陆大石脑子一片空白。 傻傻地站在那里，嘴唇颤抖。 第119章 外面又有人来报喜啦 陆松连忙扶着陆大石，暗中伸手捏了捏陆大石的手，好让陆大石回神。 “爹，快拿捷报呀！” 陆大石听到捷报二字，猛地回过神。 “谢谢谢谢，有劳各位差爷走一趟了。” 陆松麻利地给五位差爷各塞了两块碎银。 带头差爷摩擦了下手，平生报喜说过的好话霹雳吧啦地说了出来。 把陆大石几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一旁的赵力摸着胡子笑呵呵的，眼睛都快看不到了。 即使他在村口那便知道陆杨是院案首，这回听到捷报里的内容，还是乐了起来。 小三元啊！ 那可是件不得了的事，往后杨子可就不得了了。 想到杨子还未成亲，赵力心思一动，随后又放弃了。 杨子的身份可跟他们不一样了，村里的姑娘哪还配得上他呢！ 唉，晚了啊！ 赵力摇了摇头，心里虽然可惜，但也高兴。 看着刘晓正在发干果，赵力伸手也接了几个桂圆和红枣，见里面还有一个铜板，赵力哈哈大笑起来。 是他眼拙了，陆家哪有不聪明的？ 刘晓不知赵力的想法，把前面一圈人一一发完，刘晓开始撒了。 “多谢大家关心杨子，来了都带点喜气回去，往后我们家杨子可就让大家费心了。” “哈哈，刘婶子说的哪话，杨子可是秀才公了，费心可是说笑了。” “那可不是，恭喜刘婶了，您啊，往后就等着享福吧。” “是啊，刘婶子往后可就不用愁了。” 刘晓听着这些话，心里只当个乐呵，哪会放在心上。 “谢谢大家的好话了，到时等杨子回来，再请大家好好吃一顿！” “哎，要的要的。” “到时刘婶子不说，我们也会过来的。” “哈哈，那是。” 刘晓笑着附和，把袋子里的东西都发完后，便回到陆大石身旁。 几个差役轮番上阵，这会也说得差不多了。 陆大石找着机会，让几位差役进去喝杯茶。 这说了这么久，几人也确实是有些口渴，顺势就走了进去。 赵力一看，连忙让赵束扶他进去。 太激动了，这会走路都有些不利索了。 陆大石把捷报升挂在堂屋中间，便让陆松和陆榕把里面剩余的板凳搬到院子里。 堂屋有些小，后面还跟着这么多村民，挤肯定是挤不下的。 只能优先几位差爷了。 这会赵力走了过来。 陆大石连忙上前招待，让赵力也在堂屋里坐下。 赵力过来，陆大石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要跟这些差爷聊什么，说多了就会露馅，这会赵力来了，还能帮他招待一下这几位差爷。 陆榕先去厨房把赵梨花泡好的茶水端出来，然后又去厨房把热好的包子和摆好盘的糕点端上来。 陆大石笑道：“几位差爷这么早过来，想必也是饿了，先吃点填填肚子，一会在这吃了再走。” 带头差役摇头，他们还要赶回去禀报学政大人和知府大人，哪还能留在这里吃饭呢？ 他忙说：“哎，陆大哥别忙活了，我们一会就得走了。” 陆大石眉头微皱，“家里饭菜都备好了，几位差爷若是要赶路，也得吃了才行呀。” 这会刘晓已经准备去厨房弄饭菜，好让几个差役吃了再走，门外却又是一阵敲锣打鼓声。 刘晓一愣，还未反应，便有村民跑了过来。 “大石哥，外面又有人来报喜啦！” 陆大石一惊，看了一眼面前的几位差役后，才起身。 刚想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那带头差役便笑道：“陆大哥快去接捷报吧，应该是县衙那边来人了。” 陆大石一听，跟几位差役说了几句招待不周的话，便带着一家子去了门前接捷报。 好在家里还有赵族长顶着，不然陆大石肯定要慌。 齐衙役早已知道有报喜人先到，这一路走来没见几个人也不生气。 这会走到陆家面前，见这么多人还围在这里，便知自己也没来晚多少。 见陆家人都已出来，齐衙役连忙让一旁的衙役们把知县大人要送的礼拿过来。 陆大石疑惑地看着这一大箱子，也不敢问什么，连忙招待起了几位衙役。 齐衙役笑道：“我们是知县大人派过来报喜的，陆相公可是给我们兴阳县争光了，这点礼，是我们知县大人送的，还请陆大哥收下。” 陆大石也算是有过经验的人了，闻言，忙说：“这都是杨子应该做的，知县大人宅心仁厚，如此，就多谢知县大人了。” 待陆大石把礼收下后，齐衙役把知县大人亲笔写的捷报拿出来。 陆大石忙做出接捷报的动作。 等齐衙役说完后，陆大石双手接过捷报，又让陆榕给几位差爷送点辛苦费。 照样也是二两银子一人。 好在刘晓做了准备，让家里的几个男人都拿着钱，不然这会可就要闹出笑话了。 见一切顺利，陆大石忙把几人往里请。 齐衙役想着既然来了，说什么也得跟里面的兄弟们打个招呼，便点头同意了。 几人一见面倒是称兄道弟了起来。 陆大石把第二份捷报挂好，忙让陆松两兄弟把里面的桌椅搬到院子里。 村民们这会早就识趣地退到外面了。 陆大石正发愁家里这么多人，只有一张桌子该怎么办，门外便传来几道熟悉的声音。 “陆大哥，知道你家里桌子不够，我们给你搬了三张桌子过来。” 陆大石一听，忙迎上去道谢。 “哎哟，今儿多谢大家帮忙了，到时候大家可得过来吃一顿。” “那要的，你先招待几位差爷，我们先回去，要是有事，你让松子给我们传个话，我们就过来了。” “好的，大家慢走啊。” 陆大石把人送走后，忙又回了院子。 这会陆松和陆榕已经把几位差爷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这有得吃，有得喝，又有得拿，齐衙役几人心情畅快，跟陆大石几人倒是聊得很来。 厨房那已经开火了。 家里的几个女人都是手脚麻利的，又分工明确，不一会便是一道菜上桌。 好在之前陆松去买了些下酒菜回来，这会也一起端上来，倒也不会显得太难看。 怕几个差爷喝醉，陆松没拿自家酿的酒，拿的都是在县城里买的果酒。 又香又不容易喝醉，刚好适合。 第120章 好不快活 就在陆家忙着好酒好肉招待这些报喜差爷时，陆杨这边的簪花礼也到了尾声。 陆杨廪生没捞着，倒是得了个增生名额。 陈德仁是附生，两人一人被分配到了府学，一人被分配到了县学。 陈德仁心里暗叹可惜。 这段时间他才与陆杨熟悉了起来。 没想到往后便很少机会再见了。 不过理性还是战胜了陈德仁的感性。 他在府学也不是不能出来，到时若是想要见面，提前约好就行。 想好后，陈德仁收起心思，抬头看向前面。 李守毅把册子递给一旁的书吏，让人把分配好的名单下发到各个学官手里，便抬眸看向陆杨。 陆杨一愣，刚想仔细看清李学政眼里蕴含的意思，李守毅就移开了视线。 他看向这些神情各异的生员，内心不能说平静，却也没有多大起伏。 他语气平和，让大家到时候按各县通知的日期去入学，又说了几句激励他们学习的话，便让人带这些生员去入座开宴。 陆杨看了一眼李学政，便跟随大家的脚步往里走。 院子里已经摆放了不少桌椅。 陆杨找到兴阳县的牌子，拉着陈德仁坐了下来。 经过昨晚那一顿，大家对陆杨也算是有了一丝了解，并不会认为他不好相处。 兴阳县有两桌。 陆杨坐下之后，便有人特意过来跟陆杨坐了一桌。 陆杨昨晚是一个人也没记住，这会见同桌的学子们对着他笑眯眯，一副十分熟稔的模样，陆杨没想起来人家的名字，便只能噙着笑意，一脸淡定。 “为方师弟打算什么时候回兴阳县？” 陆杨看向左边身侧的男子，对方年龄应该是比他大几岁，看着十分儒雅成熟。 陆杨想了想，他留在这边也没有什么事了，便道：“这两日便会回去。” “这么快么？我们还打算约为方师弟去爬山呢，听说山上有座庙特别灵，之前有人去求了道能保佑院试通过的符，明日要去还愿呢，师弟要不一起去？” 陆杨立马摇头，“呵呵，不用，我明日就回去了，师兄你们到时候玩得开心点。” 爬山？那是不可能的。 回去就收拾东西。 男子遗憾道：“为方师弟真不去？去求个桃花运也好啊。” “不了不了，这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男子一脸失望，只能放弃劝说了。 有人笑道：“为方兄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秀才公，到时不知有多少人等着与为方兄交好呢。” “哈哈，李兄说得是，是我想岔了。” 几人开着陆杨的玩笑，陆杨笑着，时不时地应和一声。 既不显得热情，也没有显得冷淡。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玩笑话，陆杨也不会放进心里。 只是他们说的事，陆杨倒是有些发愁。 若是这年龄成亲，他也不敢下手啊。 唉，愁！ 陆杨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就在众人开心地说着事时，学政一行人也忙完事过来了。 众人连忙起身，拱手迎接学政几人的到来。 李守毅淡笑着，摆手让大家坐下。 这下子，原本还热闹不已的院子安静了不少。 大家也不敢多说什么，就怕在学政大人面前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先前是怎么开心怎么说。 这会说的话倒是文绉绉的，陆杨听了还要转转脑子才能听明白。 一句话里夹着一句诗，陆杨也没掺和这事，在学政大人说随意行事时，便低头吃菜。 陈德仁跟身旁两人聊了几句，转头便见陆杨一声不吭地吃着肉，不时端着酒杯喝两口。 那模样，简直潇洒得不得了。 陆杨见陈德仁一直看着自己，先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压下嘴里的油腻后，转头看向陈德仁，问：“怎么了？” 陈德仁摇头，身子稍微凑过去，“为方兄，大家说要玩对对子，你来吗？” 陆杨一听，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我看就随意来对如何？” “我看好！” “要不我们请学政大人出上联吧？” 李守毅摸着胡子，看着这群热情高涨的学子，倒也没有拒绝。 他看了看周围，琢磨片刻，便说：“欢声笑语簪花日。” 李守毅话一说完，众位学子们便安静了下来，低头沉思。 陆杨也动了下脑子。 欢声笑语说的是现在大家呈现出来的景象。 簪花即是说今日的喜事，学政大人这上联出的是真好。 这是自愿参与的，谁能对得上，谁便起来对一对。 陆杨本想混过去，但名头不允许。 众人倒是想对下学政大人出的上联，这样也能在学政大人面前出点风头。 只是这第一个对，若是对不好，那这风头不出还好一点。 于是这会大家倒是把陆杨推了上来。 “陆案首来一个！” 李守毅听到起哄声，便也看向陆杨。 陆杨想了想，起身对李守毅拱手行了一礼，才道：“那在下便献丑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豪情壮志登榜时。” 陆杨刚说完，周围便响起一片叫好声。 李守毅也摸着胡子满意地点头。 陆杨又是拱了拱手，随后坐了下来。 陈德仁凑上去赞扬。 “为方兄对得好！” 陆杨笑着，下巴一扬，示意陈德仁看桌上的菜肴。 便跟陈德仁介绍起了哪道菜好吃。 陈德仁也顺着陆杨的话，拿起筷子夹了块肉。 过了一会，陈德仁起来对了个对子后，便跟陆杨聊了起来。 两人都出来对过对子，大家玩得正高兴，也不会有人特意去让他们起来对。 两人倒是悠闲得不得了。 学政大人在宴上坐了会后，便有事下去了。 过了会知府大人也走了。 这下子大家倒是都放开了性子，说笑声回荡在院子里。 陆杨吃饱喝足，这会正手捧着茶杯，看大家吟诗作对，好不快活。 第121章 五十两 周围声音太吵太闹，陈德仁扯了扯陆杨的袖子，等陆杨看过来时，才凑过去说：“为方兄，要不我们先走吧？” 陆杨抬头看了看，见已经有人离去，他们现在离去也不会太显眼，便点头道：“行。” 现在大家都离席敬酒去了，这会还坐在椅子上的，也就几个人。 陆杨跟他们道别后，便跟陈德仁走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吸引了不少目光。 陆杨倒是自在，听着背后谈论的声音没有什么反应。 陈德仁倒是有些羞。 一方面是因着这些人的声音太过露骨，另一方面，便是被众人说是天才这类的话。 真是羞愧难当啊！ 陆杨摇了摇扇子，看向陈德仁笑道：“都是些赞美的话，子贤兄莫怕。” 陈德仁笑了笑，“我得向为方兄学学才是。” 这份心态，他还有得学呢。 两人回到小院子时，陈竖已经离开了。 陆柏和陈德义正在收拾东西。 看那情况，应该是明日便要走了。 也正合陆杨的意思。 这会陆杨刚换好衣服，陆柏便捧着一个一臂长的木箱子过来。 “杨子，过来坐。” 陆杨疑惑地看了一眼那木箱，便走到陆柏身旁坐下。 陆柏把箱子放到陆杨面前，开始解释。 “这是陈东家让人送过来的，我还没打开看。” 陆杨点头，右手动了动。 嗒地一声，箱子开了。 陆柏探头看着里面的五锭银子，完全愣了。 五十两？ 他拿到这个箱子时，心里虽说也有些猜测，但怎么想也没想到里面竟然是五十两。 这笔钱可不少了。 他看向陆杨，问道：“小弟，这钱可不能要呀。” 陆杨点头，无亲无故的，当然不能要。 这会正是未时，想了想，陆杨起身。 “大哥，我们把礼还回去。” 正说着，陈德仁也捧着一个箱子过来了。 “为方兄，我也要去。” 陆杨也没问陈德仁箱子里有多少银子，捧起箱子就对陆柏说：“大哥，你在家收拾行李，我和子贤兄过去就行。” 陆柏有些不放心，“就差一些了，等回来收拾也行。” 第122章 您真要我做这个媒 陆杨见陈竖还未回神，便笑了笑，说：“陈东家还是收回去吧，以后我们也能好好往来。” 陈竖看向陆杨的眼睛，想了一会才明白陆杨话里的意思。 这下子他可不敢让陆杨两人收下这个礼了。 他原本的意思就是想讨好一下两个秀才公，没想到还能得到这么一句像承诺又不像承诺的话。 陈竖是想与两人保持往来关系的，索性便把这话当成一句承诺。 陈德仁看了一眼陆杨，想了想，便没有说话。 陈竖这会已经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 “行，那陆相公和陈相公到时候若是有事要陈家帮忙，尽管说。” “好。” 陆杨点头应着。 陈德仁有些摸不清陆杨心里的想法，只能安静地坐在一旁，时不时地应两句。 一炷香后，陈竖亲自把陆杨和陈德仁送了出去。 他原是想让人备车把两人送回去的，被陆杨以还要去买些东西的话给拒绝了。 这会陈竖站在门前看了一会两人的背影，便换身回了院子。 陈夫人走过来给陈竖倒了杯茶，问坐在一旁沉思的陈竖。 “老爷，您真要我做这个媒？” 陈竖也在想这个问题。 这两个少年他都问过他们的哥哥了，还没成亲，也没有定亲。 他们家适龄的姑娘也已经出嫁了，就算他想，也是不可能了。 他总不至于让人家娶自己那十岁的小女儿吧？ 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只是要他就这么放过这两个好苗苗，他又觉得可惜。 陈夫人倒是不着急，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后，慢悠悠地说：“老爷啊，您可得想清楚了，若是骅儿的师兄不满意，可别惹怒了白家。” 白家是谁？ 岂是他们能攀得上的？ 若不是他们骅儿从小有出息，能被夫子赏识带在身边，跟白家少爷朝夕相处出了一些同窗之情，他们陈家哪能背靠白家，这些年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呢。 陈竖哪能不明白这些道理。 他皱眉道：“这事容我再想想。” 陈德仁这人他也欣赏，若是他有适龄的女儿，肯定会选陈德仁当女婿。 只是配白家嫡女的话，却有些不够了。 陆杨这人机灵，处事不惊，又是小三元，往后前途肯定不会低。 现在配白家是高攀了，但往后的话，指不定是谁高攀谁。 不知怎地，今日这一相处，倒是让陈竖对陆杨这人的认识又多了一层，心里莫名就冒出了这个念头。 想了想，他看向陈夫人，“你过两日不是要去白家？” “嗯，老爷问这话是何意思？” 陈竖摸着胡子，咬咬牙，打算先让自家夫人在白夫人面前提一下两人。 毕竟白家旁支也多，就算白夫人不想让自家女儿下嫁，配白家旁支也是可以的。 陈夫人听了陈竖的话，琢磨了一会后，觉得这事倒是可行。 只是...... 她提醒道：“我只提一嘴啊，若是白夫人不乐意，我便不会再说了。” 陈竖点头。 比起其他，那自然是自家儿子的前途要紧。 只是若是这事成了，往后他们与白家的关系可就更近一步了。 陈夫人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个，才点头同意说一说。 而且她听了自家老爷说的那两人，心里也有些心动。 暗想，若是白家不想，她可以介绍娘家的侄女给这两人啊。 若是成了，往后也是骅儿的助力。 陈夫人想得好，陈竖如果知道，肯定要慌。 ...... 这边，陆杨和陈德仁去买了些带回家的礼物，便回了小院子。 陆柏和陈德义已经把行李都准备好了。 陈家在陈德仁府试回去后，便咬牙自己买了辆马车。 这会两人正在装车。 门一响，陆柏便去开门。、 他看了看陆杨和陈德仁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也没说什么，只是问：“怎么样？送回去了吗？” 陆杨一边走进去，一边回：“大哥别担心，都还回去了。” 路上人太多，陈德仁心里的疑惑一直没问，直到现在才问了出来。 “为方兄，你为何要说那些话？” 那些话？ 陆杨回想了一下，眉头微皱，“什么话？” “往后为方兄还要与陈家保持往来？” 原来是这句话...... 陆杨看向同样抬头看过来的陆柏和陈德义，没忍住笑了笑。 “陆家与陈家隔了这么远，要往来也不是件容易事，若是他派人过来，那便好好接待就是。” 当做一般朋友往来就行。 陈德仁听明白了陆杨的话，只道又学会了一招。 他比陆杨大，怎么好像陆杨比他要更成熟一般。 想的事情也比他深远。 陈德仁眸子黯了些，只觉自己好像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 一旁的陆柏和陈德义让陆杨把来龙去脉说了之后，便继续忙活。 陆杨见没他什么事，就打算回房先把箱笼放下，便看到陈德仁默不作声地往堂屋里走。 直觉告诉陆杨，陈德仁的心情好像有些丧。 陆杨眉头一皱，直接把陈德仁喊住。 “子贤兄怎了？” 陈德仁摇头，转身看向陆杨。 “没事，只是觉得为方兄很厉害，什么事到你手上，好像都不是事。” 陆杨以为陈德仁在说科举的事，笑道：“子贤兄莫要妄自菲薄，你现在可是秀才公了，这可比大多数学子厉害。” 陈德仁听到陆杨的话，倒是勾唇笑了起来。 “为方兄说得是，是我想岔了。” 见陈德仁真想开了，陆杨才回了房间。 翌日一早，天刚亮，陆杨几人便去了李牙人那，跟李牙人说一声，他们就要走了。 顺便把后续事情处理好。 李牙人这会的心情倒是不错，只让两人以后若是有他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来找他。 多个朋友多条路，陆杨自然点头。 陈德仁也笑着应了两句。 跟李牙人道别后，陆杨几人便打算上车。 陈德仁心里还有些担心，他看向正弯腰进车厢的陆杨，走过去问：“为方兄，我们要不要去跟学政大人和知府大人他们说一声？” “子贤兄想去？” 陈德仁眼露犹豫。 他也怕过去会被学政大人误会，误会他是来讨巧的。 见陈德仁这副纠结的模样，陆杨直接做了决定。 “子贤兄上车吧，我们先去买点东西，然后去府衙。” 第123章 果然还是要看天赋的 “好！” 陈德仁这下子也不用纠结了，连忙上了马车。 这会时间虽然早，但是街上已是十分热闹。 陆杨和陈德仁备好礼，让陆柏和陈德义在府衙旁边等会，他们上门看看学政大人和知府大人有没有时间见他们。 若是没有，他们把礼留下就能回去了。 陆柏和陈德义点头，两人找了个阴凉处停下马车，看着陆杨两人往府衙大门走。 府衙门前便有两名衙役守着。 陆杨和陈德仁刚走近，其中一名衙役便走了过来。 他一看两人手里拿着的东西，便知道又是来拜访李学政和陈知府的。 他对陆杨也是有些眼熟的，忙问：“两位相公可是来求见学政大人和知府大人的？” 陆杨和陈德仁点头。 陆杨刚问学政和知府大人在不在府衙里，那衙役便笑道：“真是不巧，学政大人和知府大人刚出去了，两位相公要不明日再来？” 学政大人和知府大人事务繁忙，陆杨和陈德仁也能理解。 闻言，陆杨把手里拿着的礼递给衙役大哥。 笑道：“衙役大哥，那这些礼就麻烦你了。” 陈德仁也连忙把手里的礼递过去。 衙役笑了笑，连忙唤来身后的衙役，让人来一起拿，不然他一人可是拿不了这么多。 陆杨给两位大人备的礼都差不多，只是给学政大人的礼，自然要比知府大人的高一些。 等两位衙役拿好，并承诺会送到学政和知府大人手里之后，陆杨从怀里拿出两块碎银。 “劳烦两位衙役大哥走一趟了，还请两位衙役大哥帮忙说两句好话，我们今日便回家了，明日怕是过不来拜访学政大人和知府大人了，还请两位大人见谅。” 陈德仁一看，也连忙从怀里拿出碎银一人塞了一块。 见有银子拿，两人咧开了嘴。 “两位相公放心吧，我们定会如实禀告的。” “如此，那便多谢两位大哥了。” 等两位衙役走进府衙里，陆杨和陈德仁往外走。 陆柏和陈德义一看，连忙把马车赶过去。 等陆杨上车后，陆柏问：“怎了？” 陆杨把车帘挂好，坐在了旁边，回道：“大哥没事，就是学政大人和知府大人有事出门了。” “那就好。” 陆柏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闻言便也松了一口气。 见前面陈德义已调转方向往城门走，陆柏也慢慢地跟在后面。 陆杨几人回到兴阳县时，已是第二天的巳时。 两人先是买了些礼往学堂里赶，打算先去见见秦夫子，还有刘开毅他们。 然后再回去。 陆柏只能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把陆杨送到学堂门前。 陆杨下车，背好箱笼，“大哥，我很快就出来。” “去吧，我一会去酒楼那边打包些肉菜回去。” 陆杨明白自家大哥的心思，闻言便笑道：“行，那大哥多买些好吃的。” “我有数呢，你快去吧。” “好。” 陆杨拎着大包小包，跟陆柏说了两句，便转身往陈德仁那里走。 陈德仁这会拎着东西正等在学堂门前。 门房看到陆杨和陈德仁回来，又惊又喜。 “哎，两位相公快进，秦夫子昨日还与我说，若是看到你们上门，要把你们请进去呢。” “哈哈，不麻烦秦伯了，我们也是学堂里的人，不用这么见外，我们自己过去就行了。” 门房呵呵笑着，还是坚持要把两人送到前厅里。 到前厅后，陆杨和陈德仁把送给夫子的礼递给门房。 门房接过，让人连忙端茶水过来后，跟陆杨和陈德仁说了两句道喜的话，便退了下去。 秦夫子这会得到消息，匆匆地从甲班出来。 脸上的喜意让甲班里的人心里都有些猜测。 待秦夫子走后，刘开毅走到孙元生身旁坐下。 “孙兄，夫子这么高兴，我猜是为方兄他们回来了。” 孙元生放下笔，点头道：“能让夫子这么高兴的，应该就是了。” 冯宝来探头过来，小声嘀咕。 “我们一会早点出去，说不定还能见到为方兄和子贤兄呢。” 刘开毅率先同意。 “行，我先去把东西收拾下。” ...... 秦夫子快走到前厅大门时，突然停下了脚步，深呼吸了几下后，才把心里激动兴奋的情绪压了下去，而后表情淡定地走了进去。 陆杨两人早就听到了脚步声，这会已经站起身子准备迎接秦夫子，没想到脚步声突然消失。 两人正准备走过去看看情况，便见秦夫子走了进来。 陆杨两人忙拱手行礼。 秦夫子走到上位坐下，笑道：“你们都坐下吧。” “好。” 等陆杨和陈德仁坐下之后，秦夫子问：“你们这是刚从永州府回来？” “对，刚到就来拜访夫子了。”陆杨笑了笑，也没有掩饰，直接就把话说清楚了。 陈德仁也在一旁点头。 秦夫子摸着胡子，眼里满是笑意，只是身为夫子，也不能没有规矩。 他看向陆杨和陈德仁，提醒了两句。 “往后你们可要继续努力，可不能像我一样，停留在这里。” 陆杨和陈德仁对视一眼，忙起身拱手。 “夫子放心，我们定不会懈怠学习。” “嗯，温故而知新，你们现在也算是得到了一些回报，往后可不能被人哄得迷了眼，耽误了温习。” 陆杨和陈德仁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忙点头应是。 他们两人本身也不是特别喜欢参与各种诗词酒会，心性也算坚定。 陆杨什么没见过，还不至于被人哄骗了心智。 而陈德仁向来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不是人家拿钱财美人，说说几句话就能哄去的。 花花世界根本迷不了他们的眼睛。 秦夫子对两人也是满意。 这些学子中，若说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成就，估计也就齐宁了。 只是齐宁那身世太过复杂，也不会去参加科举考试。 他估计自己这辈子教出来的学子里，最有出息的，应该就是这两人了。 他看向陆杨，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培养出一个小三元出来。 想到前两日知县大人亲自过来给他送消息，秦夫子心头便是一片火热。 小三元啊。 秦夫子一想到这个，自己也是有点恍惚。 都是一样培养的，怎么他就培养出了一个小三元呢？ 想到王丰几人，秦夫子心里也是叹了口气。 这果然还是要看天赋的。 第124章 别走几步路就喘三喘 三人又聊了会。 秦夫子也知道两人刚从永州府回来，定然也是回家心切。 也没有跟两人聊太多，便让两人走了。 陆杨和陈德仁起身道别。 两人刚走出前厅大门，便见不远处有几人偷偷摸摸地探头往这边看过来。 见陆杨和陈德仁已经出来，刘开毅猛招手。 “为方兄，子贤兄，快过来！” 陆杨看着前面低声说着什么的刘开毅，嘴唇一扬，便与陈德仁走了过去。 “启恒兄，你们躲在这里做什么？” 刘开毅看了一眼前厅的方向，见秦夫子还没出来，便小声解释道：“秦夫子前脚刚走，我们后脚就跟过来了。” 陆杨了然，原来是逃课了。 孙元生也有些紧张啊，他看向陆杨和陈德仁，“我们先回舍房那边吧，那边人少。” 陆杨点头，他看向陈德仁。 陈德仁愣了愣，他跟刘开毅几人也就是君子之交。 这会也不知道该不该跟过去。 陆杨笑道：“子贤兄，一起过去吧。” 刘开毅也点头，“走走走，我们先过去。” 可别被夫子看到了。 三人连忙推着陆杨和陈德仁往舍房的方向走。 陆杨还有些东西在舍房，刚好这会一并拿回家。 往后，他就不会在这里住了。 不过入了县学之后，便是生员们自主学习为主了。 生员们可以在家居住，只要在教谕和训导上课的时候过去听课，还有考试时到位就行。 陆杨打算到时先在县学里住段时间，若是实在无法专心学习，他便回家自主学习吧。 这会刘开毅推开舍房门，忙招呼陈德仁进来。 至于陆杨，都是一个舍房的，自然不用招呼。 见刘开毅这等区别对待的行为，陆杨笑了笑，走到自己的床铺前准备收拾东西。 床上放着几本书，都是在书坊里买的杂书。 之前借给了刘开毅几人看。 有诗有词的，还有人物志和游记。 陆杨把书放进箱笼里，然后把里面给刘开毅几人买的礼拿出来。 这会刘开毅几人已经开始聊了起来。 “子贤兄啊，这院试难不难？”刘开毅有些好奇。 刘开毅点头，“若说难的话，也难，特别磨砺身心，要吃得苦，若说不难的话，书上都有答案，全看启恒兄怎么看了。” “磨砺身心？”孙元生看向陈德仁，有些疑惑。 “怎么个磨砺身心法？” 陈德仁便把自己在考舍里轻微中暑的情况跟几人说了。 刘开毅几人都有些被吓到了。 刘开毅叹了口气，“看来往后可得多多强身健体才是。” 陈德仁点头，“都说文弱书生，身子不好，就算学识再高，想来也难通过这么多场的考试。” 陆杨走过来，看向深思的几人，笑道：“子贤兄说得不错，你们往后温习，可得找点空闲跑一跑，别走几步路就喘三喘的，那怕是去府城的路上都要生病了。” 陆杨话虽说得夸张，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刘开毅却是被陆杨说的话气笑了。 “人家姑娘家走路也不会走几步喘三喘，怎地我们还不如姑娘家了？” 陆杨眉头一挑，眼里有笑，“我可没有这么说，这都是启恒兄说的啊。” 说着，陆杨后退了两步。 果不其然，刘开毅的拳头随后便到。 孙元生无奈地看着两人，都多大了，还这样。 想是这样想，孙元生却是满脸笑意。 陈德仁笑道：“启恒兄，为方兄就是逗你的。” 刘开毅心里自然知道陆杨在逗自己，这样做也就是故意罢了。 如今陆杨的身份可就跟他们不一样了。 往后关系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可就不一定了。 不过以陆杨现在的态度来看，好像并不会发生什么改变。 冯宝来笑了笑，看向陆杨和陈德仁。 “你们回家之后，若是定了日子开宴庆祝，可得告知我们一声。” “会的，到时候肯定会来与你们说。” 陆杨应了声，随后看向陈德仁。 “子贤兄到时定下了，也跟我说一声。” 陈德仁点头，“日子应该就是定在这两天，为方兄到时候可要来。” “好。” 陆杨把礼分给他们，陈德仁见此，也把礼拿出来给了几人。 几人说着说着，又聊了一些关于考试中应该要注意的事情，以及院试的整个流程。 然后还聊了簪花那日发生的事情。 舍房里都是刘开毅几人的惊呼声。 时不时夹着陆杨的笑声，以及陈德仁的说话声。 半个时辰后，刘开毅几人把陆杨和陈德仁送到了学堂大门。 陆柏刚好打包完东西回来，马车直接在学堂门前停了下来。 刘开毅几人一看，忙喊“陆大哥”。 陆柏笑着“哎”了声，转身从车厢里拿了两包还热乎的肉菜递给他们。 “拿着，刚出锅的，你们都尝尝。” 陆杨拿过，见有些烫，便让刘开毅拎着。 刘开毅三人连忙跟陆柏道谢。 陆柏笑道：“到时候家里摆宴，你们可得过来好好热闹热闹。” 刘开毅猛点头，“那是那是，我们都会去的。” 孙元生和冯宝来也承诺到时一定会去。 跟几人道别后，陆杨便上了马车。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肉香味。 闻着还有一些下酒菜的酸味。 陆杨原本还不觉得肚子饿，这会闻到这些味后，肚子突然咕噜了几下。 声音大得陆柏都听到了。 他看向陆杨，笑道：“辰时吃的早食，这会是该饿了。” 说着，陆柏往旁边停下车，探过身子给陆杨递了包东西。 “先填填肚子，一会就回去了。” “好。” 陆杨应着，打开那包东西，里面是三个包子。 他笑了笑，透过车帘，一边看着外面掠过的景色，一边啃着包子。 快到城外时，陆杨便吃完了包子，收拾好东西，陆杨直接抓紧了车窗。 马车一出城外，陆柏便让陆杨抓紧。 话音一落，马车便跑得飞快。 陆杨也算是有经验了，在特别颠簸的时候，就稍微移开下屁股，遇到平坦的地，便坐下来。 第125章 一切都值得 半个时辰后，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陆杨这才放开了紧抓着车窗的双手。 他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前面便是大河村了。 陆杨仔细观察了一会，见村口没什么人后，才松了一口气。 捷报已到，看来大家已经冷静下来了。 就算是激动，这会应该也是没之前那么激动了。 陆杨放心地坐了回去。 而大河村这边，盯着外面情况的村民正在大喊着。 “秀才公回来了！” 此话一出，周围听到声响的人立马跑了出来。 眼看着马车就在不远处，男子快速往陆家跑。 赵束听到声响后，便拿着一大包的鞭炮跑出来。 之前已经安排好的人，此时也拿着一个布袋，里面是村里人一起出钱买的鞭炮。 陆柏看着村口那一个个身影，咧着嘴说：“杨子快看，村里人都等着你回来呢。” 陆杨一惊，忙撩开半遮的车帘往前面看。 随着马车越来越靠近村口，他已经能清晰地看到那密密麻麻的身影。 这怕是全村人都出动了吧？ 陆杨眨了眨眼睛，随后坐了回去。 行吧，来都来了，他也是有过经验的人了，笑着就过去了。 马车一停，陆杨淡定下车，对着这些眼熟的村民们喊叔叔伯伯婶婶的。 赵力哈哈大笑，走过来拍着陆杨的肩膀。 “杨子啊，你可是全村的希望了！往后村里人可就指望着你了。” “叔哪的话，大家伙们可还得靠您呢。” 陆杨随口应了句，便看向正从人群中走出来的陆大石几人。 陆杨迎了上去，“爹，娘，我们回来了。” 刘晓点头，喉咙有些酸涩和哽咽，让她说不出话。 陆大石满脸欣慰，走过去就给了陆杨一个拥抱。 他拍了拍陆杨的背部，略显激动地沉声说：“好孩子！” 陆杨垂下眼帘，也伸手拍了拍陆大石的背，笑道：“爹，大家可都看着你呢。” 陆杨把声音压低，“爹你可得憋着，咱们回家再哭。” 陆大石身子一僵，原本还翻涌在心头的情绪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瞬间就平静下来了。 他松开手，瞥了一眼陆杨，随后看向赵力，笑道：“赵族长，一会去家里喝两杯。” “行，杨子回来，就算你不说，我肯定也是要去一趟的，哈哈。” “哪的话，赵族长尽管来就是，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 这边陆大石和赵力聊着，刘晓走到陆杨面前，笑道：“你爹一听见你们回来，激动得差点鞋都跑飞了。” 陆杨哈哈笑着，随后问刘晓，“娘，你就没激动？” 刘晓轻咳一声，没回答这话，只是看向陆柏，欣慰道：“老大也是辛苦了，一会回去多吃一些，娘今天买了肉！” 陆柏嘿嘿笑着，“谢谢娘，我不辛苦，娘你们在家才辛苦呢。” 几人聊了一会，总算是把激动的情绪散发了出去。 赵力看向陆杨，笑道：“杨子啊，到时候村里一起出钱办个宴席，你可不能拒绝。” 陆杨还未说话，旁边的村民们便道：“是啊，杨子你可不能拒绝，这可是村里的大喜事！” 都这样说了，陆杨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只是钱这事，陆杨还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的。 “各位叔叔婶婶们放心，宴席是肯定会办的，只是这个银子的事，就不用了，大家到时过来热闹热闹就行。” 村民们听完之后，心里既有欣慰，又有些惶恐。 就怕陆杨心里有想法。 毕竟以前他们也说过陆家的闲言碎语，这会陆杨拒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前的事。 想到这，有些人也有点急了。 “杨子啊，这银子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一人出一些，肯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是啊，杨子你就放心吧。” 陆杨笑着，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向赵力。 “赵叔，您看怎么样？” 赵力心一惊，先前还是亲亲密密地喊他叔，这会突然改口，肯定有事。 他想着刚才陆杨问的问题，顿时了然。 赵力摸了摸胡子，看向这些村民们，劝道：“行了行了，此事就按杨子的意思来吧。” 村民们不依，“赵族长啊，这可都是先前商量过的呀。” 赵力摆手，“哎，既然杨子不同意，那便算了，杨子开心就行，到时大家多帮着点就行。” 村民们面面相觑，过了会才同意这事。 赵力看了一眼陆杨，见陆杨心情不错后，才松了口气。 他看向赵束，还有几个拿着布袋的族人，笑道：“行了，杨子已经回来，那我们鞭炮放起来！” 赵力话音一落，霹雳吧啦的鞭炮声便响了起来。 周围几个村子顿时明了。 大河村的秀才公今日回来了！ 陆杨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村里人拥着往家里走。 陆大石几人跟在后面，一脸的笑意。 今日摆宴是来不及了。 眼看着村民们围在门前不愿离开，刘晓、陆大石跟陆杨商量了一下，便让大家都回去，明日他们便去买摆宴用的东西，后日就摆宴。 村民们得知摆宴时间，这才慢慢散去。 刘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里忍不住嘀咕，村民们太热情也不是件好事。 她收起手帕，又看了一眼离去的村民们后，才转身回去。 这会陆杨几人正坐在堂屋里说话。 赵力见刘晓回来，又跟陆杨说了两句，让陆杨这几天好好歇息，便起身告辞了，说晚点再过来。 赵力心里也清楚，人家刚回来，肯定有很多事要跟家里人说，他个外人杵在那里，人家怎么说得出口？ 陆大石和陆杨两人把赵力送了出去，等回来时，家里人都在堂屋里坐着。 陆杨看向正被挂在堂屋中间显眼地方的两个捷报，然后看向陆大石和刘晓几人，笑道：“爹，娘，哥哥嫂嫂们，这些年你们辛苦了。” 若说什么话最让人感动，那便是陆杨的这句话了。 刘晓和赵梨花三人一听便忍不住了。 陆大石和陆柏几人也是红了眼眶。 陆大石仰头深呼吸了几下，过了好一会才看向陆杨，声音沙哑低沉。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只要杨子你不学坏，一切都值得！” 这一天，陆家已经盼了好几年了。 第126章 没想到也给他留了一份 陆杨等几人情绪稳定下来，才笑道：“爹放心吧，我已经改过自新了，以后肯定不会像以前一样了。” 陆杨的改变陆大石几人也是看在眼里的。 陆大石点头，“那就好，若是你再回到之前，看我不拿棒子来。” 陆杨忙解释，“爹，就算大哥他们变坏，我也不会变坏的。” 陆柏几人原本还坐在一旁看热闹，这会突然被波及到，一时间都有些傻眼。 陆柏瞪向陆杨，“杨子你可不能这样，爹说你，你受着就是，可不兴拉我们一起挨说。” “就是，杨子啊，爹说你，说明还是你有问题，可不能为了逃避事情，就把我们拖下水啊。”陆松一脸坏笑，不说帮忙灭火，还暗中拱火。 陆榕默默点头，“爹说得对，以后可得拿棒子来看着小弟。” 这回轮到陆杨懵逼了，这都是他的好兄弟啊！ 他眼巴巴地看向陆大石，“爹，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刘晓见陆杨这委屈样，顿时破涕而笑，“行了行了，杨子和老大这赶路回来肯定也累了，让他们先去歇息歇息。” 陆杨没急着睡，回房之后便把给家里人买的东西都拿给刘晓，让刘晓分下去。 都是一些常见的东西，陆杨也没花几个钱。 原本陆杨只打算眯一眯，毕竟这会时间也不早了，若是睡着的话，晚上可能就要晚点才能入睡了。 没想到这一放松下来，他直接睡着了。 就在陆杨回房之后，刘晓抱着那一大堆的东西放在桌上。 这会陆柏也把马车上的东西搬了下来。 陆松几人也搭了把手。 刘晓摸着这几匹布料，问陆柏。 “老大啊，这布料是杨子买的？” 这布料摸着可舒服，她只是给了十两银子，难不成府城的布料价钱比县城的低很多？ 陆柏抹了把汗，接过赵梨花递过来的碗两口喝完，缓了一下，才道：“娘，这是我们租的那小院子的主人啊送杨子的。” 刘晓眉头一皱，“不认识的也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陆柏把碗递给赵梨花，笑道：“那人说杨子住在他那小院子，往后他那小院子可就不一样了，送这些礼也是为了给杨子祝贺罢了。” 说着，陆柏便把那五十两银子的事说了出来。 赵梨花一听，心里也有些惊讶。 “大郎，这人给这么大的礼，是不是想做什么？” 陆柏摇头，这事他也不知道。 刘晓看了一眼那几匹布，然后问陆柏。 “这些布杨子怎么没送回去？” “杨子说人家送了过来，也不能全部都送回去，便只把五十两银子送了回去。” 刘晓这才放下了心。 刚好这会二房和三房的人也过来了。 刘晓整理了一下，就开始把这些东西分下去。 布有八匹，有深蓝，浅蓝，深灰，浅灰，玫红，湖绿，淡粉和天青。 刘晓先是给了大房一匹浅蓝，二房一匹玫红，三房一匹湖绿，然后给陆杨留了一匹淡粉和一匹天青。 剩下的深蓝，深灰和浅灰，到时候则是给家里的几个男人做衣服。 她也能用深蓝布料做套衣服。 听着刘晓的安排，赵梨花几人没什么意见，只是她们也拿得不安心。 赵梨花说：“娘，要不就留着给未来弟妹吧，我们也不缺衣服穿。” 李静和周寻芳也点头。 她们前些日子才做了新衣服，现在衣食无忧，这些布料都是人家送给陆杨的，怎能分了去呢。 刘晓笑道：“知道你们有心，杨子对于这个安排肯定也是同意的。” 说着，刘晓把陆杨给家里人买的东西拿出来。 有给铁蛋他们买来玩的，也有很多用来擦手的东西。 一看就是家里的每个人都有份。 赵梨花几人一看，也没有再说不要的话。 申时五刻，刘晓和赵梨花几人便开始忙活起来。 好在有陆柏带回来的肉菜，再简单炒两三个菜就行。 陆杨起来时，就发现了放在桌上的两匹布料，还有他之前买给家里人护肤的东西。 没想到也给他留了一份。 陆杨盯着那匹淡粉布料愣了几秒，然后才把东西收起来。 陆杨打开门，迎面便是一阵肉香味。 这会家里的两张桌子都搬到了院子里。 桌上已经摆放了两盘肉菜，看那热气腾腾的样子，明显是刚做好不久。 刘晓刚好又端了一盘肉菜出来，见陆杨起来，忙让陆杨洗把脸，一会他爹和赵族长就到了。 陆杨点头，用冷水冲去了脸上的疲倦。 回房擦干净，刚走出来，便听到了陆大石和赵力两人的说话声。 “杨子这回可是辛苦了，我听人说，这院试可是不少人进了医馆呢！” 陆大石哪听过这样的话，他连忙问：“赵族长这话可是从哪听来的？” 他也没听杨子说起过啊。 赵力摸着胡子，眉头微皱。 “杨子这事都不跟你们说，可见这里面还真有事情。” 说着，赵力便把赵束在县城里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陆大石。 陆大石听着也是一阵揪心，好在这会陆杨已经回来了，不然他们肯定要担心。 赵力也就是昨日才听说这事，也怕陆家人担心，也才没说。 这会也是看陆杨毫发无伤，这才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他叹道：“杨子这身子还算好的，我听说还有人去了呢。” 陆杨倒是没听说过这事，也不知道是被人压下去了，还是被人传多了才会如此。 不过他们也在街上走过，也在宴上见过不少人，也没见有人提起过这事，况且，他看李学政也不是那样的人。 想来这事应该也是个没谱的事。 想着，陆杨理了理衣服，便走了上去。 这会陆大石和赵力正走进院门。 两人还聊着这些八卦，陆杨越听越离谱，便出声提醒了一句。 “赵叔，这事我在府城可没有听说。” 赵力一愣，“没有吗？听说县城里这两天都在谈这事。” 第127章 愁什么呢 陆杨摇头，“中暑这事确实有，但是有人去了的事，我没有听说过。” 他大哥和陈大哥每天都会出去打探消息，顺便买点菜回来。 若是有这种事发生的话，想来两人也会说出来，不至于要瞒着他。 这会陆柏放下两坛果酒，也走了过来。 “赵叔，这事是假的，只是有人严重了些，却也没有到那地步。” 他后面还去打探了一下，确实是没死，只是身子好像也是坏了。 苦读诗书这么久，最后却落到了这样的地步，陆柏心里唏嘘，便也没有跟陆杨聊太多这事。 赵力哈哈笑了几声，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陆杨笑道：“赵叔进来坐吧，一会就好了。” “行。” 片刻后，刘晓端出来最后一盘菜。 家里的男人一桌，女人一桌，刘晓招呼了赵力几句，便去了小桌子坐下。 陆杨看着左侧的铁蛋和二牛，问他们要吃什么，够不到的话，就跟他说。 铁蛋今年九岁了，开蒙也开了两年。 还有二牛，今年七岁，也是开蒙了两年，前些日子已经让秦夫子看过了，等九月中旬便去学堂上课。 两人比起以前，也是文静了不少。 这会听见陆杨的话，两人猛摇头。 铁蛋已经由爷爷取了名，叫陆正年，这会听到陆杨还叫他铁蛋，嘴巴已经鼓起。 “小叔，我站起来就能夹，奶说我过些日子就要去学堂了，您可不能再喊我铁蛋了。” 陆杨笑了起来，刚想说什么，二牛也探过头来强调，“小叔，还有我！” 二牛取名陆正华，名字可比他们几兄弟的好听。 可见他爹认了些字后，已经不再以常见的树木来命名了。 陆杨直接给两人夹了块烧鸡，笑道：“行了行了，叔就是在家喊，出去就不喊铁蛋和二牛了。” 铁蛋和二牛一想，自从爷爷给他们取名之后，家里人一直喊他们的小名，小叔若是只在家里喊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会陆杨跟两个小孩说话，陆大石和赵力已经喝了两杯了。 这酒一喝，说话也会放开不少。 赵力笑道：“如今周围几个村子哪个不羡慕我们大河村，这两日村里适龄的姑娘小伙，都定下了不少。” 陆杨往嘴里塞了一块肉，暗想这些人可真够迅速的。 陆大石嘿嘿笑着，接道：“就算没有杨子这事，村里人也是不愁的。” 这功劳陆大石可不敢接。 赵力哪能听不出来陆大石话里的意思呢，他笑道：“杨子今年十六，正是适龄，现在也没有动静，人家可都看着杨子呢。” 陆杨心一动，一边吃菜，一边竖起耳朵。 “大石啊，我可是把话放出去了，周围村子里的姑娘可是配不上我们杨子，你们到时相看，可得注意点。” 赵力也是用心良苦，这两日不知给陆杨挡了多少桃花。 村里人一起心思，就被他按了下去。 就连他家里那婆娘也被他说了一顿。 他们现在讨好陆家都来不及，还想去招惹人家，真是怕陆家对他们太好了。 陆大石愣了愣，显然也是没想到赵力会这样说。 他回过神来，叹道：“哎，他娘也在愁这事呢。” 你说现在给陆杨相看吧，也怕他心放在了别处。 可不成亲吧，杨子的心性还是个孩子，往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抵挡住别人的诱惑。 他与刘晓又是不一样的心思。 真是左右为难。 赵力拿起酒壶给陆大石把酒杯满上，笑道：“愁什么呢，按我说，杨子这般年轻，还是小三元，就连我都猜得到杨子以后的前途定然不会低，那些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陆大石顿了顿，端起酒杯笑道：“哎，不说这事，来，赵族长，我敬你一杯。” “好，杨子你们也一起来吧。” 既然陆大石心里有数，赵力也不会多说。 陆杨几人一听，便也端起了酒杯。 “敬赵叔一杯。” “好！” 赵力哈哈笑着，仰头便喝下了这杯酒。 陆杨也一口闷了。 果酒带着点甜味，跟喝饮料似的。 陆杨也不喜欢这酒，满上之后便专心吃菜。 饭后，赵力坐在堂屋里，端着茶杯消食，一边跟陆杨几人说点事。 “大石啊，杨子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上次跟你说的，都准备好了吧？” 上次把几个差役送走后，赵力便提醒陆大石要去买些祭祖用的东西，等杨子回来时开祠堂，好告知祖先们这件大事。 陆大石点头，他心里也清楚此事的重要性。 大河村跟一般的村子不一样，他们是杂姓村。 村里的宗祠也是后面弄的，大姓的宗祠自然建得又大又好看。 像陆家的，只有一家，当时又没什么银子，自然建得简陋了些，占地也不大。 如今杨子已经迈上士绅阶层，家里的宗祠也要找个好日子修一修了。 赵力笑道：“定在什么时候？” 陆大石沉思片刻，道：“明日吧，到时可得麻烦赵族长了。” “那怎算麻烦呢？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赵力脸上尽是笑意，显然是十分高兴陆大石把主持祭祖的事交给他。 两人又聊了一些明日祭祖要注意的事情，陆杨和陆柏便把赵力送回了家。 等回到家里时，天已经黑了。 陆杨见堂屋里亮着油灯，还以为这是给他们两人留的。 没想到走过去一看，陆大石和刘晓正坐在桌子旁，他二哥和三哥也在。 陆杨左右看了看，没见几位嫂嫂和侄子侄女，便走过去坐下，问：“爹，娘，这是要说什么事？” 陆大石一脸严肃，“杨子啊，到时爹想让人找个好日子把宗祠修一修，你看如何？” 陆杨不解，“爹，这事你决定就好。” 陆大石点头，“还有个事，就是关于你的。” “爹你直接说。” 陆杨心里隐约有些猜测，却也不太确定。 陆大石看向刘晓，让刘晓来跟陆杨说。 “杨子啊，赵族长说的话，想必你在席上的时候也听说了，你是想趁早定下来，还是想过两年再说。” 刘晓顿了顿，又道：“娘也不知道你的喜好，若是你有什么想法，还是早点跟娘说，到时候娘也好准备。” 陆杨点头，他自然是听到了的，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娘竟然会改口。 第128章 祭祖 如此气氛，此时不开口更待何时？ 陆杨忙道：“娘，我过两年再说呗，我想好好温习，到时候拼一拼，说不定能成。” 至于能成什么，陆大石几人都听明白了。 刘晓一口气哽在心头，不上不下的，她叹道：“娘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只是到时你可别怪娘不给你找媳妇。” 陆杨得逞，忙安慰刘晓，“娘放心吧，你儿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媳妇哪要娘去找呢。” “臭美得你。”刘晓笑骂一句。 眼看天色也不早了，明日还要准备祭祖的事，陆大石说了几句关于明天祭祖要注意的事，便让陆杨几人下去歇息了。 翌日一大早，天刚泛白，陆杨就起来绕着屋外跑了几圈，等太阳出来时，才进了家门。 这会家里人都在弄祭祖要用的东西，陆杨吃完早饭，便帮忙搬香案。 没想到手刚碰到香案，就被人阻止了。 赵力这会带了几个族人过来，就是过来帮忙的。 这人手充足的，哪用得着陆杨动手呢。 赵力看了看陆杨身上的衣服，忙道：“杨子你去休沐，然后把那衣服换上，一会跟我们去宗祠祭祖。” “好。” 陆杨应了声，等赵力几人把东西搬出去后，便回房沐浴洗头，然后换衣服。 赵力提醒的，便是他那套生员正服。 陆杨晒干头发刚弄好头发，换好正服，刘晓便过来敲门。 “杨子，那边差不多了，娘带你过去。” 刘晓在离宗祠还有几十米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去吧，你爹他们在前面等你呢。” 陆杨点头，跟刘晓道别后，便往宗祠门前走。 宗祠门前有不少过来帮忙的村民，陆杨跟他们打完招呼，便抬步跟着他爹和几位哥哥走了进去。 赵族长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正站在一旁。 有拿着鼓棒的，有拿着磬的，神情肃穆。 赵力便是礼生，旁边的几人陆杨扫了一眼，见没想起后，便根据他爹的指示站在最前面。 老者见人已到齐，便喊道：“鸣鼓！击磬！” “咚咚咚！” 陆杨垂下眼帘，恭敬地站着。 等鼓声和击磬声一停，宗祠里一片安静。 两名老者走了出来，在香案前三揖四拜，然后走到旁边站定。 其中一人喊道：“执事者各司其事...主祭者就位。” 陆杨目不斜视，也不知道大家在做什么。 只能听到一阵告请词。 声音刚停下，陆杨余光便见赵力走到了香案前，开始咏唱。 等咏唱完后，又是一名老者开始宣唱礼节。 等走完流程，陆杨才按照指示，上前行盥洗礼。 与陆大石几人一起鞠躬三次后，陆杨接过老者递过来的香。 “跪！” 陆杨依言跪下。 “一上香！” 陆杨双手拿香，按照礼节弯腰。 “再上香！” 陆杨刚直起的身子又弯了下去。 “三上香！” “兴！” 陆杨起身上首香。 上完首香后，还要叩首。 陆杨按照赵力的话跪了下来...... 这一通祭祖下来，便是到了巳时。 陆杨起了又跪，然后俯伏着身子，听他爹跟列祖列宗们说他中了小三元的事，还让列祖列宗们保佑他一路高中。 陆杨全程按照指示做事，等出来时，偷偷扭了扭身子，又甩了甩腿。 总算是舒服了些。 在里面他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一直挺直着身子，这么长时间下来，身子都有些酸了。 好在是结束了。 这会陆杨站在一旁，而陆大石几人正在商量明天的宴席一事。 陆杨见没他什么事，跟几人说了一声便回了家。 等回到家时，伙房那边已经炊烟袅袅，饭菜香都飘了出来。 这顿饭也是用来感谢过来帮忙主持祭祖一事的村民们的。 刚好陆杨和陆柏几人一会要去县城，这么早吃饭也不错。 ...... 半个时辰后，陆杨和陆大石把吃饱喝足的赵力几人送走了。 刘晓这会从伙房里出来，喊杨子和陆柏过来。 陆杨走过去，不解道：“娘，怎了？” 刘晓从怀里拿出两个荷包，一个给陆杨，一个给陆柏。 “杨子到时记得带份礼过去。” 嘱咐完陆杨，刘晓又看向陆柏。 “先前已经把要买的东西都写好了，老大你照着买就行。” 想了想，刘晓又说：“多备点吧，娘怕到时人来得多。” 刘晓也只是大致估摸了一下人数。 周围几个村子都是事先打过招呼说要来的，至于其他人，刘晓也不敢做保证。 索性便让陆柏多买些。 要是吃不完，给过来帮忙的村民们带回家也好。 陆柏自然点头。 这会马车已经备好，陆杨几人告别刘晓和陆大石，便顶着大太阳出了门。 几兄弟轮流来赶车，倒也没有那么难捱。 路上走得快，半个时辰马车便到了县城。 陆杨跟陆柏几人约好回去的地方和时间后，便下了车。 他得先去买些糕点，然后顺路先通知一下之前合作过的酒楼和药铺。 然后再去学堂那边。 等差不多了，再去一趟陈德仁那。 陈德仁家在县城就开了家糕点铺，他到时直接去那通知一声就可以了。 这会陆杨买了几包糕点，便去了云间酒楼。 吴掌柜看到陆杨时，还以为看花眼了。 “哎哟！陆相公这会怎么过来了？” 他看了看陆杨手里拎着的礼，笑道：“这是要摆宴了？” 陆杨点头，“掌柜的到时可得赏脸过来热闹热闹。” 吴掌柜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不去呢？ 难得陆杨还记得他，主动过来邀请他过去。 想到这，他连忙问：“是明日？” “对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陆杨便告辞了。 等把怀仁堂和焕春堂的礼也送出去时，陆杨抹了把汗，抬步往学堂里走。 陆杨先去见了夫子，跟夫子说了摆宴的日子后，便去了甲班。 学堂很安静，陆杨一走过去，脚步声便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刘开毅连忙起身走出去。 “为方兄，这是要送礼？” 陆杨呵呵笑着，一边应着一边往里走。 “明日摆宴，希望大家到时候都来热闹一下。” 第129章 听说府城那边有世家过来 ...... 刘开毅几人自然说好。 怕影响大家温习，陆杨也没待太久，把礼发下去，又说了摆宴的位置和时间后，陆杨就走了。 这会被太阳一直炙烤着的地面都散发着热气。 陆杨擦了擦额间冒出的细微汗水，拿出腰间的折扇，一边打开摇了摇，一边往陈家的糕点铺走去。 陈德仁家的糕点铺离学堂有些远。 陆杨绕了绕路，等快到陈氏糕点铺时，才在旁边的杂货铺里买了些东西。 人家糕点铺，再送糕点的话，多少有些不合适。 陆杨便买了条肉干，再加上一些干果，拎着便往糕点铺走。 陈氏糕点铺客不多，陆杨走到店门时，刚好有几个客人走出来。 这会店里没人，陆杨一眼便看到了正在摆放糕点的陈德义。 陈父正在柜台前算着账，这会见陆杨站在门前也不走进来，便招呼道：“这位小公子可是要买糕点？” 陆杨回过神，忙走过去跟陈父打招呼，“陈伯父，我是子贤兄的同窗，我姓陆，伯父叫我为方就好。” 陈德义这会听到陆杨的声音，抬头一看，忙走过去笑道：“为方兄弟，昨日子贤还念叨着你，说明日要去给你送请帖呢，没想到你今日就过来了。” 陈父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此人就是他三儿经常念在嘴边的那位秀才公。 想到这，他忙道：“哎，陈相公快进来坐坐。” 说着，他看向陈德义，喊道：“阿义，端碗茶水来。” 陈德义跟陆杨也是熟悉了，自然没有那么多的拘束，跟陆杨说了两句，让陆杨先坐着后，便进了后面泡茶。 这边，陈父跟着陆杨坐了下来。 他笑道：“明日你摆宴，刚好我们阿仁后日弄，到时陆相公可得过来热闹热闹。” “陈伯父直接喊我为方就好，我与子贤兄也是关系不错，陈伯父喊陆相公，也是见外了。” 陈父闻言，摸着胡子哈哈大笑。 “行。” 陈家也是靠着这间糕点铺赚钱，来供陈德仁上学。 这两天也就是摆到未时就关门，明日的话就不开了，要关几天店铺来弄陈德仁的秀才宴。 这会陆杨跟陈父聊着与陈德仁两人在学堂里发生的事，气氛倒也愉快。 陈德义端着茶碗过来。 等放好后，便坐下来跟陆杨说话。 有陈父在场，两人说话也是有些放不开。 刚好这时有人进来买东西，陈父跟陆杨说了声抱歉后，便起身去招呼客人。 陈德义见自家父亲已走，忙小声跟陆杨说：“为方兄弟，明日你可得劝劝我那三弟，可千万别坚持过几年再成亲啊，到那时，人家姑娘哪还等他呢？” 陆杨愣了愣，嘴角的笑意也有些僵住了。 “这，这过几年再成亲也没什么不好的呀，主要看子贤兄是怎么想的。” 陈德义摇头，“为方兄弟你不懂，我那三弟就是个木头，若是不着急，他能孤独到老。” 陆杨理解地点头，不过劝说这事，陆杨还是拒绝了。 “陈大哥莫要着急，子贤兄没开窍，那也是因为还没有遇到能相守一生的人，到时候遇到了，怕是不用你们说，他自己还巴不得早点成亲呢。” “这话倒是真的。” 陈德义听了陆杨的话，觉得也有道理。 只是想到这两日家里的情况，陈德义便皱眉道：“为方兄弟，我家现在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我三弟那情况，我娘每天应付得也心累，你家有没有这情况？” 他家？ 陆杨这两日在家，也没遇到过陈德义说的这种情况。 想到之前赵族长说的话，陆杨抿唇笑了笑。 “陈大哥，我家还没有人上门呢。” 陈德义一听，顿时惊呼出声。 “不会吧？” 陆杨这相貌，这品性，又是秀才公，怎么会没人上门？ 看着陈德义怀疑的眼神，陆杨轻咳一声，笑道：“我们赵族长帮我挡下了不少桃花，目前为止，还没人过来呢。” 陈德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村里的族长发话了。 想到自家三弟那不堪其扰的模样，陈德义倒是觉得这不妨也是一种方法。 陆杨没待多久，在那喝了几口茶水，跟陈德义和陈父说了大河村的位置，以及开宴的大概时间后，陆杨便告辞了。 这会还没到约定好回去的时间，陆杨打算随便找个地方坐一坐，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去城门那里等。 小摊边太热，陆杨打算去茶楼那边，有书听，有茶喝，还有瓜子嗑，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去处。 这里离城门有些远，陆杨打算去靠近城门的茶楼等。 一路找着阴影处过去，等到城门前的茶楼时，陆杨的衣领都是湿的。 陆杨直接找了个二楼靠窗边的位置坐下。 这会人不多，不熟的大家也不会凑在一起坐。 而旁边的一桌，是三人一起坐的。 陆杨跟小二要了壶凉茶，又要了盘糕点和瓜子。 茶楼里的瓜子并不是葵瓜子，而是有点像西瓜子。 不大，但聊胜于无。 这些都是现货，小二很快就端了上来。 茶楼里比外面要凉快不少，陆杨放下扇子，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凉茶一入口，陆杨身心都舒服了不少。 这边陆杨正在悠闲地吃着糕点，喝着凉茶，旁边那桌聊得正火热。 “听说府城那边有世家过来我们县城了，这消息真的假的？” 与陆杨对着面坐的男子皱眉道：“听我爹说，县衙那位大老爷已经备好住所，就等着人家过来了。” 听了男子的话，那两人低声惊呼，“真的假的，这是过来作甚？” “做什么不知道，但肯定是有事要发生。” “那确实是。” 三人说着说着，便聊到了别处身上。 陆杨听是听了，但也没有在意。 要是县城里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到时候自然也会传到他这边。 陆杨在茶楼里坐了半个时辰，眼看东西也吃完了，起身正准备走，就听到了外面一阵惊呼声。 陆杨疑惑地探头看过去，便见城门不远处，正有两辆精致豪华的马车往这里走来。 旁边一桌的几人显然也是听到了这些声音，此时也站在窗边看着。 “白家？” 男子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这世家便是白家。 陆杨抬起头看了一眼男子，随后便看向马车后面那两排的护卫。 第130章 准备 陆杨看了好一会，也没看出来男子这是从哪里看出来是白家的。 男子旁边那两人也跟陆杨一样的疑惑。 “徐兄怎看出来是白家的？” 徐姓男子指了指正骑着大马在前面开路的男子。 “那是白家护卫长，我之前跟我爹去府城的时候见过他。” 陆杨了然，暗想这白家什么来头，竟然这般大阵仗。 正想着，旁边那人就给了陆杨答案。 “这白家可不是一般的世家，人家祖辈可是出过帝师的，只是近些年来，一代不如一代了。” 好像特别了解白家事情的徐姓男子摇了摇头，语气里尽显可惜。 有人问：“那为什么他们不在京城里住，要回来永州府呢？” 京城与永州府相比，有脑子的人都会知道该怎么选择。 眼看旁边两人满是好奇，男子脸上也有了一丝优越感。 恨不得把他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我听说他们回来好像是为了避嫌还是什么，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肯定是犯了什么罪。” “既然犯了事，那为什么白家少爷还在努力考科举呢？” 被人这么一问，男子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好看了。 “我也是听说的，他们世家大族的，这些消息哪是我们能打听得到的。” “好像也是......” 陆杨听了几句，就大概知道男子说的那些话里有多少可信度。 只能说一半真一半假吧。 若是这等秘密都能让别人知道，那白家这个世家估计也是要完了。 陆杨也没有多想，转身便下了楼。 陆杨到城门前的阴凉处等了一会，便看到了自家的马车。 马车后面还跟着几辆板车，其中一辆是放着几个布袋的米，看着还有面粉。 还有一车，则是几笼鸡和鸭。 剩下的，陆杨就看不出来了。 陆柏把马车停下，让陆杨上车之后，才问：“杨子，都搞好了没有？” “弄好了。” 陆杨顿了顿，便问陆柏几人东西都卖完没有。 陆柏忙着给旁边的驴车让路，一时间没有回答。 陆松笑道：“都弄好了。” 猪肉的话，陆家就养有四头猪，还有几只小猪仔，其中有两头已经养了一年多，明天早点起来弄就行。 至于青菜的话，他们也提前跟村里和隔壁几个村子说好了，晚点便会有人送过来。 他们这次过来也就是买些瓜子，干果，果酒之类的，还有鸡鸭米面肉干这些。 因为量买得多，摊主和掌柜的主动提出帮送回去。 回去的路上，因为后面还跟着好几辆板车，马车也走得慢了些。 等回到村口时，已经是申时四刻。 陆杨屁股都坐疼了，这会听到已经到了村口，立马就下了车，打算自己走回去。 这会是陆榕赶的车，陆柏和陆松也下了车。 车里很闷热，坐久了确实不舒服。 眼看着马车和几辆板车慢慢走远，陆杨三人慢慢走进村里。 明天就要开宴，这会村里人已经开始行动起来。 有搬着桌子的，有搬着板凳、椅子的。 路上人不少。 这会见到陆杨几人，便有人停下脚步，把手里搬着的板凳放下来。 “杨子，你们这是刚回来？” “对的，叔，我们帮你一起搬。” 陆杨笑着应了一句，连忙上前把男子手里的板凳搬了四个出来。 男子手上还有六个。 也被陆柏和陆松分了去。 男子呵呵笑着，又去其中一户人家那里搬了几张板凳出来。 这些板凳上都有标记，到时候摆完宴，根据这些标记还回去就行。 陆杨把板凳放到家门前的空地上，跟人说了一声，便回了家里。 家里现在很是热闹，有不少人正在洗碗洗盘子。 围墙旁边还有一箩筐一箩筐的青菜。 旁边还有关在里面嘎嘎乱叫的鸡鸭。 这些鸡鸭一叫，再伴着周围村民们的说话声，声音不大点，都没人听到在说什么。 陆杨跟家里的村民们一一打过招呼，便回房换了身方便干活的衣服。 陆柏和陆松这会去帮忙砌临时灶台了。 这样的临时灶台用一段时间就会塌，他们也就是明天要用一用而已。 并不讲究美观。 这样一来，灶台弄起来也非常方便快速。 陆杨过去时，几个灶台的雏形已经出来了。 陆杨数了一下，足有十个灶台。 长长的一排，看着就有些夸张。 陆杨蹲在一旁，一边帮忙递泥砖，一边问正在砌墙的陆大石。 “爹，怎么要弄这么多灶台？” 陆大石把右手拿着的竹片放下，用肩膀上的汗巾擦了一把脸，才回：“赵族长说这样上菜快，明天来的人肯定多，到时候让人家等也不好。” “哦！” 陆杨又递了两个泥砖过去，疑惑道：“爹，那谁掌厨呢？” 陆大石头也不回。 “你娘已经找好人了，到时候你就放心吧。” “好。” 陆杨也不再一个一个地递，而是去了旁边搬砖。 直接在陆大石身旁堆了一堆泥砖。 见差不多，陆杨又把砖搬到陆柏身旁。 这一天，直到戌时，大家才慢慢离去。 而陆家的厨房里，则是多了几箩筐的碗筷，以及已经拔好毛的整鸡整鸭。 这天陆家人睡得比平时晚，但起来时却也比平时早。 寅时刚到，陆杨就听到院子里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知道今天有事要办，陆杨揉了揉眼睛，等困意消失后，也起来了。 陆杨出去时，就发现家里来了不少过来帮忙的村里人。 其中一个，看着好像是隔壁村的屠户。 陆杨看了一眼他手上拿着的锃亮杀猪刀，心里有些好奇，洗漱好后，也顾不上吃东西，忙跟在他哥身后。 这会村里人已经去猪圈里把两头猪抓了起来，猪声震天。 陆杨怀疑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就在陆杨一晃神的功夫，两头猪已经被挂了起来。 猪声更是撕心裂肺。 陆杨捂着耳朵，正看得认真，却是被陆大石赶了回去。 “杨子你快回去，别看了。” 陆大石也不等陆杨回答，直接让陆柏把陆杨推了回去。 刚回到院子里，猪叫声便消失了。 刘晓把热腾腾的包子和稀饭端到桌上，让陆杨慢点吃后，便回了厨房。 厨房十分忙碌。 刘晓刚把那几大盆杂面团放到一旁等发面，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剁鸡。 旁边的几人也是忙。 两人揉面，三人弄凉菜。 旁边都是食材，都快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陆杨把洗干净的碗放好，看了几眼便走了出去。 就这么一会儿，家里又来了几位婶婶。 几人跟陆杨打好招呼，二话不说就开始舀水洗菜。 陆杨在家里转来转去，发现大家都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他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 就在陆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时，几个村民进来开始搬碗筷出去。 两人搬一箩筐。 陆杨这会总算是找到事情做了。 第131章 白家来这，是想干嘛 这么一忙，便是忙到了天明。 陆杨被刘晓喊回去简单擦了擦身子，又换了套新做的衣服。 人靠衣装，陆杨感觉自己都帅气了不少。 就在陆杨换好衣服时，刘晓几人也是回房换了身衣服，还把之前陆杨给买的涂手涂脸的东西抹上。 这会刘晓头上戴着银发簪，手上戴着银手镯。 村里人看到问了两句，刘晓便说这是杨子去府城回来的时候买的。 让人听了心里可羡慕死了。 陆杨站在房门前看了会，见他娘跟村里的几位嫂嫂说得正欢，便打算在房间里歇息一下。 食材都搬到了外面炒菜的地方，现在家里比起之前要安静一些，却也人多。 陆杨刚坐了一会，便被陆柏喊了出去，要去外面招待客人。 就在陆杨忙着招待自己村里的人时，村口处也来了不少隔壁村的人。 村口有安排人迎接来客，见有人来，连忙让人引到陆家去。 这会已经开宴了，村里人都已经入座。 陆杨刚喘了口气，便见前面又来了一群人。 陆大石正在招呼已经入座的村里人，刘晓顾着后面，以防食材不够，到时好及时让人添加。 陆柏在前面记录收礼的情况。 陆松正带着村里的小伙子帮忙上酒上菜。 陆榕则是带着几人帮忙给新来的客人端茶。 陆杨接过陆榕递过来的碗，几口便喝完了茶水。 把碗放下，陆杨打起精神，又开始招待客人。 村里人吃完饭后，便开始帮着陆家收拾东西，人多事情做得就快。 等第二波客入座后，陆杨连忙寻了个位置坐下。 赵梨花几人都在后面帮着做事，或者是看着家里的几个小孩。 陆大石一般是等人入座，以茶代酒敬了几杯后，便又匆忙回到陆杨身边帮忙招待来客。 这会见陆杨猛灌水，便笑道：“接下来就轻松了。” 陆杨喝了水之后，也缓了过来，闻言，笑道：“爹也辛苦了。” 陆大石倒是不辛苦，精神抖擞的，满脸喜意。 “爹高兴呢，哪会辛苦。” 陆大石说完还笑了笑，大家都在夸陆杨有出息，他听着也开心，一点都不辛苦。 陆杨鼓起嘴巴，左右两边来回鼓起，好缓解一下有些笑僵的肌肉。 陆大石看着，笑得更欢了。 旁边一些人看着，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不过一会，村口方向便来了几辆马车。 陆杨看着其中两辆有些眼熟，想了想，顿时就知道来的是谁。 他连忙起身，提醒陆大石。 “爹，秦夫子他们来了。” 陆大石一听，连忙放下手里的碗，起身准备迎客。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陆杨连忙走过去把秦夫子扶下来。 然后作揖，“学生给夫子行礼。” 秦夫子点头，摸着胡子一脸的笑意，“为方，老夫没有来晚吧？” 现在正是巳时，来得正是时候。 陆杨摇头，忙说不晚。 这会刘开毅几人把拿来的礼放到陆柏那边，等弄好后，便走过来给陆杨道喜。 “为方兄恭喜恭喜！” 陆杨回礼，忙把几人往座位上请。 秦夫子这会已经被陆大石请到里面谈话去了。 几人说话也没有了拘谨，想说啥就说啥。 “为方兄今日看着俊俏不少，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哈哈哈。” 陆杨正跟着刘开毅几人说话，便见后面又跟上来了几人。 他回头一看，便见王丰几人别别扭扭地跟在后面。 见陆杨看过来，三人连忙抿唇笑了笑。 “恭喜为方兄，我们今日也过来给为方兄祝贺祝贺。” 来者皆是客。 陆杨笑道：“王兄你们也过来坐吧。” 秦夫子在里面，陆杨几人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前的座位上坐着。 这会陆榕用托盘送了几碗茶水过来。 陆杨起身端给几人。 然后也给自己拿了一碗。 陈德仁就坐在陆杨身旁，刘开毅几人聊得火热，陆杨时不时地应和一声，比之前要轻松不少。 这会见陈德仁一直不说话，陆杨便转头问陈德仁。 “子贤兄这是有烦心事？” 陈德仁回过神，摇了摇头。 “没有，对了，这给你。” 陈德仁差点忘了把请帖给陆杨。 陆杨接过，打开看了看，就收了起来。 陈德仁脸上虽然在笑着，但是眉宇间也是带着一丝忧愁。 陆杨多多少少也知道陈德仁家的事，想了想，便跟刘开毅几人说了句离开一会的话，就让陈德仁跟他到人少的地方聊一聊。 现在村里除了村口和陆家多人，其他地方都没什么人。 陆杨想着一会可能还有人要来，便带着陈德仁往村口那条路走。 两人走得慢，也没走多远，陆杨见周围没人，便问陈德仁。 “子贤兄这是怎了？” 陈德仁叹了口气，也不是不想跟陆杨说。 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见陈德仁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陆杨试探着问：“子贤兄不想成亲？” 陈德仁顿了顿，随后摇头。 陆杨一愣，怎么跟陈大哥说的不一样。 陆杨压下疑惑，又问道：“那子贤兄是有心上人了？” 这话一出，陈德仁脸都红了，“没有的事。” “那是因为什么？” 陈德仁想了想，便跟陆杨说。 “我娘想给我找个家世好点的女子，我担心跟她处不来。” 陆杨琢磨了会，问：“只是因为这个？” “嗯。” 陈德仁也幻想过另一半，希望她温柔有礼，待他好。 现在却是担心这家世太好的规矩多，他到时跟人处不来。 陈德仁这种情况，陆杨也没有遇到过，也没法给什么意见。 想了想，陆杨问：“子贤兄，你有没有想过跟家里人好好聊一聊。” 陈德仁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有着沉思。 他确实没有跟家里人好好聊过，每次一聊起这个话题，他娘就说他不懂事。 说两人相处久了，自然就会磨合好了，让他不用担心这事。 可他也控制不住不去想，唉...... 陆杨只能说这些建议了，其他的，他是给不了了。 两人沉默地继续往前走。 这时，前面的动静引起了陆杨的注意力。 村民跑到陆杨面前停了下来，喘着粗气喊道：“杨子，大老爷来了！” 知县大人？ 陆杨眉头微皱，一边帮着那人顺气，一边问道：“到哪里了？” “已经到村口了，这会马车应该已经过来了。” 村民刚说完，陆杨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三辆马车。 其中两辆，还有些眼熟。 等看清旁边骑着大马的那人时，陆杨顿时明白了。 只是，白家来这，是想干嘛？ 第132章 白临 陆杨收回视线，拍拍村民的肩膀，淡笑道：“叔，你先过去跟我爹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做好准备。” 村民点头，连忙往前走去。 正在这时，马车在两人的不远处缓缓停了下来。 陆杨理了理衣服，与陈德仁恭敬地走到马车旁边等着。 许则正人还未下车，笑声就出来了。 “本县今日突然造访，没有吓到陆秀才吧？” 陆杨拱手笑道：“知县大人能来，小生高兴呢。” “那就好，那就好。” 许则正笑着应了两句，便转身往后面的马车走去。 还示意让陆杨和陈德仁跟上。 两人虽有些不解，但还是跟了上去。 刚走两步，陆杨便看到了站在马车旁边那两位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女。 男子气度雍容，脸上噙着一抹淡笑，看着十分儒雅。 他手持一把折扇，腰间佩戴一块散发着荧光的玉佩，一身非富即贵的打扮。 而女子头戴金钗，手戴白玉镯，身姿曼妙，风韵犹存。 陆杨联想到之前在县城里听到的消息，看了一眼后，便垂下眼帘，跟在许则正后面。 许则正走到两人面前，一副既有恭敬又不失熟络亲切的模样。 “白兄，白夫人，这是今日摆宴的陆秀才，这是那位陈秀才。” 许则正转头看向陆杨和陈德仁，向白临介绍两人。 只是这介绍的话，让陆杨和陈德仁听着有些奇怪。 白临看着陆杨两人，眼里有着一丝好奇，他摸着胡子称赞道：“当真是两位少年才俊。” 陆杨和陈德仁忙拱手道：“小生不敢当。” 白临暗中细细观察着陆杨和陈德仁，眼里既有一丝欣赏，又带着几分满意。 他点点头，道：“在下是来自府城白家的白临，今日听说陆秀才要开宴，便跟着许知县过来了，不请自来，还请陆秀才见谅。” 陆杨忙回礼，笑道：“白老爷前来，小生自然欢迎，哪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 说着，陆杨笑道：“知县大人、白老爷和白夫人要不先去小生家里坐下再说？” 许则正看向白临，看白临是什么打算。 白临点头，“好，那我们就走吧。” 陆杨特意等了一会，见后面的马车还没有人下来后，便压下心里的疑惑，带着几人往前面走。 陆家人和秦夫子一行人已经等在门前了。 看到许知县后，众人连忙行礼。 碍于身旁那人要隐瞒身份，许则正只好走出来让大家别客气。 “今日我就是过来祝贺陆秀才的，大家别紧张，你们各做各事就行，不用顾忌我。” 许则正呵呵笑着，亲和力十足。 大河村的村民们，一年到头估计也见不到知县一面。 没想到如今一见，都没想到知县大人竟然这么好说话。 只是知县大人这样说，他们也不敢跟之前那么放松了。 陆杨也知道有知县大人在这，大家做事肯定不自在，等几人打完招呼后，忙把几人请到了家里。 这会，许则正坐在上位，神情有种说不出的犹豫和不安。 他身旁便是坐着白临。 至于白夫人，已经被刘晓和赵梨花几人请到了别处。 陆杨和陆大石坐在一边，而秦夫子则是单独坐在一旁。 陆大石坐立不安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能在一旁憨笑着。 陆杨作为小辈，也不知该如何引话题，索性便等许知县开口。 许则正呵呵笑着，只等着白临说话。 秦夫子跟知县大人也算有些熟悉了，见许则正这副样子，便知道他身旁这男子肯定来头不小。 这么一犹豫，也没有说话。 如此一来，堂屋里倒是变得诡异地安静。 白临倒是没有察觉，他正观察着陆杨和陆大石。 刚好这会，陆榕端着茶水进来了。 诡异的安静这才被打破。 等陆榕出去，白临笑道：“为方兄弟接下来有何打算？” 这么一开口，陆杨还有些恍惚。 之前还叫他陆秀才，这转变也太快了些。 陆杨回神，想了想，才道：“过几天便要去县学学习，继续努力，到时候继续往下考。” “好！” 白临笑着赞叹了一声。 许则正和秦夫子也是一脸的激动和欣慰。 只有陆大石看着几人，既懂又不懂的样子。 第133章 白芊芊 秦夫子若有所感，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许则正和白临，便看向陆大石。 陆大石不明所以，闻言，便认认真真地想了想，然后回道：“杨子在家基本不出门，就算出门也就是绕着屋子跑几圈，或者是跑去后山那边，平日里就待在房里看书、练字。” 陆大石只能笼统地跟白临说了一下关于陆杨的情况，具体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白临听着，嘴角越发上扬。 “没想到杨子这般努力，难怪了。” 从陆秀才到为方，再到跟着陆家人喊陆杨杨子。 许则正当下便知道，这白家三老爷对陆杨肯定很满意。 想到这，他也开口称赞了陆杨两句。 陆大石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能呵呵笑着道谢。 而陆杨对于这些毫无所知。 他这会正忙着招待齐老几人。 因着许知县他们还在里面，陆杨也没有把几人往家里带，而是把他们带到了家门旁边的座位上坐下。 白家的马车便停在陆家门前旁边的阴影空地上。 就在陆杨跟着齐老几人说话时，白家其中一辆马车上，隐隐传出说话声。 “小姐快来看，陆公子出来了。” 桃香低声说着，忙让自家小姐过来看一看。 先前没有看清，这会正好对着，一眼就能看到陆公子长什么样子了。 白芊芊放下手里的书，探过身子，笑道：“我又不是看重他的相貌，即使......” 桃香看着自家小姐突然愣住的样子，捂嘴低声笑了起来。 白芊芊回过神来，看着自家贴身丫鬟这般笑话自己刚才的出神，脸上又羞又恼。 像是要遮掩什么，她忙拉开丫鬟撩开车帘的手，说：“刚刚就是有阵风吹过来，迷了你家小姐的眼，我才会愣了那么一会的。” 桃香放下手，抿嘴笑道：“是是是，那阵风可大了，把我们家小姐的心都要吹下来了。” “哎呀！”白芊芊抬手轻打了一下桃香，故作生气道：“桃香，你再乱说，下次我就不带你出门了，我带梨香出来。” 桃香与自家小姐从小朝夕相处，哪能分不清自家小姐是生气还是开玩笑。 看着自家小姐这副娇羞样，忙道：“刚好下次梨香也能看看让小姐动心的陆公子长什么样。” 听到这话，白芊芊撩开车帘的一角，远远地看了两眼那正在说笑着的少年，随后放下车帘，嘟嘴道：“也就那样嘛，两个眼睛一张嘴的，有啥好看的。” 若是白芊芊脸上没有那两坨殷红，说不定桃香还真信了。 不过自家小姐没有反驳动心这话，说明小姐心里也是有些想法的。 桃香心里高兴，脸上却是装起忧愁来。 “那怎么办呢？既然小姐不喜欢，那奴婢到时候就去跟老爷夫人说一声？” 白芊芊一愣，连忙说：“这事全凭爹娘做主，你可不能去说啊。” “好吧好吧，小姐高兴就行。” 看着桃香这揶揄的笑脸，白芊芊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笑道：“桃香，你胆子真是越发的大了。” 桃香忙拿起一旁的扇子给白芊芊扇风，一脸笑意。 “哎呀，我们小姐人美心善，不然我也不敢这么大胆呀。” 白芊芊跟桃香玩闹了一会，心也慢慢静了下来。 她前些日子在家的时候，就听她娘说起过陆杨。 不止是陆杨，还有好几个世家公子。 这几个家世好的公子哥中，突然多了一个农家子。 白芊芊好奇，便多问了两句。 才知道这人竟是今年拿了县、府、院案首的秀才公。 这人学识可想而知。 她也没少听人说起过世家公子的陋习，什么整日吃喝玩乐逛窑子，斗鸡提笼架鸟的。 仗着家里的钱财和地位，整日不务正业。 她娘给她找的，自然也是去做过调查的。 但她也怕这些人是装出来的。 她就想找个跟他爹一样的，一直跟她娘恩恩爱爱地过日子。 其他都是其次的。 陆杨能让她娘在她面前提起，想来这人肯定是有哪方面能够吸引住她爹娘。 白芊芊一时好奇，便提出要过来看看。 没想到这陆杨，倒是跟她娘说的差不多。 待人温和有礼，品性好，相貌也不差。 这一看，倒是让自己给动心了。 白芊芊眉头微蹙，也是没想到会这般梦幻。 像是在掩饰什么，她忙拿起旁边的游记看了起来。 还叮嘱桃香不能再撩开车帘偷看了，不然若是被人发现了，可就让白家丢脸了。 桃香点头，也没有再看了。 ...... 陆杨从没有感觉这么累过。 这一顿宴，倒是从天黑忙到傍晚。 这会陆杨瘫坐在椅子上，动也不想动。 他这一天，嘴巴都要说破皮了。 陪陪这边说话，又陪陪那边说话。 中间只保留了喝口茶的休息时间。 他再也不想搞这些宴了。 累人。 周围村民们正在收拾着东西，要把这些桌椅板凳都一一对应地还回去。 陆杨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起来了。 等把东西都收拾好后，陆杨趁着还能坚持一会，饭也来不及吃，赶紧洗漱好，就躺到了床上。 身心疲惫，读书都没有这么累。 起得太早，陆杨这会眼皮子直打架，正打算任由脑子沉睡，刘晓端着一碗鸡汤过来了。 因着之前刘晓有提醒，陆杨房门便没有扣上。 这会刘晓直接走了进来，坐到了陆杨床边，让陆杨喝汤。 陆杨肚子确实是饿了，深吸一口气，便强撑着起来几口喝完了汤。 又去洗漱了一遍后，陆杨总算是躺下了。 刘晓没走，正在跟他说白家的事。 “杨子啊，你说这白夫人怎么这么奇怪呢？” 竟问些关于陆杨的事。 她当时高兴，也没有多想。 这会忙完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素未相识的，怎么会对杨子这么好奇呢？ 陆杨闭着眼睛，七分入睡，三分清明，闻言，嘀咕道：“估计是有所图吧。” 脑子一团浆糊，陆杨完全不能思考，只能凭着直觉说话。 刘晓一听，倒是合了自己的心。 她之前也是这样想的。 “杨子啊，娘觉得这白夫人像是在相看女婿。” 一直问她，还问起了陆杨小时候。 刘晓久久得不到陆杨的回应，低头一看，陆杨已经睡着了。 她笑了笑，给陆杨掖了掖被子就走了出去。 第134章 入泮 一觉到天亮，陆杨醒来时，太阳都出来了。 陆柏几人正在堂屋里算着这次宴席所收的礼金。 刘晓和赵梨花几人正在收拾着所剩下的菜和肉，打算一会给村里人发下去。 昨晚只是让村里人把吃剩的饭菜带了回去。 这些剩下的食材还有很多，陆家这一时半会地也吃不完，索性便用来感谢过来帮忙的村民们。 见陆杨起来，刘晓忙去厨房把之前热着的包子和稀饭端到堂屋的小桌子上。 “杨子啊，一会把东西吃了。” “好。” 刘晓嘱咐完后，便捧着一盆东西出去了，后面还跟着赵梨花几人。 陆杨收回视线，洗漱好后，便走进堂屋。 见陆柏几人都在写着什么，陆杨凑过去看了看，便见几人正在算着账。 陆杨转身去拿包子，一边吃着一边看，等把包子吃完，陆杨开口了。 “大哥，要不我来算吧。” 你们这半天不翻一页的，得算到什么时候去？ 陆柏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看陆杨还没吃完，便道：“你先吃完，吃完再给你算。” “行。” 陆杨吃得很快，把碗洗了放回厨房后，陆杨擦干手就过来了。 陆柏起身让座位，让陆杨来算。 陆杨算得快，翻页跟看书似的，让一旁的陆松和陆榕都有些傻眼。 见自个刚算完一页的账，陆杨已经快算完一半账本的速度，两人放下笔，也不打算再算了，直接把账本放到了陆杨面前。 账本有五本，一盏茶后，陆杨就把总的数额算出来了。 “爹，这里一共收了六百二十两银子。” 其中还有一些礼品没算上去。 若是要估个价格算上去的话，估计能有上千两。 陆大石一愣，忙把账本拿过来看了看。 “怎么会有这么多？” 陆杨算账的时候，就大概知道情况了。 他回道：“云间酒楼送了三十两，怀仁堂送了二十两，焕春堂送了三十两，霓裳布庄送了二十两，秦夫子送了五十两，知县大人送了一百两，白家送了一百两......” 陆大石和陆松、陆榕是越听越心慌，陆杨则是越说眉头皱得越紧。 这些礼，到时候可得怎么还回去。 陆大石看向陆柏，“怎么收这么大的礼？” 陆柏也是有苦难言，不收能咋办呢？让人家拿回去吗？ 这闹着也不好看啊。 陆大石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他叹道：“唉，只能到时候把礼还回去了。” 至于怎么还，那还得愁。 陆杨几人点头，到时只能寻着法子送回去了。 宴席一事过后，陆杨参加完陈德仁的宴席回来，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每日看书练字的，陆杨也习惯了。 时间慢慢过去，转眼便到了九月十一日这天。 明日陆杨便要去兴阳县学报道，参加入泮礼。 等行完入泮礼后，陆杨就算是真正的秀才公了。 这会陆杨正在收拾要带过去的东西，刘晓便抱着一包衣物过来了。 “杨子啊，这是娘和你嫂嫂们一起给你弄的衣服，你拿过去。” 陆杨也没有说什么，说了谢谢后，便把东西放进了要带去的行李中。 这天晚饭吃得早，陆大石几人正坐在堂屋里，跟陆杨说些要嘱咐的话。 “杨子啊，这去了县学，又是新的环境和新认识的人，你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到时候回家跟我们说说，可别憋在心里。” “爹放心吧，我会的。” 陆杨倒是不担心自己会适应不过来。 陆柏知道自家小弟的性格，等陆大石说完后，才道：“杨子你到时要是想回家，就跟李伯说一声，到时候我们好去接你。” “好。” 这会刘晓从房间里出来，递给陆杨一个荷包。 “杨子你拿着。” 陆杨接过，手一摸，就知道里面的银子有些多。 看着应该有十两银子左右。 “娘，怎给我这么多银子呢？” 刘晓坐下来，笑道：“你这刚去，娘想你到时候也要跟新同窗培养一下感情，到时候各种宴肯定是少不了的。” 陆杨点头，他娘倒是说得不错。 这刚去，谁也不认识，他也不能什么诗词酒会都不参加。 在秦夫子那还好，大家都这么熟了，不去也没事。 可这县学里面都是些秀才公，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若是他刚来就拒绝人家，到时候说不定有心高气傲的，还以为他这是在看不起他们呢。 这若是闹出事的话，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想到这，陆杨便把荷包收下了。 几人聊着聊着，眼看天色也不早了，刘晓连忙让陆杨快回去歇息，到时天未亮就要起来，可不能误了入泮的时辰。 翌日，天未亮，陆杨就起来了。 吃完早饭，陆杨便回房把那套生员正服穿好，然后跟家里人道别。 等出门时，天刚泛白，隐隐能看清路。 陆杨估摸时间还早，就让陆柏赶车小心点。 陆柏笑道：“放心吧，大哥心里有数呢。” 路上走得不快不慢，等到县衙大门前时，才是辰时四刻。 陆杨跟陆柏说了一会见面的地方后，便匆匆往里走去。 到县署大堂时，里面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陆杨跟他们打完招呼后，便站在一旁理衣服。 等了一会，知县大人也出来了。 他看着这群新生员，笑道：“人都来齐了，我们走。” 说完，知县大人便往前走。 陆杨几人一看，连忙跟上。 兴阳县学就在县衙的东边，走个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陆杨几人到县学门前时，县学教谕和训导几人已经站在了县学门前。 陆杨几人忙排成一排站好，开始正衣冠。 第135章 你们六个就在这里住吧 《礼记》中有记载，【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 先正衣冠，后明事理。 陆杨一行人由着县学里的教谕和训导整理衣领和帽子。 一个接一个的。 整个过程异常安静。 旁边便是陆杨这几个新生员的家人。 像陆柏，这会正拎着一会要送给县学夫子的六礼束脩。 这都是陆柏刚去买的，有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干瘦肉条。 这些东西各有各的寓意，像芹菜，便是勤奋好学，莲子便是苦心教育等等。 这边，陆杨几人已经跟着几位夫子绕过县学门前的照壁，来到了棂星门，入目的便是泮池和架在上面的泮桥，也叫状元桥。 知县大人带着陆杨这群新生员绕着泮池走了一圈，然后从旁边走过去，站在大成门前等他们走泮桥。 这泮桥要依次走过，寓意以后县学源源不断出状元。 陆杨作为案首，第一个走的，便是他。 这会教谕和训导几人也走到了知县大人身旁站定，看着陆杨这群新生员，表情严肃。 陆杨心里倒是平静，只是被周围的肃穆气氛所感染，神情不自觉地也带上了庄严和肃穆，一步一步地踏上了这泮桥。 泮桥不长，陆杨却觉得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一步一步，一分一秒，都莫名让人心生悸动。 走下最后一个台阶时，陆杨心里莫名放松了下来。 就像是心里挂念的一件事终于完成了一样。 陆杨顾不得心里有些复杂的想法，连忙恭敬地走到许知县几人身旁站定。 不过一会，生员们依次跨过了泮桥，来到了大成门前排成一列。 陆杨站在前面，远远地便看到了供奉着孔子塑像和牌位的大成殿。 许则正看着前面，又转头看了看陆杨几人，摸着胡子笑道：“走吧，我们去拜谒孔圣人。” “是。” 陆杨几人随着许知县和几位县学夫子的脚步，往大成殿走去。 大成殿中间供奉着的，便是孔子。 陆杨稍微抬起头，便能看到最上面的悬匾，那里写着万世师表，而下面一点的悬匾，则是斯文在兹。 他收回视线，按照知县大人所说，跪下弯腰磕头行叩首礼。 等拜过孔子后，几人来到了明伦堂，准备正式拜见县学教谕和训导。 陆杨自然也是第一个出来的。 陆柏见此，连忙把手上拿着的其中一份礼递到了陆杨手里。 陆杨面前站着的是县学教谕，而站在教谕左右两边的则是训导。 陆杨按照规矩一一把礼送上，等他们接过后，便跪在三人前面，给几位学官行拜师礼。 县学教谕姓李，是个严肃的中年男子，眉间的褶皱痕迹很深。 一看就知道是个经常皱眉的人。 他看着陆杨，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入了县学，往后定要勤学苦练，万不能辜负朝廷对你们的期盼，你以后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找我们。” 听到县学教谕的话，旁边两名训导也笑着点头。 这等好机会，陆杨肯定是要应下来的。 要知道这县学生员这么多，可夫子只有这三人，想要一一教学，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这些县学教谕和训导也不只是有教学这一项工作。 平时大多数都是生员们自主学习，每月的初一十五，生员集中明伦堂听教谕或者训导上课训话。 到时月有月课，季有季考。 孟月考经义，仲月考论，季月考策。 若是没通过，那可就麻烦大了。 陆杨也不敢保证他什么都能自己学会，请教县学夫子也是件十分需要的事。 既然李教谕都主动开口说了，那陆杨肯定是要当真的。 他连忙拱手笑道：“多谢教谕和两位训导指点，学生定会勤学苦练，一心向学。” 李教谕点头，摸了摸胡子，让陆杨去一旁候着。 陆杨明白接下来的流程，便在一旁等着。 至于陆柏，这会已经出去了。 过了一会，所有新生员都完成了拜师礼。 大家排成一排，等着李教谕说话。 李教谕淡笑道：“往后你们要互爱互帮，不可心生嫌隙。” “学生明白！”陆杨几人忙拱手回道。 在教谕的提示下，陆杨几人开始互相鞠躬。 众人开始互相介绍自己的姓名。 在这些新生员中，有年纪大的，也有年轻的。 而陆杨便是这些人中最年轻的一个。 片刻后，大家互相拱手鞠躬完，便要进行最后一个净手礼。 寓意净手净心，去除杂念，专心学习。 旁边便有个水盆，陆杨走过去伸出双手，由着教谕舀水冲洗双手。 从旁边接过擦手巾擦干手后，陆杨便在一旁看着剩下几人净手。 等净手礼弄完后，李教谕便看向其中一名训导，让他带陆杨这些新生员去填写亲供。 填写亲供的地方就在旁边，那里有摆放好的笔墨纸砚。 马训导指着面前这三个桌子，看向陆杨三人，吩咐道：“你们三人去写吧。” “是。” 陆杨随意地挑了一个桌子，弯腰开始写了起来。 填写亲供这事，陆杨写得十分得心应手。 亲供里要写姓名、年龄、籍贯等，还要写明身高和相貌特征。 这其实也就是新生入学的登记表了。 不到一会陆杨便放下了笔。 等马训导把他们填写的这些登记表都收好后，陆杨这些生员总算是完成了入泮礼。 这会陆杨一行人拜别知县和教谕，跟着胡训导往号舍里走。 明伦堂的右边便是生员住宿区，下了明伦堂的阶梯后，往东边的小门走过去，便到了号舍区。 住宿区共有四十八间房屋，其中大部分房间都放有行李。 一间房屋里有四间房，一间房里是两人居住。 其中光线充足，面积偏大的房间都有人住了。 胡训导心里也知道这些情况，带着几人稍微看了看情况后，便把他们带到了无人居住的房屋里。 胡训导看着这间光线有些不足的房屋，笑道：“这光线虽有些不足，但其他都是好的，你们六个就在这里住吧。” 胡训导直接指明了六人，这六人的年龄相差不大，看着都是三十岁左右。 听到训导指明让他们六人在这间房屋居住时，六人也不敢有什么不满的心思，连忙点头应了下来。 胡训导笑了笑，让他们一会记得收拾收拾之后，便带着陆杨几人走了。 那六人估计心里存了些心思，还慢慢地跟在训导后面。 第136章 都是陌生人，他跟谁住都一样 陆杨混在里面，真是越往前走心就越凉。 这光线不足还好点，可房间若是太小的话，那就有些住得憋屈了。 这会只剩下陆杨和另外两人没安排房间了。 胡训导脚步一转，直接换了个地方，带着陆杨三人往对面那十几间房屋走去。 后面跟着的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眼里隐隐有些不满。 这里一共就这么九人，谁不知道谁。 剩下的这三人，可是县里的第一、第二和第三名。 这一列房屋明显比他们住的那一列要好，房屋敞亮，房间看着也大些。 后面有人不满地小声嘀咕，想问胡训导为什么要区别对待时，胡训导笑道：“这里是廪增生住的，你们三人看看谁愿意去跟其他人住一间。” 这话一出，倒是让那几个心有不满的附生们歇了气。 胡训导这么安排，好像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而陆杨也是松了一口气，闻言，他看向另外两人。 他是无所谓的，毕竟都是陌生人，他跟谁住都一样。 但他是这样想，别人可不这样想。 毕竟他们都是新入学的生员，不管怎么样，彼此之间多多少少也有一丝亲切。 而且那些老生员，他们谁都没接触过，也不知道老生员们的品性如何，脾气如何。 若是遇到个年龄相差太大的，到时整日相对着，又没啥话题，这一天天的，该怎么过？ 胡训导在那两人说出要一起住时，便看向陆杨，示意陆杨跟他走。 陆杨点头，跟他们道别后，便跟着胡训导往前面走。 两人走了一会，胡训导转头看向陆杨，笑道：“你倒是不怕。” 陆杨似是不解，微微抿唇笑了笑，“我相信胡训导。” 陆杨这话倒是让胡训导愣了愣，等回过神后，他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在其中一间房屋前停了下来。 “这是去年乡试没过的孟秀才住的，他为人谦虚好学，你如果有什么不懂的，若是我们不在，你可以问问他。” 陆杨一听，顿时明白了胡训导的好意。 他连忙拱手道：“谢胡训导帮忙。” 胡训导摆摆手，让他这几天好好适应适应，九月十五正式上课，到时候可得准时到明伦堂听课。 陆杨点头，表示明白。 等胡训导走后，陆杨进去看了看。 靠窗的那张床上有东西，而靠近门口的那张床上则是空着的。 陆杨收回视线，往自己的那张床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张床板看着十分干净。 陆杨伸手摸了摸，指尖上一点灰尘都没有。 这人难不成也是跟刘开毅一样，是个爱干净的？ 陆杨一边想着，一边往自己的书桌走去。 书桌和椅子也是干净的，就对着陆杨的床铺。 而那人的书桌位置比他好，靠窗。 好在这房间光线充足，陆杨倒也没有什么不满。 舍房里很简单，两张床，两张桌椅，还有两个放衣物的柜子。 而这两个衣柜就摆放在陆杨床对着的方向。 陆杨去看了看。 他床正对着的那个衣柜是空的，靠门那个，里面放着两三套衣物。 陆杨见房间干净，也不用他动手收拾，便出门去找他大哥。 行李都在车上，得去搬过来才行。 陆杨也没有从明伦堂那边出去，而是打算从前面的名宦祠和乡贤祠出去。 房屋看着近，走起来也要一盏茶的时间。 陆杨一边走着一边观察。 这名宦祠是纪念在兴阳县内任职且有业绩，勤政爱民的官员。 而乡贤祠，则是祭祀出生在兴阳县里学识和品性受人尊敬的人。 陆杨没有进去，直接从旁边绕了出来。 兴阳县学与文庙合而为一，左边是文庙，右边是县学。 陆杨出来是从儒学门出来的，而陆柏正在棂星门那边等着。 陆杨出来往右边走了一段路，左右看了看，终于找到了正在阴凉处摇扇子的陆柏。 “大哥，等久了吧？”陆杨连忙走过去问。 陆柏摇头，从车厢里把刚去买回来的包子递给陆杨。 “都弄好了吧？” “弄好了，一会把行李搬进去就行。” 陆杨说完，连忙吃起了包子。 这么一通下来，他也确实是饿了。 陆柏从车厢里拿出一个竹筒，笑道：“跟你一起住的，品性如何？” 陆杨一听，想到房间里的情况，便笑道：“没见着人，不过房间里挺干净的。” 陆柏顿时放下了心，呵呵笑道：“爱干净的话，品性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嗯。” 怕家里人担心，陆杨便把县学里的情况一一跟陆柏说了。 陆柏听完，倒是十分高兴，能有一个前辈当舍友，往后杨子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能问一下。 不错不错。 陆杨吃完之后，便带着陆柏往儒学门走去。 因为马车不能进去，两兄弟只能慢慢把行李搬进去。 等搬完时，两人都是满头大汗。 陆杨擦了把汗，让自家大哥在椅子上坐会，他来把床铺好。 床不大，就是个单人床，四个角竖着四根木头。 陆杨见旁边那人没有弄帐子，想了想，他也没有弄。 把床铺好后，陆杨又把带来的衣物一一放进衣柜里。 等收拾好行李时，也到了午时。 陆杨问：“大哥要不跟我去伙房那边尝尝县学里的饭菜？” 陆柏点头，“行，刚好我也看看县学里的布置如何。” 说到布置，陆杨也没认真逛过县学，这两天他刚好可以先熟悉熟悉环境，打听一些消息，省得到时上课一无所知。 两人在舍房周围逛了逛，大概也了解了这边的情况。 洗漱的地方就在舍房前面，伙房在东边。 两人直接往伙房那里走。 这会正是开饭的时候，人却不是很多。 陆杨扫了一眼，倒是看到了之前一起行入泮礼的那几个伙伴。 他们身边也跟着亲人。 陆杨收回视线，带着陆柏去领了一份馒头、一碗稀饭和一荤一素。 他身上有个牌子，上面是生员的姓名和相貌特征。 这牌子是当初跟生员正服一起送过来的。 进来时要查看这牌子，陆柏有陆杨带着，倒是可以进来，就是进来时要登记一下，写明是哪位生员的家人。 这会领饭却是没人询问，直接拿就行。 两人坐下之后，陆柏笑道：“这吃食倒是不错，还有肉。” 陆杨看着那碗咸菜炒猪肉，看来看去也就只能看到两片还算厚的瘦肉，想了想，他笑道：“大哥满意就行。” 陆柏笑了笑，让陆杨快吃，一会带他去周围逛逛。 第137章 她也不会去强求 就在陆杨两兄弟吃完饭在县学里闲逛时，白家那边却是聊起了陆杨。 自那天从陆杨家离开之后，白家也没有在县城里多待，第二天便回了府城。 这会，白临正看着快马加鞭从京城里送过来的信件。 脸上略有沉思。 白夫人坐在一旁，看着自家老爷沉默不言的模样，微微蹙起了眉头。 “老爷，皇上又来催您回京了？” 白临缓缓叹了一口气，把信纸折叠收好放到桌上，沉声道：“皇上说孝期已过，让我尽快回京就职。” 白夫人一听，看了一眼白临的脸色，才说：“也是该回去了，我们在这府城也待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晴晴如何了。” 聊起白晴晴，白临的脸色便沉了沉，不过也只是一瞬，似乎是在顾及着自家夫人的心情。 白夫人这两年倒是有些想开了。 她微微笑了笑，眼里却也带了丝忧虑，“这也是晴晴的命。” 她顿了顿，想起自家小女儿芊芊，笑也笑不起来了。 “老爷，您说芊芊要不要定下来？” 当初晴晴便是没有早定下来，才会嫁给王世子。 如今王世子不说侍妾成群，为人也是荒唐，真是苦了她那大女儿了。 白临也算是了解自家夫人，一看她那样子，便知道又是想到了大女儿。 想着她刚才问的话，白临唤来候在外面的侍女，让人去把小姐喊过来。 等侍女匆匆走后，他起身走到白夫人旁边，拍拍她的肩膀，叹道：“晴晴现在也算是熬出来了，若是不在意，往后的好日子还在等着她呢。” 他们在这边，也并不是完全不知道自家大女儿的情况。 晴晴有儿有女的，只要坐稳了世子妃这个位置，不管王世子怎么风流，也不怕了。 白夫人听着，也是想到了这些情况，这会倒是心情好了些。 她抬头看向白临，带着一丝恳求。 “老爷啊，芊芊可不能跟她大姐一样了。” “我知道。”白临也有自己的想法。 闻言，白夫人松了口气，笑道：“这陆家倒是好的。” 据她观察，陆家家庭和顺，婆媳关系非常好。 而陆杨也是个温和懂礼且上进的人。 若是自家女儿嫁过去，以后的生活肯定不会苦。 至于钱财方面，白家有钱，也不会在意这么多，她唯一在意的，就是关于自家女儿的幸福。 当初大女儿她没舍得这么早找人相看，没想到十六岁那年便被皇上赐给了王世子。 这小女儿还是要早点相看才行，最好是在回京之前把这事定下来才好。 白临也听出来了自家夫人话里的意思，他微微皱了皱眉，摸着胡子说：“此事还是问问芊芊的想法。” 陆杨这人他倒是喜欢，只是到时他回京就职，也不知道陆杨什么时候能考去京里。 想到自家女儿自那天从陆家出来时的娇羞模样，白临心里有些沉闷，走到一旁默默地坐了下来。 白夫人不懂白临心里的想法，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是要的。” 她们母女两个之前便聊了一下，小女儿什么心思，她也能看出来。 想来这事应该是稳了。 就在两人聊着回京的打算时，白芊芊来了。 “爹，娘，你们喊我来是为何事？” 白芊芊给白临和白夫人行完礼后，便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白临看向白夫人，让白夫人跟白芊芊说明白此事。 白夫人点头，把白芊芊拉到一旁坐下，离得白临远了些。 白芊芊也不傻，自然看出来自家爹娘这是有事要跟她说，估计就是为了上次那事吧？ 这样想着，白芊芊规规矩矩地坐好，等白夫人说事。 白夫人看着眼前这个娇俏的小女儿，恍然间像是看到了自己这般年纪的时候。 等回过神来时，她笑道：“娘想问问你对于陆秀才是怎么看的。” 白芊芊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家娘亲，她们之前不是聊过一次了吗？ 怎么这回又提起了...... 想是这么想，白芊芊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娘，我觉得陆相公挺好的，为人谦和，温文尔雅，哪位姑娘家看了不喜欢？” 白夫人笑了笑，上次还说全程让他们安排，这回倒是说真话了。 看着自家娘亲脸上的玩味，白芊芊微微笑了笑，却也没说自己知道爹今日收到了来自京城的信。 该争取的，她还是想争取，若是不行，她也不会去强求。 白夫人拍拍白芊芊的手，起身走到白临身边坐了下来。 “老爷，芊芊倒是心悦，您是怎么想的？” 白临对这结果倒是不意外。 他抬头看向正站在自家夫人身边的白芊芊，思考了会，才道：“爹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我上次试探地问过陆杨他爹，他爹说陆杨想过两年再说，说是要好好温习，准备接下来的科考。” 白临顿了顿，也怕自家女儿失望，便又道：“你若是真心喜欢，爹就去找陆杨聊一聊，看他是什么想法。” 白芊芊听到这话后，便看向白夫人，问：“娘，您知道这事吗？” 白夫人愣了愣，随后点头. “娘是知道，只是娘的心思是让你们定下来，过两三年成亲倒是好的。” 这样她也能留自家女儿在身边多教些持家规矩。 白芊芊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她垂下眼帘，微微抿着唇，过了会，她看向白临，问：“爹，您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白临抬眸看了一眼自小古灵精怪的小女儿，待看到桌上那一封信时，便也明白了什么。 想了想，他回道：“明日便让你二哥去跟夫子说一声，往后便不去书院那了。” 白芊芊立马就听出了白临的意思，藏在宽袖中的玉手紧了紧。 她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看向自家爹娘，笑得娇俏。 “爹，娘，陆相公想心无旁骛地努力，那我们便不要去打扰人家了，若是有缘，往后京里......” 白芊芊说着说着，鼻头却是微微酸了起来，让她无法把话再继续说下去。 回了京城之后，便不像在这边这么潇洒自在了，她也得收敛些性子，莫要让白家被人说了闲话。 因着白芊芊及时住了口，白临两人也没有听出来白芊芊语气里的不对劲。 第138章 明年参加科考 白夫人倒是感慨自家女儿善解人意，只是自家女儿的心思，她当娘的还是明白的。 她看向白临，刚想说让两人先见一面，若是陆杨愿意，先定下来也好。 便看到白临点头，语气里有着一丝自豪。 “我白家的女儿果然不错！” 说着，白临顿了顿，摸着胡子沉思道：“爹也是这样想的，既然人家想好好学习，那咱们也不要去打扰人家了。” 白临心里也是有些顾忌的。 他知道陆杨厉害，学识也不错。 但是科举之事也是个说不准的事，场上稍微发生一些情况，便会对考生造成不小的影响。 这陆杨，若是在这三年左右考上来还好，若是考个五年六年的，自家女儿岂不是要嫁这么远？ 到时候他也顾不到这么远的地方。 想了想，白临还是在心里赌了一把。 刚好自家女儿今年也就十四，留到十七八岁也行。 到时若是陆杨考上京，他便去求皇上给两人赐个婚。 想通之后，白临倒是一脸的笑意。 白夫人在一旁瞪着双眼，不明白自家夫君为何要这样说。 白芊芊笑了笑，压下心里的难受，走到白夫人后面揉捏其肩膀。 “娘，您也别怪爹同意，这事本来也是我们的一厢情愿，人陆家都说了过两年再考虑，您难不成还担心女儿嫁不出去吗？” 白夫人听着不舒服，轻哼道：“我女儿怎么会嫁不出去？” 白芊芊轻柔地摁了摁白夫人的后脖，巧笑倩兮。 “那娘您也别想这事了，爹近日便要启程，我们也得尽快收拾东西才行。” 听到这话，白夫人的注意力倒是被转移到了收拾行李上。 “这么多行李，到时路上可不能走这么快......” ...... 从自家爹娘的院落出来，白芊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了起来。 一张小脸沉闷闷的，唇色也不似以往那般粉嫩。 桃香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自家小姐什么心思，她自是明白的。 说出这些话，想来小姐也是费了很大的勇气。 等两人回到院落时，桃香便忍不住了。 “小姐，你明明是喜......” 白芊芊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一脸心疼又着急的桃香，久久，才叹道：“自古称心如意，如愿以偿的人少，我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失意人罢了，算不得什么。” 白芊芊释然地笑了笑，转身便回了厢房。 桃香看着突然变得成熟了不少的小姐，一时间也没有回过神来。 ...... 兴阳县学门前。 陆杨看着渐渐离去的马车，转身便进了儒学门。 这会正是申时，两人逛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算是把这县学和文庙逛了个遍。 想起自家大哥说回家之后要把这县学里面的东西都讲给爹娘他们听，让他们开开眼界时，陆杨没忍住勾唇笑了笑。 县学里的绿化做得不错，陆杨看着前面那几个开得正娇艳的菊花圃，心情还算不错。 希望他回到舍房时，能见到那位爱干净的舍友。 县学环境清幽。 陆杨刚走到房屋前，便听到自个房间里隐隐传来读书的声音。 陆杨眨了眨眼睛，好奇地走了进去。 没想到他这舍友，竟然这么勤快。 “扣扣扣。” 陆杨敲了敲房门，看着正坐在书桌前捧着一本书的男子拱手笑了笑。 “孟学兄好，在下是今日过来的生员，姓陆，孟学兄叫我为方就好。” 素未相识的两人，第一步自然是要用笑容来拉进距离，然后再大大方方地来个自我介绍。 让对方心里也舒服点，毕竟是自己后进来的，也算是入侵了别人的房间。 孟良平放下书笑了笑，起身走到陆杨面前，拱手道：“在下孟裴安。” 两人打过招呼，倒是熟络了几分。 陆杨指了指椅子，示意两人要不坐下再说。 孟良平点头，走过去把自己的椅子转了个方向，好与陆杨相对着，这样也好说话。 陆杨原本还以为自己的舍友年龄与他应该会有些差距，没想到看着倒是相差不大。 看着应该是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孟良平笑道：“胡训导今日便跟我说了一下学弟你的情况，学弟倒是厉害。” 孟良平当时听到陆杨的年龄时，便是一惊。 他还以为这就是胡训导让他照顾一点陆杨的理由。 等听到陆杨的名字时，他顿时就知道为什么胡训导会特意过来找他说话了。 如此年龄，又是拿了小三元的人，往后前途肯定一片光明。 想到自己乡试落榜，孟良平的眼里染上了一丝忧愁。 陆杨不明所以，想了想，笑道：“裴安兄才是厉害，明年的科考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孟良平能通过科考去参加乡试，这能力就已经比很多生员要好了。 孟良平听到陆杨的话，顿时一惊。 “学弟你明年要参加科考？” 陆杨点头，“想试一试。” 若是不行，也能当个经验。 陆杨这话倒是让孟良平有些恍惚。 他上一次科考也是侥幸拿到名额的，乡试没上榜，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有些预感。 这会听到陆杨说想试一试这科考，倒是佩服陆杨勇气可嘉。 只是想到陆杨的学识，孟良平便觉得陆杨说不定能拿到乡试名额。 想到这，他笑道：“以学弟你的能力，科考肯定没问题的。” 陆杨呵呵笑着，“希望如此。” 两人聊了会关于科考的内容后，陆杨便问起了两天后的上课内容。 孟良平没有立刻回答，毕竟距离他进县学上的第一场课也过去好几年了。 不仔细想的话，他还真记不起来。 过了会，孟良平微微皱着眉，好像有些不确定地说：“应该会跟你们讲读《卧碑》。” 《卧碑》？ 这个碑石陆杨看到过，就放置在明伦堂的左边。 他大概看过碑石上的字，里面大概就是一些约束生员行为以及应尽义务的内容。 有点像他以前读书时学校张贴的学生守则和行为规范。 这样想着，陆杨也大概知道了这第一天上课会上什么课了。 想来应该就是跟他们说说县学里的情况，或者是跟他们说说平常的安排啥的。 第139章 那不是在教谕面前出丑了吗 见陆杨没有不解，孟良平笑道：“每月初一十五，所有生员必须去明伦堂听课，学弟你到时记得早点过去占个位子。” 不然，可就得坐在后面听讲了。 陆杨点头，笑道：“多谢裴安兄提醒。” 陆杨倒也理解孟良平说的这句话，毕竟教谕和训导说话也不可能扯着嗓子喊。 这明伦堂这么长，坐在后面的能听得见多少还不知道呢。 两人没有聊多久，陆杨见孟良平开始看书，便也拿了一本书来看。 时间过得很快，接下来的两天，陆杨也算是打听到了不少关于县学的消息。 比如卯时会有鼓声响起，比如教谕会上什么课，两位训导又会上什么课。 比如吃饭时间是什么时候，等等。 其他的，陆杨倒是没有去问。 而这两天时间，陆杨与孟良平也算是处好了关系，说话也没了疏离感，不会这顾忌那顾忌的。 九月十五日，卯时刚到，头鼓便响起。 此时天已经有些微亮。 外面也多了不少说话声。 陆杨和孟良平在鼓声未响时就起来了，这会正把书放进书篮里，准备去伙房吃早饭。 片刻后，孟良平看向陆杨，“为方学弟，我已经好了。” “裴安兄，我也好了，我们走吧。” 把门关上后，两人往伙房的方向走。 路上有不少人前进的方向是跟他们一样的。 孟良平看了看周围，见人数有些多，眉头瞬间皱起。 “为方学弟，我们得走快一点。” “好。”陆杨点头，原本就不算慢的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这会跟小跑已经差不多了。 第一天上课，就是这般刺激。 陆杨心里暗叹一句，迈着匆忙的小碎步，一边看着旁边也跟他们一样着急的两人，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伙房卯时开。 这会距离鼓声响起也不过十分钟，伙房里已经快要坐满人了。 陆杨压下心里的惊讶，连忙跟着孟良平去领了份稀饭和咸菜馒头。 两人见缝插针，见有人离开，赶紧坐了下来。 话也没说，孟良平直接拿着馒头吃了起来。 陆杨愣了愣，便也拿起了馒头。 陆杨吃饭虽不讲究细嚼慢咽，但也不会吃得很快。 这会他手上还有半个馒头，孟良平已经一个馒头下肚，正端着稀饭和咸菜吃着。 不得不说，孟良平速度虽然快，但动作却毫不粗鲁和失礼。 看着反而还多了丝豪迈。 陆杨刚把手里的馒头吃完，便见孟良平从怀里拿出一个干净手帕，把剩下的那个馒头包了起来。 陆杨不解，“裴安兄这是？” 孟良平把包好的馒头放到考篮里，回道：“我等饿了再吃。” “原来如此。” 陆杨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把稀饭和咸菜吃完后，陆杨也把那个馒头包了起来。 两人把碗端到指定地方放好，便急匆匆地出了伙房。 两人还未到明伦堂，二鼓便响了起来。 卯时四刻便开始上课，这会正是卯时二刻。 陆杨和孟良平走进明伦堂时，里面已经坐了一半的人。 前排的位置已经都有人坐了。 陆杨和孟良平只能找个中间的位置坐下。 两人连忙把书篮放下，便去前面签到。 明伦堂里很安静。 陆杨从上面下来时，发现大家都闭着眼睛，嘴巴微动，看着像是在背书。 陆杨心生佩服，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卯时四刻，三鼓响起。 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陆杨连忙放下书，站了起来，看向前面。 李教谕看了看明伦堂里的情况，便走到前面站定。 众人开始拱手行礼。 “学生见过教谕。” “坐下吧。” 说着，李教谕坐了下来。 他拿过一旁的册子翻开看了看，见人数准确，便把册子盖上，没有再理。 “今日我们便来说说《卧碑》。” 李教谕是没有带书来的。 而陆杨在孟良平的提醒下，前两天便找时间去把碑上的内容抄了下来。 顺便利用这两天的时间，把《卧碑》背了下来。 这会李教谕说着《卧碑》里的内容，众生员端端正正地坐着，视线始终看向李教谕。 “......不得议论天下国家利病之事，立志学做忠臣清官，宜留心利国爱民之事，不可......” 李教谕声音洪亮，陆杨是听得挺清楚的。 就是不知道后面是什么样的情况...... 片刻后，明伦堂安静了下来。 《卧碑》的内容不多，只有八条，说一会就说完了。 李教谕看向坐在前面的几个新生员，摸了摸胡子，说：“今日申时前，新生员把本经报给马训导。” 李教谕说完，倒是干脆利落，全然不顾这些新生员内心的不安和担心，开始讲起了《史记》。 “《史记》全书包括十二本纪，三十世家，七十列传，十表，八书，今日我们要讲的，便是十二本纪。” “十二本纪里记载的是历代帝王政绩，接下来我便跟你们说说五帝本纪。” “黄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孙，名曰轩辕。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 陆杨听得认真，若是听到有些难以理解的，便会趁着李教谕解释的时候把这些话抄下来，到时自己再琢磨琢磨，尽量把这个知识点吃透。 五帝本纪内容很多，李教谕讲得很仔细，估计也是顾及他们这些新生员。 一连讲了一个半时辰，李教谕终于讲完了五帝本纪。 而刚好，也到了李教谕下课的时候。 陆杨这一时间也不知道李教谕是算好了下课时间，还是说刚好碰巧。 顾不得多想，陆杨现在只想去趟茅房。 李教谕也教了这么多年书了，看着底下某些人坐立不安的模样，宣布讲读完毕，便走了出去。 陆杨连忙起身，跟在几人后面去了一趟茅房。 等回来时，孟良平看着陆杨有些不好意思。 “为方学弟，我忘了提醒你一件事，害得为方学弟这么匆忙......” 陆杨愣了愣，坐下之后，才问道：“什么事？” 孟良平轻咳一声，看了看周围之后，才凑到陆杨身旁，小声道：“以后你记得在下面垫些东西，像是破衣什么的，也不至于这么匆匆忙忙的，万一到时学弟你没忍住，那不是在教谕面前出丑了吗？” 第140章 六艺 陆杨听完第一反应便是低头，“这，裴安兄你......” 孟良平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还没有呢。” “这样啊......” 陆杨笑着应了句，然后凑过去，轻声问道：“裴安兄，若是真那个了，不会透出来吗？” 陆杨是真心好奇，不管怎么样，那也是水，什么布料能这么吸水呢？ 孟良平“哎呀”一声，摆手道：“那就垫厚些，总不会让它透出来的，不然不是失礼于人前了吗？” 说着，孟良平还瞥了一眼陆杨，像是这种道理陆杨怎么会都不知道。 陆杨失笑道：“好像也没差。” 孟良平哪能不知道陆杨话里的意思。 他当初刚进来的时候，还不是像陆杨这样，拘谨害羞得很。 等过些日子还不是巴巴地回家带了不少破布来。 眼看就要上第二堂课了，孟良平也没多说，只是一脸高深地笑道：“等为方学弟再经历几遍，到时候学弟就什么都会懂的了。” 如此，也不用他再来提醒了。 陆杨嘴角的笑意顿时消失。 两人没有再说这事，眼看还有点时间，陆杨问起孟良平本经的事。 “裴安兄选的本经是什么？” 孟良平也摆正姿态，笑道：“我选的《尚书》。” 五经中字数倒数第二少的书籍。 他知道自己的能力，选字数少的也能把精力好好分配一下。 陆杨听完若有所思，他心里倒是有了决定。 五经中，《周易》字数两万四千多，《尚书》字数两万五千八，《诗经》字数接近四万字。 陆杨要选，也是在这三个里面选。 像是《礼记》和《春秋》，陆杨是想都不想的，字数太多了，不符合他咸鱼的性格。 见陆杨久久不说话，孟良平疑惑地问道：“为方学弟你想选什么？” 陆杨想了想，咧嘴笑道：“我选《诗经》。” 《诗经》字也不算多，背起来也有节奏，刚好合适他。 孟良平有些惊讶，他还以为陆杨会选《春秋》呢，毕竟能者迎难而上嘛。 没想到陆杨却是选了个倒数第三字数少的。 刚好，倒数第三不笑倒数第二。 想到这，孟良平呵呵笑了起来。 孟良平的突然发笑，倒是让一旁的陆杨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无缘无故的，怎就笑起来了呢？ 陆杨不解，刚想问问孟良平在笑什么，明伦堂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陆杨便知道这是准备上课了。 不过一会，马训导从外面走了进来。 陆杨看着，慢慢垂下眼帘思考问题。 入了县学，不止要学经史，还要学六艺。 六艺包括礼、乐、射、御、书、数。 礼有五礼，祭祀之礼、丧葬之礼、接待宾客之礼、军旅之礼、冠婚之礼。 乐有六乐，《云门》、《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 射有五射，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这是五种射法。 御有五驭，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忂、逐禽左。 书有六书，象形、会意、转注、处事、假借、谐声。 数是九数，即九章算术。 马训导教的，便是礼、律和书。 剩下的，便是胡训导教。 这会马训导走到前面，等众人行完礼后，才坐下开始讲课。 “我们今日便来说说祭祀之礼。” ...... 马训导讲礼讲了半个时辰，便让大家开始临摹，练习书法。 每日都要练五百多字。 陆杨把笔墨纸砚拿出来，开始练字。 卯时四刻上到午时二刻。 马训导一走，众人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伙房吃饭。 孟良平倒是不着急，从书篮里拿出早上留下的那一个馒头，慢慢吃了起来。 陆杨顿时明白了这个馒头的用处。 原来是为了躲避伙房用饭高峰期！ 这招数，实在是高，没有三五年，肯定练不出来。 他跟着这么一个老前辈，真是走了运了。 陆杨心里暗叹一句，便也把那一个馒头拿出来吃掉。 这会肚子倒是好受了一些。 虽还是饿，但至少也能抵一段时间。 两人慢悠悠地收拾好东西，等出门时，明伦堂已经没什么人了。 下午是直接接着上课，陆杨也没打算回房间，所以书篮是直接放在明伦堂里的。 大家都是这么做，说明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陆杨别的没有，就是会看局势。 这会两人走到半路，眼看再往前面那个小门过去，便离伙房不远了。 孟良平却是换了个方向，往住宿区那边走。 陆杨连忙喊住孟良平。 “裴安兄，往这边走比较近。” 孟良平头也不回，脚步匆匆，“我知道了，为方学弟不用等我，我回房一趟。” 陆杨一愣，过了会才意识过来。 噢，原来裴安兄要回去换垫布...... 陆杨笑了笑，倒也不着急去吃饭，而是慢悠悠地跟在孟良平身后。 等陆杨走到房屋门前时，孟良平也收拾好出来了。 他表情有些怪异，却也故作镇定。 “为方学弟，我们快走吧。” 陆杨也没说什么，点头道：“好。” 两人到伙房时，刚好没什么人了。 午饭算不上丰富，也算不上不好。 一碗杂粮饭，一荤一素。 陆杨肚子饿，也顾不得品尝什么味道，便吃了起来。 孟良平也是。 他都习惯这个味道了，好不好吃已经吃不出来了。 两人吃完，也没有急着回明伦堂，而是在明伦堂周围逛了逛。 明伦堂周围不少生员，大家三三两两的，有的在聊天，有的在踱步，神情悠闲。 陆杨找了个地方坐下，看向一旁的孟良平，笑道：“裴安兄过来坐会吧。” “好。” 孟良平没说什么，直接走过来坐下。 两人也没有说话，就安静地享受着这一片刻的宁静和悠闲。 可惜这样的时间太短，陆杨算着时间，连忙拉着孟良平去了一趟茅房。 第141章 快写吧，写好我就拿走了 陆杨这会也算是有了经验，午饭并没有喝太多水。 两人回到明伦堂坐下之后，不过一会，马训导便过来了。 上午上了礼和书的课，这会上律。 律，便是靖朝的律令。 吃饭加休息半小时，紧接着又是上课。 好在天黑就睡觉，陆杨现在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众人起身跟马训导行礼，待马训导让坐下之后，众人才坐了下来。 马训导看向陆杨这些新生，笑道：“李教谕跟我说了，一会放堂，新生员来我这里报本经。” 说着，马训导便开始上课。 “靖朝律令共有四百三十条，其中律为二百八十五条，令为一百四十五条。” 马训导顿了顿，等生员们把这话听进去之后，便又说道：“我们今日不讲这个，我们讲《大诰》。” “《大诰》又称《御制大诰》，可是先皇根据前朝失败的原因亲自制定出来的法令，我们今日便来仔细说说《大诰》里的内容......” 陆杨知道这个，这可是靖朝普及最广的一种法律，有些像明朝的《大诰》。 这么一想，陆杨的脑子便有些想岔了。 也不知道这靖朝现在是平行到哪个边角了。 赵族长那便有一本《大诰》，陆杨从穿过来这么久，也就见过一次赵族长把这本书拿出来展示。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在学堂里没遇到还是什么。 但陆杨知道，若是村里有人不小心犯了事，这本《大诰》便会被赵族长拿到该人家里，到时候处罚也能减轻一些。 简单的理解，众生员当然是明白的。 但马训导说的，便是往深一些来说了。 陆杨收起心思，专心听讲。 “昔者人臣得与君同游者，其竭忠成全其君......惟务，为民造福，拾君之失......身名流芳，千万载不磨，专在竭忠守分......今之人臣不然，蔽君之明，张君之恶......凡所作为，尽皆杀身之计，趋火赴渊之筹。” 说着说着，马训导起身，往下面走来。 “身为人臣，便要好好尽忠，恪尽职守，为民造福，不能蒙蔽欺骗君王，夸大君王的恶行，心生邪谋，结党营私。” 第142章 射箭 胡训导很是满意，让人坐下之后，才进行补充。 “黄钟之宫，律吕之本，当初黄帝让伶伦制定声律，伶伦找来合适的竹管，把吹响的声音做为基本音，这就是“黄钟之宫”。” 胡训导摸着胡子，看着底下听得认真的众生员，接着道：“之后伶伦又找来竹管，制成十二根长度不一的竹管，按听到的凤凰之鸣纠正它们，这就是十二律吕，后面黄帝下令铸造十二口铜钟，与这十二律吕一一对应，并令往后所有乐器，都要跟铜钟的音阶相符。” 胡训导淡笑道：“这《云门大卷》便由此产生，那么，何为十二律吕？” 说着，胡训导又喊了一人起来回答。 那人不卑不亢地回道：“回训导，十二律吕按竹管的高低清浊分为黄钟、大吕、太簇......” 乐上了半个时辰，胡训导没离开，直接话题一转，便换了堂课。 “现在我们来讲九章算术，先从开头讲起。” 胡训导一刻未歇，摇了摇拿过来的那把折扇，继续道：“昔在庖犠氏始画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作九九之数，以合六爻之变......” 陆杨身不动屁股动，稍微把重力放到了左边。 坐太久就是容易屁股疼，尤其还要端正身姿听讲。 陆杨神情严肃，看似认真，实际上已经有些神游了。 他眼睛瞥向旁边的孟良平。 孟良平双手放在下面，这会正在给自己揉捏大腿。 “......” 老生员就是不一样，不管是底气，还是胆子，都比他们这些新来的要大一些。 陆杨想了想，稍微放松了一下身子，挺直的腰背瞬间便弯了不少。 陆杨立刻觉得身子舒服了不少，也能继续认真听讲了。 “等数约之，即除也。其所以相减者，皆等数之重叠，故以等数约之。” 胡训导顿了顿，看着某人淡笑道：“为方，今有四分之一，五分之三，问合之得几何？” 陆杨愣了愣，立马起身回答：“回训导，合之得二十分之十七。” “嗯，坐下吧，认真点。” “是。” 陆杨倒是不慌，从容应对，一旁的孟良平佩服陆杨的算术能力。 胡训导刚说完就答了出来，实属厉害。 这样想着，他便在底下给陆杨竖了个大拇指。 陆杨垂下眼帘看了一眼，挺直的身子差点又要弯下去。 这分数加减乘除若是他都算不出来，他可以去找块豆腐撞死了。 九章算术上得很快，基本就是胡训导举个例子，然后把算法说一遍，然后接着下一道题。 陆杨知道这是在顾及他们这些新生，等他们适应完后，估计就不是这样了。 后面都是胡训导的课，射和御要到外面去上。 陆杨倒是心喜，等胡训导说要到射圃去时，迫不及待就站了起来。 孟良平笑了笑，起身说：“为方学弟，我们先去如厕，一会再去射圃。” “好！” 射圃南北走向，位于明伦堂后面，敬一亭前面，空间很大。 陆杨和孟良平把手擦干净，便去排队。 新生员在前面，老生员在后面。 先讲理论，后实践教学。 胡训导见人已到齐，便道：“射技有五种，白矢、参连、剡注、襄尺和井仪。” 这会胡训导手拿着弓，从腰间拿出一支箭，侧对着陆杨这些生员，一边解释一边拉弓，射位距离靶子看着有三十步。 “白矢，箭穿过靶子中心，力度要适当，刚好露出白色的箭头。”说着，箭离开弓，直往靶子中心而去。 胡训导看向陆杨，让陆杨去把射中的靶子拿过来。 陆杨点头，连忙小跑着过去。 陆杨把靶子拿下来后，仔细看了一下，果然如胡训导所说，箭头刚好露出，不多不少。 他心头一热，连忙跑回去把靶子递给胡训导。 胡训导没接，而是让陆杨把靶子传给另外几个新生员，让这些新生员都看看什么叫白矢。 等新生员看完之后，胡训导开始讲第二种射法。 也是上箭拉弓，顺带着解释。 “参连，先发一箭，后面三箭接连而去，箭箭中的，看上去就跟一支箭一样。” 随着胡训导的话，陆杨看着最后一支箭快速掠过，最后与那几支箭碰到了一起，看着还真像是一支箭。 陆杨手都开始痒了。 他闲时也喜欢去射箭馆射箭，别的不说，中靶的次数还挺高的。 这么久没练，也不知道中靶率怎么样。 就在陆杨想事情时，胡训导已经去把靶上的箭收好了。 他看向陆杨这几个新生，淡笑道：“今日便跟你们说这两种射法，往后再教另外的。” 说着，他看向后面那些老生员，吩咐道：“你们先去练，一会考核。” “是！” 老生员们连忙去旁边的房屋里拿弓箭，顺便换衣服。 陆杨这几人被胡训导留在了原地。 “我跟你们说说射箭要注意的。” 说着，胡训导双脚自然分开，与肩宽一样。 “一是站姿，双脚要与肩同宽，身子挺直，不要弯曲。” 胡训导让人看清楚他的站姿后，便把弓拿到身前。 “看着我拿的地方，手指放松，但也不能放得太松了，具体把握你们一会自己注意。” 胡训导等陆杨几人点头后，便又继续教学。 “拉弓时，手臂往后拉，这里和这里要放松。” 胡训导把弓放下，然后把陆杨拉了出来，拍了下陆杨的胳膊和肩膀，让他们一会这两个地方不要紧绷着。 “为方你拿着，拉给我看看。” 陆杨点头，接过胡训导递过来的弓箭，按照胡训导之前教的，一步一步做好。 胡训导点头，托了一下陆杨的手肘，看向另外几个新生员，提醒道：“这里不能低，不然会射不准。” 说着，胡训导往旁边走了两步，让陆杨瞄准靶子，准备把箭发出去。 陆杨点头，这会才出力拉弓。 他有基础，正瞄准着靶子要放箭，胡训导便说：“瞄准中心，注意箭头与中心的角度。” 陆杨顿了顿，了然自己工具人的用法，等胡训导说放箭时才松了手。 箭往靶子中心冲去的速度很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箭便到了靶上。 胡训导几人愣了。 第143章 交个朋友 箭没有脱靶，但是也没有射中中心，而是刚好挂在了靶上。 就差那么一点，箭就脱靶了。 陆杨松了口气，好在还能中靶，以后多练练水平肯定就回来了。 就在陆杨想着以后要提高射中中心的几率时，胡训导回过了神。 他看着陆杨笑道：“不错，第一次放箭就能中靶，往后多练练，肯定能射中靶心。” 陆杨把弓还给胡训导，扬唇笑着，“多亏胡训导教得好。” 说着，陆杨便去把靶上的箭拿回来递给胡训导。 胡训导一脸笑意地接过。 这会，有些人也回过神来了。 见陆杨学得这么容易，他们心里也放心了，暗想这射箭中靶应该不难。 这会，胡训导把射箭要注意的事情都跟陆杨几人说完后，便让几人去旁边的房屋换衣服，拿弓箭。 几人点头，忙按照指示去了旁边的房屋。 说是换衣服，其实就是领个射箭专用的护臂，还有扳指。 陆杨这会从库房管理人这领了一套弓箭、护臂和扳指，便走到一旁人少的地方把左边的袖子放下来，直接把护臂绑上，又把扳指戴到右手大拇指上，然后把扳指上的绳子绑在手腕上，防止脱落。 扳指是木制的，内侧的那一面高，还有个凹槽，以便扣住弓弦，外侧的低一些，刚好到指节那，不妨碍大拇指动。 陆杨观察完，拿起刚刚随意放在一旁的弓箭，把箭囊佩戴好后，大步往外走去。 这会是自由练习。 胡训导已经走到老生员那边去指导了。 陆杨看了一眼，便去了一旁的空地上开始自个练习。 射箭忌心急心躁，陆杨内心平静，走到划好的线前，上箭拉弓调整射箭角度。 姿势摆得很是正确，他独自一人站在一边，英姿飒爽的，十分引人注意。 新生员们走出来时，一眼便看到了陆杨。 有人眼热，“我们这陆案首也是够厉害的，一来便让两位训导如此看重。” 之前胡训导跟陆杨说的话，也是被前排的新生员们看在了眼里。 不巧，也是被旁边的人听到了。 闻言，便有人笑道：“那位可是小三元，你若是考个小三元出来，你也能被训导们这样对待。” 那人尴尬地哈哈笑道：“那算了，我还是抱着我的《周易》好好努力吧。” 几人边说边往陆杨那里走。 空靶子还有好几个，几人刚想分开站定，便听见“咻”地一声。 几人条件反射地看过去。 便见陆杨发出的箭不偏不倚地刚好落在了箭靶中心。 “......” 之前还眼热的几人心里顿时冒出一个想法。 不怪两位训导看重，人家确实是有点能力的。 几人也不敢在陆杨面前乱说什么，互相看了一眼之后，便站在空靶子前开始练射箭。 陆杨倒是找到了点感觉。 趁着感觉还在，便又拿出了第二支箭。 站在陆杨旁边的几人只觉“咻咻咻”声不断。 让他们根本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箭囊里有十支箭，陆杨一连放了五支箭，才感觉到周围有些不对劲。 他放下弓，往旁边看了一眼。 便见大家都在看着他，神情看着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 陆杨愣了愣，见他们丝毫没有练射箭的意思，便笑道：“几位兄台这是怎了？” 何照玉便是之前给陆杨说好话的人，他见陆杨看过来，连忙称赞道：“为方兄果然厉害！” 陆杨看了一眼那靶上的五支箭，其中有三支箭中了靶心。 另外两支箭也是离靶心很近。 这样的称赞，陆杨还是能收下的。 想到这，陆杨笑道：“多谢...照玉兄的称赞。” 陆杨之前没想起此人的名字，停顿的一秒应该也没有人在意。 果然，何照玉根本没发现陆杨的停顿，他笑道：“为方兄这是以前练过？” 不然刚开始的，可做不到这么好的上靶次数。 正想着，旁边已经有人开始拉弓放箭了。 两人的视线被往靶子冲去的箭吸引了。 陆杨凭着那仅有的一点经验，判断这箭应该是脱靶了。 正想着，发出的箭正好落在了靶子前面四五步的位置。 何照玉一看，眼里浮上一丝笑意。 他看向陆杨，笑道：“为方兄你看，这才是刚开始的样子。” 陆杨笑了，“确实，不过我在这也是第一次射箭。” 听着陆杨的话，何照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没什么问题。 想了想，他把手上拿着的弓举起，从腰间拿出一支箭，偏头看向陆杨，笑道：“为方兄帮我看看，有问题的话，还请为方兄给我指点一下。” “指点谈不上。” 陆杨笑了笑，却也没拒绝何照玉刚说的请求。 何照玉见陆杨这样，便认真地开始上箭拉弓。 他不是第一次摸弓箭，摆出的射箭姿势很是标准。 陆杨一看，眼里便闪过一丝玩味。 这难不成是想要他夸回去？ 陆杨嘴角上扬了一下，看着那飞出的箭毫不意外地落到了靶子中心。 陆杨赶紧拍了拍手，一脸笑意，“照玉兄厉害。” 何照玉之前便想跟陆杨认识认识，只是陆杨基本都跟孟良平待在房里。 他也没找到好的理由接近。 今日总算是被他等到机会了。 想到这，何照玉笑道：“想必为方兄也能看出来我不是第一次射箭，实不相瞒，我想与为方兄交个朋友。” “好啊。”陆杨倒是没什么好拒绝的。 毕竟五湖四海皆朋友，做朋友他又不会损失什么，也就是点个头的事。 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往后不联系就是。 何照玉倒是没想到陆杨会这么干脆，这一下子让他之前想好的话语顿时没了用武之地。 他回过神，刚想说什么，便见胡训导正往这边走来。 陆杨也看到了，两人没再说话。 胡训导走过来，看了看正聚在一起看热闹的几位新生员，淡笑道：“怎了？你们都练好了？想要跟老生员们一起考核？” 陆杨几人连忙摇头，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开始练习射箭。 胡训导摸着胡子，站在原地看了一会，指导了几个射箭姿势不行的新生员后，便准备去给老生员考核。 由于老生员们已经学会了五种射技，考核便是考这五种射法。 ...... 时间过得很快，陆杨在这期间，练一会便看一会老生员们考核。 等老生员们考核完，又到了御这门课...... 这一整天的课程都很充实。 卯时四刻上到申时四刻。 等回到房间时，陆杨动也不想动。 一旁的孟良平也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 两人都没说话。 过了会后，陆杨看向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没睡着的孟良平，笑道：“裴安兄，我们先去伙房吃点东西吧，一会也好早些歇息。” “好。” 孟良平的语气里充满着疲倦。 陆杨也懒得换衣服了，他现在手臂都是酸的，一按就疼。 第144章 几位姑娘又不是真的单纯 两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去伙房吃了饭。 等收拾好时，天边只剩下一丝余晖。 两人也没有多说，闭上眼睛就睡熟了。 翌日一早，陆杨跟着孟良平去了西斋温习。 平时若是没课，他们便会去东西斋自主学习。 陆杨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孟良平便在他前面。 把书篮里的东西拿出来后，陆杨便开始认真看自己选的本经。 不过一会，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响起，陆杨以为那人是要往后面走，也没理，没想那人却是在他身旁停了下来。 陆杨抬头，这才发现那人竟是何照玉。 西斋里很安静，何照玉笑了笑，指了指陆杨右手边的座位后，便坐了下来。 陆杨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片刻后，何照玉给陆杨递了张纸条。 上面写着酉时新生员间有个酒会，问陆杨要不要参加。 想着这是他进入县学的第一场交际，陆杨同意了。 申时四刻，陆杨结束今天的射箭自主练习，与孟良平一起回住宿区。 何照玉跑过来提醒陆杨，让陆杨一会可别忘了酒会。 陆杨点头，让何照玉放心。 何照玉嘿嘿笑着，跟陆杨道别之后，便往一旁的友人那里走去。 孟良平在一旁看着两人互动，等何照玉走后，他才出声。 “这第一次酒会是得参加。” 陆杨点头，“就是酒会的地点有些不好。” 孟良平笑了笑，“总归还不是那几个茶楼酒楼的。” 陆杨摇头笑笑，把话题岔开了。 孟良平见此，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顺着陆杨的话，问道：“你这出去吃香喝辣，还要跟我一起去伙房那？” 陆杨笑道：“要的，我饿了。” 过去能不能吃上饭还说不定呢。 填填肚子也是好的，省得喝得胃难受。 孟良平闻言，心里也有了些猜测，他笑道：“可别喝醉了。” “喝不醉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一起往伙房的方向走。 一炷香后，陆杨收拾好，换了身干净衣服，拿起荷包和折扇，跟孟良平打了声招呼后，便出了门。 之前何照玉便跟他说了一起过去的时间、地点，他这会是算着时间出的门。 还未到儒学门，另外八人已经在那等着了。 陆杨摇摇扇子，扇走飞过来的蚊虫，淡定地走过去。 “照玉兄，你们来这么早呢？” 何照玉笑了笑，“为方兄来得真是巧了，我们也刚到。” “那还真是巧了。” 陆杨笑着回了句，便跟另外几人打了个招呼。 何照玉看了看，笑道：“人也齐了，我们过去吧。” ...... 这是陆杨第二次踏入醉春风。 那时是白日里过来的。 这会是酉时四刻，正是醉春风招客的时候。 几人还未走近，一股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气息便迎面而来。 陆杨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看了一眼站在门前揽客的两名衣着鲜艳的女子，摇摇扇子，挥去那浓烈的香味后，便随着几人的步伐往醉春风大门走去。 他不紧不慢地跟在何照玉身旁。 何照玉自然也是关注着陆杨神情的。 他看了眼正跟着醉春风的杨妈妈往雅间走去的几人，凑到陆杨身旁，笑道：“为方兄没来过这吧？” 没等陆杨回答，何照玉便笑道：“他们说光我们几个大男人坐在一起吃饭喝酒，也没有什么意思，便来了这里。” 何照玉顿了顿，又道：“他们心里有分寸的，为方兄放心吧。” 他也怕陆杨误会，便想着解释一下。 两人这会正走在后面，往二楼走去。 闻言，陆杨笑道：“无事，我之前便来过了。” 何照玉脚步一顿，瞬间与陆杨拉开了两步的距离。 顾不得内心的震惊，他连忙追上去。 “为方兄喜欢来这种地方？”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他何照玉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陆杨瞥了一眼神色复杂的何照玉，解释道：“那时是白日来的，就是吃了个饭。” 话音未落，何照玉便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的眼睛还能保住。 不过一会，前面几人便停下了脚步。 杨妈妈双手推开房门，笑道：“这是竹间，想必几位公子定会满意。” 陆杨的位置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却也能从房间名猜出不少里面的布置。 等前面几人进去之后，陆杨往前走去。 房间的布置没有什么新意，就是在房内放了两盆栽种的小青竹。 墙上挂着些不知道是谁过来时写的字画。 透着一股及时行乐的味道。 陆杨扫了一眼，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与这些生员也不是那么熟，唯一熟一些的，便是何照玉了。 何照玉是县里的第四名，与其他人都合得来。 不过他真正想交的朋友，还是陆杨。 这会见陆杨入座，便也跟在陆杨身旁坐了下来。 杨妈妈看着几人，笑道：“几位公子有何要求？” 主持这次聚会的是李生员，今年三十五岁了。 他知道自己是这里面最大的人。 这辈子成就估计就到这里了。 可是其他人不一样，他们年轻，比他有希望。 现在处好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他看了一眼陆杨，见陆杨神情淡淡，琢磨了会，便看向杨妈妈，笑道：“让几位姑娘进来弹些曲吧，别的就不用了。” 杨妈妈在这醉春风里这么多年，眼力可不是一般人。 她顺着刚才那人的眼神看了一眼陆杨，见这少年神情平静，双目清明，便明白了这男子说的话真没有什么另外的意思。 又问了要些什么吃的后，便下去安排了五个衣着规矩的清倌上来。 这几个清倌容貌清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规矩也学了不少，跟外面的小姐们比起来，那也是不差的。 这几人一看就是文人墨客，其中几人杨妈妈也认识。 暗猜这里面可能都是往后的大老爷，她便暗中嘱咐这几位姑娘，今晚可得使出浑身解数，若是被哪位客人看中了，往后可就等着享福了。 几位姑娘又不是真的单纯。 一进门，趁着自我介绍时，便暗中打量着这些文人。 她们看人也有一套。 年轻的经历浅，最是好骗，也最容易动情。 年纪大的，虽容易得手，只不过也是最会哄骗人的。 不过都是说不准的事，若是一时不防看走了眼，年轻的和年纪大的都会骗人。 权衡之下，几位姑娘倒是把目光放到了几位衣着还算精致的年轻公子哥身上。 如此一来，陆杨这嫩生的脸倒是入了不少人的眼。 陆杨身上穿的，便是之前陈竖送的那匹天青布料。 陈竖送的，自然不是普通的布料。 虽说不上特别贵重，却也比一般人家的要好。 如此穿着，如此气质，如此相貌，如此年龄，哪位姑娘不蠢蠢欲动。 毕竟这清倌可不是一直都能做的，到了年纪，若是还没有被人看中赎身，到时可就由不得她们来选择了。 第145章 人家什么意思，你没听出来？ 陆杨没有在意身上的视线，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而随着几位姑娘的入座，雅间内响起了温和轻柔的乐曲。 纯当做是来享受的陆杨自然好好听了一会。 确实不错，声声入耳。 不怪那些贵族公子哥们会享受，毕竟他听着心情也怪好的。 陆杨淡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放在腿上的左手时不时随着乐曲的节奏动一动。 李生员看着，心里也放松了下来。 他笑道：“大家今日放开些，昨日想必大家也累了。” 有人哈哈笑着，“那可不是，今早上起来，我手臂都差点没抬起来。” 何照玉一听，立马跟着说：“我睡觉都不敢翻身，就怕压到了。” 说着，他还前后动了动手臂，那有些缓慢的动作，让周围几人都深有同感地笑了起来。 陆杨手臂也疼，不过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一觉起来，行动倒是跟以往没什么不一样。 几人有说有笑的聊了会昨日发生的事，不一会点好的东西便端了上来。 有荤有素，还有下酒菜。 当然这时候，酒是不能少的。 陆杨看着侧面那人给自己递过来的酒杯，把茶杯放下之后，便接了过来。 “多谢李兄。” 李生员笑笑，示意陆杨不用谢，便又给周围几人都倒了杯酒。 这酒会由他提出，那开始便也应该由他来开始。 想着，李生员站起来，看着在座的几人，笑道：“今日在下在这敬大家一杯，祝大家从今往后前程似锦！” 言罢，李生员直接一口闷下了这杯酒。 陆杨几人笑了笑，便也起身把手里的酒一口喝完。 随着这杯酒，酒会的气氛突然间便跟之前不一样了。 现在，才是开始。 众人开始长谈阔论起来。 陆杨没怎么说话，只是淡笑看着大家，酒也是在大家敬酒的时候才喝。 何照玉跟另外两人聊了些趣事，眉飞眼笑的。 余光一瞥，便看到陆杨正捧着茶杯看向一旁弹曲的清倌。 想了想，何照玉凑到陆杨身旁，笑道：“为方兄这是看上哪个了？” 陆杨摇头，没说那人一直往他这边眉目送情，而是笑了笑，说：“这曲不错，高山流水觅知音。” 说着，陆杨嘴角勾了起来。 何照玉愣了愣。 他先前倒是没发现这曲竟是换成了高山流水。 他转头看向正在弹奏古琴的女子。 女子似有所感，眉眼淡淡地含笑看向何照玉。 女子眉似远山，面若芙蓉，多一分则媚，少一分则黛。 当当是个气质绝佳的美女子。 何照玉回过神，又多看了一眼之后，便转头看向陆杨。 “为方兄难道......嗯？” 何照玉脸上有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陆杨看了一眼那勾人的女子，又看向何照玉，失笑道：“照玉兄可是成亲了？” “......前几年便成婚了。” 何照玉暗想自己今年也二十一了，他这年纪还没有成亲的话，多少有些不正常吧？ 陆杨笑了笑，提醒道：“那人家什么意思，你没听出来？” 何照玉呵呵笑着，“用不着听，我都能知道。” 他又不是傻子，怎能不明白呢。 陆杨瞥了一眼那几个女子，收回视线便给自己夹了块下酒菜吃着。 何照玉想着家里的妻儿，也没有再转头看一眼旁边。 如此一来，可就把这几个姑娘给气坏了。 眉目送情都送不出去，这弹曲得弹到什么时候。 不料机会很快便来了。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桌上的酒水也入了众人的肚子。 几人脸上也多了几分殷红，看着眼神也有了丝炽热。 都是男人，火气不少。 陆杨也喝了不少，不过比起其他人，他喝的算是少的。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陆杨打算先走了。 明日他还要早起与孟良平去西斋，回去晚了吵醒人就不好了。 这样想着，陆杨便看向何照玉，“照玉兄，你回不回去？” 何照玉点头。 既然陆杨要回去，他肯定是要跟着一起回去的。 陆杨点头，正想起身跟李生员几人说一声，便见有人招手让几位姑娘过来。 李生员也是醉了，直接让人去陆杨那。 “你们好好招待招待陆生员。” 陆杨起身，笑道：“我就不用了，我这就走了。” 正说着，陆杨身旁便站了两名女子。 “陆公子可是对我们不满意？” “是啊，陆公子再坐会嘛。” 两人拉着陆杨的手臂，企图让陆杨坐下。 陆杨看向李生员，直接把其中一人推过去。 “李生员年纪大了，酒也喝了不少，你们过去照顾他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陆杨语气温和有礼，让人一时间也没听出来他说这话是讽刺的话，还是讨好的话。 两名女子见陆杨态度坚决，知道这人自己肯定搞不定后，便顺着陆杨的意思，去了李生员身边。 李生员哈哈大笑，仗着年纪大，便看向陆杨，笑道：“为方啊，这里若是没有你喜欢的，我再给你找几个识趣的过来。” 陆杨摇头，“多谢李生员好意了。” 陆杨笑了笑，看向何照玉。 何照玉瞬间明白了陆杨的眼神，他连忙起身笑道：“李兄，我与为方兄还有些事，就先回县学了。” “哎，这才刚开始，照玉你们就要回去，是不是这里让你们不满意了？” 何照玉摇头，“这不是明日还要去东西斋温习嘛。” 说着，何照玉看了一眼陆杨，又看向几人，笑道：“我与为方兄就先走了，你们可别闹出事来。” “放心吧，这哪能闹出事来呢。” 陆杨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动手动脚的几人，跟几人道别之后，便转头出门。 两人在楼下把自己的那一份钱付完之后，便出了醉春风大门。 一出来，外面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陆杨缓了会，等那一点醉意消了后，便跟何照玉往县学的方向走。 县学的位置有些偏，走着也要一段时间。 此时正是戌时六刻，陆杨和何照玉也不着急，两人慢慢走着。 何照玉被这晚风一吹，原本还有些昏沉的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 他笑道：“没想到这一喝醉，大家倒是放开了。” 第146章 月课 陆杨知道何照玉这是在解释刚才那几人孟浪的行为。 他笑笑，却是没有在意，只是道：“照玉兄眼睛还是要擦亮些。” 何照玉顿了顿，过了会才笑道：“我知道了，多谢为方兄提醒。” 陆杨摇了摇头。 ...... 县学的日子并没有陆杨所想的那般轻松。 不过限制确实不多。 陆杨明年是准备要科考的，除了那一场无聊的聚会去了，之后任何邀约，他都用要去温习本经给拒了。 久而久之，李生员也明白了上次的酒会可能有哪点惹得陆杨生气，索性这县学里这么多生员。 往年的老生员们看着可比陆杨要厉害得多，也要好讨好一些，起码不会像陆杨这样软硬不吃。 这样想着，李生员便让那些与他关系好的生员往后不用来找陆杨了。 如此，陆杨在县学的日子倒是平淡了起来。 转眼，便到了十月十七日。 这一个多月的习惯，陆杨在县学里的生活也变得规律了起来。 无课时，便与孟良平去东西斋温习，未时去射圃练习射箭。 等到学堂放旬假，陆杨便会去秦夫子那，与秦夫子说说近日情况，以及县学里的教学情况。 之后便邀刘开毅几人出去好好吃一顿，说说在县学里的生活。 偶尔给刘开毅几人解解疑惑，生活倒是稀疏平常。 十月初一那天，陆杨回家跟着陆大石几人去给祖先们祭祖，第二日便早早地回来了。 回来之后，陆杨明显能感觉到县学里的气氛比以往要紧张不少。 随着日子越来越接近十月十八，生员们脸上的神情看着都十分的紧绷。 而孟良平这几天也是有些紧张，具体就表现在晚上还要挑灯夜读。 好在孟良平动静小，陆杨睡眠质量一向不错，一觉到天亮，也没有受影响。 明日便要月考了，孟良平看着正收拾东西准备去射圃练射箭的陆杨，又转头看了看西斋里正在埋头苦读的众人，牙根都酸了。 陆杨收拾好东西，跟孟良平无声地打了个要先离开的招呼后，便拎着东西出去。 孟良平实在是没忍住，放下手中的笔，跟在陆杨后面出了西斋门。 第147章 面子都不带留一下的 陆杨写完之后，便低头看着这三个字。 这是出自《周礼·总叙》里的【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 意思是天有寒温之时，地有刚柔之气，材质有优良的，工艺有精巧的，把这四方面结合起来，就可以制作精良的器物。 而【材有美】被李教谕单独截了出来，陆杨想的便多了些。 材料有其本身的优良，这是材料的本身条件。 而匠人便是在材料的本身基础上来发挥、挖掘出最佳的材质。 就像竹子，它不适合做弓的材料，但做竹篓，竹筐什么的，它又是非常适合的。 材质的好坏，并不能单以一种眼光去看。 而陆杨要写的，便是从材料的本身材质之美去写。 稍微在心里想了一下要写些什么，陆杨便开始动笔。 考试管饭，陆杨中午吃了一顿后，便又埋头开写。 酉时交卷，陆杨申时四刻便把四道题都做完了。 见没人交卷，陆杨还等了一会。 等把桌面上的东西都收拾好，陆杨见还没人交卷，他也不等了，直接把答卷和稿纸双手拿着上去交卷了。 李教谕老早就注意到陆杨了。 毕竟大家都在焦急地答题，而他慢悠悠地收拾桌面，等了这么一会，终于是让他等到陆杨交卷了。 这样想着，李教谕接过答卷看了一眼，这一眼，便让他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摆摆手，头也不抬，让陆杨可以出去了。 陆杨看了一眼有些奇怪的李教谕，小声应了一句后，便回去把书篮拿好，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出了考场。 陆杨中午吃得少，这会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 他直接就往伙房那边走。 等他吃饱喝足，从伙房里出来时，交卷的鼓声也响了。 陆杨抬头看了一眼考场的方向，便低头悠闲地往住宿区走。 就在陆杨洗漱好，在房里看书时，孟良平拎着书篮回来了。 一进房门，孟良平的脸便垮了下来。 “唉，差点没写完。” 陆杨把书放下，看向正在收拾书篮的孟良平，疑惑道：“是考得难了吗？” 抄题目时，他也只是认真看了一下自己本经的题目。 其他的只是扫了一眼，根本没记在心上。 这会见孟良平如此唉声叹气的，陆杨出于关心，问了一句。 孟良平把书篮放到一旁，然后坐了下来。 “倒也不是难，就是思考得久了些，动笔时又有些过于斟酌，后面都凑到一起了，匆匆忙忙的，唉。” 他这也是老习惯了，稍难些便会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陆杨一听，便知道了孟良平话里的意思。 想了想，他看向孟良平，笑道：“裴安兄往后倒是可以试着在稿纸上把想的先写下来，等润色时再改。” 这样就不用写一个字便要思考一下这个字是否用得妥当了。 孟良平顿了顿，这方法他倒是也想过，只是平时练练还好，一到考场，他便过于谨慎起来。 乡试没考好，大概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见孟良平的神情不知为何比之前还要失落一些。 陆杨想了想，便说：“估计是裴安兄你绷得太紧了，以后天天与我一起去练射箭吧，多放松放松，压力也会小一些。” 孟良平一听，心里倒是有了些想法。 估计真是他压力大了吧，想着昨日练完回来，他睡得确实是好，身心舒爽的，看书比以往看得都要认真。 又想到陆杨每天都轻轻松松，悠闲悠哉的样子，这次交卷也是第一个交的，孟良平便有些心动。 应该真是他的做法出了错。 想到这，孟良平便点头了。 “为方学弟，你到时候记得喊上我。” “行。” 月课的成绩在第三天便出来了。 十月二十一日这天，陆杨和孟良平还在伙房里吃着东西，明伦堂那边的鼓声便响了起来。 孟良平嘴里原本还嚼着馒头，这会听见鼓声之后，他完全吃不下去了。 嘴里的东西也像是没有了味道一样。 陆杨抬头看了一眼恍惚失神的孟良平，眼睛一转，见旁边不少人也都是这副样子。 想到刚才那鼓声，陆杨便也明白了什么。 他笑道：“裴安兄，吃完我们去明伦堂。” 孟良平这才回过神，“好。” 此时，明伦堂东边的教谕署，两位训导站在一旁，等着李教谕吩咐事情。 李教谕看着桌面上的月课名次，过了会，才道：“马训导一会把这次的月课功业交到许知县那。” “是。” 县学里的每次考试，都要把成绩交到县衙里，一来是让县太爷知道生员们的学习情况。 二来，则是关于县学教谕和训导的赏罚情况。 若是县学生员中有六人学业没有长进，那教谕和教他们这门课业的训导便要被罚俸钱。 若是有十二人，那教谕和这科的训导便会被黜退。 同样的，若是生员们学业进步，那他们往后也会往上升官。 等马训导拿着东西出去时，李教谕看向胡训导。 “都准备好了吧？” 胡训导回道：“都准备好了。” 闻言，李教谕看了一眼陆杨的名字，便把月课功业收了起来。 “走吧，去明伦堂。” “是。” 两人到明伦堂时，生员们已经都来了。 这回陆杨和孟良平来得不算早，却是坐在了前排。 原因就是大家都往后面坐了。 孟良平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原本也是想往后面一些座位坐的，奈何陆杨要去坐前排。 于是孟良平也过来了。 这会坐在前排的，都是来得晚的。 陆杨在李教谕他们过来前便往周围看了几眼，发现大家神情多多少少都有些紧绷后，便凑到孟良平身旁小声问了句怎么会这样。 孟良平只好解释，“以前月课考得不好的，都要被教谕说两句，这坐在前面的，不得一直面对教谕啊？” 陆杨若有所思地点头。 也是，这坐后面，起码与教谕的距离远些，不用一直看教谕的脸色。 这坐前面挨说，若是被教谕说得玻璃心了，那确实是不好。 就在陆杨想着问题时，李教谕和胡训导也走进来了。 众人起身，给李教谕和胡训导行礼。 李教谕让人坐下之后，便坐了下来，然后让胡训导公布此次月课的成绩。 胡训导点头，往前走了两步，看着眼前这些人开始公布成绩。 “本经《礼记》，第十三名，李荣之，第十二名，王......” 陆杨在下面听着，多多少少也能感受到周围的紧张感。 这县学选《礼记》的，就这么多人。 当众宣读成绩，这无疑也是当众处刑，面子都不带留一下的。 胡训导的声音回荡在明伦堂内。 很快，《礼记》的第一名便被胡训导说了出来。 “第一名，陆杨。” 陆杨本就是看着胡训导，这会胡训导说完他的名字之后，便也抬眸看向他。 第148章 明年科试要考得比以往要难一些 不过也就是一眼，胡训导便开始公布《尚书》的名次。 陆杨似乎是看见胡训导笑了一下，不过太快，他也不确定。 正想着，陆杨余光一瞥，便见孟良平放在腿上的双手有些微颤。 想着孟良平的本经便是《尚书》，陆杨便认真地听了一会。 孟良平的名次虽然不在前十名，但也在前二十名以内，算是不错的了。 但是孟良平好像非常不满意，嘴唇一直抿着。 一炷香后，胡训导宣布完毕，回头对李教谕点了下头。 李教谕微微点头，神情严肃地看着底下或高兴或低落的生员们。 沉声道：“月课已过，功业如何你们自己心里也有数，满意或者不满意你们比我更清楚，难听的话我也不说了，努力没努力你们自己明白。” 说着，李教谕起身，看了一眼胡训导。 胡训导点头，高声喊道：“《礼记》第一名，陆杨，《尚书》第一名，陈......各赏太史纸一刀，毛笔六支。” 陆杨见有人起身往教谕那走去，便也起身走到教谕面前。 五人排成一排，而李教谕，便是站在他们几人中间。 胡训导手里拿着一刀纸，还有放着六支笔的木盒。 陆杨站在第四个，等了一会才到他。 其余几人都是往年的生员，只有陆杨，是入县学一个多月的新生员，第一次月课便拿了个第一名。 若是多多引导，往后此人的成就定然不会低。 想到这，李教谕也像之前那几人一样，跟陆杨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月课考得好，不代表往后也会一样，还是要努力。” “是，学生谨记教谕教诲。” 各本经中的前五名都有奖励，只是第一名的奖励要多些，而第二名到第五名，就是减半了。 月课里的考题，教谕不会一一讲解，只是讲解出错率高的。 剩下的，若是有疑惑，可以私下去教谕署那找教谕解答。 陆杨脸皮厚些，除了教谕解答的那一道题，另外三道题他也去找教谕解答了。 由此，陆杨倒是也知道了为什么自己会得到这个第一名。 一个是本身县学里学《礼记》的生员便少。 另一个则是他是有自己想法的，写的东西比其余人要新颖，不是千篇一律的文章，让人看了，便会眼前一亮。 也就是说，陆杨这个第一名，其实是有些水分的。 毕竟这只是与这十几个人比而已，若是与靖朝全部的生员们比，他不知道要被比到哪里去。 教谕的话倒是让陆杨清醒地知道了自己的优点，往后陆杨也注意着扬长避短。 考官们要新颖，要想法，那他便写点新颖的出来。 月课之后，生员们的看书温习氛围比以往要强得多。 陆杨和孟良平这几天都没选到满意的温习位置。 想着他回家也有一段时间了，陆杨便打算回家住两天。 孟良平一听，犹豫一会后，也打算回家一趟。 说起来，他上一次回家，还是两个月前...... 这样想着，孟良平也开始收拾东西。 陆杨把稍薄些的衣服放进箱笼里，见孟良平也拿出箱笼准备收拾东西后，便笑道：“裴安兄也回去？” 孟良平点头，“刚好也可以回去拿些御寒的衣物过来。” “那倒是。” 过几天便到十一月了，天气也慢慢变冷，是得拿些厚衣服回来才是。 这会正是巳时，陆杨和孟良平两人打算明天早上一起出门。 收拾好东西后，两人便在房里看书。 不过一会，房门便被敲响了。 “为方兄，裴安兄，你们在里面吗？” 是何照玉的声音。 陆杨看了一眼门口，一边回话，一边起身去开门。 “照玉兄，在的。” 自那天陆杨说服孟良平与他一起去练射箭，被何照玉知道之后，也说要跟着他们一起。 慢慢地，何照玉和孟良平两人的关系也拉进不少。 何照玉走进来，左手拎着一小壶酒，右手拎着三个油纸包。 他看着孟良平，举起手里的东西嘿嘿一笑。 “裴安兄，看我带什么好吃的过来了。” 孟良平一看，顿时咧嘴一笑。 “照玉怎么突然买这些东西过来了？” 说着，孟良平便把桌上的东西搬到陆杨桌上，打算把桌子空出来。 陆杨连忙上前帮忙，然后和孟良平一起把桌子搬到陆杨床边。 这样就能坐下三个人。 何照玉没有立刻回答孟良平的问题，而是神秘一笑，让两人坐下再说。 这会陆杨坐在床边，孟良平坐在靠窗位置，何照玉坐在靠门的位置。 三人一人打开一包东西，陆杨打开的是烧鸡。 香味直接往鼻子里冲，让陆杨原本还不算饿的肚子顿时便叫了起来。 何照玉打开的是下酒菜，孟良平打开的是烧肉。 房间内顿时一股肉香味。 这县学的伙食虽说不算很差，但肉确实是没几块。 而且大锅饭的，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味道是不敢追求的。 陆杨上一次出去找刘开毅他们，还是初十那天，算算日子，也有十几天没有吃外面的饭菜了。 这会闻到这么香的荤菜，眼睛都亮了。 何照玉从身上拿出三个酒杯，以及三双筷子，分给陆杨和孟良平后，便给两人倒了杯酒。 他笑道：“我爹让人过来跟我说，我娘子又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哈哈哈。” 说着说着，何照玉倒是自己大笑了起来。 陆杨和孟良平一听，连忙恭喜何照玉。 何照玉摆摆手，咧着嘴端起酒杯，“来来来，喝酒喝酒。” 陆杨笑了笑，把酒喝下之后，便看向何照玉，问：“照玉兄不打算回家看看？” 何照玉笑道：“回肯定是要回的，我打算明日回。” 孟良平一听，说：“那真是巧了，我和为方学弟明日也要回家。” 何照玉惊呼起来。 “那还真是巧了。” 三人说着说着，便说到了科试上了。 何照玉微微皱起眉头，说：“我从李兄那听来消息，说是明年科试要考得比以往要难一些。” 孟良平最是关心这事，闻言，忙问：“可靠吗？” 第149章 说不定对我们来说还是件好事呢 何照玉的脸色微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李悟那人认识的人多，消息来源肯定比我们要广，我觉得还是有些可靠的。” 陆杨在一旁听着，时不时夹块烧肉吃。 孟良平听完之后，沉思一会，神情慢慢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我猜是因为前阵子的殿试出了问题。” 陆杨愣了愣，他咽下嘴里的烧肉，看向孟良平，“裴安兄这是从哪听来的？” 一旁的何照玉也着急，“是啊裴安兄，你快说这殿试出什么问题了？” 孟良平点头，“那是前几个月的事了。” 当时陆杨他们还在准备院试的事，不知道也正常。 而这些消息，也是他在那些老生员口中听到的，当时他也没有多想，现在听到何照玉说的话，他倒是想明白了一些事。 说着，他身子往前微微探去，声音也放低了不少。 “听说上次乡试通过的人中，有不少是有关系的，这到了殿试之后，皇上问的问题，竟被默默无闻的人给答去了，而此前闻名遐迩的人，却是答得毫无出彩之意，皇上当时发火，直接命人去查。” 何照玉若有所思，皱眉道：“那科试变难......” 孟良平接道：“那就是调查有结果了。” 这阵子估计不会这么平静了。 只是这些也不是他们现在能接触的事，他们现在关心的，还是关于科考的事。 这样想着，两人的神情带着一丝忧虑。 陆杨听了这么多，看着两人的神情，想了想，便说：“裴安兄和照玉兄不必这么担心，反正我们也不是靠些旁门左道进来的，科试变难，说不定对我们来说还是件好事呢。” “哎？” 何照玉闻言愣了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 “为方你想的就是不一样。” 说着，何照玉看向孟良平，哈哈笑道：“裴安兄，这可是我们的机会啊！” 孟良平听着两人的话有些懵，他看看陆杨，又看看何照玉，过了会才道：“这变难了，怎么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这科试变难了，难道对他们来说不是件坏事吗？ 咋还能这么高兴呢？ 陆杨淡定地笑道：“裴安兄，看问题不能光看表面。” 看着孟良平和何照玉两人看过来的眼神，陆杨接着说：“这科试是变难了，但大家的学识水平还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科试变难还是没变难，其实对于他们来说，影响并不大。 学识高的，科试没变难，他还是会过。 科试变难了，他也是会过。 而学识一般的，懂的自然懂，不懂的怎么想也不会懂。 但需要注意的是，通过考试的名额都是定好的。 你考得差，说不定人家考得比你还差。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努力。 孟良平顿了顿，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陆杨这话倒是没说错。 对于他们来说，这科试变难，挡的是那些走关系通过的。 如此一来，反而还多出了名额，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件好事。 而且科试变难，意味着监考力度也随着严格。 相信那些人也不敢再暗中动手脚。 当然，对于某些人来说，科试难不难，对他们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样想着，孟良平便瞥了一眼正吃着烧鸡的某人。 陆杨咽下嘴里的烧鸡肉，有些不明所以，他看了眼自己筷子上夹着的烧鸡，想了想，笑道：“裴安兄也尝尝，这烧鸡挺好吃的。” 一旁的何照玉哪能不明白孟良平的眼神呢，看着陆杨莫名其妙的样子，他哈哈大笑起来。 孟良平脸色微红，轻咳一声之后，便说：“好吃学弟你就多吃点。” 陆杨看着有些奇怪的两人，默默地“哦”了声。 科试难度提升一事便这样过去了。 对陆杨丝毫造不成什么影响。 而孟良平和何照玉听了陆杨的话，下定决心要更努力一些，争取把握这次的机会。 三人各怀心思地喝着小酒，聊些闲事。 翌日一早，陆杨和孟良平便背起箱笼，关好房门往外走。 孟良平是关石村的，与陆杨并不同路。 两人在儒学门便分开了。 现在是辰时六刻，陆杨在门前等了会，便见自家大哥赶着马车过来了。 陆柏也有差不多一个月没见陆杨了，昨日听李伯说陆杨今日要回家住几天时，可把家里人给乐坏了。 这不，他爹一大早便跟着他来了县城，手里还拿着一张纸，上面全是他娘几人念叨着要买的东西。 他刚把他爹送到杂货铺，他爹一下地便让他过来接人了。 这会，陆柏停下马车，把陆杨拉上车后，才说：“爹正在杂货铺那边买东西呢，我们先过去把爹接上。” 陆杨把箱笼放下，笑道：“爹也来了？” “来了，娘让爹过来买些东西，回去给你弄好吃的。” 陆杨一听，顿时便笑了。 “大哥，一会回去时买些肉，我想吃娘做的烧肉。” “行！” 陆柏咧着嘴应着，把马车调转方向后，便往陆大石那里走。 此时的陆大石背着个背篓，对照着纸上的东西一一跟杂货铺的伙计说。 “黄米粉来三斤，石蜜来五斤，枣子来......” 这杂货铺便是之前陆杨跟人谈好的那家，在这买东西能便宜些。 掌柜的跟陆家也算是老相识了。 见陆大石买这么多东西，便笑着问道：“大石哥今日怎买这么多东西呢？” 陆大石把纸上要买的东西说完，便一脸笑意地看向掌柜的。 “我家小儿今日要回家住两天，这不是他娘担心他在县学里太辛苦，怕孩子瘦了嘛。” 掌柜的一听，连忙转头看向一旁正在装着枣子的伙计，喊道：“多装点。” 这伙计也是老伙计了，闻言便又多装了两勺枣子。 陆大石看着，眼睛动了动，却是没说什么。 掌柜的笑道：“大石哥莫跟我客气，这陆相公在县学里这么辛苦，多吃点补补身子也好。” 陆大石笑了笑，点头道：“掌柜的客气了。” 两人说得好，陆大石给钱时，却也把掌柜的让伙计多给的东西付了钱。 掌柜的原本还想说什么，却是被陆大石一句话给打消了讨好的念头。 “掌柜的还是按照规矩来，不然往后我们也不好来掌柜这买东西了。” 陆家可是他们杂货铺里的大客，若是他们不来这里买东西，那就是他的损失了。 想到这，掌柜的也不敢反驳陆大石的话，只是道：“既然大石哥都这样说了，那便依大石哥的意思来。” 第150章 有本事比武力，有本事比文理啊 就在两人说着话时，马车缓缓停在了杂货铺门前。 陆杨探头出来，看向陆大石。 “爹，东西买完了吗？” 说着，陆杨便看向杂货铺掌柜，“掌柜的好久不见。” 掌柜的一见陆杨，嘴角立马上扬。 “哎，陆相公好久不见。” 陆杨下车，把陆大石背上的背篓拿下来，放到脚边。 他扫了一眼杂货铺里的情况，便看向掌柜的，笑道：“掌柜的生意红火呀。” 掌柜的摆手，谦虚地笑道：“托陆相公的福了。” 两人说了几句客气话，陆杨便告辞了。 几人又去买了些肉，便离开县城。 陆大石看着陆杨，眼里闪过一丝欣慰与心疼。 “这不过才多久没见，咋就瘦了这么多？” 陆杨一愣，摸了摸脸上的肉后，疑惑道：“爹，真瘦了？” 陆大石点头，“确实瘦了。” 陆杨捏了捏自己的手臂，衣服虽穿得有些厚，但还是能捏得出来手臂上的肉。 他也没感觉自己瘦了。 想到前两日穿着有些变短的里衣里裤，陆杨笑道：“爹，应该是我长高了。” 他现在也有一米七五左右了。 没想到长得这么快。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之前没注意。 正想着，陆大石皱眉道：“爹怎么看着你这衣服有些短了？” 说着，陆大石还上手扯了扯。 陆杨细白的手腕露了一小节出来，陆大石摸着都是有些冰凉的。 陆杨笑道：“放下来就刚好。” “刚好你娘她们给你弄了几件衣服，到时去县学把新衣带上。” “哎，好。” 陆柏听着车厢里面的对话，嘴角上扬。 马车走得不算快，回到大河村时，刚好到午时。 村里人大多都在家里忙活着，这会路上没遇到几个人。 不过陆杨回来的消息还是很快传遍大河村。 陆杨前脚刚从马车上下来，茶水还没喝一口，便有村里人过来了。 陆杨看着正拎着一个篮子走进来的婶子，有些惊讶地说：“婶子您这是？” 那人笑道：“婶子听说你回来了，这是婶子家里种的菜，拿些过来给你尝尝。” 说着，那人把篮子放下，也不等陆杨说什么，转身就往外走。 显然也是怕陆杨拒绝。 陆杨看着正匆匆忙忙地跟刘晓打招呼离去的身影，无奈地笑了笑。 这会刘晓跟着人出去，拦着那人说了几句道谢的话后，便回了院子。 她看着放在井边上的篮子，里面装着嫩生生的青菜，一看就是还能留十天半个月才会吃的。 她把篮子里的菜收起来，又往篮子里放了些今天早上做好的糕点，让赵梨花把篮子给人送回去。 赵梨花“哎”了声，拎着篮子就往外走。 刘晓看向陆杨，打量了会，才笑道：“杨子，饿了没？” 陆杨摇头，他与孟良平是吃了早饭才出门的。 “娘，我不饿，我先去把东西收拾收拾。” 刘晓看了一眼陆杨背上的箱笼，应了声好，便匆忙往厨房里走。 刚好肉也买回来了，得做点好吃的才行，瞧这一个月不到，杨子那脸都小了不少。 这样想着，刘晓便把陆大石买的那五斤猪肉全给做了。 陆杨房间很是干净，早上赵梨花几人刚把房间收拾了一遍。 刘晓还把床铺好了。 这会陆杨刚推开门，便见床上铺得好好的，一旁还放着一床稍厚点的被子。 难得的，陆杨还在书桌上看到一个插着菊花的竹筒。 看那几朵菊花的娇艳程度，显然是早上摘下来的。 陆杨想了想，猜测这是他娘给摘的。 他把箱笼里的东西收拾好，衣物放在一旁。 按照他娘的习惯，这些衣物都要洗一遍，干了之后才会收进衣柜里。 县学里有专门给人洗衣物的婆婆，洗一次要给几文钱。 陆杨除了贴身衣物是自己洗的，剩下的都是花几文钱让人洗的。 陆杨倒是觉得洗得挺干净的，只不过他娘非要洗一遍再放进去，陆杨也只能按他娘的意思来了。 把东西收拾好，陆杨出了门。 招娣正带着几个弟弟妹妹从外面回来，一见到陆杨，招娣眼睛一亮，忙走到陆杨身前，一脸喜意。 “小叔，你喜欢那些菊花吗？” 陆杨愣了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笑道：“叔喜欢呢，谢谢招娣了。” 想着他这次回来也没带什么好吃的，陆杨便又道：“明日叔带你们去县城里玩。” 招娣一听，顿时乐了起来。 “叔真好！” 一旁听到陆杨说明日要带他们去玩的石头和招宝几个小孩也连忙凑过来。 “叔，我们也去吗？” 陆杨笑着，“都去，都去。” 家里除了铁蛋和二牛还在学堂里没回来，这里站着的便有六个孩子。 最小的豆子也有三岁了，都是听话乖巧的娃，到时也不难带。 不过，陆杨还是说道：“到时候你们可要好好听话，不然往后都不带你们去了。” 招娣忙道：“好！叔我听话。” “叔，我也听话！” “丫丫听话！” 几个小孩连忙保证自己会听话。 刘晓听到声音，从厨房里走出来，把陆杨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笑道：“你难得回来歇息歇息，到时让老大他们带去就行了。” 几个小孩一听，顿时失望地垮着脸。 他们自然也是跟过自己爹娘出去的，每次想买什么都不让。 跟小叔出去就不一样了，只要他们想要，小叔二话不说都给他们买。 陆杨看了一眼几个小孩的神情，哪能不明白他们心里的想法呢。 他呵呵笑道：“娘，不碍事，我顺便去放松放松。” 刘晓一听，便也同意了，“行，那到时你把你大哥他们喊上。” “好。” 陆杨自己一个人肯定是带不了这么多孩子的，几个哥哥自然也要带上。 午饭很丰盛，足有三个荤菜。 陆杨碗里的肉就没断过。 吃完一块，便又有人给他夹。 陆杨连吃几块之后，忙把碗移开。 “娘，你们再夹，我就要吃腻了。” 再好吃的肉，也止不住一直吃啊，他也想吃两口素菜的。 陆大石轻咳一声，看了一眼筷子上夹着的肉，默默地把肉放到了自己碗里。 刘晓叹道：“你不多吃点，怎么长肉呢？” 陆柏几人也点头。 “就是，杨子啊，你就是吃得少，这才不长肉。” 说着，陆柏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笑道：“你看你大哥，这身板，一拳就能把你撂倒。” 陆松和陆榕也默默挺直身板，亮了亮自己的拳头。 陆杨看着自家哥哥们身上那肌肉隆起的胳膊，默默地埋头吃饭。 你们有本事比武力，有本事跟他比文理啊。 第151章 他这个身份，还不够 回到家的日子就是好啊，虽说他本身也没有觉得读书有多大压力，但在县学和在家的感觉就非常不一样。 听着家里小孩们的玩闹声，还有陆大石几人的说话声，陆杨看书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 翌日一早，陆杨等李伯过来之后，才让几个小孩上了马车。 这会陆杨和陆松、陆榕坐在李伯的牛车里，几个小孩坐在陆柏赶的马车里，慢慢悠悠地往县城里走。 太阳已经出来，晒在身上十分舒服，陆杨看了一眼周围，便闭上眼睛享受起来。 板车虽有些颠，但坐久了倒也能感受点乐趣出来。 陆松看了一眼陆杨微微上扬的嘴角，笑道：“杨子还真是会享受。” 陆杨睁开眼睛看向陆松，笑着问道：“二哥有话要跟我说？” 昨晚上几兄弟坐在一起消食时，陆杨就隐隐约约觉得家里的几个哥哥心里有事，不然不会这么频繁地看他。 不过见刘晓和陆大石他们没什么异样，陆杨也就没开口问，左右他要在家两天，总能等到他们开口的时候。 陆松一听，倒是愣了下，随后便失笑道：“真是什么也瞒不住你。” 在心里想了想该怎么开口后，陆松便说：“姐夫前阵子让人给家里送了封信，说他在大邑府那边找了个地方，想问问家里有没有打算在大邑府那边建个酒坊。” “建酒坊？” 陆杨淡淡地笑了起来，让陆松和陆榕都有些不明所以，除此之外，两人眼里还带着一丝惊讶。 惊讶于陆杨为什么要这样笑。 陆杨伸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微微眯着眼睛，淡淡地笑道：“二哥，三哥，还不到时候。” 他这个身份，还不够。 陆松和陆榕互相看了眼，见李伯还在前面，便也没有多问。 陆松低声回了句，“回去再说。” 陆杨微微挑了下眉，声音带着笑意。 “好。” 几人刚进城门，便下了车。 陆柏这会正等在一旁，等陆杨几人过来时，他才让几个孩子从车厢里出来。 陆杨几人看着小孩，等陆柏去把马车停好后，才一起往县城里面走。 小孩子最是喜欢热闹，街边上的小摊子也能吸引他们的目光。 这看看，那看看，一路走走停停的，倒是买了不少小孩喜欢玩的面人。 这会陆杨正看着前面有些眼熟的身影，右手便被五岁的丫丫摇了摇。 “小叔，你看这糖葫芦，看起来好好吃呀。” 一听丫丫这样说，陆杨左手边拉着的四岁招福手一扯，直接跑了过去。 陆杨眼睛一眯，看了一眼正跑到冰糖葫芦摊前的招福，转头看向乖巧地拉着他手的丫丫，柔声道：“丫丫去吧，你也去挑个喜欢的。” 丫丫一听，这才松了手走过去。 招福这会正兴奋地跟摊主说着要两串糖葫芦的话，陆杨便走了过来。 “麻烦给他一串就好。” 陆杨笑着跟年轻的摊主说了句，便从荷包里拿了十几文钱出来，除了招福，一人给买了两根。 这会功夫，陆柏几人也走了过来。 陆杨把手里的冰糖葫芦分下去，见招福委屈巴巴的样子，他垂眸看着这小人儿，淡淡地说：“知道错哪了没有？” 招福一听，连忙回想了一下，过了会才低声道：“小叔，我错了，我肯定听话！” 让招福把出门前吩咐的话一句不露地重复一遍后，陆杨这才满意地点头。 给钱时让摊主又给招福拿了一根。 这会几个小孩一人手上拿着两根糖葫芦，嘴巴乐得合都合不上。 眼看着前面就是酒楼，陆杨提议先带几个小孩过去坐坐，顺便给他们点些东西吃。 陆柏几人原本还笑眯眯地看着陆杨教训招福，这会听到陆杨的话后，便也点头同意了。 几人拉着几个小孩往酒楼的方向走。 陆杨离得之前觉得眼熟的身影越来越近。 他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还真是齐宁。 齐宁正站在一个巷口前，双手抱臂，低头垂眸，身处喧闹中，浑身却散发着一股寒意。 巷口离得热闹的街道不远。 想了想，陆杨把手里拉着的丫丫给陆榕拉着。 “大哥，你们先过去点些吃的，我遇到个同窗，想过去跟他说两句，到时我再去酒楼找你们。” 陆柏几人看了一眼陆杨指的方向，这人陆柏倒也见过，便点头道：“行，那我们先过去等你。” “好。” 陆杨等陆柏他们进酒楼后，才迈开步子往齐宁那里走。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齐宁抬头看了一眼，见是陆杨之后，他神情顿了顿，随后才说：“里面有人闹事，为方兄还是换条路走吧。” 陆杨仔细听了下里面的动静，声音离得有些远，却也隐隐传来棍棒敲打的闷哼声。 不细听的话，根本听不到。 陆杨似是没听到一般，笑问：“赋起兄在这是干嘛呢？” 齐宁看了陆杨一会，随后缓缓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咧嘴一笑，阴郁的眼神里有着一丝亮光。 他看着陆杨，低声道：“我在做什么，为方兄不知道？” 陆杨趁机上下打量了会齐宁，这才发现齐宁的脖子上有着一个还未散去的掐痕，看那样子，也有一段时间了。 想着，陆杨的眼帘垂下，视线落到了齐宁往日修长，现在却变得肿胀青紫的手指上。 齐宁顺着陆杨的视线看过去，平时不擅长上扬的嘴角，这会却是勾了起来。 他把双手放到眼前，前后看了看，神情在笑，语气却是冰冷。 “这双手不适合拿笔，你说是不是？” 陆杨瞥了一眼齐宁不慎露出的手腕，那里有着破皮后凝结的血痂，看那一圈一圈的痕迹，显然是被人捆住了双手。 他本想说什么，顿了顿后，他却是抬头看向齐宁。 “赋起兄想做什么就去做，若是我能帮到赋起兄什么，赋起兄尽管提。” 齐宁没想到陆杨竟会这样说。 他回头看了眼昏暗的巷子，收起笑意后，他低头沉思了会，然后抬头看向陆杨，“那你借我点银子吧，以后我会还的。” 第152章 谨慎行事 陆杨倒是没在意，直接把身上的银子都给了齐宁。 他身上原本就有去县学时刘晓给的十两银子。 这段时间他也没花什么，加上今日出门时，刘晓给他们几兄弟一人塞了一两银子。 他身上加起来的，也有差不多十两银子了。 齐宁接过荷包，说了声谢谢后，也没看里面有多少，直接把荷包放进了怀里。 他看向陆杨，轻声道：“为方兄还是快些离去吧。” 陆杨指了指巷子，“没事？” 齐宁也不知怎么的，突然便明白了陆杨话里的意思。 他轻轻地笑了笑，“无事，他不敢告诉他爹娘的。” 说着，齐宁还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陆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没再问，跟齐宁说了句注意安全后，陆杨便转身走入热闹的人群中。 齐宁看着陆杨渐渐远去的身影，又在巷子前等了会，转身便混入了人群中。 陆杨站在酒楼门前，看着远处快速离去的齐宁，敛去眼里的沉思后，转身便进了酒楼。 酒楼雅间里，陆柏几人已经点好了东西。 陆杨过来时，饭菜刚好上完。 跟带他过来的小二道了声谢后，陆杨便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陆柏给几个小孩夹了块红烧肉，便看向陆杨，问道：“你看看有没有想吃的，若是没有，我让小二再给你上几个。” 陆杨看了一眼，里面还有他喜欢吃的荤素菜，他眼睛一弯：“大哥点的我都喜欢。” 一炷香后。 几人吃饱喝足，坐在一旁消食。 几个小孩乖巧地坐在窗边看外面，正小声嘀咕着什么，时不时舔一舔手里的糖葫芦。 陆松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放下之后，看向陆杨，继续之前在板车上的问题。 “杨子啊，你那时说还不到时候，是什么时候还没到？” 陆杨顿了顿，给自己满上茶水后，才端着茶杯，懒懒地靠在椅子上，说：“二哥，这两年家里的灶台也没添几个，其余几个地方的小店铺也入不了别人的眼，若是做得大了，替人做嫁衣的事我可不干。” 他们店铺里的合作商，也不是谁都可以的。 买店铺前，便要派人去调查清楚，看看这里的经商氛围如何，是融洽的，还是针锋相对的。 等开好店铺后，这合作商也要去调查，然后再私下约人过来谈话。 双方满意的话，才会合作。 陆家也不会贪多，一个地方合作那么一两个店铺便差不多了。 陆松一听，顿时便知晓了为什么这两年，陆杨让他们先稳下来现在的店铺再说。 原来是陆杨心里早已有了打算。 就在陆松想着陆杨话里的意思时，一旁的陆柏皱眉道：“你们什么时候聊起这个的？” 外面的生意基本都是陆松和陆榕在管。 陆柏若是在家，便是管家里的事，若是陪陆杨去科考，便是陆榕在管家里的事。 外面几个店铺的事，陆柏知道的也少，不过他倒是记下了陆杨以前说过的话。 让他们不要贪多，县或府城里，开一间小店铺就行了。 这两年，陆家开的这几个店铺倒也不是没有遇到过麻烦。 只是一遇到麻烦，陆杨便直接让他们关店铺，然后在另外的地方再开。 现在陆家也就在兴阳县，平迁县，如临县，以及江金府，固信府下面的两三个县里稳固地开着店铺。 其余地方买的店铺，已经转手卖出去，或者租给了别人。 倒也没亏什么。 在外面开店的事虽然麻烦了些，但也算是平安无事。 这下子乍一听到陆松跟陆杨聊起这个，陆柏便又开始担心起来。 等陆松回在来县城的路上聊了两句时，陆柏又问：“这回又要在哪里弄呢？” 陆榕就坐在陆柏身旁，闻言，他凑过去跟陆柏解释。 “大哥，没想在哪弄呢，杨子不是说了不同意吗？” 这两年他们做事前都会跟陆杨说一说，若是陆杨没反对，那他们就放手去做。 若是陆杨提了建议，他们也会照着做。 这两年陆家能发展得这么好，也是因着陆杨的主意多，他们才能过上这等好日子。 闻言，陆柏松了一口气。 陆松看了一眼自家大哥，笑道：“大哥别担心，我们会谨慎行事的。” 既然陆杨不同意，那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 想到这，陆松便转头看向陆杨。 “杨子，那我回去之后，就给姐夫回封信拒了？” “好，二哥处理就行。” 想了想，陆杨又道：“你让姐夫小心点，别让人给骗了。” 齐锋这人还是可以的，这两年也算是谨慎听话。 这会突然让他们去省城里建酒坊，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陆松一听，眼里便沉了下来。 想了想，他说：“这样吧，我过两日亲自过去一趟，看看是什么情况。” 陆杨过了会才点头，“那二哥路上小心点。” “放心吧。” 几人在雅间里待了段时间，等几个小孩把冰糖葫芦吃完后，便付钱离开。 在县城里又逛了会后，便到了与李伯约好的时间，几人往县城城门走去。 想着过两天陆松要去大邑府找齐锋，家里的马车也要用，陆杨便看向身旁抱着两个孩子的陆柏，问：“大哥，爹是不是一直想买头牛呢？” 陆柏把两个小孩往上颠了颠，回：“是啊，爹说家里也有点钱了，刚好前些日子赵族长过来说隔壁村有良田要卖，爹就有些动心了。” 家里有钱，也抵不过家里有地。 这两年陆大石一直想买田，却一直没遇到，这会遇到有人卖田，估计是要出手了。 这买了田，他爹心心念念的牛肯定也是要买的。 陆杨点头，笑道：“那让爹明日就去把田买了，然后再去买头小牛回来，到时养养就大了。” 陆柏也是倾向于买地的，闻言连连点头。 “行，回去我就跟爹提一提。” 几人回到家里时，正是申时四刻。 把几个睡熟的小孩抱进房里放下后，陆柏便把这事跟陆大石说了。 陆大石心里早有打算，他笑道：“爹注意着呢，一会我便去跟赵族长说一说，趁早把那边的田买下来。” 他心知再等等，那边肯定会再降一降价钱，只是他也怕降多了别人来抢。 索性也别等了，一会他就跟赵族长说一声，明日也好先去县衙那边走一趟。 这样想着，陆大石又跟陆柏说了两句后，便脚步匆匆地出了门。 第153章 这两人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翌日一早，陆大石跟陆柏便出了门。 陆柏赶着马车，要把陆大石和赵族长送到县衙那里去。 陆杨吃完早饭，活动了会，便回房看书。 家里的几个小孩都出去玩了，刘晓几人也在忙着自己的事，院子里静悄悄的。 每次陆杨回来，家里都是这样的安静。 陆杨也知道家里人的好意，收起心思便沉下心来温习。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外面有了声响。 陆杨放下笔，抬头看了一眼外面，这才发现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他把桌上的书收好，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便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声音很杂。 听着，还有两个陌生的男声，赵族长的声音也在。 想着今天他爹要去办的事，陆杨看了一眼院子里掩着的大门，想了想，便站在房门前，等他们进来。 不到一会，外面的大门关上，院子里的门过了一会也被人打开了。 两名身穿官服的差役站在门前，被陆大石请了起来。 陆杨原本还平静的脸上，嘴角慢慢上扬。 他走过去，笑着与赵族长和两名官差打招呼。 这两名官差显然是知道陆杨的身份，见到他之后，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些。 矮瘦官差笑着说：“陆相公今日在家呀？” 另一名高瘦的官差接道：“没想到陆相公竟然在家，我们过来，是不是打扰陆相公了？” 陆杨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笑着不说话的陆大石和赵族长，随后移开视线，看向两人，笑道：“哪的话，今日一事，也要麻烦你们了。” 两人也是没想到陆杨这么好说话。 那名高瘦差役笑道：“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哪算得上麻烦呢。” 陆杨听着，却也没当真，他笑道：“忙活了这么久，大家快进来坐下喝口茶水歇息歇息。 闻言，陆大石这才开口。 “是啊，两位差爷先进去坐下再聊吧，顺便喝口茶水解解渴。” 那两人看到陆杨之后，心里就想走的。 今日一事本来也差不多完成了，更别说两人私底下还拿了些跑腿费。 这会见到陆杨，两人也不知道这笔钱该不该拿了。 两人的心思都想到了一起，这会听到陆杨和陆大石的话，两人互相看了看，神情都有些犹豫。 想了想，其中一名高瘦差役便摇头：“不了不了，今日我们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听着男人的话，另一名差役也点头，“是啊，我们这就走了，回去还要办事呢。” 陆杨哪能不明白两人的心思呢，这点钱，他也不是很在意，毕竟找人做事，钱该花也是要花。 而且来都来了...... 陆杨眼睛一转，看向两人笑了笑，语气也强硬了几分，“进来坐会吧。” 说着，陆杨便转身往堂屋里走。 两人看了一眼陆杨，又互相看了一眼之后，想了想，便迈开脚步跟在陆杨后面。 赵族长看了一眼陆大石，小声说了一句。 “大石啊，一会我们就让杨子来应付好了。” 陆大石点头，刚好他也不是很喜欢跟这些人接触，心里总觉得有些惶恐，就怕说错了话。 一旁的赵力虽因村里的事，有时候也要跟这些官爷接触，但他心里其实也不是很喜欢跟这些人打交道。 这会有陆杨在，赵力心里也是放松了下来。 陆大石去伙房那端来泡好的茶水，和刘晓今早上弄的糕点，便坐在了陆杨身旁。 堂屋诡异地安静了一会，直到陆杨放下茶杯，这份安静才被打破。 陆杨看着也放下茶杯，坐得端正的两人，笑道：“我爹这事，辛苦二位了。” 两人一听，忙说：“都是些小事，不辛苦。” 想着前两日与孟良平、何照玉两人聊的事，陆杨笑了笑，直接问道：“不知两位差爷可知上面发生了什么事？” 上面？ 两人互相看了看，想了一会，结合陆杨的身份，这才明白陆杨是问的什么。 “这事我们也不太清楚，只是听我们大人说要我们往后谨慎些，具体的，我们就不知道了。”那高瘦的差役要聪明些，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陆杨的话。 陆杨笑了笑，也没有再问，又与两名差役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 眼看伙房那边的香味已经飘了过来，两人才惊觉自己该离开了。 陆杨看了一眼着急起身告辞的两人，淡笑道：“饭菜都差不多好了，两位吃完再走吧。” “这......”两人互相看了看，见陆杨态度坚决，这才坐了下来。 陆杨看了眼两人，垂眸端起茶杯，敛去眼里的算计。 这两人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饭桌酒水三两杯下肚，有什么话是套不出来的。 陆杨看着眼前这两个已经喝得微醺的差役，又给两人续了杯酒后，便叹道：“听说明年科试要比往年难，怎地这事就让我遇到了呢？” 陆杨语气里带着一丝懊恼与无奈，让那热气上涌的两人听了也带着一丝同情。 那矮瘦差役把酒一口喝下，放下酒杯皱眉道：“可不是嘛，上面那么大动静，我们以后也要辛苦不少。” 听着这话，那高瘦差役便接道：“辛苦点就辛苦点吧，总比那些掉了脑袋的人强。” 陆杨眼睛动了动，拿起一旁的茶水给自己满上，不解道：“掉脑袋？县里最近不是挺平静的吗？” 那高瘦差役夹了块肉吃着，闻言，便含糊不清地说：“我们县里当然平静，这京里可就血流成河了。” 他们大人这些日子看着都消瘦了不少，那眼里的血丝，看着就让人不安。 想到这，那高瘦差役烦闷地端起酒杯，一口闷了。 陆杨看了一眼两人，也没有再问，安静地端着茶水思考。 京里的事，想必这两人知道的也不多，他继续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 而且，等他们醒来，估计也会有所发觉。 问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第154章 年轻就是资本 给两人喂了醒酒药后，陆柏和陆杨便把两人扶进了马车里。 把两人的姿势弄好后，陆杨便下了车。 他看着上车坐好的陆柏，提醒道：“大哥，路上小心点。” 陆柏点头，“放心吧，我会把他们送到家的。” “好。” 两人还算清醒的时候，陆杨便问了两人住的地方，这会倒是方便了送人回去。 看着马车慢慢走远，陆杨还未说话，一旁的赵族长便说：“杨子啊，这科试真要变难了？” 陆杨几人在桌上说的话，陆大石和赵力也听到了。 这会赵力问这话，陆杨倒是不惊讶。 他看向赵力，笑道：“是要变难了，不过也没什么，毕竟这考场里的事本来就不是用难与不难来说的。” 考场里的一切因素，都有可能影响到考试的成绩。 一场大雨，一场大风，包括身体不舒服，等等。 至于考题。 他们本来就不知道考题是考的什么，对任何一个考生来说，未知的考题就是难的。 这次传出这些消息，也不过是给考生们造成一个心理压力罢了。 好在陆杨也不是那种会给自己太大压力的人，考得过就继续往下考，考不过就再多看点书，下次再来。 毕竟年轻就是资本。 赵力听到陆杨的话，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随后慢慢地，又转为了一种欣慰。 看来他们村里，以后真要出一位大人物了。 把赵力送走之后，陆大石看向陆杨，说：“杨子啊，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家里现在就挺好的。” 陆杨哪能听不懂陆大石的话呢，他看向眼前这个眼角带着不少皱纹的男人，笑道：“爹放心吧，我不会给自己太大压力的。” “那就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屋里走去。 陆杨在家只待了两天，第三天一早，便由着陆柏赶马车送到了县学。 家里现在又多了几亩地，陆大石打算去挑头健康的牛买下来。 这会也跟着一起来了县城。 有着陆杨带路，陆大石倒是也在县学里逛了一圈。 等陆杨送他出来时，他正双眼发亮，脸颊微红，一副十分激动的模样。 陆柏没有进去，一直在儒学门前的不远处等着，这会看到两人出来，才拉着马车过来。 “爹怎么样，你以后总不会担心小弟在县学里住不好了吧？” 陆柏笑着调侃了一句。 陆大石轻咳一声，看了一眼陆柏之后，才笑道：“不错，回去我就跟你娘说，让她以后也少担心些。” 说着，陆大石便看向一旁眉眼带笑的陆杨，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杨子啊，这是你娘让我给你的，不够到时候你跟李伯说一声，我让你大哥给你送来。” 陆柏一听，便也说道：“是啊，杨子你不够到时记得说，大哥给你送来。” 陆杨身上也就剩下之前放在箱笼里的十几文钱，早上出来时见他娘没给他钱，陆杨想着自己在县学里也不需要花钱，便也没问。 没想到他娘原来是给了他爹拿着。 而且看他爹那神情，好像也是刚想起来的样子...... 陆大石确实是刚想起来，见自家小儿子在那笑着看自己，陆大石便直接把荷包塞到陆杨手里。 “快拿着吧。” 不等陆杨有反应，陆大石麻溜地上了马车，转身给陆杨摆手。 “杨子你快进去吧，爹和你大哥一会还要去买牛呢。” 陆杨笑了，“行，那爹你们小心点。” 等马车走远之后，陆杨转身进了儒学门。 孟良平比陆杨回来得晚一些，申时才到了房间。 他把箱笼放下来，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陆杨。 “杨子快拿着，这是我娘亲手弄的包子，你尝尝。” 陆杨一听，连忙道谢。 “多谢裴安兄了。” 孟良平摆摆手，一边收拾拿过来的东西，一边说：“这回家几天，心情都好了不少。” 陆杨嘿嘿笑着，“我也这样觉得，这在家里就是舒服。” 说着，陆杨从桌面上拿过一包糕点递给孟良平。 孟良平倒也没拒绝，接过说了声谢谢后，便继续收拾东西。 “杨子，我有个疑点没想明白，一会你帮我看看。” “行！” 陆杨笑着应了声，打开孟良平的油纸包便拿了一个包子吃了起来。 回来之后，这县学里的生活也跟往常一样。 有课的时候上课，没课的时候温习，练射箭。 偶尔与孟良平、何照玉出去走一走，听听书，赏赏曲，放松放松心情，县学生活倒也轻松自在。 十一月的月课考的是孝经论一篇，陆杨倒是没拿第一名，但名次也不错，在前三名中。 毕竟这可是跟县学里的全部生员来排名次，得到第三名，陆杨也是挺满意的。 听到陆杨的名次这么高，可把那些老生员给嫉妒坏了。 往年陆杨没进来时，这月课里的前五名，可都是被他们这些老生员拿着的。 这会陆杨来了之后，可好，每次前五名都有他。 不说别的，就说这年龄和天赋，谁看了不得眼红。 陆杨上去领奖赏时，身上的视线炽热得他穿那么厚的衣服都感受到了。 好在看看也不会掉块肉，陆杨也没有放在心上。 十月份时，陆杨拿了一刀太史纸和六支毛笔，这十一月份和十二月份，陆杨倒是分别拿了半刀太史纸和三支毛笔。 倒也省了一笔钱。 这会陆杨正拎着书篮跟孟良平往伙房那边走。 孟良平看着这满地落叶，随后转头看向陆杨。 “为方你什么时候回家？” 县学也要放假了，明日便能回家，孟良平打算再在县学里待两天。 陆杨想了想，明日他要先去学堂那边与刘开毅他们见个面，顺便一起吃个饭。 回家的话，估计也要后天了。 这样想着，陆杨便说：“估计后天回，明日我要出去一趟。” 孟良平也没有问陆杨明日要去做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把话题换了。 “这年一过，大家也该紧张起来了。” 陆杨笑道：“没事，总归也是要来的，不行下次再好好准备。” 孟良平笑了笑，没说自己这次不过的话，估计要换条路走了。 他年龄也不小了，家里有老有小的，总得先赚些钱养家才行。 第155章 身世 陆杨看了一眼孟良平。 孟良平估计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眉头正在紧皱着，嘴角却是跟平常一样，噙着一抹淡笑。 整个人看起来就很怪。 陆杨眼睛又没有问题，自然是看出了孟良平心里有事。 他看了一眼正从树上缓缓飘落的枯叶，神情有些平静，“裴安兄这是心里有事？” 孟良平顿了顿，却是摇了摇头。 “只是心里突然有了些别的想法罢了。” 陆杨看向孟良平，见他好像是想通了什么，眉头也放松了下来，想了想，陆杨也就没有再问。 翌日巳时，陆杨出现在了云间酒楼里。 吴掌柜刚收好钱，一抬头，便见陆杨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连忙让一旁的伙计过来看着，便绕过柜台走了出来。 “哎，陆相公你可来了，雅间都给你留着呢。” 陆杨有些惊讶，他可没有跟掌柜的说过今日会过来云间酒楼。 吴掌柜哪能看不出来陆杨眼里的惊讶呢。 他笑道：“这云间酒楼啊，可是一直给陆相公留着个雅间呢。” 陆杨连忙说：“那怎么使得，吴掌柜真是客气了。” 陆杨也就是嘴上应着，他与吴掌柜也算是老相识了。 吴掌柜的为人他也是有些了解的。 两人算是朋友，但他们也是商人。 商人之间谈朋友，那看中的可就不是情谊了。 陆杨心里清楚，吴掌柜说的这些话，估计也是临时想出来的。 他也不常来云间酒楼，给他留个雅间，这是要装灰尘吗？ 想到这，陆杨便笑了。 吴掌柜一看，心情也十分欢快。 他连忙让一旁的伙计过来，“把陆相公请到二楼第八个雅间里去。” 吴掌柜的好意，陆杨也没有拒绝，道谢之后，便跟着伙计去了第八个雅间里。 这雅间，陆杨也是第一次进来。 字画，装饰等看着确实是跟平常的雅间不一样。 处处都带着一丝精致和贵重。 陆杨看了一眼放在门前做隐私屏蔽的白鹤屏风，里面银丝缕缕，在光线的照耀下，那白鹤倒是显得越发逼真，看着就像是要展翅飞起一样。 这样一个雅间，看来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进来的。 陆杨敛去眼里的想法，跟着伙计去了里面。 “陆相公有什么吩咐吗？” 想着上次几人约好的见面时间，陆杨便让伙计先拿些糕点和茶水上来。 至于饭菜，等人齐了再点。 伙计一听，应了一声后，忙下去安排。 等茶水和糕点上来后，刘开毅几人也在伙计的指引下来了雅间。 这一进雅间门，刘开毅便啧了声。 “这雅间不一般啊。” 看着墙上挂着的名人字迹，刘开毅一边欣赏，一边惊呼。 孙元生和冯宝来已经坐下了。 听着刘开毅的惊呼声，两人淡定地跟陆杨说话。 “为方啊，你之前让我们注意点赋起兄，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些什么事？” 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十一月初的时候，那时分开时，陆杨便让他们注意一下齐宁。 这都是小事，他们也就答应了。 结果上个月中旬，齐宁便一直没有来过学堂了。 问秦夫子，秦夫子也就是说齐宁家里出了点事，以后不会来学堂了。 联想到之前陆杨说的话，孙元生便知道陆杨肯定是知道了齐宁什么事。 陆杨看向孙元生，“孙兄，是不是赋起兄不在学堂里了？” 孙元生点头，心里也知道陆杨是不会说齐宁的事了。 陆杨得到了孙元生的肯定，也没有觉得意外。 齐宁上次说出那样的话，想来迟早也是会有离开学堂的一天。 只是...... 齐宁比他还要小，十五岁能去做什么呢？ 经商吗？ 就在陆杨想着问题时，一旁看完字画的刘开毅一把坐在了陆杨身旁。 他刚刚也是听见了两人的对话，这会见陆杨不语，便道：“说起来，赋起兄的身世也是令人唏嘘。” 陆杨转头看向刘开毅，端起茶壶顺便给刘开毅倒了杯茶水。 “启恒兄怎么这样说？” 不过齐宁的身世确实有些诡异，他让人去查，也就是查到是齐家的二公子而已。 再深一些的，却是查不下去了。 刘开毅倒是没想那么多，他直接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我听人说，赋起兄是齐家老爷从外面抱回来的，因为是齐家污点，所以赋起兄在家里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 陆杨微微点头，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齐宁那天会被人这样对待。 他看向刘开毅，刚想问刘开毅这是从哪里听来的，便听到冯宝来问了这个问题。 刘开毅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之前我去药铺里买我爹要吃的药，刚好听到了两个仆人说起齐家，便悄悄跟了几步路。” 若不是听到了齐宁的名字，他也不会想着跟上去。 孙元生和冯宝来听了之后，心里确实是有着一丝同情。 陆杨听了，却是联想到了那日发生的事，他问道：“启恒兄，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听到这些话的吗？” 刘开毅认真想了一下，过了会才说：“好像是赋起兄不来学堂的那两天。” 一听这话，不知怎的，陆杨心里有种想法，估计齐宁现在已经不在齐家了。 想到那日齐宁脸上的淡漠神情，陆杨微微皱了皱眉，随后便恢复了平静。 “估计赋起兄想做别的事吧。” 说着，陆杨便换了个话题，问刘开毅几人有什么想吃的。 刘开毅几人也不挑，各点了一道菜后，便开始聊起了其他。 几人也有一个多月没见了，最近学堂那边事情也多，陆杨也没有去打扰他们。 这会见面之后，能聊的确实多。 雅间里的说笑声一直没断过。 ...... 十二月二十三日，陆杨收拾好东西回了家。 因着明年陆杨就要参加科试，今年这个年，刘晓几人商量着，还是别搞得太热闹了。 打扫屋子，备年货，做甜食，祭神拜祖等等，做完之后，便到了吃年夜饭的环节。 第156章 入不了人家的眼 这会陆杨正帮着他爹搬了一坛子的松针酒出来。 这还是五月份的时候酿的，专门留了这么一坛到现在。 盖子一打开，松香味直往鼻子里冲。 陆杨闻了一下，叹道：“真香。” 刘晓一听，失笑道：“今晚不能多喝啊，晚上还要守岁呢。” “娘放心吧，喝不醉的。” 陆杨一边应着，一边给陆大石他们倒酒。 几个小孩正喝着赵梨花给他们弄的红枣甜水，看那喝得头都不抬的样子，显然是满足得不得了。 今年是他在这边过的第三个年，陆杨心里也不禁有些感慨。 真是这日子不回想还不觉得有什么，一回想就觉得时间过得是真快。 不知不觉就三年了。 就在陆杨感慨这时间过得真快时，陆大石端起酒杯，笑道：“只要家里拧成一股绳，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往后大家也要团结一点，可别被有心人破坏了你们之间的兄弟之情。” 陆杨愣了下，没想到陆大石竟然会说这些。 他看向陆柏几人，见他们神情没什么变化后，才看向陆大石问道：“爹，是不是有人乱嚼舌根了？” 陆大石摇头，“没呢，爹这叫未雨绸缪。” 刘晓笑了笑，直接用脚踢了踢陆大石。 “你爹就是喜欢多想，来来来，别管你爹，往后大家都要高高兴兴的。” 陆大石瞥了一眼刘晓，也举起酒杯，“你娘说得对，来，喝酒喝酒。” 陆柏几人笑呵呵地端起酒杯，像是无事发生一样。 陆杨也默默端起酒杯。 酒水入肚，气氛瞬间热闹起来。 陆杨淡笑地看着家里人在那说些家长里短，心里却是在想着之前陆大石说的话。 有心人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 哪位有心人呢？ 村里人现在应该不会在暗地里说坏话，难不成是哪个合作伙伴？ 陆杨把这疑惑留到了守岁的时候。 这会只有陆杨几兄弟坐在堂屋里，刘晓几人已经去了厨房弄宵夜。 陆大石则是回房间找厚衣服穿。 眼看机会来了，陆杨便笑眯眯地看着陆柏三人，问：“大哥啊，爹说的有心人是谁呢？” 陆柏顿了顿，看向陆松，神情有些不对劲。 陆杨顺着陆柏的视线看过去，知道这有心人肯定是跟陆松说的。 陆松眼见瞒不下去了，便说：“也不是不想跟你说，只是怕影响到你而已。” 说着，陆松便说了之前去大邑府的事。 他去那边找齐锋，没想到他一向还算精明的姐夫，竟然真是被人给哄骗了。 对方显然也是对他们陆家有过调查，他一到那，跟齐锋说了陆杨不同意建酒坊的意思，让齐锋去拒了。 齐锋应该也是听进去了，立马就去拒了。 没想到人家第二天便找了过来。 什么美人美酒的，他看一眼便知道那人是什么心思。 期间跟他说的话，多多少少也是带着挑拨他们兄弟之间感情的意思。 他在那边跟齐锋交代了几句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回来了。 于是便有了陆大石说的话。 陆杨沉默地听着，半晌才说：“那人背后是谁？” “是姜知府的二儿子，姜珩。” 陆松回来时便让齐锋去查了，前些日子才查到了后面的人。 得知消息时，陆松也是担心了好一阵子，发现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找上门来，才松了口气。 “姜珩？”陆杨念了一遍这人的名字，想了会之后，才问：“还有这人的情况吗？” “听姐夫说，那人就是个吃喝玩乐的主，姜知府向来是不管这人的。” 陆杨笑了笑，看了一眼正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陆大石，又看了一眼陆松之后，便没有再问。 陆杨向来是不愿把人想得太好的，却也不会把人想得太坏。 毕竟人这物种，其实挺复杂的。 有七情六欲，想法多变。 前一秒是这样，下一秒估计就是另外的样子了。 这姜珩估计做的类似事情不少了，这姜知府是知道了不管，还是不知道所以没管。 这里面能深究的事可多了。 不过他们这小作坊的，估计也入不了人家的眼。 不过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 陆大石坐下之后，刘晓几人也端着一大盆饺子上来了。 几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宵夜。 守岁过去后，陆杨只觉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报名科试的日子。 这科试也是提前一个多月出公告，然后各考生按照流程去报名。 这会陆杨跟孟良平、何照玉报完名从县衙里出来，三人正商量着去哪里坐一坐。 五月十六日科考便要开始了，今天放松一下，明日便要开始紧绷地温习了。 陆杨不知道孟良平两人的想法，他正想着前些日子高敬平和陈德仁让人送过来的信。 这参加科试，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参加的。 岁考中的一等和二等可以去参加，剩下的几等，各有赏罚。 高敬平和陈德仁自然也是报名了今年的科试。 科试的考试场地还是在永州府。 这次陈德仁写信跟他说，已经跟李牙人说好了一处离考场近的院子，让陆杨到时候直接去那间院子就行。 还说那院子还算大，考虑陆杨可能会跟同窗一起过来，陈德仁直接租了个大院子，足足有八间房，怎么着应该也是够用了。 而高敬平则是说，到时候去了永州府，去他府里聚一聚，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先见一面再说。 话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让陆杨提前点过去的意思。 陆杨当时便给两人回了信，并在信里说了自己可能会到达的日子。 他已经跟孟良平、何照玉商量过了，打算初十出发，两人也没有什么异议，听完便同意了这个出发的日子。 现在正是四月初，县学里的紧张气氛从过完年回来时，便延续到了现在。 何照玉和孟良平两人估计也是在县学里憋狠了，这会竟然提议要去醉春风放松一下。 陆杨知道两人的意思，便也就同意了。 他自从一月下旬跟刘开毅几人见了一面，之后一直就没约过了。 就连回家，陆杨也就是在节假日的时候回。 倒也不是陆杨紧张，就是回家的话，家里人看着比他还紧张。 至于为什么不跟刘开毅他们约，那纯属是刘开毅几人不跟他约。 说让他好好安心准备，等考完再找他们。 陆杨能说什么呢，只能在县学里卷了。 第157章 能有五百多人的差额 这会三人边说边走，半个时辰便到了醉春风。 因着正是白日，醉春风比晚上要安静一些。 此时台上的两位姑娘正在弹奏舒缓悠扬的乐曲，陆杨三人一走进去，孟良平和何照玉便站在原地听了一会。 陆杨看了一眼两人变轻松的神情，便也停下脚步看向台上的两人。 一旁的杨妈妈见此，便识趣地没有走过来打扰三人。 他们来时，这乐曲本就是尾声了。 随着古琴声音的消失，孟良平和何照玉回过神。 陆杨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杨妈妈。 杨妈妈这会才走了过来。 “三位公子是楼上请，还是......” 杨妈妈的眼神在台子下面摆放的几个桌子扫过，示意陆杨几人是去雅间单独赏曲，还是在楼下赏曲。 上面赏曲的话，需要的价钱肯定就要比下面的贵一些。 杨妈妈自然也是希望这三人能去二楼雅间的。 陆杨无所谓，他看向孟良平两人，让他们来选择。 孟良平看向何照玉，何照玉看了一眼孟良平，随后两人看向陆杨，决定还是让陆杨来选择。 陆杨想了一下孟良平和何照玉的家境，两人比起他的话，还是要差些的。 在上面和下面其实也没差，左右就是吵一些罢了。 不过，想着两人进醉春风的目的，陆杨便让杨妈妈带他们去二楼。 杨妈妈一听，笑意更甚，连忙让三人二楼请。 杨妈妈在前，孟良平和何照玉在中间，陆杨慢悠悠地走在后面，眼神看向台前那两个眼熟的身影。 若是他刚刚没看错的话，那应该就是王丰和余涛二人。 两人懒散地歪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说得眉开眼笑的。 陆杨迈上最后一个台阶，便收回视线，跟在后面往后面一些的雅间走去。 等坐下后，孟良平和何照玉便让杨妈妈叫两个弹曲的上来，然后再端壶茶水和糕点上来。 杨妈妈一一应下，离开不久后，雅间门便被人敲响了。 “进来吧。”孟良平应了一声。 随着孟良平的话，雅间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 一阵香风吹来，陆杨抬眸看了一眼。 便见两名面容姣好的清倌从门外走了进来。 而在她们身后，端着茶水和糕点的婢女和抬着古筝的两个婢女也缓缓走了进来。 “三位公子慢用。” 婢女把东西摆放好后，便退了出去。 而那两个放好古筝的婢女也慢慢退下。 随着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 两名姑娘开口了。 “见过三位公子，小女子叫怜香。” “小女子惜玉。” 陆杨原本正在给自己倒茶，听到这名字后，倒是顿了顿。 孟良平闻言，笑道：“怜香惜玉？倒是不错的名字。” 何照玉也缓缓点头，“是不错。” 陆杨把茶壶放下，抬眸看向两位姑娘。 一个正抱着古琴嘴角微微含笑，眉目似水，柔情无限。 一个略显清冷，眼神依稀能看出一丝忧愁，隐隐约约吸引着人往下探究。 陆杨看了一眼孟良平和何照玉，两人这会已经端起茶杯，正轻声地说着科试的事。 见两人不搭理人家，陆杨便轻咳一声，说：“两位姑娘弹些轻松舒缓的曲子就好。” 怜香和惜玉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正聊得欢快的两人，和始终笑意淡淡的陆杨，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应了声“是”，便敬业地往弹曲的地方走。 两人坐的地方离陆杨他们有些远，陆杨他们若是小声些说话，那两人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不一会，余音袅袅，柔和悦耳的曲子响起。 陆杨拿起一块糕点，一边悠闲听曲，一边听孟良平两人说话。 孟良平听到古筝响起的声音时便顿了顿，随后才继续说：“上次乡试，我们正榜有七十二人，副榜有十四人，也就是说我们省能参加乡试的名额，足有四千七百四十人，分下来的话，我们府也能有接近八百人。” 孟良平的语气有些低沉。 上上一次乡试的正副榜中额都比上一次的要多。 若是上一次乡试能多中几人，他们省也能多几百个参加乡试的名额。 想到这，孟良平便摇头叹了一句。 “可惜了。” 陆杨明白孟良平话里的意思。 他们省是个中省，这乡试正副榜上的人数，直接影响着他们这些生员能去参加乡试的数额。 毕竟每中举人一名，便能增加六十个名额。 而副榜一人，便能增加三十人。 若是按照上上一次的乡试正副榜中额来算的话，他们省这次能有接近五千三的录送乡试名额。 孟良平这句可惜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毕竟两者之间，能有五百多人的差额呢。 这多一人，就意味着能去参加乡试的机会大一些。 这若是能参加乡试，那就有中举的机会。 不过这些都是无法控制的事情，主要的还是要靠自己的实力。 何照玉拍拍孟良平的肩膀，安慰道：“裴安兄莫要心慌，这科试不成，还有录遗呢。” 获得乡试资格考试的途径以前有四种，分别是科试、录科、录遗和大收。 不过前些年大收出了些事，便被先皇给废了。 如今也就剩科试、录科和录遗了。 其中这科试，便是他们即将要参加的考试，由学政主持，考核对象是府县学的生员。 不过由于岁考中有置等，一二等参加科考，后面的几等倒是可以去参加录遗。 而录科是针对贡监生的考试，由学政和国子监主持。 在籍的贡监生则在本省参加学政主持的录科考试。 在监的，则参加国子监的录科考试。 录遗对象就是因各种原因没能去参加科考和录科，以及科试未取、新入学的生员。 也就是说，若是陆杨几人科试没过，他们还有一次机会，那就是去参加录遗。 何照玉说这话，陆杨倒也能理解。 只是孟良平不像陆杨和何照玉，他是参加过乡试的。 这些流程他自然了解，主要是他对自己考过乡试有些没信心。 第158章 唉，你不懂 想到这，孟良平便说：“照玉兄，我不是担心这个。” 陆杨看穿了孟良平的眼神，他笑道：“裴安兄莫要想太多，这乡试还未到呢，现在想那么多，也就是徒增烦恼罢了。” 何照玉一听，这才明白了孟良平担心的是什么。 他还以为孟良平担心的是不能去考乡试。 结果人家担心的是考不过乡试。 是他短浅了。 刚好这会曲子换了调调，变得有些萧瑟。 何照玉端着茶杯一口喝完了杯中的茶水，那动作就跟喝酒一样洒脱。 孟良平后知后觉，连忙端起茶壶给何照玉倒了杯茶。 “照玉兄，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感慨一下这名额的变动，并没有其他意思。” 何照玉拍拍孟良平的肩膀，认真地说：“裴安兄，我明白，我都懂的。” 何照玉的语气很郑重，但是神情却是带着一丝忧愁。 孟良平叹道：“唉，你不懂。” “不，裴安兄我都懂！” 陆杨在一旁看得有些乐，也就没有打断两人的对话。 等两人明白各自说的意思时，陆杨已经在吃第三块糕点了。 两人一停下来，陆杨便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喝了两口茶水之后，便说：“裴安兄，你们怎么不继续了？” 孟良平瞥了一眼陆杨，随后看向何照玉。 “照玉兄你莫担心，科试不过，还有录遗呢。” 何照玉点头，“裴安兄你也不用担心，乡试你肯定能行的。” 陆杨看了一眼两人，笑道：“你们两人也别担心了，再听会曲放松一下，一会我们就要回去温习了。” 陆杨这话倒是让孟良平和何照玉瞬间想起过来醉春风的目的。 先前专心谈话，他们倒是忘了放松心情。 想到这，两人便一改之前的端正姿态，像陆杨一样，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一边听曲享受，一边拿着糕点慢慢吃。 等三人回到县学时，已是未时六刻。 此时三人脸上的睡痕已经慢慢消掉了。 不得不说，三人除了身上有些酸痛外，精神倒是好得很。 特别是孟良平和何照玉，前些日子心里有些紧张，这睡也睡不安稳。 第159章 一会你们小叔回来了，看他怎么教训你们 “那是娘和你嫂嫂她们要我买的，有几匹布，还有一些吃的。” 陆柏转头看了一眼，见陆杨已经坐好，手动了动缰绳，马车便缓缓往前走去。 陆杨看了一眼，除了几匹布能看得见外，其余东西都被装起来了，实在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不过想想，估计又是他娘和几位嫂嫂想弄什么好吃的给他。 每次回家都这样幸福，陆杨已经习惯了。 刚好他这段时间好像有些瘦了，回家补补又是三斤肉。 路上两兄弟聊起村里发生的事，陆杨也补足了这两个多月没回去缺失的消息。 “上个月赵族长家的小儿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赵族长昨日听说你今天要回，便跟爹说想让你到时候给他那小孙子取个大名。” 陆杨眉头一皱，失笑道：“我一个小辈，怎能给赵族长家的孙子取大名呢？” 陆柏没说心里的想法，只是笑道：“爹也是这个意思，但赵族长说你现在可是大河村里唯一的秀才公，可是有文气在身的，你取的名，肯定带着福运。” “那可不能这么说。” 不然到时村里的娃不得都由他来取名了？ 到时候村里随口一喊的，都是他取的名字，想想那场景，陆杨脸上的表情便有些绷不住。 陆柏在前面看不到陆杨的表情。 他笑道：“自你考上秀才之后，隔壁几个村子每当有刚出生的小孩，那家人便会带着东西来家里，希望你能给小孩取个名，当时你也不在家，爹娘便给你拒了，这回可是赵族长家的小孙子，面子还是要给的。” 陆柏这话倒是没说错，不管怎么样，他们家始终也是个独姓，若是想在村子里不生事端，赵族长这个面子是要给的。 陆杨明白，他叹道：“大哥，我也不是不想给小孩取名，只是我一想到往后若是村子里刚出生的孩子都来找我取名，到时村民们一喊名字，我都感觉是我的孩子咋办？” 陆柏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马车随着陆柏的笑声还颠簸了几下。 陆杨幽怨地看着自家大哥的后脑勺，双手扶着因颠簸落下来的被子。 “大哥你再笑，你小弟就要下车了。” 陆柏笑得眼泪水都快从眼眶里出来了。 他之前倒是没想到这些，如今听到陆杨这么一说，再联想到那个情景，他便忍不住。 这会听到自家小弟恼羞成怒的样子，陆柏勉强止住了笑意，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身子，还是说明了一切。 陆杨倒是淡定了，他弄好被子，从一旁拿出何照玉给他的油纸包，在马车的微微颠簸中拆开了绑着的绳子。 一打开，里面那夹带着肉香和面香的馅饼便进入陆杨的眼里。 他看了一眼还在偷笑的陆柏，慢悠悠地拿了一个吃了起来。 “大哥，这馅饼真香。” 里面应该是放了什么东西，这馅一咬，还会冒汁水。 只是切得太细了，他也看不出来是什么肉馅。 陆柏吸了吸鼻子，趁着这路还算平坦，便回头看了一眼。 见自家小弟吃得这么满足，他疑惑地问：“这是县学伙房里的？” 陆杨摇头，“不是，是照玉兄家人自己弄的。” “哦。” 陆柏是不饿的，只是闻着那香味，还是跟陆杨要了一个。 陆杨目的达成，连忙用馅饼堵住自家大哥的嘴。 油纸包里馅饼有五个，陆杨吃了一个，陆柏吃了两个，剩下的两个，陆杨包了起来。 陆柏接过陆杨递过来的手帕随意地擦了擦手，递回去的时候顺便问了一句。 “那杨子你到时候帮不帮赵族长家的小孙子取名呢？” 陆杨没有想太多，点头了。 “要是赵族长说的话，我就帮。” 反正他也就在家几天，加上科考也快了，村里人也不会来打扰他温习。 取个名的事，想来也简单。 ...... 马车在陆家门前停下来时，陆杨就闻到了从院子里飘出来的肉香味。 陆柏笑道：“娘早上去隔壁村买了些骨头回来煲汤，这会刚好可以喝，等会你先喝两口，晚点就能吃饭了。” 陆杨下车，背起箱笼，“好，那大哥我先把这被子和箱笼拿回房里。” “嗯，你先进去，我把马车拉进去。” “好。” 陆杨进内院大门时，招娣几个小孩正在拔鸡毛。 铁蛋和二牛在一旁背书，你一句我一句的，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招娣他们。 陆松正坐在铁蛋和二牛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不背完，一会你们小叔回来了，看他怎么教训你们。” 刚迈入院门的陆杨：“？？？” 什么情况？ 难不成铁蛋他们不好好背书，都是用他的名义来训话的？ 陆杨似乎是知道了什么，难怪他在家的时候，这铁蛋和二牛乖巧得不像话，他指哪背哪，说啥抄啥。 原来是有这个原因在啊。 就在陆杨抱着被子，还想再听听他二哥是怎么“抹黑”他的，就听到五岁的招福兴奋地喊了起来。 “小叔回来了！” 随着招福的提醒，招娣几人也连忙起身喊陆杨。 “小叔！” 陆杨点头，让几个小孩做自己的事。 陆松身子一僵，连忙起身转头看向正站在门前抱着被子的陆杨。 “呵呵，杨子什么时候回的？” 陆杨笑得一脸意味深长，“二哥，我刚到。” “那就好，那就好。” 这会陆松也调整过来了，把书递给铁蛋，“行了，等吃完饭再背，你们先去做自己的事。” “好的二叔。” 说着，铁蛋和二牛便看向陆杨，高兴地喊：“小叔！” 陆杨笑眯眯点头，“哎，这是在背什么呢？” “小叔，我们在背《大学》呢。” “背到哪里了？” “背到后面了......” 说话间，陆松已经走到陆杨面前把他手里的被子抱走了。 “你们聊会，我先把东西拿到房里。” 说着，陆松便想把陆杨背着的箱笼也拿过来。 箱笼有些重，里面大多数都是书籍。 陆杨往旁边躲了一下。 “二哥，我背着就好。” 陆松也没有说什么，应了声好，便往陆杨的房间走去。 陆杨跟在后面，问起刚刚的事。 “二哥，铁蛋和二牛怕我？” 第160章 解答 陆松一听，便知道陆杨这是听到了他之前说的话。 他笑道：“家里若说谁最能让他们敬重，那便是你了。” 陆松把被子放下，看向正把箱笼放在桌上的陆杨，解释道：“铁蛋和二牛最听你话，一说准会好好背书。” 陆杨还真没想到自己的面子这么重要，他心情十分好地笑了起来。 “若是铁蛋他们不听话，二哥你跟我说，我肯定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的。” “那可好！” 陆松眸子一亮，一口应了下来。 这会刘晓也从后院回来了。 她把刚摘下来的菜放到井边，跟着陆柏把马车上的东西搬到厨房里。 陆杨和陆松也收拾好东西从房里出来。 刘晓把手里拿着的干果分给几个小孩，抬头打量了一下陆杨，皱眉道：“一会娘先去给你弄碗汤喝，你爹刚去了赵族长那，估计要晚一会才回。” 陆杨连忙应下，猜测赵族长一会估计会过来。 果不其然，一炷香后，陆大石回来了，旁边还跟着赵族长。 赵族长一见到陆杨，便说起了家里的小孙子。 陆杨有着陆柏之前的提醒，心里已经明白赵族长话里的意思。 他笑道：“赵叔，您若是坚持，那我便给小侄子取个名。” 赵族长过来的目的完成，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好好！” 陆杨根据之前赵族长形容小孩子的性格机灵和面容嫩白，想了想，便说：“瑾，美玉也，希望小侄子以后像美玉一样夺目。” “赵瑾，美玉，不错不错！” 赵族长很是满意地离开了。 不管陆杨和陆大石怎么让他留下来吃个饭，他也迫不及待地要回去跟小孙子说这个好消息。 不到一天时间，村里人都知道陆杨给赵族长的小孙子取了个好听的名字。 村里的小孩大多都是一个小名喊到大，这会也有不少人蠢蠢欲动。 赵族长这人还是有些良心的。 知道自己给陆杨找了这么个麻烦事，便说陆杨也是迫于他的不断恳求，才会答应取名。 让大家这段日子就不要去打扰陆杨温习了。 村里人一想也是，反正自家小孩也喊了这么多年的小名。 等几个月也是等得起的，可不能耽误了陆杨科考。 于是陆杨在家的这一段时间，村里人甚少有人过来串门。 陆杨倒也乐得自在。 每天早上起来带着铁蛋几个小孩绕着屋子跑几圈。 然后给铁蛋和二牛解答些他们疑惑的地方。 不过由于两个小孩接触四书的时间不长，疑惑的地方太多。 陆杨也不可能一天时间都花在两人身上，便规划好了时间，每天抽半个时辰出来给两个小孩解答，就当放松了。 铁蛋和二牛这两个小孩还算机灵，知道陆杨抽出这半个时辰实属不易，便把自己最不理解的问题整理好，到时候统一问。 听不懂没关系，会写会记就行。 把重点记下来，到时候自己再琢磨琢磨。 剩下那些不确定的，等回学堂的时候，再去问夫子。 这样一来，每天半个时辰的时间，陆杨能解答的问题就多了几个。 不过有时候陆杨倒也不会把整个时间都用来解答。 有时候他也会跟这两个小孩说些自己看书悟出来的东西。 也不管两个小孩有没有接触过，反正他说，铁蛋和二牛也只能听着。 这样长期积累下来，铁蛋和二牛的理解能力倒是比同期的同窗们要好。 毕竟理解能力不强，就无法理解陆杨有时候奇怪的想法。 而陆杨毕竟也不是专门教小孩的，他教的都是自己感悟理解出来的。 有时候就跟秦夫子教铁蛋和二牛的理解不一样。 两个小孩就会去想这两个理解之间，都有什么连通的地方，慢慢地，倒是培养出来了两个小孩独立思考的能力。 不过这都是后话，陆杨可不知道在自己的无意中，导致两个小孩比一般人要聪明。 这会陆杨正拿着自己的本经给两个小孩说自己刚理解的句子。 可怜铁蛋和二牛才接触完四书，这五经秦夫子刚开始教呢，便听自家小叔在那巴拉巴拉地说着《礼记》里面的内容。 陆杨说完自己的感悟，一抬头，便见铁蛋和二牛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他。 满脸写着：小叔，我听不懂。 陆杨轻咳一声，毫无愧疚之心，继续说：“你们现在不知道，以后总归也是要知道的，提前点知道，也是你们好运，有个这么好的小叔。” 不等两人说话，陆杨便把手里的《礼记》放下，将手放到铁蛋和二牛面前。 “来吧，叔给你们解答一下疑惑。” 铁蛋一听，连忙喜笑颜开地把自己手里的纸张递给陆杨。 二牛慢了一步，把手里的两张纸放到了陆杨手心里。 陆杨瞥了一眼二牛，随后低头翻阅起了两人的疑惑点。 好在两人确实没有糊弄，列出的疑惑点确实是有些难以理解的地方。 就在陆杨查看纸上的内容时，铁蛋和二牛已经把纸摊好，也拿起了毛笔，就等着陆杨解答。 陆杨看了一眼，打算先从二牛的疑惑开始。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二牛你先说说自己的理解。” 二牛放下笔，起身说：“夫子说，每样东西都有根本有枝末，每件事情都有开始有终结，我觉得做一件事，既然开始了，那就要坚持下去，让它有个结果，做事时，便要分清先做什么，后做什么，不能乱作一团......” 二牛说完自己的理解，便眼巴巴地看着一脸淡笑的小叔，“小叔，我说完了。” 陆杨笑道：“你这不是挺能理解的吗？还有什么是不懂的？” 二牛嘴一扁，颇有些委屈。 “小叔，夫子说我理解得不错，却没想明白一点，让我回家想想，到时候回去跟夫子说，不过我现在还没想明白。” 二牛大方地说着自己想了这么久也没想明白，让陆杨指点一下。 秦夫子也是陆杨的夫子，陆杨也算有些了解自己的夫子，想了想，便说：“二牛，你理解得没错，只是你还小，看到的问题便小了，你若是不明白，便要看文中的上下内容。” “......修身为本，本乱了，小家、家族、朝廷、天下要想治理好是不可能的......” 二牛听得一脸认真，隐隐约约好像也明白了什么。 第161章 他们来接你了 说讲半个时辰，就是半个时辰。 时间一到，陆杨把铁蛋和二牛的纸张还了回去。 “剩下的明天再说，你们自己多想想，若还是想不明白，就到外面跑几圈，收拾好了再想。” 铁蛋和二牛哪能不听陆杨的话呢。 陆柏和赵梨花天天在他们耳边念叨着要以小叔为努力的目标，这会听小叔这么说，连忙点头应是。 陆杨满意地回了房。 初十出发，初九就要开始收拾东西。 上次买的布料，刘晓几人给陆杨做了两套新衣服，这会都给带上了。 半个时辰不到，刘晓便给陆杨收拾了一车的东西。 陆杨也有经验了，不反对，认真地听着刘晓嘱咐。 让带什么就带什么，绝不多说一句。 初十这天，刘晓几人天未亮便起来了。 厨房里的香甜味寅时四刻便传到了陆杨的房间。 院子里静悄悄的，若不是有这香味，陆杨还不知道家里人这会已经起来了。 他起身穿好衣服，借着淡淡的月光把桌上的书放进箱笼里。 凌晨的天还是有些冷的，陆杨想了想，又往身上加了件衣服。 等出房门时，陆柏已经把车厢套上了，现在正和陆大石几人来回地搬东西进车厢里。 陆杨跟几人打了声招呼，洗漱好后，也去搬了两趟东西。 等把车厢理好时，也到了卯时。 吃完早饭，陆杨回房看了一下，见没有遗漏的东西，便出门跟家里人道别。 刘晓昨天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这会从房里拿着两个荷包出来。 “老大，这是你的，杨子，这是你的，拿好了。” 刘晓把荷包分给陆柏和陆杨，又说了几句路上要小心的话，便去伙房打包两人路上的吃食。 面饼都是厚实的，能吃到明天，馒头最好今天就吃完，刘晓准备了两顿的量，满满一大包的塞进了车里。 陆杨这会也跟陆大石几人说完话了，几人往门外走去。 陆柏已经把马车赶到了门外，就等着陆杨上车。 陆杨看着门前的陆大石几人，笑道：“爹你们就放心吧，该吃吃该喝喝，别担心我，我肯定能行的。” 陆大石一听，原本还有些严肃的神情瞬间失笑。 “这还没考呢，你就这么说，若是被人听到了，可不得说你自大。” 陆杨抬头看了眼天，示意陆大石这天还未亮呢，谁会听得到。 被陆杨这么一说，陆大石几人心里确实是没有那么担心了。 “去了那边，你们可得照顾好自己。” 陆柏回道：“爹，娘，你们就放心吧，这永州府我也算熟了。” 陆杨在一旁点头，“爹，有熟人在呢，放心吧。” 陆大石几人这才放人离开。 马车到约好的地方时，孟良平和何照玉已经等在那里了。 两人也是刚到不久，才说了几句话，陆杨就来了。 几人也没有耽误时间，打过招呼就上路了。 陈德仁也算是了解陆杨，与高敬平商量好，在陆杨几人出发的第二天巳时，便等在了城门前。 陆杨的马车一进永州府城门，陈德仁和高敬平便认了出来。 陆柏看着旁边正在挥手微笑的两人，连忙招手回应了一下，顺便提醒陆杨。 “杨子，子贤和高兄弟正在前面，他们来接你了。” 陆杨有些意外，连忙微微探头看去，便见两人正往这里走来。 陆柏在一旁的空地上停了车，后面的孟良平和何照玉疑惑地让自家兄弟跟过去停下。 陆杨下车，趁着高敬平和陈德仁还未过来，便跟后面两人解释了一下。 “裴安兄，照玉兄，他们过来接我们了。” 陆杨之前便跟孟良平和何照玉说过高敬平、陈德仁。 陈德仁租好院子的事，两人也知道。 这会听到陆杨这么说，两人便惊讶地往旁边看去。 刚好高敬平和陈德仁也走了过来。 高敬平身后跟着一名仆人，陈德仁身边倒是没有看到陈德义。 陆柏要顾着马车，跟两人打了声招呼，便站在一旁拉着马车。 陆杨给几人互相介绍，等几人互相打了招呼后，陆杨便看向陈德仁，问：“陈大哥没来吗？” 陈德仁摇头，笑道：“大哥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 陈德仁是一直在永州府里没回去，而陈德义是前两天才过来的。 知道今天陆杨几人就要过来，陈德义一大早便去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昨天顺便把院子里的其他房间也给收拾了一下。 陆杨几人过去，直接就能入住。 高敬平等两人说完，便提议：“我们回院子放下行李，到时候去我府里再聊？” 陆杨看向孟良平和何照玉两人，看他们愿不愿意去。 孟良平和何照玉知道陆杨三人是好久不见了，这次见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两人对视一眼，按照之前两人商量的说：“为方你们有话说，我们就不去了，刚好我们可以去了解一下府城的情况。” 陆杨也没有勉强两人，毕竟他们几人之间也是陌生人。 跟他玩得来，不一定能马上跟高敬平和陈德仁聊得来。 几人也需要时间接触。 处不处得来，陆杨也不会干涉，闻言，便应了声“好”。 这会几人商量好，先回院子里收拾东西。 院子里很干净，也很大，虽然看着旧了一下，但离考场确实近。 走着去一炷香不到，特别方便。 几人迅速分好房间，刚好一人一间。 高敬平住在府里，并不与他们一起。 这会陆柏收拾好东西，便让陆杨自己去高府，他已经跟陈德义几人商量好，一会要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陆杨心知这是几人特意给他们三人空出来的相聚时间，也没有说什么，跟几人道别后，便跟陈德仁一起上了高敬平的马车。 这还是陆杨第一次去高敬平家。 他从高敬平的日常穿着中，其实已经看出来高敬平的家境不错。 却是没想到高敬平家竟然这么不错。 这雕梁画柱，错落有致的三进院，怎么看怎么有钱。 不过陆杨也就是小小惊讶了一下，便移开视线跟高敬平说话。 第162章 题的用意 陈德仁不是第一次来高敬平家。 他们是一个府学的，平常自然少不了来往。 他看着陆杨平静的眼神，心里暗想自己果然少了为方兄这份淡然。 想当初他刚来的时候，脸上的惊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而陆杨竟然这么平静地就接受了高敬平的家境，陈德仁心里既惊讶，又有着一丝好像就该如此的想法。 他回过神，便听到陆杨说：“承泽兄藏得这么深，真是让我惊讶。” 陈德仁：...... 那他还真没看出来陆杨有哪里惊讶的。 高敬平哪能听不出来陆杨调侃的意思呢，他轻咳一声，矜持道：“都是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为方兄可比我好。” 陆杨笑了笑，“承泽兄谦虚了。” 三人边说边走，往里面走去。 三人绕过庭院，行走在长廊中，穿过那修剪整齐的观景树，来到了前厅。 三人一落座，便有婢女端着茶水和糕点过来了。 高敬平见差不多了，便挥退了厅里服侍的婢女。 “你们都下去吧。” “是。” 等婢女们下去之后，高敬平便问起陆杨在县学里的情况。 陆杨笑道：“挺好的，我现在射箭越来越好了。” 高敬平眼睛一亮，他也喜欢射箭。 “那考完之后，我们可得切磋切磋。” 陈德仁闻言，想起之前被高敬平拉去练射箭的事，便跟陆杨吐槽。 “承泽兄一练就要练好久，我手臂都难受了，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高敬平一听，顿时笑出声。 “子贤兄你还得多练练，不然到时候我们可不带你玩。” 陆杨在一旁端着茶杯呵呵笑着，时不时应两句。 气氛融洽，三人这么久没见，生疏感却是很快消退。 不到一会，三人已经聊起了这些日子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五月十五日，学政一下马，便进了考棚没再出来。 来应试的生员们这两天也都来了。 陆杨几人也就刚来的两天出去逛了会，后面几天大门都没出。 几人就窝在院子里看书，时不时讨论一下各自疑惑的点。 这越到考试日，陆杨就越发轻松。 这会几人吃完晚饭，正坐在院子里聊天。 明天便要科考了，几人的话题就没离开过明天的考试。 陆杨端着陆柏给他弄的姜汤，一边吹凉小口喝着，一边听几人说话。 陈德仁几人的姜汤正放在一旁晾着，这会根本没人有心思喝它。 孟良平正在跟陈德仁几人说着自己的经验。 “这科试向来留有陷阱，此次变难，也不知道是哪里变难，你们也要注意，可别看漏了题。” 几人连连点头，“裴安兄说得有理。” 几人没有聊太久，毕竟明天卯时一刻就要进场，他们寅时就得起来，这一考就是考一天，他们可不能晚睡。 这会太阳还剩下一丝余晖，陆杨几人便散了。 太阳下山不久，院子里便沉寂了下去。 头炮一响，陆杨便睁开了眼睛。 床边的椅子上放着几件单衣，正是穿去考场的衣服。 穿好衣服，点燃蜡烛，陆杨检查了一下考篮，见没问题，才出门洗漱。 堂屋里已经亮起了蜡烛。 陆柏这几个陪考的人比陆杨这些将要考试的人起得还要早一些。 陆杨几人在洗漱的时候，堂屋里就放着一篮子的馒头，还有几碗稀饭。 陆杨按照习惯，吃了两个馒头，又喝了几口水，就没有再吃。 其余几人也是这样。 陆柏几人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便把准备好的干粮和水给陆杨几人。 陆柏给陆杨准备的水是姜水，陆杨凑近一闻，就能闻到一股姜味。 他把竹筒放进去，又检查了一遍考篮后，便跟孟良平几人出了门。 陆柏几人不放心，便留了一人在家，其余几人也跟着过去了。 他们住得近，几人在考场外等了一会，第二炮才响起。 这会考场外已经来了不少人，陆杨看了一眼前面，便提醒几人先过去排队再说。 孟良平几人自然没有异议。 各自跟家里人道别后，陆杨几人便去了考场大门前面排队。 这科试的检查流程跟院试一样。 陆杨几人也是熟悉了，领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答卷和稿纸，便往自己的考舍走去。 西辰字三十六，陆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考舍号，走进辰字号拱门后，便往后面走去。 三十六号，应该不至于是后面的号数。 果然，陆杨找到自己的考舍号时，后面还有一长排的考舍呢。 陆杨左右看了一眼自己的考舍，便走了进去。 考舍里有些蜘蛛网，上面还有只长腿蜘蛛。 看着身子不大，但那腿很长，看着给人一种它很大只的感觉。 陆杨瞥了一眼，便低头看向靠放在角落里的考板，上面一层灰尘，还挂着不少蜘蛛网。 陆杨眉头一皱，随后很快又松开。 他看了看这狭小的考舍，找到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把考篮放下。 然后拿出破布，开始整理考舍。 考舍不高，陆杨手都不用伸直，直接就把那蜘蛛网给弄了下来。 那长腿蜘蛛已经跑到了别处，陆杨手一挥，蜘蛛当场殒命。 他低头看了一眼破布上的蜘蛛残留尸体，眼里有着不喜。 眼看还有考板没擦，陆杨也只能叹口气，把破布叠了几下，开始擦考板。 这破布陆杨不会再要了，把考板弄好后，陆杨便把破布放到地上，拍干净手，坐下开始摆放东西。 此时天已经亮了，陆杨等了一会，便听到了关闭考棚的信号。 这科考便是由学政临场出题，陆杨知道考题一会就来，趁着时间，便开始磨墨。 等把答卷上的信息填好时，前面便传来了发放考题的声音。 陆杨把答卷放到一旁，便拿过稿纸用镇纸压好，又填好了上面的信息，这时脚步声也近了。 第一题是考四书文一篇。 陆杨看到考题时，眼神就变了。 他低头把考题抄好，便陷入了沉思。 四书题为【心不在视不见听不闻食不知味】，出处是《大学·第八章》里的【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而陆杨在想的，便是学政出这道题的用意。 第163章 肚子疼 京城那边发生的那件大事，作为学政肯定是知道的。 这道题看着却是隐隐透露着一丝劝诫在里面。 文中的这句话，便是为了引出【修身在正其心】的重要性。 所谓修身先正其心，心思不端正则思想不集中，思想不集中，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 所以这道题，便是要围绕正心去写。 陆杨自觉自己想的没有错，捋好笔尖便在稿纸上起稿。 巳时一刻，发放第二道考题。 第一道题陆杨已经誊写好了，等把这第二道题抄下来，他就能吃点东西填填这一直咕噜叫的肚子。 听着这慢慢走近的脚步声，陆杨按了下自己的肚子，便拿起笔等着考题过来。 第二道题考经文一篇。 拿到题目的那一刻，陆杨就有些理解为什么说这一次的科考会比之前的科考要难了。 看着稿纸上写着的【草人迹人丱人角人羽人】，一共五个人，陆杨就有些懵。 这截搭还能这样子来的吗？ 陆杨一时间陷入了怀疑，不过好在他脑子也够灵活。 一下子便能找到这几个人的共通之处。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这题应该是出自《周礼》里面的《草人/羽人》篇。 里面就有这几个人的介绍。 其中【草人掌土化之法以物地，相其宜而为之种】，【迹人掌邦田之地政，为之厉禁而守之】。 【丱人掌金玉锡石之地，而为之厉禁以守之】，【角人掌以时征齿角凡骨物於山泽之农，以当邦赋之政令】，【羽人掌以时征羽翮之政于山泽之农，以当邦赋之政令】。 这几个人，各自有各自的职责和义务。 若让陆杨来写的话，他便会从各司其职入手。 想到这，陆杨便想到了李学政身上。 这李学政确实是个性情中人，看来也是对之前那些事有些不满了。 不过能在官场上混的人，岂能任由自己感情用事？ 想来李学政也是想通过这些考题来警告他们这些学子罢了。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难为李学政用心良苦。 陆杨眼里有着一丝钦佩，在纸上把自己的思路写下来后，便把稿纸放到一旁，然后把考篮拿过来，准备吃点东西再写。 再不吃，他脑子都要停止思考了。 一边想着，陆杨一边打开竹筒，先是喝了两口水，才把竹筒放到考板下面，打算洗洗手。 之前用手处理了蜘蛛丝，说什么也得冲一冲，不然陆杨心里膈应。 陆柏给陆杨准备的干粮是掰碎了的馒头，陆杨拿起一块，边吃边神游。 周围很安静，安静到陆杨都能听到旁边两位兄弟坐立不安的摩擦声。 对面那兄弟也正在吃东西，带来的吃食看着倒是比他的要好。 看着应该是馅饼。 不过陆杨这会也没什么心思吃东西，感觉肚子好受一些后，陆杨又喝了几口水，便没有再吃。 还是赶在第一排出去的好，免得后面人多拥挤出事。 陆杨把东西收了起来，再把稿纸铺好，拿笔沾墨开始写草稿。 午时一刻，最后一道题发放。 陆杨看着这道题目，顿时明白前面两道题都只是前菜而已，这最后一道题，才是这场科考的主菜。 五言六韵试帖诗题为【赋得空服九华得华字】，陆杨盯着这个九华看了一盏茶的时间。 九华山他知道，但看着这个题目，陆杨就知道肯定不是山的意思。 毕竟这山也不能吃啊。 推翻山的意思，那便可能是通“花”字。 九华，九花...... 陆杨眼睛一亮，若是他没想错，这应该是指重九之花，也就是菊花。 明白题意，陆杨倒也不是很着急这诗的出处了。 不过若是知道出处的话，这题意倒是更能肯定了。 陆杨垂下眼帘，回想一下关于描写菊花的诗句，一炷香后，陆杨眼睛恢复了神采，他找到了。 这题目便是出自陶渊明《九日闲居·并序》里的开头。 【空服九华，寄怀于言】，要解题的话，除了要把时间和菊花写对，还要通过菊花表达一定的情感。 想明白后，陆杨便加紧时间赶紧做题，写完之后还要默写一二百字指定的官修典籍内容。 他得抓紧时间才行，陆杨有预感，他若是没赶上这第一批放排，他肯定会出事。 肚子隐隐传来的闷痛感让陆杨脸上的神情越发严肃。 未时二刻，外面传来一阵敲锣声，随着敲锣声而来的，则是“快誊真”的指令。 陆杨面色冷峻，把刚誊写好的答卷又认真检查了一遍，然后开始默写二百字左右指定的官修典籍内容。 他奋笔疾书，终于赶在申时前把答卷写好。 陆杨松了一口气，抿紧苍白的唇把答卷放到一旁，然后开始整理桌上的东西。 申时一到，外面便又响起了敲锣声。 陆杨听着这“快交卷”的指令，默默地把浮票揭去，然后把自己的坐号记住，便给出了要交卷的信号。 陆杨对交卷的流程也熟悉，把答卷交给考官后，陆杨拿着小竹片便出了小门。 他走到等待打开考棚大门的院子里时，那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陆杨扫了一眼，便知道这五十人就快要凑齐了。 果然，一盏茶后，院子里又陆陆续续地来了几个人，随着三声敲锣声，陆杨一等人开始排队往考棚大门走去。 按理说这就要出考场，陆杨应该开心才对，可这会他的神情却是带着一丝焦灼。 他肚子疼，字面上的疼。 也不知是不是胃出问题了。 他向来三餐固定，也就是进考场的前一天和在考场时吃得少而已。 难不成这也会得胃病？ 陆杨眉头皱紧，冷汗渐渐从额间冒出。 眼看着就要到考场大门了，陆杨视线开始模糊，他猛地咬了下里面的唇肉，鼻腔里满是铁锈味。 快了。 陆杨盯着眼前这道大门，等走出去时，他的心还提着。 他左右快速看了看，等见到自家大哥时，他的眼里有着安心。 他连忙快步走过去。 陆柏看着前面自家小弟的身影，高兴地拼命挥动手臂，等衙役把前面的栅栏拿走后，陆柏赶紧跑到了陆杨面前。 这一靠近，陆柏便发现了不对劲，“杨子，你脸怎么这么白，还出......” 陆柏话还没有说完，陆杨便身子一软，差点倒在地上，还好陆柏反应快，一把把陆杨给搂住了。 第164章 懊恼和后悔 考篮砰地一下，直接落在地上，好在陆杨先前手拿得紧，落在地上的时候考篮并没有倒。 只是这会陆柏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他直接把陆杨抱起，刚想走，却是听到陆杨在说着什么。 他凑近一听，才模糊地听清考篮二字。 陆杨还有意识，只是身子发软，浑身提不起劲，肚子钻心地疼。 陆柏紧张地满头大汗，根本腾不出手来拿考篮，可他又不敢就这么离去。 这考篮里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然杨子不会这么念着。 好在周围也有人注意到了他们的情况，孟良平的弟弟孟良言凭着身子瘦弱，从后面跑了过来。 “陆大哥这是怎么了？” 陆柏见到熟人，着急地说：“孟小兄弟，麻烦你帮我把考篮拿上，我先去医馆一趟。” 陆柏也顾不上什么，说了声谢谢便跑着离开了。 孟良言拿着考篮，连忙跟了上去。 这一阵慌乱随着陆杨几人的离开慢慢又平息了下去。 因着这会出来的考生比较少，医馆里虽不算冷清，但至少人不多。 陆柏一跑进去，便大声喊：“大夫，大夫！麻烦您快来看看我小弟怎么了？！” 陆杨被颠得肚子更疼了，但意外的是，他的意识清醒了不少。 这医馆本就是开在考场附近的，每年这考场大门一开，医馆里就会接到不少身体不适的考生。 大夫也是经验老道，他走过来一看陆杨那脸色，又问了一些症状之后，便开始诊脉。 “不是中毒，应该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大夫问陆杨今天吃了什么。 陆杨说话声音太小，大夫根本听不清楚，好在陆杨考篮里的吃食都是陆柏弄的。 陆杨吃了什么，陆柏最是清楚。 他紧张地把陆杨吃了什么东西一一跟大夫说清。 “他出门前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一些稀饭，在考场里应该是吃了馒头碎和姜汁。” 一旁的孟良言机灵，连忙把陆杨的考篮递过去。 陆柏赶紧接过考篮，接着把考篮里的馒头和竹筒递给大夫。 大夫拿着一块馒头看了看，又闻了闻，最后弄了点馒头放进嘴里。 他摇头，“不是这个。” 馒头没问题，那便是这水有问题了。 大夫打开竹筒，一股姜味便涌了出来。 他凑近闻了闻，隐隐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酸味。 陆杨抬眸看着大夫，听到不是中毒的那一刻，他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感觉肚子好多了。 大夫也是看出了陆杨的脸色有转好的迹象，想了想，他问：“这姜汁是用哪里的水熬的？” 陆柏脸色一沉，似乎也是听出了什么。 他说：“这水是我们住的院子里面的井水，这水有问题？” 可是他们都吃了这么多天了，怎么会今天才出事呢？ 如果真是这井水出了问题，那陈德仁他们...... 陆杨和陆柏想到了一起，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一旁的孟良言脸色微变，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 他神情变得焦躁，心里想跑去考场大门前等着，双脚却是牢牢地定在原地。 他要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陆柏和陆杨也是这样的心思。 他们看向大夫，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 大夫看了一眼几人，又凑近竹筒闻了闻。 如果是水没问题的话，那便是这姜有问题了。 他又问：“这姜你们之前也用过？” 陆柏脸色一变，“不是，这姜是昨日买回来的。” 他是特意留到了今天才用的。 井水他们喝了这么多天都没出事，那这姜八成就是有问题了。 他看向陆杨，刚想说让陆杨安心在这等着，他回去把伙房里剩下的姜块拿过来给大夫看看，便见孟良言已经冲了出去。 “陆大哥我回去拿！” 话音未落，孟良言人已经不见了。 陆杨这会也恢复了一些力气，他勾起嘴角笑了笑，让陆柏别担心，他现在好多了。 肚子虽还疼，但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陆柏此时哪听得进去这些。 “杨子没事，没事啊，没有中毒，放心吧。” 这话说得有些急，又有些乱，陆杨觉得这话倒像是他大哥说给他自己听的。 大夫伸手按了按陆杨的肚子，问陆杨什么感觉。 陆杨仔细感受了一番，过了会才说：“按的时候痛感好像没那么强烈。” 大夫点头，看向一旁的药童，让他端碗热水过来。 “没什么事，一会给你开个药方补补，好好歇息几天就行了。” 陆柏这会才松了口气。 陆杨把热水喝完之后，肚子也好受了一些。 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听到没什么事时，他倒是觉得这肚子疼就跟平常的肚子疼一样，有痛感，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在陆杨把碗递给药童时，孟良言喘着粗气跑回来了。 “大，大夫，您看看。” 孟良平把手里的姜块递给大夫，大夫还未细看，陆柏脸色就白了。 这姜块是他切剩下的，通过切面就能看到里面的姜肉。 就那么一眼，陆柏就看到了里面微微变黑的姜肉。 他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地一声！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陆柏脸上满是懊恼和后悔。 他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若是杨子在考场里出事...... 他肯定不能原谅自己。 陆杨几人都被陆柏这么突然的举动给吓到了。 大夫看了一眼变质的姜块就知道问题所在了，他看了一眼陆柏，跟陆杨几人说了没什么事后，便把这地方留给陆杨几人来解决问题。 大夫走后，陆杨撑起身子，安慰道：“大哥，没事的。” 一旁的孟良言也说：“陆大哥别担心，大夫说了没事。” 这么一打，陆柏倒是冷静了几分。 往后，他可不能这么粗心了。 第165章 我这还是个病人呢，你收敛着点 陆杨在医馆里吃了一副药，又休息了会，状态便好了不少。 大夫提议可以回去了。 让孟良言去做自己的事后，陆柏便搀扶着陆杨出了医馆。 这会快到酉时，路上没有多少人，估计都去考场那边了。 陆杨看着自家沉默不语的大哥，想了想，说：“那时伙房这么暗，大哥你也是无心的，不用这么愧疚。” 陆柏身子一顿，却是没有抬头，他看着凹凸不平的地面，小心地把陆杨带到没坑的地方。 就在陆杨以为自家大哥不说话时，陆柏开口了。 “大哥不是愧疚，大哥是害怕。” 陆杨愣了一瞬，显然是没想到陆柏会这样说。 他笑了笑，略显疲态的精神让他没多想，“大哥放心吧，科考没什么影响，身体的话，回去歇息两天就好了。” 刚好这次的成绩也要过两天才会出来，之后也就是复试的事了。 陆杨对自己也算有信心，根本不担心不在团案上。 所以他根本没想科试的事。 陆柏怕的，就是陆杨的身体出问题。 这事让他后怕，若是他再注意一些，也就不会发生这事。 只是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陆柏也就只能在心里提醒自己，往后，不管怎么样，也得以陆杨的身体为主。 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陆杨见陆柏不说话，便想转移自家大哥的注意力，便问：“大哥这姜块是从哪里买的。” 陆柏回想了一下，隐隐听出了陆杨话里的怀疑。 “应该不会，我前些天一直在他那里买菜。” 他们现在这个院子，并不是上次租院子的地方。 两个地方离得有些远，一个在考场西边，一个在考场东边。 陆柏买菜也就没有去上次买的地方，而是在观察之后，去了一个憨厚老伯那里买。 不过那天他买姜块那次，并不是老伯卖的，而是老伯的儿子卖的。 当时他也就是随口问了一句，听那男子说老伯前一天摔了腿，不方便过来卖菜时，他也没有多想。 如今听陆杨这么一问，陆柏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之前考试陆大石耳提面命，说考试千万要注意入口的东西。 之前几次都没什么事发生，陆柏不知不觉便放松了几分。 现在一想，陆柏也有些庆幸这只是姜块出了问题，若是里面放了毒，那可真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陆杨抿了抿唇，自觉事情不会这么凑巧，不过见陆柏神情有些不对劲，陆杨没有把心里想的跟陆柏说。 两人各想各的往院子里走。 因着之前孟良言回来了一趟，事情也没有说清楚，来去匆匆的，让陈德义几人心里也有了些不好的想法。 几人这会也没敢去考场那边，怕有人出事，索性这儿离考场也近，一会抓紧时间跑过去就行。 陆杨和陆柏一回来，便被陈德义几人围在了一起。 “杨子，是你出事了？” 看着陆杨还有些微白的唇色，陈德义皱眉问道。 陆杨看着几人担心的神色，笑道：“没事，只是有些肚子疼而已，已经去医馆看过了，大夫说歇息几天就成。” 陈德义几人看向陆柏，见陆柏点头后，几人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等几人出门后，陆杨让自家大哥明日去请高敬平过来一趟。 陆柏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听了陆杨的话。 第二天一早，等陆杨吃完早饭，陆柏便出了门。 半个时辰后，高敬平的马车缓缓停在了院子门前。 在路上时，陆柏把陆杨昨日发生的事都跟高敬平说了。 这会一进院子，高敬平简单跟院子里的几人打过招呼，便直冲陆杨房里走。 孟良平几人正坐在陆杨床边跟陆杨说话。 陆杨倒是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脆弱，根本没必要在床上休养。 但是他大哥紧张，他也只好在床上当个称职的病人了。 高敬平走进来时，就发现陆杨这边热闹得跟他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一头雾水地跟孟良平几人打完招呼，才看向陆杨，不解道：“听陆大哥说，你不是要休养几天吗？” 看这情况，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啊。 陆杨轻咳一声，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陆柏，咧嘴笑道：“这不是我大哥紧张嘛？” 高敬平一听，瞬间明白。 几人聊了会关于科考中发生的趣事后，陆杨便让陈德仁几人先出去，他有话要跟高敬平说。 几人也没有问什么，随着陆杨话里的意思便出了门。 等几人走后，高敬平便随手搬了张凳子坐到陆杨床边。 “叫我过来，难不成你发现了什么？” 陆杨点头，先是把昨日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把自己想的说了一遍。 最后，他看向高敬平，问：“上次陈略那事，你是怎么处理的？” “陈略被夫子赶出去之后，我便让人传了他诬陷同窗的事，私底下已经没人跟他来往了，前几个月有人闹事，他刚好经过，被打瘸了腿，以后也就那样了。” 陆杨若有所思地点头，问他知不知道现在陈略在哪。 “应该是在他家里吧。” 高敬平有些不确定，他看向陆杨，“你怀疑这次出事，是因为陈略？” 陆杨摇头，“我不确定，不过陈略的话，还是要注意一下。” 若说此事是人为的话，那陆杨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陈略。 如果是意外，那当他没说。 “我回去就让人去查一下，若真是他......” 这人也留不得了。 若不是担心那事会影响到他们，他早把人送到府衙那里去了。 高敬平眉头紧皱，眼里透露出来的，有厌恶，还有担忧。 陆杨笑道：“放心吧，若真是他，这人惜命呢。” 不惜命的话，也不会躲在后面不敢出来了。 “惜命？” 高敬平重复了一遍，想到陈略那人平日喜好谄媚的样子，还真像陆杨说的那样。 想着想着，高敬平竟笑了起来。 陆杨瞥了一眼高敬平，无语道：“承泽兄，我这还是个病人呢，你收敛着点。” “咳，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 高敬平笑声收敛了，但是神情却是没收住。 眉飞色舞，眼神明亮，陆杨看着，竟也笑了出来。 第166章 我们聊我们的，让他们去看吧 陆柏在堂屋里，本是因为有些担心，所以没敢离开，这会听到两人此起彼伏的笑声，一时间便有些懵。 这是聊了些什么，怎么笑成这样子。 ...... 高敬平回去之后，便让人去把陈略这几天做过的事查出来，若是有什么事，及时跟他说。 因着有陆杨的提醒，他私下拿了一笔钱，让身边的仆人找几个小混混过去找找陈略，看看这人现在躲哪里去了。 这边，陆杨在高敬平离开之后，便穿好衣服起身了。 陆柏皱眉，“怎么不好好躺着？” 陆杨摇头，“出来走走，晒晒太阳。” 陆柏一听，连忙把堂屋里的椅子搬到太阳能照到的地方。 “坐这吧，这晒得到。” “好。” 陆柏见陆杨已经闭上双眼，转身就去伙房准备熬药。 孟良平几人这会看到陆杨，也从房里走了出来。 陆杨只是闭着眼睛晒太阳，却是没有睡，这会听到脚步声后，他睁开眼睛往旁边看了一眼。 “子贤兄，我打扰你们了？” 陈德仁摇头，“没有的事，你身体好些没？” “好多了。” 陆杨应了声，便失笑道：“你们一日要问三遍，我说好多了你们也不信。” “倒也不是不信，这不是怕你藏着掖着不肯说实话嘛。” 何照玉取笑道。 陆杨难得被噎了一下，他没好气地笑道：“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你们看我这脸色，你们还不定有我身体好。” 不知是不是被太阳晒的，陆杨的脸色确实比几人要红润不少。 孟良平瞥了一眼，抬头看太阳，“指不定是晒出来的。” “咳咳咳！”陈德仁想笑的，一时不防竟被口水给呛到了。 一旁的何照玉已经哈哈大笑了起来。 陆杨一脸无奈。 陆柏往外看了一眼，听着几人的笑声，心里的复杂情绪这会也消散了不少。 院子里笑声不断，在还未公布成绩的时候，难得的，大家心情格外放松。 五月十九日，科试发案日。 高敬平一早就从府里过来。 陆杨几人那会正吃完早饭，屁股还未离开凳子，门外就传来高敬平的声音。 陆杨起身，“我去开门。” 开门时，高敬平身后只跟着一个身强体壮的仆人。 陆杨疑惑，“你这是走着过来的？” “不是。” 说着，高敬平看了一眼里面，便后退了两步，示意陆杨找个地方说两句。 陆杨点头，把门虚掩着，便跟高敬平往旁边走了几步路。 这正是个角落，周围有仆人看着，两人也不怕有人突然蹦出来。 不过高敬平的声音还是放低了。 “为方，你想得没错，是陈略动的手。” 陆杨没有意外，毕竟心里也是有过猜测的。 他问：“陈略呢？” “那小子钱没给完就跑了。” 高敬平顿了顿，又说：“陈略本来是想给你下药的，药都给那人了，结果那人怕惹上人命，就把陈略给他的药丢了。” “那人说陈略说那是泻药，就是想让你在考场里出丑，不过那人有点小机灵，没敢用那药，就给换了坏姜。” 陆杨心里有些好笑，他躲过一劫，难不成还要感谢他们贪生怕死？ 高敬平问陆杨打算怎么弄？ 陆杨摸着自己有些发凉的指尖，淡笑道：“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大哥会买姜的？” 这问题高敬平也问过那人，这会回答问题倒是没什么困难。 “他说他问过他爹，陆大哥隔两天便会过来买菜，每次都会买姜，他就准备了。” 陆杨也没有再问，毕竟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他笑道：“那人承泽兄给我留着，我晚点有用。” 高敬平点头，那人还在破旧屋里关着呢，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 两人聊完事，便回了院子。 孟良平几人已经收拾好，什么时候都能出门。 陆杨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回房把荷包拿上后，几人便打算出门。 因着出了陆杨那事，大家现在更加警惕了。 就怕院子里没人会有人偷偷进来做坏事，几人便商量轮流着人在家守着。 今天刚好是孟良言守家。 几人告别孟良言，便出了门。 此次科考，来的考生特别多。 这会发榜前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好在不算拥挤，若是要过去看榜的话，还是可以挤过去的。 陆杨看了一眼旁边的酒楼，笑道：“左右一会就发榜了，我们先去里面坐会，等大家看完我们再来？” 高敬平笑道：“我看行。” 孟良平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便也同意了陆杨的提议。 只是陆柏几个陪考的，脸上却是有着犹豫的神情。 陆杨看向陆柏，“大哥，听我的？” 见陆杨这么认真，陆柏点头了。 陈德仁也看向陈德义，陈德义一摊手，表示自己没意见。 何照玉的兄弟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几人往旁边的酒楼大门走。 陆杨直接要了二楼的雅间，还特意指明要能看得到发榜位置的雅间。 酒楼掌柜一听，连忙乐呵呵地让小二带陆杨几人上去。 若是平常，这雅间价钱都是一样的。 可今日不一样，这能看到发榜位置的雅间，价钱可就翻倍了。 陆杨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 他挑能看得到发榜位置的雅间，也是怕他大哥几人坐不住罢了。 给几人一个看得到外面情况的位置，也能缓缓几人焦躁的内心。 果然，小二端来茶水和糕点，刚出去把门关上，陆柏几人便走到窗前看发榜处的情况。 陆杨看了一眼，给几人把茶满上，笑道：“我们聊我们的，让他们去看吧。” 何照玉端起茶杯，语气有些忐忑。 “别说，我都想过去看看。” 孟良平一脸平静，可手里捧着的茶杯水面却是起伏不定。 陈德仁转头看了一眼窗户，笑道：“我也是，昨晚做梦都梦到了这场景。” 后面的陈德仁没说，毕竟也不是什么好梦。 陆杨抬眸，看了一眼大家说笑的神情又垂下了眼帘。 他端着茶杯，神情悠闲，心里却是在思索着陈略的事。 第167章 复试 陆杨自认为自己不是个会主动惹事的人。 但也不是个怕事的人。 被这么欺负到头上，不给点苦头别人尝尝，实在是说不过去。 毕竟他这肚子和他大哥那一巴掌，也不是这么好就过去的。 陆杨放下茶杯，随手拿了块糕点慢慢吃着。 辰时四刻，府衙方向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 陆柏几人有些坐不住了。 不过看着下面有些拥挤的情况，几人也没有起身。 只是那颗心，已经飞到了发案处。 陆杨看着频频看向他们的几人，好笑道：“大哥，你们若是实在坐不住，那我们现在就过去。” 左右也过了这么一会，该看的应该也看了。 陆柏几人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确实有不少人已经出来了。 离得有些远，具体的神情他们也看不到，不过低头丧气的举动倒是被几人看得一清二楚。 这提前知道有提前知道的好处，晚点知道有晚点知道的好处。 几人看着陆杨这些当事人平静淡然的神情，想了想，还是说过会再过去。 陆柏几人不知道的是，陈德仁几人也不是真的平静。 除去陆杨是真淡定外，几人都是故作淡定。 这会听到陆柏几人说晚点去后，孟良平幽幽叹了口气。 “唉，虽知道自己做得还行，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心。” 终究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听到孟良平的话，陈德仁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倒是能理解孟良平为什么要这样说。 高敬平看了一眼正放下茶杯的陆杨，收回视线便看向在座几人，笑道：“没事，放宽心，你们看看为方，他着急了吗？” 陆杨身子都没有坐正，听见提到自己，连忙看向高敬平，一脸无辜。 “好端端的，提我作甚？” “哎，就是啊，你提为方作甚，他一向不都是这样子吗？” 何照玉瞪了一眼陆杨，显然是十分羡慕陆杨这份淡定。 一旁的陈德仁和孟良平也默默看向陆杨，神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 陆杨轻咳一声，道：“行了行了，我怕你们了，走，我们现在就过去。” 第168章 真是苦了你们了 进去难，但出来确实容易。 陆柏一会就到了陆杨面前，他接过陆杨手里的考篮，把怀里还热着的油纸包递给陆杨。 “我一直看着考场大门呢，咋没看到你出来呢？” 陆杨接过油纸包，笑道：“我都没看清呢，就到这里了。” 陆柏理解地笑了笑，“走，先回院子再说，我给你煲了鸡汤，回去吃点东西好好歇息一下。” “好。” 陆杨回去不久，孟良平几人很快也回来了。 陆杨咽下嘴里的汤水，见大家神色都不错后，笑道：“你们也饿了吧，快来尝尝这鸡汤，我都喝了两碗了。” 陆杨话刚说完，孟良平几人的吃食也被他们的兄弟端了过来。 孟良平端起碗喝了口清淡鲜美的鸡汤，汤水入肚，胃部瞬间暖暖的。 “不错！” 陈德仁和何照玉也发出享受的感叹。 几人没有再说话，埋头喝汤。 等吃饱喝足后，几人坐在院子里聊天。 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吃晚饭睡觉了，几人也就没有回房休息。 这会陈德义把泡好的茶水放在几人身旁，便回伙房帮忙。 陆杨看了一眼陆柏他们，又看向坐在旁边的陈德仁几人，笑道：“这次复试，看来大家都挺满意的。” 孟良平点头，“我觉得自己考得不错。” 都是自己人，也没必要谦虚。 孟良平把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 有着孟良平的回话，陈德仁和何照玉倒也把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 “此次复试，我写得很顺。”陈德仁笑了笑，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眼睛里满是亮光。 何照玉也点头，“我也不错，剩下的，就交给学政来评判了。” 等复试成绩出来，卷子就会被分为三等。 一二等肯定是能参加乡试的，再者，便是三等的前五名了。 几百人抢这么几十个名额，若非有真才实学，不然还真不好获得这个名额。 陆杨打断几人思绪，笑道：“不错就行，明日要不让承泽兄带我们出去走一走？” 见几人说着说着便陷入了沉思，陆杨便提议出去散散心。 几人自然不会反对。 说起来，除了陈德仁，他们每次来府城，都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还真没认真逛过府城的景点。 如今科试也考完了，也不该再想这事了。 陈德仁笑，“你们未来时，承泽兄便说得找一日去游玩游玩，你若提的话，承泽兄肯定会高兴。” “真的？” 陆杨眼睛亮了亮，随即起身说要回房给高敬平写封信，让人带过去。 陈德仁几人看着陆杨匆匆离去的身影，无奈地对视一笑。 复试成绩在考后的第三天出来。 在等成绩出来的这两天，陆杨几人在高敬平的带领下，把府城都给玩遍了。 高兴是真高兴，但累也是真累。 几人一日便要游玩几个景点，就算是铁人也招不住这么玩。 累也是必然的。 不过陆杨的目的是达到了，几人这两天还真没想过复试的事。 每次在外面吃完饭回来，洗漱好，天没黑几人就睡去了。 等复试要出来的这一天，陆柏几人还有些恍惚。 啊，这么快复试成绩就要出来了！ 真是来得猝不及防，他们还在想着景点的事呢。 这一大早咋一听到陆杨说要去府衙那边，几人还游离在外，孟良言还问这府衙也能去游玩的吗，可把陆杨给乐坏了。 在陆杨说出去看榜时，几人才反应了过来。 这会吃早饭，几人也是吃得心不在焉的，神情既有不安，又有一丝忐忑。 陆杨一口稀饭一口馒头，吃得头也不抬。 可把孟良平几人给看眼红了。 何照玉幽幽地说道：“为方兄，你目的达成了。” 陆杨愣了愣，抬头看向何照玉，颇有些无辜。 “我能有什么目的呢？” 还不是想让大家玩得开心点罢了。 “哼，还说没有目的，我们都快玩得忘掉今日科试成绩要出来了。” 何照玉小声嘀咕着。 “那可不是，我昨晚睡得可香。”陆柏跟着叹了一句。 这句话倒是让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突然间，堂屋里便响起了一阵笑声。 陆杨看着几人，嘴巴动了动，却是没有把吐槽的话说出来。 行吧，都是他的错，若不是他，大家也不会睡得这么香了。 终究是他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陆杨默默地端碗喝粥，看向陆柏几人的眼神有些嫌弃，但嘴角，却是含着笑意。 几人出门时，时间也不早了。 不过还未到出成绩的时候，几人也不着急。 主要是着急也没用，谁让陆杨走不快呢？ 陆杨心想，这真不能怨他，毕竟他这两天可是舍命陪君子，走了这么多路，腿脚不便不是应该的吗？ 这会几人应着陆杨的步伐，慢悠悠地往府衙那边走去。 孟良平转头看了一眼落后自己几步的陆杨，跟身旁的何照玉叹道：“我自认为自己走得很慢了，没想到......” 陆杨：...... “裴安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慢有慢的好处，你难道没有感受到一丝惬意吗？” 说是这样说，陆杨偷偷加快了几分步伐。 他走这么慢就是吃饱了撑的，腿脚不便是一回事，但也不至于会走这么慢。 陆柏看了一眼已经跟上自己的陆杨，又看向孟良平几人，笑道：“他就是懒的，大家走快点，他就会快点了，别迁就他。” 陆杨转头看向陆柏，心里不由感慨，真是他的好大哥！ 孟良平几人经陆柏这么一提醒，也发现陆杨加快步伐的小心思了，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开始加速。 一瞬间，陆杨便被众人甩在了后面。 陆杨眨眨眼睛，幽幽地说：“终究还是错付了，唉......” 陆杨低头，捶捶双腿，“真是苦了你们了。” 说着，陆杨又加快了几分速度，始终离几人有五十米的距离。 陆柏几人回头看了一眼，见陆杨这么不着急，还以为他腿脚真很疼呢，想了想，便放慢了步子。 谁知几人一放慢，后面的陆杨也放慢了速度。 迫不得已，几人停了下来。 陆柏喊道：“杨子，你走快点，我们等你呢。” 陆杨嘴角一扬。 他笑道：“来了来了，别着急啊，我这不就来了吗？” 第169章 我的也不错，在第二名呢 陆杨时间把握得刚刚好。 几人离府衙那边还有一百米时，便听到了敲锣声。 陆杨看了一眼前面涌动的人群，笑道：“我就说嘛，慢慢走，不要着急，这不是赶上了吗？” 陆柏回头看了一眼落后自己两步的陆杨，看着自家小弟那笑眯眯的眉眼，陆柏难得地笑骂道：“你还有理了？” 陆杨顿时噤声，眼睛看着陆柏几人溜溜转。 那搞怪的神情，让孟良平几人都笑了出来。 不知不觉地，几人心里都冷静了不少。 此时围在府衙发案处的人比上次还要多，看着密密麻麻的，几人也没有着急往上凑。 孟良平往周围看了一眼，指着一个离发案处不远，也没什么人的地方。 “我们去那等会吧。” 陆杨几人自然没什么意见。 一盏茶后。 孟良平缓缓呼出一口气，有些闷闷地说：“我们过去吧，现在没什么人了。” 孟良平的语气有些复杂，周围几人自然也能明白为什么孟良平会这样。 毕竟眼前来来去去这么多人，有人得意，有人失意。 有的开怀大笑，有的垂头丧气，还有的，则是一脸遗憾。 各种情绪蔓延在周围，让孟良平几人的心绪都有些不平静。 陆杨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前面，见人真的没那么多后，便抬步往前走。 走了两步，陆杨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他连忙看了看周围几人，见大家都是一脸沉闷，便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神游的时候没注意发生了什么事。 他脸上有些迟疑，小声问身旁的陆柏。 “大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陆柏脚步一顿，见自家小弟一点都没有不安的神情，他倒是笑了。 “没事，他们就是有所感触罢了。” 陆杨了然地点头，也没有再说，连忙跟上前面几人的步伐。 几人来到兴阳县张贴榜单的地方。 陆杨的名字赫然就在前三名内，几人一眼便看到了。 孟良平激动地双手抱拳，“为方兄，你肯定没问题了！” 不管一等二等取多少人，陆杨这个在第二名的，肯定是稳了。 何照玉看着第一名的章有才，跟陆杨解释。 “章老爷子自从前些年进了五十岁，好像就一直排第一名了。” 陆杨一听，便看向榜单上的第一名。 章有才今年快五十七岁了，乡试次次考，就是考不上，想来明年考完乡试再不过的话，这人的身体估计也不允许了。 章有才的学识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虽算不上大好，却也不差，不然，他也不会次次都能获得参加乡试的资格了。 这人不服输的精神倒是让陆杨有些佩服。 思及此，他看向何照玉，笑：“照玉兄可不能这么说，章老爷子能排第一名，那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何照玉笑笑，“为方兄说得是。” 周围还有不少人，陆杨这也是提醒何照玉，可不能在这乱说。 何照玉明白陆杨的好意，他心里有数，之前说话也是保证几人能听到而已。 孟良平看了一眼周围，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后，便岔开话题。 “我们快找自己的名字吧。” 几人连忙点头。 陆杨也顺着榜单一一看去，很快便找到了孟良平的名字。 陆杨眼睛一弯，记下第十三名后，又往下看去。 陆杨还未看完，便听见了何照玉的笑声。 “哈哈哈，都在前面呢，放心放心！” 陆杨这会也把前面一百名的名单看完了。 他冲着何照玉抱拳：“恭喜照玉兄获第六十七名。” 何照玉对于自己的排名也是十分满意。 若是他没算错的话，这名次，应该能在三等前列。 孟良平几人也冲着何照玉抱拳。 何照玉道完谢，眼睛一转，便看向陈德仁。 “子贤兄厉害！” 陈德仁的排名比何照玉要前面一些，在五十八名。 陈德仁显然也是非常满意自己的名次，这会神情舒展，满面春风。 陆杨几人满意，陆柏几人更是满意了，这会几人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正笑呵呵地看着陆杨几人互相道喜。 就在几人打算去找高敬平问问情况时，高敬平从永州府的牌子那边走了过来。 远远的，陆杨几人就听到了他的笑声。 “哟，看来大家这次考得都不错。”陆杨笑道。 孟良平一脸笑意点头。 “看承泽兄这笑脸，应该是非常满意了。” 陆柏几人也一脸赞同。 高敬平一走到陆杨几人这边，便乐呵呵地报上自己的排名。 “这次我在第十七名，不错不错。” 陆杨咧嘴一笑，“我的也不错，在第二名呢。” 孟良平接道：“我的也还行，在十三名呢。” 何照玉和陈德仁也把自己的排名报上，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便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上次是高敬平请客，这回陆杨率先开口。 “走，今日我请客，大家别跟我客气，酒楼走起。” 高敬平几人自然不会客气，喜滋滋地附和。 “难得为方请客，可得多吃点。” “可不是，多吃些，多沾沾第二名的福气。” 几人一唱一和的，倒是把陆杨给气笑了。 “瞧你们说的，走，今日你们不捧着肚子走，我明日再请。” 陆杨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看他们玩闹的陆柏几人，“大哥，你们快来。” “好！” 陆柏应了一声，便看向陈德义几人，“走，我们几个今日不醉不归！” 至于陆杨几人，喝茶水就行了，酒是别想沾了。 ...... 第二天一早，陆杨几人穿好生员正服，跟陆柏几人告别后，便出了门。 路上穿着生员正服的人不少，有像陆杨他们这么意气风发的，也有神情晦涩的。 陆杨几人看了一眼，便收敛了几分脸上的笑意。 今日所有生员都要集合在府衙里，因着人数太多，府衙前面站着一排排的生员。 陆杨几人看了一眼，找到兴阳县的牌子后，便按照排名排队。 这会前后左右的人都不熟悉，陆杨跟章有才和第三名打了声招呼后，便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再说话。 章有才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只不过他看着周围的年轻面貌，心里难免有些落差。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陆杨。 “小友看着年纪不大，却能在第二名，往后前途可不一般。” 第170章 没谁了 陆杨愣了愣，转头看向正诚心夸赞自己的章老爷子，反应过来后，便有些不好意思。 “这，章老爷子说笑了，这次排名其实也不能说明什么。” 说着，陆杨便闭上了嘴。 他这么说，好像容易把人得罪。 不过陆杨说这话，也是在心里觉得这章老爷子应该不是那种会在意这些话的人。 若是不好的，陆杨随意应付两句就过去了，根本不会跟人家说这么多。 章有才当然不会在意陆杨说的这些话。 他孙子比陆杨还要大，看着陆杨这些年轻人，章有才眼里总会带着一丝慈祥。 他笑道：“小友说得在理，我这第一名，也是学政可怜我这把年纪罢了。” 陆杨一听，忙说：“章老爷子可不能这么说，若不是章老爷子有真才实学，学政大人可不会这么做。” 章有才看得也开，他摸着胡子呵呵笑着，“小友说得是，若说真才实学，我肯定是不能跟小友比的。” “章老爷子......”陆杨刚想说怎么会呢，就被章有才打断了。 他摆摆手，“我心里有数呢，不然也不会考了这么多次，还在这里了。” 陆杨嘴巴动了动，想了想，便说：“章老爷子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考场里的事，谁也说不准的。” 周围有官兵把守着，因着时间还未到，大家说话也没有把声音放小。 陆杨跟章有才也是正常说话，既没有压声，也没有放大声音。 周围人若不是沉下心来听，根本不会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就连陆杨身旁的第三名，也只顾着跟旁边的人说话，根本没注意陆杨两人。 章有才呵呵笑着，刚想说什么，却是看到了府衙里面有人走出来。 他提醒陆杨，“来了。” 随着章有才的话，前面便响起了敲锣声。 陆杨对着章有才点了点头，便抬头看向前面，没有再说话。 周围一片安静。 前面站着各县的教官，陆杨眼尖，看到了李教谕。 敲锣声敲了一会，停下来后，便有差役在前面大声喊：“永州府生员进！” 随着差役的话，站在永州府牌子旁边的生员们动了。 由着他们的教官领着进了府衙。 外面不知里面的情况，大家也不敢说话，只能安静地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陆杨抬头瞥了一眼前面的情况，还有两个牌子才到他们兴阳县。 陆杨抬头又看了一眼正散发着光芒和热量的太阳，继续低头闭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杨恍惚间听到了兴阳县的名字。 他睁开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周围。 章有才整理了一下衣服，刚好看到陆杨左顾右盼的，似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扯了扯陆杨的袖子，示意得走了。 陆杨点头，拍了拍衣服后，便抬步跟上章有才的步伐。 李教谕看了一眼正走在前面的陆杨几人，又扫了一眼后面的，便说：“跟我进去吧。” “是。” 众人在李教谕的带领下，走到了学政大人前面。 此时陆杨这些生员按照李教谕的吩咐，排成了一排排。 陆杨在第一排，前面便是学政大人，他也没法往后看后面的情况。 不过据他了解，人不少就是了。 李守毅看了一眼后面，等李教谕说都好了后，才开口说话。 “一等文理平通，取二十三人，二等文理亦通，取四十人。” 李守毅顿了顿，看着底下神色各异的生员，加重语气，道：“一二等赏绢纱、绒花、笔墨纸。” 随着李学政的话，李教谕开始分发奖赏。 陆杨看着，轮到自己时，连忙低头小声道谢。 李教谕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便往后走去。 李学政并没有因李教谕分发奖赏而停止说话。 他看着前面那一排生员，拿过一旁的册子，开始点名。 “章有才，廪膳生不变，陆杨，增补廪，陈......” 一等中，原本就是廪生的一等生员，廪生不变。 有廪生名额空缺的，则由像陆杨这样原本不是廪膳生的增生补上，成为廪生。 若补完一等中的增生，还有空缺，则由一等中的附、青、社补上。 若没有廪缺，附、青、社则补增。 二等中，有廪缺，则增补廪，若是附生的话，则补增不补廪。 孟良平是廪生，在二十三人中，所以廪生不变。 廪生名额不多，只有二十人。 陆杨能补上，既是实力，也是运气。 李学政说完一二等生员的情况，便开始说三等生员的情况。 “三等文理略通，前五名准入乡试......” 随着李学政的话，陆杨为何照玉松了一口气。 何照玉的排名在第六十七名，刚好在三等的第四名，选前五名入乡试的话，刚好，何照玉捡了个屁股，只差一人，险之又险。 不止是陆杨为何照玉松了一口气，孟良平和陈德仁也是。 这多险啊，何照玉回去不给老祖宗们烧烧香，都对不起他这个名额。 而当事人何照玉，冷汗都冒出来了。 还好还好，没有给家里人丢脸。 这离他之前算的，虽少了几人，但好在，还能扯上个屁股。 何照玉心慌慌地听着李学政说着三等前十名赏纸笔和纸花的事，手心都冒着汗。 陆杨也不知道站着听李学政说了多久，反正他腿是站得有些麻了。 出了府衙，等走到陆柏几人身旁时，陆杨平静的神情就变了。 “大哥，快帮我拿着，我腿难受。” 陆杨连忙把手里学政大人赏下来的东西递给陆柏拿着，然后扶着陆柏的肩膀，半天不敢动。 孟良平几人的神情也有些扭曲，不过喜悦明显占据上风。 孟良平哈哈笑着，“没想到啊！” 何照玉在一旁悠悠道：“我也是没想到！” 听着何照玉的话，陆杨几人也顾不得什么了，连忙看向何照玉。 陆杨咧着嘴，“照玉兄你可太厉害了！” 陆杨的语气有着惊喜和赞扬，让何照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嘿嘿笑着，吐槽自己，“我也觉得自己挺厉害的。” 掐着后面的人数通过，还有谁这么幸运？ 没谁了！ 第171章 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要还是不要 何照玉心里确实高兴，等高敬平过来，他大手一挥，直说今日他请客。 陆杨抓着机会，揶揄道：“难得照玉兄请客，大家可别客气。” 俗话说风水轮流转，今日到我家，明日便是你家。 昨日陆杨被几人调侃，今日便轮到他来调侃何照玉了。 孟良平几人看着陆杨那得意的眉眼，又看了一眼有些无奈的何照玉，没忍住笑了出来。 几人又往酒楼走去。 一来二去，酒楼掌柜的都已经认识陆杨几人了。 一见陆杨几人过来，又身穿正服的，便知道又是好事，他连忙让小二把几人带到最好的雅间里，价钱跟平常雅间一个样。 掌柜的不说，陆杨几人也就当不知道，心安理得地收下了掌柜的这个人情。 今日又是热热闹闹的一天。 第二天一早，陆杨揉着额头起来了。 因着心事已了，几人闹得也有些疯。 这敬酒就跟喝水一样，陆杨回来时，都是摇晃的。 好在陆柏几人没有喝酒，不然他们估计要在酒楼里躺一宿。 这会已经是辰时二刻，院子里隐约传来陆柏几人的说话声。 声音不大，陆杨也没有听清几人在说些什么。 他揉了把脸，清醒了下，便穿好衣服出门。 陆柏几人正坐在院子里聊天，声音特意放得低了些。 陆杨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陈德仁他们，便知道自己还算是起得早的一个。 陆柏原本就时不时地看一眼堂屋的方向，这会刚抬头，便见自家小弟扶着门框，正眯着眼睛看头上的太阳。 他连忙起身，走到陆杨面前，一边打量一边问：“还好吧？” 陆杨笑了笑，“没事。” 说着，陆杨看向陈德义几人，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后，便去洗漱。 在陆杨洗漱时，陆柏已经回伙房把温着的红枣姜汤端到了堂屋里。 “杨子，一会把姜汤喝了。” 陆杨抹了把脸，头也没抬，“好，大哥我擦把脸就来。” 早饭是稀饭咸菜包子，陆杨吃完时，孟良平几人还没起来。 不过高敬平倒是来了。 这也是他们之前约好的。 想着要去解决的事情，陆杨跟陆柏几人打了声招呼，便坐上高敬平的马车出了门。 两人有目的地，马车直接奔着郊外而去。 随着马车越来越颠簸，陆杨撩开窗帘往外看。 马车现在正行走在一条小路上，周边都是野草和高高低低的树木。 陆杨放下窗帘，稍微探着身子把前面的车帘撩开。 马车行进的方向隐隐露着几座小屋子，看着应该是个私人庄子。 陆杨回头看向高敬平，“这是承泽兄的庄子？” 高敬平抬头看了一眼，“对，我之前考上秀才，爷爷送的。” 陆杨：...... 想着高考凭着自己的实力考上重点大学，自家老爸给自己赏了一辆跑车，陆杨顿时能理解为什么同学会羡慕他了。 此刻的他就是个柠檬精。 高敬平顶着陆杨幽怨的眼神，轻咳一声。 “庄子里种了些果树，过些日子便请为方兄你们过来玩。” 陆杨闻言，咧嘴一笑，“那怎么好意思。” 高敬平看着陆杨那双发亮的眼眸，就知道陆杨可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好意思。 他笑道：“为方兄怎在这里不好意思了呢？” 看着高敬平揶揄的眼神，陆杨哈哈笑了起来。 “那到时候我们可就得打扰承泽兄了。” 到时可得把裴安兄他们带上。 高敬平原本就是那个意思，他笑着点头，“放心，管吃饱。” 两人有说有笑的，马车的颠簸倒也被两人给忽略了。 ...... 一炷香后，马车在庄子大门前停了下来。 一名老者带着两个农户等在了门前，马车一停，老者便迎了上来。 “少爷。” 高敬平点头，他看向陆杨，“这是我朋友，为方。” 高管家一听，忙跟陆杨行礼。 “小的见过陆相公。” 陆杨也没有惊讶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笑着点了点头。 “今日过来，就要麻烦您了。” 高管家摇头，忙说不敢。 高敬平看向高管家，让高管家带路。 高管家点头，连忙把两人往里请。 两人是有事而来，也没什么心思逛庄子，一进门便直奔庄子西间而去。 高管家看着前面被上了锁的破旧屋子，转头恭敬地跟高敬平说：“少爷，人就在里面呢，这些天按照您的吩咐，已经......” 高敬平摆摆手，打断了高管家的话。 “把门打开吧。” 高管事看了一眼正站在自家少爷身旁的陆杨，见少年饶有兴趣地看了自己一眼，忙移开视线，上前开门。 大门咯吱一声打开，惊动了屋内的男人。 男子这些天天天吃不饱，正饥寒交迫，头发凌乱，见到陆杨和高敬平忙喊冤枉。 陆杨看着眼前这个正被绑着双脚，挪着身子跪在他和高敬平面前的男子，神情一下子变得淡漠起来。 “就是你把姜卖给我大哥的？” 男子身子一僵，他之前已经把自己做过的事都跟那人说了，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这会正主亲自找上门来，他心里便开始害怕。 他被关了这么久，精神已是十分紧绷。 这会听到陆杨的话后，身子忍不住地颤抖。 “我，我给换了，我换了的！那姜吃了顶多就是肚子疼一疼，不，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卖给那人的那些姜都是坏的，这会看着陆杨越来越冷的眼神，说话便有些心虚气短。 “那说起来，你还算是做了件好事。” 听着陆杨有些带着笑意的语气，高敬平不解地转头看了一眼陆杨，见陆杨眼里带着冷意，这才放下了心。 他还以为陆杨这是心软了，这会一看，倒像是被气笑了。 陆杨移开视线，没有再看男子，而是观察起了屋子里的情况。 男子这些日子都住在这里，屋子里正散发着一股异味，好在陆杨也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他收回视线，转而低头看向男子。 “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要还是不要？” “要要要！我要！”男子来不及多想，一听这话，连忙激动地应了下来。 陆杨扬唇一笑，让高敬平先出去一下，他有事要跟男子说一说。 因着怕关门，里面会发生意外，高敬平只是走得远了些，并没有关门。 陆杨回头看了一眼，也没有在意，而是缓缓低下身子，低声跟男子说：“明日一早，你去府衙......” 第172章 求带 一盏茶后，陆杨和高敬平从庄子里走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马车。 等马车远离庄子，高敬平才看向正撩开窗帘往外看的陆杨，问：“为方，你真打算放过那人？” 陆杨放下帘子，转头看向高敬平，淡淡一笑：“承泽兄，到那时，也由不得我说放不放过了。” 高敬平一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 他哈哈大笑道：“那倒是，为方兄想得比我远。” 两人没多说这事，转而说起了科试之后的事。 高敬平说：“到时乡试，你们跟我一起住吧，昨晚我娘说她在大邑府那里有个院子，够我们几人住的。” 陆杨疑惑地看向高敬平，“这么巧？” 高敬平不好意思地解释，“也不巧，我爹娘知道我的名次后，便让人去大邑府置办了一处院子。” “......真好，承泽兄到时候一定要带上我。” 有钱人，求带！ “那是当然，也省得你们到时候去找院子住了。”高敬平呵呵笑着。 两人就这么解决了明年乡试要住的地方。 翌日一早，陆杨几人还在吃着早饭，院子大门被人砰砰砰地敲响了。 想着昨日自己做的事，陆杨把手里端着的粥两口喝完，便起身往大门那里走。 陆柏这会已经把大门打开了，门外的差役让陆柏有些傻眼。 “这，两位大哥来此所为何事？” 衙役们也知道自己这次过来请的人是位秀才公，态度自然放得尊重些。 “我们是来找陆相公的，请问哪位是陆相公？” 陆杨上前一步，“我是。” 这么一会功夫，孟良平几人也放下碗走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见这院子里有这么多人，两人想到刚结束的科试，便知道这里的人估计都是秀才公。 两人忙把此次过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是这样的，今儿一早，便有人过来说要自首，陈知府让我俩过来请陆相公过去了解情况。” 陆杨心里知道是什么情况，这会听到这话，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打算跟两人走。 第173章 做保一事 科试过后，日子便又恢复了平静。 陆杨在家赖了几天，六月一到，便收拾东西麻溜滚去县学了。 不知是不是他科试得了个廪生的缘故，陆杨回到县学之后，便时不时有人递送请帖，不是邀他参加诗会，便是邀他参加酒会。 陆杨对这些毫无兴趣，甚至连打听都没去打听，直接便拒绝了。 一来二去，县学里的生员也就知道了陆杨的态度，后面陆杨也就没有再收到类似的请帖。 孟良平倒是给陆杨建议过，从中挑两场过去稳固稳固彼此之间的关系，以后说不定大家也有个照应。 陆杨听完就忘了。 他可是要当咸鱼的人，彼此之间需要什么照应关系呢？ 到时他动动嘴皮子，哪还用得着他做什么？ 不过陆杨也知道这个动动嘴皮子的事，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急不得。 进入十二月份后，天气更冷了，陆杨也懒了些。 除了日常训练和运动，还有每月的上课日，陆杨就窝在房里看书。 孟良平也不是很喜欢往外面跑，除了偶尔陪陆杨训练，还有每月抽点时间参加一两个诗会，他便也跟陆杨一样，窝在房里看书。 何照玉比两人要活跃些，经常跑来两人的房里，有时带酒肉过来聊天解闷，有时就拿张纸过来解疑。 陆杨也懒得再去交什么朋友，有孟良平和何照玉，他的县学生活已经足够活跃了。 刘开毅几人也在准备明年的县试，陆杨与几人也没有怎么见面。 陆杨看似悠闲，其实还得准备明年的乡试，心里其实也不似真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若是考过乡试，那就是举人了。 这举人可是与秀才不一般。 秀才的待遇，更多的是惠及个人，免税也只是免除家里的两人。 而举人不仅可以全家免除赋税徭役，还有一百八十亩免税田。 除此之外，还有做官的资格，与地方官员平起平坐。 两者之间的层次已经不一样了。 第174章 拉近关系的机会 陆杨笑了，他还什么都没说呢，何照玉便看出他想说的话了，真不愧是他的朋友。 不过，陆杨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他只是烦多人交际，场所嘈杂，还有一些要说的恭维话，并不是任性。 想着孟良平和何照玉也在，到时候人那么多，他们找个地方自己聊自己的便是。 他笑道：“行，去就去呗，什么时候？” “就后天。”何照玉忙应了一句。 后天？ 今儿是十二月二十，他之前定好回家的日子是二十五号，后天倒是个好日子。 “那到时候裴安兄提醒一下我。” “行。” 十二月二十二日一早，县学里便异常热闹。 陆杨跟孟良平从伙房吃完早饭出来，看着走道旁三五人聚在树荫下聊得兴起的画面，颇有些不解。 “这么兴奋？” 一起床，孟良平便提醒了陆杨今日要去聚会的事，陆杨这会看到大家这么青春洋溢，便有些怀疑。 他看向孟良平，“裴安兄，我们是去的酒楼吗？” 别又是醉春风这些场所吧？ 这人一多，可是会出事的。 似是看出了陆杨眼里的退缩，孟良平笑：“就是酒楼，放心吧。” 陆杨这才放心，“那就好。” 孟良平好笑地看了一眼陆杨，然后顺着陆杨的视线看向那些正在交谈的生员们。 他缓缓说道：“为方兄莫不是忘了这可是县学里的生员都会在的酒会，同时也是大家拉近关系的机会，而乡试，可是会有人考上举人的。” 陆杨摆手，“哎，我就说这样的会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家看书。” 孟良平轻声道：“为方兄你小声点，可别被人听到了。” 说着，孟良平又叹道：“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希望考过乡试的，他们也是在寻找别的机会罢了。” 陆杨脚步一顿，最后笑了笑，“裴安兄就不是，我相信裴安兄总能靠自己成功的。” 孟良平一愣，脚步不自觉地也停了下来，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陆杨的背影，眼里有道复杂的光闪过。 陆杨走了两步，发现孟良平还未跟上，便回头看了一眼。 “裴安兄，走啊。” 孟良平一笑，“来了。” 巳时酒会开始，陆杨三人是辰时二刻出的儒学门。 酒楼离得县学有些远，走着去的话，得要半个时辰。 三人估算好了时辰，这会正慢悠悠地往约好的酒楼走。 此时他们身后已经没人了，前面不远处倒是有不少结伴而行的生员。 看他们那脚步匆匆的模样，不一会就与三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三人看着也不着急，左右他们也不是今日的主角，走慢点就多一些清静的时光。 何照玉掏出腰间的折扇，啪地一声打开了。 “为方兄，裴安兄，你们看我这扇面如何？” 三人碰面的时候，陆杨就注意到何照玉腰间的折扇了。 还想着这么冷的天，拿把折扇是怕还不够冷吗？ 不过因着何照玉关系好，陆杨也就没出声。 这会看到何照玉让他看那山水扇面，陆杨便了然地笑了。 “照玉兄，画得还真不错。” 孟良平仔细看了一眼，还真发现了扇面上那几个小字。 “哎，我就说照玉兄你为何会带把扇子，原来是为了显摆。” 何照玉见两人终于发现重点，便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可是我前几天画的雪山映日，怎么样，还行吧？” 陆杨点头，“不错，一会到了酒楼，照玉兄你一打开折扇，肯定会引来不少人注意。” 孟良平也笑道：“照玉兄想必为了今日，也是下了一番苦心了。” 何照玉跟两人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怎能听不出来两人话里的调侃。 他笑道：“你们这就不懂了吧，一会到了酒楼，我把这扇子一打开，他们肯定不会跟我说太多话。” 陆杨眉头一皱，从何照玉手里接过扇子，仔细看了看。 这画意境是到了，看着倒是不错，却也不到没人比不上的境界。 看了一会，陆杨还是没懂何照玉话里的意思。 他把折扇递给孟良平，“裴安兄，你仔细看看，是不是我看漏了什么？” 孟良平接过，认真地看了起来。 过了会，孟良平转头看向何照玉，顺便把扇子递给他。 “照玉兄，你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陆杨也不解地看向何照玉。 何照玉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为方兄，你们怕不是忘了今儿是什么时候，带把扇子，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陆杨顿时笑了。 “原来照玉兄你也是知道的啊，我还以为......” 陆杨虽没把话说完，但任人一看他那眉飞色舞的神情，便知道后面那话不是什么好话。 孟良平也在一旁笑了起来。 “照玉兄，你可真是聪明。” 何照玉挑了挑眉，丝毫不介意陆杨两人笑话自己。 他得意地扇了扇风，丝丝冷气顺着衣领侵入里面，令他身子顿时一抖。 他小心地看了一眼还在笑着的陆杨和孟良平，见两人没有注意他刚刚的举动后，便把扇子收了起来。 “咳，不用在意这么多，管用就行。” 何照玉顿了顿，便幽幽道：“你们想想，县学里的生员，可得好几百人呢，到时候......啧啧啧。” 陆杨笑意一敛，想到何照玉刚刚提醒的场景，便若有所思地看向何照玉腰间放着的折扇。 孟良平不看，他直接上手。 “照玉兄，我帮你拿着吧。” 何照玉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腰间，又看向已经往前跑了几步的孟良平，顿时反应过来。 “裴安兄，你还我！” 他认识的人多，这扇子可是他用来保命的啊！ 想到这，何照玉连忙追了上去。 陆杨看着两人你追我跑的身影，脚步稍稍加快了一些，却还是显得那般悠闲。 他的眼里有着思索，想着在路上买把扇子的计划行不行得通。 不过想到自己在县学好像也没什么处得来的朋友，陆杨便放宽心了。 估计他那不善交际，性子冷淡的形象已经在县学生员的脑海中成了型，应该不会有人不识趣地凑过来。 想到这，陆杨彻底地放下了心。 三人到酒楼门前时，已经能听到里面的热闹程度了。 陆杨看向何照玉和孟良平，“走？” 何照玉掏出扇子，啪地一声打开，摆放在胸前，昂首挺胸地往前迈步。 “走！” 陆杨嘴角一弯，看向还有些发懵的孟良平，温声提醒，“裴安兄，照玉兄进去了，我们也走吧。” 第175章 瞧不起谁呢 陆杨有想过里面的情况。 却也没想过里面竟然是这般地让人不想走进去。 人很多，非常多。 往常酒楼估计也会有这么多人，但是大家都坐着，各聊各的，不会随意走动，不会聚堆，看着就还好。 这会不一样，由于这次酒会的性质就是为了交际，某些人为了拉近关系，总会有聚堆的现象。 何照玉原本已经比陆杨和孟良平两人走得前面一些，一看这情况，便连忙后退了两步。 借着扇子挡住嘴，轻声吐槽。 “完了，我觉得扇子也没用了。” 陆杨瞥了一眼搞怪的何照玉，又把视线看向前面。 突然觉得脚底板有些痒。 他看向两人认真考虑，“要不我们走？” 这酒楼已经被包下来了，当初他们统计人数时，便交了包酒楼的钱。 至于饭菜，还得后面再交一笔。 孟良平和何照玉也不是心疼那笔交出去的钱，只是来都来了，再回去也不是一回事。 想到这，何照玉便说：“来都来了，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坐就行。” 说着，何照玉便左右看了看，还真被他找到了人少的地方。 这会大家都围在中间，也不知道中间是坐了什么人，旁边的桌子人都不多，只零零散散地坐着一些人。 何照玉指着只有两人的桌子，“那没什么人，我们快过去。” 陆杨扫了一眼何照玉指的桌子，上面只有那两人面前有茶杯，其余位置都没有茶杯。 不像其他桌子，虽没人坐在那，但桌面上也是放有茶杯的。 何照玉挑的这个位置，确实是不错。 三人过去时，那两人正在说着悄悄话。 陆杨听不太清，只能隐约听到一两个词。 看样子，应该是在吐槽涌上前的那些人。 这倒是有意思。 陆杨落座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两人，见完全没有印象后，跟两人点了点头，便随手拿起茶壶，给何照玉和孟良平倒了杯茶水。 就在陆杨给自己的茶杯里倒水时，对面那两人也反应过来了。 “呀，这不是为方兄和裴安兄吗？” 何照玉微微挑着眉，啪地一下把手里的扇子放到了桌面上，提醒着两人，他也在呢。 两人神情一顿，随后讪笑道：“哎，照玉兄也在呢。” “可不是，我刚想跟照玉兄打招呼呢。”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何照玉神情淡淡地“嗯”了声，也没有兴致跟两人说话了。 陆杨笑了笑，把一旁的茶杯递给何照玉，又把另一杯递到孟良平面前后，才看向那两人。 “两位兄台是？” 两人脸上的笑意顿了顿，互相看了一眼后，脸色也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陆杨也没在意，又问了一句。 其中一个看着有些消瘦的男子笑道：“为方兄，我之前还与你在射圃那边说过话呢。” 陆杨一听，稍微露出了一些疑惑的神情，眼睛动也不动地看着男子，直把男子看着嘴唇都抿直了。 眼看男子脸色不好，陆杨这才“哦”了一声。 似是恍然大悟。 “原来是张兄啊。” 陆杨端起茶杯，笑道：“最近事多，还请张兄莫要见怪。” 男子扯着嘴角，“哪里哪里，为方兄说笑了。” 两人似乎也看出了陆杨态度上的冷淡，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这正好合了陆杨三人的意思。 何照玉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撇了撇嘴。 “瞧不起谁呢？” 他虽然不是廪生，好歹也是能参加乡试的考生。 可比他们好多了。 孟良平放下茶杯，这才说话。 “照玉兄你跟他们生什么气，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孟良平瞥了一眼中间，那两人正阿谀奉承着另外一人。 那人孟良平也认识，正是第十名的江旭。 陆杨见孟良平一直转头看着那边，便也抬眸看去。 都是些陌生面孔，陆杨收回视线，没有再看。 何照玉淡笑道：“平常还没有感觉到什么，每次人一多，总会有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混在里面，让人看了就难受。” 陆杨好笑地看向何照玉，“照玉兄消消气，这些都是正常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都是平常之事。” 孟良平点头，“确实。” 何照玉摆摆手，“哎，不说他们了，难得出来聚聚，我们聊我们的。” 陆杨三人自顾自地聊了一会，也没有关注大堂里发生的事。 三人正聊得兴起，便有几个身影走到陆杨三人这一桌站着，也不坐下。 陆杨抬头疑惑看去，便觉其中一人有些怪熟悉的，可一时间却也没法想起来此人的名字。 何照玉愣了愣，随后起身看向正站在前面的男子，笑道：“李兄怎么来这里了？” 按他对李悟的了解，这会中间才是李悟会去的地方。 李悟隐晦地看了一眼陆杨，便温声回道：“我见照玉你们在这里坐着，周边也没什么人，便想着过来与你们打声招呼。” 陆杨跟着孟良平起身，听到此人的姓，这才记起这人。 当初入学时，他还与此人聚过一次呢。 正想着，李悟便把话题转到了陆杨身上。 “为方，你们不去那边吗？” 陆杨顺着李悟指的方向看去，中间正聚着不少人，看着就拥挤。 他摇头，“不了，李兄不坐下吗？” 不等李悟开口，孟良平便说：“李兄，我们坐下再说吧。” 李悟顿了顿，看了一眼陆杨三人之后，才转头看向后面的几人。 “我与为方兄他们说些事，你们先去忙自己的事吧。” 那几人倒是听李悟的话，告别后便去了人多的地方。 他们这边还算是安静的。 等几人离去后，李悟笑道：“我之前还以为为方你不会来呢。” “哦？”陆杨疑惑地看向李悟，随后笑了笑，“大家都在，我不来也不好。” 李悟没说自己之前也让人给陆杨递过不少请帖，可没一次是成功邀到陆杨的。 不过李悟也不在意，左右他拉拢到的生员这么多，总归会有考过乡试的人。 他此次过来，也就是想给几人卖个人情罢了。 想到这，李悟便笑道：“开年之后，为方你们也要去作保了吧？” 李悟看向陆杨和孟良平，继续说：“不知为方兄和裴安兄现在可有要作保的考生？” 第176章 何事 此事也没什么不好让人知道的，孟良平点头，“已经在看了。” 陆杨看着李悟，一时间也没有理清李悟说这些话是何意思，想了想，陆杨回道：“我还需再观察观察。” 两人的回答李悟心中早已有所猜测，听到之后倒也没有惊讶。 他看了一眼旁边，微微往孟良平和陆杨这边探过身子，声音放低了些。 “为方兄，你们作保时，可得注意点。” 说着，李悟起身，跟陆杨几人点了点头，便往人群里走。 陆杨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碍于这里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人便没有讨论这事。 酒会确实热闹，陆杨几人因着心里有事，在那吃饱喝足，交够钱，跟桌上的几人说了要先离开的话，便走了。 三人一出酒楼大门，原本还笑着的神情顿时泛着冷意。 陆杨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然后又看向孟良平和何照玉，“去湖边再说。” 酒楼不远处便有一个大湖，旁边还有一些可以歇脚的小亭。 陆杨几人选了一个没人的亭子坐了下来。 何照玉有些急，屁股刚落下便问：“李悟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若说没事，何照玉肯定是不信的。 没事李悟就不会过来说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 孟良平也是这样想的，他虽不是很了解李悟，但也知道李悟过来说这话，八成是存了卖人情的意思。 “我觉得李悟应该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陆杨若有所思地点头，“你们觉得，这是针对个人的，还是针对我们这些廪生的？” 陆杨这问题让孟良平两人都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两人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何照玉有些迟疑，“不，不会吧，这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孟良平倒是摇了摇头：“如果不是那人自己愿意做的呢？” 何照玉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孟良平叹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多注意。” 陆杨也赞同孟良平的话。 见两人心事重重的，陆杨便道：“就算没有李悟的提醒，我们本来也是要多多注意的，也不用太过惊慌。” 没有人愿意毁掉自己的前途。 不过...... 想到陈略，陆杨的眼神也慢慢冷了下来。 三人没有聊太多，毕竟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不复杂，也不复杂。 现在就开始烦恼，不是陆杨的性格。 三人回到县学后，陆杨便开始收拾东西，明日他还得去一趟学堂，后日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收拾这么多东西。 干脆便趁着现在还有些时间，先把用不到的东西收拾一下。 孟良平坐在椅子上，看着陆杨走来走去地收拾东西，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为方，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陆杨动作一顿，把手里的衣服放好后，才抬头看向孟良平。 “裴安兄，我担心又有什么用呢？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孟良平嘴巴动了动，最后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不过陆杨说的话，倒是让孟良平清醒不少。 陆杨见孟良平不说话，便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就在陆杨以为孟良平已经不再想这事时，孟良平轻轻笑了起来。 陆杨疑惑地转头看去，便见孟良平不知因何，竟越笑越大声。 陆杨愣了愣，等孟良平笑够后，才小心地问：“裴安兄，你这是怎么了？” 孟良平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松。 “没事，就是听了为方你的话，心里感觉轻松了不少。” “是吗？” 陆杨眼里带着一丝疑惑，毕竟他刚刚也没有说什么。 孟良平“嗯”了声，却也没有再说。 陆杨见此，也没有往下问。 翌日一早，陆杨拎着一些礼品，往学堂的方向走。 他一大早就出来买东西了，这会正是秦夫子教学的时间，他走着过去，刚好到秦夫子回院落的时候。 陆杨掐着时间过来，门房一看到陆杨，便喜滋滋地迎了过去。 “哎哟，陆相公你可来了，前些日子秦夫子还跟小的念叨着您呢。” 陆杨笑，“说来也是我的错，这些日子也没过来见见夫子。” “哪的话，陆相公也要准备乡试的事，夫子也是明白的。” 说着，门房便把陆杨请进去，两人边走边说。 陆杨也有些日子没过来了，这学堂里的一切，他都异常熟悉。 看着看着，陆杨也不由感慨时间过得真是快。 他看向门房，问：“夫子这些时日身体还好吧？” 门房点头：“秦夫子身体好着呢，前些日子还把刘小子他们打了一顿。” 陆杨一听，颇有些好奇。 “这是为何？” 门房也是知道陆杨跟刘开毅那几人玩得来，毕竟同进同出的，他也看多了。 闻言，门房笑道：“听说是秦夫子从他们舍房里发现了一本话本，临近县试的，秦夫子便把几人叫到院落那里去了。” 陆杨眉头皱了皱，却是很快便松开。 他笑道：“看来秦夫子是非常生气了。” “那可不是。” 门房也笑了笑。 快到秦夫子院落时，两人便没有再说话。 陆杨在外面等了一会，等得到允许后，才走了进去。 秦夫子坐在上位，见陆杨过来，摸着胡子直乐呵。 “今儿是什么日子啊，老夫竟然看到为方了。” 陆杨把手里的礼递给一旁的仆人，刚想行礼，便听到秦夫子的玩笑话。 陆杨笑道：“是学生的错，竟然这么长时日没来见夫子。” 秦夫子摸着胡子点头，“坐下再说吧。” “是。”陆杨依言坐下。 玩笑话也说了，秦夫子摆摆手，让旁边留着伺候的仆人下去。 随着大门被关上，秦夫子神情也变得郑重了几分，“为方今日过来，想必是有事吧？” 陆杨点头，拱手道：“回夫子，学生今日过来，确实是有事想跟夫子商量。” “何事？”秦夫子疑惑。 “是关于作保一事。” 陆杨把李悟跟他说的话，以及自己的想法跟秦夫子说了一遍。 “你是说有人想通过作保这事下手？” 秦夫子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对，听着隐隐有些怒气。 第177章 像是有些遗憾 陆杨没有点头，只是说：“学生也不确定会不会有人下手，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今日学生过来，便是想问问夫子有没有信得过的考生引荐。” 秦夫子没有意外，或者说在陆杨说出来意时，他便已经在想信得过的好友了。 他摸着胡子没有说话，神情却是异常严肃。 陆杨没有着急，端起茶几上的茶杯便小饮两口。 片刻后，秦夫子开口了。 “此事我会替你留意，只不过这事，还需跟县太爷说一说。” 若是真有人想借此事下手，那便不是私人恩怨的事情了。 秦夫子毕竟要比陆杨年长，想的事情自然要多一些。 陆杨心里也想过这事，闻言，也没有反驳，顺着秦夫子的话便应了下来。 两人把去县衙的日子定在了明日。 见事情已经说好，陆杨想起门房之前说的话。 “学生来时听秦伯说，前些日子夫子把启恒兄他们叫来了院落里？” 秦夫子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起上次那糟心事，秦夫子便摸着胡子眉头紧皱，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那几个臭小子，也不知道是让谁给教坏了，临到县试还没有把心收回来。” 见秦夫子实在是生气，陆杨想了想，便问：“夫子这么生气，是不是启恒兄他们的学业没有进步？” “那倒不是。”秦夫子摇头，“学业比以往还是要好一些的，这话本偶尔看看也成，但也不该在这时候看。” 这开了年也到了要报名县试的时候了，什么时候看不成，非得挑这么个时候来看。 想到这，秦夫子便看向陆杨。 “为方啊，你和子贤是最让我放心的，一会你去跟启恒他们说说，让他们把心收回来，别不长记性。” “夫子放心，一会我便去跟启恒兄他们聊聊。” 陆杨本就有这个意思，闻言便也就应了下来。 两人聊了一会明日要去县衙的事后，秦夫子便摆手让陆杨去找刘开毅，他一会有事，得出去一趟。 陆杨识趣地退下。 一出院落拱门，陆杨便直接往刘开毅几人的舍房走去。 这会正是午时四刻，按理几人也该吃完饭回舍房了。 陆杨到舍房门前时，刘开毅几人正在房里说笑。 忽然房门的光亮便暗了不少。 刘开毅抬头，正想着是谁站门口把亮光挡住，便见陆杨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前。 他条件反射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一旁的孙元生和冯宝来被刘开毅吓了一跳，不过也因此注意到了门口的陆杨。 孙元生惊道：“为方兄这是什么时候来的？快快进来。” “是啊，为方兄快进来坐。” 冯宝来连忙走过去，看着陆杨有些过于平静的脸色，也隐约知道陆杨的心情此刻可能不是很好。 他看了一眼刘开毅和孙元生，眼里有着疑惑。 这是怎了？ 刘开毅和孙元生两人也是一脸茫然。 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在三人眼神交流时，陆杨抬步走了进去。 他原本的床位上没有完全空着，上面正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陆杨看了一眼，便走到那张熟悉的椅子前坐下。 这会冯宝来也走了过来。 陆杨看着三人，嘴角微微扬起。 “我刚从夫子那里过来，听说启恒兄你们前些日子被夫子打了一顿？” “这，这......”刘开毅有些吞吞吐吐，眼神也不自觉地飘向孙元生和冯宝来。 冯宝来咽了咽口水，颇有些难以启齿。 “这，是真的。” 孙元生有些摸不清陆杨的态度，不过也不敢隐瞒事实。 “是这样的，那天听王丰他们说，书坊那边出了新话本，想着这些日子一直在紧张地温习，便想着看看话本放松一下，没想到刚好就被夫子知道了。” 孙元生一说完，刘开毅和冯宝来也松了口气。 “为方兄，事实就是孙兄说的那样，我们还没看呢，刚买回来，就被夫子发现了。” 陆杨看着正说话的刘开毅，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听启恒兄的语气，像是有些遗憾？” 刘开毅一愣，随后连连摇头，“哪里的事，肯定是为方兄你听错了。” “是吗？” “肯定是啊，我本来也不喜欢看那什么话本。”刘开毅前面说得大声了些，后面那半句，便有些小声了。 孙元生和冯宝来就站在刘开毅身旁，刘开毅的嘀咕声他们两人自然是听到了的。 两人脸色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么安静，陆杨哪能听不到刘开毅的嘀咕声呢，他看了一眼孙元生和冯宝来，脸色好看了些。 “行了，你们往后可不能这样了。” 冯宝来见陆杨的眼神温和了些，便笑道：“为方兄放心，我们不会懈怠学业的。” “是啊是啊。”刘开毅也连忙补了一句。 见三人不似有说谎忽悠他的意思，陆杨这才说道：“你们二月便要县试，现在还是要把心放到正事上。” 想起几人刚刚说的放松心情，陆杨又道：“若是启恒兄你们实在是温习得烦闷，可以来找我。” 刘开毅三人一听，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刘开毅忙摇头。 “那怎么行，你比我们还要忙呢，去找你不是打扰你了吗？” 陆杨有些失笑，看着三人认真的神情，陆杨敛了敛笑意，认真道：“看书久了，我也是要放松的，启恒兄你们来找我，我刚好也可以适当放松一下。” 陆杨倒是没说错。 他原本也不是个非常爱看书的人，这看书久了，自然也会厌烦。 好在县学里还能射射箭缓解一下压力。 若是刘开毅几人来找他，他也不是抽不出时间来跟几人玩。 刘开毅几人一听这话，倒也觉得陆杨说得有道理。 孙元生沉默了一会，随后才同意。 见孙元生同意，刘开毅和冯宝来自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陆杨今日也没什么事，晚上跟刘开毅几人在茶楼里吃了晚饭，才回了县学。 因着跟夫子约好明日要去县衙，陆杨回去之后早早便睡了。 第178章 三思而后行 第二天醒来时，天还是黑的。 孟良平的呼吸平稳，听着还在熟睡中。 陆杨躺在床上，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他什么也没想，就是觉得有些累。 无缘无故的，从心头泛起一丝疲劳，然后蔓延至全身。 让他懒洋洋的，一点劲也提不起来。 在这里也有几年了，陆杨倒是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同化了一样，倒没有多少时间是想起以前的。 除了偶尔觉得有些对不住现代的父母外，他竟好像没有多少留念一样，什么也不愿去想。 孟良平翻了个身，床板咯吱一声响。 平时熟睡倒是不觉得，这会听着像是按了音量放大键一样，让陆杨从神游中回过神。 见窗外已经隐隐透着要天亮的亮光，陆杨想了想，索性起身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腊月天天冷，陆杨走在县学里，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自己行走的脚步声。 陆杨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天边的一弯明月，低头开始小跑。 县学确实大，陆杨跑了一圈回来，天色变亮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有些灰蒙蒙的天，转身便进了房间。 看来今日，不是个好天气。 孟良平不在房里，陆杨换了身衣服，洗漱好，去伙房吃了些东西，又回房看了会书，见时间差不多，便出了门。 陆杨与秦夫子直接约在了县衙门口会合。 陆杨这会正拎着礼品，站在县衙门旁等着秦夫子过来。 一盏茶后，秦夫子的马车缓缓在县衙门前停了下来。 陆杨一听，连忙迎上去。 “学生见过夫子。” “为方这是来了多久了？” 秦夫子放下扶着仆人的手，由着仆人整理衣服。 “学生也是刚到。” 秦夫子摸着胡子点头，视线瞥向陆杨手里拿着的礼品。 他眼神顿了顿，随后看向身后的仆人，“帮陆相公拿着礼品。” “是。” 陆杨闻言，也没有问什么，顺着秦夫子的话便把手里的礼品递给秦夫子的仆人。 秦夫子抬头看了一眼县衙大门，又看向陆杨，沉声道：“为方啊，你也该考虑考虑要些仆人伺候了。” 陆杨愣了一瞬，随后立马反应过来。 “是，学生过些时日便去准备。” “嗯，我们走吧。” 秦夫子昨日便让人过来递了拜帖，这会上前一报家门，门前的差役便把几人请了进去。 不到一会，陆杨几人便来到了县衙后面的前厅。 关知县早有人通报，提前便到了前厅等候。 一见两人过来，关知县便起身笑道：“秦夫子，陆相公，你们可来了。” 陆杨连忙拱手给关知县行礼。 “学生见过关知县。” 关知县笑呵呵地让陆杨不用如此客气。 关知县身材圆润，脸颊两边的肉也多，双下巴明显，眉眼常挂着笑意，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 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亲切感。 但不包括陆杨。 几人寒暄片刻，等坐下之后，秦夫子便把此次过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此事当真？” 关知县笑意消失，眉头微皱，神情有些半信半疑。 秦夫子笑道：“此事虽未有定数，但想必关知县也知道，往年可有不少人在进场时出事。” 若说这里面没有被陷害的，秦夫子根本不相信。 关知县也是从县试一路考上来的，如何不知道秦夫子话里的意思。 他沉思片刻，又道：“此事我会让下面的人注意，你们也得注意些，可别闹出大事来。” 他才来兴阳县一年，可别在这时候给他闹出事来，不然...... 此事不管是不是真的，关知县还是放在了心里。 几人也没有聊多久，把事稍稍聊了一会，秦夫子便带着陆杨告别了关知县。 等出了县衙，进了秦夫子的马车，陆杨便看向脸色微沉的秦夫子，问：“夫子为何不跟关知县再细细讨论一番？” 陆杨毕竟年龄小些，在秦夫子和关知县面前并没有多说话。 但他也知道，秦夫子似是心里有所顾忌，只是把来意说了，却并没有跟关知县商量太多关于后续的事情。 他心里隐隐有所猜测，却也不敢确定。 秦夫子摸着胡子，闻言，神情也缓和了几分。 他淡笑道：“为方啊，关知县毕竟是知县，有些事，我们就不要插手太多。” 说到底，关知县这个人如何，他们还不能完全知道。 若是锱铢必较的，到时出了事，恐怕还会反过来怪罪他们。 所以不出主意，才是对的。 怕陆杨不明白，秦夫子便把心里想的也小声跟陆杨说清楚。 陆杨听完之后，忙道：“谢夫子指点。” 秦夫子摆手，“算不上指点。” 他看向陆杨，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 “为方啊，老夫知道你聪明，有些事，没人教你，你就得自己去悟，但没悟出东西时，便要谨言慎行，可别逞一时口舌之快，染上祸端。” 陆杨低头拱手，“学生明白，还请夫子放心，学生往后定会三思而后行，决不会逞一时口舌之快。” “如此便好。” 想起昨日会见好友商量好的事，秦夫子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给陆杨。 “对了，昨日你跟我说的事，我已经找人给你安排了几人，你看看，若是合适，这两天我便让你们见一见。” 陆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看起了手里的纸张。 里面写着好几个人的名字，年龄，祖上三代等信息，粗粗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 不过陆杨还是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这里面一共有八个小孩，都是十四岁左右的年纪。 明年正是他们第一次参加县试，陆杨从纸上看，倒是都挺满意的。 不过具体的，还是要见面之后再说。 想到这，陆杨把手里的纸张收好，抬头看向秦夫子。 “回夫子，学生想见一见他们，然后再下决定。” “那是当然，若你无事，我们现在就能过去。” 陆杨知道，明日学堂便要放假了，而他也是打算明日回家，能在今日见个面，那自然是好。 “夫子，学生今日无事，可以过去。” “好。” 说着，秦夫子便把声音放大几分，让仆人调转马头，往好友的学堂方向走。 随着一阵颠簸，原本往县学方向走去的马车调了个头，摇摇晃晃地往西南边而去。 第179章 事情已经办好 秦夫子的好友姓陈，因着有秦夫子引见，陆杨直接进了陈夫子所在的宅院。 这会陆杨坐在前厅里，手捧着仆人端过来的热茶，与秦夫子一起，等着陈夫子下课。 陆杨看着外面，此时天色比早上出来时更要暗一些，估计不久后，便会下雨。 秦夫子也在看着外面，外面已经吹起了风，树叶晃动得厉害，看样子，这雨不会小。 陈夫子过来得很快，陆杨手里的热茶刚喝了一半，一阵脚步声便从外面传来，听着声音，不止一人。 想着自己过来的目的，陆杨便了然地把茶杯放下，与秦夫子一同起身迎接陈夫子几人。 陈夫子是个爽朗的人，人还未到，笑声就来了。 一踏进厅门，便呵呵笑道：“老夫来晚了。” 秦夫子跟陈夫子相熟，听着这话，便摸着胡子摇头。 “哪的话，我们也是刚坐下不久。” 两人说了会话，陈夫子便把视线看向陆杨。 “这位就是秦兄的得意门生吧？” 秦夫子含笑点头，“正是。” 说着，秦夫子看向陆杨，提醒道：“为方，快来见过陈夫子。” 陆杨笑了笑，往前一步，拱手行礼。 “为方见过陈夫子。” 陈夫子点头应了句，又看了会陆杨，眼里有着满意。 “不错不错，秦兄啊，老夫可羡慕你。” 秦夫子一听这话，高兴地摸着胡子哈哈笑了起来。 “陈兄，莫要强求。” 就在秦夫子和陈夫子互相调侃时，陆杨便注意到了站在后面略有些不安和好奇的小孩们。 陆杨转身，淡笑着观察这几个小孩。 这些小孩目光澄净，虽有些不敢与他直视，但也是鼓起勇气与他偶尔对视一眼。 脸上也挂着一抹怯怯的笑意。 看着倒是个好的。 陆杨冲着几人笑笑，便转身面向秦夫子和陈夫子，眼帘低垂，在想着自己的事。 凭着第一印象，他心中倒是有了几个人选。 这会秦夫子和陈夫子也把话说完了。 陈夫子看着陆杨以及自己的学生，笑道：“我们坐下再说吧。” 陈夫子说的，自然是陆杨和秦夫子，至于其他人，还是站着。 陆杨顺着陈夫子的话，坐回了原位。 等陆杨和秦夫子入座后，陈夫子便看向自己得意的八个学生，“子熟，临回......你们给秦夫子和陆相公行个礼。” 随着陈夫子的话，八人齐刷刷地给秦夫子和陆杨行礼。 陆杨笑着点头，其余话交给秦夫子来说。 陈夫子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微微皱眉：“我看这天色有些不对劲，一会估计要下雨，还是快些把事情办完，莫要耽误了你们。” 秦夫子点头，“那倒是。” 说着，秦夫子看向陆杨，示意陆杨看中哪个，直接问话。 陆杨也不拖延时间，点头之后，直接看向几人，问：“若是你们家里供不起你们读书，你们会怎么做？” 陆杨这话一出，不止是那八人愣了愣，连秦夫子和陈夫子也愣了。 不过两人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那八个小孩，眼里也有着一丝好奇。 八个小孩愣怔了会，便你看我我看你，显然也想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厅里没人说话，陆杨能听到外面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似是有些急促。 八个小孩开始沉思。 陆杨没放过观察几人细微表情的机会。 片刻后，一个神情略显紧张的小孩往前走了一步。 “回陆相公，若是家里供不起，我便去赚钱，空闲时候，便看书温习，总归不会放下科举这条路。” 小孩声音有些微颤，但语气却十分坚定，陆杨听着，神情没有变化，只是淡笑着点了点头。 原本还在等着陆杨点评的几人，见陆杨压根没有说话的意思，倒是有些想不通了。 不过，有着第一个小孩回答，第二个也很快站了出来。 “我爹娘说，家里就算卖地，也会供我读书，若是家里供不起了，我亦是不会放过科举这条路的。” 陆杨也是笑着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接下来，几人的答案大径相同。 但也有不是很坚定的语气。 陆杨心里已有决定，把之前想好的五人又替换掉一人后，陆杨便笑道：“好，到时你们来给我传个信，我在县衙那边等你们。” 陆杨指了五人，当下便下了决定，让几人要报名的时候告知他一下。 另外三人虽有些遗憾，却也不会难过。 陈夫子把五人记下，便让人回去温习。 几人走后，陈夫子便看向陆杨，陆杨因为什么原因挑了那五人，他心里也知道。 不过他也没多说，毕竟都是他的学生，怎么说都不好。 想到陆杨明年要去参加乡试，陈夫子便温声问道：“为方你到时去省城应试，可有想好什么时候出发？” 秦夫子顿了顿，也看向陆杨。 陆杨之前没想法，这会听到之后，便认真想了想。 七月份要录遗，到时候各府各县的生员都要过去，他可不能挑这时候过去。 想到这，陆杨便说：“提前半个月过去，到时候也能避开一些人。” 陈夫子点头，“原本还想着与你们一起，如此一来，倒是不能一起了。” 陆杨也遗憾地应了一句。 眼看外面已经下起了雨点，秦夫子笑道：“既然事情已经办好，我们也不打扰陈兄了，等过两天，我再邀陈兄去茶楼里说说话。” 陈夫子看着外面的情况，了然地点头。 “行，我送送你们。” 正当几人起身，迈步准备出厅门时，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而来的，还有一声声急促的丫鬟喊小姐慢点的声音。 陆杨和秦夫子对视一眼，秦夫子眉头皱了皱，不过很快便放了下来。 他轻咳一声，没有说话，陆杨却明白秦夫子的意思，主动往秦夫子身后走了两步。 第180章 为方哥哥真是厉害 “小姐你慢些，老爷还在里面会客呢。” “没事，这会客人肯定走了。” 陈清秋随口应了一句，一股脑地往厅里小跑。 陈夫子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眉头一皱，刚准备迈步出去喝止自家小女儿，便见自家小女儿一走进来，便委屈地告状。 “爹，娘她不讲理，非要我......” 少女肤色白皙，腰若扶柳，天真烂漫，黑溜溜的眼睛满是狡黠，眼里只有自家爹爹。 陈夫子轻咳一声，“清秋，休得无礼。” 陈清秋这会总算是注意到有外人在了。 陈清秋是见过秦夫子的，这会见秦夫子也在，连忙端正姿态行礼。 “清秋见过秦伯伯。” 陈清秋好奇地看着站在秦夫子身后低头垂目的清俊少年，不知不觉脸蛋便微红了起来。 陈夫子看着，心里动了动。 他看了一眼陆杨，又看了一眼自家小女儿，摸着胡子笑道：“这是你秦伯伯的得意门生陆为方，去年取得小三元，明年便要去考乡试了。” 陈清秋是听说过兴阳县小三元的，这会听到自家爹爹这么说，眼里的钦佩和好奇一下子便溢了出来。 “呀，为方哥哥真是厉害！” 陆杨头也没抬，拱手笑道：“陈小姐客气了。” 秦夫子看向陈夫子，笑道：“陈兄，你们有事，那我们便先离开了。” 说着，秦夫子便看向陈清秋，“秋丫头，天色不好，我们就先走了，等过两天，秦伯伯把你上次想看的孤本拿来。” 陈清秋圆圆的眼睛一弯，笑得十分甜。 “好，那秦伯伯你可要记得啊。” 秦夫子摸着胡子呵呵笑着：“放心吧，秦伯伯记得呢。” 陈清秋眼睛一转，便看向陆杨，“那为方哥哥过两天会来吗？” 陆杨愣了愣，他看向秦夫子，思考着该怎么回答。 秦夫子像是感觉到了陆杨的视线，笑道：“为方明日便要回家了，过两天怕是来不了了。” 陆杨松了一口气。 陈清秋颇有些遗憾，“那好吧。” 陈夫子见此，伸手拍了拍自家小女儿的肩膀，笑道：“你为方哥哥便在兴阳县学，等到时候有了空，总会过来的。” 陆杨眼睛动了动，倒是抬头看了一眼陈清秋和陈夫子，没有表态。 秦夫子轻咳一声，道：“会的会的，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陈夫子也没有多留，让陈清秋在堂屋里等着，便把秦夫子和陆杨送到了门外。 秦夫子看向陈夫子，“陈兄就送到这吧，外面雨大，别湿了衣服。” 马车便停在几米远的台阶下，陈夫子看了一眼，便也没有勉强，只是吩咐旁边的仆人打伞把两人送上马车。 不过在秦夫子和陆杨迈步前，陈夫子倒是笑道：“我这小女今日有些冲撞到了秦兄和为方，还请你们莫要见怪。” 秦夫子摆手，“秋丫头正是豆蔻年华，活泼天真些也是正常。” 陈夫子点头，随后看向陆杨。 陆杨笑道：“陈夫子说笑了。” 陈夫子一听，眼里有着一丝遗憾，心里倒是明白了陆杨的意思。 “那秦兄你们慢走。” “好。” 陆杨坐上马车时，外衣被雨点打湿了一些，不过好在里面穿的衣服厚，陆杨倒是不担心会着凉。 倒是秦夫子，看着陆杨外衣颜色颇深的地方，微微皱眉。 “回去之后可得泡个热水，别在这时候染上了风寒。” “夫子放心，学生里面穿得厚，湿不到里面。” “那就好。” 想着陈夫子有意撮合两人，秦夫子便问起陆杨对于陈清秋的印象。 “为方，你觉得秋丫头如何？” 陆杨疑惑地看向秦夫子，他回想了一下，却只记得陈清秋那双大得过分的眼睛了。 他诚实回道：“回夫子，陈小姐那双眼睛，挺大的。” 秦夫子一哽，看着陆杨颇有些无奈。 “为方啊，若是老夫没记错，你今年也十七了吧。” 陆杨低头，“回夫子，学生只想考完再说。” 他倒也不是不明白秦夫子话里的意思，只是他确实无心这些事。 闻言，秦夫子点头，“那倒是。” 见秦夫子没有再说这事，陆杨也松了一口气。 因着下雨，路上人少，马车到县学门前时，也比以往要快得多。 秦夫子车上备有油伞，陆杨与秦夫子道别后，便拿着伞下了车。 雨下得比几分钟前还要大，好在风小了些。 不然陆杨撑这个伞也是白撑。 这天气，没人会在外面晃荡。 陆杨慢慢行走在树少的地方，以防被落下的枯枝打到。 等回到房门外的屋檐下时，下半身已经湿透。 孟良平正坐在堂屋里，一看到陆杨，便起身走过来。 “怎不等雨小些再回？” 陆杨甩了甩伞，把它放到一旁后，一边扯着下摆扭水，一边回道：“事情办好就回来了。” 孟良平不知陆杨是去做什么事，闻言也没有多问，只是道：“房里温着姜汤呢，你一会多喝一碗。” 陆杨把下摆放下，看向孟良平，“好，多谢裴安兄。” 孟良平摇头，见陆杨这样，连忙让陆杨回房把衣服换了。 陆杨点头，想着秦夫子说的话，他直接泡了个热水澡。 等忙完时，天色更黑了。 雨点霹雳吧啦地拍打着窗户，陆杨捧着孟良平递过来的姜汤，颇有些担心秦夫子。 也不知道秦夫子回到学堂没有。 想着自己忙东忙西也花了不少时间，秦夫子这会应该是回到家了。 陆杨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孟良平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 这会天黑，看书也看不了。 陆杨看了一眼桌上的油纸包，问：“裴安兄，照玉兄来过了？” 孟良平把笔放好，看了一眼陆杨桌上的东西，这才想起来何照玉来过的事。 “对，照玉兄今日回去，回去前来了一趟。” “哦，那裴安兄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孟良平笑，“明天吧，前阵子我爹让人过来传话，说我娘子又有了，让我回去时给她买些果脯回去。” 陆杨一愣，随后连忙道喜：“恭喜裴安兄了。” 孟良平坐了下来，看着陆杨笑道：“为方你打算啥时候成亲呢？” 陆杨心想今日是什么情况，怎么都开始在意他的婚事了。 他眉头皱了皱，有些无奈，“裴安兄，我不急。” “不急？”孟良平愣了愣，“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呢？” 这倒是把陆杨给问住了。 第181章 与我有何关系 片刻后，陆杨笑了声，“考完再说。” 这套说词孟良平也熟悉，他取笑道：“那是考完这次乡试再说呢，还是考完会试，还是殿试？” 这其中区别可大着呢。 陆杨“哎”了声，看着孟良平微微挑起的眉头，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以前怎没发现裴安兄还这么关心我呢？” 孟良平不乐意了，“瞧你说的，我不关心你还给你弄姜汤啊？” 孟良平顿了顿，又道：“我这不是怕你没人体贴吗？再说了，你这年龄确实也该考虑了。” 这话倒是没说错，陆杨低头把手里的空碗放下，轻笑道：“会考虑的。” 翌日清晨，天色甚好。 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比以往还要湛蓝。 陆杨透过半开的窗户，看了眼天色，便开始收拾东西。 昨日大雨下到半夜，路上积水估计不少，坑坑洼洼的，马车也不好走。 估摸着陆柏过来的时间，陆杨准备去外面等。 孟良平天一早便出去买果脯了，现在行李还放在床上，估计也快要回来了。 陆杨背起箱笼，把门窗关好，一手提一个包裹便出了门。 这两日回家的生员也不少，陆杨走在小道上，四周是行色匆忙，正往外走的生员们。 陆杨绕过一个稍大的水坑，看着前面急匆匆往前走的熟悉身影，喊道：“裴安兄。” 陆杨声音不大，孟良平却听到了，他伸手晃了晃，快步走到陆杨面前。 他看了眼陆杨手里拿着的东西，问：“东西都拿完了？” “嗯，左右过些天就来了，不用把东西都带上。” “那也是，这个给你。” 孟良平把手里其中一个油纸包递给陆杨，见陆杨不拿，便往陆杨手里塞。 “顺便给几个侄儿买的零嘴，你拿回去让他们尝尝。” 陆杨垂眸看了眼孟良平手里的油纸包，也不推辞。 “那多谢裴安兄了。” 孟良平摆手，见陆杨也不需要帮忙，便笑道：“我刚见着你大哥了，你快过去吧，别让他等久了。” “好。” 孟良平的行李比陆杨的还要少，就一个箱笼和一个小包裹，自然也不需要陆杨去帮忙拿。 两人道别后，便各自离去。 陆杨快走到儒学门时，一眼便从好几辆马车牛车里认出自家的马车。 看着正拼命挥手，往这里走来的陆柏，陆杨嘴角一扬，脚步也快了些。 “大哥，没等太久吧？” 陆柏接过陆杨手里的两个包裹，咧嘴笑道：“刚到就遇到孟兄弟了，没等多久。” 陆杨跟上陆柏的脚步，往马车那里走，闻言，含笑道：“我刚刚就遇到裴安兄了，他还给了我这个。” 陆杨把手里的油纸包往前一伸，示意陆柏看。 陆柏一看，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孟兄弟给我，我拒绝了，你怎拿了呢。” 陆杨笑，“没事，到时候送回去就好。” 陆柏一想，“那倒也是。” 回去前，陆杨让陆柏往糕点铺那走，买了些小孩和女人喜欢吃的糕点，便上了马车。 直到出了城门，陆柏才开口说话。 “家里最近来过不少媒人，娘都搪塞过去了。” 陆柏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等陆杨回话。 因着有冷风，陆柏不让陆杨把车帘撩开。 陆杨在车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 陆柏也没想说什么，接着简单地把家里发生的事跟陆杨讲了一下，免得到时候陆杨回家什么都不知道。 聊了家里的琐事，陆柏便说起酿酒这事。 随着陆杨身份的改变，这半年来，家里的酒也添了些其他品种，果酒、花酒等，自然不会少。 只是门店不变，还是那几个。 陆柏便想问问陆杨是怎么想的。 陆杨没有立刻回答，沉思片刻后，陆杨笑了起来。 “大哥，我想做到京城去。” 陆柏惊了惊，“那怎么成，我们无权无势的......” 说着说着，陆柏停了下来。 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想到这，陆柏笑道：“好，我小弟这么厉害，总有一天，肯定能办到的。” 陆杨懒懒地靠在车厢上，呵呵笑道：“大哥放心，若是京城不行，我也不会强求，反正能赚钱就行。” 赚钱嘛，不寒碜。 陆柏有些无奈，“话都让你说了，我说什么呢？” 陆杨笑声更大了。 肆意的笑声从车帘缝隙里冒出来，让陆柏不自觉的也勾起了嘴角。 ...... 马车一到大河村，陆柏便把马车速度放慢了，生怕有小孩从看不到的地方跑出来。 路旁闲聊的村民们一看这马车，便知道陆家那位秀才公今天回家了。 有人起身问：“阿柏啊，是不是杨子回来了？” 陆杨听到这话，伸手把车帘撩开，微微探过身子，笑道：“婶子，是我，我回来了。” 陆杨这一露头，后面便没有再把车帘放下。 “杨子，晚点叔让阿全给你送些你婶子做的饼子过去，你尝尝好不好吃。” “哎，叔不用这么客气，我娘在家肯定做了饼子呢，我吃不了这么多。”陆杨连忙拒绝。 那人笑道：“应该的，前些日子阿全他大哥成亲了，可少不得你功劳。” 陆杨愣了愣，他连阿全长什么样都忘了，阿全他大哥成亲，跟他有什么关系？ 陆柏在一旁傻笑着，见陆杨有些疑惑，便小声提醒。 “咱们这十里八乡可不就只有你一个秀才公嘛。” 说是小声，却也没缺耳尖的村民。 有人哈哈笑道：“那可不是，前些日子老王家的闺女都跟县里的富家子弟定亲了。” “那可不能乱说，那人家里就是开了几个糕点铺罢了。” “那也算不错了。” 村里人说着说着，就说到别处去了。 正好也让陆杨松了口气。 不过，想到村里人聊的事，陆杨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马车没停，一直在走着。 眼看旁边没人，陆柏便回头看了一眼陆杨，解释道：“这段时日村里定亲的人多了起来，爹让我们别在你面前说这事，怕打扰你温习。” 陆杨捻了捻领子，把半张脸遮住，挡点冷风，闻言，不明地低声笑了笑。 “他们定他们的，与我有何关系？” “说是这样说，爹和娘也怕你到时候乡试没过，有人来闹。” 陆杨叹道：“让爹他们少想些，多保重身体，我乡试过没过，那是我的事，不干他们事。” 第182章 那可比你们小叔厉害多了 陆柏看了眼前面，微微点了点头。 “明白，快到家了，你收收气。” 陆杨噗呲一下笑了起来。 “我哪有气？他们要赌一把，那是他们的事，我有什么好气的。” 陆柏一听，忙认错，“行行行，是大哥说错话了，你快收收，到家了啊。” “行吧。” 陆杨也懒得再跟自家大哥解释自己没生气，抬头看了眼前面后，便把衣领放了下来。 陆家门前正有几个小不点在那玩游戏，跑来跑去的。 一看到马车，便跟点了穴一样，愣愣地看着前面，一动不动的。 陆杨嘀咕道：“哎，傻不傻。” 马车一停下，几个孩子便涌了上来。 “小叔！你可回来了，丫丫好想你！” “小叔，招福也想你！” “还有豆子，豆子更想小叔！” 几个小孩像是在比赛谁更想陆杨一样，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陆杨下车还没站稳，腿上便挂了三个小不点。 闻言，他伸手一人揉了一把头，含笑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们想小叔了，小叔这不是回来了吗？” 说着，陆杨把手里的几个油纸包递给一旁的招娣，让招娣把里面的东西分下去。 招娣笑着喊了声小叔，便伸手接过油纸包，把陆杨腿上的几个小不点扯了下来。 “走，进屋给你们分好吃的。” 几个小孩也顾不上陆杨了，忙往家里跑。 刘晓听到声音，手里的面粉都没弄干净，便急匆匆从伙房走了出来。 陆杨这会刚背好箱笼，刘晓的脚步声便从身后传来。 “你说你这孩子，怎几个月也不回来一次。” 陆杨上次回来，还是中秋节那天，闻言，便有些心虚。 他转过头，看向正一脸怨气的刘晓，忙上前两步，笑道：“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刘晓刚想一手打过去，发现手里不干净，忙收了回来。 她看了看陆杨有些消瘦的脸，皱眉道：“在县学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又瘦了这么多。” 刘晓正在气头上，陆杨哪敢反驳，忙说：“县学的饭菜哪有娘做的好吃。” “好吃也不见你回来吃。”刘晓瞥了一眼陆杨，便看向陆柏。 “老大，一会去伙房把鸡汤喝了，暖暖身子。” 陆柏含笑看了一眼有些无奈的陆杨，点头笑道：“娘放心，我把东西弄好就去。” “行。” 刘晓看了一眼陆杨，转身就进去了。 陆杨竟从刘晓匆忙的背影里看出了一丝无情，他扭头看向陆柏，叹道：“大哥，娘不疼我了。” 陆柏不安慰反笑道：“娘生气呢，谁让你几个月不回来的。” 陆杨哑口无言。 昨日的湿衣服陆杨带了回来，把箱笼里的东西收拾到书桌上，陆杨便拎着那几件衣服出去。 知道刘晓还在生气，陆杨就自己拿了个木桶，打了些水，把衣服放进去。 他伸手压了两下，手指瞬间就变红了。 知觉都差点给冻没了。 陆杨的本意是用冷水泡一泡，到时候再弄热水来搓两把，没想到倒是被刘晓给误会了。 刘晓正端着一盘做好的糕点出来，打算放到陆杨房里，让他看书饿时就着热水吃两口。 没想到就看到陆杨把手从桶里伸出来。 她忙说：“杨子，你放着！这么冷的天，咋还能用冷水洗呢？” 陆杨抬头，“娘，我就泡泡。” 刘晓把手里的糕点递给陆杨，看着他有些红的左手，眉头紧皱。 “你把这端回房里去，这衣服晚点娘用热水给你洗洗。” 陆杨端着糕点，看着她娘把木桶拎到一旁的角落。 刘晓回头，见陆杨还在，便数落道：“说你傻你还知道用左手，说你不傻，你也不知道拿东西压，非得用手来。” 陆杨嘿嘿笑着，“娘，不生气了？” 刘晓一噎，没好气道：“娘什么时候生你气了？” 说着，刘晓忙摆手，“行了，你快回房暖暖身子，一会娘给你端碗鸡汤过去。” “好，谢谢娘。” 陆杨转身回房。 刘晓看了一眼陆杨的身影，低声笑骂，“臭小子。” 糕点还是热的，陆杨放下之后，拿了一块来吃。 不一会，铁蛋便在外面喊，“小叔，我进来了。” 陆杨“嗯”了声，含糊不清道：“铁蛋，你进来吧。” 房门没关，只是掩着，铁蛋轻轻一推，就把房门推开了。 陆杨看了眼铁蛋手里的碗，笑：“你奶让你送过来的？” 铁蛋点头，“对，小叔，奶说已经晾了一会了，让你趁热喝。” “好。”陆杨走过去摸了摸碗边，发现确实不是很烫，便端起碗喝了起来。 铁蛋也没离开，站在一旁跟陆杨说话。 “小叔，秦夫子前些日子还夸了我和二牛，说我们学的东西快。” 鸡汤里没有别的，陆杨几口就喝完了，他舔了舔唇边的油渍，把碗放下，笑道：“那可比你们小叔厉害多了。” 铁蛋嘿嘿笑道：“我娘说小叔才是家里最厉害的。” 陆杨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铁蛋坐下。 而他则是走到床边坐，嘴角含笑，“你娘怕你们骄傲呢。” 说着，陆杨的语气端正了些。 “学得快不一定学得好，秦夫子夸了你们，你们可不能想不开，一味地去追求快。” “小叔放心吧，我和二牛知道呢。” “知道就好。”陆杨顿了顿，看着铁蛋过于乖巧的模样，笑道：“瞧你那神情，有什么赶紧问。” 铁蛋一听，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摊开，也不客气，起身走到陆杨面前。 “有劳小叔帮我看看，我前些天解的四书题解得怎么样。” “嗯。” 陆杨也没多说，低头便看了起来。 片刻后，陆杨抬头，看向面前神情有些紧张不安的铁蛋，笑道：“有进步，写得不错。” 铁蛋忽地松了口气，“谢谢小叔。” 陆杨把纸还给铁蛋，“继续努力。” “是！” 年底了，家里的事也多了起来。 陆杨跟着忙了两天，便让刘晓给赶了回房。 按他娘说的，等着吃就行了，好好在房里温习。 都是些小事，陆杨也没坚持，在房里看了几天书，年便来了。 第183章 明说 今年按家里人的意思，并没有弄得很热闹。 除了院子里挂着不少红灯笼彰显喜庆，饭菜比以往要丰富一些，陆杨倒是觉得跟往常差不多。 初二那天，陆雪和齐锋带着三个孩子回来，陆杨跟着招呼了一会，便被几人赶了回房。 大家都知道陆杨今年很忙，也不敢耽误他太多时间。 陆杨也由着他们，安静地在房里看书，烦了就跟几个小孩去外面放爆竹。 村里人不知是不是商量好了，都在初一那天过来拜年，之后便没有再过来。 陆杨晃晃悠悠地过了半个月的悠闲日子，便在正月十八这天，收到了来自陈夫子的信。 信里提醒陆杨，明日那几个小孩要去县里报名了。 趁着送信的仆人还在，陆杨当即给陈夫子回了封信，除了拜年的说辞外，便是跟陈夫子说了一下明日他到县衙的时间。 陆杨把纸折好，放进信封之后，便低头看着另一张信纸沉默。 从信封里倒出两张信纸时，陆杨还没有当回事，只当陈夫子要说的话多，没想到看完之后，倒是愣了一下。 其中一封信，竟是陈清秋给他写的。 信上就是跟陆杨拜年，后面便问陆杨打算什么时候回县学。 陆杨沉思片刻，想了想，还是给陈清秋回了封信。 又拿了个新信封放进去，陆杨便拿着两封信出去，递给等在外面的仆人。 “麻烦了。” 仆人双手接过，恭敬道：“陆相公客气了。” 刘晓收下了陈夫子让人送过来的礼，便也弄了一车的礼回了回去。 陆杨也不管这些，把人送走后，便回了房。 陈府。 自马车离府后，陈清秋便时刻惦记着马车什么时候回来。 连看话本，也是久久不翻一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清秋立马把书放下，起身着急往外走。 丫鬟哪能不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思呢，不等问话，便急忙说：“小姐，陆相公给你回信了！” 说着，丫鬟便把信封递给陈清秋。 陈清秋小脸都涨红了，一脸笑意。 “我回房看。” 陈清秋一把拿过信封，转身就回了房。 砰地一声，房门被陈清秋匆匆关上。 丫鬟笑笑，贴心地把房门关好。 陈清秋坐在床边，捂着跳得飞快的心口，快速地呼吸了几下，便激动地把手里的信封打开。 这一看，陈清秋的笑意便慢慢消失了。 信上只有两句话，一是拜年的说辞，二便是说自己无意此事。 此事是什么事，陆杨在信里并没有说。 但陈清秋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 她自觉自己并没有在信里明说什么，却是被陆杨给看出来了。 不知为何，陈清秋失落的同时，却也多了一丝钦佩。 翌日一早，陆杨便跟陆柏去了县城。 马车到县衙门前时，陈夫子与那几个小孩已经等在那里了。 陆杨一下车，陈夫子几人便走了过来。 陆杨看了一眼五个小孩，便跟陈夫子行礼，“为方见过夫子，夫子你们没等多久吧？” 陆杨比信上说的时间还要早到一刻，没想到陈夫子他们倒是比他还早。 陈夫子摸着胡子，笑道：“没，我们也是刚过来。” 说着，陈夫子便看向一旁的几个学生。 几个小孩连忙给陆杨行礼，陆杨笑笑，让几人不用这么客气。 陈夫子自是知道自家小女儿给陆杨写了信，也知道陆杨给那丫头回了信，虽不知信上写了什么内容，但陈夫子心里也是高兴。 这会看着陆杨的眼里更是多了一丝亲近。 “走吧，我们先去把名报了。” 陆杨点头，“夫子请。” 报名的流程陆杨熟悉，确认几人的身份后，陆杨便站在一旁看几人填写报名信息。 陈夫子站在陆杨身旁，看着前面几人，淡淡笑道：“昨日秋丫头知道我要给你写信，闹着也要给你写一封，没给你带来困扰吧？” 陆杨转头看了一眼陈夫子，摇头，“困扰倒是没有，我娘也没给我生个小妹，陈小姐性子天真单纯，倒是让我感到亲切。” 陈夫子嘴角的笑意顿了顿，随后呵呵笑道：“秋丫头若是知道你这样说，估计要高兴坏了。” 陆杨笑了笑，随口应道：“夫子说笑了。” 陈夫子收回放在陆杨身上的视线，心里暗道可惜。 一盏茶后，几人从县衙里出来。 陆杨收了这几人给的银子，便笑道：“不知夫子后面可有事要忙？” 见陈夫子摇头，陆杨便说：“听说云间酒楼那边有新到的梅花酒，不知夫子要不要一起过去品尝品尝？” 陈夫子摸着胡子哈哈笑道：“那就一起吧。” 陆杨笑了笑，让那几个小孩也一起。 云间酒楼一片热闹，看着座无空席。 陈夫子看了看周围，转头看向陆杨，笑道：“这怕是没座位了。” 陆杨笑了笑：“无事，夫子莫担心，我去问问掌柜的，有劳夫子稍等片刻。” 说着，陆杨便往柜台走去。 近段日子酒楼客多，吴掌柜忙得不得了。 这会头也不抬，正打着算盘，就听到了陆杨的声音。 “吴掌柜今儿也是好生意呀。” 吴掌柜一听，忙抬头，还未说话，笑声就出来了。 “哎，陆相公今日怎么过来了？” 陆杨来云间酒楼的次数少，今日过来吴掌柜心里便泛起了嘀咕。 陆杨侧过身子，让吴掌柜看向他身后站着的几人，随后转头看向吴掌柜。 “掌柜的，不知可还有雅间？” 吴掌柜看到那几人时，便知道陆杨这是要请人吃饭，闻言，便说：“有的有的，我让伙计送你们过去。” 云间酒楼平时便会留着几个雅间，免得贵人过来没位置，平白地跟人坏了关系。 这会陆杨过来，吴掌柜倒是好办。 陆杨拱手，“那就有劳掌柜的。” 吴掌柜摇头，当即招手喊来一名伙计，把陆杨几人送到二楼里面一些的雅间。 陆杨要了壶梅花酒和茶水，剩下的，便是交给陈夫子和几个小孩来决定。 第184章 取名 这会不是吃饭的时候，几人也只是点了些糕点和小馅饼。 不到一会，东西便上齐了。 几个小孩倒也乖巧，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吃东西，也不交流。 陆杨看了一眼，便拿起酒壶，给陈夫子倒了杯梅花酒。 梅花酒香味浓郁，陆杨还未凑近，便闻到了梅花香。 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后，陆杨放下酒壶，端起酒杯。 “我敬夫子一杯，希望夫子莫要生气。” 陈夫子愣了愣，过了会才听懂了陆杨话里的意思，他端起酒杯，笑道：“为方莫要多想，老夫心里没气，就是觉得可惜罢了。” 陆杨眉眼含笑，“夫子不必觉得可惜，还有更好的在后面呢。” “哈哈哈，说得也是。” 两人笑了笑，仰头一口闷下这杯梅花酒。 ...... 陆杨在家待得舒心，直到正月底，才把东西给收拾好，准备明日回县学。 现在天冷，刘晓跟赵梨花几人知道陆杨明日要回县学后，便抓紧时间，给陆杨弄一些留得住的吃食带过去。 不止要弄陆杨的份，还有给秦夫子他们的礼。 东西要弄的多，几人吃完午饭后一刻未歇，便又去了伙房忙活。 伙房里的香甜味和辛辣味时不时随着风飘进陆杨的房里，让陆杨时刻惦记着他娘和几位嫂嫂又在弄什么好吃的。 铁蛋和二牛前些天便去了学堂，家里的几个小孩都在外面玩闹，院子里倒是静得很。 陆杨抬头看了一眼伙房，便低头认真看书。 冬日晚饭吃得早，这会吃完饭后，天还是亮着的。 陆杨刚想起身去院子里走一走，便被陆大石留了下来。 “杨子，你坐着，跟你说些事。” 陆杨点头，看了眼还坐在凳子上的几位哥哥，便知道说的应该是正事。 他笑，“爹，有事您说。” 陆大石点头，神情倒是平静。 “是这样的，招宝他们三个都差不多大，你二哥他们打算今年让他们一起去学堂，正好你这会在家，想让你给取个名。” 闻言，陆杨看向陆松和陆榕，疑惑：“我看爹给铁蛋他们取的名就挺好的，二哥你们咋没让爹来取呢？” 陆松看了一眼陆杨，嘿嘿笑道：“爹说他想不出了。” 陆大石摆手，“你爹老了，就别为难你爹了，大字没识几个呢，还是让杨子来。” 陆榕也在一旁点头。 陆杨看了眼几人，也没说什么，低头沉思片刻，便说：“我看晏字挺好，晏，明也，招宝就叫正晏吧。” 陆大石一听，连连点头，“好！” 陆松咧嘴笑着，显然十分满意，“还有招福呢？” 陆杨看向陆松，笑：“二哥放心，没忘呢。” 他顿了顿，便说：“招福小机灵多，取个和字压一压，就叫正和吧。” 陆松一脸笑意地点头了，“不错。” 陆大石也十分满意，在一旁乐呵呵地小声重复正晏、正和两个名字。 陆榕看向陆杨，眼里满是期待。 “杨子，石头呢？” 陆杨笑了笑，“石头性子不定，就取重字，让他时刻注意做事多想一遍，就叫正重吧。” “正重？”陆榕跟着念了一遍，随后点头笑道：“好名字，多谢杨子了。” 陆杨摇头，“三哥满意就好。” 家里的男娃都有了大名，一旁的赵梨花几人心思也动了动。 刘晓之前就坐在旁边听着，没有吱声，这会见一旁的三个儿媳频频看向自己，便轻咳一声。 “杨子啊，你看招娣她们要不要也给取个好听的名？” 陆杨还未说话，一旁的陆大石便点头，“招娣也大了，是该取个名了。” 刘晓瞥了一眼陆大石，看向陆杨，笑道：“给丫丫她们也取了吧，今儿正好是个好日子。” 陆杨含笑点头，他娘说是好日子，那便是好日子。 想了想，陆杨便笑道：“我看招娣那孩子懂事又识礼，就叫舒宜吧。” 李静一听，乐得眼睛都不见了，舒宜这名字好听，她听了就觉得舒心。 陆松见自家媳妇满意，自己也乐得笑了起来。 “多谢杨子！” 陆杨摆手，见赵梨花脸上有些紧张，便说：“丫丫那孩子容易满足，我想她以后顺心顺意，就叫如意吧。” “好！” 陆柏直接满意地喊了出来，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轻咳道：“杨子你继续。” 赵梨花嘴里含着如意二字，越说越是满足。 杨子给她小女取的名，真真是合了她的意。 陆杨见大家都这么高兴，心里也松了口气。 还剩下三哥家的小女儿了，也是他们陆家最小的一个孩子。 想了想，陆杨便笑道：“豆子就叫盈月吧，圆圆满满，什么都有。” 陆榕一贯不常笑的眼睛也弯了起来，“好，辛苦杨子了。” 周寻芳一脸激动，这名字好听，寓意也好，要让她来取，肯定取不了这么好听的名。 刘晓听着这几个名，心里也是满满的，有种说不上来的高兴。 “好听，杨子取的就是好听。” 陆大石几人也看着陆杨，眼睛都冒着光，夸了又夸。 陆杨有些招架不住，趁着他们的心思还在那几个名字上，便起身说要回房收拾东西。 刘晓连忙摆手让他去收拾，这会脑子也清醒过来，起身准备去伙房收拾今天弄好的吃食。 赵梨花几人一看，也连忙过去帮忙。 陆杨回到房里，轻松之后便开始笑。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取名能有这么多说法，若是放在以前，有人让他取名，他肯定想不到这么多。 陆杨笑着摇头，承认自己之前确实有些没文化。 房里的东西基本都收拾完了，陆杨也没什么好弄的，刚准备看一看箱笼里的东西都拿好了没，便听到一阵敲门声。 “小叔，你忙吗？” 是招娣的声音。 陆杨连忙应道：“叔没事。” 说着，陆杨过去把门打开。 一打开，陆杨便有些愣住了。 他看着门前这几个小孩，好笑道：“你们站这么整齐，这是要做什么？” 招娣，也就是陆舒宜笑了笑，“爷跟我们说了小叔给我们取的名，我们这是过来谢谢小叔的。” 随着舒宜的话，几个小孩异口同声地笑道：“谢谢小叔！” 陆杨扶着门框，也不躲，摇头失笑，“行了行了，叔知道了，你们快回房吧，这儿冷呢。” “好！” 几个小孩也听话，跟陆杨道别后，便回了房。 第185章 下次该带还是要带 翌日辰时四刻，陆杨拜别家人，坐上了马车。 车上放着一堆礼，陆杨坐在靠车门的地方，与陆柏说话。 “大哥，这次回县学，下次回家我估计得七月才回了。” 陆杨顿了顿，想起刘晓对他之前几个月不回家的生气，他笑道：“爹娘那边，就辛苦你和二哥他们了。” 陆柏回头看了一眼陆杨，语气带笑。 “说哪的话，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回来得少，那也是因为有事要忙，爹娘都明白的。” 陆杨闻言，咧嘴笑着，“那大哥你回去之后，记得跟爹娘他们说一说，可别到时候我回来，娘又不理我。” “娘哪有不理你。”陆柏好笑道：“娘也是担心你在县学里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罢了。” 说着，陆柏回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陆杨，随后又转过头去。 “在家待了这么久，也不见长点肉，娘肯定是要担心的。” 陆杨摸摸自己的脸，轻叹道：“我知道娘在担心我身体，可我这不是还在长身体吗？不长肉我也没办法。” 他也不想瘦的，谁让他一瘦就是瘦脸呢？ 陆杨自认自己吃得还算多的，也不知道营养是不是都用来补脑了，在家这段日子竟也没见脸上长肉。 真是奇了怪了。 陆柏听了，倒是沉声道：“你接下来这段日子不瘦就是好的，等乡试过了，你回家住一住，让娘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陆杨没有迟疑，爽快地应道：“行。”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秦夫子学堂门前停了下来。 陆杨与门房熟，跟门房说了几句话后，等了一会，便有仆人过来帮忙照看马车。 这会两人拎着送人的礼，与门房一同往前厅那里走。 快到前厅时，陆杨便把手里多余的礼递给陆柏拿着，而他自己，则是拿着给秦夫子的礼。 秦夫子已经等在前厅里了，见陆杨和陆柏过来，起身上前几步，笑道：“你们过来就是，还带这么多东西作甚？” 陆杨左手拎着一小坛黄酒，右手拎着几个油纸包，里面是些糕点和卤肉。 陆杨顺手把东西递给一旁的仆人，先和陆柏一起给秦夫子行了礼后，才回答秦夫子的话。 “都是家里弄的，带来给夫子尝尝。” 陆杨每次过来，不是带自己家弄的吃食，便是带从外面买的东西。 秦夫子倒也了解陆杨的性子，闻言摸着胡子笑道：“下次过来，可不能这么客气了。” 陆杨笑，“好。” 下次该带还是要带。 秦夫子似是看穿了陆杨心里的想法，笑了笑便让两人坐下。 几人说了会过年期间发生的趣事，便开始聊正事。 陆柏坐在一旁，之前还时不时地说一两句，一见秦夫子的神情开始变得严肃，后面就没有再说话。 秦夫子有些担忧，“上次跟县太爷说的事，你到时候注意些。” 说着，秦夫子便把前些天县衙那边贴出的公告跟陆杨说了。 公告里说了关于在进考场前陷害他人、诬陷他人的惩罚，一条条的，秦夫子也是挑着跟陆杨说。 陆杨听完之后，倒是没什么反应。 原本关于小抄之类的惩罚就挺重，这次县太爷把这些东西白底黑字地张贴出来，某些人刚看到时可能还有些用。 等再过阵子，该起的心思还是会起。 这些东西根本防不住什么。 秦夫子还在说着，陆杨垂下眼帘，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浅浅地喝了两口。 他听得认真，时不时便应上两句。 最后秦夫子摸着胡子叹道：“你让那几个小孩小心点，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陆杨放下茶杯，看向秦夫子，温声道：“夫子莫要担心，我会注意的。” “那就好。” 许是因为陆杨做事向来稳妥，秦夫子倒是被陆杨三言两语给说服了。 他原本心里还有些不安稳，这会见陆杨神情依旧这么平静，语气依然这么温和，秦夫子不知不觉也放下心来。 他看了一眼陆柏身旁放着的几份礼，知道陆杨接下来还要去跟刘开毅几人见一见，便说自己还有事，让陆杨去做自己的事。 陆杨和陆柏起身告辞，转而去了甲班。 临近县试，甲班里更是安静，任何一丝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 陆杨过来时，虽刻意放轻了脚步，却还是被甲班里的人听到了。 刘开毅几人一看是陆杨，连忙起身走了出来。 陆柏之前就在外面等着，并没有走进来。 陆杨对上刘开毅几人的眼神，伸手指了指外面，示意去外面再说。 甲班里又多了几个陌生面孔，见他们一直转头看他，陆杨便笑着跟他们点了点头，然后抬步往外面走去。 刘开毅几人连忙跟上。 一走到外面，刘开毅便高兴地说：“为方你是怕我们紧张，特意过来见我们的吗？” 一听这话，孙元生和冯宝来也抬头看向陆杨。 陆杨默了一瞬，随后笑道：“对，怕你们太紧张了，接下来的县试，你们把心态放平，不要紧张。” “放心吧，我们都考了这么多次了，紧张倒是不至于。” 孙元生眼里带着调侃，笑着回了一句。 刘开毅和冯宝来也顺着孙元生的话说了几句玩笑话。 这会陆柏从不远处走过来。 几人互相打了招呼，陆柏把手里的东西分给三人后，便走到一旁，让几人说话。 陆杨也不想耽误他们太多时间，让他们到时候进考场多注意些，不用紧张后，便跟几人道别了。 他们忙，陆杨也忙，等忙过这阵子，他们自是不缺时间慢慢说，所以不必贪图现在。 陆杨没有立刻回县学，他还有不少礼要去送。 除了焕春堂和怀仁堂那里，还有云间酒楼那边，等等，陆杨也要亲自把礼送过去。 这么一来，陆杨回到县学时，已经到了午时。 陆杨是跟陆柏在茶楼那边吃了午饭才回的。 这会他拿着大包小包往舍房的方向走时，孟良平和何照玉两人正在讨论问题。 陆杨一进门，见到何照玉，便笑道：“照玉兄你也在啊，那真是巧了。” 说着，陆杨把东西放下，便把给何照玉和孟良平准备的礼送给两人。 孟良平和何照玉前阵子便回县学了，之前给陆杨带的东西，也因陆杨还没来，东西都给分下去了。 两人这会收礼也是收得颇有些不好意思。 何照玉笑道：“你若是前几天回来，还能吃到我娘做的馅饼呢。” 孟良平一听，便也说道：“那可不是，照玉兄带过来的馅饼可好吃了。” 陆杨见两人一唱一和的，便也附和两人，笑道：“那可太可惜了，早知道我就早些过来了。” 何照玉和孟良平互相对视一眼，随即哈哈笑了起来。 陆杨无奈地看了一眼两人，嘴角带笑地收拾自己带过来的行李。 第186章 考篮底下 二月十五是县试的日子，陆杨之前一直在县学里温习，直到十三号一早，才买了些东西，准备去陈夫子那见见那几个小孩。 顺便吩咐他们一些事情。 前一天陆杨便给陈夫子递了拜帖，今儿一来，便被门房领了进去。 陆杨到前厅时，前厅里不止有陈夫子，还有那几个小孩。 几个小孩乖巧地上前给陆杨行礼，陆杨应了一句后，便看向陈夫子，跟陈夫子打了个招呼。 陈夫子笑道：“我们坐下再说吧。” “好。” 陆杨过来的目的，陈夫子心里也是知道的。 这会跟陆杨聊了两句后，便没有再说话。 陆杨明白陈夫子的意思，转而看向一旁正经坐着的五个小孩，把来意说了出来。 “你们进考场时，记得检查一遍考篮，互相监督，互相照看，若是谁有不对劲或者看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记得提出来。” 许是陆杨的语气有些重，几个小孩有些被吓到了，这会小脸都有些白，低头乖乖应是。 陈夫子自是明白陆杨为何会这样，毕竟他与秦夫子也是好友，这种事情秦夫子自是也跟他聊过的。 自己的学生，陈夫子自是了解，等陆杨说完之后，陈夫子便说：“你们要记住，陆相公说的，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可不能敷衍了事。” 几个小孩一听，连忙点头。 “夫子放心，我们自是听陆相公的话。” 这会陈夫子倒是满意了。 陆杨在一旁，眼里也透着满意。 见几个小孩把话听了进去，陆杨也把神情和语气放得温和些。 “你们听话就行，我总归不会害你们，你们照做就是。” “是！” 陆杨见自己过来的目的已经完成，加上他这些天确实有些忙，便起身准备跟陈夫子道别。 陈夫子轻咳一声，看了一眼陆杨之后，便看向几个学生，道：“你们先回去温习。” “是。” 陆杨站在一旁，也没有多问，等几个孩子走后，他才转头看向陈夫子。 陈夫子笑道：“为方先坐下吧，我与你说些事。” 陆杨点头，虽有些不明白，但也还是坐了下来。 陈夫子摸着胡子，神情有些纠结，似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陆杨也没有问，就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陈夫子开口。 陈夫子想什么时候开口，那就什么时候开口。 不过陆杨倒是宁愿陈夫子别开这个口了，毕竟看陈夫子这个纠结模样，陆杨心里便觉有些不妙。 总觉得陈夫子接下来要说的事，应该是关于陈清秋的。 陆杨没想错，他刚这么一想，陈夫子便开口说起了陈清秋的事情。 “上次我把你说的话跟秋丫头说了，秋丫头也跟我说了你在信上跟她说的事，我看她那样子，也是看开了。” 陆杨闻言，想了想，才说：“让陈小姐烦心了。” 陈夫子摇头，“我看她倒是挺开心的。” 陆杨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他并没有把心里的不解问出来。 只是道：“开心就好。” 陈夫子笑了笑，也没有继续跟陆杨聊下去，聊到这便刚好。 陆杨识趣地起身告辞，陈夫子也起身，把陆杨送到了门外。 陆杨是走着来的，回县学时，倒是收下了陈夫子的好意，坐着陈家的马车回来。 二月十五头鼓一响，陆杨就起来了。 孟良平也是。 两人洗漱好，一同吃完早饭后，便出了县学大门。 县学离得考场不算远，两人时间也够，走着去刚好。 两人到考场时，二鼓响起，考场大门外已经排了不少考生。 陆杨之前便让那几个小孩等在考场大门外，等他检查一遍后，再过去排队。 让孟良平多注意些后，陆杨便去了之前跟几个小孩约好的地方。 这五人也是刚过来不久，一看到陆杨，眼睛都亮了起来。 几人连忙给陆杨行礼。 陆杨摆摆手，直接问他们有没有在过来的路上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五人摇头。 “陆相公放心，我们过来时一直是五人一起，并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陆杨点头，又问：“那有没有与什么人发生冲撞？” 五人你看我，我看你，过了会，才有人说：“我们出来时，与客栈小二起了些冲突，小二把陈兄的衣服弄湿了。” 陆杨看了一眼几人，然后看向那个姓陈的孩子。 那孩子倒也机灵，连忙说道：“那小二原本是想把我用过的温水端走的，也不知怎地，突然脚一歪，就撞到我身上了。” 他是被单出来的一个，其余几人都是两人一起住，他也没有当回事，只是在路上时跟几人随口说了一句。 见陆杨神情严肃，他连忙说：“陆相公放心，我换完衣服后又检查了一遍，没问题才出门的。” 陆杨点头，神情也没有放松，只是移开了视线，看向另外几人，说：“刚好这旁边有火把，你们一个接一个再好好检查一遍。” “是。” 陆杨随手指了一个孩子，在他检查的期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 见没问题后，便看向另一人。 陆杨把姓陈的孩子留到了后面，等前面几人都没问题后，他便看向那孩子。 那孩子点头，把考篮放到地上后，便开始检查。 陆杨心里存疑，等那孩子检查了一遍后，又自己上手检查了一次。 不管是毛笔、砚台、吃食等东西，陆杨都小心地检查过了，确实是没什么问题。 只是不知怎地，陆杨心里始终有些不安，这不安就像块小石头坠在他心间，不是很难受，却也让他无法忽视。 他眼里带着冷意，神情却是放松了下来，嘴角也是带着笑意，免得太过严肃把几个孩子给吓到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考场大门那边，那里已经排了很长的队。 陆杨自是知道时间已经有些紧，只是...... 他垂下眼帘，看着地上的考篮沉思。 几个小孩频频看向考场那边，神情带着一丝紧张。 时间慢慢过去，几个小孩也有些等不及了。 有人问道：“陆相公，我们可以去排队了吗？” 陆杨眼睛动了动，随后伸手把考篮拎了起来，右手探向考篮底下摸了一会。 第187章 小书 几个小孩一看，也顾不得前面排得长长的队伍，一脸紧张地看向陆杨。 陆杨眉头轻微一皱，让那陈姓小孩把考篮提高点，他便半蹲着身子，抬眸看向考篮底。 之前考篮底摸着的触感有些不对。 这一看他倒是没看出什么，但是伸手一摸，却能感觉到有一片奇怪的平滑感。 考篮是用竹子做的，不管弄得再好看，再细腻，也不该是这样的一片触感。 陆杨心下一沉，但神情却是没什么变化，仿佛就是在做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让一旁紧紧盯着他的小孩们不知不觉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陆杨指甲修得平整好看，沿着那片奇怪的触感周围扣了好一会，总算是翘起了一点边。 陆杨嘴唇下意识抿了一下，手心里瞬间多了一件东西。 他看向那小孩，又不动声色地把考篮摸了一遍，见没问题后，才直起身子点头笑道：“没事。” 暖黄的火光照在他的眼睛里，又亮又让人放心。 小孩笑了笑，这会总算是松了口气。 陆杨又给另外几人的考篮摸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便让他们过去排队。 关知县这次安排了不少差役在周围看着，料那些人也不敢在县太爷的眼皮底下搞那些龌龊的小动作。 几个小孩一听，终于露出笑脸，跟陆杨道别后，便匆匆往考场大门那里走。 陆杨平静地看着几人的背影，等他们排好队后，才看了看周围。 火把不远处有两三个衙役在那守着，时不时就转头往周围看一看。 陆杨不露声色地侧过身子，打开右手快速垂眸瞥了一眼，然后手指迅速合拢。 这是一本两指并拢大的书，长度两个指节，厚度不算厚。 另一面被涂了色，跟考篮一样的棕黄色，还被人细致地描绘了竹片的交叉纹路，眼睛看的话，肯定是看不出来的。 陆杨手指细细摩擦着这本小书，神情在背光中让人捉摸不透。 陆杨知道，他应该把这本小书交给县太爷，当做证据，好让县太爷来解决这件事。 但他不想这么做。 这是证据，也是他的把柄。 他不可能把这把柄送到县太爷手里，毕竟要是出了事，陆杨不敢赌县太爷会不会把他推出来。 况且，陆杨觉得自己不需要这东西，照样也能达到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 想通之后，陆杨转身，在原地看了一会周围的几个火盆。 见有人捧着一盆东西匆匆往这里走来，陆杨便慢悠悠地往考场大门那里走。 他不是走得直线，晃晃悠悠的，倒像是来游玩的。 而他游玩的，便是放在路旁的几个火盆。 火盆架得不高，也就到陆杨的胸前。 趁着没人注意，陆杨随意地动了动手腕，手里的东西就落入了火盆。 火焰明亮了一会，便又黯淡了几分。 刚好有人过来添柴，陆杨扭头看了看，好奇地转身走回去。 衙役年纪不大，一看陆杨那身正服，就知道是过来作保的廪生。 他笑道：“您不过去吗？” 陆杨点头，“要过去的，不过我没见过这个，可以给我一根木柴吗？” 衙役笑了笑，暗想这些秀才公整日捧着本书，哪见过什么东西，这不，连火盆添柴都好奇。 衙役心里吐槽，可碍于陆杨的身份，他也不好拒绝。 他低头看向手里端着的火盆，示意陆杨拿一根。 陆杨笑了笑，道谢之后便随手拿起一根木柴。 衙役看了一眼正在随意捅着里面木炭的秀才公。 这人年纪看着不大，嘴角含笑的，倒像是在玩什么好玩的东西。 他眼里闪过一丝嘲讽，便弯腰把东西放下。 等他直起身子时，那人已经快到人群里了。 陆杨越过排队的考生，径直走到前面，在廪生队伍里站了一会。 三鼓响起，考场大门缓缓打开。 陆杨随着前面那些人的脚步，往考场里走。 在考生们进行进场检查时，陆杨正看着前面的做保廪生给县太爷作揖。 陆杨由于排队排得晚，过了好一会才轮到他。 “廪生陆杨，见过关知县。” 关知县点头，笑道：“陆廪生不必客气。” 陆杨点头应了一声，便按照规矩走到关知县旁边站好。 不知是不是他检查那几个小孩的考篮检查得久了些，害得他们排队排晚了，陆杨站在后面，恍惚了好久，才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微微动了动有些麻疼的双脚，抬眸看向正跪在县太爷面前的那人，见是自己要作保的人后，便站了出来。 “廪生陆杨保！” 关知县点头，笑着说了句鼓励考生的话后，便把答卷和稿纸交给那人。 接下来的几人，都是陆杨作保的考生。 陆杨要做的也简单，确认这几人的身份是自己要作保的考生，然后再应声确认就好。 这一流程自然也很是顺利。 这会天色蒙蒙亮，关知县看了一眼陆杨这些作保廪生，让人带他们下去好好歇息后，便起身去关考场大门。 陆杨趁着大家都跟着前面的衙役往一旁的院落里走时，便慢悠悠地走在后面，与孟良平顺利会合。 院落里有茶水糕点伺候，陆杨看了一眼三三五五聚在一起说话的人，便找了个还算人少的地方坐下。 孟良平见此，连忙坐在了陆杨身旁。 陆杨早上到现在，不仅吃得少，喝的水也少。 这会口干得很，端起衙役刚刚端过来的茶水便吹着喝了两口。 孟良平肚子有些饿，喝了口热茶润喉后，便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陆杨肚子也有些饿，这会也顾不得跟孟良平说话，打算填饱肚子再说。 周围也有不少人在吃糕点。 陆杨眼睛转了一圈，便在一处人多的地方找到了秦夫子。 秦夫子有不少好友在身侧，虽不好过来与陆杨说说话，却也时不时地关注着陆杨这边。 这会两人视线对上，互相点了点头后，秦夫子就没有再往陆杨那里看。 陆杨也收回了视线，转而漫无目的地到处看。 之前关知县在，他也不好到处乱看，全程都在发呆了。 这会见秦夫子没有什么事，陆杨也放下了心。 第188章 这是为何 孟良平这边半盘糕点已经没了，肚子也填了几分饱，再拿起糕点吃时，也跟陆杨一样慢了。 陆杨这会才吃第三块，瞥了一眼孟良平身旁的盘子后，便问孟良平吃饱了没。 孟良平自是点头，也没在意周围的廪生，探着身子凑到陆杨耳边，开始说起进场时发生的事。 “我这边倒是没什么，为方你那边呢？” 陆杨把手里的一小块糕点放进嘴里，垂眸又拿了一块，淡笑着回道：“我那也还好。” “那就好。” 孟良平心里一高兴，又拿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他看了看周围，见大家都在各说各的，咽下嘴里的东西后，便轻声道：“我觉得应该没出什么事。” 陆杨知道孟良平话里的意思。 从来到考场到进考场，既没有人聚在一起谈论什么，周围也没有起什么骚乱。 就跟平常一样，想来也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陆杨看了一眼孟良平，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把嘴里的甜腻压下去后，便笑道：“裴安兄说的是。” 午时陆杨在考场里吃了中饭，饭菜有些简陋，比起考生吃的，也就多了一盘炒青菜肉沫，姑且沾个肉味。 吃饱喝足，陆杨找着机会跟秦夫子聊了几句。 把早上发生的事跟秦夫子小声嘀咕了一遍，陆杨刚说完，秦夫子便皱眉道：“晚点你跟我去见一见关知县。” 陆杨点头。 陆杨没等多久，只见秦夫子走到院落拱门那，跟守在门前的衙役小声说了几句话后，不到片刻，陆杨和秦夫子便被关知县喊了出去。 孟良平原本还有些瞌睡，被人这么一喊，简直清醒得不得了。 他看着陆杨和秦夫子跟着衙役离去的身影，不知怎地，突然就想到了之前一直担心的事。 越想，孟良平的眉头拧得就越紧，不知不觉就起身走到了院落拱门那。 衙役一看，提醒道：“孟相公还是好好回去坐着吧，再过两个时辰，估计就能出去了。” 孟良平这会已经回过神了，他笑道：“好。” 孟良平没说什么，转身又回去坐下。 而陆杨这边，秦夫子刚把陆杨之前跟他说的事情改动了一下跟关知县说了。 小书的事秦夫子改了，只道听人说了几句，觉得那客栈小二有些不存好心。 关知县眉头皱着，语气里却是有着一丝生气。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到现在才说？” 秦夫子低头不语。 陆杨原本应该按照秦夫子的吩咐，乖乖地站在后面只听不说。 只是听到这话后，陆杨改变了主意，他不想关知县因此迁怒秦夫子。 想了想，陆杨说：“关知县也知道若是此事引起骚动，那些原本就紧张不安的考生肯定会更忐忑，如此一来，关知县觉得考生们还能稳住心态考好县试吗？” 陆杨顿了顿，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便把语气放缓了几分，得体地笑道：“现在才说，也是为了大家好。” 关知县愣了一瞬，转而抬眼看向陆杨。 “陆相公倒是为人纯良。” 陆杨闻言，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回话。 关知县说了这句话后，倒也没有继续看陆杨，显然也是没想要陆杨的回话。 他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处的衙役们，高声道：“来人，去福满客栈把他们的小二都抓起来。” 陆杨眼睛轻微地眨了一下，似是有些意外关知县会这样说，但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垂眸看着地面想自己的事。 秦夫子也没有说话，他瞥了一眼陆杨，随后便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立在一旁。 关知县吩咐完事情，便把视线放到两人身上。 “无凭无据的，也就是找他们问问话罢了，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 秦夫子摇头。 陆杨心知关知县这是想要证据，可那证据早就成了灰，找是找不回来了。 想到这，陆杨也轻轻摇了摇头。 “我相信关知县。”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会露出马脚的。 关知县仔细看了看陆杨，不知怎地，竟轻笑了下。 “你倒是不怕我。” 陆杨看了眼秦夫子背在后面像是不经意摆动的手，想了想，还是笑道：“关知县可是兴阳县百姓的父母官，我不怕，兴阳县百姓也不会怕。” 关知县一愣，心里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一丝笑意。 “陆相公倒是会说话。” 陆杨摇头，“学生说的，只是实话罢了。” 关知县一听，倒是呵呵笑了起来。 笑声不大，却也让厅里的几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一旁的李教谕看了一眼陆杨，又看了一眼关知县之后，便低下了头。 陆杨这小子平时讲课倒是规规矩矩，看着温和淡雅，实际上可比谁都机灵，主意一堆一堆的。 想到这，李教谕颇有些同情关知县。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笑得两眼都眯了起来的关知县，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高兴？ 高兴就对了。 关知县笑完，便让陆杨和秦夫子下去，还说若是事情有进展，会派人通知他们。 陆杨倒是无所谓通知不通知，反正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不过关知县的好意，陆杨和秦夫子也是心领了。 陆杨和秦夫子跟在衙役的后面又回了院落。 陆杨一回来，孟良平就起身快速走过去。 见有不少人看向他们，孟良平压下心里的着急，轻声问：“没事吧？” 陆杨摇头，“没什么事。” 说着，陆杨便示意孟良平坐下来再说。 身上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陆杨哪能不清楚，他平静地让衙役给他又上了杯热茶，便淡定地喝起水来。 孟良平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便也心不在焉地跟陆杨慢慢饮起茶来。 天色慢慢变暗，陆杨这群廪生从考场里出来时，是吃了晚饭的。 这会陆杨在与秦夫子道别，让秦夫子不用担心接下来的事后，陆杨便把秦夫子扶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离去一段路，陆杨才走到孟良平那，与他一起慢慢走回县学。 酉时天便黑了，两人没有说话，等离考场远些的时候，人也少了。 孟良平回头看了一眼，才轻声问陆杨，“发生什么事了？” 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陆杨原原本本地跟孟良平说了。 不知怎地，孟良平听完心里竟觉得有些奇怪。 “就只有你那出事？” 陆杨低声笑了笑，“嗯，好像是的。” 他在院落那随便观察了一下那些廪生，发现他们的神情依旧平静温和，不像是心里有事的。 陆杨那时便知道，这次的事，还真是有人要算计他。 只是，这是为何呢？ 第189章 我与你一起去 陆杨觉得自己与人相处还行，怎么着应该也不会有人故意与他结仇。 可是这一回，倒是让他有些不确定了。 孟良平听完，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上次李悟不是过来提醒你了吗？他那估计是知道了什么，我们明天去找他聊一聊？” 这是陆杨的事，孟良平还是希望能尽快解决，不然他们在明，那人在暗，要防的话，总会有防漏的一天。 毕竟他们接下来还有府试要作保，就怕防不胜防，不小心着了道。 陆杨点头，“我知道，明天去看看。” 李悟也是住在县学里，陆杨这两天也没什么事，刚好可以去问一问。 孟良平一听，心里瞬间抱了很大的希望。 他想，李悟就算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但应该也是知道一些讯息的，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总归也是线索。 翌日一早，陆杨收拾好，准备去李悟的舍房找人。 孟良平一看，连忙整理好衣服，又把窗户关上，匆忙跟上陆杨的脚步。 陆杨回头看了一眼，想了想，也没让孟良平回去。 李悟的舍房就在斜对面，离得不远。 两人一到李悟的房门前，孟良平便主动上前伸手敲门。 “李兄，你在房里吗？” 李悟确实在房里，也听出了孟良平的声音。 只是他与孟良平的关系算不得好，今儿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吗，怎么会突然过来找他来了。 李悟心里犯起了嘀咕，眼里也带上了几分疑惑和警惕。 他应了一声“在”后，便起身去开门。 房门咯吱一声打开，在看到陆杨的那一瞬间，李悟脑子有些顿住了。 他惊道：“为方你也来了？” 陆杨笑道：“嗯，我与裴安兄一起过来的，打扰李兄了。” 李悟摇头，“哪的话，你们快进来吧。” 房里刚好温着茶水，李悟找来茶杯洗了洗，便给陆杨和孟良平各倒了杯茶。 这么一通忙活，李悟心里也大概猜出陆杨和孟良平这次过来找他是因何事了。 他看着正端着茶杯小口喝着的陆杨，许是雾气上升模糊了那人略有些清冷的眉眼，李悟笑了笑，直接说：“为方你们过来，是因为上次我说的那事吧？” 虽是说的问句，但孟良平却听出了一丝肯定。 陆杨放下茶杯，随后抬眸看向李悟，轻笑道：“看样子李兄似乎是不知道那人是谁。” 李悟没有点头，只是说：“为方说得对，我是不知道，毕竟那事我也是听人说的。” 陆杨点头，还未说话，一旁的孟良平便有些焦急地问道：“李兄能说说是谁吗？” 只要顺着找下去，总归是能找出来的，孟良平也是松了口气。 不过他这口气显然是松得有些早了。 只听李悟笑道：“知道是知道，不过我为什么要说呢？” 孟良平有些懵，他压根没想过这事李悟还会这样回答。 一下子把他之前想好要问的话全给堵住了。 孟良平的脸色有些难看，“李兄也是个爽朗之人，为何会这样说？” 陆杨看向有些生气的孟良平，温声道：“裴安兄别生气，李兄不愿说，那自是李兄有自己的考虑，我们也不要强迫李兄，硬要李兄说个明白。” 陆杨的话倒是让李悟多看了几眼，他这岁数也见过不少人和事了。 陆杨说的话，他自是不会理会，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陆杨的态度。 从进门到现在，陆杨的态度好像就是这样的平静，倒还真不像是来问问题，而像是来叙旧的。 只是他与陆杨有什么旧可叙呢？ 李悟看得明白，他笑道：“为方兄说得对，你们莫要强求，我是不会说的。” 陆杨倒是看得开，不说就不说吧，反正小二也抓住了，这边不说，还不许那边说吗？ 孟良平没忍住，脸上露出一丝微怒。 “亏我还以为李兄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李兄竟然是这样的人，算我看走眼了。” 说着，孟良平一把拉起陆杨。 “为方，我们走。” 陆杨点头，对孟良平说的话并没有说什么。 他看向一旁淡定的李悟，笑道：“那我们就不打扰李兄温习了。” 陆杨瞥了一眼李悟身旁的桌面，那里放着一本打开的书。 李悟顺着陆杨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自己正在温习的书时，他明显顿了顿。 陆杨收回视线，也没有再说，跟孟良平一起往外走。 两人刚出房门，背后便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等等。” 陆杨转头，看着脸色有些不对的李悟，眉头微微挑起，笑道：“李兄这是怎了？” 李悟看了一眼冷脸相向的孟良平，缓了缓脸色后，才淡笑道：“你们不是想知道我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吗？” 李悟顿了顿，看了一眼周围之后，也没有看孟良平和陆杨的神情，轻声道：“就是县学里那几个无心温习的人。” 话音未落，房门便在陆杨和孟良平面前关上了。 陆杨收回视线，看向正一脸无奈的孟良平，笑道：“我们走吧。” 孟良平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刚走几步，孟良平便听到了陆杨的呢喃声。 声音有些低，孟良平听得不是很清楚。 他不解道：“为方，你说什么？” 陆杨回头看了一眼李悟的舍房，随后看向孟良平，回道：“我们好像把李兄惹生气了。” 孟良平一听，笑了笑。 “没事，等李兄消气了，我再请他吃顿饭。” 陆杨笑了笑，点头道：“行。” 想着李悟说的话，陆杨说：“裴安兄，你要不先回房里吧，我去办点事。” 孟良平一听，就知道陆杨要去找那几个人。 他连忙拒绝，“我与你一起去吧。” 言罢，不等陆杨回话，孟良平脚步一转便往那几人的舍房走去。 第190章 分明是你们 李悟说的那几人陆杨虽然不认识，但也是听说过的。 孟良平显然是比陆杨要熟悉一些，想也不想，直接走到一个房间门前敲门。 陆杨原本的打算是找个人问问，这下子倒是省了不少时间。 里面没人，孟良平敲了好一会并没有人应，也没有人过来开门。 孟良平二话不说，又带着陆杨去了另外一个舍房。 这次幸运些，一敲门里面就有人应了。 房门一开，孟良平就看到了他们要找的人。 他皮笑肉不笑，说：“刘兄有空吗？我们想找你聊聊。” 这时，房里的另一人出现在那人身后，笑道：“你们就在这聊吧，我刚好要出去。” 孟良平一听，忙点头，“行。” 陆杨始终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人。 刘成或许心里有鬼，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本来见到陆杨就有些慌乱，这会听到舍友这样说，神情都有些绷不住了。 他皱眉道：“孟兄你们有事吗？没事就走吧，我还要温习呢。” 似是看出了几人之间有些不对劲，那人匆匆拿了本书，跟陆杨几人点了点头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良平这会倒是理直气壮。 “刘兄你慌什么？我们还什么都没说呢。” 刘成有些色厉内荏，道：“你们不请自来，打扰到我了！” 说着，刘成便想关门，不料却是被陆杨用脚抵住了。 陆杨看着刘成，笑道：“刘兄，你要是想在外面聊，那我现在就可以跟你聊。” 刘成的心口跳得更快了。 “你们到底要说什么？” 孟良平眉头一皱，语气有些怒意。 “刘兄，我们要说什么，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刘成听到这话，压在心里的慌张和焦急开始浮现在脸上。 不知是刘成害怕，还是他忘了出力，陆杨左脚稍微用了点力，门便开了半边。 足够陆杨走进去了。 陆杨走进去后，直接找了个椅子坐下。 孟良平跟在后面，随手搬了张椅子，坐在了陆杨身旁。 刘成在门前站着，一声不吭，过了好一会，才把门关上。 他走到床边坐下，也不看对面的陆杨和孟良平，低头沉声道：“有什么你们就说吧。” 陆杨也不客气，直接问道：“刘兄，这事是你让福满客栈的小二做的？” 刘成下意识摇头，否认的话都到了嘴边了，不知怎地，却无法说出口，身上的两道视线让他根本无法忽视。 他抿了抿嘴，反反复复多次后，才道：“我只是负责抹色而已，我不知道他们要拿来对付你。” 陆杨没说话，孟良平却冷笑道：“不知道？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因为这事过来的。” 刘成一噎，没忍住抬头瞪了眼孟良平。 陆杨看向刘成，有些不耐地问：“你们为何要对付我？” 他与刘成话都没说过一句，无怨无仇的，为何要断他前途？ 刘成脸色白了又红，似是羞恼，却是怎么都不愿意开口。 孟良平也有些烦了，直接说：“行了，为方我们也别问了，直接让县太爷来问吧。” “好。”陆杨直接起身往外走。 孟良平愣了一瞬，随后连忙起身跟了过去。 刘成懵了，怎么说走就走了？ 想起之前孟良平说的话，刘成这会也反应过来了。 他连忙追上去，“为方兄，你们别走，我说，我什么都说！” 陆杨和孟良平没走多远，这会听到刘成的话，两人都停下脚步，往后看。 刘成有些不安，往周围看了看，这里是舍房，人自然是不少的。 就这会功夫，已经有不少人往他们这里看过来了。 刘成声音有些低，“我们里面再说，行不行？” 陆杨看着刘成，没有说话，可拒绝的态度已经摆在脸上了。 孟良平这会也有些搞不懂陆杨心里在想些什么，想了想，孟良平问陆杨。 “为方，你怎么想的？” 陆杨摇头，看向孟良平，回道：“没必要再听下去了，裴安兄，我们走吧。” 说着，陆杨直接走了，方向是出舍房的方向。 孟良平一看，心里顿时就乐了。 他看向刘成，淡笑道：“刘兄，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孟良平直接转身离去。 刘成顿时惊恐起来，腿软得差点站不稳。 想到另外两人，刘成想也没想直接往那两人的舍房跑去。 陆杨和孟良平走远之后，倒是把脚步放慢了。 孟良平回头看了一眼，刘成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 他又看向陆杨，问陆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陆杨笑道：“还能怎么办，交给县衙里的人解决吧。” 孟良平点头，却是有些担心，“要不我在这里守着他们，你快去让人过来，免得他们跑了。” 陆杨若有所思地看着孟良平，有些迟疑地点头。 “那裴安兄你在这等着，我去县衙一趟。” “好！我回去看着他们。” 说着，孟良平直接往回走，打算去那几人的舍房门口守着。 陆杨一看，笑了笑后，便往儒学门那里走。 陆杨走得也算快，倒也不是怕那几人跑了，就是怕孟良平与人起冲突。 陆杨一到县衙，直接把事跟衙役一说。 衙役们之前也听县太爷吩咐过这事，闻言，带上七八人就跟着陆杨往兴阳县学走。 陆杨没料错，孟良平还真差点跟人起冲突了。 他拦着三人不让走，那三人也是怕孟良平大声嚷嚷，阴沉着一张脸站在孟良平面前。 刘成原本还在说着什么，陆杨远远地就能看到他脸上的哀求。 刘成情绪也是激动，一看陆杨真带着衙役过来，这会也不怕孟良平拦了，直接一把推开孟良平就开跑。 孟良平之前正看向陆杨，这猛地被推了一下，差点没摔倒。 另外两人一看，估计也是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便站在原地没有动。 刘成自然是跑不了的，不过一会就被衙役押着过来了。 县太爷如今正在忙着阅卷，这三人就算押回去，也要在大牢里关几天，关到县太爷有空，才能审理此案。 衙役把这事跟陆杨一说，陆杨看了一眼有些蔫的刘成三人，想了想，说：“不知我可能与他们说两句？” 那带头衙役一听，看了眼陆杨后，又看了眼刘成三人，想了一会才点头。 “你们往后退几步。” 随着带头衙役的话，剩下的几个衙役把人放开之后，就往后退了几步。 距离不是很远。 陆杨拱手笑道：“麻烦这位大哥了。” 带头衙役摇头，也自觉地往旁边走了几步。 陆杨看着刘成三人，低声问：“你们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刘成率先摇头，“没有，就是他们让我这样做的。” 那两人显然没想到刘成会反咬他们一口，忙说：“你胡说，分明是你提议的，说什么陆杨年纪太小，却占着廪生的位置，要给他尝尝苦头，分明是你！” 刘成哪能承认，他骂道：“分明是你们嫉妒人家年纪轻就有这般成就，一开始就是你们提的！” 第191章 我怎么能比他早睡呢 几人吵得凶，吵来吵去还是那几句话。 陆杨没听烦，一旁的孟良平倒是听烦了。 “行了，你们有什么话，留着到时候跟县太爷说吧。” 因着这几人还有秀才的身份，比衙役们要高一等，几个衙役押回去时，也就是围在几人身旁，并没有接触。 刘成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陆杨，喊道：“陆兄，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副清高的嘴脸。” 陆杨愣了愣，看着刘成的身影有些没回过神。 孟良平瞥了一眼刘成，伸手拍拍陆杨的肩膀，说：“别听他的，他就是心里嫉妒你。” 陆杨点头，又看了一眼远去的刘成后，淡笑道：“我们回去吧，到时候等县太爷处理。” “好。” ...... 县试一切正常，考完后陆杨又恢复了之前的日常，看书，练字，练箭，偶尔与孟良平和何照玉出去逛一逛放松心情。 直到二月底这天，县太爷让人过来通知陆杨，说之前那件事情已经处理完了，陆杨才想起刘成。 想起刘成最后说的那句话，陆杨便笑了笑。 他清高吗？ 陆杨并不觉得，他觉得自己就是个俗人，不然也不会在这里捧着书死命考科举了。 刘成几人被剥夺了秀才身份，关押在大牢里，以后就是出来，也是不能再继续考科举了。 孟良平和何照玉听说此事，感慨一番后，硬是要拉着陆杨去酒楼，说是要庆祝一番。 陆杨看两人这么高兴，便也随了他们的意。 二月即将过去，四月的府试也近了。 孟良平端着酒杯，看着正在吃东西的何照玉，笑道：“照玉兄啊，你可幸福了。” 何照玉一听，抬头瞥了一眼孟良平，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才慢悠悠地说：“跟你换要不要。” 他倒是宁愿自己是个廪生，还能拿钱。 孟良平呵呵一笑，摇头道：“不了不了，我辛苦些，照玉兄乡试可得努力。” “我明白，肯定是要拼一把的。” 何照玉觉得自己近段时日是比往常还要勤奋了，不说别的，就拿他这双黑眼圈来说，任谁看不出来他的努力？ 想到这，何照玉伸手点点自己的黑眼圈，笑孟良平。 “看到没，我这么努力，乡试肯定没问题。” 孟良平一听，也指着自己最近熬出来的黑眼圈，说：“照玉兄你看，我也有呢。” 何照玉哪能听不懂孟良平话里的意思呢，他眼睛转了转，看向一旁正在淡定喝茶的陆杨，下颌一点。 “你看那人，一看就知道没有挑灯夜读，啧。” 瞧那脸色红润，眼神清明的样子，哪像是即将要考乡试的人。 孟良平笑了，“别说他要挑灯夜读了，他连蜡烛都不让我点。” 陆杨原本还在一边听着两人说话，一边想自己的事，这会听见两人正在说他，忙应道：“哎，照玉兄你们说就说，不带这么损我的。” 何照玉一听，顿时笑着问：“你咋蜡烛都不让裴安兄点呢？” 陆杨闻言，抬眸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孟良平，随后看向何照玉，说：“哪能呀，我一觉醒来，见裴安兄还在点蜡烛看书，才让他早点歇息的。” 闻言，何照玉闷闷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随后看向陆杨，“要不我跟李教谕说一声，搬到你们舍房里去？” 孟良平疑惑，“为什么要搬到我们那去？” 他们那地方也不大，放肯定是放不下第三张床了。 何照玉撇撇嘴，叹道：“我那同窗比我还猛，丑时才入睡，我怎么能比他早睡呢？” 孟良平幽幽地说道：“我也丑时入睡。” 何照玉摆手，看了眼陆杨，“有为方兄在，你肯定不会丑时入睡。” 孟良平愣了愣，随后哈哈笑了起来。 陆杨无奈摇头，笑道：“你就算想搬进来，也放不下你那床了。” 何照玉哪能不知道，他“唉”了声，有些无奈地说：“要不我睡裴安兄那床也行，让裴安兄好好挑灯夜读。” 孟良平笑声一顿，捞起一旁的勺子就给何照玉盛了一碗鸡汤。 “照玉兄你还是多吃点东西吧。” 何照玉笑笑，也不说话，低头端起碗开始喝汤。 陆杨摇头，看着两人互开玩笑，心里不知不觉也舒爽了不少。 四月的府试陆杨照样要作保，上次作保的几人中，只有两人过了县试。 这次府试作保的考生也用不着陆杨费心，自是有人上门求保。 陆杨挑了几个看起来老实的，吩咐了几句话后，又投入到了温习中。 他心里其实也并不如孟良平和何照玉看起来那般轻松。 弄不懂的点，陆杨就放到一旁，过两天再来看，到时就会有不一样的领悟。 四月中旬府试开始又忙了阵子，陆杨便完成了自己的义务，开始安心地准备接下来的乡试。 乡试明显比县试、府试和院试重要得多，东西间天一亮便坐满了人。 不过陆杨和孟良平也不是会折腾的人，待在房间里看书其实也是一样的。 何照玉最近很少过来，上一次过来，还是府试考完的时候，那时陆杨就发现何照玉的黑眼圈比上次去酒楼吃饭时还要深了。 这是何照玉自己的选择，陆杨作为朋友，提过两次，听不听，那就是何照玉的事了。 这乡试对于他们这些考生而言，确实十分重要，所以陆杨不会多说，只让何照玉注意身体，别把身体熬坏了。 孟良平近段时间还是像之前一样，有时陆杨半夜醒来，见他还在看书，就让他早点睡觉。 有时陆杨一觉到天亮，也不知道孟良平熬到了什么时辰。 不过陆杨猜想应该是没有熬到太晚的，毕竟他醒来之后，孟良平也很快就起来了。 两人的紧张程度陆杨也能理解，毕竟两人现在的状态，才是县学里考生的常态。 陆杨有一回去练箭，在路上还遇到了个走路带飘的人，他当时还回头看了一会，生怕这人给晕倒了。 好在这人精神不好，但还有意识，走路虽晃，却不至于摔倒。 孟良平自府试之后，就没有跟陆杨一起过来练射箭了。 每天就待在房间里练字温习，若不是陆杨时不时拖着孟良平去跑一跑，身体这样长时间下去，肯定是要坏的。 想到在另一边住着的何照玉，陆杨更是头疼，那边也是卷得厉害。 孟良平虽然也熬夜，但脸色和精神看着比何照玉要好不少。 想了想，陆杨决定一会把两人邀出去放松放松，省得天天精神紧绷地温习。 这样紧绷着看书，陆杨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进去，反正他肯定是看不进去的。 现在是六月中旬，距离乡试还有段时间，两人慢慢调整过来，总归不会影响到乡试。 这会陆杨把弓箭放回原处，穿好衣服，准备回舍房。 刚走了一半路，陆杨便见到了被几人围在中间的李悟。 陆杨对李悟这人倒是没什么其他想法，见人看过来，便笑着跟几人打了声招呼。 李悟伸手稍微推开身旁的朋友，往前走了几步，笑道：“为方兄这是刚练完箭回来？” 第192章 上次买了也没啥用 陆杨额间还带着细细的汗水，右手正在慢慢揉捏着左手，闻言，笑道：“嗯，刚从射圃那边回来。” 李悟微微点了点头，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陆杨。 他笑得有些古怪，眼神却是十分地明亮。 “听说跟乡试有关，为方兄要看吗？” 陆杨看了一眼李悟，随后低头看向他递过来的一叠纸。 他的视力不错，清楚地看到了上面写着乡试考题四个大字。 陆杨猜想应该是类似于模拟考题的那种。 不过也有可能是李悟从哪弄来的乡试考题，或许是真的也说不准。 李悟的态度不明，陆杨本来对这些也不稀罕，他抬头看向李悟的眼睛，摇头道：“不了，多谢李兄好意。” 说着，陆杨跟李悟几人说了句先行告辞，便绕过几人往舍房那里走。 李悟转头，看向陆杨离去的身影，倒也没说什么，走回去继续跟几人讨论手里拿着的考题。 陆杨回到房里时，孟良平正在奋笔疾书，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陆杨也不过去看，拿棉巾出去擦了把脸后，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随手拿过《礼记》翻看起来。 房间里很是安静，外面还有清脆的鸟叫声，陆杨看得倒是投入。 孟良平停笔时，扭了扭脖子，这才发现陆杨回来了。 他笑道：“你去练箭时，照玉兄过来了一趟。” “嗯？”陆杨抬头，看向孟良平，眉眼带着一抹笑意，“照玉兄舍得出来了？” 孟良平把笔放下，又把刚写好的文章放到一旁，边收拾桌上的东西，边回：“他说有人弄到了乡试的考题，问我们要不要也去买一份。” 陆杨一听这话，便想到了李悟刚刚递到他面前让他看的东西，他眉头微微皱起，有些奇怪地问孟良平。 “裴安兄，你刚说的那考题，是每次乡试前都会有的？” 孟良平点头，“有，我之前也跟别人一起买过，有些贵，二两银子一份。” 陆杨若有所思，想了想，便问：“有用吗？” 孟良平无奈，摇头道：“有用的话，我上次就考过了。” 第193章 焦虑 上次买考题有多欢心，这回就有多烦心。 孟良平喝茶都能喝出酒水的架势，可见心里是有多么愤愤不平。 陆杨放下茶杯，说：“那考题也就是买来安下心的，哪能当真呢，若是真的，怕到时你也该慌了。” “这倒是。”孟良平顿了顿，把茶杯放下后，看向陆杨又说：“那为方你的意思是不买？” 陆杨看着两人，笑道：“你们决定就好，我都行。” 一旁的何照玉闻言，叹道：“我看也别买了，浪费那个钱作甚？” 虽说他之前听到时也有些蠢蠢欲动，但这会听到陆杨的话后，倒是有些不敢买了。 孟良平刚想说话，雅间门便被人敲响了。 点的东西到了。 何照玉这会精神一震，立马坐直了身子，应道：“进来吧。” 雅间门一开，便有几个端着托盘的侍女走了进来。 不到片刻，侍女们又一一退去。 陆杨看着面前的那碗绿豆冰沙和冒着冷气的酸梅汤，周身都觉得凉快不少。 何照玉这会已经迫不及待地端着酸梅汤喝了几口，一边舒服地叹着气，一边摇头晃脑的，显然是喝上头了。 孟良平比何照玉要斯文一些，喝了两口酸梅汤后，又拿起勺子舀了满满一勺冰沙进嘴。 他眉头先是微微一皱，随后放开，神情有种说不上来的放松和愉悦。 陆杨先是喝了口酸梅汤，酸酸甜甜又冰冰凉凉的感觉瞬间在嘴里横冲直撞，最后落入腹中，抚平了心中的燥热。 陆杨轻轻喟叹了一声，实在是爽。 他抬头看了眼孟良平和何照玉，这两人这会已经吃得头也不抬一下，陆杨也顾不上什么，放下酸梅汤后，便开始吃起了绿豆冰沙。 冰沙绵软，入口即化，带着绿豆的清香和丝丝甜味，让陆杨又舀了一口进嘴。 这么吃了几口，呼出的气都是冰凉的。 陆杨怕吃多了肚子难受，吃了一半就把冰沙放到一旁，夹了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咬了一口。 这一吃，倒是让陆杨有些意外。 这包子是热的，但是吃到嘴里又是带着丝丝凉快。 他仔细看了看，发现里面的肉馅带着一些绿，想到刚刚那股往上冲的凉气，陆杨就知道这里面放的肯定是薄荷。 倒是不错。 陆杨吃了两个包子，又吃了些凉菜，最后才放下筷子，端起酸梅汤慢慢喝着。 何照玉吃完绿豆冰沙，见陆杨吃包子吃得这么开心，便拿起筷子夹了个包子咬了一口。 他眉头一皱，随后又放开。 咽下嘴里的东西后，他看向孟良平，“裴安兄，你尝尝这包子。” 孟良平点头，也没有问什么，夹起一个包子直接咬了一大口。 他愣了愣，咽下之后才问：“怎么这么凉快？” 陆杨笑道：“里面放有银丹草。” “哦？难怪了。”孟良平恍然大悟。 孟良平吃了一个包子后就没有再吃了，他直接把一碗冰沙吃完了。 而何照玉吃完冰沙，这会正在吃第三个包子。 陆杨看着，微微皱起眉头，说：“照玉兄，你别吃多了。” 何照玉摆手，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他才说：“嗯，吃完这个就不吃了。” 陆杨闻言，也没有再说。 孟良平看了一眼何照玉，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说：“为方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省城？” “我打算七月下旬过去，裴安兄你们是什么想法？” 孟良平点头，“我与你一起吧。” 何照玉也在一旁表示，到时候一起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陆杨点头，开始把话题引到睡觉上。 他看了眼孟良平和何照玉的黑眼圈，道：“这乡试就快到了，你们如今这个身体，可不太行。” 乡试一考就是几天，没有强壮的身体，怎么熬得下去。 孟良平和何照玉哪里不知道。 两人互相看了看，最后孟良平说：“以后跟你一起好好锻炼，早点歇息。” 何照玉也点头，“我也是。” 醉春风这一趟来得值，孟良平和何照玉回去之后，当真按照自己答应的来做。 虽也挑灯夜读，但至少不会熬得太晚。 陆杨去锻炼时就把两人喊上，两人倒也守信，次次都跟着去，只是因着有段时间疏忽了运动，两人刚开始腰酸腿疼的，过了阵子才缓过来。 如此进行了半个多月，陆杨也打算回家住段时间。 给在永州府的高敬平和陈德仁写了封信，提了下前往省城的日子后，陆杨就开始麻利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养养身子。 孟良平见陆杨如此，心里也有些犹豫，但想到家里的情况，还是放弃了。 他娘子还大着肚子呢，家里还有小孩，他回家的话，家里人也忙，顾不上他，他不像陆杨这般轻松。 想到这，孟良平看着正在整理桌面的陆杨，笑道：“为方你倒是轻松。” “怎了？” 陆杨转头看向孟良平，见孟良平眉间有些愁绪，想了想，便问：“嫂子身体还好吧？” 孟良平点头，“挺好的。” 陆杨“嗯”了声，也没有再问孟良平家人的事，只是说：“裴安兄你心里有事？” 孟良平顿了顿，过了会才说：“也不算是事吧，就是家里人对我这次乡试挺看重的。” 乡试三年一次，他这次不过，又得等三年。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个毅力再熬三年。 陆杨闻言，也不收拾桌上的东西了，直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他看向神情微微苦涩的孟良平，语气里带着一丝安慰。 “裴安兄你也别想这么多，好好考就行，别还没考，就开始焦虑了。” 孟良平眉头最近皱得频繁，眉间的痕迹比以往也要深些。 或许也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些，所以等陆杨说出焦虑这词时，他是有些愣住的。 陆杨说完之后，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孟良平回过神，有些不可思议。 “我焦虑了？” 他倒是觉得自己状态比之前熬夜温习的时候还要好。 毕竟天天锻炼，精神、脸色方面确实要强一些。 可陆杨却说他焦虑，孟良平十分不解。 第194章 要不要帮忙 陆杨没有点头，只是看了眼孟良平微微皱着的眉间，说：“裴安兄你自己没发现吗？你现在正在皱着眉。” 陆杨伸手点了点自己的眉头，示意孟良平自己摸摸看。 孟良平伸手一摸，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放下手，叹道：“难怪我最近睡得不好，白日里也时不时地头疼，估计是想得太多了。” 陆杨听了，却是疑惑：“我晚上没听到动静啊，裴安兄你装睡？” 孟良平摇头，“不是装睡，就是睡睡醒醒，怕翻身太多吵醒你，就没怎么动。” 陆杨语气一沉，“什么时候的事？” 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孟良平想了好一会，才说：“前阵子吧，具体哪天我也不记得了。” 陆杨一听，这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压力也不是他说一说就能消失的，关键还是要看孟良平。 想开了，自然就不会有压力了。 只是...... 陆杨看孟良平这样，估计是很难自己想开了。 想了想，陆杨问道：“裴安兄你上次也是这样？” “嗯。”孟良平倒是没隐瞒，“上次也有，只是好像没这次这么严重。” 陆杨倒是理解，第二次比起第一次，压力肯定要大些的。 想了想，陆杨提议：“要不裴安兄你也回家住两天？” 孟良平摇头，“不了，家里事多，回去也是给他们添麻烦。” 陆杨笑了下，“也就回去住两天而已，能添什么麻烦呢？” 孟良平倒是被陆杨说动了，神情开始犹豫。 陆杨趁热打铁，又说：“裴安兄你这样肯定是不行的，若是可以，好好跟家里人聊聊，别把自己压太紧了。” 这回孟良平倒是没拒绝，想了想就点头了。 “我过两天回去看看。” “好。” 陆杨今天只是收拾东西，明日才回家。 他约了刘开毅几人到茶楼吃饭，一会就得走。 刘开毅几人府试已经过了，就等明年的院试了。 陆杨上次给几人送了礼贺喜，这会打算在去乡试前，与几人聚一聚。 把东西收拾好后，也到巳时了。 陆杨跟孟良平说了一声，便拿着折扇出了门。 陆杨到茶楼里时，刘开毅几人还未到。 按照刘开毅几人的口味，陆杨点了些凉菜，也要了几份冰冰凉凉的酸梅汤。 陆杨也没等人，一边欣赏窗外的景色，一边喝着酸梅汤，简直快活。 刘开毅几人跟着小二来到二楼雅间，一开门就看到陆杨这副模样，简直让人眼热。 刘开毅率先走到陆杨身旁，看了眼陆杨端着的酸梅汤，又看了眼桌上的东西，叹道：“为方兄，你真是享受。” 这里没外人，他扯了扯有些紧的衣领，凉快了些后，便坐到陆杨旁边，端起酸梅汤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 “爽快！” 陆杨笑着看了眼刘开毅，然后看向孙元生和冯宝来。 “这酸梅汤也拿来一会了，你们快喝。” 孙元生和冯宝来点头，走到一旁坐下后，便急忙把手里的扇子放下，端起酸梅汤就喝了两口。 陆杨已经喝完了，把碗放下后，便看向三人有些微红的脸颊。 三人额间的碎发还是湿的，可见外面有多热。 陆杨也没有说话，先是给三人倒了杯凉茶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 三人喝得快，不一会就喝完了。 刘开毅放下碗，恢复了元气，哈哈笑道：“我们出来时遇到了夫子，夫子听说是与你见面后，让我们跟你说一声，记得去卖卷场那买答题用纸。” 陆杨点头，笑道：“我记得呢，明日一早便过去。” 参加乡试的考生太多，原本这个准备答题用纸的手续应该是在考场内进行的，但是为了节省时间，通常就是由他们这些考生自己准备。 陆杨心里也记着这事，前些日子就跟孟良平和何照玉两人约好明日一早过去买答题用纸。 刘开毅闻言，点头，“记得就好，我看夫子一脸严肃，生怕你给忘了。” 夫子一片好心，陆杨自是记得，他笑道：“一会你们回去给夫子他们也带些酸梅汤，让夫子他们也消消热气。” 刘开毅点头，“行。” 就在陆杨和刘开毅说话的时候，孙元生和冯宝来已经吃起了凉菜。 边吃边听，神情悠闲。 刘开毅扭头一看，连忙说：“你们给我留点，我还什么都没吃呢。” 孙元生“哎”了声，笑了笑，说：“还有，给你留着呢。” 冯宝来也笑道：“放心吧，哪能忘了你呢。” 刘杨看着三人，有些无奈，“一会让小二再上些，不过你们也别吃太多了，晚点该吃饭了。” 刘开毅边吃边点头，等咽下嘴里的东西后，才说：“唉，最近夫子管得严，好久没吃这些小菜，怪有些想的。” 他们过了府试，明年就要参加重要的院试了，他们紧张，夫子也紧张。 加上夫子还要准备乡试的事，上课少，但是课业却比往常要多不少。 现在离夫子说要交上去的日子还有几天，他还有一大半课业没做完呢。 想到这，刘开毅吃东西也吃得不香了。 一旁的孙元生和冯宝来也是这样，动筷的速度都比刚刚要慢上不少。 陆杨看着三人略有些疲倦的神情，想了想，便问：“你们这是怎了？” 刘开毅有气无力地说：“唉，课业没写完呢。” 孙元生也点头，“我也是。” 一旁的冯宝来叹了一声，有些飘忽地说：“我已经熬了几天了，应该能在三天后写完。” 陆杨疑惑，“夫子这是给了你们多久的期限呢？” 刘开毅不说话了，神情有些怪异，显然是有些心虚气短。 孙元生轻咳一声，回道：“给了半个月，只是我们做题做得慢，思考得也久了些，慢慢下来，堆积的课业就多了。” 陆杨了然地点头，想了想，问他们要不要帮忙。 刘开毅犹豫了一瞬，“这，这不好吧？” 孙元生和冯宝来也是有些迟疑。 陆杨笑道：“不懂就要问，夫子知道了也不会说你们的。” 刘开毅一听，顿时喜笑颜开。 “行！那我现在去把那些课业拿过来。” 陆杨摇头，“急什么，吃了饭我跟你们过去，刚好见见夫子。” 第195章 乡试近在眼前 因着有事，陆杨也不等到午时了，直接就让小二上些开胃的菜。 菜大多都是酸口的东西，陆杨原本就喝了一碗酸梅汤，肚子不是很饿，随便吃了些菜压了压肚子就没有再吃。 刘开毅几人显然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出来了，吃得非常香，陆杨看着，不知不觉也拿起筷子稍微吃了些。 怕吃多了肚子难受，陆杨就捧着凉茶一边喝一边看，时不时与几人说两句话。 几人吃饱喝足后，也端着凉茶慢慢喝着，顺便消消食。 陆杨记着几人喝的酸梅汤，也没点几个菜，这会全进了三人的肚子。 他笑道：“你们吃这么多，不难受？” 刘开毅摸着自己吃饱了的肚子，叹道：“现在不吃，又要过段日子才能吃了。” 孙元生和冯宝来瘫在一旁点头，慵懒得不想说话。 陆杨看着三人有些昏昏欲睡的神情，轻笑道：“你们可别睡着了，一会还得回学堂呢。” “哎，这天就容易瞌睡，看书也不得劲。” 刘开毅懒懒地叹了一句，带着颇有些看穿世俗的悠长语气。 孙元生和冯宝来点头。 孙元生半阖着眼，说：“可不是，做题做着做着眼睛就不听话了，唉，难。” 冯宝来这会已经没动静了，仔细听还能听到些细微的呼噜声。 陆杨失笑地看着三人，“我看你们就是缺少锻炼，等过去我给你们弄个必做事项，你们到时候照着做，肯定不会再这样贪睡了。” 陆杨猜想几人这么容易瞌睡，除了夏乏的原因，还有运动不足和睡眠不好的因素。 想着刘开毅几人明年就要参加院试，这个状态可不行。 运动促进睡眠，睡得好了，看书自然也能更有精神。 不然昏昏沉沉地看书，能看得进去才怪。 见孙元生和刘开毅两人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陆杨也有些无奈。 这样坐着睡，到时候起来不腰酸背痛才怪。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碗碗盘盘，想了想，就让小二先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他等会就把几人喊醒。 小二看着正睡着的几人，也不敢把动静弄得太响，等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时，也过了好一会了。 陆杨也不管几人睡得有多香，直接起身先去把刘开毅喊醒。 陆杨摇晃了两下刘开毅的肩膀，见人还没醒，便看了一眼冯宝来和孙元生，喊道：“启恒兄，该起来了，课业还没写完呢，夫子知道要生气了！” 刘开毅还在做着美梦。 正梦到自己把做好的课业交给夫子，夫子正夸他做得不错，就见夫子脸色一变，说：“启恒，课业没写完，还睡什么睡，赶紧醒来。” 刘开毅一惊，吓得猛地睁开了眼睛，等看到陆杨近在眼前的脸时，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他拍拍自己跳得过快的心脏，惊道：“为方兄你这是做什么？” 陆杨有些无辜，“我喊你起来啊。” 见刘开毅已醒，陆杨又去把孙元生和冯宝来喊了起来。 两人没有刘开毅这么折腾，摇晃了几下就醒了。 刘开毅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神情一直有些蔫。 这会陆杨付完钱走出茶楼，见刘开毅无精打采的样子，便看了眼孙元生和冯宝来，无声地问怎么回事。 孙元生摇头，表示不知道。 一旁的冯宝来说：“从出来就这样了，问也不说，不知道怎么了。” 刘开毅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陆杨几人，又幽幽地叹了一句。 陆杨看不过去，便问：“启恒兄这是怎了？” 一直在茶楼门前站着也不是个事，几人一边往学堂那里走，一边闲聊。 刘开毅微微摇头，“做了个不好的梦。” 说着，刘开毅就开始跟陆杨几人说起了梦里的事。 陆杨听着，神情也有些怪异，不知不觉便加快了脚步，转而走去了孙元生旁边。 刘开毅说完，一看，疑惑道：“为方兄，你这是什么时候走到前面去了？” 陆杨哈哈笑了两声，“是你走太慢了。” “是吗？” 刘开毅一时间也不确定了，不过他也没多想，连忙快走几步，追上陆杨几人的步伐。 第196章 路费 秦夫子摆手，好笑道：“放心吧，老夫明白，你也是。” 秦夫子顿了顿，看着陆杨的眼睛里有些微光。 “为方啊，老夫最欣赏你的，就是你这份淡然，能够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老夫希望你以后能一直保持这份淡定从容，处事不惊。” 陆杨心头有一丝触动，他起身拱手道：“夫子放心，学生定不会辜负夫子期待。” 秦夫子点头，笑道：“你坐下吧，老夫与你说些事，往后......” 秦夫子轻微地叹了声，却是没有再继续说，而是话锋一转，说到了乡试上。 “你这是头一次，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这人一多，事也就多了。老夫在省城那边也认识几个好友，你现在住处若是没打算，老夫给他们写封信，让他们给你安排安排，可好？” 陆杨连忙摇头，“夫子，学生之前已经跟人说好了，学生在省城那边有地方住呢，夫子不必担心。” 秦夫子点头，脸上全是欣慰的笑意。 “那就好，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如此，老夫也不担心你了。” 两人说了会话，陆杨让秦夫子注意身体，别太操心后，便与秦夫子告别，离去前还提醒秦夫子早点把酸梅汤喝完，不然晚点就没有那股凉气了。 秦夫子自然是笑着应好。 等陆杨走后，秦夫子揉了揉眉间，看见茶几上的竹筒后，才笑着拿起竹筒，打开盖子喝起了酸梅汤。 陆杨到刘开毅几人的舍房时，几人已经坐在书桌前，正在奋笔疾书，听到脚步声才知道陆杨过来了。 刘开毅放下笔，连忙抬头看向陆杨，问：“为方兄，夫子说什么了？” 陆杨也不着急回去，便坐在那张空着的椅子上，跟刘开毅说话。 “夫子说，你们的课业可以晚两天再交。” 刘开毅蹙起眉头，眼里颇有些震惊。 “什么？夫子真这样说了？” 陆杨掀起眼皮瞥了眼刘开毅，点头笑道：“我跟夫子说了你们的情况，夫子就这样说了。” 第197章 卖卷场 翌日一早，陆杨三人便出了门。 临近乡试，县衙这边隔段时间就有去省城赴考的生员过来领路费。 陆杨三人过来也不是个稀奇事。 三人过去把姓名，籍贯及祖上三代等信息报上，等衙吏核对后，一人领到了三两银子。 这三两银子中，不仅包含了买答题用纸的钱，还包括路费和住宿费等，算下来的话，这三两银子省着点可能够，但加上打点交际什么的，那就不够了。 好在陆杨几人也不愁。 陆杨是自己家里有点钱，何照玉和孟良平除了家里攒了些小钱外，还有族里的资助，所以也是不担心的。 三人出来得早，这会太阳还不是很热。 何照玉乐呵呵地摸着怀里的荷包，走路都带风。 孟良平松了口气，笑道：“等把事情处理完，接下来好好等开考就行了。” 陆杨点头，想起昨日夫子说乡试住处的话，他笑道：“承泽兄又提了一遍，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 说来也巧，陆杨昨天给高敬平写信，今儿早上就收到了高敬平让人送来的信。 信上问陆杨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刚好也提了一下让孟良平和何照玉两人一起住他那院子的话。 信陆杨没有回，毕竟他昨天写的信，这会应该高敬平也收到了。 陆杨心里正想着事，孟良平与何照玉对视了一眼，便笑道：“我们也是沾了为方兄你的光了。” 陆杨摇摇扇子，叹道：“说那话作甚，承泽兄也是把你们当朋友的。” 何照玉哈哈笑道：“那倒是，到时候见了承泽兄，可得好好谢谢承泽兄。” 省城到时候来的生员有多少，何照玉想也知道，到时住的地方肯定是少之又少。 就算能住人，估计也是那些离考场很远的地方。 这事孟良平深有体会。 他点头，郑重道：“是要好好谢谢承泽兄，我上次去得不算晚，离开考还有十天呢，县会馆那却是住满了人，最后我只好跟别人一起租了个偏贵的小院子。” 省城有省辖州县会馆，免费居住，不过得去抢。 孟良平之前还以为自己提前了这么多天去，肯定能占到位置，没想到人家比他还早。 陆杨轻笑道：“承泽兄那院子离考场还算近，到时候我们也不用去担心住所的问题。” 陆杨顿了顿，又说：“裴安兄你们接下来好好温习就行，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发。” 陆杨跟高敬平说的时间是七月二十日一早出门，第二天到永州府与他们会合，然后再一起去省城。 孟良平和何照玉也知道这个出发的日子，闻言，两人点了点头。 “行。” 卖卷场离县衙有些远，三人边说着乡试要注意的事情，边往西南方向走。 孟良平毕竟有经验，说了很多陆杨没注意的事，比如他们进场时是凌晨，那时天微凉，衣服要记得多备一件，到中午时，天燥热，记得提前脱衣服，免得影响了考试。 再来就是油布，晚上冷了可以用来盖，下雨了可以挡风挡雨，这是必须要带的。 孟良平说了很多，有些是陆杨和何照玉自己能想到的，有些是没想到的。 两人听得直点头。 孟良平说得也过瘾，直到到了卖卷场的门前，他才意犹未尽地闭上嘴。 陆杨给孟良平扇了会风，笑道：“裴安兄辛苦了，一会我们办完事去喝点酸梅汤解解热。” 孟良平微微咽了咽口水，嘴巴是说得有些干了，他也没有推辞，点头笑道：“好。” 何照玉也给孟良平扇了扇风：“辛苦裴安兄说这么多了，一会去茶楼得多吃些。” 孟良平笑着推开陆杨两人，“行，我们先过去把答题用纸买了。” 陆杨点头，给自己扇了会凉风缓了一下后，便跟孟良平两人走了进去。 一进去，陆杨几人就注意到了一旁正排着队买答题用纸的生员们。 不多，只有三人。 陆杨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就走过去排队。 答题用纸要买三份。 每场各用一份。 其中第一场和第二场分别有草稿用纸七页和誊真用朱线纸十四页。 第三场比前面两场要多些，草稿用纸八页，誊真用朱线纸十六页。 草稿用纸第一页有“草稿起”三个字，最后一页则是“草稿终”三字。 而誊真用朱线纸每页有十二行，每行能写二十五字。 买答题用纸时，陆杨几人还得跟卖卷场索要证明书。 证明他们买的确实是卖卷场出售的官制纸，不然到时提交给收卷局时人家不受理。 这事弄得很快，片刻后，三人就从卖卷场走了出来。 陆杨怕身上出的汗把证明书弄湿了，就把它折了一下卷好放到荷包里。 孟良平和何照玉见此，也跟着照做。 这会正是巳时四刻，陆杨抬头眯着眼看了下太阳，然后看向孟良平两人，提议先去茶楼吃饭，吃完回县学。 知道陆杨今天要回家，孟良平和何照玉也没有推辞。 到茶楼雅间坐下后，陆杨直接要了几份冰饮，其他的让孟良平两人自己点。 “你们想吃什么就点，我是吃不下别的了。” 他现在就想吃些冰凉的东西，缓缓心头的燥热。 孟良平和何照玉正摇着扇子。 闻言两人摆摆手，也说吃不下什么东西。 陆杨也没有勉强，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又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不到一会，陆杨点的东西就到了。 三分冰沙加上三份酸梅汤。 陆杨拿到之后，也顾不上跟孟良平两人说话，端起酸梅汤就咕咚咕咚喝了一半。 这会连毛孔都感觉到了爽快，他缓缓呼出一口凉气，烦闷都没了。 陆杨看了一眼旁边的孟良平和何照玉，见他们头也不抬地端着冰沙开吃。 他也连忙放下酸梅汤，舀了几大口冰沙进嘴。 三人出茶楼时，神情是愉悦的。 因着腹中一股凉气，三人出门时还有说有笑的，等快到县学时，三人一头汗水，话也不说一句，闷头往前走。 何照玉与陆杨两人分开时，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只好摆摆手，就快速往舍房那里走。 陆杨两人也是，一进房门，陆杨就把衣领扯开了。 孟良平直冲衣柜，拿着一套衣服就往外面走。 陆杨拿起一旁的茶壶，先是喝了两杯凉茶，才收拾东西去冲了个冷水澡。 第198章 大哥你这臂膀厉害了 下午回家，陆杨也不打算睡午觉了，洗完澡就瘫坐在椅子上看书。 孟良平看了一会书，又练了会字，实在是有些扛不住，跟陆杨说了一声，就躺在床上睡了。 陆杨看了一会，视线也开始迷糊起来。 他放下书，起身直接往床上一趴，身也没翻，直接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孟良平起来，他看着周围变得有些灰暗的房间，一时间有些恍惚。 怀疑自己是不是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他下意识看了眼陆杨的床位，见陆杨还在睡着，脑子迷糊了一下，然后突然便清醒了过来。 孟良平连忙穿鞋走到陆杨床边，喊道：“为方兄你快醒醒，天色不早了。” 陆杨在孟良平起身的时候就醒了，只是他脑子有些沉，没睁开眼睛而已。 闻言，他“嗯”了声，含糊地说：“裴安兄莫急，我缓缓就起来。” 睡得沉，身子都有些犯软。 陆杨闭眼缓了一会，才懒洋洋地起身。 他看了看窗外，又坐了会，才起身换衣服。 孟良平去外面洗了把脸，回来见陆杨已经起来，便松了口气，走到一旁给两人各倒了杯凉茶。 “过来喝口水吧。” 陆杨点头，“我先去洗把脸。” 热天睡觉醒来脸上有些油，陆杨洗完顿时舒服不少。 回房喝了两杯凉茶后，陆杨便拿竹筒装了半筒凉茶。 把箱笼背好，陆杨拎起放在床上的包裹就跟孟良平道别。 “裴安兄，我先过去等我大哥了。” 孟良平起身，想送送陆杨。 陆杨连忙制止：“不用送，我这就走了。” 这会虽是阴天，但也是闷热得很，来回折腾一趟，孟良平估计又要去擦遍身子了。 孟良平也没有坚持，“那你路上小心点，跟我向陆大哥问个好。” 陆杨点头，“好。” 孟良平没有再送，站在屋檐下看了一会，见陆杨走远，才转身回房。 陆杨手上拎着两包行李，一包是换下来的衣服，另一包则是两套干净衣服，不多，所以也不重，走路也轻快些。 他到儒学门时，外面一辆马车也没有。 陆杨便找了个显眼的地方站着。 他抬头看了眼被乌云遮住的太阳，心想可别半路下大雨了。 刚这么想，陆杨就听到了陆柏的声音。 “小弟，这！” 陆杨转头一看，就见陆柏正缓缓停下马车，一脸笑意地招手。 陆杨一笑，连忙走过去，然后把手里拿着的竹筒递给陆柏。 “大哥你喝两口，都是新的。” 陆柏摇头，“车里有水，我刚喝了，不渴。” 陆杨闻言，也没有坚持，拉着自家大哥的手，脚一用力，就上了车。 因着怕下大雨，陆柏也没有多逗留，直接转了个头，就往城外的方向赶。 这天热，陆杨也不打算买东西回家。 车里闷，陆杨就坐在车门那，撩起车帘，一边拿着扇子时不时给陆柏扇几下，一边说话。 “大哥，娘他们没生气吧？” 陆柏穿着一件马甲，手臂上的肌肉一动就鼓起，可把陆杨给羡慕坏了。 陆柏毫无所知，看了眼天边的乌云后，才回道：“没呢，娘买了些菉豆，熬成菉豆汤正放在水里冰着，你回去喝两口解解渴。” “好。” 陆杨又看了眼陆柏泛着光泽的手臂肌肉，没忍住夸了一句。 “大哥你这臂膀厉害了。” 陆柏扭头一看，见陆杨有些眼热，还特地曲着手臂鼓起来逗他。 “好看吧？” “好看！”他也有，就是没这么大块。 陆杨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悠悠地叹了一声。 陆柏被陆杨一脸可惜的模样逗得哈哈笑了起来，好一会没说话。 陆杨挑了挑眉，有些意外陆柏笑得这么开心。 他看着天边像是要压下来的团团黑云，心里有些担心。 “大哥，我看这天有些不对。” 陆柏点头，他也看到了。 “没事，能到家。” 说着，陆柏手一动，马车的速度又提了上去。 陆杨这会也用不着扇子了，起风了。 好在风不算大。 他伸手紧抓着车厢，提议道：“大哥，可以再快点。” 陆柏点头，这会也没顾忌了，直接挥鞭。 马车颠簸，陆杨却是看着天边的黑云有些犯愁。 “大哥，你看这雨会下几天？” 今天是七月十二，可别下太久，到时候路上泥泞坑洼多，不好赶路。 陆柏想了想，沉声道：“没事。” 陆杨却心一沉，想了想，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马车快到大河村时，大风刮了起来，卷着地面的尘土专往人脸上撞。 “大哥......” 陆杨刚想让陆柏慢点赶路，免得看不清楚路出了意外，却是被风糊了一嘴的土，他正往外吐着口水，就被陆柏一把推了进去。 陆柏捂着嘴大声喊道：“把车门关好，别出来了。” 陆杨听话地把车门关上，然后打开包裹，给陆柏递了一件衣服。 “大哥蒙着，挡一挡。” 陆柏也空不出手来，他放慢速度，刚想接过来自己随便绕一绕，应付了事。 突然就被衣服包住了头，最后脸和鼻子也包了起来，只露着一条眼睛缝。 “谢了杨子。”陆柏闷闷的声音从衣服下面传来。 陆杨闭着嘴巴，没说话，把结绑好后，陆杨坐了回去，这时才说：“大哥莫要这样说。” 陆杨顿了顿，感觉马车速度慢下来后，心里也松了口气。 “大哥，一会换我来吧。” “快到了，不用换。” 陆杨也知道快到了，毕竟他刚刚已经能看到大河村的村口了。 所以陆杨也没坚持。 不一会，豆大的雨点急促地拍打着车厢，陆杨眉头一紧，连忙转身想打开车窗，想看看到那了。 陆柏像是知道陆杨心里的想法一样，大声喊道：“进村口了，一会就好。” 陆杨这才放下了心，“那大哥你小心点，别着急。” “我知道。” 进了村口，离陆家也就不远了。 陆柏应完话没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 车上备有伞，陆柏这会浑身湿透，也用不着打伞。 他刚下马车，拿着缰绳打算去敲门，门就开了。 陆大石和陆松、陆榕正穿着蓑衣走出来。 “爹，你们怎么出来了？” 陆大石接过陆柏手里的缰绳，让陆柏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可别得了风寒。 这里人多，陆柏点头应了一声，就跑了进去。 陆杨这会打开车门，正准备打开油纸伞，就见陆榕从怀里拿出一件被保护得很好的蓑衣塞进了马车里。 “杨子，穿上，这个不容易湿。” 陆杨点头，任由着陆榕把油纸伞拿走后，便在车里穿上了蓑衣。 车上的东西只能等雨小的时候再拿了。 陆杨只把装着证明书的荷包塞进怀里，就下了车。 第199章 舒心 雨又大又急，睁开眼睛看前面都是灰蒙蒙一片。 陆大石让陆杨几人先进去，他一会要把马车拉到棚子那边避雨。 陆杨几人点头，连忙小跑着进去。 就算穿了蓑衣，陆杨的脚下也是湿了。 等换好衣服出来，陆杨才发现他爹他们已经把马车上的东西搬到了堂屋里。 刘晓见他出来，起身去伙房那端了一碗姜汤过来。 “你大哥喝了两碗，你也喝两碗。” “好。” 陆杨虽然没淋到，但也听话地喝了两大碗姜汤。 他放下碗，看了看堂屋，问道：“娘，大哥呢？” 刘晓指了指家里人洗澡的小房间，说：“在里面泡着呢。” 陆杨一听，这才放心。 陆松这会已经把陆杨的东西搬到了陆杨房里。 他从外面走进堂屋，笑着说：“娘，我看这雨应该要下好几天，杨子的东西都备好了吧？” 刘晓站在堂屋门口，看了会正哗啦啦下着大雨的天色，才转身走到桌前坐下。 “备好了，你爹前两天都给弄好了。” 陆杨看了眼陆松，喊了声“二哥”后，又看向刘晓，问道：“娘，爹给我备了什么？” 陆杨都参加过这么多次考试了，家里人都知道该备些什么东西。 闻言，刘晓就说：“给你备了些驱虫蛇的药粉，还买了些解渴消热的茶叶，到时候你爹说给你磨成粉带进考场里去。” 刘晓顿了顿，问陆杨：“你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家里有油布，陆杨想了想，还真没想到还有什么没准备的。 他摇头，“到时候娘给我备块油布就好，其他的也没什么了。” “行。”刘晓应了一声，起身去伙房准备晚饭。 等刘晓走后，陆杨看向陆松，笑道：“二哥有事要跟我说？” 陆松点头，脸色有些微的难看，“是这样的，省城那边的店铺我打算关了。” “怎么回事？” 省城那边的店铺不大，合作的酒楼也就一家，提供的酒也有数量限制，按理说也不应该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才是。 陆松看了眼陆大石的房门，微微探过身子，低声道：“还不是姓姜那小子暗中下手，酒楼那边突然就毁约了，甘愿把违约的银钱给我们也不愿继续跟我们合作。” 第200章 离别 几个小孩一听，连忙捏着鼻子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陆杨看着，两大口喝完绿豆汤后，便起身顺便把他们的碗一起拿到伙房那。 刘晓正在检查伙房里的东西，见陆杨进来，便问了句那几个小孩。 “都喝完了吧？” “喝了，被我一吓，都乖乖地喝了。” 陆杨笑着，把碗放到一旁的木盆里，准备洗碗。 刘晓关上橱柜，连忙走过去，把陆杨推到一旁。 “我手湿着呢，你别动。” 都是喝的汤水，容易洗，陆杨顺势站在一旁看着。 刘晓扭头看了一眼陆杨，想了想，轻笑道：“你这考完乡试，再不考虑就不行了。” 陆杨知道刘晓说的是什么，他点头，淡淡一笑。 “娘，我知道了。” 刘晓也不愿多说，知道陆杨不喜欢谈这些，她“嗯”了声，便转移话题。 “你嫂嫂她们那边想让你考完乡试之后，给几个小孩取个大名。” 陆杨愣了一下，想到自己取的名也不少了，便没有拒绝。 “行，这是准备要上学了？” 刘晓点头，“大家都知道你，这些年他们也攒了些钱，打算送几个小孩过去看看，若是能继续往下读，咬牙也要供。” 刘晓顿了顿，笑了下又说：“你也知道你哥他们认了些字，看着都跟以前不一样，他们说就算读不下去，认些字也好。” 陆杨点头，“是要认些字。” 刘晓“嗯”了声，“还有正晏他们，秦夫子让九月底带过去看看，你爹说想让几个小孩分开，怕都放一地不好好读书。” 秦夫子这段时间忙，陆杨也是知道的，他笑道：“秦夫子最近忙着呢，若是秦夫子这边不收，我跟陈夫子说一声，让陈夫子看一看。” 陆杨当初便跟秦夫子说了，公事公办，看得上就收，看不上不收也没事，可别顾着他的面子，把人收了。 好在铁蛋和二牛也够努力，基础打得不错。 但正晏那三个小孩，就有些说不准了。 刘晓点头，她天天在家，哪能不知道正晏那几个小孩的脾性，都是坐不住的。 她笑道：“我知道，这事你不用操心，我跟你二哥他们说一声就好，到时候看秦夫子那边怎么说。” “行。” 大雨下了三天，到第四天早上才开始变小。 陆杨天天盼啊盼的，太阳终于在七月十八那天冒头了。 陆杨还没激动，刘晓就激动得双手合十，对着太阳又是弯腰低头感谢，又是一阵念念叨叨的。 陆杨在一旁听了会，发现他娘嘴里嘀咕的，就是让太阳再坚持坚持，等陆杨考完乡试回来，到时再下个痛快。 陆杨啥也不敢说，被刘晓拉着也对太阳公公拜了又拜。 这天下午，刘晓在太阳快下山时，又对着太阳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一阵，让太阳明日记得回来。 陆杨听了一会，趁着他娘不注意，连忙回了房间。 下了这么多天的雨，路上坑洼和泥泞肯定是少不了的。 七月十九日，早上吃完早饭，陆大石和陆松两人就去了县城。 陆杨正在收拾东西，衣服得多带几套，薄被子也得带上，还有之前准备的那些东西。 七七八八的，跟陆柏要带去的衣服、被子一起放进马车之后，车里瞬间只剩下陆杨的座位以及伸脚的地方。 干粮准备带两到三天的量，天热，也是怕放不久。 还带了一袋子的米和各类豆子，还有一坛子的咸菜和几条肉干，到时候路上直接生火煮。 陆柏把东西又重新一一摆放好，弄了一会后，又给挪了点位置出来。 陆杨等陆柏下车后，探过身子看了看，直接竖起了大拇指。 “大哥厉害！” 陆柏嘿嘿笑了笑，说：“别高兴早了，娘她们还在弄吃的呢。” 陆杨与陆柏对视了一眼，突然便笑了起来。 “不行，我得去跟娘说一说，可别弄太多了。” 陆柏摆手，“那你去说吧，反正说了娘也不听。” 陆杨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陆柏，笑道：“那我就跟娘这样说，说是大哥说的。” 陆柏一愣，随后笑道：“那你说吧。” 陆杨也就是开开玩笑而已，哪会这样说呢。 他到伙房门口时，里面的各种味道直接扑鼻而来。 陆杨吸吸鼻子，走到刘晓面前，问道：“娘，嫂嫂们，你们这是在弄什么？好香啊。” 他看着大锅里正在煎着的猪肉渣，还有一旁放着的罐子，里面的猪油已经装了差不多一半。 刘晓看了一眼陆杨，让陆杨往后站站。 陆杨“哦”了声，后退两步后，就看到他娘舀了一勺盐放进了锅中的猪油里。 滋滋滋的声音响了一会后，又恢复平静。 刘晓等了一会，猪油渣也不捞起，直接倒进了罐子。 陆杨上前看了一眼，不解道：“娘，这是给我们带过去的？” 刘晓点头，“这半罐子也够你们吃了。” “哦。”陆杨跟着刘晓走了几步，才突然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娘，您别弄那么多吃的，我们到时候可以在路上煮。” 刘晓点头，“知道了，也没弄多少，就按之前说的来。” 陆杨这才松了口气。 陆大石和陆松回来时，脸色并不是很好，直接把陆杨和陆柏喊到了堂屋里。 陆杨看了看陆松，又看向陆大石，沉声问道：“爹，你们怎么了？” 陆大石叹道：“这下了这么多天雨，路不好走啊。” 陆松点头，接道：“我们去县城回来，路上泥泞得很，你们到时候注意些。” 陆杨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笑道：“爹没事，我们到时候走慢点就行了，不着急。” 陆柏也在一旁说：“爹放心吧，我们会小心的，而且路上还有杨子的几个同窗呢，我们会互相照应的。” 陆大石闻言，才放下心来。 “路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们好好互帮互助，遇到事也别慌。” “我们明白。”陆杨和陆柏同时应了句。 陆大石这辈子，最远也就是去过县城了。 省城是什么样子，他也只是听二儿子说过，毕竟没去过，想得也凶险些，生怕两人路上遇到事。 不过有同窗一起过去，陆大石心里的担忧总归还是要少一些的。 出门在外，银子少不了。 想了想，陆大石便说：“晚点我让你娘多准备些银子，你们分开放。” 陆杨和陆柏点头。 陆杨有件衣服，光暗藏的口袋就有七八个，根本不怕没地方放。 毕竟是出远门，陆大石说了很多，陆杨几人便听着，时不时地应两句。 不管怎样担心和忧愁，离别的日子总会到来。 二十日这天，天未亮，陆杨就起来了。 吃完早饭，陆杨回房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把东西都带上后，便去跟家里人道别。 第201章 他不能拿 陆大石该说的昨天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刘晓细细嘱咐了几句，便回房拿银子。 之前陆杨中招肚子疼的事隐瞒了陆大石和刘晓，但陆松几人是知道的。 陆松和陆榕把陆柏拉到一旁，说了好些让陆柏注意的话。 不止是入口的东西，还有在外触碰的东西，都要注意。 陆柏听得头脑发胀，但还是努力记住了。 等回到堂屋时，陆柏的神情都是恍惚的，只觉世间真是太可怕了，处处都是人心险恶，处处都是陷阱埋伏。 陆松和陆榕说的，其实也是李静和周寻芳晚上跟他们嘀咕的，都说女人细心，什么美人计，什么卖身葬父啥的，说得那叫一个逼真。 陆松和陆榕两兄弟昨晚翻来覆去的，噩梦连连。 赵梨花自然也嘱咐了陆柏，但说的却是没有李静和周寻芳两人那么严重，就是怕影响陆柏的休息。 不得不说，赵梨花还是有些了解自家相公的。 陆柏这会听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上了马车，陆柏才回了神，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陆杨。 陆杨一直注意着陆柏，见陆柏看过来，他挑了挑眉，跟陆大石几人挥挥手后，便坐了下来。 等马车走了一段路后，陆杨不解：“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这么奇怪。” 陆柏叹道：“你二哥他们跟我说了个事，我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陆杨有些好奇，连忙追问：“什么事？” 陆柏倒也没有隐瞒，毕竟这都是要让陆杨知道的事。 “你二哥说，出门在外，外面的景色虽好，但也要抵挡住诱惑，不能中了别人设下的埋伏。” 陆柏说完，开始一一展开细说。 陆杨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等陆柏说完后，陆杨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问道：“大哥，二哥他们这是被嫂嫂们提醒过了？” 什么美人计，金钱诱惑，鞋里藏针啥的，听着就不像是他二哥和三哥想出来的东西。 陆柏点头，“我听着有些道理的，到时候我们多多注意一下。” “好。”陆杨倒也认真地应了一句。 马车快到村口时，陆杨隐隐觉得前面有些不对劲，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前面，随后问陆柏。 “大哥，你看前面，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陆柏一看，也是觉得有些奇怪。 他嘀咕道：“确实挺多人，这是怎了？” 也没听爹娘说过今天村里有什么事情发生啊。 陆柏不解。 陆杨就更是迷糊了，想了想，他猜测道：“是不是村里有什么人要来？” 听陆杨这么一说，陆柏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是有些在迎接谁的感觉。” 只不过，随着马车越来越近，陆柏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低声道：“杨子，我觉得他们是来跟你道别的。” 陆杨一惊，越看越觉得自家大哥说得有道理。 毕竟若是要迎接谁，面对的方向应该是村外才对，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是面对着村里的。 陆杨刚这么想，就看到了正对着他们挥手的赵力。 这下子，陆杨就确定了，这些村民们聚在这里，真是为他们送别来的。 陆柏这会已经渐渐放慢了速度，把马车停到了村民们前面几步远的地方。 陆杨利落地下车，跟村民们笑着点了点头后，便走到赵力面前，笑道：“赵叔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怎么大家都聚在这里？” 赵力摸着胡子哈哈笑道：“我们这是来给你送祝福的。” 陆杨心里早有准备，闻言也不惊讶。 他看向一旁正对着他笑的叔叔伯伯们，笑着大声道：“今日谢谢各位叔叔伯伯们过来送我一程，小子都记在心里呢，谢谢大家！” 陆杨这边还算应对轻松，陆柏那就有些忙不过来了。 好几位村民正往他们车里送东西，有去庙里求的平安符，有自家弄的烧饼，有自家晒干的荷叶碎，都是些小东西，陆柏推也不好推。 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有些难办。 陆柏看了一眼，就见陆杨原本放脚的地方，已经堆了一堆东西。 他转头看着这些还想往车里放东西的村民们，叹道：“各位叔叔伯伯们，真的放不下了，再放杨子都上不去了。” 如此说了几遍之后，村民们才停了下来。 不过该送的都送得差不多了，陆柏也发现了，就算他不说，过一会村民们也是会自己停手的。 他看了眼正被村民们围在中间的陆杨，缓缓松了口气，准备去收拾车里的东西。 之前送礼的村民们这会涌到陆杨身旁，七嘴八舌地说着让陆杨路上小心的话。 陆杨对于这样的场景也算是有经验了，应付起来十分娴熟。 他连连点头，笑道：“多谢，多谢各位叔叔伯伯们的祝福，我们路上一定会注意安全的，谢谢大家的提醒。” 赵力站在一旁看了一会，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后，便看了眼身旁的赵束，让赵束上去说两句，让大家缓缓激动的心情。 这些年来，赵束一直被赵力带在身边学习处理各种事情，很多事情赵力不出面，都是让赵束去处理的。 在村民们心里，赵束说的话也挺有威信力的。 听到赵束说差不多了，村民们便自动地往旁边走。 陆杨松了口气，看向赵束，笑道：“多谢赵大哥了。” 赵束点点头，“路上小心。” 陆杨一笑：“会的。” 赵束说完，赵力便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绣着桂花的荷包。 陆杨心头一跳，看了眼赵力手上拿着的荷包没说话。 他收回视线，看向赵力。 赵力直接把荷包递到陆杨面前，神情认真中又带着一丝羞愧。 “杨子啊，我知道村里人之前对你们家也不算好，对你上学这事这些年也一直没有过钱财方面的资助，以前也是大家都穷，心里斤斤计较的，不识大体。” 赵力顿了顿，也没说让陆杨谅解的话，只是说：“这些钱是大家伙们一起出的，我知道你们现在肯定不缺这笔钱，但这也是我们的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陆杨虽有些意外赵力说的话，但这个钱，陆杨看到的第一秒就已经有了答案。 他不能拿。 第202章 被人坑了还得为人家数钱呢 像是看出了陆杨心里的想法，赵力淡淡地笑了笑，眼里流露出一丝真情实感。 “杨子啊，村里人以后也不求你帮什么忙，只是你若是考上了举人，那就不止是陆家的事了，这钱你收下吧，不然我们以后也不能安心。” 若是陆杨真考上了举人，就算陆杨不说什么，也不帮什么，他们大河村还是占了不少便宜的。 多的不说，就说家里的儿子闺女，以后成亲也更容易了，说不定还能攀上些富贵人家。 还有举人名下的免税田数额。 陆家这些年也就买过两次田，亩数加起来也就二十七亩，剩下的亩数，就算减去陆家亲戚那边的田数，还有多的。 陆家人仁厚，到时候肯定会给一些数额村里。 而且赵力非常看好陆杨。 以后若是陆杨中了进士，到时候要是把家里人接过去，村里的事总归也是要靠村里人帮忙的，不管怎么样，他们也是牵扯不清的。 他们得了好处，那自然也要有所付出。 过去了的事，赵力再提也觉得虚假，只能以后慢慢弥补。 赵力能想到的，陆杨自然也能想到。 他看了一眼周围正眼巴巴看着他的村民们，随后垂下视线，看向赵力手里的荷包。 过了会，陆杨短促地笑了下，说：“叔你这真是难为我了。” 赵力一笑，他能感觉到陆杨语气里的软化。 “叔不难为你，你拿着吧，叔会看好他们的，谁以后若是敢做坏事坏了大河村的名声，叔肯定不会放过他！” 陆杨眼皮动了动，他倒是没想到赵力这么相信他一定会考上举人。 他虽有信心，但也是不确定的，毕竟还没有拿到考题，他也不知道会不会考上。 不过...... 陆杨还是摇头了，他笑道：“叔，这钱您留着买田吧，到时候也能供村里有前途的孩子上学。” 赵力愣了愣，他刚刚明明听出来了陆杨态度的转变，怎么还是会拒绝呢？ 村民们也有些愣住了。 周围安静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的村民们情绪有些激动。 “杨子，你拿着吧，以前的事是我们做错了，我们在改了。” “是啊，杨子你收下吧。” 陆杨摇头。 他看着赵力身后的村民们，笑道：“各位叔叔伯伯们不要激动，我也不是别的意思，只是大家的日子我也是看在眼里的。” “陆家现在还供得起我，我拿着大家辛苦赚来的钱也拿得不安心，何不让赵族长用这笔钱买些良田，到时候供村里有出息的孩子们上学呢？” 陆杨这话倒是说得让村民们心里的心思动了动。 谁不希望自己家里能出一个秀才公、举人老爷，只是想归想，他们也得明白这条路到底有多难走。 村民们没再说话。 陆杨笑了笑，便看向赵力，“赵族长莫要担心，我都知道的，这笔钱您还是留着吧，说不准到时候，我还得再拿出一笔钱出来呢。” 赵力一听，倒是也不再坚持。 “那好，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陆杨点头，对着赵族长和村民们拱了拱手，“那我们就先走了。” 陆杨转身上车。 村民们自动往两边走，让开一条路让马车通行。 等到马车渐渐远去后，村民们围在了赵力身旁，问为什么不把钱给陆杨。 赵力看着前面变小直至变成一点的马车。 悠长地叹了口气：“人家不跟你们计较，你们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往后也别想着拿人家的名头在外面做什么坏事，若是让我知道，你们知道的。” 赵力看了眼身旁这些人，见他们不说话后，他也放缓了几分语气。 “你们知足吧，隔壁村可都羡慕着我们村呢。” 赵力顿了顿，又说：“往后你们也改改嘴碎的毛病，可别又得罪了谁。” 村民们闻言，心里不知道有多后悔。 有些从来没说过陆家坏话的人倒是庆幸当初自己没参与这些八卦。 而那些说过陆家八卦的人，这会脸色都白了，眼神都有些闪躲起来。 特别是站在人群后面的吴氏，这会都快吓晕过去了。 赵力看着这些人，心里何尝不是后悔。 “行了，都散了吧，以后管好自己。” 村民们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以后肯定不会再嘴碎。 见赵力就要离去，有村民问：“赵族长，杨子以后不会找我们算账吧？”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看向赵力。 赵力脸色一沉，骂道：“人家杨子可说了以后说不定要出钱供村里的孩子们就学，你们就木头脑袋，这些话都听不懂，还想着人家杨子找你们算账，我看你们真是被人坑了还得为人家数钱呢！” 赵力气呼呼地走了。 赵束留在后面，看着赵力的背影，提醒了一下这些被吓到的村民们。 “别担心，杨子不是那样的人，你们以后需得谨言慎行，可别做坏事。” “放心吧，我们肯定不会做坏事的。” 村民们一听，纷纷表示以后要多做好事，可不能再做这些缺德事了。 赵束点头，趁机又说了一些事，让村民们改改那些坏习惯。 ...... 陆柏探过身子回头看了一眼，见大河村已经看不到了，才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陆杨。 “杨子，你在想什么？” 陆杨摇头，笑道：“大哥，我什么也没有想。” 陆柏顿了顿，转头又瞥了一眼陆杨，怎么也不相信陆杨什么也没想。 陆杨挑了挑眉，解释了一句。 “真没想什么，就是想起了一句话罢了。” “什么话？” “世态炎凉甚，交情贵贱分。” 马车到县城城门前不远时，孟良平和何照玉两人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陆柏伸手挥了挥，等两人的马车动身时，便调转方向，往永州府的方向走。 马车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陆柏寻了个平坦又大的地方停了车，让陆杨去跟人打个招呼，他顺便弄一弄车轮上的淤泥。 陆杨下车，往孟良平和何照玉那里走。 三人也有段时间没见了，陆杨看了眼孟良平淡然平静的模样，又看了眼何照玉眼下的青黑。 他笑道：“看来裴安兄回家之后，心情不错。” 孟良平点头，认真地跟陆杨道谢。 “还得多谢为方你提了一句。” 有些事也不必说得太清楚，陆杨笑了笑，便看向何照玉，疑惑道：“照玉兄这是熬了几天了？” 何照玉摆手，一脸无奈，“没想熬，就是睡不着。” 陆杨同情地看了一眼何照玉。 三人也不打算多说，帮着把车轮上的泥巴弄掉后，便转身上了车。 因着路上的泥土松软，马车走不快，直至第二天申时，马车才到了永州府。 第203章 都是一家人，怎么不好意思 高敬平也早有预料，毕竟前些天下了这么多天雨，路上不好走，到得慢些也正常。 他天一早便让人去约好碰面的地方等着。 若是来得早，那他们今天就出发。 若是来得晚，便把人带到府里过一晚。 高敬平收到小厮的通报时，便让人下去准备几间客房，同时让伙房那边多弄些好吃的。 还让人去把陈德仁两兄弟请过来，就说陆杨几人快要到府里了，会在这里歇息一晚。 陈德仁两兄弟昨日住进了高府，就是为了出发时方便。 这会收到高敬平托人带过来的消息，陈德仁匆匆换了件衣服，与陈德义一起往高府大门走去。 高敬平和高父早已等在了府门前，陈德仁和陈德义跟高父打完招呼后，便跟高敬平一样，紧紧地看着前面。 不过一会，高敬平便看到了陆杨三人的马车。 他连忙看向高父，笑道：“爹，为方兄他们到了。” 高父摸着胡子，笑着点头，“放心吧，爹会好好说话的。” 高敬平这才放下了心，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马车还有好长一段路，高敬平便拼命地挥着手，笑得有些傻。 高父嫌弃地看了一眼高敬平，转而摸着胡子笑眯眯地看着前面那辆马车。 陈德仁也激动，他虽没有高敬平这么大动作，却也是涨红了脸，眼睛十分明亮。 马车一停，陆杨便下了车。 他看了眼与高敬平眉眼颇为相似的儒雅男子，拱手笑道：“在下为方，今儿要打扰高伯父了。” 高父爽朗地哈哈笑道：“小友不必这么客气，你既是承泽的朋友，那便是高家的贵客。” 两人正说着，孟良平几人也走了过来，与高父打招呼。 高父面不改色地又重复了一遍之前跟陆杨说的话。 陆杨愣了愣，随后看向正在给他使眼色的高敬平。 陆杨一笑，瞬间明了。 高敬平太久没与陆杨说话了，他轻咳一声，说：“爹，你在这里他们不自在。” 高父向来洒脱，闻言笑道：“急什么，我与几位小友一见如故，说两句就走了。” 第204章 一回不成，再来一回不就好了 晚饭十分丰盛，一看就是细心吩咐过的。 高父匆匆地来，说了几句话，喝了杯酒后，又匆匆地走了。 陆杨几人倒是吃得痛快，聊得也十分开心。 何照玉几人今晚睡得比平时都要沉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两杯小酒，心情舒爽放松，一觉睡到了天亮。 陆杨按照习惯早早起来，书都看了好几页了，才得到即将要出发的消息。 行李原本就放在车上，他也就是收拾收拾几本书和脏衣服就能走。 几人拜别高父高母后，便上了马车。 这会陆杨挤在一个小空位里，有些无奈，他叹道：“大哥，这车上的东西怎么越来越多了，我脚都放外面了。” 陆柏也无奈啊，“那能怎么办呢，高父太热情了，我也不好拒绝。” 闻言，陆杨倒是笑了起来，“那倒也是，估计裴安兄他们那也差不多。” 陆杨想得不错。 孟良平他们原本准备的东西比陆杨车里的要少一些，这会从高府出来后，车里的东西直接加了一倍。 几人这会也在叹高父实在是太会说了，盛情难却，最后竟被塞了这么多东西。 高敬平得知后，心里正乐呵，暗叹他爹做得不错。 若是他提的话，陆杨几人根本不会同意要这些东西。 所以他这会很是满意。 高父送的大多都是新鲜的吃食，路上吃了两天后，车里的空间也腾了出来。 路上陆杨几人也遇到过几辆去省城拼车的生员，几人只是相遇时打了声招呼，并没有停下来说话。 夜间不赶路，几人能借宿就借宿，不能借宿就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凑合一晚。 终于在陆杨几人黑眼圈越发浓重的二十六日中午，几人看到了不远处的省城城门。 出门赶路，条件艰辛。 若不是几人还稍微注意点卫生和形象，说是逃荒过来的难民估计都有人信。 陆柏望着前面高大的城墙和庄严肃穆的城门，眼睛更红了。 “杨子，醒醒，我们就要到了。” 陆杨也没有睡熟，只是闭着眼睛休息而已。 这会听到陆柏的话，他噌地一下就睁开了眼睛，眼里的光是前两天没有的。 第205章 听说有人好像买了题 一看何照玉那松了口气的模样，陆杨就知道他肯定是把这些话听进去了。 既然听了进去，想开也是迟早的事。 孟良平给陆杨倒了杯茶，放下茶壶后，便笑道：“好话坏话，对你有用就行了。” “那倒是。”何照玉刚想说什么，却是被门外迈步进来的两人吸引了目光。 他笑道：“承泽兄和子贤兄也来啦？” 高敬平点头，他看了看三人欢快的神情，笑道：“这么高兴，这是在聊些什么？” 陈德仁也有些好奇地看向陆杨三人。 陆杨笑道：“我一来就听到照玉兄跟裴安兄聊心事呢。” 何照玉一听，无奈道：“什么心事不心事的，我已经想开了，今晚就要睡个好觉。” 说着，何照玉便把孟良平和陆杨说的话跟高敬平两人说了一遍。 陈德仁若有所思，他看向何照玉，温声道：“照玉兄能这么想是对的。” 他也得想开点了。 陆杨看了一眼陈德仁，笑了笑后，便看向高敬平，问他们过来是有什么事。 高敬平与孟良平两人不算熟，想也知道不可能是特意过来找孟良平的。 估计是去了一趟他房间，见没有人，才找了过来。 陆杨也是没想错。 高敬平和陈德仁确实是过来找他的，见陆杨不在，才闻声寻了过来。 不过正好大家都在，高敬平坐下后，便说了另外一件事。 “前阵子，我爹找人去打听了一下主考官的情况。”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说着话的何照玉和陈德仁立即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高敬平，神情有些严肃。 乡试主考官有两人，一正一副，均是从京官中任命。 此次负责他们省的主考官便是陈景陈主事，以及关端彦关给事。 两人的身份瞒得很紧，直到前些日子到了省城，才稍微透出些讯息。 高敬平父亲也是花了好大功夫，才打听到了两人的名字和性情。 高敬平沉声道：“陈景任礼部主事，听说性情洒脱，一般不会为难人。” “关端彦任六科给事中，性子沉稳，看不得华而不实的文章。” 陆杨几人听得认真。 有时候学识固然重要，但知道主考官们的看文偏好也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高敬平说的东西，对于陆杨几人来说，可谓是件如虎添翼的事。 陆杨眼睛发亮地看着高敬平，叹道：“承泽兄你可太好了，往后我吃肉肯定不会忘了给你留口汤！” 高敬平一听，正高兴地想矜持说有什么好谢的，就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 他反应过来，似笑非笑道：“为方兄你对我真好，吃肉还不忘给我留口汤，是一口肉也不给我吃，对我太好了。” 孟良平几人原本在一旁低低地笑着，闻言，顿时笑出了声。 何照玉笑得最大声，“为方兄真是太狠了，要是我的话，我肯定跟承泽兄分一块肉，多的给承泽兄。” 孟良平笑着接道：“我跟他们不一样，承泽兄我肉和汤都给你。” 陈德仁默默点头，“我也是。” 高敬平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看着陆杨几人沉默半晌后，才扯了扯嘴角。 “谢谢你们，你们对我真好。” 陆杨点头，把刚倒的一杯茶递到高敬平面前，“承泽兄客气了，来，喝杯茶缓解一下激动的心情。” 高敬平淡淡一笑，“好，我可太激动了。” 说着，高敬平没忍住自己笑了起来。 陆杨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眉眼弯弯。 ...... 陆柏几人自从到了省城之后，也不知道在外面忙些什么，吃完早饭出门，中午也不回来，直接在外面凑合一顿。 直到申时才带着一身汗回到院子里。 一连忙了三天，直到三十日这天，才打算跟陆杨几人说说在外面打听到的事。 这会正好吃完早饭，大家聚在厅堂里消食。 陆柏趁着人齐，轻咳一声，把大家的目光吸引过来后，便说：“这几天我们打听到了一些事。” 说着，陆柏便说起这三天里打听到的消息。 两位主考官初六才会进入考场，现在正住在考场外面。 门外虽有官兵把守，但也有不少生员企图与主考官见一面。 但大家都是暗中找关系，企图能得知一点半点有关于乡试的事。 只是前两天有个耿直的生员，脸红脖子粗地直接上门求见，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过一会就被关进了大牢。 陆柏抿了抿唇，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你们最近不要跟其他人走得太近，我听说有人好像买了题，不过不确定，毕竟是我们从小摊上听来的，不知真假。” 剩下还有一些算不上大事的小事，陆柏也就没打算跟陆杨几人说了。 陆柏不说话之后，厅堂里安静了下来。 陆杨眉头微皱. 他看了看高敬平几人有些紧张和不安的神情，想了想，便笑道：“没事，我们不去招惹别人就行了。” 说着，陆杨转移了话题，“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日去一趟收卷局吧。” 高敬平几人自然没有异议，只是陆柏几人神情有些不赞同。 “这刚出事不久，现在就出门吗？” 陆杨点头，“我们就去收卷局，别的地方不去。” 反正总归也是要去的。 一盏茶后，陆杨几人上了马车，往收卷局的方向走。 路上还算平静，快到收卷局时，高敬平才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两眼。 除了人还是人，没什么好看的。 陆杨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高敬平见陆杨这副模样，好笑地收回手。 “看来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陆杨轻笑一声，看了眼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陈德仁，扬了扬下巴，“你看子贤兄也不喜欢。” 陈德仁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迷糊地看了一眼陆杨和高敬平。 “怎么了？” 他正在背着书呢，完全没注意到两人刚才说的什么。 高敬平乐了，“没事，子贤兄别背书了，快到收卷局了。” 他与陈德仁也是熟悉了，之前看他一动不动的，就知道是在默默背书。 陈德仁也不反驳，笑了笑，说：“好。” 话音刚落，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 第206章 善良也不是错 陆柏的声音响起，“收卷局到了，你们下来吧。” 陆杨几人起身下车。 他们三人一辆马车，孟良平和何照玉一辆。 两人下车之后，连忙上前与陆杨三人碰面。 陆杨看了看周围，收卷局大门处刚好从里面出来了几个生员。 周围人不是很多，陆杨笑道：“我们进去吧。” 几人无心逛什么，直接往办事处走。 陆杨几人把证明书交上去后，不过一会，便有人过来带他们去填写信息。 先在每份答题用纸上按印，证明自己的身份。 同时按照要求填写自己的年龄、身高、面色、籍贯等信息，等收卷局盖上官印留存后，陆杨几人才从收卷局里出来。 怕遇到不认识或者认识的人，陆杨几人出门之后就上了马车，绝不在外面给别人上前打招呼的机会。 马车到了院子里时，陆柏才松了口气。 陆杨几人倒是平静地回房继续看书。 越临近考试，外面的风雨也多了起来。 陆柏和陈德义几人这些天轮流着出去打听消息，剩下的人守在院子里。 因着陆杨几人也就三十日这天出了趟门，其余时间都是窝在院子里备考，他们这个小院子倒是平静，一直没有人上门找过。 只是平静是暂时的，你不出去，自是有人会过来。 这天，陆杨几人正坐在厅堂里讨论问题，便见陆柏急匆匆地从外面跑来，神情有些慌张。 “不好了，有人上门求见。” 陆杨几人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陆杨皱眉道：“大哥，是谁？” 陆柏连忙回道：“他说他叫姜良，与你认识。” 姜良？ 陆杨想了好一会，才把这人记起。 想了想，陆杨问：“大哥，他有说因何事过来吗？” 陆柏摇头，“我问了，他不肯说，只说想见见你。” 今儿是八月初三，八月初五誊录官和对读官等人就会进入考场。 也就说乡试就快到了，姜良这时候过来找他，很难不让人多想。 高敬平眉头紧皱，他看向陆柏，语气有些冷。 “陆大哥，他既然不说，那就让他回去吧。” 陆柏叹了口气，“我说了，但他就是不走。” 陆柏顿了顿，想起姜良那慌张不安的样子，便说：“我看他的状态有些不对，不仅背着箱笼过来，眼下也有青黑，手里还拿着两个包裹，不会是过来借宿的吧？” 陆杨沉思了一会，还是决定不见了。 “大哥你跟他说，若是有什么困难就直说，不必非要见面说的。” 陆柏一听，应了一声后，转身跑了出去。 只是不到一会，陆柏便又跑了回来。 “额，杨子，他说他在路上被人偷走了银钱，现在身无分文的，听人说起你后，才决定过来找你的。” 陆杨眼睛一眯，听出了些不对劲，想了想，他起身就往外面走。 “承泽兄，我过去看看。” 听人说起他？ 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有人提起他？ 陆杨觉得有些不对劲，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们住的地方不算闹区，要过来的话也是要走好长一段路的。 而且这边外人不多，基本都是本地人居住，姜良能找过来，地址肯定是知道得非常详细。 不然不可能这么准确地找过来。 陆杨脚步加快，不过一会便来到了大门前。 陈德义正开着条门缝，探着头跟外面的人说话。 “你说你也太惨了，来得晚没有地方住也就罢了，怎么还会被个美人给偷去了钱财呢？” 陆杨脚步一顿，站在陈德义身后没说话。 门外姜良沉闷的声音传来。 “我在路上见她可怜，就想着反正她也是往省城这边走，干脆就跟她一起，谁想到......” 陈德义叹道：“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还这么拎不清呢？这荒郊野岭的，哪有正常女子会在路上求救呢。” “是我的错，唉。”姜良叹了口气，也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陈德义还想说什么，背后便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差点没把他吓一跳。 他转头一看，见是陆杨，才松了口气。 这会陆柏也从厅堂里追了过来，低声道：“杨子，你别......” 陆杨点头，伸手放到嘴巴上，让陆柏别说话。 陈德义顺手把门关上，不解地看向陆杨，轻声问：“怎么了？” 陆杨凑过去，“陈大哥，你问问他是听谁说起我的，又是从哪里得知我们这院子的。” 陈德义点头，打开门又把头凑过去。 “这位兄弟啊，不是我们不想让你进来，只是现在这情况，有些难办。” 姜良自是知道自己这时候过来，肯定会引起怀疑，只是他实在是没办法。 他点头，一脸歉意，“我知道，打扰你们了。” 陈德义摇头，接着说：“你说是听人说起杨子才找到这里的，不知你能不能说说是在哪里听到的，又是听谁说的。” 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姜良看了眼身后，见还是没人后，才说：“我是在找地方住时，路上听人说的，那人我没看清是谁，但我看他的穿着，应该是个富贵人家。” 想了想，姜良小声道：“我听人叫他姜少爷。” 陆杨听到这话，脸色更是难看。 想了想，陆杨直接出声了，“姜良兄，现在情况不一样，我就不与你见面了，这些银子你拿去找个地方住吧。” 说着，陆杨看向陆柏。 陆柏点头，直接从怀里拿了二两银子出来，递给陈德义。 陈德义接过，把银子递给门外一脸复杂的姜良。 姜良拿过银子，眼睛有些红，他低着头，沉声道：“谢谢为方兄，我到时候回家，会还你的。” 姜良说完，转身就走了。 陈德义看着姜良小跑着离去，直到不见了，才把门关上。 他转头看向陆杨和陆柏，挠了挠脑袋，疑惑道：“这人能信吗？” 陆杨脸色放缓了些，淡笑道：“没事，姜良兄这人我也有些了解，说的话能信。” 陈德义点头，“能信就好，我看他都快哭了。” 陆杨眼神顿了顿，轻笑道：“善良也不是错，只是希望他以后能长点记性吧。” 第207章 点名 陆杨以为姜珩会让人上门找他，或者是暗中做些什么事情。 没想到直到八月初七的傍晚，他们小院子还是那般安静。 临近乡试，姜良上门这事也被陆杨几人抛到了脑后。 这会陆杨正在检查要带进考场的东西。 炉子，油布，笔墨砚，镇纸等，检查完后，陆杨又把它们一一放回考篮中。 陆柏在一旁看着，等陆杨收拾完后，才出声。 “杨子，都拿完了吧？” 陆杨点头，“都好了，到时把吃食和水放进去就行。” 陆柏心里有些紧张，也担心去乡试的路上出现什么问题，想了想，他问：“真不坐马车过去？” 陆杨走到一旁坐下，看着陆柏笑道：“大哥，坐马车不一定比走路快。” “那倒是。” 想到马车说不定会被堵在路上，陆柏也就没有再坚持。 陆杨轻笑了下，看着陆柏微皱的眉头，安慰道：“大哥早点回去歇息，别担心我，我不紧张。” 现在酉时刚到，他们已经吃了晚饭，各自回房收拾东西，一会就要睡觉了。 陆柏点头，怕说太多乡试的事让陆杨产生不安，也没再说什么，只让陆杨也早点歇息后，便出了门。 太阳还未下山，院子里已经安静了下来。 陆杨把要带去贡院的东西都摆放在一处，又拿了蜡烛放到床边触手可及的地方，脱了衣服就上床睡觉。 这会睡得比往常要早，陆杨还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没想到闭上眼睛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子时四刻，第一发号炮响起。 陆杨睁开眼睛，看了看漆黑一片的房间后又闭上了眼睛。 缓了一会后，他起身把床边的蜡烛点燃，固定好后，开始穿衣服。 陆柏睡了三个时辰就醒了，听到号炮响起时，他正在伙房跟陈德义几人忙活早饭和要带进贡院的吃食。 他跟陈德义几人说了一声，便急匆匆端着一盆热水去了陆杨房里。 陆杨刚穿好衣服，就听到了敲门声。 “杨子，把门开开，我把热水端来了。” 八月的夜间还是有些凉的，陆杨身上穿了两件单衣，闻言，他一边挽起袖子，一边往房门走去。 门一开，陆柏便急忙进了房，把盆放到茶几上，陆柏转身就往外走。 “大哥？”陆杨愣了下，连忙出声。 陆柏头也不回，“早饭和吃食都弄好了，我去端过来。” 早饭是馒头白粥咸菜，带进考场的吃食则是切碎的烧饼和馒头。 陆柏还给陆杨准备了些碎肉酱和两竹筒烧开的水。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包白花花的大米和一些杂豆，还带了些切好的肉干丁和粗盐、姜片等小东西。 陆杨打开看了几眼，然后把东西放到考篮边上。 怕耽误时辰，陆柏连忙催促陆杨过来吃东西。 陆杨走过去坐下，笑道：“大哥别着急，才刚响没多久。” 陆柏点头，也无心跟陆杨说什么。 他在脑海里想了几遍，确认东西都收拾好后，便把考篮拎到桌上，眼睛盯着陆杨吃东西。 陆杨吃完两个馒头，又喝了半碗粥，就没再吃了。 他拿过一旁的茶杯倒了杯茶水漱口后，才起身。 “大哥，我好了。” 陆柏也没收拾桌上的东西，打算等回来再收拾，闻言，他也没把考篮给陆杨，直接拎着就往外面走。 “我们先去厅堂里等他们。” “好。” 陆杨两人到厅堂里时，孟良平和何照玉已经等在那里了。 不过一会，高敬平和陈德仁几人也匆匆走了过来。 几人也没有耽搁，互相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 虽是深夜，外面却并不冷清。 陆杨几人走在前面，陆柏几个则是跟在旁边，护得严严实实的。 路上人不少，月光明亮，不打灯笼也是能看清周围。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陈德义在前面拿着灯笼开路。 二刻后，第二发号炮响起。 几人也不着急，时间是足够的。 陆杨看了看周围，大家拿着东西都在安静地赶路。 人很多，却是没什么人说话。 陆杨收回视线，也没有再看。 快到贡院时，第三发号炮响起，考场大门缓缓打开。 号炮半小时左右响一起，现在正是一点左右的样子。 陆杨看了眼前面的人山人海，转身让陆柏别跟过去了，就送到这里。 孟良平几人也转头过来跟自家兄弟说让别送了。 陆柏几人也没有坚持要送，毕竟离贡院也不远了，前面人实在是多，他们进去了不一定能挤出来。 陆柏看了眼前面涌动的人潮，又看向陆杨，伸手拍着陆杨的肩膀，大笑道：“杨子好好考，大哥到时候过来接你。” 陆杨点头，扬唇笑了笑。 “好。” 贡院有三重门，一是头门，二是仪门，三是龙门。 陆杨几人随意地找了个人相对没那么多的地方排着。 现在还不到点名的时候，大家都是随意地排着，并没有区分府州县。 旁边有很多官兵把守着，神情严肃，人群里并没有人说话。 几人等了好一会，开始点名了。 省内的府州县生员以十几人为一队，称为“起”。 一起里面包含好几个府县，并不是单一的县或府。 由于天还暗着，第一起点名的时候挂起了灯笼，旁边竖着写有时刻和哪一起的大旗。 等天亮之后，灯笼就会撤去，只立大旗。 这会还是半夜，陆杨看着前面立着的大旗，上面写的是丑时六刻，一起。 周围很安静，只有前面点名的声音。 陆杨听着，本来还以为不会这么早到自己的，没想到前面喊了七八个名字后，突然叫到了他的名字。 “永州府，兴阳县，大河村，陆杨！” 陆杨听着自己的名字，顾不得跟孟良平几人点头道别，拎着考篮和炉子，抱着油布就往前面走。 前面有一大片空地，陆杨直接走到前面一列站好。 他前面有多少人，陆杨也没注意，后面又喊了几个人的名字，旁边便又挂起了一个灯笼。 上面写的是丑时七刻，二起。 陆杨听了二起前面几人的名字，便没有时间再听。 李教谕带着门斗来确认了陆杨的身份，确认没问题后，李教谕对陆杨点了点头，随后便离开。 第208章 这回真是走运了 陆杨没说话，只是笑了下。 等李教谕离开之后，他看向前面的头门，那里正在进行搜身。 陆杨是第一起，等前面几人搜完身后，他拎起考篮就往前面走。 头门检查所带的东西。 陆杨一走过去，就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他偏头看着他们抖油布和炉子，一寸一寸地检查有没有问题。 陆杨眼睛动了动，又看向另一边正在检查考篮的卫兵。 吃食都是切碎的，检查起来很方便。 不一会，陆杨便拿回了自己的东西。 他接过照入笺后，对着几人点了点头，便沉默着走了进去。 他过去时，前面那人刚好脱完衣服。 白花花的身子在月光下特别显眼。 陆杨愣了一瞬，暗叹白斩鸡都没这人这么白，便眼也不眨地看着前面。 没等多久，陆杨便来到仪门前。 他把手里的竹牌递过去，开始接受服装检查。 陆杨麻利地脱衣服脱鞋子，甚至是发带，也解了下来。 一头墨发披散着，还能抵挡点夜风。 陆杨难得地恍惚了一下，等回过神时，衣服已经检查完了。 陆杨接过，快速穿好衣服后，头发也没弄，拜领印着考试规则的小册子，便拿着自己的东西往第三道门走去。 龙门里面就是号房，陆杨在龙门前拿到自己的坐号后，便往前走。 这是一条甬道，陆杨往左右两边看了看，两边是按照千字文顺序进行编号的号筒。 陆杨按着千字文的顺序，找到了宇字号。 周围有火把，还有号军守着，陆杨也没有随便乱看，找到之后，便走进了宇字号门。 里面有些暗，火把隔了好长一段距离才放一个。 陆杨站在门前看着前面，周围又没人，火把微微晃动，看着倒像是入了妖怪的洞穴一样，怪阴森的。 想着想着，陆杨低声笑了下，低头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坐号后，便继续往前走。 东宇字三十六，陆杨默念一遍，确认好了后，便停在了东边的三十六号号舍门前。 这号舍对着的，便是西宇字三十六。 陆杨看了眼自己的，又回头看了眼人家的。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陆杨看着对面那个透光进来的角落，又看向自己的号舍，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嗯，没有破洞，也没有老鼠蛇啥的，就是顶上的蚊子尸体多了些。 蜘蛛网的主人也不知道是跑哪去了，陆杨借着旁边的火光看了看，见没什么问题后，便把东西放下，开始整理号舍。 就在陆杨整理好蜘蛛网，又把驱虫蛇的药粉沿着墙边倒了一圈时，前面有脚步声传来。 陆杨顿了顿，低头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陆杨正拿着抹布擦着号板，就见对面的号舍门前站了个有些身材瘦小的男子。 他边擦边看。 男子愣了一会，便认命地走进去收拾东西。 陆杨刚把下面的号板摆好，就听到对面的兄弟悠悠叹了口气。 陆杨回头看了眼，就发现那人正看着那个破洞双手合十，嘴里一直在动，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来得早也不好，天还没亮，陆杨就有些无聊了，坐在号板上和对面那兄弟互相瞪着双眼。 没一会，陆杨便揉了揉眼睛。 起得太早了，陆杨有了些困意，打算睡一觉。 想到就做，陆杨把考篮跟炉子放到下面，再把号板拼在一起，抖开油布盖在腿上后，半靠着墙就闭上了眼睛。 对面的男子愣了愣，想到明日一早才开始考试，他也收拾了一下，靠着墙准备睡一会。 ...... 陆杨醒来时，太阳已经出来了。 他迷糊地看着外面的太阳光，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对面那兄弟正微张着嘴呼呼大睡着，可陆杨知道耳边的呼噜声和牙齿打磨声并不是这兄弟弄出来的。 他换了边墙靠着，心里顿时就明白了。 左边的兄弟呼噜声重，右边的兄弟磨牙声大，这回真是走运了。 陆杨心里嘀咕着，肚子却忽然响了起来。 他懒懒地靠在墙上，听着旁边的奏乐，并没有多少心情吃东西。 又过了会，陆杨起身把号板收起来，就在窄小的号舍里原地踏步，以极有限的场地，拉伸了一下腿脚和手臂。 周围呼噜声此起彼伏的，陆杨从考篮里拿出吃食，就着竹筒里的水，解决了这一顿不知是中饭还是午饭。 无事可做，只能到处乱看。 陆杨盯着对面那兄弟看了好一会，眼睁睁看着他换了边靠，咚地一声撞到了墙上。 动静太大惹来了号军，号军看了一眼睡得迷糊正捂着头一脸懵的男子，话也没说一句，转身就走了。 陆杨摇头笑了笑，总算是没有那么无聊了。 时间慢慢过去，陆杨眼前走过好几个新进来的生员，没一个是陆杨认识的。 陆杨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还没点完名。 申时四刻，外面响起了炮声，表明全部考生已进场，各个入口关闭，由监临官贴上封印，直到考试结束前，都不得开启。 陆杨此时正在吃晚饭，打算天一黑就睡觉。 他今天坐着的时间很少，基本就是站着，不是动脚就是动手，绝不让自己有一刻停留。 毕竟今晚要睡好一点，不然明日一早没精神。 陆杨现在对周围的生员情况也大致了解了，今晚能不能睡好觉，就看今天运动得够不够了。 肚子填了七分饱，陆杨便把吃食收了起来。 他刚放好号板，就有号军往地上放了盆炭火。 陆杨瞥了一眼，上面还放着一支蜡烛。 号军没有停留，继续往后面走。 陆杨今晚不打算用炭火和蜡烛，所以他只是把盆子往里面放了放，以防夜间下雨淋湿。 做好一切后，他便面对着墙壁，开始默背《礼记》。 太阳下去，天色很快就昏暗了下来。 今晚不再有火把，环境比进来时还要暗一些。 陆杨借着月光把号板拼好，穿好中午脱下的单衣，就靠在墙上开始睡觉。 很难入睡，周围虽没有人说话，但是细小的声音不断。 咳嗽声，吃东西的声音，还有走来走去的声音，等等。 好像一安静，这些声音反而会无限放大。 陆杨没有睁开眼睛，睡不着就背书，背着背着自然也就睡着了。 翌日，天还暗着，陆杨便醒了。 趁着还未开考，陆杨拿着“出恭”牌去了一趟茅房。 茅房倒是没什么问题，陆杨很快就出来了，他洗手时顺便简单洗了把脸，清醒了下，便很快回了号舍。 吃完早饭，天色蒙蒙亮，周围的动静也大了起来。 不少考生趁着还未开考，一个接一个地去了一趟茅房。 陆杨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饭，又喝了两口水后，便开始整理考篮里的东西。 天刚亮，外面便传来了发卷的指令。 陆杨抬头看了一眼对面那兄弟，便开始磨墨。 第209章 竹箭有筠 下发答题用纸和印有问题的题纸速度很快，陆杨刚磨好墨，两名号军便来到了他面前。 陆杨接过那份答题用纸和题纸，便等着对方核对自己的身份。 “永州府兴阳县大河村人，陆杨？” 号军的声音有些沙哑，也显得有些淡漠。 陆杨点头，流畅地把自己的信息说了一遍，等号军在答卷上盖上“对”的印章后，陆杨才打开题纸。 他随意地看了一眼，确认字迹清晰不出错后，便放了下来，接着打开答卷开始填写姓名、年龄、籍贯和本经等信息。 直到把稿纸上的信息也填写完，陆杨才拿过题纸慢慢看。 乡试第一场考四书题三道，五经题四道。 其中四书题的答案规定在二百字以上，五经题每道则是三百字以上。 不过五经题如果不够时间做，可以省去一道题。 一般来说，是不会有考生愿意省题的，除非是时间真的来不及，才会有考生去做这件败露自己学识能力不足的事。 毕竟乡试录取名额本来就不多，再不把题做完，拿什么去跟人拼这几十个名额？ 陆杨心里根本没想过要省题，他认真仔细地看了一下题目后，便打算按照顺序，一道一道往下做。 题目看起来不是很难，陆杨心里也有了底。 他把题纸放到中间顺眼看的地方，便抚平稿纸，拿镇纸压好。 他拿起笔，沾好墨水，低头开始解第一道题。 第一道题是【一言偾事，一人定国】，意思是一句话就会坏事，一个人就能安定国家。 这句话说来也好理解，慎言慎行，言行的力量很大，与各事物之间的联系也异常紧密。 万不可让言行坏了事。 不过能完全做到慎言慎行的人也不多，陆杨心里明白，但解题却不能这样想。 陆杨围绕慎言慎行写了篇二百多字的小作文。 做完题后，陆杨也不会再去想着这题做得对不对，他很快清空了第一道题的思绪，转而看向第二道题。 第一道题考的是《大学》里的内容，第二道则是考了《论语》里的【生而知之者，上也。】 陆杨看到这道题时，脑海里就浮现了这题的下文。 【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意思是生来就知道的人，是上等人；经过学习以后才知道的，是次一等的人；遇到困难再去学习的，是又次一等的人；而遇到困难还不学习的人，这种人就是下等的人了。 题目取了前面的【生而知之者，上也】，陆杨倒愿意把它理解成主动去学习的人。 这类人通常胸有成竹，做事从容淡定，遇事不慌。 而陆杨要写的，便是劝人时刻保持勤奋好学，不在遇到困难时再去学习，而是应该多主动学习，为将来的从容做好准备。 他脑子转得快，草稿打得也很快。 陆杨低头奋笔疾书的模样，让对面的兄弟感到压力倍增。 下笔的速度不知不觉也加快了几分。 八月天，早上有些微凉，但中午之后，又变得燥热起来。 陆杨放下笔，揉了揉一直在叫的肚子后，才慢悠悠地脱去一件单衣。 额间冒出了些许薄汗，陆杨随手用袖子擦了擦后，便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到一边，打算吃些东西再来写最后两道题。 这会正是午时二刻，陆杨肚子叫得凶，但他其实并不是很想吃东西。 他现在倒是想吃点白粥，只是他这人实在是懒。 虽然大哥给他准备了很多东西，但他就是不想这么麻烦，毕竟光是烧炭这事，就够陆杨烦的了。 特别是这号舍还小，要弄也是晚上弄，这会弄，不得热死才怪。 陆杨为自己不想动手弄吃的找了好几个理由，发现个个都站得住脚后，他便心安理得地吃起了昨天带进来的干粮。 虽然有些噎，但是省时不费力。 陆杨漫不经心地吃着并不好吃的干粮，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对面的人。 看似认真，其实心事已经放在了别处，瞳孔都是涣散的。 晚上要煮点新鲜的米饭吃了，这干粮实在难以下咽，还有股快要发馊的味道。 吃得有些难受。 想是这样想，陆杨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 吃了五分饱，陆杨便再也吃不下了。 他把东西收了起来，便用一旁的布衣随便在号板上擦了几遍，见上面没有干粮碎屑后，才把一旁的题纸和稿纸摆放好。 他拿起笔，看了会五经题本经《礼记》中的第三道题，便开始动笔。 五经题为【如竹箭之有筠也，如松柏之有心也。】 这是出自《礼记·礼器》中的【礼释回，增美质；措则正，施则行。其在人也，如竹箭之有筠也；如松柏之有心也。】 意思是礼能够消除邪恶，增进本质之美，用到人身上则无所不正，用到做事上则无所不成。礼对于人来说，就好比竹箭的外表青皮，又好比松柏的内部实心。 《礼记》中说【二者居天下之大端矣。故贯四时而不改柯易叶。故君子有礼，则外谐而内无怨，故物无不怀仁，鬼神飨德。】 普天之下，只有竹箭和松柏有此大节，所以才一年四季从头到尾都是郁郁葱葱，枝叶永不凋落。 君子有礼，也恰是如此，他不仅能与外部的人和谐相处，而且能与内部的人相亲相爱。所以人们无不归心于他的仁慈，连鬼神也乐于消受他的祭品。 竹箭即是细竹，竹向来被赋予各种美好品质，例如坚韧不拔，高风亮节，自强不息等。 而松柏亦是被赋予了坚强不屈，挺拔坚韧，不畏严寒等等的美好品质。 它们通常被用来形容君子的气节和品质，光看题目，其实并不能明白主语是谁。 但陆杨熟背了自己的本经，自然是能够把题目的出处找出来。 文中说的是礼对于人来说，就像竹箭有筠，就像松柏有心。 陆杨觉得题目考的便是礼的外在和内在形式。 先王制定的礼中，忠信是礼的内在实质，得理合宜是礼的外在形式。 想通之后，陆杨写得倒是得心应手，不到半小时就写完了这道题。 他趁热打铁，连忙看向最后一道五经题。 晚上虽然能点蜡烛做题，但那光亮太暗了，一不小心还会弄脏答卷，或者碰倒蜡烛烧到答卷。 陆杨是不愿把答题时间都堆到晚上的，能尽量在白日里写完，就不会留到天黑。 他定了定心，深吸一口气便开始思考题目。 第210章 下雨 最后一题是【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始驾者反之，车在马前。】 意思是高明冶金匠的儿子，一定要先去学缝皮袄；高明弓匠的儿子，一定要先去学编撮箕；用来学拉车的小马，要放在车后跟着走。 这就说明学技艺不能急，要先易后难，由浅入深，循序渐进，反复地去练习，才能达到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 这题倒是没什么难度，陆杨放下笔擦了擦不知何时冒出的薄汗，便重新拿起笔，开始写三百多字的文章。 他思路清晰，写得流畅，没花多少时间便把最后一道题做完了。 只不过他题是写完了，但还没有润色誊写。 时间看起来很多，实际上对于陆杨来说，还算是有些紧迫的。 他抬头看了看外面，便见天色不知何时，比之前还要暗淡了一些。 陆杨愣愣地看了一会后，便开始皱眉。 这天色，看起来不单单像是太阳被白云遮住的天色，其中还带着一丝风雨欲来的沉闷感。 陆杨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心里有了些不好的想法。 他轻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专心润色之前做好的题。 都说第一次写出来的文章是灵感迸发得最激烈的时刻。 陆杨这会再看的时候，也暗暗惊叹自己竟然能写出这么好的文章。 当真是行云流水，灵气十足。 虽然这么夸自己好像有些不好，但在乡试的无形压力中，陆杨竟感觉自己好像有些被点化了一样，这次考试竟觉得比往常还要好一些。 陆杨一边暗叹自己果然是个考试型选手，一边把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润色好的七篇文章按照顺序誊写进答卷里。 因着怀疑晚上会刮风下雨，陆杨誊写得认真仔细，动作虽然不紧不慢，但抄写的速度倒是快。 酉时未到，陆杨便停下了笔，开始慢慢揉捏自己的右手腕。 长时间伏案写字，陆杨的右手传来钝钝的酥麻感，好几根手指头一时间根本动不了，只能维持拿笔时的动作。 他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地慢慢揉捏按压，一边检查答卷，等把右手按舒服后，答卷上的墨迹也干了。 陆杨加快速度，把后面几道题检查完后，便把答卷和稿纸收好，暂时先放到坐着的号板角落里。 他把桌上的东西收回考篮中，然后把上面的号板拿开，起身一边运动，一边看外面的天色。 这会天色暗沉，不算大却也不算小的秋风已经吹了起来。 陆杨低头看着自己被风吹动的下摆，想了想，便准备先把炭火弄起来。 他向号军要了些水，准备熬点杂豆肉丁姜片粥。 条件简陋，加上陆杨本身也没什么厨艺，干脆就把拿来的东西弄了锅大乱炖。 陆杨把炉子架好，便把最后一点吃食拿出来，打算稍微填一下肚子。 陆杨也不能探头出去，视线范围有限，最看得清楚的便是对面那兄弟。 其次就是对面那兄弟的两侧。 陆杨看到左侧那兄弟已经把油布挂了起来，这会油布正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下大雨了。 对面那兄弟不知是不是被这油布声音给吓得，陆杨已经看到他擦了五次额头了。 在这秋风中，陆杨都觉得有些微凉了，那兄弟还能出这么多汗，可见心里也是慌了。 想起他那号舍角落上的破洞，陆杨也替这兄弟捏把汗。 这油布拿多了还好说，一块遮门，一块挡洞。 若是像他这样，只带了一块油布过来，那就只能向号军要把刀，把油布割一些下来了。 想到这，陆杨连忙检查自己的号舍。 看看有没有隐藏得很深的小洞，免得一会下雨漏水，落到答卷上晕开了字迹。 到那时，他也就只能三年后再战了。 好在他这号舍确实是个好的，陆杨松了口气，开始挂油布。 这天色，估计一会就要下雨了。 正想着，陆杨就见对面那兄弟把答卷和稿纸等东西收到一边，急忙拿出油布开始遮洞口。 陆杨看他那样，便知道他还有一块油布。 果不其然，那人又从考篮里拿了块油布出来，开始挡门。 不过一会，天已经暗了下来，屋顶上有滴答滴答的声音响起。 旁边突然传来“砰”地一声，似乎是号板落地的声音。 雨声和风声夹杂着，陆杨听不太清是隔壁传来的声音，还是对面传来的声音。 不过陆杨也能理解，毕竟油布一挂，原本还有些亮度的号舍顿时就会陷入黑暗中。 那些还未做完题的考生心里肯定慌张。 毕竟现在比起正常天黑实在是早了太多。 而且考场还只发一支蜡烛，如果是那些还差一点点就写完的考生，那自然有用。 可如果是那些差得太多的，估计哭的心都有了。 陆杨吃也吃了，题也做完了，他蹲下身往炉子下面又塞了一块炭火，便把号板拼了起来。 答卷被他护在了怀里，这会门被油布挡着，号舍里又有升起的炭火，温度并不低。 不过陆杨还是摸索着把另一件单衣穿在了身上，就是怕晚上睡着了没补炭火会冷。 他靠在墙上，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静静地看着那一明一暗的炭火发呆。 炉子里的粥已经开了，不过陆杨并没有去管。 他放的水多，多烧一会也没事，就是那股幽幽的米香和肉香味有些勾人。 陆杨却不打算这会吃，摸了摸怀里的答卷后，陆杨打算先睡一觉，睡到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吃粥。 周围的各种声音这时倒是成了陆杨耳中的催眠曲。 他听着周围炭火撞击炉子的铁击声，听着不知何人发出的叹息声以及隐隐的哭声，慢慢地意识迷离，最后沉入黑暗中。 醒来时，外面的雨声还在，就是油布不像之前被风吹得一鼓一鼓的样子。 风停了。 不过陆杨也不敢把油布拿开，毕竟这号舍的屋檐可没多大，雨点飘也能飘进来。 天色比之前要下雨前的天色要亮一些，陆杨眼睛起码能看见号舍里的东西。 他看了一眼炉子下面，炭火还有一点点星光。 陆杨伸手摸了摸屁股旁边的空位，发现并没有雨水落下来的痕迹后，便安心地把答卷放到一旁，起身添了根炭火。 这会米香和肉香更甚。 隐隐还有股豆子的清香味。 他从考篮里拿出小碗和勺子，从炉子里舀了半碗浓稠的不知该如何命名的粥后，便放在号板上，准备等凉些再吃。 第211章 药浴 周围很安静，安静到陆杨不仅能听到旁边两人动来动去的衣服与号板或者墙壁的摩擦声。 还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陆杨站了一会，神情莫名显得有些冷淡，心里和脑子里倒是一片空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肚子里的叫声越来越大，陆杨弯腰端起那碗粥，坐在号板上就开始吃。 粥味道有些怪，乱七八糟的，吃起来却还行。 陆杨吃了两碗，还剩下一些，炭火也不打算再添了，他估计再等两个时辰左右天就要亮了。 他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便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两个时辰后，天色灰蒙蒙的，外面还在下着小雨，突然便有号炮响了起来。 伴随着号炮而来的，则是提示交卷的奏乐声。 不到一会，陆杨就听到了外面考官宣布考试结束的声音。 他不慌不忙地起身把油布收起来。 卯时四刻左右便考试结束，没写完的可以在今日傍晚之前交卷。 陆杨已经写完，自然也不会去等到那时才交卷。 这会天还暗着，周围也没有什么动静。 陆杨等了一会，等号军来到他的号舍前，才拿着答卷和稿纸、考篮等东西起身往外走。 一个号军负责二十间号舍，陆杨走在号军前面，不一会便有七八人跟在了陆杨身后。 陆杨看着前面，前面也有几人正在往外走。 待出了宇字号门，陆杨才发现外面还挺多人交卷的。 陆杨眼睛转了一圈，本来还想找一下高敬平他们的，这会倒是歇了那份心。 人太多了，他根本没时间仔细看。 一行人安静地穿过明远楼，来到了至公堂。 交卷是按照各个县来交的。 监临坐堂上，负责监督受卷官收卷。 陆杨找到兴阳县的交卷处，低头把答卷和稿纸等交给受卷官后，便等了一会，等受卷官检查好考卷，又核对了一遍身份后，便接过照出笺。 照出笺很长，起码有一米五左右，一半染成了红色，提调官在上面亲笔画押黏贴，出龙门前要检查这个竹片。 检查没问题后，就能出场。 陆杨等收卷官确认没问题后，便拿着照出笺出去了。 油布是湿的，陆杨把油布放到了考篮里，这会考篮底下一直往外滴水。 陆杨一边想着到时候得让自家大哥再去买块油布回来，一边跟着前面几人往外走。 头门外人不少。 这会天上又飘着细雨，陆杨眯着眼看了会，有油伞的遮挡和雨雾朦胧，陆杨根本没看到熟人。 想了想，陆杨干脆找了个能稍微挡点雨的地方站着，让自家大哥来找自己。 他过去不好找人，但是陆柏要找他的话，那就很容易了。 陆杨身旁还有不少人也站在那躲雨，他看了一眼，见都不认识，点了点头后，便没有再看。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杨子，这里！” 陆柏手里拿着一把给陆杨带的油伞，穿着蓑衣戴着帽子就往陆杨那里跑。 昨晚下了一晚雨，路上湿漉漉的，陆杨连忙喊道：“大哥你慢点！” 要是摔倒可就难办了。 陆柏没应，但速度也放慢了些，他走到陆杨面前，连忙把手里的油伞打开递过去。 陆杨接过，“大哥来得真及时。” 这会雨点比出来时要大了些，若是陆柏没来，陆杨觉得自己一会就会变成一只落汤鸡。 陆杨走出来，又往周围看了看。 陆柏回头跟着看了眼，顿时就明白了陆杨在做什么。 他笑着说：“我与陈兄弟他们一起过来的，放心，他们要是出来，肯定会看到的。” 陆杨点头，这会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脚步加快了些。 “好，大哥我肚子好饿。” 陆柏一听，一边注意着陆杨脚下，一边笑。 “陈兄弟煮了一锅姜汤，你回去喝一碗，我还煮了锅参鸡汤，参是高管家拿出来的，个头不小，估计要不少钱......” 陆柏跟陆杨说着院子里的事，陆杨听着，原本还有些疲惫的神情顿时精神了起来。 他抿唇笑了笑，说：“我们欠承泽兄的还挺多。” 陆杨说得半认真半开玩笑，陆柏倒是语气有些严肃。 “是欠得挺多的，到时候给钱高兄弟肯定不会收，我们回去时，我去买些礼送给高兄弟。” 陆杨点头，“行，到时候我跟大哥一起去。” 陆柏犹豫了一会，想了想，便同意了。 “你跟高兄弟熟，他喜欢什么你也了解，一起去也好。”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慢往人群外走。 马车停在外面，离考场有些远，两人走了一会，才上了马车。 路上有些拥挤，马车回到院子里时，天已经亮了，雨也变得大了些。 陆杨一进房里，衣服还未换下，便有仆人过来让陆杨去隔壁的小房间泡个热水澡。 陆杨看了眼那人，正是经常跟在高敬平身边的仆人。 他笑着问道：“可是你们少爷吩咐好的？” 仆人点头，恭敬地说：“少爷都跟我们说了，让我们仔细点伺候几位相公。” 陆杨笑了下，从一旁的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衣服，便跟着仆人往旁边的房间走。 房里有个大浴桶，正在腾腾冒着热气，屋子里满是药草的味道。 陆杨心下一动，转头看向落后一步的仆人，有些惊讶地问：“这是？” 仆人笑道：“回陆相公，这是少爷吩咐给几位相公安排的药浴，能宁心安神、舒缓心情。” 陆杨闻言，颇感慨地说：“承泽兄有心了。” 到时候可得好好感谢一下才行。 陆杨心情不错。 他洗澡不习惯有人伺候，让仆人下去，便脱去湿衣服，走到浴桶边看了眼。 浴桶里面的水是褐色的，药味很重。 不过才闻了一会，陆杨内心深处因雨天泛起的躁意便归于平静。 湿衣服粘腻，陆杨一直忍受着那股难受感，这会泡入热水中，浑身都舒服了。 连毛孔都在叫嚷着神清气爽。 考舍窄小，一晚上都是坐着睡的，陆杨原本身体还有些酸胀。 这会热水一泡，就有些昏昏欲睡。 他倚靠在浴桶边，头仰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便打算放松一下。 他闭着眼睛，意识模糊，却又保持了那么一丝的清醒。 半梦半醒间陆杨肩膀处传来一阵舒爽感，他眼皮底下的眼珠转了转，却是没睁开眼睛。 “谁？”清冷的声音响起。 第212章 承泽兄让人过来伺候我的 女子正在按压臂膀的手顿了顿。 她抬头看了眼陆杨，见陆杨还闭着眼睛，便轻声回道：“奴婢是秋棠，是少爷安排过来伺候陆相公的。” 女子见陆杨不说话，又见这人面容俊雅，想到之前少爷吩咐的事，脸蛋也被热气熏得粉红。 陆杨不出声，秋棠也不敢乱说话，低头继续按着陆杨的左边肩膀和手臂。 女子按压的手法确实舒服，该轻的时候轻，该重的时候重，按得陆杨浑身犯懒。 他慵懒地吩咐道：“按按头。” 秋棠一喜，低低地应了声“是”，便把手放到了陆杨的太阳穴轻轻按压。 陆杨泰式按摩都享受过，这会的力度倒是有些轻了。 他道：“你大点力，我头正疼着。” 低沉磁性的说话声让秋棠的心莫名地颤了颤，她下意识地下手重了些。 陆杨却是舒服地叹了口气。 药浴确实管用，陆杨身心轻松宁静，感觉再过会就能睡过去。 只是身旁有人，陆杨没有放任自己就这样睡去。 过了会，陆杨笑道：“你出去吧。” 秋棠愣了愣，连忙下跪。 “陆相公可是对奴婢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陆杨睁开眼睛，也没回头，只是说：“我不习惯有人伺候穿衣。” 秋棠一听，顿时脸蛋滚烫了起来，起身匆忙往外面走。 “那奴婢在外面等您。” 房门轻轻地响了一下，便又被人轻轻关上。 陆杨瞥了一眼，扭了扭脖子后，便起身拿过一旁架子上的棉巾擦干身子。 女子说的话，陆杨也不是听不懂，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高敬平竟会这样做。 不过想来也是，乡试压力大，偶尔发泄一下也能缓解下紧张和压力。 只是陆杨也不需要这样的放松方式，便故作不知。 陆杨穿好衣服，便直接开门出去，房里的东西自是有人会处理。 秋棠还守在门外，见着陆杨出来，她看了一眼，便红着脸迅速微低下头听候吩咐。 陆杨看了一眼，女子相貌温雅恬静，整体看着让人很舒服。 高敬平不愧是他朋友，他明明从来没说过自己的喜好，却是被这人给看出了端倪。 陆杨淡笑道：“你下去吧，我这边不用人伺候。” 陆杨也不等女子回话，转身便回了房。 秋棠抬头看了眼陆杨的背影，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陆柏之前便知道仆人准备了药汤，他算着时间把饭菜、姜汤和鸡汤端了过来。 陆杨房门是半开着的，他直接走了进去。 陆杨正在擦着头发，见是陆柏后，便走过去看了眼桌上摆放好的饭菜。 他看着那两大碗的姜汤和鸡汤，又看了眼那碗米饭和那一荤一素两个菜。 便瞥了眼陆柏，好笑道：“大哥，我这两碗汤就饱了，哪还吃得下其他的。” 陆柏把筷子放好，让陆杨快坐下，趁热吃。 “这两碗汤你喝掉，饭菜的话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他回头看了眼外面，皱眉道：“外面那人是什么情况？” “嗯？”陆杨往外面看了眼，门外露着一角粉色纱裙。 他顿时就明白了陆柏话里的意思，他笑着解释：“承泽兄让人过来伺候我的，我不习惯便让人下去了。” 只是人没走，陆杨也是意外了一下。 陆柏点头，也没多想，便说：“还是不要麻烦高兄弟了，你的事我都准备好了，用不着别人。” 陆杨一边听着一边把姜汤喝完，他放下碗，笑了笑。 “那大哥你去跟人家说一说，让她下去做自己的事去。” 陆柏点头，看陆杨端起鸡汤开始喝之后，便放心地出去。 里面的声音秋棠也不是没有听到，她慌了一下，听脚步声越来越近后，便连忙平静下来，低下头看自己的鞋。 陆柏也少与女子接触，这会见到秋棠，也不好说太重的话。 “这位姑娘，我们这边用不着人伺候，你去忙你的事吧。” 秋棠不抬头，只是轻声道：“少爷说我以后就是陆相公的人了，让我好生照顾陆相公。” 陆柏一听，便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想了想，他轻咳一声。 “那，那你先下去，等你们少爷回来，我们再跟你少爷说一声。” 秋棠愣了下，一息后才慢慢地点头。 “好。” 等人走后，陆柏才转身走了进去。 他看着正在夹菜吃的陆杨，一脸疑惑地坐在了陆杨旁边。 不解道：“杨子你刚听到没，高兄弟咋给你安排了个女子过来伺候，要安排也是安排小厮呀，这多不方便啊。” 陆杨把嘴里的菜咽下去，轻笑了下，回道：“是挺不方便的，晚点我跟承泽兄说一下，让他别瞎折腾了。” 陆柏点头，“可不是，本来住在这里就怪不好意思的，怎还能让主人家安排人来伺候我们呢。” “是这个理。”陆杨一脸赞同。 陆杨回来半个时辰后，高敬平几人也回来了。 因着雨势比陆杨回来时还要大，几人都淋了些雨。 孟良平、何照玉和陈德仁那边，高敬平也是安排了药浴。 陆杨吃了东西，洗漱了下就睡了，等他醒来，外面太阳都出来了。 他皱着眉看了看亮堂的房间，以及从窗户里照进来的阳光，一时间也没确定自己这是睡到了第二天，还是睡到了下午。 他起身穿好衣服，随意地把头发用发带绑好，便穿鞋开门出去。 他去孟良平那边看了看，孟良平房门是紧闭的，也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不在。 陆杨转头看了眼太阳，知道不是第二天后，便转身往陈德仁那走。 陈德仁房门是开着的，陆杨一笑，抬步走了过去。 “扣扣扣。” 陆杨敲了敲门，看着正捧着书本在看的陈德仁，笑道：“子贤兄不歇息会吗？” 陈德仁听到陆杨的声音，把书放下便起身走到桌前坐下，“为方兄快来坐。” 陆杨也不客气，走进去坐到了陈德仁身旁。 “我过来看看你们状态如何。” 陈德仁给陆杨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杯，闻言，淡笑道：“还行，为方兄如何？” “我也还行。”陆杨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左右瞄了瞄，笑：“我回来时承泽兄给我安排了个婢女，你这没有？” 陈德仁脸色微微变了下，轻摇了下头。 “我没要。” 他自己一个人比较自在。 陆杨点头，“我打算去一趟承泽兄那，谢谢他的好意，你去不去？” 陈德仁一听，连忙答应。 “一起。” 第213章 身体好着呢 高敬平刚醒，正由着婢女把头发固定好，突然就听到了敲门声。 “承泽兄，我们来找你了。” 房门大开，陆杨和陈德仁能清楚地看到高敬平的身影。 高敬平转头一看，连忙招呼两人：“你们快进来坐，我一会就好了。” “好！” 陆杨和陈德仁迈步走了进去，随意地找了个座位坐下。 婢女知道自家少爷有事，手上的动作也快了几分。 “少爷，好了。” 高敬平点头，“你下去端壶热茶过来。” “是。” 婢女走后，高敬平急忙起身走到陆杨身旁坐下。 他看了眼陆杨的脸色，又看了眼陈德仁的脸色，笑着问：“怎么样，睡得还好吧？” 陆杨点头，看着高敬平笑道：“能不好吗？又是参汤，又是药浴按跷的，一着床就睡了。” 陈德仁在一旁听着有些脸色微红，坐得端端正正，一言不发。 高敬平一听连连点头，十分开心。 “满意就行，我给你们安排的可是懂事贴心的人儿，那按跷手法都是练过的，若是看得上，到时候让她们随你们回去，看书久了就按一按，省得到时烙下病根。” 陆杨掀开眼皮瞥了眼高敬平，摇头笑了笑：“我就算了，家里没那么多地方让人住。” 陈德仁默默点头，“我家也是。” 陈德仁话刚说完，婢女端着茶水过来了，把茶水放下后，婢女安静离开。 高敬平端起茶碗喝了口，润了润嗓子后，才笑道：“哎，我还不懂你们吗？” 他把茶碗放下，神情放松又有些亲昵。 “一会我让仆人去你们房里给你们按按，明日子时又要进场了，给你们疏通一下手脚。” 陆杨没拒绝，“行，那我们可就多谢承泽兄了。” “说这些就见外了。”高敬平笑道：“一会你们就回房，我让人过去，你看裴安兄他们睡到现在还没醒呢。” 陈德仁脸蛋更红了些，他轻咳了下，低声说：“白日那个，不好。” 高敬平愣了愣，他反应过来后猛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 “你们想啥呢！”高敬平连忙否认，他可没给孟良平和何照玉安排侍女。 见陆杨和陈德仁看着自己，脸上眼里都写着难道不是这样几个大字，高敬平脸都憋红了。 第214章 小处写大处 仆人也说他肩膀有些硬，看来是经络淤堵了。 陆杨全身按完时，天色变得橘红，陆柏过来喊陆杨去吃饭。 他看着陆杨被揉搓得通红的背部，担心地问陆杨现在感觉怎么样。 陆杨穿上衣服，衣带还没系上，便动了动肩膀，笑道：“轻松，舒服，晚点大哥也试一试。” 他低头整理好里衣，又把外衣穿上。 陆柏过去给他重新弄了弄头发，闻言，摇头拒绝。 “不用，我身体没问题。” 陆杨理好衣服，与陆柏往外走。 “这跟身体好不好没关系，按了很舒服。” 陆柏还是没同意，只说自己身体很好，没有哪里觉得难受的。 两人边说着，边往堂屋里走。 高敬平几人已经坐在那里聊天了，看那架势，还聊了挺久。 陆杨看了眼陈德仁，一边问陈德仁按完的感觉，一边坐在了高敬平和孟良平之间的空位上。 人已到齐，高敬平转头过去吩咐婢女，让人开始上菜。 陈德仁坐在高敬平另一边，听到陆杨的话，他神色奇怪地笑了下。 “痛，痛过之后又很舒服，现在感觉身体都轻了。” 陆杨也是这样的感受，这样时不时地按一按，不说睡眠会不会变好，就说这身轻松感，也是别的不能比的。 想到之前秦夫子建议买仆人的事，陆杨眼里也有了些想法。 只是他们家人多，贸然出现陌生人，家里人心里肯定不会自在。 或者可以买个宅子，让家里人适应一段时间。 陆杨想了一会，饭菜汤也上齐了。 明天还有事，酒没有，倒是每人有一碗参汤。 大家怎么开心怎么来，也没有刻意去注意什么。 陆杨把参汤喝完，又吃了些饭菜后，便端着开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陆柏几人还在吃着，而陆杨这些过几个时辰又要进考场的考生吃得不多，这会已经开始聊上了。 孟良平叹道：“到时候得多带块油布才行，离我号舍不远的那兄弟，不小心把卷子给弄湿了，哭也不敢哭喊出来，半夜在那抽抽搭搭的，时不时压着呜咽两声，可把我给吓醒了，我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215章 出点汗就没事了 三百多字对于陆杨来说，也不过是半个时辰都不用的事。 他写完之后，连忙看向下一题。 判是取府县案牍疑义作为题目，借以考察考生的判断能力。 诏、诰是以皇上的名义发布的官文书，表则是臣民向皇上陈述意见的一种文体。 第二场考试主要就是检验考生是否具备做官的条件，难度不大。 陆杨选了诏这一道题来做。 等他饿着肚子把题都写完时，才到了午时二刻。 想着时间充足，他干脆要了些水把炉子架了起来，打算晚上吃点热乎的。 他一边吃着干粮，一边看炉子下面的炭火。 下雨天地面潮湿，号舍里也有些湿气，陆杨身上有些难受。 再加上外面的阴天，感觉衣服也跟着潮了起来。 好在炭火烧了一会，号舍里也热乎了起来，把湿气也消了些。 陆杨喝了两口水，便把吃食收了起来，趁着现在站着，他顺便拉伸了下脖子和手脚。 申时又开始下起了细雨，陆杨抓紧时间誊写完后，便找了块之前裁剪好的油布把答卷和稿纸卷好收起来。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附近咳嗽的人变多了。 陆杨听着左边兄弟压抑着的咳嗽声，好一会这人才停了下来。 陆杨不动的时候，还能听到他咽口水的声音。 看来隔壁的兄弟得了风寒了。 陆杨正想着，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想了想，陆杨连忙起身往炉子里又倒了些水，又把那还剩下半包的姜片全给倒进了炉里。 希望他不会被传染。 晚上，陆杨捧着碗吃那充满姜味的粥，味道虽不好闻，吃着除了有些辣味倒是没什么。 他心不在焉地吃着，右边兄弟入夜之后就开始吸鼻子了，左边兄弟咳得也越来越厉害，陆杨觉得自己可能有些保不住。 “啊嚏！” 陆杨手一抖，差点被吓得没把碗拿住。 这响亮的喷嚏声就像是在他耳边响起一样。 正想着，又是一道啊嚏声。 这下子陆杨确定了，是对面那兄弟的！ 他连忙又弄了些粥水来喝。 这辣喉的感觉让陆杨安心了不少。 他又往里面倒了些水，塞了块炭火，陆杨便把装干粮的棉布抖干净，往脸上绑好后，才安心地坐了下来，靠在墙边打算睡觉。 这晚陆杨睡得并不安稳，咳嗽声环绕耳边，迷迷糊糊中陆杨觉得自己好像起来添了几次炭火。 原本陆杨还以为是自己担心太多，做梦梦到自己起来添炭火。 没想到他醒来时，炉子下面的炭火还在烧着。 他眯着眼看了会，发现还有一半的炭火没烧完。 他微微皱起眉头，起身打算吃点热的暖暖身子。 陆柏出门时让他多穿了一件单衣，三件单衣在这半夜里都有些凉了。 好在他一直烧着炭火，号舍里倒还算暖和，嗓子和鼻子也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 待把炉子里的粥和姜片都吃完后，陆杨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没有再睡，听着周围的各种声音熬到了交卷。 待出考场时，他睁着一双微红的眼睛看了看前面。 这回陆柏找了个好位置，陆杨找了一会就看到人了。 他连忙走过去。 “大哥，回去再说。” 陆柏一听陆杨那比平常要低沉沙哑不少的嗓音，就知道这人晚上肯定没歇息好。 他连忙扶着陆杨往马车的方向走。 “院子里有姜汤，一会多喝两碗。” “嗯。” 两人路上没说话，陆杨靠着车厢睡了会，等到院子里时，才被陆柏叫醒了。 “回去泡个热水澡再睡，可别着了风寒，我见不少人出来时都是脚步虚，脸色发白的。” 这还有一场呢，这雨断断续续地下，可把人给折腾的。 陆柏心里担忧，又不敢在陆杨面前显露出来。 “好。”陆杨自己倒是没感觉到身体哪里不对劲。 不过听着陆柏的话，他倒是问起了高敬平他们。 陆柏摇头，“我没见着他们出来。”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没注意到。 陆杨闻言，也没有多问，回房之后连忙去泡了个药浴。 泡完后，他饭菜都没吃，直接就灌了三大碗姜汤，总算是求了个心安。 陆杨躺下就睡着了，陆柏因着担心陆杨的身体，便在床边坐了一会。 时不时地摸摸陆杨的额头，等了一会见陆杨没什么问题后，陆柏便匆匆往外面走。 这会功夫高敬平几人也回来了。 陆柏先是去看了孟良平，见孟良平在泡药浴，也没有进去，直接在门外问他身子怎么样。 孟良平精神比陆杨好，说话声音虽然比往常要虚点，但听着没什么问题。 他放下心后，听见孟良平问起陆杨，应了声睡着呢没什么事后，又往何照玉那跑。 何照玉有些不好，陆柏在外面就听到了何照玉打喷嚏的声音。 他敲了敲门，还未说话，就听到了何照玉有些沙哑的声音。 “陆大哥吗？” “是我，何兄弟好些没？” 何照玉清了清嗓子，笑着回道：“可能鼻子有点难受，你让为方兄他们别来我这，等我好了再来。” 陆柏“哎”了声，见何照玉一直不开门，也就知道了何照玉的态度。 “那你好好睡一觉，记得吃药啊，出点汗就没事了。” 何照玉自然听出了陆柏的关心。 他回来时已经让大夫开过药了，这会他兄弟正在准备熬药，房里这段时间都将只有他一人。 他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这会也顾不得跟陆柏说话了，问了句陆杨的身体，知道陆杨没染上风寒后，便让陆柏快离开，可别被他给影响了。 陆柏应了声，让何照玉别太担心后，又急忙忙往高敬平那走。 高敬平没什么事，就是熬得眼睛有些通红，这会正在睡觉。 陆柏打听完消息，连忙去伙房又熬了些姜汤，打算到时候让陆杨几人再喝两碗。 让伙房里的兄弟帮忙看着点后，陆柏又急忙跑回了陆杨房里。 直到摸上陆杨的额头，陆柏才发现自己一直提着一口气。 他缓缓呼了出来，直接搬了张椅子，打算坐在陆杨床边等着陆杨醒来。 陆杨醒来时，只是觉得眼皮有些重，就想继续睡过去。 只是这念头在他不经意地瞥到床边的人影时，就放弃了。 他起身，看着正累得坐在椅子上睡的陆柏，心里的感动自然不必说。 他摇了摇陆柏，让他回房去睡。 陆柏在陆杨一摇的时候就醒了，他噌地一下起身往外跑，“我去端姜汤过来，你喝完我就回去。” 陆杨还没应，陆柏就把房门关上跑了。 第216章 一夜未眠 陆柏回来得很快，像是怕陆杨饿极了一样，托盘一放下，就让陆杨赶紧坐过来。 陆杨拢了拢长发，在后面随意绑了个马尾，穿好鞋就走过去坐在了陆柏身旁。 桌上只有两碗参汤，以及一盘糕点。 他抬头看了看陆柏，见陆柏眼神中带着点催促，便也没问什么，端起碗就大口大口地喝姜汤。 被陆柏盯着喝了两碗姜汤后，陆杨原本还有些饿的肚子顿时就有了七分饱。 他把碗放下，瞥了眼桌上的糕点，摸着肚子笑道：“喝水都喝饱了。” 陆柏指了指外面的天色，笑了下。 “刚好伙房那边正在准备晚饭，你喝水缓一缓，一会就能吃饭了。” 陆杨点头，也没在意这个。 他刚想问问高敬平他们那边的情况，陆柏就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一样，把几人的情况说了一遍。 “你睡觉时我都过去看了下，何兄弟那边身体有些不适，其他人还好，就是累的，并没有受寒。” 闻言，陆杨右手手指轻轻摩擦了下桌面，想到何照玉的性格，便问：“照玉兄是不是说了不让我们去看他？” “对。”陆柏应了声，其实就算何照玉不说，他也不会让陆杨过去。 这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这乡试还没考完，不见面才是正确的选择。 陆杨点头，也没有说什么，只让陆柏到时候过去跟何照玉说声抱歉，等他考完乡试，再过去看看何照玉。 说是这样说，陆杨在房里休息了会后，趁着陆柏不在，便去了一趟何照玉那。 他站在离何照玉房门有些远的地方，见周围没人，才稍微走近了些。 “照玉兄，你还好吗？” 房中的何照玉愣了愣，听出是陆杨的声音后，他也没有走过去，只是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才笑道：“为方兄莫担心，我就是有点不舒服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话刚说完，何照玉便连打了几个喷嚏。 陆杨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不止是打喷嚏，何照玉的嗓音也很是沙哑，真是感冒了。 古代不像现代，吃点感冒药就能好。 陆杨也没有什么办法，让何照玉好好听大夫的话吃药，又说了句多喝热水，多多歇息后，便被何照玉催着回去了。 知道何照玉的症状不算严重，陆杨心里也松了口气。 晚饭是在房里吃的，如今号舍那里得风寒的人多，陆杨几人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传染，干脆大家面也没见，连去考场都是分开的。 陆杨进场得早，到了号舍里便连忙趁着人少把号舍擦了一遍。 因着不知道这号舍的前主人有没有得风寒。 陆杨冷静地用油布把三面墙都遮挡了起来，有没有用不知道，但至少他心安了不少。 外面飘着绵绵细雨。 陆杨刚开始没有弄油布，打算再通会风，等人稍微多了起来时，才把门口的油布挂好。 第三场考经史、时务策五道。 题目很长，陆杨看过一遍后，便知道了题目主要是问些什么。 一是问民心所向，二是问招贤纳士的标准，三是问军中士兵粮草不足问题，四是问教育，五是问军中赏罚治理问题。 陆杨又看了两遍题目，结合如今靖朝的局势，想了想，便开始动笔。 想要得到民心，那便要解决百姓们在意的事情。 轻徭薄赋，修德省刑，只要做到这些，民心所向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陆杨低垂眼帘，一字一字地把自己想到的东西写上去。 招贤纳士这问题陆杨也不是第一次做了，答案都差不多，写起来倒是顺畅。 乡试考生多，三场下来的答卷有多少可想而知。 考官阅卷能仔细看的也就是第一场的答卷。 所以大多数考生会把第一场的答卷答得像朵花一样。 再者乡试一考考几天，来来回回的，折腾的不止是考生们的身体，还有考生们的精神。 后面两场的答题质量不管如何都会跟第一场的差距明显。 陆杨却是不一样，他不止要第一场答得好，后面的也要答得漂亮。 无战时士兵过多，导致粮草不足，那就实行民兵制。 耕不忘战，战不忘耕，以耕备战，以战护耕，缓粮草不足之问题。 关于教育，陆杨倒是提出了免费实行小学教育。 让适龄儿童入学识字，学规矩，懂礼义，降低识字的成本，提高国民素质。 关于军中赏罚治理，利益不及大众，会起祸乱，埋祸根。 赏罚分明，从上到下，该立威时立威，该奖赏时奖赏，严肃军纪，以达到治军有方。 陆杨写得投入时，就不会让肚子饿影响到自己。 说他是强迫症也好，说他专心也罢，他若是不把脑中想到的东西写完，他就有些难受。 比饿肚子还要难受。 所以等他停笔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肚子正在震天响。 稿纸上的墨迹还未干透，陆杨把稿纸放到一旁，便把考篮里的吃食拿出来，侧着身子打算填填肚子。 他刚吃了一些干粮，就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慢慢走远，听着还有些混乱。 他愣了会，反应过来后，他连忙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起身撩起油布的下面，确保自己能看到外面，却也不会让雨飘到里面。 他坐了下来，一边盯着油布下面，一边往嘴里塞东西。 不过一会，脚步声又慢慢从后面传来，越来越近。 陆杨起身刚蹲下来，不久便看到了被号军们抬出去的考生。 那人双眼紧闭，眼下青黑，在阴雨天的情况下，陆杨竟觉得这人的脸色苍白中又带着一层灰色。 他想，这人估计是不行了。 他蹲了会，起身把手里的吃食收好，坐下来后，便心无旁骛地开始润稿誊写答卷。 晚上，陆杨隐隐听到外面又有人被抬出去的匆忙脚步声。 他翻了个身，继续闭眼睡觉。 在考场中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平静的，直到出考场的那一刻，陆杨才知道自己其实也算不上平静。 他一夜未眠，在与陆柏碰面的那一刻，身子一软，直接跌入陆柏的怀里。 第217章 果然得到了就不会珍惜 “杨子！” 陆柏一惊，手刚碰到陆杨的身体就是一阵心慌，太烫了。 他顾不得慌乱，连忙抱起陆杨往外跑。 “麻烦让让！” 其实也用不着陆柏说，大家一看他那情况，便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陈德义连忙挤过去帮着把陆杨的考篮拿到马车上。 陆柏回头看了一眼陈德义，匆忙说了声谢谢后，便让陈德义去接人，他这边能顾得来。 陈德义让陆柏不要慌，他也知道陆柏着急，也没耽误陆柏的时间，一边转身往考场大门走，一边回头注意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因着何照玉身体不适，高敬平怕第三场考试出来何照玉的情况加重，便直接花钱请了个大夫回来。 陆柏也就没有去医馆，直接就往院子里赶。 好在这会路上人不多，大家都聚在考场那边，马车很快就回到了院子里。 陆柏脑子有些空白，等他缓过来时，大夫正在给陆杨诊脉。 近些天医馆那病人增多，大夫面上平静地说着陆杨的情况。 “得了温病，体内发热，一会我开个方子，你去医馆那边抓好药给他喂进去，看看后面是什么情况。” 说着，大夫又让陆柏一会给陆杨擦擦身子，好降温。 陆柏连连点头，等大夫开好药方后，急忙让一旁的仆人去医馆里抓药。 仆人拿到药方和银钱，快步往外跑去。 陆柏心挂着陆杨，把大夫送走后，便去打了盆冷水回来给陆杨擦脸擦身子。 折腾一番，他又重新打了盆冷水给陆杨敷额头，时不时便起身站在门口张望，看仆人把药熬好没有。 在等药端过来的这一段时间，陆柏内心是焦急煎熬、茫然和不安的。 他除了给陆杨擦擦身子，什么事都做不了。 陆杨有意识时，只觉嗓子又干又疼，连咽口水都难受。 鼻子里呼出的气体都是烫的，他舔了舔有些起皮的嘴唇，睁开眼睛看向趴在床边睡着了的人。 他实在是渴得难受，身子也没有力气，靠自己完全起不了身。 没办法，他只能把陆柏叫了起来。 “大哥，醒醒。” 他抬手拍了拍陆柏的背，使出全力喊出的声音实际上就跟气音一样，含糊不清又小声。 他手刚拍了两下，陆柏就像是被吓了一跳一样，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说出的话既紧张又带着一丝喜意。 “杨子你可醒了，可吓坏你大哥了！” 陆杨闻言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嘴巴，示意自己说不了话，嘴巴又干，想喝水。 陆柏连忙转身去给陆杨倒水。 陆杨一连喝了好几杯，把喉咙里的火稍微降了些下去后，才试图说话。 好在喝水有些用，他至少能说出话来了。 他看着陆柏，温声笑道：“大哥别担心，我就是睡得不好而已。” 陆柏哪信他的话，“你身子滚烫，大夫都说了是温病。” 陆杨一听，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是不烫了，甚至还有些凉。 陆柏是见陆杨不烫之后，才放心入睡的，睡也没睡多久，陆杨就醒了。 没等陆杨说话，陆柏就说：“今儿是八月十八了，高兄弟他们刚走不久。” 陆杨“嗯”了声，转而去看打开的窗户，一时间也没看出来是什么时辰。 他看向陆柏，问道：“大哥，什么时辰了？” 陆柏揉了揉眼睛，闻言，回了句：“巳时了，一会我去伙房那边给你煮点稀饭。” 陆杨点头，刚好他也没什么胃口。 他看出了陆柏通红的双眼，以及眼下的乌黑，便出声让陆柏一会回房去休息。 陆柏点头随口应了声，神情看着有些不太乐意。 陆杨又劝了两句后，陆柏才答应晚点一定会回房好好歇息。 想到何照玉的身体，陆杨又问了下他们的情况。 陆柏回道：“何兄弟风寒重了些，不过比你好。” 他顿了顿，又说：“高兄弟他们出来时有一些难受，吃了大夫开的药后，这两天已经好多了。” 陆杨笑了，他能听出来陆柏话里的怨气，应该是在埋怨他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 他想了想自己的情况，保温什么的也注意了，姜片也煮了，这还发烧，那就是在号舍时被传染上的。 好在他也注重锻炼，相信很快就能好起来，至于为什么能睡这么久，陆杨估计也是他在号舍里没睡觉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在号舍里没睡着，陆杨又想了想，估计一部分是他当时身子就有些发病的征兆，另一方面，就是别的问题了。 不过这会倒是让他给想开了，都是命。 陆杨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又吃了两天药后，陆杨就活蹦乱跳的，看着比之前没生病时的状态还好。 何照玉身子也好了些，就是鼻子还有些堵。 往往看到陆杨与高敬平几人谈笑风生的样子，何照玉便羡慕陆杨的体质。 乡试放榜在九月上旬，高敬平直接提出在这里住到放榜。 陆杨几人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选择留在省城等放榜的考生也算多，陆杨几人出去逛了一次后，便打算不再出去。 因着乡试过了便是举人，这些留在省城等放榜的考生也不是单单为了等放榜。 大部分还是为了讨好有把握上榜的考生，趁早拉好关系，为以后着想。 陆杨作为小三元得主，自然也是有人打听到了他这里。 不出门还好，一出去，走在路上都会有认出他的人过来打招呼。 人家笑脸相迎的，陆杨也不好摆臭脸，只能笑着跟人聊了会。 他与这些人也不认识，聊起来不是聊考试上的事，就是聊书上的事。 难得考完放松，陆杨并不想在外面也聊这些，所以有时候说话也就简单粗暴了点，让人有时候都接不下去话。 好在他身旁还有高敬平几人，由着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接腔，气氛倒也算融洽。 就那一次，陆杨后面说什么也不出门了。 高敬平的名声也大，那些人养好身子，缓过来之后，便约着一起上门来邀高敬平去茶楼酒楼相聚。 人一多，高敬平也不好推脱，就跟着去了几天，后面也跟陆杨一样放出话，说身体有恙，不好出门，如此才推了这些酒会。 何照玉和孟良平也无心去讨好谁，何况别人要讨好的人正是他们的好友，算起来他们也确实不用去特意跟谁拉好关系。 这天，几人正说起了这个。 陆杨在一旁听着，端着茶杯喝了两口后，才慢悠悠地笑道：“人就在这，你们不来讨好我吗？说不准我真中了。” 高敬平几人转头看了一眼陆杨，安静了一瞬后，又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着外面那些事，根本不搭理坐在一旁的陆杨。 陆杨“啧”了声，喃喃道：“果然得到了就不会珍惜。” 第218章 我能做梦，你怎不让照玉兄也做一下呢 呢喃完，陆杨又开始逗起了几人，“我说真的啊，真不来？” 高敬平回头“哎”了声，叹道：“我怎现在才发现为方兄你这脸皮那么厚呢？” 孟良平几人一听，边哈哈大笑，边点头同意高敬平这话。 你一句我一句地吐槽起了陆杨，倒是把陆杨给逗乐了。 几人用着自己的方式去放松，让自己不去想乡试放榜的事。 考生们面上看着轻松，整日不是这酒会，就是那诗会的，吟诗作对赏月赏花赏景，看似潇洒自在，其实内心深处无不在想着乡试放榜。 而主考官和同考官们这边，也并不轻松。 考生交卷之后，由着受卷官检查考生答卷，确认没有违例试卷后，便会把试卷交给弥封所。 其中，若是受卷官发现试卷有污损，添注涂改的字数超过一百字，就会在上面写明原因。 这些被受卷官挑出毛病的考生，就会与誊录所、对读所挑出的违例考生一起登上用蓝笔书写的“登蓝榜”。 登上这个榜的考生，则取消继续应试的资格。 弥封所除了要密封试卷的信息外，还要给考生的试卷进行编号，用以识别考生的试卷。 墨卷的编号和朱卷的编号要相同。 弥封时，要严格仔细地检查试卷，若是发现有折角、针眼等像是做记号的，要严格审查，以防考生与考官暗中舞弊。 弥封所完成弥封、编号和检查后，会将墨卷和朱卷同时送到誊录所。 这时誊录书手会把墨卷里的文字用朱笔誊录到朱卷上，而内帘考官看的，便是这个朱卷。 因此，誊录书手在誊录中要书写清晰，认真标明墨卷中所涂改的字数。 试卷誊录完后，还要送到对读所校对，如果发现有遗漏或者错字，需用赭黄笔加以改正。 对读生发现誊录写手擅自修改或者补写墨卷内容的，要立刻举报，否则一经发现，将受到重罚。 此时的朱卷上，会写有受卷、弥封、誊录和对读的承办者名字、籍贯，以便到时候检查。 完成对读后的墨卷和朱卷，要送到外收掌里。 经过外收掌的再次核对，确认无误后，墨卷留在外收掌，朱卷则会按照同考官的数量分为几捆。 上面会书写上“第一束”、“第二束”等字样加以区分，盖上印后，则送入内帘。 此时，同考官们将按主考官要求进行抽签，决定自己将要看哪一束试卷。 抽到第一，那就负责看第一束试卷，抽到第二，则负责第二束试卷。 三场的试卷都是按照这样的流程进行处理，由同考官评阅后，交给主考官们去取高下。 越临近放榜的期限，内帘这边的压力就越大。 十八房官日以继夜地阅卷，将自己选中的试卷加圈加批地推荐给主考官。 阅卷区安静繁忙，时不时有房官捧着荐卷过去，把试卷放在主考官面前的桌面上后，又匆匆下去忙活。 陈景头也不抬，手中的笔快速挥动，看到好的卷子，便会多停留一会，批阅好了便又拿过另一张卷子迅速看了起来。 关端彦就在陈景旁边，他面色从容，眼睛快速从摊开的卷面中掠过，看完之后直接简单地写上几字评语。 他的阅卷速度很快，陈景看完一张试卷时，他已经看完了两张。 头场卷子前些天就看完了，那时两人的速度相当，不快不慢，看得既仔细又认真。 批阅到第二第三场的卷子时，两人的阅卷速度就提了上来。 按着这速度，再过两天就能批阅完，到时候两人互相阅卷商酌后，就能取定中额。 九月初五天未亮，高敬平早早派了仆人去考场那边给门丁塞钱打听录取结果。 明天便要放榜了，放榜的前一天考官们会先填草榜，以防出现差错。 填完草榜后，便会在放榜前，由着所有乡试官员共同拆墨卷，将试卷上的编号一一核对。 然后再按照录取名次将考生的姓名籍贯填写到草榜上。 这时，草榜就会交给书吏，由书吏向在座的所有乡试官员宣读考生名字，完成这些流程后，开始填写正榜。 填写完正榜就开始放榜。 除了正榜，还有个副榜。 中副榜者虽然不能参加会试，但能进入国子监学习，还能免去科考，下次直接参加乡试。 第219章 同喜 何照玉捂着心口，佯装一脸痛苦。 “你们太伤我心了，我心口好痛，承泽兄快给我叫大夫过来。” 听着几人的玩笑话，高敬平原本还紧张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他“哎”了声，还真准备招手让身后的仆人去把大夫喊来。 何照玉一看，连忙把手拿开，“别别别，我闹着玩呢。” 陆杨几人在玩笑中卸下了明日放榜的焦虑和忐忑，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 高敬平派出去的仆人戌时才匆匆跑了回来。 不知是何心理，几人吃完饭后在厅堂里聊到现在，一直也没人提出要回房休息。 仆人进了大门后，激动地直往院子里跑，待看到那亮着烛火的厅堂时，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兴奋地大声喊了起来。 “少爷，喜事，喜事啊！” 高敬平原本还兴趣缺缺，瘫在椅子上时不时往门外看，这会看到仆人跑进来，嘴里还说着有喜事后，差点没顾及形象跳起来。 旁边的何照玉和孟良平话都没说完，直接断掉了话题，转头看向那仆人，烛火映在眼里，像是期待在跳动一样。 一旁的陈德仁把茶杯放下，直愣愣地看着那人，心里有些乱，一时间也没想明白自己现在在想些什么。 陆杨看了眼仆人，顺便换了个姿势，左手搁在扶手上撑着脸，见几人都不说话，便对仆人笑道：“你说吧，是什么喜事呢？” 那仆人刚刚也是被自家少爷脸上的吃惊表情给吓得愣了愣，这会听到陆杨的话，才又激动了起来。 “少爷，那人说我交代的几个名字里，确实有人上榜了！” 高敬平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因仆人的话而剧烈跳动的心脏，缓缓问道：“知道是谁吗？” 仆人迟疑了起来，“那人说没记住，只听着里面在讨论，一路听下来他都忘了是哪个名字了，而且，那人还说其他人也找了他，名字太多他都混了。” 高敬平的心随着仆人的话一升一降的，这会正砰砰直跳，按也按不下去。 他看出了仆人那一丝迟疑，不解地说：“那你迟疑什么？” 仆人看了眼高敬平，又看向在旁边坐着的几人，顿了顿，才低下头回话。 “那人让我又说了几遍少爷你们的名字，他说他倒是记下了一个人的名字。” “谁？”高敬平不由地把身子往前倾了倾。 陆杨也看向那人，神色平静，带着点心不在焉。 仆人往旁边看了一眼，随后直直地看向陆杨。 陆杨心里咯噔了一下，耳边便响起了仆人的声音。 “那人说，因为这人的名字被提到两次，所以他记得很清楚，就叫陆杨！” 仆人转头看向高敬平，恭敬地回道：“少爷，正是陆相公！” 这下子不止是陆杨懵，陆柏几人也懵了。 像是爆竹在脑中炸开一样，炸得几人头晕眼花的，好半天才缓过劲。 高敬平反应过来，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恭喜为方兄了！” 孟良平几人也回过神来，又惊又喜地给陆杨道喜。 陆杨本想说还不知道名次呢，这会恭喜，也太早了些。 只是看大家这么高兴，尤其是陆柏，笑得又憨又傻，完全就是陷入了喜悦当中，一时半会估计也听不进去他的话。 索性陆杨也就没败大家的兴，拱手冲着高敬平几人笑道：“同喜同喜。” 这话倒是让高敬平几人乐了起来，心里那一丝失落也没了。 孟良平笑道：“为方兄，哪来的同喜呢？” 陆杨指了指仆人，提醒高敬平几人：“你们想想他刚刚说的话，说明肯定不止我一个。” 被陆杨这么一说，这会几人倒是认真回想了下。 仆人之前说那人记不清，后面又说记住了一个人的名字，说明他们几人里面肯定还有他听过耳熟的名字。 想到这，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他们几人也不可能都会上榜，这会聊这个，好像也有些不妥。 陆杨看着几人的脸色，叹了口气，笑道：“别想了，明天就能知道了，我那还不知道是正榜副榜呢，提着颗心，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睡着。” 说着，陆杨瞥了眼高敬平，“都怪承泽兄。” 高敬平连忙接腔，完美地跟陆杨移开了话题。 “怪我怪我，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早点歇息，明日一起等人来报喜。” 孟良平几人这会也做好了心理准备，闻言也就顺势起身，不再聊这事。 互相告辞后，大家各自离去。 陆杨拿着灯笼，与陆柏慢慢往房间的方向走。 怕陆柏明日听到消息会有落差。 陆杨轻轻笑了下，把陆柏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才说：“大哥，我猜那门丁肯定是谁都没记住，随便乱说的，大哥你可别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陆柏愣了下，随后就笑了。 “放心吧，大哥心里明白的。” 九月初六，乡试放榜日，公堂亮了一晚上的烛火。 核对草榜信息后，又要仔细填写正榜、副榜的名字和籍贯。 书吏唱名，唱一个写一个。 正榜由第六名开始写，一直写到后面。 末名写完后，才开始写前五名。 先写第五名中者的名字和籍贯，然后写第四名、第三名，第二名，直到填写完第一名的信息，正榜才算填写完毕。 填写完后，还得核对一遍，确保草榜和正榜的名次没出错。 乡试第一名是解元，第二名是亚元，第三、四、五名称为经魁，第六名则是亚魁。 前五名中者，若是经由哪一个房官批阅荐卷给主考官的，就会在该房官案前放一对红烛，以表荣誉。 层层核查下来，一忙，便忙到了天亮。 陆杨今日比平时起晚了，等他去到厅堂里时，高敬平几人已经在那里等了好一会了。 陆杨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向默不作声的高敬平几人。 “你们这是什么时候起来的？” 怎么看着这么无精打采的样子。 陆杨皱了皱眉，随意地找了个空位子坐下。 高敬平又喝了口茶水醒神，闻言，回道：“也没多久，就一个时辰前。” 陆杨不说话了。 现在才是六点半的样子，一个时辰前，那就是四点多就起来了。 陆杨抬头又观察了下几人的脸色，待看到何照玉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时，实在是没想明白。 几人起这么早作甚？ 第220章 期待着奇迹会发生 高敬平放下茶碗，让身后的仆人再给他端杯热茶过来后，不禁又打了个哈欠，眼泪水都让他给打出来了。 他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看向一旁正在喝茶的陆杨，语气里带着浓浓困意。 “也就只有你能睡得着了。” 陆杨一口茶水含在嘴里，闻言，他抬眼看向正瘫坐在椅子里神色疲倦的高敬平，无奈地笑了笑，把水咽下去后，才出声。 “一夜没睡呢？” 高敬平摇头，拿起一旁的桂花糕咬了一口，慢慢咀嚼，借以缓解一下越来越沉的睡意。 陆杨看他那样，便道：“你睡吧，我在这看着。” 就这么一会功夫，何照玉已经打起了小呼，孟良平和陈德仁也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陆柏几人待不住，早就跑门外等着去了。 乡试考生实在是太多了，陆杨担心去看榜会出事，不让陆柏出去。 当初几人商量，填的都是这个院子的地址，若是中了，报喜人自然会过来。 高敬平吃了一块糕点，嘴里的甜香味让他也提起了一些精神。 他看了眼外面，颇有些望穿秋水的模样。 “不睡了，我派了人过去守着，怎么这么久也没见回来。” 陆杨眼睛一转，看向外面的庭院，再前面一些就是院子的大门。 此时的大门正敞开着，陆杨隐约还能看到陆柏几人走来走去的身影。 他刚想收回视线，便见陆柏几人的身影顿时消失在门口，看那样子，应该是跑了出去。 现在能让几人这么激动的，也就是放榜这事了。 他转头看向高敬平，“承泽兄，你派的人，应该快要回来了。” 高敬平一愣，眼睛顿时瞪得又大又亮，一点也没有刚刚那疲意。 他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后，又走回去坐了下来。 “不行，我得冷静一点！” 说着，高敬平端起茶水慢慢喝了起来，如果不看他那双焦急的眼睛，倒是装得挺平静的。 陆杨好笑地看着他那双微颤的手，也没说什么，起身打算把孟良平几人喊醒。 他手刚拍了两下何照玉，何照玉便眼睛一睁，反应激烈，腾地一下就起身往门外走。 “来了吗！是不是来了？！哪呢？” 孟良平和陈德仁被何照玉激动疑惑的声音给吵醒了，正一脸茫然地看着在门口张望的何照玉。 孟良平愣愣道：“这是怎了？” 陈德仁揉了把脸，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茶清醒了下。 何照玉反应过来，失望地回了座位。 “我还以为有人来报喜了。” 陆杨这会已经回了座位，他笑着指了指前面，“应该快了。” 话音刚落，陆柏几人就跑了回来，前面是个气喘吁吁的仆人。 “少，少爷，副榜发了，孟、孟相公上榜了！” 轰隆一声，孟良平被仆人这话炸得一时间根本无法做出反应，他脑子一片空白，神情怔然。 陆杨惊讶地看向孟良平，想了想还是没出声贺喜，他不知道孟良平对于这个结果满不满意。 高敬平几人也没说话，看着孟良平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和迟疑。 仆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因快速跑动而猛烈跳动的心脏，大声道：“少爷，报喜人已经出动了，一会估计就到我们这里了！” 高敬平看了眼孟良平，见仆人已说完，就让他去门外看着。 仆人赶紧点头，转身往大门那里跑去。 孟良平缓了会也回过神来了，他内心十分复杂，不过能上副榜总归还是比上一次有进步。 他看向陆杨几人，心里也是知道几人顾及自己的心情，这会几人眼神里都带着掩藏不住的担忧。 他清了清有些紧绷的嗓子，温声笑道：“挺好的，也算是有了进步，你们不给我贺喜吗？” 陆杨眨了下眼，咧嘴一笑，“哪能啊，恭喜裴安兄了！” 高敬平走过去拍拍孟良平的肩膀，一脸高兴地给孟良平道喜。 何照玉和陈德仁也替孟良平高兴，连忙起身给孟良平贺喜。 孟良平这会也想开了，神情放松了下来。 “我这会可就轻松了。” 何照玉皱了皱眉，一脸紧张。 “可不是，我都快紧张坏了！” 说是这样说，何照玉却是不看好自己。 他并不觉得自己能上正榜。 几人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心情，或者激动、紧张和忐忑、慌张都有。 但是他们来不及细想，报喜人来了。 “乡试捷报！贺永州府孟良平孟老爷高中德安乡试副榜第十名！” 报喜差役翻身下马，一路喊着捷报冲进了院子大门。 孟良平连忙跑出去，他这会才开始激动起来，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先前的复杂思绪已经完全抛开，乐得咧嘴就接过报喜人手上的捷报。 他一脸笑意地从怀里掏出喜钱，直往报喜差役手里塞，说话都有些打飘。 “谢谢谢谢！” 报喜人摸摸手里的碎银，脸上一乐，又说了几句贺词后，匆匆往外跑去。 一看就是还有业务没跑完。 孟良平拿着捷报的手开始发抖，他打开看了一眼，眼睛没来由的突然就红了。 陆杨几人站在旁边看他，等他慢慢平复心情。 陈德仁看着孟良平手里的捷报，难得地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他目标向来明确，为了科举，他能忍受寒冬腊月，满手冻疮也要持笔练字。 他能忍受炎热酷暑，即使一身汗渍，也能不动如山地看书温习。 副榜没上，他也有想过正榜上或许有他的名字，但是他又不敢继续去想这件事。 他有些害怕，怕自己会失望...... 陈德仁害怕，何照玉心绪也并不如面上那般平静。 他没考完就受了风寒，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他也知道自己这次没发挥好，但人就是这么奇怪，只要没有看到结果，心里总会升起一丝期待。 期待着奇迹会发生。 第221章 不好，来捉婿的 高敬平脸上乐呵呵，看似一脸镇定，还能跟孟良平说些玩笑话，其实谁都能从他眼下的青黑看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乡试牵动着太多考生的心，它带给了考生们无限的希望和诱惑，路上却又暗藏着崎岖和打击。 几人在院中等了好一会，门外过来看热闹和道喜的人也慢慢离去，不过一会，门外便恢复了平静。 陆杨在这一刻是没有想事情的，他静静地看着门外，眼里带着些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茫然。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过多久，陆杨回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不说话的几人。 他笑了笑，说：“走吧，我们回去坐着等。” 副榜挂了这么久，正榜也该来了。 高敬平几人点头，转身就准备往厅堂里走，远处却隐隐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并且这声音越来越大声。 就像是在往这边走来一样。 陆柏和陈德义几人一喜，连忙跑到门外，看看报喜人是不是往他们这里走来的。 陆杨几人也回过神，互相看了一眼后，也急忙往大门那里走。 陆杨从来没觉得他们门外这条道路是狭窄的，毕竟两辆马车也能并行而过。 可这会他看着前面往这里跑来的人群，突然发现这条道路好像也挺小的，小到现在他看着前面那些人就觉得拥挤。 高敬平微眯着眼睛看着跑在前面穿着官服的报喜人，心里一惊。 “八人？！” 按理说报喜人一般也就两人，可这会却是有八人一同过来，几人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又不敢相信。 难不成他们剩下的四个都上榜了？ 陆杨觉得这概率太低了。 几千人里就只有七十个中举名额，他虽然也希望大家都能考上，但也知道这事有些难。 几人都没时间理清自己内心是何想法，报喜人和一路跟过来的百姓们闹闹哄哄地越来越近。 而他们之前一直没听清的话也在自我专注中剔除了其他人的声音，直直地往几人耳中撞，撞得人心狂跳，撞得人心慌乱。 “乡试捷报！贺永州府陆杨陆老爷高中德安辛卯科乡试第一名解元！......” “......贺永州府高敬平高老爷高中乡试第五十六名！” “......贺...陈德仁陈老爷高中乡试第六十二名！” 锣鼓声不断，越来越近，越来越震耳，随后快速响了一阵，突然停了下来。 八位报喜人站在陆杨几人面前，一脸喜意地上前询问。 “请问哪位是陆老爷、高老爷和陈老爷？” 陆杨回过神，笑着往前走了两步。 “在下陆杨。” 高敬平恍惚着同手同脚地走到陆杨身旁站好，“在下高敬平。” 陈德仁咬了下自己的舌头，确定没听错后，才镇定地走上前，“在下陈德仁。” 报喜人定眼一看，三人相貌堂堂，气质出众，一看就非池中之物。 他连忙把手上的捷报递给陆杨，“恭喜陆老爷高中解元！” 陆杨笑着点头，深吸一口气才伸手接过那份万分沉重的捷报。 报喜人看了眼这位年轻解元微颤的双手，连忙把那些贺喜词一股儿地说了出来。 陆柏喜得找不着北，这会才反应过来该给喜钱了。 他慌张地从怀里拿出准备好的喜钱，小跑到陆杨身旁，把碎银往报喜人手里塞。 “辛苦几位了。” 报喜人乐呵呵地往下退，其余人连忙上前，开始道喜。 陆柏心里了然，一脸喜意的一个接一个地塞喜钱。 几人分工明确，谁也没耽误。 高敬平这边亦是如此，仆人兴奋地给几位报喜人塞碎银，自家少爷可是成了举人老爷了！ 高敬平低头看着手里的捷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中了举人。 陈德仁唇色苍白，眼尾却红了起来，快速呼吸了几下才不至于在人前失礼。 陈德义给喜钱给得十分爽快，笑得眼睛都通红着。 三位举人还恍惚着，报喜人拿着银钱又说了几句贺词后，连忙往其他举人住所跑。 这三个举人都是出手大方的，可乐坏了这几个报喜人。 几位报喜人一走，围观的百姓们顿时涌了上来。 “恭喜陆老爷高中解元！恭喜高老爷、陈老爷高中文魁！” 陆杨看着这些喜气洋洋的百姓们，拱手笑道：“谢谢大家。” 高敬平笑着点头，道谢后便看向一旁的小厮。 小厮领命，从怀里拿出一把铜钱往没人的地方撒。 陆柏和陈德义见状，也从怀里拿出一把铜钱往另一边撒。 大家哄抢着，嘴里还不忘说些贺喜词。 一连撒了几把铜钱后，人群才慢慢散去，远远的，陆杨几人还能听到这些人的说话声。 “不得了了，这院子竟出了三位举人！” “可不是，果然是志同道合的人，都这么厉害！” “就是，厉害的都跟厉害的人玩！” 声音渐渐消失，陆杨三人也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他们也要面临一个问题。 何照玉落榜了。 正当陆杨想着该怎么开口引入话题时，何照玉缓了缓心里的遗憾和痛苦，上前两步给陆杨三人道喜。 何照玉笑道：“没想到我们五人中竟然出了三位举人，还有一位上了副榜，我要是出去跟人说，人家铁定羡慕死我。” 陆杨观察了下何照玉的神情，发现他真的是想开了，才放下心来跟几人说话。 “少了我们，到时候照玉兄你们肯定能上榜！” 高敬平点头，笑道：“那可不是，照玉兄你们可别灰心啊。” 陈德仁也在一旁点头。 何照玉挑了挑眉，“说得也是，下次我可得努力追赶你们了。” 孟良平刚想上前跟几人说些话，却见远处跑来了一群人。 他愣了愣，指着前面问：“这是来报喜的？” 陆杨不解地抬头望去，前面正有一群人拉拉扯扯地往这里跑来。 看那直接上手的架势，看着不像是来报喜的。 陆柏几人也看着前面，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杨子你往后面站站。” 陆柏上前一步，直接挡在了陆杨面前。 闻言，陈德义几人和仆人小厮们也挡在了几人前面。 随着这些人越来越近，陆杨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往院子里跑。 “不好，来捉婿的！” 此话一出，高敬平和陈德仁也反应过来了，转身就打算往院子里跑。 只是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那些人看到陆杨往里跑后，也不拉扯了，连忙快跑着上前拉住高敬平几人。 他们虽然不知道哪个是中举的，但抓住一身文气的总没错。 还有那个往里跑的，也要追！ 陆柏看着跑进院子里的几人，吓得连忙追上去。 “等等，你们这是做什么？” 几人脚步一顿，想了想，还是解释一句。 “小的是姜知府家的仆人，我们少爷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请问陆老爷在不在？” 第222章 惹不起 未等陆柏从震惊中回话，另一名脸上带着丝傲气的仆人对着姜知府家的仆人扬了扬下巴。 不过他语气虽傲，对着陆柏倒是态度谦和。 “我是吴参政家的仆人，我们管家也在来的路上，一会就到了。” 陆柏就算没接触过这些官员，却也知道姜知府是个正四品的官。 而吴参政就更厉害了，是个从三品的官。 若不是自家小弟，陆柏这辈子都不会跟这些人有接触，听到这些话时，他心咚咚狂跳，既害怕又不安。 他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地看向另一位仆人，“那，那你又是谁家的仆人？” 那仆人显然也没想到陆柏会主动询问。 他看了看之前自报家门的两位仆人，神色慌乱了一瞬，随后灵机一动，大声回道：“我是永州府陈员外家的仆人，我们......” 这仆人话还未说完，就有人笑道：“陈员外？你们老爷是让你来捉谁为婿呢？” 仆人倒也没慌，“我们老爷当然是为陆解元而来！” 先前介绍家门的那两人笑了起来，“我们也是为了陆解元而来。” 话里虽没有轻视耻笑，却也能从他们的表情里看出来一丝不屑。 那仆人往外看了一眼，见自家老爷过来后，顿时神气起来。 “我们老爷可是奉白尚书的名义过来的！” 几位仆人一惊，神情怔愣。 陆柏顿时觉得脑子有些晕，又是知府又是参政又是尚书的，他一天之内全给遇上了。 这会孟良平、何照玉和高敬平三人也走了过来。 高敬平见陆柏神情不对，忙过去扶了一把，低声询问：“陆大哥没事吧？” 陆柏摇头，扭头看向走过来的身着精细华服的三人。 一人是他认识的陈竖陈东家。 另一人则神情温和，手持折扇，是个谦谦贵公子。 最后一个，则是神情颇为严肃的中年男子。 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站位也颇为讲究。 中年男子与贵公子并行，陈竖倒是落后两步。 陆柏再怎么迷糊，也知道这会有些不好应付了。 陆杨没跑哪去，此时的他正在厅堂的一角往外看外面的情况。 离得有些远，他并没有听清之前那些仆人们说的话，可是他眼神不错，这会也从穿着打扮上看出三人非富即贵的身份。 想着他大哥也不可能替他处理这些事，陆杨整理了下衣服，抬步往前面走。 他一出现，大家就发现他了。 陆杨走得又快又稳，倒是显得有些飘逸起来。 他看了眼认识的陈竖，点了点头后，便看向前面站着的两人。 “在下姓陆，字为方，请问两位是？” 姜珩在陆杨走过来时，就用眼神上下打量过陆杨，这会听到陆杨的话，倒是随和地笑了起来。 “在下姓姜，名珩，陆解元应该是认识我的。” 陆杨眨了下眼，闻言轻笑道：“原来是姜公子，久仰大名。” 他微微扬了下唇，转而看向姜珩身旁的男人。 男子拱手，脸上的肃然消了几分，“我是吴参政家的吴管家，今日前来，是奉我家老爷之命，请陆解元到府上一聚。” 吴参政，从三品...... 惹不起。 陆杨沉住气，拱手笑道：“在下幸得吴参政赏识，心里自然感激，只是今日......” 陆杨停下来看了一下姜珩和陈竖，示意吴管家今日有事，可能去不了。 不过他话也没说绝，只是笑道：“不如等我把事忙完，再亲自去跟吴参政道个歉？” 吴管家也不是不懂分寸的人，像他们这样的，最是会看人眼色。 虽说他们老爷是个从三品官员，但三人在路上遇到时，便各报了家门底细。 若是只有姜家少爷在，那他说不准还会不高兴一下。 只是那人。 想到陈竖摆出来的后台，吴管家只好点头应道：“行，那我就先回府跟老爷说一声，陆解元先忙。” 谁都知道，若是陆杨不拒绝陈竖背后那人，这个面，见不见也无所谓了。 陆杨让陆柏把人送走后，便跟陈竖打招呼。 “陈东家今日怎地过来了？” 这永州府离省城，可有好些天的路程，陈竖出现在这里，既奇怪又突然。 陈竖像是感觉不到自己出现在这里很突兀一样，他摸着胡子呵呵地笑了下。 “我前两天便到了，因着身体不适，就歇息了两天，今日趁着大好日子，便过来恭喜一下陆解元。” 他顿了顿，瞥了眼正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姜珩，便把来意说了出来。 “陆解元天资聪颖，先是小三元，今儿又夺得桂榜第一，白尚书十分欣赏陆解元，想与陆解元多多了解一下。” 陆杨也不傻，远在京城的尚书，不认识自己的话，也不会特意派人过来与他说这事。 所以这个白尚书，他肯定是见过的。 陆杨脑中顿时闪过两道身影，男子儒雅，女子温婉，前两年与许知县一同过来给他贺喜，又是姓白，陆杨一猜就觉得是那人。 他估计自己那会便入了这白尚书的眼，只是陆杨想不通，为什么是他？ 心里是这样想，陆杨却往前伸了下手。 “陈东家，姜公子，要不我们里面坐下再说？” 陈竖点点头，然后看向姜珩。 “姜公子请。” 姜珩笑了笑，也不为难人，识趣地往厅堂里走。 陈竖紧随其后。 陆杨看着两人的身影，落后两步，快速扫了一眼孟良平几人，皱眉道：“子贤兄呢？” 孟良平快速回道：“被拖上马车了，那人是陈参议家的管家。” 从四品的官员，陈德仁不可不去。 他们成了亲的还好说，陈德仁的底细估计都被人查清了，一没成亲，二没订亲，又是农户人家，年轻有实力，自是被人看在眼里。 况且，孟良平觉得还有一部分是因为陆杨与陈德仁关系好。 不然孟良平想不出为什么从四品的官员会抢第六十二名的陈德仁。 此次乡试，他们省城也就取了七十人，前面那么多人呢，怎么想，也不该轮到陈德仁。 孟良平能想到的事情，陆杨几人自然也能想到。 陆杨“嗯”了声，见姜珩和陈竖两人快要走到厅堂门口，让孟良平几人一会见机行事后，便快走几步，与高敬平一起招待姜珩和陈竖两人进门。 几人各自寻了位子坐下。 进门前，高敬平就吩咐婢女去把待客的上等好茶泡上端过来，与姜珩和陈竖打过招呼后，他便坐在陆杨身旁没说话。 孟良平几个也识趣地做完介绍便坐在后面不打扰陆杨几人说话。 第223章 道歉呢，诚意倒挺足 姜珩看向陆杨，随后又看了一眼陈竖，慢悠悠地笑道：“你们聊，我一会再跟陆解元说些私事。” 说着，他看向身后捧着一个小箱子的仆人，让人把东西端给陆杨。 “之前与陆解元出现了一些误会，这箱子，还请陆解元收下。” 姜珩在这时给陆杨送礼，便是料定陆杨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不敢拒绝。 怎料陆杨丝毫不按他想的来。 只见陆杨笑了笑，伸手一勾。 箱子啪嗒一下，在众人的视线中打开了。 毫无意外，里面是白晃晃的银子。 陆杨扫了一眼，光上面一层的，就有二百两。 他慢慢把箱子关上，笑道：“这份礼也太重了。” 陆杨看向姜珩，“姜公子是不是记错了什么，我与姜公子可是第一次见面，何来的误会？” 姜珩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不过他向来会遮掩自己内心的想法。 闻言，他笑道：“陆解元收下吧，这也是我给陆解元的贺礼。” “贺礼？”陆杨看了眼箱子，神情有些难为情，“这不好吧？” 姜珩摇头，“应该的。” 陆杨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伸手把箱子抱到身旁的茶几上放下。 “既然姜公子这么说，在下也不好推辞了，多谢姜公子的大礼。” 姜珩眼神一顿，过了会才道：“应该的。” 陈竖端起婢女刚放下的茶碗，拂了拂上面漂浮的茶叶，啜饮两口，等两人聊完后，笑道：“我也给陆解元几人带了份礼。”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仆人。 仆人点头，快速跑了出去，不过片刻，便有五个仆人各端着一个木箱子走了进来。 姜珩一看，脸色变了变，却是没有说什么。 仆人们按照陈竖的吩咐，把手里的木箱子分别端给陆杨和高敬平几人。 因着陈德仁和陈德义不在，箱子让高敬平的仆人帮忙拿着了。 何照玉没上榜，这会拿着这份礼却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看向陈竖，推辞道：“陈员外，这礼我不能收。” 陈竖摆摆手，语气带笑。 “何相公收下吧，今日突然登门拜访，也是应该的。” 陈竖态度坚决，何照玉几人看了一眼陆杨，见陆杨点头，也只好收下了。 陈竖像是看不到他们之间的互动一样，对陆杨说：“今日过来，除了给陆解元贺喜，还有一事，便是为了给白尚书送封信。” 他从袖口里拿出一个信封，起身走到陆杨面前。 第224章 都一样 陆柏若有所思，“这是一笔勾销了？” 陆杨把地契放了回去，关好箱子就把箱子抱起来递给陆柏。 “大哥收好，到时候交给二哥处理。” “好。”陆柏犹豫了一瞬，想了想，也就没再问。 他不希望陆杨与这些权贵子弟对上。 陆杨又看向陈竖送的箱子，边伸手打开，边回陆柏之前的问题。 “哎，这么好的后台不要白不要，到时候让二哥去看看，若是可以，看看能不能弄个酒楼出来。” 陆柏一愣，他们这么些年一直都是在背后给别人供酒，这会竟是要自己弄酒楼？ 陆杨不看陆柏的表情，也能猜出陆柏心里的想法。 以前是他们只能那样做。 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陆杨自然不会放过。 他低头看着箱子里的银子，随手拨弄了一下，一共三百两。 底下还放着一张地契，是一处位于永州府的二进院房产，位置倒是好的，处于东南区，富贵人家聚集的地方。 倒是舍得花钱。 陆杨端起箱子，看向还在想问题的陆柏，无奈地笑了笑，“大哥别想了，这里有张二进院地契，到时候看爹娘他们怎么安排。” 陆柏眉头一皱，“陈东家送的二进院？” “对，我收下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房间的方向走。 聊了这么久，这会也不过才到巳时二刻。 孟良平几人正在后面的凉亭里坐着聊天，见陆杨和陆柏两人捧着箱子回来，连忙起身走过去。 高敬平看了眼外面，然后把视线放到陆杨脸上。 “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几人担心的神情一眼就能看出来，陆杨摇头，“没什么事。” 高敬平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陆杨把箱子递给陆柏抱回房，然后与高敬平几人在凉亭里坐下。 陆杨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后，问起陈德仁的事。 “子贤兄走时有没有说什么？” 高敬平说：“他让我们别担心。” 闻言，陆杨也就没再问，陈德仁既然这样说，那说明他能自己处理好这些事。 几人刚聊了会关于乡试榜单的事，就看到一个仆人匆匆往这里走来。 “少爷，衙门那边来人了。” 陆杨几人一听，连忙起身往外面走。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些人是因何事而来。 放榜的第二天，按照惯例，江巡抚将会举行宴会，宴请新科举人以及乡试考官，年老的举人。 这会衙门那边来人，除了通知宴会时间外，便是过来送新科举人顶戴衣物的。 考上举人，朝廷还会奖励新科举人二十两牌坊银，用来制匾和建牌坊。 这笔银子，要举人亲自去衙门领取。 这会几人拿到举人冠服，心里正高兴着，就见从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 陈德仁和陈德义一前一后地下了车，看那马夫殷勤的态度，几人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陈德仁看了眼门外的几人，见衙役手上还有一套冠服没人拿，连忙上前报了名字，把冠服领了。 现在不好聊太多，陆杨从怀里拿出碎银往三位衙役手里塞，等三人离去之后，才看向陈德仁。 “答应了？” 陆杨这话一出，高敬平几人的眼神也看向陈德仁。 陈德仁脸色平静，闻言点了点头。 “陈参议这人虽有些严肃，但相处下来也不会太难，我观察了一下，陈家家风不错。” 陈德仁此次过去，陈家嫡系子弟都在，相处下来，也是温煦忠厚之人。 虽请人过去的方式有些粗暴，但在礼节接待方面，还是能让人看出来对他的重视。 说话间，几人也不忘往里面走。 陆杨看出陈德仁不是勉强，心里也替陈德仁高兴。 “你觉得满意就好。” 陈德仁一听，脸上却是慢慢浮现一丝不好意思。 高敬平眉头一挑，看出了陈德仁的变化，猜测道：“你们见面了？” “嗯，远远地见了一面。” 虽看不太清面容，但陈德仁却能感受到陈家小姐的温婉娴静。 倒是符合他心中所想。 孟良平几人一看，也替陈德仁高兴。 何照玉笑道：“到时候成亲，记得说一声。” 陆杨也点头，“没想到子贤兄这么快。” 第225章 捷报也快马加鞭地送达兴阳县 高敬平冲着前面三三五五聚在一起的举人们扬了扬下巴。 “好像在找你，不过去？” 陆杨摇头，低头又喝了口茶。 “等他们发现吧，我省点体力。” 闻言，高敬平也不再说。 宴会快开始时，考官们也来了。 举人们一看，连忙迎上去打招呼。 陆杨放下茶杯，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得过去了。” 前面人太多，陆杨几人也不着急跟考官们说话。 混在人群中总比游走在外要好，起码不惹人注意。 举人们难得与这些官员们接触，心里自然也不愿那么快离去。 七嘴八舌说了好一会话后，考官们才往前面走。 那里正是宴会中心。 不过一会江巡抚也过来了。 官员们按照官职大小就坐，新科举人们也按照名次就坐。 这下子，陆杨倒是显眼了。 往身上看过来的视线很多，陆杨淡笑着一一看过去，时不时地点个头。 不一会，官员们也互相寒暄完，由着江巡抚宣布宴会开始。 奏《鹿鸣》乐章，朗诵《鹿鸣》乐歌，整个宴会充满着欢快的氛围。 陆杨其实不是很喜欢参加这种宴，要应付的人太多了。 应付完巡抚的问话，还得应付各个考官们的问话。 等到中场时，还得应付各个举人们的问话。 一场宴会下来，陆杨酒都喝饱了。 即使这些酒水的度数不高，陆杨也觉得头有些晕乎。 高敬平和陈德仁坐在后面，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他们也只与身旁几人聊聊天，偶尔敬敬酒，喝得不多。 宴会在傍晚结束，江巡抚和考官们离去后，陆杨这些举人也慢慢散去。 这会陆杨挺直着腰板，与身旁几人道别。 高敬平和陈德仁在旁边看陆杨和其他人说话，看着看着，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陈德仁指了指还在跟人道别的陆杨，微微皱起眉头。 “承泽兄，为方兄是不是喝醉了。” 高敬平看了会，见陆杨眼睛发亮，嘴角的笑意始终没变，说的话不是“嗯”就是“慢走”，一看就知道不正常。 “是醉了，等会我们就过去。” 两人又等了会，终于等到陆杨身旁没人了。 两人连忙走过去扶住陆杨。 陆杨也不算醉得太厉害。 他眯着眼看了会高敬平和陈德仁，好一会身子才放松了下来。 他伸手揉了揉鼻梁，沙哑着嗓音说：“回去吧，我有些醉了。” 三人走出衙门，还在等马车调头过来，却见一辆马车径直停在了三人面前。 高敬平和陈德仁愣了愣，刚想扶着陆杨往旁边让一让，就见里面那人撩开窗帘，正是姜珩。 “我家就在旁边，去我那住一晚？” 高敬平看了眼已经闭着眼睛靠在陈德仁肩上的陆杨，摇头笑道：“陆解元醉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多谢姜公子的好意了。” 姜珩笑道：“这样啊，那可惜了，我还想着跟陆解元处好关系呢。” 等姜珩的马车走后，他们的马车也过来了。 陆杨睁开眼睛往姜珩那边看了一眼，就在高敬平和陈德仁两人的扶持下进了马车。 高敬平坐下后，便问陈德仁：“这姜公子是何意思？” 陈德仁摇头，“不知道。” 陆杨靠在车厢上，闭着眼睛，闻言，却是笑了，“我倒觉得没什么事，应该就是他说的那意思吧。” 三人回去之后，被陆柏几人盯着灌了碗解酒汤。 陆杨路上睡了会，喝完之后醉意也消了些。 陆柏还在收拾着东西，陆杨坐在椅子上看了会，便说：“明天要去吴参政那一趟，大哥明早记得喊我。” 陆柏点头，第二天果真一早就把陆杨叫了起来。 陆杨一觉起来，精神也好了不少，拿着不少礼就去了吴参政府上求见。 可惜两人在厅堂里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到吴参政。 陆杨心里也明白估计是因为上次那事，惹得人生气了。 他也不着急，左右在那等了一上午，估摸着差不多了，才提出告辞。 吴管家嘴上说着抱歉，神情却是十分平静地把陆杨两人送了出去。 待上了马车，陆柏皱眉道：“没想到吴参政心胸如此狭窄。” 陆杨摇头，“吴参政位高权重，生气也是应该的。” 被他这么个举人拒绝，想必吴参政心里也憋着气，他等了这么久，估计这气应该也消得差不多了。 陆柏隐隐也明白陆杨为什么要在那等一上午，不过他也没再问，“嗯”了声就没说话。 陆杨跟高敬平和陈德仁约好今天去衙门那边领牌坊银，领完明日也要启程回去了。 ...... 就在陆杨和陆柏在吴府干等着时，捷报也快马加鞭地送达兴阳县。 这几日，陆家人心绪不宁地忙活着家里的事，陆松和陆榕时不时地就往村口走，伸着脖子望了一会远处后，又回了家。 这会吃完早饭，陆家人还在忙着自己的事，就听到外面闹哄哄的，还伴随着一阵敲锣打鼓声。 陆大石愣了愣，手上的竹片也顾不上编织了，撒手就往门外跑。 “快！喜报来了！” 陆松几人也反应过来，连忙跑出去。 远远的，一大群人往这里走来。 陆大石手抖得厉害，眼睛直盯着前面，紧咬牙关才不至于失态。 陆松和陆榕两人眼睛瞪着，双手握拳，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栗。 刘晓和赵梨花几人的手上还有水，也顾不上擦，直愣愣地看着前面越走越近的人群，脑子一片空白。 走在前面的，是骑着大马的报喜人，一共八人，又吹又打的，脸上全是笑意。 后面则跟着不少陌生人，这些人手里还拿着锄头和木头、木板等各种东西。 马儿一停，这些人就兴奋地冲到陆家门前砸门。 陆大石几人就算早有准备，也被吓了一跳，忙往旁边让开。 可惊吓之后，几人又是一阵激动和高兴。 不过一会，陆家大门和里面的门窗全被这些人给砸坏了。 报喜人也不管这些人，喜滋滋地看着陆大石几人道：“乡试捷报！贺永州府兴阳县陆杨陆老爷高中乡试第一名解元！” 报喜人放大声音喊着，声音穿过陆家人，又传到大河村村民耳中，周围安静了一瞬，随后立马爆发出一阵笑喊声！ “解元！？杨子考了第一名！” “天啊！我们村出了个举人老爷！” “举、举人？杨子考上举人了！哈哈哈！” 村民们激动，陆家人更是激动。 陆大石通红着双眼，抖着双手接过捷报。 声音微颤道：“辛苦几位了，进去喝杯茶水吧。” 几位报喜人笑呵呵地应着，他们不止要在这里喝茶，还要在这里住几天。 第226章 陆家门槛都快被人给踏破了 陆松早有准备，在陆大石几人招待报喜人时，他就去陆杨房里写报喜单子。 陆家的亲戚不算多，他爹这边的亲戚没有，他娘那边还有往来的也就几个兄弟姐妹，其余人疏远已久，陆松也不打算写那些人的地址了。 还有就是陆杨这边的同窗好友，秦夫子和陈夫子那边，以及他们几兄弟媳妇那边的娘家和陆雪那边，也要写上。 再来就是关系还算不错的合作酒楼，以及之前帮助过陆家的那些人，陆松想了想，也给写上了。 陆松写完时，几位报喜人也歇息够了，拿到陆松递过来的报喜单子时，还疑惑了一下。 “就这些了吗？” 陆松笑道：“对，就这些，麻烦几位大哥了。” 几位报喜人互相看了眼，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有给其他举人报过喜，人家列的报喜单子能有厚厚一叠纸。 而这陆解元家里，却是区区几张纸就写完了，实在是...... 几人突然间有些卡壳，不知道用什么词去形容，只好笑道：“放心，这些今天说不准就能跑完。” 陆松几人连忙道谢，把几位报喜人送走后，内心的欣喜才慢慢溢了出来。 大河村村民们之前不好跟着进去，这会报喜人走后，纷纷围在陆大石几人身边开始道喜。 “恭喜大石哥，杨子现在成了举人，你们以后也能好好享享福了。” “可不是。”一位年迈的村民呵呵笑道：“大石啊，杨子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等杨子回来，可得大摆三天宴席。” 赵力点头，站在陆大石身旁摸着胡子赞同。 “是得摆三天，这事到时我来找人安排。” 陆大石一听，连忙拒绝。 “杨子还没回来，还是等杨子回来问问他的想法为好。” 陆大石还有后面的话没说完，就算要摆三天宴席，钱财方面也是由他们陆家人出。 村民们这会已经安静了下来，现在站在陆大石面前的，便是赵力和王家族长，以及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 赵力闻言笑道：“说得也是，是得等杨子回来再做打算。” 不过钱财方面，赵力也不会退让。 “这钱，就这么说好了。” 陆大石叹气，“赵族长，陆家出得了这份宴席钱。” 赵力还未说话，一旁的王家族长便说：“大石啊，杨子中举这事，可不止是陆家的大喜事，还是我们整个大河村的大喜事，这事就交给我们吧。” “这......”陆大石也不是听不出来几人语气里的恳求和讨好，只是他不知道陆杨心里是怎么想的。 想了想，陆大石还是坚持等陆杨回来再说这事。 赵力几人一看，也只能同意了。 这会陆家被砸坏的门窗也被报喜人带过来的工匠们换上了新的。 工匠们收拾好东西，忙走到陆大石面前道喜。 听着工匠们一声声的太爷，陆大石从恍惚中回神，总算是真正地意识到因为陆杨中了举人，他们陆家现在已经不同于往日了。 走在路上也能被人恭敬着喊太爷、老爷、少爷的。 就连见到县太爷，那也不需慌的。 报喜人在陆家住了两天，实在是因为陆家的亲戚好友太少，他们第二天就跑完了。 拿了一笔丰厚的喜钱后，这些报喜人欢欢喜喜地走了。 而陆家在这几天里，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喜报到家后的当天上午，大河村村民和陆家尚在兴奋激动当中，村里便来了不少马车。 这些马车辆辆精致华丽，下来的人也是富贵人家，一身华服。 陆大石还没有这么快适应自己的身份，虽镇定地招待了不少人，但一听说这些人是来求亲的，就一阵心慌。 好在陆松和陆榕在外处理酒业，接触的人也多了，招待起来还算得体。 有些不是来求亲的，也带着一大份的礼，拿着自家族谱想要和陆家连谱。 这可把陆大石几人给吓到了。 偏偏那些人又打听过陆家的情况，知道陆家家族族系少，说起连谱的好处来跟不用喘气似的。 好在陆大石这些年见识也多了，没被人绕进去，只说等陆杨回来再说。 那天不过一个上午，陆家院子里堆满了新做的衣柜和桌椅板凳等东西，还有几十口大箱子。 陆大石知道这些东西不能拿，只是这些东西又重，那些人跑得也快，撇下东西就走，他们根本还不回去。 没办法，院子里的东西越放越多。 那些箱子陆大石几人根本不敢打开来看，只好把它们搬进了陆杨房里，等陆杨回来再处理。 上午来的地主乡绅，下午来的，便是衣着破旧的穷苦人家了。 拖家带口的，在陆家门外求着要投靠陆解元。 这可把陆大石几人愁坏了。 他们陆家世代贫农，自己都能照顾自己，哪用得着奴仆伺候呢。 不过陆松和陆榕两兄弟也明白，陆杨这样继续考下去，总归也是会有奴仆的一天。 这会陆杨还没回来，这些人赶也赶不走。 好在赵力站了出来，让这些人自己在村口那边找个地方住着，等陆杨回来再说。 这些人也是过不下去，走投无路之下，听说兴阳县这边出了两个举人老爷，寻着最近的就找过来了。 这些人也不敢惹怒陆家人，只好各自寻了地方住。 本以为喜报到来的第一天就会热闹完的。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陆家人早饭都没吃完，就有村民跑过来说大河村村口那边又来了不少穷苦百姓，正在求着赵族长放他们进来。 说是要把自家田地放入陆解元名下，若是陆解元看得中，做奴仆也行。 赵力昨日想得明白，今日一大早就让人在村口守着，不然陆家门口这会又要跪倒一片。 陆杨几人在十三日巳时回到了兴阳县，因着路上奔波，不管是衣着还是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陆杨也就没急着去见秦夫子。 马车直接奔着大河村而去。 在这几天里，陆家门槛都快被人给踏破了。 求亲的，求连谱的，求投靠的，天天都有。 还有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这凑那凑地凑了份厚礼过来，态度热络得简直就像是经常联系的亲戚。 热情得让陆大石几人都有些招架不住。 好在陆杨没回来，别人说什么要求几人就装作听不懂，说等陆杨回来再商量。 于是陆大石几人既想陆杨快点回来，又怕陆杨太早回来。 第227章 你那房间现在都堆满了东西 大河村这些天可热闹，村民们看着那些富贵人家一车一车地往陆家送礼，再想到陆杨以后肯定不会在举人里止步，心里也有些意动，想要跟陆家连谱。 别说村民们了，连赵力和王家族长心里都有了丝动摇。 于是在众人的想念中，一辆熟悉的马车在大河村村口不远处出现了。 来投靠的那些人不知道这是陆家的马车，但是大河村村民知道啊。 所以马车一出现，守在村口的村民们就激动了。 有机灵的，已经跑去陆家通知陆家人了。 不远处。 陆柏看着村口处那乌泱泱的一大群人，疑惑地问陆杨，“我们村有这么多人吗？” “嗯？” 陆杨不解地伸手撩开车帘，探过身子往外看去。 这一看，陆杨也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多人？” 随着马车越来越近，陆杨和陆柏两人也看清了村口的情况。 陆柏心里有一丝担忧，“怎么看着像是难民？” 也不怪陆柏会这样说，这些人本就是在大河村村口待了几天，精神面貌方面肯定是比不了刚来的时候。 赵力虽让村里人时不时地帮这些人一把，却也不好把人放进村里，有些太危险了。 所以陆杨和陆柏这会见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场景。 村口一群兴高采烈的村民，对面则是一群衣衫脏污破旧的百姓。 陆柏停车都往村民们那边停。 马车停稳，陆杨利落地下了车。 他看了眼那群神情激动的百姓，又看向赵力，问道：“赵族长，这是怎么回事？” 赵力忙上前跟陆杨说起了悄悄话。 这些人神情虽然兴奋以及紧张不安，却也没人敢上前凑到陆杨面前，打扰两人说话。 赵力说话的语速很快，又挑着重点说，几句话就把这几天陆家和大河村村里发生的事说清楚了。 还有这些不愿离开的人，赵力也简单说了一下。 他顿了顿，看了眼那群正巴巴地望着陆杨的百姓们，压低声音问陆杨打算怎么办。 陆杨之前心里没想过这些事，这会听完赵力说的话后，他看着这群衣衫不洁，眼下青黑的人没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杨沉默得太久，神情又很平静，让这些原本就忐忑不已的人更是慌张了起来。 几秒后，有人弓着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精瘦高挑的中年男子，头发枯黄，精神却还不错。 他弯腰拱手，带着丝谨慎说道：“小的见过陆解元。” 陆杨看了会男子，随后暗叹口气，神情不变，“这位大哥有话直说。” 男子身子一顿，显然也是没想到陆杨会这样回答。 他刚刚在人群里也暗中观察了这位年轻的解元，少年年纪虽小，看到他们时神情却依旧淡定从容，仿佛心里自有一杆秤一样。 这会他却是不好说下面的话了。 就在男子犹豫时，身后有人低声喊他。 “爷爷！” 他往后看了眼，正是他那八岁的乖孙子。 想到家里如今的情况，男子看着陆杨，有些紧张地说：“我听说陆解元家里还一个仆人也没有，小的一家六口人，老婆子身体康健，做事麻利。” “儿子腿脚虽有不便，人却极为聪明，还读过几年书，儿媳妇勤快，什么都会做，还有我那孙子，也由着他爹教过几个字，可以给侄少爷他们做书童，孙女听话乖巧，也能做些事情。” 陆杨闻言，抬眼看向男子身后那几人，几人神情虽有不安，眼神却也没有闪躲，看着倒是忠厚老实的。 不过...... 陆杨瞥了眼那一群人，估摸着应该有百来人。 他若是轻易开了这个口，就有些难办了。 想了想，陆杨问道：“怎么想着来投靠我了？” 男子一家人的衣服看着都比其他人的要好，看起来生活应该也不是不能过下去。 想做奴仆，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男子嘴唇翕动，好一会才回道：“我儿前年从山上摔了下来，腿受了伤，为了给我儿治腿，田地都给卖了。” 陆杨看了眼此人身后那位年轻男子，男子身子偏往右倾斜，重力放在右边，宽大的裤脚遮挡着左腿，倒是没看出来好没好。 不过陆杨也不打算继续问下去。 他看向那群百姓，温声说：“大家若是有什么苦处，晚点我让人过来处理，大家一五一十说出来，能帮的我就帮，若是大家日子能过得下去，还是不要想着过来投靠我了，我要不了这么多人的。” 精明的人听到陆杨这话，就知道陆杨是有看上的人了。 不过听出来了也没用，陆杨态度坚决，是肯定不会都收下他们的。 陆杨说完，转头看向那男子，问他：“你叫什么？” 男子心里一喜，忙恭敬地回道：“回老爷，小的姓莫，名永。” 陆杨点头，也没有纠正他的称呼，“会写字吧？” 莫永连忙点头，“我儿莫严也会。” 莫严赶紧点头，他也能感觉到陆杨话里的意思，忙说：“老爷，我字写得不错。” 莫严身材高瘦，面色有种长期不晒太阳的苍白，眼睛清明，丝毫不显阴郁，倒是有种文弱书生气息。 陆杨倒是真看中了这几人，光这几人的精神面貌，就能在人群里脱颖而出。 陆杨知道大家的生活都不好过，但他也不会善心一发，把人全收了。 他看向那些因为他这些话而有些躁动不安的人群，也没说什么，就让莫永几人在这等着，他一会让人把桌子和笔墨纸砚拿过来。 陆杨说完，跟赵力拱了拱手，“赵族长，我先回家一趟，这里就拜托您多分心一下。” 赵力正巴不得陆杨吩咐他事情呢，闻言连连点头：“你这一路回来也累了，快快回去歇息，这里有我呢。” 陆杨“嗯”了声，扭头看了一眼那些垂头丧气的百姓，敛着眼神就上了马车。 村民们连忙让开一条路，让马车通过。 陆大石虽有村民过来通知，却碍于家里还有人要招待，只能沉下心，安排陆松和陆榕两人出来看看情况。 两人快到村口，就看到自家马车往这里驶来。 陆柏在两人面前停下车，“上来再说。” “好。” 陆松和陆榕连忙上了车。 马车走远了些后，陆杨问两人。 “家里现在什么情况？” 赵力说的，也只是表面情况，陆家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还得陆家人最清楚。 陆松按了按眉心，叹道：“家里现在可热闹了，你那房间现在都堆满了东西。” 第228章 收不收也是一个问题 陆杨一愣，眼神带了丝疑惑，“都堆满了？” “嗯，几十口大箱子，爹没敢打开来看，正等着你回去处理。” 陆杨沉默了片刻，等见到自家大门时，才轻点了下头。 “好，对了二哥，我打算收下一户人家，他们正在村口那边，我给他们安排了些事情做。” “一会你和三哥过去那边看看情况，我晚点再处理村口那边的事。” 村口那边的是什么事，陆松和陆榕也知道，闻言点了点头。 让陆松到时候找村里人帮忙搬几张桌椅板凳过去，又拿笔墨纸砚过去，好把那些人的情况写清楚后，陆杨便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陆松和陆榕见此，也没把其他事在这时候说出来。 刚到家，陆杨和陆柏这会精神肯定没恢复过来，再操劳这些事，就有些不妥了。 马车缓缓在陆家门前停下，陆杨撩开车帘下车。 家里有客，几个小孩子只好在外面玩耍。 见陆杨下来，豆子连忙跑过去抱住陆杨的大腿。 “小叔，你可回来了，奶都念了你好几天了。” 陆杨伸手揉了揉豆子的头，温声笑道：“奶念小叔啥了？” 豆子今年五岁，有些事她这小脑袋瓜子还没想明白。 为什么自己家里这些天来了这么多陌生人，为什么自家院子有这么多这么多好看的东西，为什么晚上爷奶要在堂屋里又笑又哭又叹气的。 她想不明白，却也把一些话听了进去。 她仰头看着自家温柔和煦的小叔，回道：“奶说，哎也不知道杨子他们到哪里了，什么时候回到家呢，可别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陆杨失笑道：“人小鬼大的，还学你奶说话呢。” 豆子嘿嘿笑着，“小叔抱。” 陆杨弯腰把豆子抱起，小丫头平时吃得胖乎乎的，抱起来却也没多重。 陆杨伸手捏了把豆子白乎乎的胖手，“你这肉都是虚的。” 豆子一听，揽着陆杨脖子生气地哼哼：“我不胖！” 陆杨笑了笑，本来还有些疲惫的精神这会也好了些，他垂眸看向站在前面的舒宜正晏几人，问道：“怎么都在外面坐着？” 舒宜柔柔地笑了下，不好意思地低声道：“小叔，家里来了好多人，奶让我们出来等你，让你一会进去时，稍微给些面子就行，不是什么重要的亲戚。” 陆杨了然地点头，“好，你们也进去。” 陆柏三人正在搬车里的行李，陆杨跟几人说了声，抬步往家里走。 家里确实热闹，院子里坐着不少人，陆杨走进去前扫了一眼，没一个是认识的。 看来确实是不怎么重要的亲戚。 他抱着豆子走了进去，没走两步就被人发现了。 “哎哟，我们的举人老爷可是回来了！” 一位妇人跑到陆杨面前，仔细打量着陆杨，满意地点头。 “杨子可还记得我？我是你娘的堂舅母呐，哎，杨子可长得周正，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陆杨把豆子放下，拍拍她的头让她自己去玩，然后才看向这位自称是他娘堂舅母的人。 “噢，原来您是堂舅姥姥啊，没见过所以刚刚没认出来，还请堂舅姥姥见谅。” 妇人神情有些尴尬，不过很快调整过来，一脸笑容。 “没认出不要紧，往后见面多了，自然也就感情深了。” 陆杨淡笑着点头，扫了眼慢慢围上来的人，只觉身心更累了。 刘晓这会也走了过来。 她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陆杨。 见陆杨的眼睛有些红，眼下也有着淡淡的青黑，有些心疼道：“伙房那温着参鸡汤，你先去泡个澡，娘去把参鸡汤盛出来晾一晾，你一会好入口。” 刘晓这会也顾不上那些远房亲戚了，该聊的在陆杨没回来的时候已经聊了，聊来聊去也就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事。 她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偏偏这些人都是能扯得上一点血缘关系的亲戚，也不好不招待。 听刘晓这样说，围在陆杨身边的这些人总算想起了陆杨是从省城赶回来的，好几天的路程呢，现在不知道得有多累。 她们过来，也就是想讨好陆杨罢了，闻言，纷纷开口。 “杨子这一路回来辛苦了吧，快听你娘的话，先去泡个澡，一会喝了鸡汤歇息会。” 第229章 村里却处处都响着他的名字 陆大石几人虽没有打开箱子看过，却也能想象得到里面会有些什么东西。 这些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要的，陆大石心里清楚。 他笑道：“杨子你决定就好，我们听你的。” 陆杨一一看过去，发现几个哥嫂也是一脸的赞同，才点头说：“好，那房里的东西我来处理。” 他顿了顿，便说起族谱的事。 陆大石叹道：“陆家终归还是人少了。” 陆杨点头，随后看向陆柏三人，“大哥，你们呢，是什么想法？” 陆柏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由陆柏回道：“我们听爹的，爹若是想要连谱，那便挑一挑，若是不想连，我们也没什么想法。” 陆大石的意思，其实陆杨几人都听出来了。 想了想，陆杨笑道：“那就找个家风淳朴的来连吧。” 陆大石点头，“挑家世清白的。” 陆杨自是没意见，“听爹的，我这两天看一看，到时候让人去打听一下，若是可以，就定下来。” “好。” 连谱一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陆杨本身也考虑连一个同姓氏的宗族。 一是到时候他若是在京城或者其他地方任职，家里人肯定也是要带过去的，就算不带过去，也是要在其他地方安顿下来。 到时候村里这边，就可以让这些连谱的族人帮忙照看一下。 还有就是酒业的事，到时候若是陆家人都搬去了外省，也是要留人在这里照看的。 说是连谱，其实大家心里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连谱过来的人，也就是高级的管家罢了。 比起一般的奴仆，这些人可以喊陆家人喊得亲切一些，在外也能以陆家族人自居，遇事有个依靠。 若是连个有钱的，这些人还得年年给陆家人供钱。 有地的，收到的粮都得给陆家人分一些。 不过这是一般人的做法。 陆杨心里有数，他不打算找家族族人太多的，也不打算找太有钱有地的。 他要找好控制的，最好族人关系和谐，家境相当，不会在外面招惹是非。 这些条件陆杨不会降低，若是没有符合条件的，他宁愿放弃连谱。 而在解决连谱前，陆杨得先解决村口那些人。 就在陆杨清点房里的礼单时，陆松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大叠纸张，上面写的是村口那些人的信息和现今情况。 陆杨花了半个时辰把这些人的情况归纳好，然后让陆柏把他之前整理出来的一个大箱子搬到马车上，与他一起去村口那边解决一些事。 有田有家的，就让人回去，他出路费。 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的，陆杨就让赵力安排，给点银子度过现阶段的难关，至于以后，陆杨就爱莫能助了。 箱子里的银子都是别人送过来的。 这些大家大户的，也爱面子。 陆杨用不着用他们的银子来给自己赚名声。 他从谁家箱子里拿了银子出来，又帮助了谁人，给了多少银子，陆杨写得一清二楚。 有银子拿，这些人倒也离开得十分爽快，一口一个大善人的走了。 银子发了五百两，共用了三户人家的钱财。 陆杨把感谢信写好，让那些拿了钱的人一一按了手印，等人全部离开后，便让莫永收好，到时候把感谢信送到人家府上。 礼该收的收，该退的退。 等这些事处理完，也到了第二天。 这天一大早，赵力、王家族长以及几个老人一起到了陆家，准备跟陆家人商量一下祭祖、修牌坊和摆宴席的事情。 这些事由陆大石出面商量就行，陆杨窝在房里看族谱，出来跟人打了招呼就回了房。 他看族谱看得很快，筛选下来，倒是有两户人家符合陆杨的条件。 一户是之前陆杨看的平迁县上桥村的陆氏家族。 另一户，则是江德县县上的陆家家族。 把族谱挑好，陆杨就把打听这两个家族的事交代了下去。 至于莫永是怎么打听的，陆杨也没有过多干预。 陆杨吩咐完莫永时，陆大石几人还在堂屋里商量事情。 陆杨过去听了会，几人刚好在谈论修族谱的事。 陆家族谱是要重修的，得把陆杨的情况补充上去，什么时候考上秀才，什么时候考上举人等等。 陆杨没听多久，很快又回了房。 ...... 陆杨回来后忙了两天，总算是能休息下来，剩下的那些事他也不管，反正到时候让他干嘛他就干嘛，他没有其他意见。 陆大石几人商量好，牌坊建在村口，这两天赵力已经去找人弄了。 至于祭祖和摆宴席的日子，几人也定好了。 十六日祭祖，十七日开始摆宴席，连摆三天。 陆杨这几天没出门，村里却处处都响着他的名字。 村里人逢人就说起陆杨，从陆杨出生时的状况说起。 什么出生时声音嘹亮，日光照在陆家屋顶上，金光闪闪什么的。 陆杨在家听着几个孩子们说的话，乐得直打嗝。 时间很快过去。 十六日一早，祭祖用的东西便在村里人的帮助下搬进了陆家宗祠里。 陆家宗祠重修过，比以前那个要宽阔大气一些。 陆杨一早沐浴更衣，穿上举人冠服，由着他爹说怎么弄就怎么弄，该拜就拜，该跪就跪，绝不含糊。 一通下来，这祭祖从卯时准备，辰时开始，再到巳时四刻结束。 陆杨从宗祠出来时，腿都是麻的，跪久了。 陆大石几人倒是激动得一脸红光，出来时还在说着让祖宗保佑陆杨一路高中的话。 还拍着陆杨的肩膀让陆杨继续努力，到时候让祖宗们再乐呵乐呵。 陆杨浑身一抖，知道明日还得忙活，跟陆大石几人打过招呼，忙回房躺着。 莫严这人也细心，看出陆杨进屋时腿脚有些奇怪，便主动提出给陆杨按按腿脚。 他每天都要给自己的腿按摩，知道该怎么按让人舒服。 这一下手，直接把陆杨按得昏昏欲睡，直叹几人没收错。 陆家的结构是个回字，里面是以前的陆家，外面是之前建的围墙。 围墙里还建了些屋子，当初是建来放酒的。 有几间空着，陆杨就安排莫家去那里住。 第230章 过过过，一定要过 这几天，陆杨也观察了一下莫家这几口人。 做事方面确实是没法挑剔，个个眼疾手快，做事踏实，话也少。 他虽然没有明确说过几人谁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但几人却能很快找到自己该做的事。 陆大石几人刚开始还不适应，几天下来，却对莫家几口子赞不绝口，也不再提让人专门伺候陆杨的话。 陆家仁厚，待人温和，言行举止中也并没有把莫家人当成奴仆对待。 莫永几人心里感激，做事也更为仔细认真，时刻想着自己的身份，生怕出了差错让主家生气，把他们赶出去。 陆家事少，或者说都是些小事。 跟他们平日里在家要做的事差不多。 莫家人也是第一次做奴仆，有些事情也得自己摸索。 好在陆家的情况跟其他富贵人家的情况不一样，他们适应得很快。 陆杨这些天看在眼里，却一直没有找莫永几人说过话。 今儿见莫严抿唇垂眸，认真地给自己麻胀的小腿按摩，陆杨看了一会，问道：“莫严，你这腿大夫怎么说的？” 莫严一愣，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陆杨后，又很快低头。 “大夫说，得好好养。” 莫严语气平淡，像是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腿好不了的事实。 陆杨点头，看了一眼莫严的左腿，又问：“是完全使不上劲，还是用劲就疼？” 大概是没想到陆杨会继续问，莫严过了会，才哑着声音说：“用劲有些疼，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少些用左腿就行，少爷不用担心。” “嗯。”陆杨应了声，随后便没有再问。 莫严也没有放在心上，又给陆杨按了会腿后，便退了下去。 祭完祖后，陆大石几人又开始忙活明日的宴席一事。 有着村里人帮忙，场地布置得很快，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陆家门前那片空地，已经放置了不少桌椅板凳。 陆大石和赵力几人商量，知道陆杨这次中举摆宴庆祝，来的人肯定很多，就特意挑了几个机灵胆大的年轻人，到时候负责迎客。 几人把宴席上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根本用不着陆杨操心。 第231章 来人，搬上来 陆杨好笑地看着几人，连忙拍掉冯宝来的手，笑骂三人。 “得了，你们回去好好看书，可别白摸了，我这手可贵了。” “是是是，回去肯定更加努力看书！”刘开毅搓了搓手，又往身上搓了搓。 “手上的文气可别浪费了。” 孙元生和冯宝来一听，也往身上抹。 陆杨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三人，忙快走了几步，离得三人远了些。 面对熟人，陆杨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也不像招待其他人一样端着。 秦夫子和陈夫子自有话聊，陆杨时不时地应一句，再与刘开毅几人开开玩笑，一点也不想再出去接待客人。 可是不想归不想，总还是要出去迎客的。 片刻后，陆柏匆匆从外面跑进来，神情看着有些激动，又有些焦急。 跟秦夫子几人打过招呼后，陆柏忙说：“杨子快出去，关知县来了！” 陆杨点头，起身刚想走，便听到秦夫子说：“一起吧。” 几人刚走出来，远远的，就看到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缓缓从前面驶来。 等近了些时，陆杨才发现马车后面还跟着几位衙役。 而这几位衙役手上，正搬着一个大大方方的东西。 陆杨看了一眼，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 陆大石看着那个东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激荡了起来。 因着关知县过来，大家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站起来迎接县太爷的到来。 这会见到这匾额，大河村村民们神情亢奋了起来，满面红光！ 就连过来贺喜的客人们，这会也瞪大着眼睛看着前面。 马车在众人面前几米远的地方停下。 陆杨上前几步，等关知县下来后，拱手笑道：“见过关知县。” 关知县看了一眼前面，随后把视线放到陆杨身上，拍了拍陆杨的肩膀，一脸欣慰。 “陆解元给我们兴阳县争光了！” 陆杨笑了笑，“应该的。” 关知县非常欣赏陆杨，未说出的话都放在了行动上，他重重地又拍了下陆杨的肩，然后看向后面。 “来人，搬上来！” 话音刚落，两位衙役连忙上前几步，走到了陆杨面前。 匾额上面有红绸布盖着，可即使没有掀开红布，众人也知道里面题的是什么字。 陆杨定定地看了一会，随后看向关知县，笑道：“多谢关知县。” 关知县摇头，当即命令衙役们把匾额挂到陆家正门上。 周围很安静，陆杨也抬头看着正在门上忙活的两人。 心脏跳动声有些大，咚咚咚的，存在感十足地彰显着他的内心并不如外表这么平静淡定。 不过片刻，衙役们从梯子上下来，关知县看向陆杨，笑着示意陆杨上前扯下红布。 陆杨点头，郑重地走到陆大石面前，喉结滚动几下，随后才哑着声音说：“爹，我们一起。” 陆大石眼睛通红，抖着手跟陆杨走到门前。 两人一左一右，伸手扯着垂落下来的红布，望着前面的人群。 陆杨的视线在家人、老师好友、大河村村民和过来贺喜的来客身上移动。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关知县身上。 关知县点了点头，一脸笑意。 陆杨深吸一口气，看向同样不平静的陆大石，笑道：“爹，您准备好了吗？” 陆大石点头，神情变得肃穆，这一刻，他的手也不抖了，他望着家里人，然后看向陆杨。 两人眼神对视，在某一刻突然默契袭来，两人手一动，红布在众人的视线中呈慢速度落下，匾额里的文字陡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闪着金光的解元二字霎时映入眼帘，人群中猛然迸发出一片贺喜声。 陆杨望着这些人，清冷的眉眼上也沾染了满满的喜悦之情。 宴席摆了三天，这三天里来客跟第一天一样那么多。 陆杨心里虽有准备，却也被这些络绎不绝的来客吓了一跳。 在这三天里，陆杨光招待人，嗓子都说哑了。 宴席一摆完，他直接两天没说话。 直到莫永从外面回来，他才开了口。 这会陆杨端着茶杯，听完莫永报告的事情后，才慢悠悠地问：“你是说，这些人都不怎么行？” 莫永点头，“那上桥陆家的族长有个小孙子，宠得厉害，我打听到他跟同窗说他们陆家是少爷你们这边的支系，只是以前因为一些事失了联系而已......” 莫永话没说完，陆杨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敛目点了点头，让莫永说另外一个。 莫永原本还有很多话没说完，闻言，也没有再说上桥那边的事，转而说起了江德县县上的陆家。 “这江德陆家族长倒是好的，只不过家宅嫡庶争斗十分厉害，外面名声好，里面倒是混乱得很。” 莫永看着陆杨平淡的眉眼没有再说，心里却已经有了猜测。 果然，不过一会，莫永便听到陆杨有些似遗憾又似随意的语气响起。 “啊，这样呀，那就算了吧。” 莫永点头，刚想问陆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便听到陆杨说：“莫叔，你去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医治腿伤厉害的大夫。” 莫永瞬间愣住，他抬头看向眼前这个正在低头饮茶的少年，一时间喉咙酸涩，让他说不出话来。 过了会，他才低声说：“多谢少爷。” 陆杨抬起眼皮看了眼莫永，随后靠在椅子上，懒懒地笑道：“莫叔，我都看在眼里呢。” 莫永身子一顿，惊讶地抬头看向陆杨，嘴巴动了动，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陆杨放下茶杯，伸手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一本书翻开，温声说：“莫叔，你去忙吧。” 莫永眼睛一红，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晚上，临睡前，陆杨去了一趟陆大石房里。 与陆大石两人聊了下关于自己的婚事。 陆大石和刘晓惊讶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陆大石皱眉道：“杨子，这事你没骗我们？” 陆杨摇头，“信还在我房里，要不我回去拿给爹您看看？” 说着，陆杨就准备起身。 陆大石一看，连忙出声阻止。 “不用不用，爹信你。” 言罢，又是一阵沉默。 烛火中，陆大石和刘晓两人担忧的神情十分明显。 陆杨轻轻叹了口气，说：“爹，娘，你们有什么话就说，不要憋着。” 第232章 建学堂 陆大石看了眼身旁的刘晓，让刘晓先说。 刘晓转头瞪了瞪陆大石，然后才看向陆杨，压低声音问道：“那，那人家大门大户的，会不会跟我们处不来呀？娘担心......” 刘晓不仅担心他们跟儿媳妇处不来，还担心陆杨跟这儿媳妇到时候感情不好。 要担心的太多了，刘晓嘴巴动了又动，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 陆杨心里明白两人的担忧，“娘放心吧，说来娘应该也见过他们了。” 刘晓一愣，“我什么时候见过了？” 陆杨提醒，“娘，前两年家里摆宴，许知县来的时候，不是还带着一男一女过来了吗？都是姓白，娘你就不怀疑什么？” 刘晓原本神情还有些疑惑，这会听完顿时一惊。 “就是他们？” 陆杨点头，“我猜就是他们了。” 刘晓猛地一拍大腿，一脸恍然大悟，“难怪了，我说那人怎么老是问我你的问题，原来是一早就看上你了。” 陆杨闻言笑了笑，没说话。 陆大石这会也回过神来了。 他对白家那两人还是有些印象的，当初也有怀疑过，这两人仪态不凡，雍容华贵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来陆家，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想了想，陆大石看向一旁低头玩蜡泪的陆杨，问他：“你想好了？” 这时刚好一滴蜡泪垂落，陆杨伸手截住，食指指尖瞬间传来一丝短暂的疼意。 他用手捻了捻，抬头看向陆大石和刘晓，笑道：“爹，娘，我想好了。” ...... 回到房间后，陆杨点燃烛火，给白家那边写了封信。 一是表达谢意，二则是告知白家他准备进京赶考的日子。 白家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他的选择。 陆杨垂眸，冷静地把信纸塞进信封里。 会试在乡试的次年二月举行，现在是九月底，他最迟也得在十一月中旬出发。 今年这个年，他是不可能在家里过了。 陆杨心里明白，陆大石几人心里也明白。 虽然陆杨没有明确说过什么时候启程，陆大石几人也知道陆杨在家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宴席过后，陆大石和赵力、王家族长几人就一直在忙着村口建牌坊的事。 陆大石私心想在陆杨启程前把这牌坊建好，所以天一亮就去看着，早出晚归的，是家里最忙的一个。 解元坊要弄五米多高，四柱三间三楼悬山顶，雕刻起来一个月的时间可不够。 陆大石心里明白，却还是每天都过去盯着了。 陆杨在家的时间不多，但他也没有什么时间悠闲。 宴席摆完，一百八十亩的免税田也该要处理了。 陆杨也不是个吝啬的人，该帮的帮，不该帮的是一亩的数额都不会分出去。 陆家手里的田地不多，陆杨去县衙那边打听了一下，最后也就勉强凑了五十亩。 剩下的一百三十亩，陆杨把四十亩给村里的人挂了名，每年象征性地收些租。 剩下的九十亩，四十亩给了外家亲戚，三十亩给了三位嫂嫂的娘家人。 还有二十亩，陆杨写信给秦夫子和刘开毅、孟良平几人，见他们都推辞不要后，便把这二十亩用来做了陆家族人的族田。 不过因为现在陆家族人实在是少，陆杨也就由着赵力帮忙安排，等有人卖田的时候买下来，到时候用来供十里八村有出息的子弟进学。 为此，陆杨特意让赵力把周围几个村子的族长喊过来开了个会。 每个村出二十两银子，陆杨以陆家的名义，往里添五十两，用来建学堂、请夫子。 陆杨的条件是学堂必须要建在大河村里。 其余几个村子的族长自然没有异议。 这个会开得很成功，不到两日，各个村子便凑够了银子，交到了赵力手上。 建学堂的事很快就落实了下来。 陆杨自然希望以后学堂里教出来的学子能出人头地，能心怀感恩，能不忘初心。 所以他花了一天时间，把学堂的规章制度弄了出来。 学堂自是免费入学，但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们往往不会珍惜。 所以陆杨定下了一个规则。 凡入学之后，不认真学习，整日游手好闲的学子，直接给予退学，不给机会。 这个规则一展示，便受到了一些人的异议。 觉得这规则太果断太决绝了，想让陆杨再改改，起码给个机会。 但陆杨态度坚决，慢慢的，大家倒是觉得这规则也挺好的。 学堂一事，陆杨全程交给了赵力负责。 赵力心里明白，以后若是陆家搬离出去，他就是连接陆家和学堂、大河村的大桥了。 就是因为明白陆杨看重自己，赵力事事亲力亲为，争取在陆杨面前好好表现。 村里这些时日很是热闹。 建学堂一事惹来了不少关注。 离得远些的村子听说这事后，也急急忙忙地由族长带着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过来求见陆杨。 希望能求求陆杨，让自己村里的孩子也能在大河村的学堂里就学。 陆杨自然没什么好拒绝的，周边几个村子他都拉进来了，不可能不答应远一些的村子。 不过，该收的银子还是得收，出二十两银子，自然就能在学堂里就学。 二十两银子对于一人来说可能有些难，但对于一个村子而言，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这些人也爽快，回去第二天，就派人过来交了钱。 后面陆杨嫌麻烦，再来人就让赵力去招待，他是不会再出面聊这些事了。 就在陆杨以为接下来的半个多月，自己能在家好好享受享受时，家里又来人了。 是赵梨花的哥哥，还带着七八个小孩子，有大有小的。 陆杨这会也想起了之前答应过的事情。 跟几人打过招呼后，便给几个孩子取了大名。 赵梨花的大哥也是个憨厚老实的人，此次过来还扛了一大袋的粗粮。 刘晓本来不想收的，被赵梨花说了半天，只好收下了。 过后几天，陆杨又给李静和周寻芳那边亲戚的小孩取了名。 第233章 告别 没想到这倒是让村里人想起了什么，从这天起，陆杨平生所学，都差点被这取名给耗没了。 得知外村人也想让自己取名，陆杨这下子倒是想早点进京赶考了。 这会陆杨帮着隔壁村的十几个孩子取完名，正瘫坐在椅子上，脑袋空空。 刘晓便捧着一碗参鸡汤过来了，看到陆杨这副模样，刘晓也心疼了。 她把手里的参鸡汤递给陆杨，等陆杨接过后，便在陆杨身旁坐了下来。 陆杨几口便把鸡汤喝完，鸡汤很鲜美，他舔了舔嘴唇，放下碗后，才看向刘晓，笑道：“娘这是有话要跟我说？” 刘晓点头，“这些天你就好好歇息吧，若是再有人过来求取名，娘给你拒了。” 陆杨没点头，只是笑：“娘你不早说，这十里八村的，我都快取完了。” 刘晓一愣，随后便笑了起来。 “哎，娘应该早点说的。” 陆杨想了想，现在已经是十月底，再过半个月左右他也该启程了，便点头说：“娘，你让爹放话出去，就说我要好好温习，其他事宜我就不会再出面解决或者帮忙了。” 刘晓立刻答应，“好，娘一会就让你大哥去村口那找你爹说一声。” “行。”陆杨应了声，就打算回房歇息，顺便看会书。 刘晓跟着陆杨起身，微微皱着眉，问道：“杨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娘好做准备。” 陆杨本还想着等过完十月再说的，免得他娘心里难过，整日里心神不宁的。 不过他娘既然问起了，陆杨也不会不答。 想了想，陆杨便说：“娘，我十一月中旬出发。” 陆杨决定十一月十五日出发，这样路上即使遇到什么难以预料的恶劣天气，他也能在会试举行前抵达京城。 刘晓虽心里早有准备，可听到陆杨说十一月就要出发，眼里还是流露出了一抹担忧和失望。 “果然是不能在家过年。”刘晓遗憾地叹了口气，又说：“你这一走就是几个月，到时候路上发生什么事，我们也不知道，这，要不到时候让你二哥和三哥都跟着过去？” 陆杨摇头，“娘别担心，到时候县衙那边会给我们准备进京赶考的马车，别人不敢打劫我们的。” 见刘晓神情还是有些担心，陆杨又说：“娘，我跟承泽兄、子贤兄通过信了，到时候一起过去，路上有照应，走的又是官道，娘放宽心。” 这次进京，大哥和莫永会一起跟着过去。 到时候他坐朝廷的马车，大哥和莫永坐自家的马车跟在后面，还有高敬平他们一起。 陆杨觉得他娘倒是不用担心这么多。 刘晓哪能不明白这些道理，朝廷护送的马车，那是肯定不会有不长眼的往上撞。 只是明白归明白，刘晓的担心却少不了。 “哎，娘知道了，过些天天也要变冷了，娘明天就让人去买些肉回来，到时候弄多点吃的给你们带上路。” 陆杨见刘晓脸上有了笑意，也松了口气，笑道：“那娘多弄些，我们到时候在路上多吃点。” “好，娘现在就去给你准备东西。” 刘晓有事做，心里的忧虑也没空去深思了。 看着刘晓快步离去的身影，陆杨摇头笑了笑，便回了房。 十一月初，村里的学堂也在慢慢收尾了。 陆杨听莫严说了后，便找了个时间过去看了下。 学堂建在了村尾，那里的空地多。 因着这十里八村的孩子都会过来读书，学堂建得很大。 按照陆杨的吩咐，学堂分为了三个区域。 因着这些孩子以前基本上都没有读过书，教学进度都是一样，所以陆杨按照年龄分了小班和中班。 其中小班是八岁以下的孩子就读。 中班则是八岁以上到十六岁以下的孩子就读。 还有一个区域，便是大班。 这大班就是给学习进度快的孩子就读。 这样一来，各个班之间的教学就能处于同一进度，夫子教起来也能轻松不少。 吴夫子是赵力去找的，还带过来给陆杨见过，陆杨觉得不错才答应了下来。 吴夫子以后会在大河村住下，所以学堂后面，还给吴夫子一家弄了几间屋子。 陆杨大致看了看，很快就回了陆家。 他直接回房给学堂那边写了好几幅大字，就类似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那种。 写好让莫严带给赵力，由赵力来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后面的事情陆杨没有再问，他忙着跟秦夫子和刘开毅几人道别。 十一月初三，陆杨去了一趟学堂，跟秦夫子和刘开毅几人道别，最后在酒楼那边请几人吃了顿饭。 初五，陆杨去了县学，与孟良平、何照玉两人一起去茶楼聊了好久。 陆杨让两人努力，争取下次几人能在京里相见。 孟良平原本就有些想放弃继续往下考了，听到陆杨的话后，倒是想着再拼一把，再努努力。 而何照玉从省城回来之后，认真反省了自己，后面的什么酒会、诗会都拒了，一心向学。 这会听到陆杨的话后，他眼睛直接红了起来，直道自己以前太过任性，既想跟大家处好关系，浪费时日去参加那些什么交际会。 又想着考过乡试，现在倒是知道错了。 这事陆杨没法说什么，各人有各人的选择，而选择之后，是什么结果，自然也得由自己承担。 不过何照玉能想明白，陆杨自然替他高兴。 “来，我们干一杯，之前的事，裴安兄你们也别往回看，看着前面就行了，我和承泽兄他们在京里等你们！” 孟良平和何照玉互相看了一眼，拿起酒杯看向陆杨。 孟良平笑道：“为方兄放心，我们会追上你们的！” 何照玉吸了吸鼻子，也笑：“我们才不往回看呢，为方兄放心！” 三人相识一笑，仰头喝下了这杯离别酒。 后面陆杨又约着陈德仁见了一面，两人去县衙那边填写了信息，申请了护送马车，顺便还领了进京赶考的银钱。 之后的几天里，陆杨没有再出门，就在家陪着家里人。 家里的孩子是敏感的，即使陆大石几人没跟他们说过陆杨要出远门的事。 几个孩子也能感觉到家里的紧张气氛，越发地粘陆杨。 第234章 就这？ 这会陆杨刚把家里的几个小孩哄走，正伸着懒腰，打算去躺椅上躺会，就看到莫严拄着拐杖一跳一跳地进了院子。 前些日子莫永找了个大夫来看莫严的腿，针灸加按摩后，现在正在敷药绑扎。 莫严在床上躺了几天，觉得实在是过意不去，便让他爹给他弄了个拐杖，现在单脚蹦蹦跳跳的，看着就让人心惊，生怕人给摔了。 好在莫严之前也习惯了用右脚出力，蹦跳得也挺稳。 陆杨走过去，瞥了一眼他的左腿，问莫严出什么事了。 莫严现在也就是搬张椅子坐在门前守着，一般没有事是不会跳来跳去的。 闻言，莫严回道：“少爷，我看到有马车过来了。” 前些日子马车来得太多，这会一看到马车，莫严就下意识觉得是来找陆家的。 陆杨点头，走之前又看了一眼莫严的腿。 “你这腿还没好透，别蹦了，回去躺着。” 说完，陆杨大步往外走去。 莫严想着自己这副样子，也不怎么适合见客，就听从了陆杨的话，一蹦一跳地回房躺着。 陆杨走到门口时，马车刚好停在了门前。 他站在门边上没动。 马车停稳，一位膀大腰圆，浑身富态的中年男子从车里下来。 陆杨看了眼他戴在手指上的金戒指，没说话。 男子抬头观察了下陆家屋子。 陆家房子在村里是又大又好看，而在男子眼里，就是又简陋又破败。 他心里有了数，脸上的笑意更大了。 “在下是永州府冯家家主冯金堂，见过陆解元。” 陆杨点头，笑了下：“原来是冯家主，不知冯家主今日来陆家，所为何事？” 冯金堂往后看了眼，后面正有不少村民们在探头探尾，说是偷听，也光明正大。 说是光明正大，又伸着脖子竖起耳朵的，实在是让人不能继续往下说。 陆杨也抬眼往前面看了下，然后对着前面的村民们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冯金堂见此，便笑道：“陆解元，要不我们进去再说？” “好。”陆杨把人往里请。 刘晓在伙房里忙活，听到说话声出来看到冯金堂时还愣了下。 冯金堂一看，立马笑眯眯地跟刘晓问好。 第235章 娘弄得好看，她会喜欢的 陆杨看了眼怀里的东西，便看向冯金堂。 “冯家主，这是我家里人弄的糕点，你拿回去尝尝。” 说着，陆杨把手里的东西都递到冯金堂面前。 若是只有两个油纸包，冯金堂也就直接伸手收下了。 只是陆杨递过来的，还有一个箱子，里面是些什么，他大概也能想得出来。 想了想，他只是伸手接过两个油纸包，手动了动，却是没能把油纸包扯过来。 陆杨没放手，他看了眼冯金堂，笑道：“冯家主收下吧，回礼。” 冯金堂看着陆杨，不知怎地，突然把箱子也收下了。 大概是因为听出了少年语气里那股不容拒绝的意思吧。 陆杨收回手，轻轻点头，“冯家主慢走。” 冯金堂点头，直到上了马车，才突然反应过来。 他把箱子打开，仔细看了一下，发现里面的银子数量和地契，都是他之前送出去的礼。 竟然换了个箱子原封不动地被陆杨又送了回来。 看来这陆解元是真的不想帮他们冯家捎带货物。 冯金堂脸上有些不高兴，但心里却又莫名升起一丝欣赏。 他想，这陆家虽然不能互相合作，能处成朋友也不错。 想到这，他撩开窗帘，往后看了一眼。 却发现陆杨竟还站在门前，并且看到他看过来时，还点了下头。 冯金堂恍惚地坐了回去。 等马车不见了，陆杨才回了屋。 刘晓关注着外面，听到脚步声，忙从伙房里走出来。 她往陆杨后面看了一眼，见人不在，才开口。 “你说他送礼，又是送田地银子又是送宅院和铺子的，是不是想求你做什么事？” 陆杨没看过箱子里的东西，闻言，顿了会，才说：“是想让我帮忙做些事情，我给拒绝了。” 刘晓一听，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我都给他还回去了。” 陆杨笑着赞道：“娘真聪明。” 刘晓这会被陆杨夸得不好意思了，有些僵硬地转移了话题。 “娘刚刚又弄了些糕点，你过来拿盘回房吃。” 陆杨没拒绝，跟在刘晓后面进去拿了盘糕点回房，边吃边看书。 十一月十四日一早，陆杨去把火牌领了回来，顺便把役夫和马车也带了回家。 吃完中饭，刘晓几人便忙着给陆杨陆柏收拾行李。 这回上京路途远，要带的东西很多。 再加上天气转冷，被子和厚衣服也占地方，等把东西都收拾好，两辆马车基本只剩下落脚的地。 陆杨看了一眼，由于已经习惯了，这会神情非常淡定。 明日一早就得出发，该说的话，刘晓便在吃完晚饭时都说了。 陆大石看向陆杨和陆柏，让两人路上一定要小心，到了京城后，要第一时间给家里写信报平安。 陆柏郑重地点头，“爹放心，一到京城我们就给家里写信。” 虽得到了保证，但陆大石脸上的严肃还是没有少。 “爹也没有去过京城，听说京城那边人人都是权贵子弟，就算不是权贵子弟，背后也有那些大门大户的支持，若是在京里与人起了冲突，你们可千万别冲动。” 陆大石想了想，还是没把忍一忍这话说出来。 他这两个儿子，他也算是了解的，就算他不说，两人也能冷静地解决事情。 一旁的刘晓听到陆大石的话，连忙赞同。 “是啊，杨子你们可得小心，别惹上那些人了。” 陆杨明白两人的担心，他笑道：“爹娘，你们放心吧，我和大哥也不是主动惹事的人，不会与人起冲突的。” “那倒是。”陆大石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下来。 几人又说了几句，刘晓见天色不早，忙让陆杨和陆柏回房歇息。 陆杨回房洗漱完，脱衣服准备睡觉，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杨子开开门，娘找你有些事。” “好，娘等会。”陆杨把刚脱下的外衣穿上，一边系带一边往门口走。 他把门打开，看着刘晓手里抱着的箱子，以及拎着的一大包包裹疑惑。 “娘，行李还没收拾好吗？” 刘晓走进去，边回：“收拾好了，这包裹是娘给白家那闺女的见面礼。” 闻言，陆杨关门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垂眸把房门关上，走到刘晓身旁坐下。 刘晓把包裹打开，里面是套新做的袄子，粉色的底，嫩黄的花纹。 衣领和袖口都用了兔毛缝制，看着就暖和。 刘晓把袄子打开给陆杨看，笑道：“娘让人买了些兔毛，这样看起来也好看大气一点，到时候你送出去，也有面子。” 陆杨看了看，默默点头，“娘弄得好看，她会喜欢的。” 刘晓闻言，失笑道：“你怎知道她喜欢呢？” 陆杨抿了下唇，随后笑道：“我都觉得好，说明是真的好看，她肯定会喜欢。” 刘晓笑了笑，把衣服折起来包好，里面还有个配套的裙子，刘晓没有拿出来。 她把包裹放到一旁，然后把箱子打开，里面是一锭锭的银子，装得满满当当的。 “出门在外，还是多备点银子为好。” 刘晓把箱子盖上，然后看向陆杨。 “你爹说，要是考过的话，就让你在京里买个院子，到时候也方便。” 陆杨沉思片刻，点头了，“好，若是考上的话，到时候我把事情安排后，就回来接娘你们过去。” 刘晓摇头，“那哪成呢，娘和你爹要是去了，肯定会不适应的。” 陆杨笑：“日子久了总会适应的。” 刘晓知道自己说不过陆杨，忙起身准备离去。 “你大哥那边娘给了碎银，这箱子里的银子你看着安排，时候也不早了，娘不打扰你歇息。” 刘晓往外走去，等走到门外后，又回头嘱咐陆杨。 “赶紧回去歇息，明日一早就得出发，娘回房了。” “好，娘慢走。” 陆杨看着刘晓进了堂屋，看着她把门关上后，才回了房。 第二天卯时，天还未亮，陆杨就起来了。 伙房那边已经飘来了包子的香味。 陆大石跟陆柏把马车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才回堂屋准备吃早饭。 陆杨洗漱好，也去了堂屋。 该嘱咐的已经嘱咐了，几人吃完早饭，趁着天蒙蒙亮能看得清路，便准备启程。 第236章 会馆里还有房间 马车先行，陆杨和陆柏没有上车。 今儿家里的几个小孩都起来了，非闹着要给陆杨和陆柏送行。 陆大石几人心里也有些不舍和担心，便提出送到村口。 陆杨见此，点头答应了。 这会刘晓拉着陆杨的手，说着在京里要注意身体的事，让陆杨别考完试出来身子就垮了。 陆大石也在陆柏身旁细细交待，让陆柏路上注意些，带去的东西路上记得弄来吃。 陆松几人抱着孩子跟在后面。 等刘晓和陆大石跟两人说完话后，才上前跟陆杨和陆柏说些话。 其实说来说去也就是注意安全，路上小心，保重身体，别想太多这些事。 但陆杨和陆柏也没有嫌烦，认真听完后便应上一两句。 平时觉得陆家离村口也有些远，这会陆大石几人倒是觉得太近了，都没说几句呢，就快到村口了。 陆杨看着前面村口处亮起的火把，以及在火光中伫立的身影，对刘晓几人说：“娘，你们看，赵族长他们也来了。” 陆大石早就看到了。 他刚看到时心里还有些惊讶，但想想好像又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赵力往陆杨身旁看了一眼，便知道陆家今日全都过来给陆杨陆柏送行了。 想到这，他连忙上前几步，先是跟陆大石和刘晓几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才看向陆杨。 “杨子，我们过来送送你。” 陆杨笑着点头，接受了这个好意，“谢谢大家。” 赵力笑了下，回头看了眼有些蠢蠢欲动的村民们，跟陆杨说：“他们去庙里给你求了些平安符。” “是吗？”陆杨有些惊讶。 赵力点头，像是怕陆杨不要一样，忙说：“你别推辞，拿着我们也放心。” 随着赵力的话，村民们开始自发地排队给陆杨送起了东西。 除了求来的护身符外，还有一些自家弄的吃的。 等收完礼，天边也泛白了，众人也知道，陆杨他们该上马车了。 陆杨上车前，看着家人和那群村民们，挥挥手让他们别担心后，便进了马车。 役夫得到命令，左手动了动缰绳，马车便往前驶去。 想了想，陆杨撩开车帘往后看了一会，然后便放了下来。 陆柏等了会，让陆大石几人别担心，他会照顾好陆杨后，便让莫永上路。 陆家人和大河村村民们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直到马车不见了，大家才慢慢散去。 刘晓拍拍陆大石的手臂，叹道：“别担心了，老大经常跟杨子出门，路上肯定会小心的。” 陆大石低低地“嗯”了声，再担心也就只能这样了。 陆杨和陈德仁在县城约好，碰面后便往永州府赶去。 第二天一早，跟高敬平碰面后，几人便正式走上往京城而去的官道。 靖朝二十里便有马驿，里面有常备的马匹，陆杨几人凭借火牌，可以在此换马。 只是自家买的马匹，就不能换了。 要换也需要银钱来买。 几人一路走走停停，路平坦的时候就走得快点，平时正常行驶，马车走得不算快，也不算慢。 天蒙蒙亮的时候就上路，途中经过马驿的时候，就给马儿补充些营养，让马儿吃得好一些。 除此之外，靖朝六十里有驿馆，能给几人提供食宿。 几人每次到驿馆，便会换役夫，马儿经过马驿时，也会换一次。 一天下来，除去吃饭歇息的时间，以及顾及马儿的情况，几人一天也就走一百多里路。 有时候计算得好，再加上道路平坦，几人能住上驿馆。 有时候遇到天气不好，或者道路坑洼多，难走的情况，几人便会露宿路边，或者找路边人家借宿。 途中几人也不是没有遇到恶劣天气。 因怕耽误太久，雨稍微小点，几人就会上路，遇到驿站就住，遇到马驿就歇息会，也不会再苛求一天要走多远。 这越往上走，几人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天气冷了，雪也下得更大了。 起初路上积雪不多，马车走得跟平常也差不多。 只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几人离京城也越来越近，道路上的积雪也越来越多，马车走得越来越艰难。 有些时候，陆杨几人还得下来走一段路，或者是下来推一下车。 天气加上心里的压力和赶路的艰辛，陆杨几人的身体多多少少也有了些风寒的表现。 好在刘晓心细，收拾行李时还给备了治风寒的药材，陆杨几人也会时不时地买些姜熬水喝。 一有风寒的征兆，几人就又喝药又喝姜汤的，好不容易，终于是看到了京城的城门。 陆杨听到役夫的惊喜声时，撩开车帘看了一眼。 漫天飘雪中，陆杨看着前面古朴威严肃穆的城门淡淡地“嗯”了声。 还带着点鼻音，显然是风寒没好透。 好在精神还不错，陆杨让役夫小心点后，便把车帘放下。 高敬平和陈德仁两人的马车在后面，陆杨远远的，还听到了高敬平的大笑声，明显赶路的这两个多月，高敬平也是压抑坏了。 陆杨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只是京城对于他们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就算前世他去过首都，也不能说自己了解这京城。 不过也由不得陆杨想太多，他们这几天路上走得慢，已经有好些天没睡好了。 若是他没记错，今日已是正月二十六日，二月初八就要进场，跟乡试一样，初九开始考试。 留给他们的时间，还不到半个月。 好在京里有每个省的会馆，他们可以直接去德安会馆居住，只不过他们几个举人可以免费居住，至于陆柏他们，就得花一点钱才能居住了。 不过能在异乡有个住所，几人也能快点安心备考。 马车进了城门之后，直接往德安会馆走。 几人到时，会馆里还有房间，几人也不挑，由着馆内人员安排。 好在馆内人员也知道他们是一起过来的，安排的房间都在同一处。 把房间简单擦拭一遍后，几人来来回回地搬了几趟行李。 陆杨还有点风寒，这会出了汗后，感觉不泡个澡是不行了。 他花了几文钱要了热水，热水很快就安排到了房里。 陆柏也没收拾行李，趁着陆杨泡澡的时候，去给陆杨煮了姜汤。 陆杨泡完澡后，就有些想睡觉了。 这会莫永正在给陆杨铺被子，他们那边的行李还没收拾，就过来先把陆杨这边的行李弄好。 第237章 恍然大悟，原来是狗粮 陆杨等了会，见床已经弄好，正打算脱衣服躺着，莫永把衣服放进衣柜里，转头一看，连忙出声阻止。 “少爷，大少爷说让你喝了姜汤再睡。” 陆杨顿了顿，只好把外衣拢了拢。 “我知道了。” 他看了看周围。 莫永在他泡澡的时候，已经把他带过来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 不过他箱笼里的东西莫永并没有动。 趁着姜汤还未过来，陆杨便把箱笼里的笔墨纸砚等东西拿到书桌上放好。 刚弄好，外面便响起了敲门声。 莫永连忙去开门。 门刚开半扇，陆柏就侧身走了进来，把手里的托盘放下后，连忙招呼陆杨和莫永过来喝姜汤。 莫永愣了下，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 陆杨闻言，便走过去坐下，端起姜汤就想喝，见莫永还站着不动，便抬头问：“莫叔，怎了？” 莫永回过神，连忙摇头，“大少爷你喝吧，我一会下去喝。” 陆柏笑道：“莫叔你喝，我刚刚已经喝过了。” 闻言，莫永才过去把另一碗姜汤喝了。 等陆杨放下碗后，莫永自觉地把碗端下去收拾好。 房里很快，便剩下陆杨和陆柏两人。 陆柏看着陆杨眼下的青黑和苍白的唇色，连忙让人赶紧去睡一觉，等吃晚饭的时候，他再来喊人。 陆杨点头，“那大哥你们一会也早点歇息。” “好。” 陆杨送走陆柏，把房门关紧后，便连忙褪去衣服，跑上床睡觉。 这会冰冷的被子也赶不走他的瞌睡，迷迷糊糊中，陆杨的意识慢慢沉睡。 第一天来到京城，几人的胃口也算不上好，晚上随便点了几个菜，吃完后几人也顾不得说话，又回房继续睡觉。 陆杨直接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巳时。 这会他刚穿好衣服，就听到外面有陆柏几人的说话声，并且说话声越来越近。 想着自己可能是最晚起床的一个，陆杨连忙过去开门。 门一开，陆柏几人便看到了他。 高敬平打趣道：“看来为方兄适应得不错，睡到现在才醒。” 陆杨还没洗漱，莫永看到陆杨开门，跟陆柏说了一声，便下去给陆杨弄洗漱的热水，顺便去跟伙房那边要壶热茶和糕点。 打算先让陆杨填填肚子，晚点就能吃饭了。 之前这些事都是陆柏做的。 这会事被莫永抢了去后，陆柏突然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于是便跟陆杨打了个招呼，准备去找陈德义几人出去逛一逛，先把周围逛熟再说。 几人一起出去有照应，陆杨自然不担心。 等陆柏走后，高敬平和陈德仁走进了陆杨房里。 陆杨看着他们有些蔫蔫的神态，再想到之前高敬平说的话，便皱眉道：“你们没睡好吗？” 高敬平点头，本还想着倒杯茶水喝的，想到陆杨刚起来，桌上的茶水估计都是冷的，便收起了喝茶提神的心思，缓缓地打了个哈欠。 陆杨看了一眼，刚想说是不是水土不服，一旁的陈德仁便说：“不知是不是地方不熟，总觉得睡得不踏实，睡睡醒醒的，也不知道算不算睡着了。” 高敬平点头，“可不是，我感觉我得缓两天才能适应了。” 陆杨没有这烦恼，想了想，便说：“你们身体要是不舒服，记得说出来，别扛着。” 临近会试，高敬平和陈德仁自然也知道养好身体的重要性。 两人连忙点头。 高敬平笑了笑，嘴角却是有些涩意。 “哎，来了京城一趟，身子都娇弱了不少。” 这些日子他们基本都在车里，皮肤比以往要白了一些，但脸上的肉也因为赶路的辛苦消下去了一些。 加上几人隐约还有些身体不适，现在倒是显得跟个病弱书生一样，脸上毫无血色。 陈德仁也是缓缓吐出一口气，暗叹来趟京城不容易，差点就折在路上了。 陆杨倒是把话听了进去，“我爹给我买了个人参保身，一会我让我大哥煮些参鸡汤，你们也喝些，这几天尽快把身子养好。” 高敬平一听，连忙摆手，“为方兄你自己吃就行，我爹也给我弄了一只人参防身，到时候进考场还得带几片进去。” 听着陆杨和高敬平的话，陈德仁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下。 第238章 补身子的 见陆杨和陈德仁不说话，高敬平便继续说了下去。 “君尚书乃历年探花，听说为人清冷严谨，这张侍郎平易近人，温和儒雅，不是个迂腐的人。” 他们才到京城一天，高敬平就打听到了这么多消息，陆杨端起茶杯喝了两口，笑道：“承泽兄辛苦了，打听到了这么多东西。” 陈德仁也点头，“承泽兄确实厉害。” 他心里还带着些对京城陌生的胆怯，高敬平就已经调整好心态，把事情一一安排下去，有条不紊的，确实厉害。 高敬平摇头，“别夸，我这是让我爹给训习惯了，我头还疼着呢。” 若不是刚好听到隔壁房有人在说这个，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去打听这些事情。 陆杨笑了笑，刚想让高敬平别这么谦虚，门便被人敲响了。 “少爷，外面有白家的人找您。” 陆杨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心里却有些其他的想法。 他起身过去开门，跟高敬平和陈德仁说了声过去看看后，便带着莫永往外面走。 直到走了一小段路后，陆杨才转头看向旁边的莫永，问道：“莫叔，有说是谁吗？” “是白管家，我看他身旁跟着的人手里带着食盒，估计是拿来给少爷您的。” 陆杨眼睛快速眨了一下，掩去那抹疑惑后，他穿过大门，走到了外厅。 会馆前面有个待客厅，陆杨一出来，便看到了正站在厅堂中的两人。 若不是提前听莫永说来人是白家的大管家，陆杨怕都要以为是哪家的老板过来找自己了。 京里的权势人家确实跟其他地方不一样，不过是个管家，穿着打扮上却毫不逊色。 甚至因为那抹常年得势的气势和高门大户的谈吐气质，看起来丝毫不比他之前看到的冯家主差。 不愧是白尚书家的管家。 陆杨敛了敛神色，上前准备跟人打招呼。 陆杨出来时，白管家就看到了，待他身后的莫永出现时，白管家才确定眼前这人正是自己要找的人。 想着自家老爷的吩咐，白管家连忙笑着迎上去。 “见过陆解元。” 陆杨点了点头，笑道：“白管家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陆杨看向仆人手里拿着的大食盒，询问白管家来找他的目的。 白管家顺着陆杨的目光看向食盒，过去把食盒接过后，便递给陆杨身后的莫永。 “老爷说陆解元一路辛苦，长途跋涉的，也不知道身体如何，便让我过来看看陆解元的身体状况，若是需要帮助，陆解元尽管说。” 陆杨摇头，“白管家坐下说吧。” 他走到一旁坐下，白管家正为难，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坐下时，陆杨指了指身旁。 “白管家坐。” 白管家顿了顿，看了眼陆杨的神情后，才放心地走过去坐下。 眼前这少年可是自家老爷看上的，该有的规矩得有，他可不能在外给白家丢脸。 陆杨不懂白管家的心思，见他坐下后，便问起白尚书。 “白管家，不知白尚书近来身体可好？” 白管家看向陆杨，态度上带了些恭敬。 “回陆解元，老爷身体好呢，就是这两天记挂着陆解元到来的日子，吃得有些少。” 陆杨愣了愣，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他看了看白管家，一时间也没分清白管家说这话是真是假。 不过，是真是假，好像对他而言，也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白管家观察着陆杨的神情，那一瞬的怔愣，他也是看在了眼里。 怕引起陆杨的误会，白管家笑道：“陆解元不用怀疑，老爷担心也是有道理的，陆解元是老爷欣赏的人，从德安到京城，路上又充满了很多不确定，老爷也是怕。” 白管家没有再说，陆杨却明白了白管家话里的意思。 不得不说，白管家这些话，说得既体面又让人心里有暖意。 陆杨很难不对白尚书产生好感。 他对着白管家笑了笑，有些歉意地说：“昨日我刚到京里，本还想着找个好日子登门拜访的，没想到倒是让白尚书牵挂了。” 第239章 真好看 陆杨拿过时，就知道里面的份量不少，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很多东西。 陈德仁走过去看了一眼，有些惊讶道：“四个小瓦罐？” 陆杨心想这白尚书果然够周到，吃食也给他备好了几人的份。 他把食盒里的瓦罐拿出来，瓦罐上还带着热意，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路赶过来的，不然这么冷的天，竟然还带着热气。 他收起心思，让高敬平和陈德仁坐下喝汤，吃完再走。 高敬平和陈德仁也不傻，一看这份量还有瓦罐的数量，就知道人家把自己也给算上去了。 高敬平笑道：“为方兄，白尚书对你可真不错。” 陆杨瞥了眼高敬平，把瓦罐放到两人面前，然后又把里面的饭菜拿出来。 也是奇怪，这些饭菜也是带着热气的。 陆杨心里想着事，也没注意高敬平已经打开了瓦罐的盖子。 一股咸鲜味扑鼻而来，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药味。 陆杨转头看过去，便见高敬平已经拿碗倒了一些来尝。 “十全大补汤，药膳啊。”高敬平叹了句，转而看向陆杨咧嘴笑道：“为方兄，白尚书可关心你。” 陆杨听着高敬平的话，从食盒里拿出筷子递给高敬平，“有得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高敬平挑了挑眉，他还有话没说完呢。 食盒里面有荤有素，还有汤，特别是还备上了几双碗筷，怎么看都是有人细细嘱咐过，才会这么周到。 白尚书总归也是个男人，应该不会想得这么贴心。 想到这，高敬平瞥了一眼正准备喝汤的陆杨，眼里有着笑意。 这视线根本让人无法忽略，就跟看自家儿子要长大一样的欣慰眼神，让陆杨浑身发毛。 好在高敬平只是看了一会，便开始喝起了汤。 陆杨垂下视线，看向碗底沉淀着的参片沉默。 高敬平能想到的，他未必不会想不到。 ...... 马车缓缓在白府门前停下，白管事不等人搀扶，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急匆匆地拿着东西去了厅堂。 白临坐在上位，手里拿着本书在看。 见白管家神色匆忙，又带着笑意地走进来，便问：“食盒拿过去了？” 白管家笑道：“老爷，食盒陆解元收下了，陆解元还让我跟您说声谢谢。” 白临把书放下，摸着胡子呵呵笑道：“怎么样，陆解元身体还好吧？” 白管家一听，连忙把自己观察到的情况跟白临说了。 “陆解元脸色有些苍白，听着声音应该是还有些风寒没好，不过我看陆解元的精神不错，想来过两天风寒便能好透。” 白临笑意也慢慢收了起来，想了想，便让白管家一会安排个大夫过去会馆那边，这段日子就住在那里替陆杨调养一下身子，等考完会试，到时再把人调回来。 白管家忙应是。 白临吩咐完事情，便看向白管家手里拿着的包裹，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白管家连忙回道：“老爷，陆解元说这是给小姐的见面礼。” 白临一愣，随后便摸着胡子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你快拿去给小姐吧，那丫头估计也等着急了。” 白临还有事，吩咐完事情便回了后院。 白管家送走白临，刚想找人把这包裹拿给小姐，没想到刚走出厅门，就看到自家小姐的贴身侍女一脸匆忙地往他这里跑来。 “桃香见过白管家。” 白管家笑眯眯地看着桃香，心里明白桃香这是为何而来。 他连忙说：“桃香，你去告诉小姐，陆解元把食盒收下了，而且......” 白管家把手里的包裹递过去，笑道：“这是陆解元他娘给小姐的见面礼，你快拿过去给小姐。” 桃香平息好自己的呼吸，闻言，杏仁眼顿时亮了起来。 “陆解元还有没有说什么？” 白管家回想了下，便想起了一件事。 “陆解元说，到时候会登门拜访。” 桃香一听，顿时乐了。 “那白管家我先走了，小姐还等着我回去回话呢。” 白管家点头，“跟小姐说下，陆解元精神好，身子没什么问题，让小姐别太担心。” “好！多谢白管家。” 第240章 心态有些不对 会馆。 陆杨坐在一旁，手里端着茶杯，若有所思地看着莫永收拾桌上的碗筷。 莫永被陆杨看得有些不自在，平常一会就能收拾好的，这会却是花了不少时间，才把桌面收拾干净。 他转头看向有些心不在焉的陆杨，轻轻地出声打探。 “少爷，那我走了？” 陆杨回过神，“好，莫叔你下去吧，大哥若是回来，你把那汤热热给他喝了。” 莫永点头，“好。” 房门关上后，陆杨放下茶杯，拿起一旁的书本看了起来。 不过片刻，莫永又急匆匆地过来敲门。 “少爷，白管家带了个大夫过来，说是给您调养身体的。” 陆杨愣了愣，眉头微皱很快又放了下来。 “莫叔，你把白管家他们请进来吧。” 陆杨放下书，起身理了下有些褶皱的袖子。 闻言，莫永在外面喊道：“少爷，白管家有事先走了，让我跟您说一声，这大夫是白家人，能信，让您别担心。” 陆杨顿了顿，走过去把门打开。 他看着莫永，温声道：“那莫叔你把大夫请过来吧。” 莫永点头，连忙跑出去把人请进来。 不过一会，莫永便带着一位高瘦，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过来了。 男子肩上挂着药箱，左手拎着一个包裹，莫永手上还拎着一床被子和一个大包裹。 陆杨看了一眼，便让莫永先把东西拿到大夫的房里，然后才看向大夫。 陈大夫连忙拱手，“陈某见过陆解元。” 陆杨点头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陈大夫坐。” 望闻问切，是大夫的习惯和职责，陈大夫下意识地观察陆杨的脸色还有气息。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陆解元的身体，可算不得好。 想到白管家的吩咐，陈大夫忙问：“陆解元是不是得了鼻渊？” 陆杨一愣，随后才意识到陈大夫问他是不是流鼻涕了。 他点头，“有点，嗓子也有些不舒服。” 陈大夫闻言，皱眉道：“陆解元可否张口让我看看。” 陆杨点头，依言照做。 陈大夫看了会，走到一旁的桌上放下药箱，当即拿出笔墨纸砚，给陆杨写药方。 “有些红，肿倒是消了，先开几副药吃着，过两天我再看看。” “好，多谢陈大夫。” 莫永放好行李便跑了过来，听到大夫说的话，心里既担心又有些不安。 “陈大夫，少爷这病，会试前能好吗？” 离会试也就这些天了，虽然自家少爷看着没什么问题，但话也比平常少了些，声音听着还有些沙哑。 到时候会试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 陆杨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等陈大夫回话，便笑道：“莫叔别担心，会试之前，我肯定会好的。” 说着，陆杨看向陈大夫，问他可不可以给他两个好友也看看身体。 陈大夫自然答应，他来这时，白管家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听陆解元的话。 陆解元说的，他肯定都听。 陆杨见陈大夫点头，便看向莫永，“莫叔，你把陈大夫带到承泽兄他们那，让陈大夫也给他们看看身体。” 莫永点头，收好药方后，便把陈大夫带下去。 自从启程进京赶考到现在，陆杨便没有再运动过，想来也是身体素质差了些，不然也不可能感冒这么久也没好。 想了想，陆杨当即起身，打算换套适合运动的衣服在屋里跑一跑。 陈大夫的本事确实不错，二月初二，陆杨的感冒便好了，不过陆杨怀疑也跟自己这些天的跑步有关。 或者，是跟白家仆人天天送过来的各种补汤有关。 因素太多，陆杨想了想便也就抛到一边，开始专心温习练字。 说不紧张是假的，考过会试，那便离最后一关更近了。 即使陆杨表面上再怎么淡定平静，也无法忽视随着开考时间越来越近，他那越来越紧绷的精神。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陆杨明白自己的心态有些不对。 想着自从来到京城之后，他一直窝在会馆里没出去。 连带着高敬平和陈德仁也没有出去逛过。 他都有些紧绷，高敬平和陈德仁那边估计也算不上多好。 想了想，陆杨起身换了套厚些的衣服，打算一会把汤喝了，再去找高敬平他们出去走走，放松放松心情。 每天的巳时四刻，白家那边准时来人。 陆杨这些日子也习惯了，每天吃着白家送过来的药膳，感觉脸上的肉也长回来了一些。 不过一会，莫永拎着食盒往陆杨房里走。 陆杨已经净手，正坐在桌旁等着。 今日的饭菜与前几天的又不一样，只有这个汤，换来换去也就这三样。 药味一个比一个重，有的还带着苦味，陆杨就算不喜欢，也仰头把药汤一口闷了。 这会闻着瓦罐里飘出来的浓重药味，陆杨心知最苦的一味药汤来了。 他淡定地把瓦罐里的汤水倒出来，晾了一会后，端起来一口气喝了。 莫永拎起食盒，打算拿去高敬平和陈德仁那。 陆杨放下碗，让莫永跟高敬平和陈德仁说一声，一会一起出去走走。 莫永点头，连忙走了出去。 陆柏这会从外面走进来，带着一身的寒气。 陆杨看了一眼，把一旁的瓦罐端到身旁的空位上。 陆柏走过去坐下，寒气悄悄爬上陆杨裸露在外的皮肤，让陆杨有些犹豫还要不要出去。 “大哥，外面很冷？” 陆柏点头，“有些冷，我刚刚听你说要跟高兄弟他们出去？” 陆杨把桌上的饭菜往陆柏面前移了移，一边回道：“嗯，过些天就要开始了，心头有些闷。” 陆柏一听，刚夹的酸溜排骨也不吃了，忙问陆杨身体有没有什么问题。 陆杨摇头，“我没事，大哥你吃，我这就是在房里待久了，出去走走就好。” 陆柏再三确认陆杨身体没事后，才开始吃东西。 一炷香后，几人在待客厅里碰面。 高敬平今日穿了件亮眼的月白色长袍，雄姿英发，气宇轩昂，配上手上拿着的那把装饰用的纸扇，风骚得很。 陈德仁一身深灰色长袍，站在高敬平身旁，倒是显得越发恬淡温和。 陆杨身体刚好不久，穿得是加厚版的深蓝长袍，端得是玉树临风，冷静沉着。 三人走在一起，即使在人多的地方，也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京城确实繁荣，陆杨一眼看过去，这里的百姓们衣着和面容精神方面，那是省城也不能比的。 第241章 为方兄有了别的心思 三人慢慢行走在街上，因着没有特定的目的地，走走停停的，会馆还没离多远，时间倒是用了不少。 高敬平这会正停在一个小摊上，手里拿着摊上的小物件把玩。 陆杨看了一眼摊上的东西，也没看高敬平摆弄的孔明锁，走过去就把摊主面前的九连环拿了起来。 摊主一愣，这九连环是他无客招待闲着无聊的时候拿出来玩的。 不过见此人手法娴熟地摆弄着九连环，摊主也想知道这九连环最后能不能被这人解开，也就没出声解释。 解九连环需要有很大的耐心，毕竟这就是个不断解下套上解下套上的过程。 陆杨之前玩过，这会环解得很快，解下第九环后，还有第八环在上头，陆杨刚想继续解下去，却听见了摊主的叹气声。 “唉，可惜了，还差一环，不过这位老爷已经玩得很厉害了，我练了这么久，也才解到第四环。” “是吗？” 陆杨抬头看了一眼，便见摊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旁。 一旁的高敬平也不玩孔明锁了，直接把脑袋凑过来。 陈德仁也围了上来，难得神情激动地看着陆杨。 “为方兄，这最后一个环还能解下来吗？” 陈德仁有些心痒痒，恨不得自己上手把这最后一个环弄下来。 陆杨看出了陈德仁的心思，直接把九连环递给陈德仁。 “子贤兄试试？” 陈德仁本就跃跃欲试，闻言，忙接过自己摆弄了一下。 之前看陆杨动手，手指翻飞，一会一个环一会一个环地解了下来。 怎么到了自己手上，倒是跟黏在上面一样，难摆弄得很。 陈德仁试了一下，结果没把最后一个环弄下来，反而还给套上去了两个环。 他本还想把自己弄上去的两个环弄下来还给陆杨的，结果弄得鼻尖都冒了一层薄汗，又给套上去了一个环。 高敬平在一旁看得难受，见陈德仁眉头皱紧，便伸手过去。 “子贤兄，要不给我看看？” 陈德仁闻言，连忙递给高敬平。 “承泽兄你悠着点，别再往上加环了。” 高敬平点头，仔细看了一会手上的九连环后，便谨慎地开始动手。 陆杨看了一眼，随手把之前高敬平放下的孔明锁拿起来玩。 等他把孔明锁弄好，抬头一看，高敬平还在弄着九连环。 想了想，陆杨把孔明锁放下，走过去笑道：“承泽兄，能行吗？” 高敬平叹气，把九连环还给陆杨。 “不行，怎么还是弄不下来？” 陆杨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挂着五个环。 比陈德仁弄的还多了一个，并且这些环乱七八糟的，顺序都不是连着的。 陆杨低头摆弄了一会，很快上面又只剩下了一个环。 这会陆杨放慢了速度，见高敬平几人看得认真，便解释了几句。 “这九连环解到第八环，就得往前解，解第八环的话，就得把第七环装上，但是第七环要装上，第六环就得在上面......” 陆杨手指随着语速摆弄，不一会就把第八环解了下来，此时的上面，只有第七环在上头。 高敬平听是听了，看也看了，脑袋更晕了。 陈德仁好像明白了一点，这解九连环，也就是不断重复装上解下的过程，直到解到第二环，这个九连环也就算解开了。 可是明白是明白，动起手来就是一团乱，也不知道是脑子没跟上手，还是手没跟上脑子。 陆杨解到第五环就给两人又弄了弄，发现好像解说跟没解说也差不多后，索性便接过来把环全给解了。 摊主激动地猛拍大腿，“我就说这玩意能解下来，那些人偏不信，这会总该相信了吧！” 摊主嘴里嘀咕着明日一定要再进几个回来，以后谁要是质疑，他就把这解开的九连环拿出来扔他们脸上。 让他们不信！ 怕陆杨动手又给环套上去，摊主忙笑道：“这位老爷，我送个新的给您，这个就留给我吧？” 陆杨把九连环还给摊主。 这东西他本来也没买，又不是他的东西，自然是由摊主自己安排。 至于摊主说的话，陆杨拒绝了，“我给钱，这九连环多少钱？” 摊主一听，忙走回前面，蹲下来从底下找了找，总算是从一堆杂乱的东西里把另外一个九连环找出来。 他把九连环递过去，“哎，不值几个钱，你直接拿走吧。” 陆杨坚持要给钱，最后按照摊主说的，给了三十文钱。 陆杨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实的价，反正摊主既然这样说了，他照着给就是。 高敬平和陈德仁没买东西，见陆杨把九连环买了下来，都有些不明白。 眼见陆杨已经离开摊位，高敬平连忙上前几步，追上陆杨。 “为方兄，你不是都解开了吗，还买下来做甚？” 陈德仁快走到陆杨身旁，闻言，也说：“承泽兄说得对，都解开了，还有啥好玩的？” 陆杨淡淡笑道：“我送人。” 送人？ 高敬平和陈德仁疑惑地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才来京里多久，陆杨能认识什么人，难不成是送给他们的？ 高敬平脑子还没转过来，愣道：“送给我吗？我也没空玩啊。” 陈德仁没说话，他虽也这样想，但直觉告诉他好像有些不对劲。 陆杨脚步微微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看向高敬平，眼里带着丝嫌弃。 “我送你作甚？你也不会玩，送你也是浪费了。” 高敬平闻言撇了下嘴，没好气地说：“送谁不浪费呢？好歹我也得到了你的真传，说不定能解开呢？” 陆杨摇头，笑了下：“就算你能解开，我也不送你。” 说着，陆杨停下脚步，回头指了指之前的摊位。 摊主这会正拿着陆杨解开的九连环跟摊上的客人显摆，神情得意。 “摊上还有呢，承泽兄要是想玩，我回去给你买一个？” 高敬平冷哼，没接这话，“那你想送谁？别告诉我你想送给白小姐啊。” 陈德仁闻言，眉毛一挑，视线瞥向陆杨。 “我猜就是，为方兄有了别的心思。” 陆杨拿起九连环，用手拨弄了一下，清脆的玉石敲打声在耳边响起。 他看向高敬平和陈德仁，笑道：“喝了白家这么多天的药汤，我心存感恩，送个礼怎了？” 第242章 会试如期而来 高敬平叹道：“送礼可以啊，只是你确定要送这个？” 陆杨不解：“怎么，这个礼不好？” 既能转动脑子，又能消遣时间，陆杨也没看出来有哪点不好。 高敬平一听，忙凑过去，以过来人的语气劝陆杨：“不说让你送首饰珠宝和胭脂水粉，你就是送个花过去，都比这东西好。” 送个九连环过去，那不是让人家想不开吗？ 高敬平语重心长，让陆杨再想想。 陆杨低头看着手里拿着的九连环，想了想，觉得高敬平说得也对。 只是他现在送那些好像有些不合适。 想了想，最后陆杨还是决定送九连环过去。 高敬平听完之后，连连叹气，暗叹陆杨不懂女人心，当真是个痴人。 不管高敬平怎样哀叹，这个九连环还是在第二天白家仆人过来送汤时，被陆杨拿盒子装好送了出去。 白家小姐收到时是什么心情，陆杨不知道，他也没时间去想这些事。 会试如期而来。 二月初八，陆杨几人天未亮就起来了，吃过早饭，带着准备好的东西，坐上马车就往东南方的贡院驶去。 走到一半路时，陆杨几人就下了车，马车由着莫永几人赶到了别处。 陆杨几人拎着考篮往贡院的方向走。 道路中间堵着一行的马车，路上还有不少人跟陆杨几人一样靠双腿走着去考场。 快到贡院时，陆杨几人便跟陆柏几人道了别。 贡院大门还没开，几人找了个位置站着，等待入场。 辰时，元平帝钦命礼部尚书君颜释奠孔子先师，释奠结束后，会试开始，考生入场。 会试的检查流程很多都跟乡试一样，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会试的检查力度比乡试稍微要松一些。 毕竟大家都已经是举人了，还有一些估计也有官位，又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的。 敢弄什么小动作，那纯粹是找死，因此那些检查人员也乐意卖这些举人一个面子。 这些进场流程陆杨早已习惯，除了脱衣服时被冷风吹得冒了些鸡皮疙瘩，其余一切顺利。 陆杨是在午时进的场，进来找自己的号舍时，才发现成字号里，已经有不少考生进来了。 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陆杨直视前方，在号军的凝视下，找到了自己的号舍。 东成字四十六，还算个位置不错的号舍。 陆杨进去前观察了一下，见没有透光的破洞后，也是松了一口气。 照常清理号板上的灰尘，以及号舍里的蜘蛛丝，陆杨便把考篮放在轻易碰不到的地方，开始跺脚。 穿的都是单衣，鞋子也是单鞋，一点都不御寒。 陆杨跺了一会脚，热气也上来了。 年轻人火气重，陆杨只希望自己这几天不要得风寒。 索性他这次不仅带了切好的参片，还带了一大包的姜片，到时候不愁没姜汤喝。 陆杨一边动着，一边观察对面。 对面那人头发花白，看着精神却是不错。 他不像陆杨一样一直蹦跶，而是腰板挺直地坐在号板上，看了一眼陆杨后，便闭目冥神。 陆杨收回视线，转过身继续动着手脚，一边在心里想事情。 会试的考试内容与乡试相同，第一场考四书题三道，五经题各四道，按照本经来选择做题。 其中，第一场的三道四书题由皇上来命题。 而这三道由皇上钦定的四书题在初八的傍晚密封送到了贡院。 晚上的温度比白天要低。 炭火就这么多，陆杨第一晚也不想浪费这些炭火，用油布把号舍门遮好后，早早吃了些带来的干粮，便靠着墙角睡觉。 想睡沉那是不可能的。 陆杨这一晚，明明什么也没想，却也醒了几次。 在他不知道第几次迷迷糊糊醒来时，外面响起了起床的信号。 寂静的考场开始活跃起来。 陆杨起来稍微动了动僵硬的身子，等手脚舒展开来，身子也暖和起来后，便要来一些水，打算熬些姜汤喝。 弄好炭火，陆杨便拿出干粮简单吃了些。 干粮又冷又硬，陆杨慢慢吃着，等姜汤开了之后，便弄了半碗来泡着吃。 吃完早饭，天边开始泛白，外面又响起了即将发卷的信号。 陆杨深吸一口冷气，起来活动了下手脚，感觉差不多后，便把号板摆好，再把考篮里的东西摆在上面。 等弄好一切准备，陆杨闭着眼睛养了会精神，发卷的信号便来了。 核查好身份，陆杨拿到了自己的考卷和草稿纸。 等他填写好卷上和草稿纸上的信息，考题也公布了。 第一场考试是最重要的，不只是因为有皇上亲自出的考题，还因为这些考官们阅卷时间匆忙。 十六日出场，二十六日便要开始填榜。 几千份考卷，再加上为了保证考试的公平公正，每份答卷都需要好几位同考官分别批改。 如此层层批改、检查下来，考官们基本是不分昼夜地批改。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也导致了后面的答卷考官们根本不会仔细认真地评阅。 只要第一场被取中，后面两场只要不出原则性的错误，基本也就稳了。 陆杨心里明白，所以他得趁着身体状态最好的时候，把第一场小心谨慎地答好。 稳中求胜才是最重要的。 陆杨放下笔，认真思考这三道四书题。 第一道题是【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陆杨看到这题的下一秒，脑海里便闪过关于这道题的所有信息。 这题出自《论语·阳货篇》，意思是整天吃饱了饭，什么心思也不用，真太难了！ 孔子作为教育大家，却也认为这种人难以教育，连声叹气。 【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孔子认为就算玩掷骰子和下棋，也比闲着好。 皇上选这个，估计别有用心。 陆杨垂眸看了会，便开始动笔。 人不能一直游手好闲，整日好吃懒做，不管是做些什么，总归也比什么事都不做的好。 估计皇上是想告诫他们这些学子，到时候进入朝堂，可不能天天吃饱了饭不做事。 或者，皇上也是在暗中发泄对某些人的不满？ 陆杨不知道，但他知道可不能把这些猜测写进去，答题归答题，危及性命的事，还是少做为妙。 第243章 娇小白嫩的公子哥 第二道题为【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陆杨自动在脑海里把之前的那句话补上。 【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君子立身处世就像射箭一样，射不中，不能怪靶子不正，只能怪自己箭术不行。 就像犯了错，不能一味去怪别人，要懂得反省自身，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 与人相处，也应该去要求自己，从自身做起，不管是信守承诺，还是保持言行一致。 任何事都不要一味地去强求别人，要懂得要求自己。 一旦写得流畅投入，陆杨便会忽视其他，等他抬起头时，脖子立马传来一阵疼痛。 他皱眉把笔放下，冰冷的手指一碰到脖子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陆杨不得不先把手捂热，然后才开始按脖子，好一会后，他的身子才放松了下来。 炭火已经熄灭，陆杨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做了多久的题，他看着剩下的两道题，本还想着把题写完再说的，可是一直咕噜叫的肚子阻止了他。 想了想，陆杨开始收拾号板上的东西，动作算不上焦急，视线却时不时地看向一旁的炉子。 也不知道这炉子里的姜汤还热不热，或者说还有没有温度。 只要还有一点温度，陆杨也能早点吃完早点做题。 晚上他并不想做题，他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这会昨晚睡不好的征兆也出来了，他的眼睛开始干涩发胀，虽然困意被寒冷压了下去，但他脑子却带着一丝兴奋的疲意。 收拾好号板上的东西，陆杨起身打开炉子的盖子，这会一点水汽也看不到，姜汤冷了。 陆杨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烧起炭火。 姜汤之前已经烧开了，现在稍微烧得带点温度就行。 陆杨拿出考篮里的干粮，一边干啃一边思考没做的五经题。 【君子之于学也，藏焉，修焉，息焉，游焉】，意思是君子对待学习，课内受业要学好正课；在家休息，要学好各种杂艺。 说明心里要时刻想着学习，不能荒废度日。 《兑命》曰：【敬孙务时敏，厥修乃来。】 只有专心致志谦逊恭敬，时时刻刻敏捷地求学，在学业上就能有所成就。 陆杨嘴里含着干粮渣子，连忙回过神来去弄了碗姜汤。 姜汤不算烫，刚好能入口。 陆杨连忙喝了两大口，身子也随着这两口姜汤热乎了起来。 二月天晚上黑得快，陆杨赶忙填了些肚子后，便把干粮收了起来。 又向号军要来一些水，陆杨把炉子里的姜汤倒出来，然后把新要来的水倒进炉子，再把拿来的大米肉干咸菜参片丢进去，弄了锅粥饭。 能成粥还是能成饭，全靠炉子自己争气了。 陆杨弄好一切，连忙把号板摆好，再把笔墨纸砚等东西弄好。 趁着现在有炭火，号舍温度升高，陆杨喝了口姜汤，便拿起笔开始答题。 由于之前已经有了思绪，陆杨动笔动得很快。 二月天果然暗得快，陆杨还有一些内容没誊写完，只能把号板上的东西收好，再去把油布全部掀开。 余晖从狭窄的走道里倾洒下来，陆杨连忙坐回去把剩下的内容抄好。 等他抄完时，周围变得又暗沉了一些。 陆杨赶紧趁着这点亮光，把答卷检查了一遍，见没问题，才把答卷和稿纸放好，再把号板上的东西收拾收拾。 等弄完一切，天色顿时暗沉下来。 外面也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交卷信号响起。 没做完的，可以领三支蜡烛继续写。 陆杨等了一会，交卷后却也领了三支蜡烛。 他直接把蜡烛点燃，打算吃点东西就睡觉。 对面的男子也亮起了蜡烛，陆杨抬头看了一眼，那人正在奋笔疾书。 他收回视线，蹲在炭火旁开始烤手，还有那已经冻得没有知觉的双脚。 晚饭是锅煮干了水的粥，又烂又稠，加上咸菜和肉干，味道不敢恭维。 陆杨吃了一碗，也没有勉强自己，收拾好东西赶紧把油布放下来，再往炉子下面塞了两根炭火，便找了个好姿势入睡。 翌日一早，陆杨收到可以出场的信号，连忙收拾东西，赶在第一批出了考场。 二月初十出场，十一日进场，十二日考第二场。 第二场试“论”一道，“判”五条，“诏”，“诰”，“表”内科一道。 第三场试“经史”，“时务策”五道。 陆杨这几天不断忙活，终于在十六日的上午，把最后一场的答卷交了上去。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陆杨眼睛更红了。 连轴转了九天六夜，陆杨前阵子养出来的肉又给熬没了。 不管他怎么珍惜睡眠的时间，身子的乏累也是在所难免的。 这会他吸着鼻子，站在寒风中眯着眼找自家大哥。 陆柏早已看到了陆杨，就是有些挤不过去。 好在他拼命挥着双手，让陆杨给看到了。 挤进去难，走出来却是容易。 陆杨一路走出去，大家都主动让开了路。 陆柏一看陆杨这通红的双眼，以及苍白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好。 他连忙接过陆杨手里拿着的考篮，扶着陆杨往马车的方向走。 马车一路往会馆那边赶，陆杨靠在车厢上，明明身子很累，却丝毫不想睡。 陆柏顾着路上的行人，并没有赶得很快，他时不时地往后看去，虽说有车帘隔着，他也看不到什么，但他就是忍不住。 想着陆杨的状况，陆柏连忙出声问道：“杨子，醒着没？” “嗯，醒着呢，大哥别担心。”陆杨声音沙哑地应了一句。 眼睛水不知为何，却是流了下来。 陆杨伸手擦了擦，打了个哈欠后，脸上又多了条泪痕。 索性陆杨也不管，闭着眼睛放空了自己。 大概只有失眠的人才能理解这种痛苦。 明明身子很累，时刻告诉着你，该入睡了，但脑子却是非常活跃，提醒你睡什么睡，快起来嗨。 现在陆杨就是这样的状况。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些天动脑动得太厉害，导致现在交了卷，他脑子里也是想东想西的，根本控制不住。 也是怪他太贪心，太去追求完美，以求个安心，专研得太过，导致现在有些收不回来了。 他应该有几天没睡了，但具体几天，他也想不起来，只有脑海里有个模糊概念，提醒着他好几天没睡了。 迷迷糊糊的，陆杨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 他睁开眼睛，起身撩起车帘，刚想走出去，却是发现并没有到会馆，而是被人给截了下来。 陆杨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白嫩的公子哥，有些没回过神。 第244章 九连环解开了吗 白芊芊仔细打量了一下陆杨。 见陆杨模样憔悴，唇色发白，眼睛里还带着血丝，心口便隐隐传来一阵难受，她抿了抿嘴，压下心里的紧张和担心，轻轻问道：“陆解元，你身体还好吗？” 耳边响起的是清脆恬静的女声，陆杨抬眸看了一眼，随后下了车。 他看了看周围，这才发现再往前走一段路，便到会馆。 陆杨心里有了数，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三人，两位女扮男装，几步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家仆。 家仆腰上挂着一把腰刀，陆杨一看就知道来人的身份不简单，估计是哪户官家小姐跑出来了。 他垂下视线，看向刚刚说话的那人。 “姑娘怎么这身打扮？” 白芊芊眼神慌乱了一瞬，很快又镇定了下来，她把嗓子压了压。 “不是，陆解元听错了。” 陆杨看着女子的眼神顿了顿，随后波澜不惊地继续问：“姑娘认识我？” 白芊芊这才想起他们还没正式见过，陆杨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看了看周围，往陆杨身旁凑了凑。 “我姓白。” 一股淡淡的梅花清冷幽香扑鼻而来，陆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也意识到了什么，想了想，他拱手道：“原来是白姑娘。” 陆杨疏远的举动有些伤到了白芊芊的心。 她看着陆杨，眼里带着抹委屈，不过她什么也没说，转头就让身旁的桃香去把马车里的食盒拿过来。 桃香回来得很快，白芊芊接过食盒，看向陆杨。 “陆解元还需保重身体，我看你眼下有些青黑，今日伙房那边煮了安神汤，陆解元喝完好好睡一觉。” 陆杨看向白芊芊递过来的食盒，伸手接过后，便道谢。 “多谢白姑娘牵挂了。” 他顿了顿，看着白芊芊有些微红的眼尾，解释了一句。 “白姑娘莫要在意，我刚刚就是下意识做出的行为，没有其他意思。” 白芊芊愣了下，随后抬眼看向陆杨的眼睛，眼里有着欣喜和惊讶。 过了会，她才低头笑道：“好，陆解元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陆杨点头，想着之前自己送的九连环，他温声问道：“九连环解开了吗？” 白芊芊脸色顿时一红，头也不抬，微微摇了下头，小声回道：“没，我在努力了。” “好。”陆杨看着白芊芊头上的青色发带，笑了笑，“若是还弄不来，到时候我把解环方法写下来，让人送到府里给你。” 听到这些话，白芊芊心跳莫名加速，她眼睛一弯，立即抬头看向陆杨，心花怒放。 “多谢陆解元。” 陆杨摇头。 一旁的陆柏看着两人有些奇怪的氛围，挠了挠脖子后，便把马车往前赶了赶，不再听两人说话。 陆杨抬头看了一眼，白芊芊也顺着陆杨的视线看过去。 她陡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转头看向陆杨，“陆解元你快回去吧，好好歇息啊。” 白芊芊怕自己再待下去舍不得离开，也怕耽误陆杨歇息，说完便跑到一旁的马车，跟陆杨摆了摆手后，就在桃香的帮助下上了马车。 陆杨看着从车窗里探头看过来的人，笑道：“慢走，路上小心。” 白芊芊点头，应了声“好”，便把窗帘放了下来。 陆杨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渐渐离去，直到马车拐了个弯，才收回视线，往陆柏那里走。 陆柏往后看了一眼，便接过陆杨手里的食盒，扶了一把陆杨。 他想着刚刚听到的话，又看了看陆杨平静的神情，有些猜不透陆杨的心思。 等马车快到会馆门前时，他才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刚刚那人是那人吗？” 陆杨闻言，轻微地抬了下眉，轻笑道：“什么那人那人的，大哥你想问什么？” 陆柏把马车停下，嘀咕道：“想问什么你没听出来？我才不信。” 陆杨失笑地伸手按了按鼻梁，起身拿起食盒就下了车。 他等了一会，等陆柏把马车停好走过来时，才抬步往会馆里走。 陆柏伸手拿过食盒，也没再想刚刚的问题，一门心思想着一会要去伙房那边要热水，让陆杨泡个澡后，再好好睡一觉。 突然，他听到了陆杨的声音。 “就是大哥想的那样。” 陆柏愣了下，脚步不由地停了下来。 等他反应过来时，陆杨已经走进了房门。 他连忙小跑着进门，见陆杨从一旁的架子上把厚衣服拿出来后，也顾不上别的，忙把食盒里的药汤和饭菜拿出来。 “杨子你吃，我去伙房那边要些热水。” “好，多谢大哥。”陆杨脱去两件单衣，把厚外衣穿上，便走到一旁坐下，打算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桌上的饭菜看着很清淡，清蒸肉丸，炒青菜，一瓦罐的肉粥，还有一小碗米饭。 陆杨刚好也没什么胃口，这些东西倒合了他的意。 喝了药汤，吃得七分饱，陆杨简单泡了下澡，便上床睡觉。 不知是不是热水洗掉了身上的寒气，还是那碗安神汤起了作用，陆杨这一觉，便睡到了第二天。 外面天光乍现，陆杨睡得太久，这会还没缓过劲。 躺了一会后，陆杨起身穿好衣服，便去开门。 莫永正在门外熬着药，听见房门响动，连忙起身。 “少爷，身子好些没？” 陆杨点头，看着天边耀眼的太阳，缓缓伸了个懒腰。 “莫叔，大哥呢？” 莫永把炭火弄熄，闻言，回道：“大少爷刚过来了，见少爷您没起来，便回了房。” 陆杨点头表示明白，见莫永从砂锅里倒出一碗散发着浓重药味的汤药，便皱眉问：“莫叔，这是什么药？” 他觉得自己一觉起来，什么毛病也没有了。 莫永手上垫着东西，闻言，一边回答，一边把碗端到桌上放下。 “少爷，大少爷说您可能要得风寒，得赶紧喝些药，免得真得了。” 陆杨一听，也就勉强走过去坐了下来。 莫永还有事要做，让陆杨一会等汤药凉些再喝后，便匆忙下去准备陆杨洗漱的热水。 等陆杨料理完，吃了早饭，高敬平几人也过来了。 高敬平和陈德仁出考场时的脸色跟陆杨差不多，一脸苍白。 不过两人起来得早，已经在房里聊了一会了，知道陆杨醒来才过来的。 陆杨这会端着碗参茶，见高敬平两人过来，忙让两人坐下，又让莫永给两人泡了碗参茶后，才出声询问。 “你们没事吧？” 第245章 哦？那我可好奇了 高敬平看了一眼陆杨放在桌上的参茶，摇头道：“睡一觉就好了，出场时差点没站住。” 陈德仁也表示自己没什么问题，不过，他倒是说起一件事。 “我出来时，听人谈及，说律字号那边有人不小心把答卷烧了，当场就疯了。” 陆杨还是刚知道这事，他皱眉道：“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这都已经是最后一场了，考试也考了这么多次，怎么会犯这样原则性的错误呢？ 陈德仁摇头，“我也是听人说的，说那人是写着写着睡着了，不小心就把蜡烛弄倒了，而且不只是答卷烧了，那人的衣服也烧了些。” 高敬平摇头叹道：“造化弄人啊。” 陆杨和陈德仁没再说话，房里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沉闷。 高敬平轻咳一声，指了指陆杨桌面上的参茶，问道：“参片不是完了吗，怎么还有？” 陆杨闻言，端起参茶，瞥了眼高敬平。 “再买啊，你是不是身子还没好？” 导致脑子也不好了。 后面的话陆杨没说，但高敬平很明确自己从陆杨那双淡漠黑眸里看出了一丝嫌弃。 他被哽了一下，随后叹道：“我还以为是有谁关心你呢，结果是你自己买的，唉，果然是九连环送错了呗？” 陈德仁没看懂两人怎么突然间就呛了起来，但他聪明地没加入到两人的战场中。 刚好莫永把参茶端了过来，陈德仁端起参茶一边喝着，一边看两人斗嘴。 闻言，陆杨淡定地喝了口茶，抬眸瞥了眼高敬平，笑笑，“一会的药膳别吃了呗？” 高敬平顿时无言，好半晌，他才说：“既然都准备了，就别浪费了。” “呵。”陆杨笑了下，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眼睛直盯着高敬平，没说话。 高敬平看了眼陆杨，然后移开视线，端起参茶喝了两口，才道：“要出去走走吗？” 陈德仁可去可不去，他看向陆杨，看陆杨怎么决定。 陆杨摇头，“不了，我一会有事忙，你们去吧。” 高敬平不解，“好不容易考完了会试，出去走走放松心情也好啊，你还有什么事要忙？” 陆杨放下茶碗，笑道：“我要把解开九连环的方法写下来，晚点让人顺便送过去。” 高敬平瞬间闭嘴，一口气把参茶喝完了。 他看向陈德仁，“子贤兄我们走。” 陈德仁看了眼陆杨，点头笑道：“好。” 等高敬平和陈德仁离开后，陆杨起身，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开始倒水磨墨。 把每一个步骤都详细地写下来后，陆杨便从抽屉里拿了个信封出来，然后把纸张塞进去。 想了想，他从一旁的花瓶里摘了朵梅花放了进去。 等弄好一切，他把信封放到桌上，拿起一旁的书本看了起来。 快到巳时四刻，陆杨放下书，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他到待客厅里时，白家的马车刚好停在外面，不过一会，白家的仆人从车里走下来，手里还拿着食盒。 白家仆人认识陆杨，看到他，忙走上前。 “见过陆解元。” 陆杨点头，温声道：“给我吧。” 他接过食盒，然后把手里的信封递过去。 “麻烦你把这信送过去，谢谢了。” 白家仆人受宠若惊，忙说：“陆解元不用谢，我肯定会把信送到小姐手里的。” “好。”陆杨看着马车消失，然后转身走了回去。 白府。 仆人急匆匆地往通往后院的方向走，白临要出门一趟，刚好看到仆人匆忙的身影，忙把人喊住。 他皱眉道：“这么急急忙忙的，出什么事了？” 仆人连忙给白临行礼，然后才回：“老爷，陆解元说让我把信交给小姐。” 白临看着仆人双手捧着的信封，没接，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摸着胡子笑道：“既然如此，你快过去吧。” “是。” 等仆人走后，白临一脸满意地出了门。 白芊芊正在房里玩着九连环，她现在已经解下了第四环，就是停在了第三环上，第五环也解不下来。 桃香在一旁看得头疼，自家小姐每天玩这东西，小姐没玩烦，她倒是看得眼晕。 刚想劝自家小姐歇息会，然后喝口茶润润喉，外面便传来梨香的声音。 “小姐，外面有人说陆解元给您写了封信。” 白芊芊一愣，连忙起身去开门。 她看向梨香手上拿着的信封，忙伸手说：“梨香，快把信给我。” 梨香把信递给白芊芊，笑道：“难得见小姐这么着急。” 白芊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忙转身回房。 自从上次冲动出去与陆杨见了一面，回来之后白芊芊就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了。 以前是仰慕多一些，现在则是爱慕多一些。 白芊芊能感受到自己扑通直跳的心口，她缓了一会，等没有那么激动后，才把信封拆开。 里面是折在一起的两张纸，等看到信里的内容时，白芊芊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很快又散去，随之而来的是浓重的好奇和敬佩之意。 每一步都写得这么详细，估计是花了不少心思吧？ 白芊芊恍了下神，过了会才回过神来。 她把纸张折好，打算放进去好好收起来。 却感觉纸张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她疑惑地把纸张拿出来放到一旁，然后往手心里倒了倒。 只见一朵开得正灿烂的梅花出现在手心里，白芊芊的心跳猛地漏了半拍。 ...... 会试的阅卷程序与乡试一样，只不过会试的考官担任资格要求更高。 同考官不再任用教官，而是由翰林和春坊官担任。 这也就说明这些同考官对考生卷子的要求要更高一些。 考生们交上去的答卷，经过收卷官分类整理好各经，然后再经过弥封、眷录、对读后，分到各房同考官手里。 先是初步筛掉一部分违规答卷，再由同考官们也筛选掉一部分。 然后送到主考官手里，主考官再筛选掉一部分。 最后再由主考官将剩下的答卷进行优选，最后确定排名。 这些天，阅卷区里的烛火晚上一直亮着。 君颜冷着一张俊脸，低头挥笔写下评语。 一旁的张值放下笔，起身伸了伸腰。 他看向君颜，问君颜有没有看上的答卷。 君颜头也不抬，淡淡地回道：“有。” “哦？那我可好奇了。”张值笑了笑，然后又坐了回去，继续批阅答卷。 第246章 我怎么就这么坐不住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二月二十三日，阅卷区。 张值按了按自己的老腰，起来动了动后，才让人把桌上左边的那一堆批阅好的答卷拿下去放好。 至于他放在右手边的那一堆答卷，不能动。 他看了看君颜，见他还在批阅答卷，便走到一旁，让人端了杯茶过来醒神。 他端着茶杯慢慢喝着，放空了自己。 这些天一直忙着批阅答卷，眼睛也是累得厉害。 好在今日已经把答卷都批阅好了，这几天就是讨论一下如何排名次，总比之前几天要轻松一些。 “张侍郎。”君颜淡漠的声音响起。 张值回过神，闻声望去，便见君颜已经放下了笔，正看向他这边。 “张侍郎是不是累了？” 张值摇头，放下茶碗走过去。 “不是，在想答卷的事。”他看向君颜面前正摊开的答卷，上面写着一个“中”字，评语也是写了好长一句话。 他笑道：“君尚书对这张卷子看来很满意。” 君颜点头，拿起卷子递给张值，“你看看。” 张值还真带了些兴趣，他接过答卷，认真地看了起来。 这是第三场的答卷。 其中有一道时务策，被君尚书连画了好几个圈。 其他几道策题画的圈也不少。 他扫了一眼，却也被那一道题吸引了目光。 题目问的是前些日子，商州下起了大雪，灾情严重，人畜多冻死，积雪甚多，恐怕到时候融化了又会引来洪水，问这些灾民如何处置，积雪如何处理，接下来的洪水又该如何预防。 一道题里便有三个问题。 张值看着答卷里的回答，脸上的表情越发严肃。 若是按照答卷里的方法去做，未必不能把这些问题解决。 积雪融化后，会变成水，答卷里说可以把积雪聚在一起，来年用来灌溉。 还有兴修水利，整治河道，预防洪水。 安置灾民，要解决吃住穿问题，官府开仓放粮，安抚民心，出钱雇用灾民挖坑聚雪等。 如此一来，等灾情过去，灾民们手头也有钱能安排后续之事。 更重要的是，此人在答卷里说了要种棉花，棉花的御寒能力很强，若是把棉花推广到各地种植，把棉花的价格降下来，以后也不会有这么多百姓冻死。 张值把答卷看完，沉默了一会后，才看向君颜。 “君尚书怎么看？” 君颜端起茶杯低头喝了两口，缓解了一下口渴后，才回道：“可。” 张值又看了一下，随后也点头了。 正榜中，第六名到第十八名，这些名次由主考官来决定。 而前五名，则是由大家一起商量。 由于同考官有十八人，经魁卷子只有五份，即使这些房官都希望经魁出自自己那一房，可再怎么明争暗斗，终究也会有个结果。 两位主考官都推崇其中一人，惯会看人脸色的，也同意两人的决定。 其余几名，就有些争论不休了。 不过好歹，在二十五日前，也是有了结果。 二月二十五日，同考官们与主考官们聚在公堂，准备填写草榜。 草榜从第十九名开始填起，也就是说从各房官的第二名开始写。 草榜先写卷子编号，填写完毕后，主考官命外帘官把原本的墨卷送进来，公堂大门随即紧闭。 众人先把朱卷和墨卷一一对好编号，确认无误后，便把这些卷子收好，明日在此正式填榜。 二十六日一早，众考官再次齐聚一堂，开始填写乙榜。 还是从第十九名开始，其中，各房官里第一名的卷子，将由主考官保存，并不填入乙榜。 二十七日，开始填甲榜，也就是正榜。 正榜从第六名开始填，一直往前写到第一名。 ...... 等待放榜的前一天是最难熬的。 自从考完会试后，会馆里也比之前要热闹。 心里有数的，知道自己考不上，这些日子早已参加了各种交际会，另谋他路。 陆杨几人偶尔出去走走，遇到会馆里的人便也点头打个招呼，并没有特意去交好谁。 这会陆杨拿着本书，看着正在他房里转来转去的高敬平，叹道：“你别转了，转得我都看不进去书了。” 高敬平闻言，当即找了个位子坐下。 他看向陆杨，一脸不可思议。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书？！” 陆杨掀开眼皮瞥了眼高敬平，“不看书干嘛，跟你一样转来转去吗？” “噗。” 陈德仁没忍住笑了，被高敬平瞪了眼后，陈德仁淡定地端起桌上的茶碗，伸了伸手，“不好意思，承泽兄你们继续。” 说着，陈德仁低头开始喝茶，表示自己不会再像刚才一样失笑。 高敬平这才转移了视线。 他看向陆杨，见陆杨已经低头看起了书，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做梦，明日是不是并不是放榜日？ 他不确定地看向陈德仁，“子贤兄，明日是要放榜的吧？” 陈德仁点头，“明日是要放榜了，承泽兄你别紧张，都走到这里了，紧张也没有用。” 高敬平一听，又是叹气。 “我怎么就这么坐不住呢？” 陆杨放下书，笑道：“要不出去走走？” 高敬平摇头，“不去，外面都是在聊放榜的事，听了更坐不住。” 闻言，陆杨点了点头，拿起书又看了起来。 高敬平一听，坐了一会实在是坐不住，又开始转起了圈圈。 这回陆杨没再让他停下来。 在众学子的焦急等待中，放榜日来了。 二十八日丑时，会馆里吵闹不已，陆杨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起来看了一眼。 发现大家正在结伴准备一起前往贡院等待放榜后，又默默躺了回去。 这等活动，不适合他。 没想到陆杨刚躺下不久，房门便被人敲响了。 “这位仁兄，既然你也睡不着，何不跟我们一起过去等放榜？” 陆杨愣了下，他这不是被吵醒的吗，怎么能说他是睡不着呢？ 纯属诽谤。 陆杨起身穿好衣服，一打开门，才发现自己门前站了七八个一脸兴奋激动的学子。 会馆灯火通明。 陆杨看了看他们通红的双眼，摇头笑道：“不了，我前些天没睡好，今晚再不睡，怕是不行了。” 闻言，众人也没有勉强陆杨，又去找了其他人一起。 陆杨关门前，还听到了他们的嘀咕声。 “没睡好脸色会这么红润吗？” “估计是紧张的，我紧张也会脸红。” 陆杨关门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才若无其事地关上。 一夜好眠。 翌日，天未亮，陆杨被激动不已的几人拉了起来，一大早地就等在了贡院外面。 前面密密麻麻地站着一堆人，估计都是半夜睡不着过来等榜的人。 周围很热闹，好几个流动小摊贩正在卖各种早食，看那兴高采烈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没少赚。 陆杨出来得早，早饭还没吃就被拉了出来。 他看了看正探头往前面看的几人，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去买了几个烧饼。 他拿着烧饼正打算往陆柏几人那里走，就被人扯住了衣服。 他转头一看，没见着人，直到衣服又被扯了扯，他才低头看了眼。 第247章 贺喜 只见一个瘦弱的小孩正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烧饼。 陆杨看了看他的衣着打扮，小孩衣服上面有不少补丁，虽有些脏污，但脸蛋干干净净的。 他把手里的烧饼递了过去。 “吃吗？” 小孩愣了愣，看着眼前散发着肉香味的烧饼没忍住咽了几下口水。 他看着陆杨，喊道：“这位老爷，我要一个就好了。” 周围人多，但不挤，陆杨看了看小孩旁边，见不远处有个老妇神情紧张，正在到处张望，看着像是在找什么人。 陆杨知道凭着小孩的身高，肯定是看不到那人的，便把烧饼一把塞到小孩怀里。 “拿好，我抱你过去。” 小孩下意识抱好怀里的东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杨抱了起来。 他这会也看到正在焦急找人的奶奶了。 “奶，我在这！” 小孩的声音被周围的吵闹声覆盖，但老妇对小孩的声音十分敏感，听到小孩的声音便往这边赶来。 老妇把小孩接过，激动地连连跟陆杨道谢。 “谢谢，谢谢这位好心的老爷。” 陆杨摇头，“这里人多，老人家还是把他抱到人少的地方为好。” 老妇点头，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小孩怀里拿着几个烧饼。 她惊讶地看向陆杨，连忙说：“这位老爷，这些烧饼您还是拿回去吧。” 说着，她拍了拍小孩，示意小孩把烧饼还给人家。 小孩脸上有着一丝不舍，却还是把烧饼都递了出去。 陆杨没接，他听着老妇的声音不像是京里人，便问：“老人家不是京里人吧，这烧饼就当我送给他了。” 陆杨把小孩的手往前推了推。 老妇犹豫了一下，见自家孙子实在是瘦得不成样子，家里还有人在饿着肚子到处找工做，咬咬牙，便收下了这些烧饼。 她低头道：“多谢这位老爷，我们是从豫州过来的。” 陆杨看了看妇人身上的破衣服，微微皱起眉头。 “豫州走到这里，可不算近。” 妇人叹气，“我们也是没办法，家里的田地被人占了，就只好过来了。” 妇人没多说，眼见这里的人越来越多，跟陆杨道谢后，便抱着小孩走了。 陆杨看着正对着自己摆手的小孩，直到两人不见了，才又去买了几个烧饼，往陆柏几人那里走。 辰时，一阵敲锣打鼓声从前面传来，放榜了。 陆柏和陈德仁几人原本还想挤过去的，听到有人说会馆那边已经有报喜人前去报喜了，便又急忙忙地挤了出来。 这会几人正往会馆那里赶。 放榜那里实在是太多人了，几人商量了一下，还是觉得在会馆里等报喜人过来比较好。 几人回到会馆里时，会馆门前已经有不少报喜人等在那里。 看到陆杨几人后，这些报喜人忙开口说起自己要报喜的举人名字。 几人听完之后，陆柏几人的神情都蔫了。 六七个人名，竟然都没有陆杨、高敬平和陈德仁的。 陆柏不相信，又问了一遍，结果自然还是那样。 陆杨看着自家神情有些不安，又故作镇定的大哥，笑道：“这才开始，大哥再等等。” 陆柏点头，也不敢说什么，怕说了让陆杨几人更紧张。 会馆门前有不少学子在等着自己的喜报，待客厅里倒是没什么人。 陆杨指了指里面的椅子，“我们坐下等吧。” 最后过去坐下的，只有陆杨和陈德仁。 高敬平说自己坐不住，正跟着陆柏几人等在外面。 陈德仁看着外面，然后又看了眼陆杨，“为方兄真的不紧张？” 陆杨摇头，“那倒没有，还是有一些的。” 若是没中，他还得再努力三年，怎么着也应该紧张一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缓解等报喜人过来的紧张情绪。 突然，外面的人群开始吵闹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由远及近的锣鼓声。 陆杨和陈德仁对视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由于参加会试的学子基本都住在会馆里，这次前来的报喜人，竟然有十几人。 报喜人骑着马一个接一个地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大群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们。 不过一会，马儿便停在了众人面前，报喜人翻身下马。 等锣鼓声一停，便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开始报喜。 “会试捷报！贺永州府高敬平高老爷取中壬辰科乙榜第一百六十三名！” 那人高声喊完后，忙看向人群，“请问哪位是高老爷？” 高敬平这会已经震惊地愣在原地，若不是被陆杨推了一把，他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他连忙上前几步，微颤着声音回：“哎，是我，是我！” 报喜人笑道：“恭喜高老爷得中乙榜，往后前途无限，祝高老爷一朝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高敬平喜滋滋地掏出银钱，直往报喜人手里塞，“谢谢，辛苦了。” 报喜人拿到银钱，一脸笑意地往后退。 另一名报喜人连忙接上，“会试捷报！贺江城府吴......” 等这一批报喜人下去，陈德仁脸色也苍白了起来。 陆杨眼里也有些低沉，他拍了拍陈德仁的肩膀，温声道：“没事，还有呢。” 高敬平这会兴奋的心情也慢慢退去，他看向陆杨和陈德仁，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这会说什么都不对。 陆杨看向高敬平，笑道：“恭喜承泽兄。” 陈德仁这会也调整好了心态，拱手笑道：“恭喜承泽兄了。” 高敬平观察了下陆杨和陈德仁的表情，随后才笑了起来。 会馆里的学子纷纷上前跟高敬平贺礼，高敬平被众人围在一起，陆杨几人在一旁笑着看高敬平应付其他人。 之后，来会馆的报喜人接连不断，却时时没有陆杨和陈德仁两人的喜报。 几人也有些沉默了起来。 高敬平之前派出去的人，还有莫永，也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没回来。 陆杨也没报什么希望，转头跟陆柏说：“大哥，我们进去吧。” 陆柏摇头，“再等等吧，应该要来了。” 话音刚落，前面便出现了一队报喜人，规模比刚刚的那些报喜人还要大。 陆柏一喜，忙跟陆杨说：“杨子，快看，还有呢！” 陈德仁心跳也快了起来。 陆杨看着前面那群人，神情却是没什么变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失了平稳。 四位报喜人翻身下马，其中一人拿着捷报兴奋地拱手道：“请问永州府陆杨陆老爷在不在？” 陆杨双手紧了又松，深吸一口气，在陆柏几人的激动眼神中缓缓走了出去。 “我在。” 报喜人一看，见陆杨这么年轻，心里顿生佩服，他看了看周围正安静地等他公布榜单的学子，挺直着身板，看着陆杨咧嘴笑道：“恭喜陆老爷取得壬辰科会试甲榜第一名！” 陆杨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那些人倒是炸了。 “第一名！竟出自我们会馆？！” “我记得陆兄之前便是解元，今儿又得了会元，不得了了啊！” “陆兄还是小三元！” “五，五，五元？！” 报喜人听着这些话，心里也是震惊不已！ 他拿着捷报的双手都开始抖了起来，“恭喜陆会元！” 陆杨接过捷报，拿出银钱塞给报喜人，“多谢，辛苦几位了。” 把银钱一一塞给报喜人后，陆杨才转头看向陆柏。 陆柏正双眼通红地看着陆杨，久久，才上前抱住了陆杨。 “杨子，你做到了！” 第248章 为皇上分忧 陆杨听到陆柏的话，心里也颇有感触。 他五年前来到这里，终日为了这个目标努力，有时候他自己都分不清为什么能这样坚持下去。 严寒酷暑，四季更迭，恍然回首，才发现自己好像也不过来到了这里几年，但他的意识里却好像过了半生这么久。 过了会试，一切也差不多稳了。 殿试不淘汰考生，只是根据殿试的成绩来决定考生的名次。 既然走到了最后一步，陆杨也不可能在这一步放弃。 他拍了拍陆柏微微颤抖的背部，缓缓笑道：“大哥，别激动早了，等殿试完了，我们再来激动。” 陆柏身子一顿，凝聚成型的激动之情都没发泄完，就硬生生地被陆杨的话刺激得泄了气。 他微微抬头看了眼陆杨肩膀处那一小块明显比其他地方深一些的布料，沉默一息后，他把眼眶里的激动憋了回去。 不过，听到陆杨说的这些话，陆柏心里也翻涌了起来。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陆杨的肩膀，汹涌澎湃的内心情绪全通过这一拍传达到了陆杨的身体。 “好！大哥等着你！” 陆杨微微动了动左边肩膀，笑容不变。 “大哥等着吧。” 两人对视着，突然就笑了起来。 高敬平和已经接受自己落榜的陈德仁一脸笑意地走了过来。 高敬平心里也是激动不已。 自己的好友竟然得了会试第一名！ 一举拿下五元，若是皇上有成人之美，这状元，定归陆杨所有！ 一想到这，高敬平激动地连拍了两下陆杨的肩膀，哈哈大笑。 “为方，你现在可成了我们永州府学子们的榜样了，一会可得多喝两杯！” 陆杨伸手把高敬平的手拉了下去，笑着接道：“行，一会我请客！” 陈德仁闻言，拱手笑道：“为方兄大气，一会我得好好恭喜为方兄一番。” 陆杨转头看向陈德仁。 陈德仁的眼眶有些微红，但神情丝毫看不出来落榜的复杂情绪。 想来也是不好在他们面前显露。 想了想，陆杨微微凑过去，轻声道：“子贤兄，有什么不要憋在心里，一会我们回房聊聊。” 陈德仁笑了笑，让陆杨别担心。 “我已经想好了，此次不中，自然也是我才疏学浅导致的，我不难过，也不会放弃，等三年后，为方兄定不要忘了我。” 陆杨一听，顿时皱眉道：“说什么呢，肯定不会忘了你。” 高敬平突然也凑了过来，“我也是，子贤兄放心，到时候等你来，我和为方兄罩着你。” 陆杨闻言，也轻轻点了下头。 陈德仁知道高敬平也是好心才说这些话，毕竟他们到时候就算过了殿试，往后也得等待时机，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其中辛苦，肯定不止一点两点。 但他承了这份情，“好！” 一旁的学子们早已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和倾慕了，见几人说得差不多后，连忙凑了过去。 “恭喜为方兄取得甲榜第一！” “陆兄今儿可是春风得意了，能否让我们也沾沾喜气？” 陆杨听着大家的贺词，闻言，拱手笑道：“我还怕大家不肯来呢，既然如此，一会我们一同前往酒楼喝一杯，可好？” “好！为方兄为人果然爽快！” “是啊，为方兄到时可得指点我们一二。” 陆杨摇头，“谈不上指点，大家莫要这样说。” 说着，陆杨看向高敬平两人，示意他们赶紧过来救救场，太热情了他也怕。 高敬平和陈德仁对视一眼，忙笑着过去帮忙。 就在陆杨几人高兴之时，白府里也是一阵欢声笑语。 白临自从知道陆杨的名次之后，激动得说不出来话，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想了想，他立马让人去准备笔墨，他要修书一封，问问陆杨的意思，看是现在定下来，还是等殿试之后。 五元啊，他得赶紧下手才行。 匆匆忙忙写好信，白临连忙让自家夫人备上两份大礼，与信一起送往德安会馆。 白临这边激动，白芊芊那更是高兴中又有些犯愁。 她与陆杨还没有真正定下来，陆杨才貌兼备，风度翩翩，世上难得，她知道，别人肯定也会知道。 想到这，白芊芊也有些坐不住了。 只是她素来的教养又告诉她，她不能做出对不住陆杨的事，比如去逼他成亲，或者是逼他先与自己定下亲事。 上次她也有些想明白了，她与陆杨，终归也不过是她在一头热，她这回可不能再去贸然打扰陆杨了。 白芊芊放下书，垂眸看向放在一旁的九连环。 这个九连环她已经解开好几遍了，现在每天都会拿出来玩一玩。 今日因着有些紧张，心神不宁的，也没解几个环，想了想，白芊芊伸手拿了过来，低头开始解剩下的环。 桃香在一旁焦急，有些看不懂自家小姐。 过了会，见自家小姐还在弄这九连环，桃香忙出声提醒：“小姐，陆公子得了正榜第一，您不去祝贺一下吗？” 白芊芊顿了顿，直到把九连环解下来后，才笑了笑。 “我就不去了，一会我写封信，再备些礼，你让人拿过去祝贺一下他。” 桃香一愣，见自家小姐已经起身开始准备笔墨，便也没有再说。 几家欢喜几家愁，就在众学子忙着祝贺和交际时，君颜带着一份答卷匆匆去求见了皇上。 元平帝赵烨正在批阅奏折，听闻礼部尚书过来求见后，眉头一皱，随后命于喜把人带进来。 于喜从小跟在皇上身旁照顾，若不是察言观色的本事厉害，也不可能一直照顾皇上到现在。 闻言，他匆匆退了下去。 不过一会，就把君颜带了进来。 君颜行礼之后，忙双手捧着答卷，恭敬道：“臣知皇上在为商州一事心烦，今日过来，便是想为皇上分忧的。” 元平帝一双利眼从君颜的身上看到他手里的卷子，“于喜，拿过来。” “是。” 于喜小碎步走到君颜面前，拿过卷子后，很快又递给了元平帝。 第249章 君尚书，这是哪位学子的答卷 赵烨垂眸打开卷子，里面俨然是会试第三场里面的内容。 他大致扫了一眼其他的内容，便把目光定在了关于商州一事的对策上。 乾清宫里寂静无声，君颜静静地站在一旁，目不斜视。 于喜在一旁暗自观察着皇上的脸色。 皇上的表情很是平静，唯有那双越发明亮的眼睛，才能看出皇上的内心并不如表面看到的一样。 于喜没有再看，低头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皇上的命令。 赵烨看了几遍，片刻后，才把卷子放到一旁。 他看向君颜，眉眼淡淡地笑了下。 “还是君尚书懂朕。” 君颜拱手垂眸，“皇上体恤苍生，臣也是想为皇上分忧而已。” 赵烨点头，“君尚书不必推辞，朕心里都有数。” 赵烨顿了顿，又说：“君尚书此次过来求见，朕还以为是会试出了什么问题，没想到君尚书竟给朕带来了这么个惊喜。” 君颜拱手，“皇上觉得可行就好。” 赵烨看了眼君颜，随后看向于喜，“去叫户部尚书过来。” “是。” 等于喜走后，赵烨看向君颜，笑道：“君尚书，这是哪位学子的答卷？” 君颜带的是朱卷，上面只有个编号，并没有其他信息。 皇上有此一问，君颜心里也不惊讶。 他回道：“皇上，这是甲榜第一陆会元陆杨的卷子。” “陆杨？甲榜第一......” 赵烨看着案上的卷子笑了笑，“倒也值得。” 君颜离开时，户部尚书周开诚匆匆而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周开诚又急急忙忙地出了乾清宫。 不到一个时辰，大臣们都知道皇上今日下了令，命户部给商州那边再拨一笔救灾款，用于雇用灾民挖坑聚雪，整治河道。 除此之外，还下令让户部安排人去考察棉花的种植地理，让人尽快把种植棉花一事安排下去。 朝廷百官之间，自是各有各的门路去打探此事的来龙去脉。 于是不过半天，陆杨得了第一名，并且还入了皇上眼的事，就这么在百官之中传遍了。 陆杨哪知道这些事，他这会刚从酒楼那边回来。 浑身酒味，好在没有喝醉。 让莫永去跟伙房那边要些热水过来后，陆杨便坐在椅子上，把莫永在他不在时收到的信件拆开了。 陆杨拆开的第一封，是白临让人送过来的。 看完白临写的信后，陆杨倒是愣了一会。 没想到他还没着急，白家倒是着急了。 陆杨摇头笑了笑，顺手把另一封信也拆开。 看到上面娟秀的文字时，陆杨笑了笑，心里说不上意外。 像白家这样的人家，不识字好像才是不正常的。 信上的内容不多，只是祝贺他得了会试第一名，其他的倒是什么也没提。 陆杨这会倒是有些意外了。 想了想，陆杨起身走到一旁，打算给两人回信。 他既然之前下了决定，现在就不会改变。 成亲一事，他父母现在也不在这边，还是在殿试后先把亲事定下来再说。 陆杨把白临的回信写完，便开始写给白家小姐的回信。 说到底，此人也是要跟自己相伴一生的人，陆杨想了想，便在信里问白家小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怎么都不关心自己一下。 陆杨写完后，照常从一旁的花瓶里摘了朵梅花放进去。 面上表情淡定，实际上耳朵已经有些泛红。 说起来，他在现代也就谈过一个女朋友，而且还是那人追的他，相处不过一年，人家女孩子嫌他太过冷淡，又主动提了分手。 分手后又回来找他，陆杨想不明白，又嫌谈恋爱太麻烦，也就没再答应之后那些追求者。 这会到了这里，倒是尝到了几分写情书的忐忑。 陆杨收拾好情绪，把信收好，等莫永过来时，便让莫永去白府那边走一趟。 莫永拿到信，让陆杨一会泡了澡，水放着别动，等他回来再处理后，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陆杨看着莫永离去的身影，发愣了会后，才把房门关上。 陆杨泡完澡时，莫永还没回来。 他这会也没什么睡意，干脆便拿了本书，躺在躺椅上一边慢慢看着，一边想些事情。 殿试在三月十五日举行，陈德仁的意思是过两天就回去。 陆杨打算让陈德仁帮忙带封信回去，到时候除了报平安，还得在信上提一下婚事，好让家里人有个准备。 想着想着，陆杨意识开始模糊。 等莫永回来时，陆杨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睡了会。 他连忙起身，把掉在地上的书本拿起来放好后，才去开门。 “莫叔，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莫永喘了两下，缓了缓呼吸才说：“少爷，白尚书找我聊了会您的事。” “哦？”陆杨疑惑了，“聊我什么？” 莫永笑道：“少爷放心，不该说的我没说，我就是说了下少爷您平时看书的情况。” 陆杨顿了顿，莫名地看了眼莫永后，便转身回了房。 “莫叔，进来说吧。” 莫永点头，“对了少爷，白小姐还让我给您带了封信。” 陆杨刚准备坐下，这会听到莫永的话，倒是顿住了。 趁着莫永关门，陆杨轻咳了下，压了压上翘的嘴角，平静道：“拿给我看看吧。” “是。” 莫永把怀里的信递给陆杨，随后便去处理木桶里的水，也没注意到陆杨接到之后便急忙拆开了信封的举动。 这回陆杨倒是满意了，他把信收了起来，打算晚点再回封信，现在先出去逛一逛。 三月初，陈德仁和陈德义跟着会馆里的考生一起回去了。 原本还吵闹不已的会馆，顿时冷清了下来。 好在陆杨几人也没怎么跟会馆里的人接触，这会倒是对他们没什么影响。 只是偶尔，陆杨会想到陈德仁，想着他们到哪里了，路上会不会遇到什么状况。 日子照常走着，在等待殿试的这些天里，陆杨发现来找自己结亲的人多了起来。 陆杨嫌应付得太麻烦，就让莫永放出话，说自己已经定下亲事，择日便成婚。 如此，才没了上门求结亲的大门大户们。 陆杨这些天也并没有闲着，他和高敬平正忙着跟众贡士去谢房师、拜座师，时不时还要去参加贡士之间的交际会。 三月初八，大河村村外的不远处，也来了一群敲锣打鼓的报喜人。 第250章 造谣也得靠谱点行不行 自从陆杨的解元坊弄好之后，大河村村民们便多了些小爱好。 往常大家唠嗑，都在村中间唠。 现在不是了。 现在都是自带小板凳，坐在解元坊旁边唠，看到过往的邻村人，便招手让人进来看看他们村里的坊建得怎么样。 前些日子学堂开始讲课了，村里便多了不少村外的小孩，以及带小孩进来的大人。 赵力安排村里的老人轮流守在解元坊前，嘱咐他们可千万不能让人上手摸，摸坏了怎么整。 赵力这个决定，倒是得到了村里人的赞同。 十里八村的，就这么一个坊，若不是知道没人会过来偷，大河村村民们都想晚上也守着了。 不过防不胜防，村外的村民们也会让自家小孩每天上课前过去摸一摸，以后也考个解元回来。 小孩人多，一哄上去，准有人会摸到。 这些天陆大石检查了一下，凭着十足的眼力，发现有几处地方还有手掌印。 这下子陆大石可心疼坏了，提着个木桶，拿着破布一大早就在解元坊前擦柱子。 一旁的老人指着前面一群人，问陆大石。 “大石啊，你看前面是不是来人了？” 陆大石心里咯噔了一下，会试放榜的日子他是知道的，只是今儿才三月初八，京里的捷报来得这么快吗？ 陆大石把手上的水渍甩了甩，转身看向老人指的方向。 他的视力好，一眼就看出来的正是报喜人！ 这下子陆大石慌了。 他到处看了看，忙把木桶拎到一旁不碍事的地方放着，然后直接冲到离村口最近的一户人家门前拍门。 “虎子，快开开门！” 赵虎年龄比陆杨大一些，听到赵大石的话，忙跑出来开门。 “叔，怎么了？” 陆大石指着村口的方向，“你帮我跑去陆家一趟，就说报喜人来了。” 赵虎一惊，脸色也跟陆大石一样慌了起来，“哎，我先跟我爹娘说一下。” 陆大石应了一声，想了想，跟赵虎打了声招呼，忙进去洗了下手，还没擦干就跑了出去。 赵虎跟自家爹娘说了一声后，撒腿就往陆家跑，一路跑一路喊，撕心裂肺：“大家快出来啊，杨子的喜报来了！” 第251章 殿试 考前几天，考官们吃喝睡在宫里，不得出宫。 考前一天，由内阁大学士等人拟定数道策题，经司礼监秉笔太监送往乾清宫，等皇上从中选出一道殿试策题后，便密封返送内阁。 而后由内阁当场命内侍印刷相应数量的试卷。 至于考场布置，也是在这一天。 这会陆杨一行人在大靖门集合，由着礼部侍郎郑康年领着穿过了千步廊，来到了承天门门前。 众人按照会试排名进行排列，陆杨作为第一名，自然是排在了前面。 他看了看承天门外两侧站着的两排气势不凡的带刀官兵，随后便垂下视线，等待检查。 承天门前有正在值守的金吾卫，凡是要经过这个门，必要例行检查。 有着礼部侍郎郑康年在，检查身份一事，很快就过去了。 众人跟在郑康年后面，进入承天门，一路来到了午门前。 众人按照单双号排名，分别往两侧的掖门走。 单号走东侧左掖门，双号走西侧右掖门。 如此，众人来到了太和门前。 此时天还未亮，大门紧闭，要到辰时才会打开。 陆杨看了眼身旁的郑康年，默默地低头看地板砖。 周围也不是全然安静。 陆杨身后传来稀碎的说话声。 大家正压着嗓子说话，有的则是在垫肚子。 卯时刚到，他们就跟着礼部侍郎进来了，路上花费了些时间，现在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陆杨闭上眼睛，放空了自己。 郑康年早就想见见陆杨了，这会时机刚好，便转头看向陆杨，上下打量一番后，心里也是吃惊不已。 这般年纪，却已经得了五元，而这最后一元，估计也不远了。 郑康年心里是动了些心思的。 他家刚好有个刚及笄的女儿，若是两人能成，也能成为一段佳话。 陆杨只觉身上的视线有些太过炙热，直觉告诉他有些意料之外的事可能要悄悄发生了。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却是没有睁开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鼓乐声在周围响起，太和门缓缓打开。 朝阳升起，陆杨看着前面耀眼的宫殿恍了下神。 前世的画面一闪而过，若不是周围一排排的带刀侍卫，陆杨怕都要以为自己在逛着故宫。 第252章 非常满意 陆柏也不敢问陆杨殿试考得如何，接过剩下的包子，忙让他闭上眼睛睡一会。 陆杨寅时刚到就起来了，这会确实有些困了。 但他摇了摇头，“不了，坐着睡也不舒服，还是等回去再睡吧。” 陆柏闻言，也就由着他了。 回到会馆之后，陆杨简单吃了些东西，便躺在床上睡了。 等醒来时，太阳就快要下山了。 这个时候，也到了交卷的时候了。 陆杨起身穿好衣服，喝了杯冷茶醒神后，便往高敬平那里走。 高敬平是申时回来的，也是刚醒，晚饭被仆人端了过来。 陆杨过去时，他刚准备吃。 高敬平一看，连忙让人下去拿新的碗筷过来。 陆杨也没拒绝。 他在高敬平身旁坐了下来。 桌上放着一瓦罐的药粥，还有几道清淡的素菜，荤菜只有一道，量都比较少。 陆杨收回视线，问高敬平腿怎么样。 高敬平摇头，“走动时差点跪了下来。” 陆杨叹道：“哎，好在也就这一回。” 高敬平闻言呵呵地笑了起来，不过很快，他便收起了笑意。 “我这排名，估计到时候就得要跟你分开了。” 陆杨没有说话，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慢慢喝了两口后，才出声。 “我心里总也有些不舍的。” 刘开毅，孙元生，冯宝来，齐宁，孟良平，何照玉，陈德仁...... 甚至可能还要包括高敬平。 这一路走来，他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陆杨也不是个爱感性的人，这会却也有些难受了。 仆人很快拿着新的碗筷过来，还带着几道新添的菜肴。 他一边把托盘里的东西放下，一边跟高敬平解释。 “少爷，这是陆大少爷让我拿过来的。” 陆杨一看那些菜，就知道是自家大哥给自己安排的，闻言，便让仆人下去跟陆柏说一声，说自己今天晚点回房。 仆人“哎”了声，刚想下去，又听陆杨说：“麻烦拿两壶酒来，我与承泽兄今日喝两杯。” 说着，陆杨看向高敬平，眼神询问高敬平行不行。 高敬平心里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向仆人，“去拿两壶酒来，再去伙房那要些下酒菜。” “是。” 仆人下去后，房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 陆杨拿起筷子，夹着盘子里的菜肴吃了起来。 以前还挺喜欢的菜，今儿却是失了些味道。 高敬平也有些心不在焉地端起碗舀了几口粥吃。 仆人匆匆回来，把东西放下后，很快又退了下去。 陆杨瞥了眼高敬平，拿起一旁的酒壶给高敬平倒了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了杯。 他放下酒壶，端起酒杯，笑道：“承泽兄，我敬你一杯。” 高敬平端起酒杯笑了笑，仰头与陆杨一同饮下了这一杯。 这一晚，两人并没有说什么，却又像是说了很多事情。 酒不醉人人自醉，两壶酒罢了，陆杨竟一觉睡到了辰时六刻。 此时会馆外人声鼎沸，陆杨躺在床上恍惚了一下。 会馆里的人本就不多了，怎么听着有这么多人在说话呢？ 他懒懒地爬了起来，穿好衣服，便走过去开门，打算看一看情况。 门一打开，陆杨便有些愣住。 怎么庭院里来了这么多人？ 陆杨扫了一眼，才发现这三百多贡士，竟然都聚在了这里。 他连忙把门关上。 莫永见自家少爷门开了，忙跑去伙房要了些热水，捧着木盆就往陆杨房里走。 “扣扣扣。” 随着一阵敲门声而来的，是莫永的说话声。 “少爷，我进来了？” “进来吧。” 莫永放下热水后，又去伙房拿了些吃的过来。 陆杨不想出门，吃早饭就吃得慢吞吞的。 莫永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明白了什么，忙说：“少爷，他们在商量明日一起出去游玩的事。” “哦？”陆杨放下筷子，端起一旁的茶水清了清嘴里的味道，问：“承泽兄怎么说？” “高少爷说看少爷去不去，您去他就去。” 陆杨一愣，突然就意识到了高敬平的诡计多端，祸水东引。 刚这样想着，房门便被人敲响了。 “为方兄，你好了吗？出来一起说说话呀。” 该来的总会来，陆杨把茶碗里的茶水喝完，应了一声后，起身理了理衣服，便往外走去。 陆杨一开门出去，顿时便被一双双眼睛盯住了。 他的双脚蠢蠢欲退。 却是被过来敲门的人慢慢推了过去。 “为方兄向来见首不见尾，藏得也太好了。” 陆杨呵呵笑着，“哪里，先前不是忙着温习吗？” 陆杨应了声，便走到高敬平身旁坐下，忽而转头瞥了眼高敬平。 高敬平笑了笑，把一旁刚倒的热茶递给陆杨。 “瞧你火气大得，眼睛都肿了。” 陆杨接过，伸手按了按眼睛，暗想可能是昨晚喝酒导致的，倒也没有反驳高敬平这话。 旁边几人又开始聊起了明日去游玩一事。 殿试考完，大家这下子总算是松了口气。 游玩是真，想结交一些人也是真。 陆杨这个五元身份，带给他的不止是名声，还有主动送过来的各种交好信号。 不过陆杨却是没了结交的心情，索性便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众人说话，时不时地接两句，既不热情，也不显得冷淡。 ...... 殿试成绩在三月十八日便会公布，与乡试和会试不同，殿试由于时间短，并不会誊录朱卷，而是直接观看墨卷。 如此一来，读卷官们遇到熟悉的字迹时，就算考生信息被弥封着，读卷官也能猜出是谁的卷子。 所以殿试除了文笔出彩之外，还带着些潜规则。 再加上阅卷时间只有十六日这一天，三百多份答卷，若是每份卷子都细细品读，那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大家竟然都通过了会试，文笔水平其实也大差不差的。 如此，那些被读卷官们认出来的卷子，就多少占了些优势，能被人细细评阅。 若是文笔也还不错，排名基本也稳了。 不过会试前十名的卷子，在收卷子时，会被受卷官仔细挑选出来。 这十份卷子，将会先一步交到阁臣那里评阅。 不出意外，一甲前三会在这十份卷子里出。 而剩下的七份，也会被评入二甲的前几名当中。 所以会试的前十名对于考生们而言，还是比较重要的。 这会，君颜默默挑出自己眼熟的卷子看了起来。 看完后，便写下了自己的评语，表示自己很满意。 白临摸着胡子，把君颜刚放下的卷子拿了起来，见越看越熟悉，默默地也写了句评语，表示自己非常满意。 第253章 第一甲第一名 三月十六日傍晚，首辅陶文德从其余三百多份答卷中又抽出两份答卷，与会试前十名的卷子放在一起，用于明日的读卷。 三月十七日辰时，元平帝赵烨来到了文华殿，准备听读答卷。 读卷的顺序由陶文德安排，放在前三位的卷子，是首辅陶文德预先判为一甲前三的卷子。 此时读卷官们各拿着一份卷子，按照官职高低依次跪于御前读卷。 读完前三名的卷子后，如果皇上没有要求继续往下读，剩下的卷子便由司礼监官全部放到御案上，众人退下，由皇上来钦定一甲。 这会赵烨听完前三的卷子，并没有要求继续读下去。 十二份答卷被放到了御案上。 读卷官们依次退去，在殿门外等候旨意。 殿内很快安静下来。 赵烨先是看了之前读卷的三份试卷，他微微皱了皱眉，又把其余几份粗略地看了看。 臣子之间有些私心在所难免，只是明白归明白，他却不能忍受自己受人蒙骗。 这些考生中，他自是找人了解过的。 除了第一名没人敢动外，第二第三名都动了些手脚。 赵烨自认自己也算是个温和的人，能接受臣子之间的建议，也能接受不好的言论，但动手动到他的眼皮子底下，就有些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赵烨面色不改，在其中一张眼熟的卷子上写了第一甲第一名后，便把另外两张卷子撤下。 他看向于喜，“于喜啊，这些人里，可有面容俊美之人？” 于喜向来事事必先打听，会试前十名的人他都暗自去打听过了，闻言，便低头道：“回皇上，奴婢听说来自平江府的朱子玉面貌十分出众，貌比潘安。” 于喜一连说了七八个人名，卷子就这么几份，于喜矮个里面挑高个，除了前面两个是真心夸赞外，剩下的都是不由心的。 他也没法，不多说几个，他怕到时候担责。 还是由着皇上定夺比较好。 赵烨也算了解于喜，“过来挑朱子玉和包鸿俊的卷子给朕。” “是。” 于喜虽然不识字，但记忆力好，他又细细去看过前十名的笔墨，自然是把这两人的卷子找了出来。 赵烨对比两张卷子，大手一挥，直接在其中一份答卷里写了个第一甲第三名。 剩下的第二名，赵烨倒也认真看了一下剩余的卷子，随后综合下来，还是给了首辅一个面子，从之前两份卷子里选了其中一份稍稍出彩的。 让人把这些答卷拿下去后，赵烨起身回宫。 众人拿到卷子后，急忙赶回了东阁。 他们要在今天傍晚前填好黄榜，时间紧急，后面的卷子都是根据之前画圈的多少来定排名。 其中上一等卷子判为二甲，次二等卷子判为三甲。 此时的黄榜并不填前三名，只空着，把二甲和三甲的进士姓名填写完后，黄榜将交给礼部尚书。 制敕房官开始写传胪帖子，写完后交于鸿胪寺卿，以便其准备明日的传胪大典。 就在众官员忙碌之时，陆杨等人也收到了由礼部差人送过来的进士服。 这些进士服到时候是要还给礼部的，所以如果有不合身的，学子之间互相交换，或者是去礼部再换一件，不可私自修改。 这会陆杨试穿好衣服，站在一旁由着陆柏和莫永两人检查。 陆柏情绪激动地欣赏完后，直呼陆杨气宇不凡，风度翩翩。 莫永也在一旁笑着说十分合适，衬得陆杨面如冠玉，玉树临风。 陆杨低头瞥了眼短了一截的下摆，淡定地听着两人瞎夸。 等两人激动完后，他才说：“大哥，我这衣服短了些，我去看看有没有人有不合身的。” 说着，不等陆柏和莫永两人反应过来，他忙走了出去。 他先是去了高敬平那。 高敬平的衣服刚好合身，陆杨又去找了其他几人。 过了会，才换到了一件稍长一些的进士服。 回房试了一下之后，陆杨又被激动的两人夸了一遍。 好在这回，陆杨穿得确实挺合身，这些夸奖的话，他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翌日一早，陆杨一行人等在了承天门前，在进去前，便有相关官员跟他们说清了传胪大典的流程，以及他们一会之后要遵守的规则。 总的一句话就是，不可喧闹，低眉顺目，神情肃穆认真。 众人听完，在门前演示了一遍，便按照会试单双号来排成两列。 朝中文武百官，没有特殊情况，一律要出席这场三年一次的传胪大典。 辰时，文武百官开始入宫，全部准备就绪后，等在门外的进士们开始入宫。 传胪大典在太和殿举行，众人在殿外的广场中等候。 其中，文武百官按照文职武职站于台阶前两侧。 文官站东侧，武官站西侧。 陆杨等人也按照单双号分站东西两侧，排在这些官员后面。 等所有人到齐站定后，礼乐响起，首辅陶文德手捧黄榜置于御道黄榜案上。 不一会，元平帝在导驾官的引导下，从中和殿到太和殿升座。 赵烨坐在上方，看着殿外众人在指示下进行五拜三叩礼。 礼毕，众官员入殿，黄榜案送入殿内。 传胪大典开始。 殿内，鸿胪寺官魏磊开始宣读制诰：“元平七年三月十五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话音刚落，读卷官开始拆卷。 先拆的便是第一甲第一名的卷子，拆卷后，读卷官便会唱第一甲第一名的姓名。 而此次，陆杨的名字就回荡在殿内。 经由殿内鸿胪寺官员大声重复后，传到了站在殿门口的鸿胪寺官员耳中，又由此人高声唱名，随后传到各位进士耳中。 “第一甲第一名，陆杨！” 陆杨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意外，却又不意外。 他上前几步，跟随鸿胪寺官员进入殿内。 行了五拜三叩礼后，陆杨站了起来。 此时唱名唱到了第二名。 “第一甲第二名许兴迎！” 陆杨静静站着，在许兴迎叩拜时偷看了几眼。 许兴迎身材高大，面相成熟稳重，一举一动中颇有教养。 看来是个官家子弟。 有时候农门出身与官家子弟出身，一看便能看出来。 陆杨垂眸没有再看，心里却也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他这个状元，可别是挡了谁的路了吧...... 此时，唱名又起。 “第一甲第三名朱子玉！” 一甲前三唱名三次，传到外面，不过一会，一个俊美非凡，皮肤白嫩的探花郎便站在了陆杨的左侧。 陆杨扫了一眼，心里暗生佩服。 都是爹妈生的，人家就能长到天上去，这也是一种优势了。 第254章 六元及第 第二甲和第三甲的唱名只唱一次，并且不用站出来。 外面的人能不能听到，全凭运气了。 不过陆杨站在殿内，自然是把这些人的名字听了个清楚。 等听到高敬平在第二甲里时，陆杨后面也就没再关注。 唱名完毕，众进士行三跪九叩礼，礼乐响起。 礼毕，赵烨看着陆杨，眼里也带了丝激动，他笑道：“六元及第不可多见，今日我大靖朝竟也出了个六元及第的状元郎，实乃祥兆，当真是天佑我大靖朝！” 陆杨还未反应过来，朝廷百官便跪了下来。 “天佑大靖，吾皇万岁！” 许兴迎反应快，随着百官们一同跪下。 只有陆杨和朱子玉慢了半拍。 赵烨今日高兴，让众人起来后，又对三人说了些勉励的话，便起身回宫。 此时礼部尚书君颜走到黄榜案前跪下，捧榜起立，带着陆杨三人从丹陛中阶下去，用放在前面的云盘承榜，从中路出太和门和午门。 朝廷百官和众进士随榜而出。 其中，君颜带着陆杨三人从午门正中门出宫，其余官员和进士从午门两旁门出来。 午门外有预先所设的龙亭，君颜把黄榜连同云盘一起放进去，由校尉抬起，伞盖鼓乐前导。 陆杨看了眼身旁正给他用黄伞引导跟在黄榜后面的人，便目不斜视地跟着前面的礼部尚书往前走。 众人伴随着鼓乐仪仗，一路来到了承天门。 黄榜在东侧承天门外张挂，三日之后，此黄榜将送入内阁，然后再由内阁送往国子监。 国子监收到黄榜后，按例立碑题名，而黄榜也将存于国子监中，供世人观看。 这会黄榜张挂后，周围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陆杨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名次，本想赶紧走的，毕竟他也不想被人榜下捉婿。 只是高敬平正在里面查看名次，榜眼和探花也在跟人说话，并没有要现在离去的意思。 陆杨就愣了那么一会，就被几人围了起来。 “恭喜陆状元取得六元！此祥兆也，陆状元往后可不得了了。” “那是，六元及第，可是众多学子心里的梦，往后陆状元可是我大靖朝所有学子的榜样！恭喜陆状元了。” 陆杨神情温和，拱手笑道：“多谢各位，我能如此，也是皇恩浩荡，若不是皇上日理万机，靖朝长治久安，我可取不得这六元。” 众人一愣，倒是没想到这状元郎的嘴竟然这么会说。 不愧是状元郎，说的话让人一点也挑不出来刺。 这会白临几人从一旁走过来，这些小官员一看，跟白临几人打了招呼之后，忙散开了。 郑康年摸着胡子乐呵呵地说：“陆状元，我们也是有缘，一会要不去我府里聚一聚？正是大喜之日，咱俩喝两杯也好。” 陆杨有些为难，这要是答应，可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他正想着怎么拒绝，一旁的君颜便说：“郑侍郎，莫要强人所难。” 郑康年笑着，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君颜看向陆杨，拱手道：“恭喜陆状元了。” 陆杨看向郑康年，先是歉意地笑笑后，便拱手对君颜说：“多谢君尚书。” 君颜摇头，“陆状元定下亲事没有？没有的话，看看我君家如何？” “这.......”陆杨眼神飘向白临。 白临摸着胡子走到陆杨身旁，对君颜和郑康年几人笑道：“你们别想了啊，陆状元是我家的，都散了吧，散了吧。” 周边原本官位稍低些的官员还抱着一丝希望，闻言，上前跟陆杨道了喜后，便快速离去，打算再另外寻一个看得上眼的。 随着白临的话，陆杨身旁的人走了一大半。 张值看了看周围，在一旁笑道：“白尚书什么时候下手的？” 这会已经不是陆杨能说话的时候了，所以他尽量减少存在感，默默听着几人说话，最好几人聊得尽兴，把他忘了。 白临心情好啊，看谁都是一脸笑意。 “唉，陆状元多抢手啊，不早些下手，我这心也不安啊。” 陆杨瞥了一眼白临，暗道可不是，几年前就看中了，这不安估计也不安了好几年了吧。 张值听着白临有些欠扁的语气，呵呵笑道：“没定亲可什么都不算数。” 白临笑意一顿，随后看了一眼正低头装不存在的陆杨，喊道：“为方你怎么说？” 陆杨抬头，看了一眼白临后，又看向张值，他笑了笑，“哎呀，算数的算数的，张侍郎可别逗我未来岳父了啊。” 白临听到这话，笑得越发灿烂。 “瞧瞧这话，张侍郎你就死心吧。” 张值笑了笑，故作伤心状，“唉，不死心也没法，可惜了。” 君颜听着两人说话，缓缓绕到陆杨身旁，“陆状元，我与你说些事。” 君颜指了指旁边，示意陆杨跟他过去。 陆杨看了一眼说得正欢的几人，点了点头，就跟君颜去了一旁。 君颜淡笑道：“不知陆状元可还记得会试策题里的商州一事？” 自己做过的题肯定是有印象的，况且这才过去多久，陆杨点头，疑惑道：“记得的，不知君尚书说这事，是为何意？” “记得就好。”君颜笑了下，说：“会试放榜后，我把你所做的策题呈给了皇上，皇上看后，便让人下去安排了。” 陆杨点头，因为不知道君颜说这些是想说明什么，所以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嗯”了声。 君颜也不用陆杨说话。 他接着道：“陆状元心怀天下，有此心，有此才，往后一路走下去，定然是我大靖朝之幸，陆状元可得努力，保持赤子之心，我看好陆状元。” 君颜作为往年探花，容貌自然不低，今年三十有六，一身冷冽和成熟稳重并存，衬得气质更佳。 只是这会他神情严肃认真，好像话里又带着一丝隐隐的威胁，让陆杨猝不及防地愣了下。 君颜见陆杨不说话，眉头微微一皱，“嗯？陆状元？” 这会陆杨倒是确定自己没听错了，他微微点头，“好，多谢君尚书与我说这些。” 君颜满意地点点头，欣慰地看了一眼陆杨后，便走回白临几人身旁。 陆杨看着君颜的身影，微微叹口气，挪步也走了回去。 几人有事要忙，聊了一会后，便互相告辞。 不过一会，陆杨身旁只剩白临。 白临看着前面正在讨论榜单的众人，问：“为方啊，什么时候去提亲呢？” 陆杨也看着前面，高敬平正往这里走来。 闻言，他笑道：“未来岳父想让我什么时候去呢？” 白临转头看向陆杨，笑道：“哎，我当然是想尽快的，不过最近你也要忙，等忙过这阵子可好？” 陆杨点头，“好，我都行。” 第255章 上马 白临确实有事，让陆杨过两天去他府里一趟，他请陆杨喝两杯后，便走了。 白临一走，高敬平也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为方兄，我在第九十八名，到时候努努力，说不准能考上庶吉士。” 高敬平这么有斗志，陆杨自然高兴。 “那你可得努力，最近就多看些书。” 高敬平点头，“那是自然。” 两人没有聊多久，众进士已经看完黄榜，顺天府府尹任泰和已经备好仪仗伞盖和马匹，等着送三鼎甲及第。 这会任泰和走过来，跟陆杨笑道：“陆状元，我们走吧。” 陆杨拱手应道：“有劳任府尹了。” 说着，陆杨看向高敬平，“承泽兄，我在会馆等你。” 高敬平笑道：“好，我很快就到。” 陆杨点头，便随任泰和走到一旁的彩棚。 彩棚里设有红案，红案上方有酒水和果品。 任泰和亲手给陆杨倒了一杯酒，然后双手端着，看向陆杨。 “我敬陆状元一杯，祝陆状元前程似锦，扶摇直上。” “多谢任府尹的祝福。” 陆杨接过，一饮而尽。 任泰和接过酒杯，又拿新的酒杯分别敬许兴迎和朱子玉。 照常说了贺词后，他亲手给陆杨三人披上红衣，戴上簮花。 彩棚边上已备有名驹，它们披戴绣鞍，威风凛凛，英姿勃发，十分威武。 任泰和看着三人，笑道：“陆状元，许榜眼，朱探花，请上马。” 陆杨三人点头，走过去利落地上了马。 每一匹马旁边，都有数名差役保护。 而马匹前面，有红仪仗鼓乐。 陆杨三人也不用他们驾马，自是有人拉着马儿走。 随着奏乐响起，马儿缓缓往前走去。 今日正是大好晴天，陆杨眯着眼看了会太阳，随后把目光放到这条千步廊上。 朱子玉转头看向陆杨，拱手笑道：“还未跟为方兄道喜呢，恭喜为方兄取得六元。” 陆杨笑着拱手应道：“谢谢子玉兄，我亦恭喜子玉兄取得探花。” 一旁的许兴迎也转头看向陆杨。 “恭喜为方兄！我之前早就想与为方兄认识认识，只是先前也怕打扰到为方兄，今儿可算是跟为方兄说上话了。” 陆杨也不管真话假话，眉眼含笑道：“谢谢兴迎兄，兴迎兄的大名我也早有所闻，今儿一看，果真名不虚传。” 许兴迎笑了笑，他打听过陆杨，自然是知道陆杨的脾性。 接物待人凡事礼让三分，与人相处也是笑脸相迎，让人看不出心里所想。 三人原本也不算熟，之前也就是点头之交，没说过几句话，这会互相说了几句恭维的话后，便安静了下来。 不一会，众人出了大靖门，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周围开始喧闹起来。 “状元郎来了！状元郎来了！” 街道上有小孩边跑边叫唤，旁边的百姓们也聚了过来。 “哟，这探花郎还真是俊啊！” “我看那状元郎也不错，看着精神，瞧那眉眼清俊的，哪家姑娘不爱？” “确实，不过我还是喜欢看那探花郎。” “我倒是喜欢看状元郎！” “榜眼也不错，一看就沉稳。” 有奏乐声，陆杨三人其实不是很听得清百姓们在说什么。 可是架不住有些百姓们声音大，稍微离得近的，陆杨倒也听了几句。 “今年这状元郎可是六元及第，厉害着呢，往后肯定能做出一番成就，造福百姓，到时候我们可就有福了。” “哎呀！那我可得给状元郎送些东西。” 男子听完，急忙从摊位上拿出几个包子，一个接一个地用力扔向陆杨。 “状元郎，请你吃包子！” 男子声音很大，盖过奏乐声传到了陆杨三人的耳朵里。 陆杨转头看去，便见一个包子直直往他怀里砸来。 陆杨一惊，连忙伸手往前一接，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个包子往他面上冲来。 他连忙用左手接住，提着的心还未放下去，又是一个包子飞来。 陆杨连忙往嘴里一塞，右手快速接过。 陆杨这副利落接包子的举动，让周围围观的百姓们瞬间惊呼起来。 “状元郎！再来一个！” “状元郎厉害！” 陆杨连忙看向那还想扔包子过来的男子，猛摇头。 他把其中一个包子递给朱子玉，朱子玉笑呵呵地接过。 陆杨把嘴里的包子拿下来，喊道：“大哥，你别扔了啊，我心领了！” 说着，陆杨把另一个包子递给许兴迎，等许兴迎接过后，他便咬了一口手上的包子。 见陆杨吃起了自家的包子，男子兴奋地大喊：“状元郎，好不好吃？” 陆杨点头，扬了扬手上的包子，笑道：“好吃！” 男子猛地跳了起来，“状元郎说好吃!探花郎也吃了!啊，榜眼郎也吃了！” 这会陆杨三人已经缓缓走过男子的摊位，可男子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状元郎都说好吃，大家快来买啊！好吃的包子！状元郎，探花郎，榜眼郎都吃的包子哎！大家快来买啊。” 陆杨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男子，只见男子的摊位上，围了一群正准备买包子的人。 朱子玉也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看着陆杨笑道：“包子确实好吃，这人也是奇才。” 陆杨也是这样的想法，此人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往后估计这个包子摊要火了。 陆杨收回视线，刚把头转过来，便被前面一幕惊到了。 “状元郎，送你枝桃花！” 话都没说完，花倒是先来了。 陆杨眼疾手快，伸手接过，喊道：“大家别送了，再送我不接了啊。” 听见陆杨的话，周围百姓们倒是把目光放到了探花郎和榜眼郎身上。 “探花郎，给你花！” 像是怕探花郎拒绝一样，大家全往朱子玉那里扔。 也不知是不是准头不好，陆杨身上也挂了不少花瓣。 许兴迎也被激动高兴的百姓们扔了一身，帽子上面还挂着一枝桃花。 陆杨看到，笑着指了指许兴迎的帽子边缘。 “许榜眼，这里的桃花可艳了。” 许兴迎伸手把头上的东西拿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开得正艳的桃花，随后笑道：“确实是艳，不过状元郎比花艳。” 陆杨伸手一摸，也在自己头上拿下一枝桃花。 他笑了笑，移开视线，看向探花郎，朱子玉身上有着花瓣，头上刚好又挂着两枝桃花。 陆杨夸道：“探花郎才是人比花艳。” 许兴迎探头看去，顿时认同陆杨的话。 “那确实是。” 朱子玉也知道自己长得好，他笑道：“不要羡慕我，天生的。” 陆杨和许兴迎一听，倒是笑了起来。 第256章 大家莫要这样夸我，当心我骄傲了 不远处的酒楼二楼靠街窗户旁，桃香一直看着外面，眼看陆杨几人越走越近，忙转头提醒白芊芊。 “小姐快来，陆状元来了！” 白芊芊连忙打开半边窗户，往外看去。 在前呼后拥的人群中，高头大马上的陆杨更是显眼。 春风满面，喜气洋洋。 看着陆杨脸上的笑意，白芊芊嘴角也弯了起来。 “状元郎真好看。” 桃香点头，“陆状元确实好看，比探花郎还好看！” 白芊芊一脸认同，“对！” 两人看得仔细，边看边夸。 陆杨本就目视前方，白芊芊两人又是在显眼的地方，虽然窗户挡了些视线，却也被陆杨发现了。 他微微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那双桃花眼笑了笑。 白芊芊对上视线时，突然就愣住了，等陆杨笑后，她猛地把窗户关上，坐在椅子上捂着双眼，脸颊滚烫。 陆杨看着紧闭的窗户，摇头失笑。 就在陆杨往会馆里赶时，报喜人已经搬着“状元及第”匾额，敲锣打鼓地送到了陆杨居住的会馆门前。 匾额里的内容把早早等在门外的陆柏和莫永吓了一跳。 周围不少被这个匾额吸引跟过来的百姓们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有些羡慕。 “唉，我倒是也想被吓一跳，可惜啊。” “我也是。” 就在百姓们讨论之时，会馆大门的两边，被报喜人贴上了黄纸对联。 百姓们看着，虽然不认识字，但莫名觉得这些字看着颇为肃穆威严，隐隐带着一丝龙气。 这时有人喊道：“上面写的是，禹门三级浪，平地一声雷！” 百姓们瞬间哗然。 陆柏心里既激动又自豪，把银钱塞给这些报喜人后，便跟莫永一起把匾额接过。 两人对视着，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 仪仗队一路走过正阳门，往东边的会馆方向走去。 这一路人山人海，欢声笑语，鞭炮震天，热闹不已。 直到到了德安会馆门前，马儿才停了下来。 此时的会馆外，冠盖如云，车马众多，会馆内更是一片热闹景象。 会馆门前，站着的都是同乡官员，他们衣戴整齐，一脸笑意地看着陆杨三人，尤其是陆杨。 三人翻身下马，给众位官员行礼，作三揖。 众人笑呵呵地看着陆杨，一脸的欣慰加复杂。 陆杨抬头看着这些人，除了有些微微眼熟的，其余人都不怎么认识。 他看向正站在中间的男子。 此人便是馆里的值年官张项俞。 会馆每年都会选出一人，负责管理馆内的事情，今年便是由张项俞管理。 省里出了个状元，还是个六元状元，可把张项俞兴奋坏了。 他欣喜地看向陆杨，拱手道：“恭喜陆状元取得六元，馆内已设宴，陆状元快里面请。” 说着，他看向许兴迎和朱子玉，“也恭喜许榜眼和朱探花，两位也进去喝一杯吧？” 许兴迎和朱子玉自然答应。 几人往里走，陆杨到处张望，好一会才找到了陆柏和莫永。 两人正被几人围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 陆杨见此，也就放心地随值年官张项俞往里走。 几人走到会馆的戏楼前，周围张灯结彩，摆满宴席，一片欢喜模样。 张项俞把陆杨带到其中一个座位坐下，便让人开始上菜。 不过一会，丰盛的饭菜便上齐。 张项俞带着众人，给陆杨敬酒。 “我们敬陆状元一杯，陆状元如今可谓是吾辈楷模，往后德安学子，定会勤勤恳恳，孜孜不倦，持之以恒地进学，振我德安文教风气，扬我大靖风范！” 陆杨端起酒杯，脸上带笑，“张值年说得太好了，这杯酒，我亦敬你，敬大家！” 陆杨双手举起酒杯，对着张项俞和其余人笑了笑，随后干脆利落地仰头一口饮下酒水。 众人一看陆杨这么爽快，连忙端着酒杯凑过来。 “陆状元可是我朝唯一的六元，圣上肯定会另眼相待于你，往后仕途怕是要平步青云了。” “是啊，圣上爱才，也惜才，我看陆状元往后的仕途，我们怕是八匹马都追不上了。” “哈哈哈，那是，陆状元现在可是我们朝中众学子的榜样，往后成就可见一斑。” 第257章 累得够呛 张项俞顺着陆杨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其他省馆都是如此做的，等洗干净后，便让人封存起来，往后放在馆中，供馆中学子参观。” 陆杨默了一下，随后笑道：“好，你们高兴就行。” 张项俞没说，等陆杨搬走后，他住过的这间房，不仅要封闭起来，还要在房门上方题名状元房。 陆柏今日太高兴了，多喝了几杯，这会已经被莫永送了回房。 张项俞把陆杨送到房门前，便从怀里拿出五十两银子递给陆杨。 “陆状元拿着吧，这是馆里给你的。” 陆杨低头看了一眼，却是没接。 “张值年这是何意？” 张项俞笑了笑，“这是馆里规矩，你拿着吧。” 说起规矩，张项俞便说：“馆里有个规定，若是有高中鼎甲的，需要在会馆里悬挂一块匾额，留下些墨宝。” 陆杨点头，“多谢张值年提醒，我会尽快安排的。” “好，那陆状元早点歇息，明日还要去见皇上，参加恩荣宴呢。” “我明白，张值年慢走。” 等张项俞走后，陆杨脚步一转，去了陆柏和高敬平房里。 陆柏正在呼呼大睡。 高敬平还清醒着，陆杨在高敬平那坐了会，与他说了一下关于明日起来的安排后，便回了房。 翌日辰时，陆杨一众新科进士进宫，与朝廷百官等在了太和殿丹陛前。 上方御道排列着仪仗，一刻后，赵烨坐在御座上，看向底下众人。 众人行完五拜三叩礼后，朝廷百官自动往两边移开，露出后面的新科进士们。 赵烨看着底下这三百多位进士，只觉心中一片豪情澎湃，朝廷内部又将注入新的生命，新的机遇。 也不知道这死气沉沉，停滞不前的朝廷，会不会焕发出新的生机，新的奇迹。 父皇没等到的人，他估计等到了。 只是他还不确定。 赵烨看着底下的陆杨，心里微叹，面上却是万分严谨。 “朕听说昨日大街小巷里都在传六元状元的喜事，不知陆状元是何感想？” 陆杨连忙出列，拱手恭敬地回道：“学生能有此名声，全是皇上的功劳，若不是皇上日理万机，吏治清明，天下太平，文教风气盛行，学生也不会取得六元。” 赵烨笑了笑，点头道：“还有呢？” 陆杨一愣，这话什么意思，嫌他还未夸够吗？ 陆杨刚想再夸两句，便听到上方传来一句。 “陆状元既然得此好名声，就该好好延续下去。” 陆杨恍然大悟，“学生定会竭心尽力，为皇上办事。” “好！” 说着，赵烨看向礼部尚书君颜，“君尚书，宴席一事，可准备好？” 君颜出列，“回皇上，臣已备好宴席。” “好，你们去吧，今日就吃得开心些。” 等赵烨回宫后，陆杨一众新科进士随着礼部官员的指示，往礼部走。 礼部位于大靖门东侧。 众人过去时，场中乐师已就位，案桌上也摆放好了糕点和果品。 落座前，众人开始簪花。 其余人是簪的翠叶绒花，上面有铜牌，写着“恩荣宴”三个字。 只有陆杨的不一样，他戴的是银花，枝叶皆银，饰以翠羽，连“恩荣宴”牌子都是银抹金的。 随后，君颜宣布宴会开始，此时奏乐也响了起来。 ...... 这些天陆杨和高敬平两人也是累得够呛。 十九日参加恩荣宴，宴后全部新科进士去鸿胪寺学习礼仪。 二十日新科进士入宫面圣，陆杨获得皇上御赐的状元朝服冠带，并与诸进士一样，获得赏银五十两。 而这单独御赐的状元朝服冠带，就是皇上对新科状元的恩宠，表示对状元的重视。 二十一日，陆杨率众进士入宫上表谢恩。 二十二日，众人前往国子监拜谒先师孔子庙，行释菜礼。 仪式完成后，众人换下衣服，才算释褐，表示往后阶级已经变换。 之后便是等候授官了。 该考试考试，该等授官等授官。 陆杨这下子可就解放了。 这会他正躺在床上，迟迟不愿起来。 陆柏坐在一旁，看着半死不活的陆杨，一脸好笑，又有些心疼。 “高兄弟也是与你一起参加的这些仪式，怎么高兄弟一早就起来看书，你却还在床上躺着呢？” 陆杨伸手挡住光线，闷闷道：“承泽兄他过两天要考朝考，自然要早起看书，我又不用朝考。” 这话听着像是有些道理。 陆柏想了想，知道他这样估计也是起不来了，干脆便起身，准备去看看陆杨前些天提笔写的匾额弄好没有。 走之前，他提醒陆杨，“我让莫叔晚点过来，到时候记得吃点东西，我去那边看看匾额弄好没有。” “好，大哥慢走！”陆杨睁开眼睛应了一句。 等陆柏关上门后，他连忙拢了拢被子，继续睡觉。 过了半个时辰，陆柏从外面回来。 见莫永正在陆杨房门外坐着，便问莫永。 “杨子起来了吗？” 莫永摇头，“我喊了，少爷没答应我，估计睡着了。” 闻言，陆柏便让莫永别在这等了，在这等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莫永点头，等陆柏回房之后，他也回了房。 陆杨是被饥饿叫醒的，他睁开眼睛，看着上面的屋顶，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这是一觉睡到什么时候了？ 没等他想多久，外面传来了陆柏的声音。 “杨子，醒了没？起来吃午饭了，再晚点要吃晚饭了。” “好，我起来了。” 睡得太久，嗓子又干又沙哑，陆杨起身穿衣服。 陆柏听见声音，推开门走了进来。 确认陆杨已经起来后，便让外面的莫永去伙房那边端盆热水过来，顺便让那边送点肉粥和糕点来，先让陆杨垫垫肚子，晚点再吃晚饭。 陆杨听着陆柏的吩咐没有反驳，莫永听完之后，忙下去安排。 等陆杨吃饱喝足，外面的光线也暗了些。 陆柏等莫永把东西收拾下去，才跟陆杨说事。 “我去看了，他们说匾额明日就能搬过来。” “好，辛苦大哥了。” 陆杨端起茶杯喝了两口，便起身拍拍衣服，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陆柏皱眉，“天都快黑了，你要去哪？” 陆杨拍拍下摆，抬步往外走。 “我去看看承泽兄，看他有没有认真看书。” 第258章 我感觉稳了 陆杨到高敬平房门前时，里面正传来高敬平的读书声。 抑扬顿挫，吐字如珠，让人听得很是享受。 陆杨扬唇一笑，上前敲门，“承泽兄，我来看看你。” 高敬平放下书，走过去开门。 他看着陆杨调侃：“听说你睡到现在才起来？” 说着，高敬平让开身子，让陆杨进去。 陆杨边走进去，边否认，“那倒没有，我吃了东西过来的。” 高敬平把门关上，闻言失笑道：“我也没问你吃没吃，你与我说这个作甚？” 陆杨淡定入座，“就是想纠正你一下，不是现在起来。” 高敬平摇头，无奈地走到陆杨身旁坐下，给他倒了杯热茶。 “尝尝这毛尖。” 陆杨点头，端起茶杯，看向高敬平之前放在桌上的书，笑问：“承泽兄今天都在看书？” 高敬平低头给自己续了杯，嘴上应着：“嗯，中间歇息了会。” 陆杨喝了口茶，茶香四溢，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一股茶香。 “听我大哥说，承泽兄今儿一早就起来看书了，朝考的话，承泽兄尽力就行。” 高敬平点头。 他自然明白，只是考上庶吉士的话，往后仕途总也会比没考上的顺一些。 虽说跟陆杨这个状元郎没法比，但至少也能留在京里，往后再努力考进翰林，谋个官职，慢慢升也好。 陆杨没待多久，把杯中的茶水喝完后，便起身告辞。 “承泽兄你继续，不过朝考也无需太担心，放平心态，都到了这时候，也不用怕什么了。” 都已经是进士了，朝考也不过是一道小坎，断也不会在这里跌倒之后爬不起来。 高敬平明白陆杨话里的意思。 他随着陆杨起身，笑道：“我明白，为方兄的心态我向来是佩服的，相处这么久，总也学了些皮毛，放心吧，我不会在这跌倒的。” “好！” 两人往外走，高敬平送了几步路。 陆杨转头看向高敬平，劝道：“该吃吃，该睡睡，熬夜看书倒也不至于，以你的水平，熬夜也不会给你再添多少学识，还不如睡个好觉，明早起来看书。” 高敬平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原本就想着今晚看书看到巳时四刻，然后再入睡。 闻言，他想了会，最后点头。 “行，听你的。” 陆杨拍拍高敬平的肩膀，随后回房。 高敬平在外面站了会，转身也回了房。 翌日一早，天刚亮，陆杨之前让人去做的匾额便被人送了过来。 张项俞得到通知，早早就过来了。 匾额上写的是德安会馆四个大字，上面还有陆杨的名字和日期。 这四个大字每一笔每一划都颇为潇洒肆意，看着让人莫名产生一种痛快畅然之意。 张项俞拍手直呼，“好字！好字啊！” 陆杨迈入待客厅的脚步一顿，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张项俞从匾额中回神，见陆杨已经过来，忙过去把陆杨拉过来。 “陆状元快看，这匾额弄的是真好啊。” 陆杨视线从张项俞兴奋的脸上移到匾额上。 自己写的字，怎么也不能说差。 他点头，“那自然，写的确实是好。” 张项俞咧嘴一笑，“是啊，若是此人能再留下些墨宝，那就太好了。” 陆杨沉默，好半晌才说，“其实也就中规中矩吧，张值年还是莫要夸大了。” 张项俞摸着胡子，呵呵笑道：“陆状元莫要妄自菲薄，我刚刚已经让人下去安排了笔墨纸砚，就等着陆状元能给馆里再留下几幅字画了。” 陆杨叹道：“那倒是不难，不过画还是算了，字倒是可以。” 张项俞达到目的，忙让人把匾额搬到馆内挂起来，然后便把陆杨请到书房里。 桌上已经摆放好宣纸，正等着陆杨提笔。 陆杨看了眼张项俞，走过去站定。 他左手挽着右手袖子，拿起笔蘸了蘸墨水，思考一瞬，提笔便写，动作间行云流水，颇为自在洒脱。 张项俞连忙走到一旁，低头观看陆杨挥笔。 他愣了愣，嘴上却是一字一字地读了起来。 “昔日苦学愁前路，金榜题名笑今朝。” 随着“朝”字落下，陆杨也停下了笔。 他把笔放下，然后看向张项俞，笑道：“张值年觉得如何？” “好！”张项俞叹道：“陆状元果然才华出众。” 说着，张项俞把陆杨写好的宣纸拿开，又在旁边拿了张新的摆放在陆杨面前。 “陆状元，再多写几幅吧，我到时候在每个馆里都挂上一幅。” 陆杨点头，不过他也犯懒，直接把前辈们的诗句抄了上去。 张项俞也不管这些，反正是陆杨写的字就行。 等张项俞心满意足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陆杨脚步匆忙地走了出来，生怕张项俞回过神又把他喊回去。 陆杨回房刚悠闲地喝了杯热茶，外面便传来莫永的声音。 “少爷，高少爷刚刚来找您，见您不在，就走了。” 明日便朝考，高敬平过来，想必是有事情。 陆杨放下茶杯，忙起身去了高敬平那。 得知是高敬平自己做了道论题，想让自己帮忙看看，陆杨便留在了高敬平那，帮他看文章。 直到未正，陆杨才从高敬平那出来。 这一天看似会馆也没出，陆杨却也觉得怪是累人的。 好在等授官之后，便会有段回乡的假期，这假期也没有特别规定多久。 陆杨已经计划好，到时候就在家多待些日子，先享受享受这最后一段悠闲悠哉的日子再说。 这以后就像上班一样，可就只能等规定假日才能休息了。 陆杨叹气，自己终归是走上了前世未走完的路，成为一名社畜。 ...... 朝考的日子很快到来，陆杨一早起来把高敬平送出去，便又回了房间躺下。 朝考考诏，论、奏议各一篇，今日答完，明日便能知道成绩。 陆杨算着高敬平回来的时间，坐在待客厅里等他回来。 申时一刻，高敬平从马车上下来。 陆杨起身走过去，观察了一下高敬平的神色，见他只是略有些疲惫，并无沮丧等情绪，便也笑了出来。 “承泽兄辛苦了，快回房吃些东西。” 高敬平点头，心情很好：“这回我感觉稳了。” 第259章 怪我太优秀 两人往里走，高敬平越说越兴奋，把考的内容和自己所做的文章都说了出来。 陆杨听完，连连点头，“确实不错，不出问题，确实稳了。” 这边两人正说着朝考的事，宫里的阅卷区也在匆忙阅卷。 傍晚前，庶吉士的名单送入乾清宫。 赵烨翻看了一遍，随后看向于喜。 “于喜啊，你说这衣锦还乡的假期是不是应该改一改？” 因为往年新科进士都来自各个地方，衣锦还乡的假期一直也没有个定数，这会赵烨倒是想改变一下了。 于喜低头，“皇上说得是，是该改了。” 赵烨点头，先是同意了这份庶吉士名单，才说：“于喜，你去一趟内阁，让内阁那边传个话，把陆状元的还乡期限改一改。” “是。” 翌日，众人入宫，接受授官。 陆杨授翰林院修撰，从六品。 许兴迎和朱子玉授翰林院编修，正七品。 庶吉士每科选取的人数不定，这次朝考，共有六十余人入选。 高敬平没感觉错，他确实考上了。 庶吉士准入翰林院学习，三年后，在会试之前散馆。 成绩优异的留在翰林院，授予翰林院检讨。 未考上庶吉士的，将送往各衙门“观政”两到三个月，等考核结束，按照名次排行授予实官。 排名越好，派往的衙门就更好。 这会，赵烨看着底下正叩头谢恩的众位新科进士，笑道：“平身吧。” “谢皇上。” 陆杨起身，心里正高兴自己能和高敬平一起回乡，便听到皇上提到自己。 “陆状元，朕等着你。” 这句话让陆杨不解。 等皇上走后，陆杨还有些没想明白，皇上说的等他，到底是在等他什么？ 想了一会，陆杨没想透，见可以离去后，他开始找高敬平的身影。 人还没找到，白临就走了过来。 “为方啊，我与你说件事。” 陆杨忙拱手道：“白尚书请说。” 白临摸着胡子，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 “是这样的，昨晚皇上传了口谕，让改一改你的还乡假期。” “什么意思？”陆杨疑惑，“不是没有定数吗？” 白临点头，“是如此，不过皇上特意为你下了口谕，说明皇上是真器重你。” 陆杨心里复杂，“能得皇上器重，是我的荣幸。” 白临笑道：“那是，皇上特意说了，给你半年假期，到时候记得回来销假，去翰林院就任。” 陆杨感觉天都要塌了，半年假期能做什么？ 他一来一回都要四个多月，回到家还没享受，就又要赶路。 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 他有些委屈，“未来岳父，你可得帮帮我。” 白临见陆杨这副语气，摸着胡子问：“帮你什么？” 陆杨叹道：“我身体不好，这一来一回有些太赶了，我怕身体吃不消，到时候来到京里养病又要花些时日，我怕辜负了皇上的好意。” 听完，白临摸着胡子沉思，随后点头道：“确实是有些赶了。” “那可不是，路上若是再遇上点什么事，风啊雨啊的，又得浪费几天，到时候怕是我都还未回到家里，就得转头回京了。” 白临听着，脸色也有些沉重。 这回乡路上确实不能保证都是一帆风顺的。 想到这，白临道：“你先回去，我去求见皇上，顺便我去跟皇上求道旨意。” 陆杨好奇地看向白临，没问是什么旨意。 白临却自己说了出来，“我去求皇上，给你们赐婚。” “这，皇上能同意吗？”陆杨有些懵。 “皇上有成人之美，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皇上喜闻乐见呢，而且。” 白临看向陆杨，“若不是我之前跟皇上说了一句，你估计早就被皇上赐婚了。” “谁？”陆杨皱眉。 “谁不看着你？只要家中有适龄的，谁都会去求皇上。” 白临又叹：“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抢手，若不是我下手快，你早就......” 陆杨等白临一通说完之后，才小声道：“哎，未来岳父你莫气，我回去就把我爹娘带过来成婚。” 白临满意地点头，“行，那我先过去了。” “好。” 陆杨看着白临的身影慢慢离去。 高敬平在一旁已经等了好一会，见白临走远之后，才走到陆杨身旁，跟他一起看白临的身影。 他之前站的地方有些远，两人说话声音也不大，他也没有听到什么。 见陆杨一直不说话，便问：“这是怎了？” 陆杨摇头长叹，“怪我太优秀。” 高敬平：“......走吗？” “走吧，回去收拾行李，珍惜美好时光。” 说着，陆杨转头就走。 高敬平在原地愣了一息，眼见陆杨瞬间走远，忙小跑着追上去。 “你说你，走这么快作甚？”高敬平叹道：“就算你回去收拾了，也得先去告个假，等上面同意才能回去，这会不用急。” 陆杨脚步不停，“你不懂。” 他差点连假期都没有了，谁能有他急？ 高敬平失笑道：“你说我就懂。” 陆杨摇头，“说了你也不懂。” 高敬平气笑：“你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懂，你先说。” 陆杨猛地停下脚步，叹道：“皇上说只给我六个月的假期。” 高敬平也停下脚步，不解地看向陆杨，“这有什么问题？六个月够来回了。” 陆杨轻哼，“所以说你不懂。” 说完，陆杨抬步往前走。 高敬平让陆杨给搞懵了，他不懂啥了他不懂？ 六个月来回肯定够了，回家待段日子，再来京里任职，够够的了。 想到这，高敬平忙追上去。 “为方兄，六个月够了的，你看啊，我们来时用了两个多月，回去就算路上刮风下雨，多花几天，算下来也是够的......” 高敬平越说，陆杨的脚步就越快，两人竞走着，穿过午门，穿过承天门，穿过大靖门，高敬平还在说。 陆杨停下脚步，喘着气问高敬平，“你，你说这么多，你不累？” 高敬平喘得比陆杨还大声，他靠着仆人，回道：“累！我，我说，你走，走这么快作甚？” 陆杨瞥了一眼高敬平，深吸一口气。 “我赶回去收拾，东西。” 高敬平没说话，等喘匀了，才说：“好吧，那我回去也收拾东西。” 陆杨点头，看向正往这里走来的陆柏，“大哥。” 陆柏笑道：“大老远就看到你们一前一后追赶，这是干嘛呢？” “无事，我与承泽兄闹着玩呢。” 高敬平也道：“是啊，闹着玩呢。” 陆柏笑笑，也没再说这事，而是问起了高敬平的事。 高敬平瞬间眉飞色舞，“成了，到时等三年后考核就行。” 闻言，陆柏也放下心来。 当天下午，陆杨收到白临让人送来的信，说皇上给他加了一个月的假期，至于赐婚一事，明日便来。 陆杨心里复杂坏了。 第260章 为什么要担心这个 七个月就七个月吧，总比六个月好。 陆杨又把信看了一遍，然后叹了口气，出门去找自家大哥商量在京里买个院子的事。 都要赐婚了，没有房子也是不像话。 陆杨到时，陆柏正在收拾现在用不着的东西。 这些东西也不用全部都拿回去，到时候路上带些能用到的，其余的就放在会馆，等来京时再过来拿就行。 看到陆杨过来，陆柏把手里的事放下，走到陆杨身旁坐了下来。 “怎了？愁眉苦脸的。” 陆杨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皱眉：“真有苦相？” 闻言，陆柏打量陆杨，见他一副心里有事的模样，便问：“出什么事了？” 陆杨想到信里的内容，便叹道：“皇上把我假期砍了，我心里愁啊。” “啥砍了？”陆柏皱眉。 “回乡假。” 陆杨说完，看向正端着热茶过来的莫永。 等莫永放下茶壶退下，陆柏才问：“给多长假？” 陆杨先给陆柏倒了杯茶，然后才给自己倒了杯。 闻言，他回道：“七个月。” 七个月？ 陆柏看着正皱眉喝茶的陆杨，心想这七个月也不短了。 陆杨一看陆柏那表情，他不用想也知道自家大哥在想些什么。 索性他也就没再说这事，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大哥，我被赐婚了。” “什么？”陆柏一惊，“跟谁？不是白家吗？” “是白家。” 陆柏听到这，才放心下来。 “那你不早说，害我担心。” 白家起码也接触过，知道品性，这若是随便赐个人，后续也是麻烦。 陆杨放下茶杯，有些无辜，“我刚想说。” 说着，陆杨便把过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陆柏一脸赞同，“是该买个院子，我听你那意思，到时候也要把爹娘接过来成婚，院子看看有没有稍微大些的。” 陆杨点头，“我想把家里人都接过来，一家人就应该团团圆圆地在一起，分开两地算什么一家人。” 陆柏有些迟疑地摇头，“不行，不说家里的事没人照看，就说京里这边，哪哪不用钱，一家人过来，用的钱也多。” 闻言，陆杨看向陆柏，一脸认真，“大哥，钱没了可以再挣，我们这些年赚的这些钱，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陆柏听着陆杨的话，好半天才绕过弯来。 “不是，赚钱不止是为了今天，还有过好日子。” 陆杨笑了，“大哥，你觉得分别两地，能过好日子？” “能吧。”陆柏犹豫。 陆杨眼睛一眯，轻笑道：“大哥，你们是想把爹娘接回去，然后把我丢在这京里，让我自己孤苦伶仃地过后半生？” 陆柏猛摇头，“哪的话，我可没说这些。” 陆杨垂眸给自己续茶，淡淡问道：“那是什么话，总归也不过是放我一人在这京里罢了。” 陆柏着急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他们在家有过商量，到时候由他们三兄弟轮流着每年过来看看陆杨的生活过得怎么样，却也没有说要留陆杨一个人在这边。 况且，陆杨也要成婚了。 想到这，陆柏叹道：“怎么会一个人呢，白小姐以后会陪着你，往后还有孩子陪着你，爹娘年纪也大了，京里终究也是不适应......” 陆杨默默喝茶，未等陆柏说完，便问道：“大哥，你们真这样想的？” 陆柏原本还有很多话要说，这会倒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看着陆杨有些冷淡的神情，和那双说不出来情绪的黑眸，失了分寸。 “不是...” “那是什么？”陆杨追问。 陆柏摇头，“反正不是你说的那样。” “那也差不多，是不是？” 说着说着，两人沉默了下来。 房间里弥漫着无言的挫败和无奈，还有缕缕哀伤。 久久，陆杨才哑着嗓子说：“这算什么？钱再挣就是了，为什么要担心这个？” 陆柏听得眼睛都红了，好半晌才说：“我听你的，回去之后就跟爹娘他们商量一下进京的事，现在先把这边安排好。” “嗯。”陆杨起身，“大哥，我先回去了，身体有些不舒服。” 不等陆柏说话，陆杨便开门走了出去。 关上门后，他往前走了几步，随后停了下来。 陆柏的叹气声一丝不留地钻入他耳朵，让他头疼。 他垂眸看向地面，慢慢走了回去。 翌日一早，两兄弟像是没事一样，接下了皇上托皇后下发的赐婚旨意。 把懿旨收好，两人坐上马车出门去看房子，高敬平见多识广，也跟着来了。 几人先是去了牙人那，最后在内城里看了三处房子。 按照靖朝规定，一品、二品官的第宅规模为厅堂五间九架；三品至五品官为后堂五间七架；六品至九品官为厅堂三间七架。 这三处房子都符合要求，离紫禁城的距离也差不多。 陆杨跟陆柏商量，也听了高敬平的建议，最后花了几百两银子买了个能入住的三进院，不需要再重新大整修的。 这样一来，刘晓之前给的银子就花得差不多了。 好在陆杨还有馆里和皇上赏赐的银子，倒也可以再布置一下这个三进院。 环境什么的，因为也荒了一些日子，杂草也长高了些，瓦片什么的也有些破旧，还有门窗这些，若是不计较，倒是可以住。 但是作为婚房，这些都是要换一换的。 本来最好的那个三进院买下来也就啥事不用安排，但他们手上的钱也不够，还差了些。 价钱低一些的基本都是要大整修的，就跟重新建个房子差不多。 加起来要花费的钱都够买个最好的了。 不管怎么样，交完钱，拿到地契的那一刻，陆杨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往后不管怎么样，总也有个落脚的地方，心里不慌。 陆柏也是，有了这张地契，顿时也不怕京城是个陌生的地方了。 就连昨晚跟陆杨聊的，也更坚定了下来。 陆杨把手里的地契递给陆柏，“大哥，你拿着吧。” 陆柏摇头，“你拿着吧，放我这不安全。” 陆杨笑道：“放我那就安全了？” 想到陆杨的性子，这话倒是让陆柏犹豫了，想了想，陆柏伸手接过。 “那还是放我这里吧，到时候我给娘收着。” 陆杨点头，“好。” 两人说了这么一会话，再加上买了个院子高兴，昨晚一事便也就这么悄悄过去了。 两兄弟还是以前那样子相处。 这会高敬平走过来，笑道：“等我回去，我也跟我爹娘商量商量买个院子。” 因为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考上，高敬平身上也没带那么多钱，这会想买也是买不了了，只能等等。 第261章 愁得眉头都皱了一路 因着这些天便要启程回去，陆杨几人当即便去找了匠人过来，说明一下哪些地方需要整改。 此次回家，陆杨打算把莫永留下，一方面是方便照看院子里的事，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时候过来有人照应。 莫永听完陆杨的吩咐，便时不时地跑去院子那边查看进度。 翌日一早，陆杨和高敬平去了翰林院告假，打算等上面批准后，便回家。 忙完此事，两人回到会馆。 陆杨匆匆拿上让自家大哥准备的厚礼，坐上马车打算去一趟白家。 此次拜访，也是之前就说好的。 这会，马车缓缓停在白家门前。 陆杨下车，跟莫永交代了一句大概出来的时间，便接过莫永手上的厚礼，往白家大门走去。 陆杨刚敲门，门房便把门开了一条缝。 一见是陆杨，他连忙恭敬地把大门打开，把陆杨请进来。 “陆状元快请进。” “麻烦了。”陆杨抬步走进去。 门房把门关上，顺势帮陆杨拿手上的厚礼，然后给陆杨带路。 两人往前厅走去。 门房落后两步，跟陆杨说：“老爷早就吩咐我们，若是陆状元过来，便要好好招待，莫要失了礼数。” 陆杨点头笑道：“是我不对，来得晚了些。” 门房连忙笑着说，“老爷说了，陆状元近来也忙，早早吩咐我们，也是怕我们怠慢了陆状元。”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很快便到了前厅。 白临那边早有人过去通知。 他匆匆从书房里出来，一边吩咐仆人去把之前给陆杨备好的贺礼装车，一边往前厅里走。 陆杨端着茶碗，观察着白家。 院子处处彰显贵气，不愧是世家。 庭院有花草树木，还有假山翠竹，看着真是让人心情平静淡然。 陆杨低头喝茶，思忖着自己的庭院是不是也应该弄得好看些，外面便有脚步声传来。 他把茶碗放下，起身看向正迈步走进来的白临。 他拱手笑道：“为方见过白......” 他顿了顿，瞬间改口，“见过未来岳父。” 白临摸着胡子满意点头，“为方，坐下说。” “好。” 两人坐下，白临当即便问：“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陆杨把安排说了出来。 “今日去了翰林院告假，等批下来，就打算收拾东西回去了。” “好，到时候路上可要小心点。” “我明白。” 两人寒暄完，白临便说：“你此次回去，也要过些时日才过来，你有什么话要跟芊芊那丫头说吗？” 陆杨沉思片刻，随后看向白临。 “是有些话，要劳烦未来岳父转告一下，让芊芊莫要担心我，等我回来，我便实现承诺。” “好！”白临高兴地摸了两把胡子，“放心，我会跟她说的。” 陆杨连忙道谢。 一炷香后，白临把陆杨送到门外。 他指着另一辆马车，示意这是给陆杨的贺礼。 陆杨连忙拒绝，“这不妥。” 白临看着陆杨，神情认真，“收下吧，芊芊那丫头以后也希望你能好好对她。” “我明白，就算未来岳父大人不说，我也会好好对芊芊的。” 两人没有多聊，有些话说太多也没有意思。 陆杨跟白临告辞。 等回到会馆之后，陆杨才发现贺礼里面竟然还放着一处三进房产。 他沉思片刻，便把这个地契收了起来，打算到时候让白芊芊自己处理。 告假一事很快落实下来，陆杨和高敬平隔天便收到了准假的消息。 因着陆杨的六元状元身份，此次回去竟然还有敲锣打鼓的人。 陆杨起初以为是给他到家时造势庆祝的，后来发现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这会两人收到消息，高兴地连忙安排回去一事。 离家这么久，几人也是有些想家了。 当天晚上，东西全部收妥，陆杨把剩下的事安排给莫永，第二天又去买了两个年轻些的仆人给莫永使唤。 把事安排妥当，陆杨和高敬平去参加了一趟同年会，第二天便上路了。 两人算是回家早的那一批。 现在大多数人还在京里参加各种会，也忙着拜访其他官员，企图到时候这些人能帮上自己一把，顺便积累人脉。 陆杨是怕累，况且他本身也算是有个粗大腿的人了，并不需要再另外求大腿照顾。 而高敬平，再怎么样也得等到三年后才能做后面的打算。急也急不得。 何况，他与陆杨关系好，在众人眼里他就是陆杨这一队的。 陆杨不想扯这么多复杂的关系，高敬平也不想去弄这些东西。 说到底，陆杨就是他的人脉。 这会马车晃晃晃地出了城门，高敬平心里高兴，撩着车帘看外面的景色。 视野辽阔，让人只觉身心舒适，浑身轻松自在。 听着前面的吹打声，高敬平靠在车厢上悠闲悠哉了起来。 陆杨愁啊，愁得眉头都皱了一路了。 自早上会馆里来了一队奏乐的人后，陆杨耳朵一路就没清净过。 不但有士兵扛着两个大牌，一个上面写着六元及第，一个写着衣锦还乡，又敲又打的，关键是走得还慢，陆杨愁死了。 好在往城外走了一段路后，这些人也开始骑马往前跑了。 陆杨也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显然也是放松早了，每路过一个地方，这些人便要吹打一次，陆杨觉得好累。 只是看着百姓们高兴的神情，陆杨倒也能理解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做。 而就在陆杨几人往家里赶时，大河村人也紧张地等着报喜人到来。 众人丝毫不担心陆杨会落榜，甚至还想着陆杨或许能高中状元。 陆家人这些天睡也睡不着，一部分是紧张，还有一部分是期待。 陆杨已经拿到五元，六元希望很大。 一想到这，陆大石几人真是越难以入睡。 随着陆家人的黑眼圈越来越明显，村里渐渐也有不少人眼下出现青黑的情况。 紧张激动难耐的情绪在大河村里蔓延。 算着时间，赵力这两天天天在解元坊前坐着，远眺前方，就等着啥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堆陌生人。 陆大石也多了项活动，饭前饭后，没事就往村口走，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这天，大河村村民们吃完早饭，有些去忙事，有些照常去解元坊前唠嗑，顺便等喜报。 众人都知道，喜报就在这两天了。 第262章 喜迎陆状元回乡 不是今日，便是明日。 于是在众人翘首以盼中，前方真出现了一堆人。 陆大石激动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痛感告诉他，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赵力猛地站了起来，乐得直接大喊。 “来了来了！” 陆大石也噌地一下站起来，看着前方激动得浑身发抖。 祖宗显灵了！ 终于是让他盼到了！ 听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吹打声，陆大石眼睛都红了。 杨子改变了他们陆家的门第，往后，他们陆家也能称得上是书香门第了！ 机灵的村民们已经把周围的凳子搬走，还有的，则是去了陆家报信。 陆大石忍着酸涩的情绪，跟赵力说：“赵族长，我先回去准备准备，这边就拜托你了。” 赵力连忙点头，“大石你快去，这边有我不用担心。” “好！” 陆大石看了眼前面，连忙转头往家里赶。 这边刘晓听到报信，颤着声音把家里的事情安排下去。 鞭炮，铜板，红枣等东西之前就准备好了，现在去拿出来就行。 还有整理面容，换衣服这些，众人也是有经验了，各自回房忙活。 陆大石回来，连忙也去换了身衣服，洗干净脸，梳好头发，带着陆家众人，站在门前等喜报到来。 吹吹打打的声音越来越近，随着报喜人而来的，还有不少马车和百姓。 周围人声鼎沸，笑声不断。 陆家人也是有经验，见到有人冲过来，连忙往一旁让开。 只见自家的门槛不到一会，便被人拆开换上了新的更高一些的门槛。 周围百姓们看着，心里又羡慕又高兴！ 陆家人看着也是五味杂陈，各种滋味在心头涌起。 几位报喜人激动地走到陆大石几人面前，恭敬地喊道：“捷报！恭喜陆杨陆老爷恭应殿试一甲第一名！赐进士及第，钦点翰林院修撰！” 报喜人喊完，见陆大石还没回过神，忙提醒道：“陆大老爷快接喜报吧。” 陆大石回神，忙颤着双手接过喜报。 陆松几人连忙出来给喜钱。 等把捷报挂起，写完报喜单子，门外那些来贺喜的人也涌了上来。 此次过来的，竟还有永州府里收到消息的各个知县！ 这一天，陆家人都处在精神振奋之中，浑身冒着热气，接待了一波又一波前来贺喜的人，里面有县里的官员，还有书生和地主乡绅，以及百姓们！ 人太多了，陆大石几人根本记不清到底来了多少人！ 等门前热闹散去时，太阳也落山了。 陆大石几人傻笑着坐在堂屋里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竟没人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 陆杨房里又堆满了东西，人一多就容易出乱，推辞也推不过来。 光是今天，几人嘴皮都快说破了，嘴角的笑意根本放不下来。 这会，莫严过来说门外来人了，是赵族长他们。 陆大石心里隐约知道几人过来是为了什么，忙让莫严去把人请进来。 刘晓和赵梨花几人识趣地去了其他地方说话。 不过一会，赵力和王家族长以及村里德高望重的几位老人走了进来。 陆松和陆榕搬凳子给几人坐下后，便坐在一旁，听几人说话。 赵力先是恭喜了陆大石，才笑道：“大石啊，杨子高中状元可是件了不得的事，宗祠那边也得让人准备弄一对三斗旗杆了。” 陆大石知道这事的重要性，忙点头：“这事我明白，明日我便去打听打听，找人弄一对石旗杆，等杨子回来，就立三斗旗杆。” 赵力猛点头，“要的要的！村里也出一笔钱，这事大石你别拒绝。” 陆大石一听，知道自己说不过赵力，便说：“这钱的事，还是等杨子回来再说，陆家现在能弄这旗杆，赵族长莫要担心。” 赵力明白现在陆家主事的是陆杨，闻言也没有再说，心里打算等陆杨回来再跟陆杨说这事。 一旁的王家族长笑道：“还有祭祖的事，至于牌坊的话，会元坊正在弄，状元坊皇上会下令让人建造，我们等人来就行。” 陆大石点头，“我明白，多谢王族长提醒。” 王家族长摇头，让陆大石别这么客气，陆杨如今可是村里的荣耀，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 一位老者提醒陆大石，“大石啊，还有建族谱的事，也要安排上，让杨子在前头。” 陆大石点头。 这晚，赵力一等人戌时六刻才离去。 这一夜，大河村里有一半人都激动得睡不着觉。 而陆家人更甚。 ...... 赶路的日子虽然难熬，但也有到头的时候。 五月上旬，陆杨和高敬平的马车进了永州府。 陆杨先是被知府等人请去府里吃了一顿。 又在高父和高敬平的强烈邀请下，在高家住了一晚，又吃了丰盛的宴席后，才在翌日巳正出发。 第263章 京里没啥好玩的，都是人 陆杨接下来还有事，在衙门里待了一会，喝了关知县敬的酒，又聊了几句京里的事后，便提起告辞。 关知县有心想留陆杨一会，却也知道陆杨是真有事，便连忙让人去把备好的贺礼拿来。 他看着陆杨，笑道：“我备了些礼，陆状元可千万别推辞。” 陆杨转头看向关知县。 他心知这些礼也是人情往来，推了一次还有下一次，便笑了笑，说：“礼轻情意重，关知县送的礼，我自然不好推辞。” 关知县一听，心里顿时明白陆杨话里的意思，趁着贺礼还没来，忙起身说自己忘了嘱咐一些事，让陆杨等他一会。 陆杨端起一旁的茶碗，淡笑着点头，“关知县去吧，我喝杯茶就走。” 关知县忙点头，起身快速出门把半路的贺礼截住。 他打开箱子瞧了瞧，见礼确实有些重，知道陆杨不会收，便把里面的银子往外拿了一些，让人拿回去。 直到箱子里面剩下的银子中规中矩，关知县才满意地端着箱子往厅堂里走。 陆杨看了一眼正迈步进来的关知县，放下茶碗起身。 关知县忙走过去把手上的箱子递给陆杨，“陆状元还请收下这份礼。” 陆杨看着箱子，还未说话，关知县便主动把箱子打开。 陆杨垂眸一看，上面放着的是两块墨锭，稍微凑近点还能闻到一股纯正扑鼻的墨香味。 下面则是两锭十两银子。 关知县看着陆杨的神情，尽管没有什么变化，但他也知道陆杨这是要收下的意思。 他笑盈盈地把箱子盖上，问陆杨。 “陆状元，我送你出去吧？” 陆杨笑了笑，点头了。 “好，有劳关知县。” 从县衙里出来后，陆杨便去了秦夫子那。 陆杨回乡的动静很大，现在外面都在谈论陆杨的事。 秦夫子也知道了陆杨回来的消息，却是不知道陆杨会特意过来一趟。 听到门房说吹打声越来越近时，他连忙从书房里走出来，还让仆人下去准备些好茶和糕点。 等他到大门前时，吹打声更近了。 陆杨看着前面不远处的秦夫子，心里也不由感慨时间过得真是快。 他长了五岁，秦夫子添了银发，面容也衰老了不少。 顾不得多想，他翻身下马，走到秦夫子面前，弯腰拱手，一脸恭敬。 “学生见过夫子，夫子别来无恙。” 秦夫子激动地看着陆杨连连点头，“好，好！为方果然没让我失望！” 听着秦夫子有些沙哑感慨的声音，陆杨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他眨去眼睛里的酸涩，笑道：“为方还得多谢夫子教导，学生能取得如今成就，也是夫子的功劳。” 秦夫子听着，却是说不出来话，喉咙里就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一样，让他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他看着陆杨，眼里情绪翻涌，好一会才说：“为方进来坐坐吧，老夫与你说些话。” 陆杨点头，上前扶着秦夫子往里走。 陆柏在外面看着，同样没有上前。 厅堂里，两人坐在一旁。 秦夫子感慨道：“以前还觉得你有些不定性，没想到现在倒是取得了如此成就。” 陆杨摇头笑道：“夫子说得倒也没错，我以前确实是不定性，只是后面遇到了些事，突然就想开了。” 想着陆杨以前的样子，秦夫子连连点头，叹道：“想开了好啊，人这辈子，能想开一次也就很难得了。” “夫子说得是，只是学生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哦？”秦夫子看向陆杨，让陆杨说来听听。 陆杨笑了笑，拱手道：“只是鄙见，夫子听了莫要笑我。” 秦夫子摇头，“不会，为方你说。” 陆杨点头，笑道：“夫子说的其实也不无道理，只是一天是过，两天也是过，糊涂才能开心，能开心潇洒地过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秦夫子一愣，随后开始沉思。 好半晌，秦夫子才抬起头。 他看着陆杨，总算是知道了为何少年的眼睛总是那般淡然平静，仿佛世上的东西都藏不进他那双眼眸里。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有肆然，也有股哀意。 陆杨看着，没有说话。 不一会，秦夫子停了下来，他端起茶碗，看向陆杨问：“现在还是不想成亲吗？” 陆杨摇头，“没有，等回京之后就差不多要成婚了。” 秦夫子点头，“现在成亲也好，成亲之后，心态也不一样了，往后心里有了牵挂，做事也能更加谨慎小心些。” 陆杨知道秦夫子这是在指点自己，他点头，认真道：“夫子放心，我都明白的。”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啊。” 说着，秦夫子低头喝茶，然后抬头看向陆杨。 “启恒他们正在学室里温习，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今年八月，刘开毅几人便要去参加院试了。 陆杨点头：“要的，我去看看他们。” 与秦夫子又说了些话后，陆杨去了一趟学室。 周围一片安静，脚步声清晰。 陆杨停在了学室门前，抬眸看向里面的人。 里面的人也抬头看了过来。 刘开毅和孙元生几人看到陆杨时，又惊又喜，激动地站了起来。 “为方兄！”刘开毅忙走过去，与陆杨打招呼。 陆杨的大名，在学堂里那是响叮当的。 听到刘开毅喊的名字，学室里顿时热闹起来。 孙元生和冯宝来这会也走了过来。 孙元生笑道：“为方兄，你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啊，我们前些日子还聊起你了，还想着你什么时候从京里回来，与我们说些京里的事呢。”冯宝来笑着接了一句。 陆杨笑道：“京里没啥好玩的，都是人。” “是吗？”刘开毅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京里会跟这里完全不一样呢。” 陆杨摇头，“没什么不一样的，京里规矩更严。” “那倒是。” 刘开毅回头看了一眼里面。 里面的人大多都是这几年里新进来的人，王丰和余涛、范平儒自从考试落榜后，就没再来学堂了。 这会刘开毅看着他们炽热的眼神，就知道陆杨再在这里多站一会，这些人肯定会涌上来。 想到这，他连忙把陆杨往外推。 “为方兄，我们去外面说话。” 陆杨微微挑了下眉，笑着应了声“好。” 第264章 若是有手机电视啥的就好了 几人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见，聊的也多是一些闲事。 陆杨看着他们眼下淡淡的青黑，知道他们正在为院试努力，也不想太耽误他们的时间。 等他们激动完后，才说：“院试别紧张，好好考就行。” 刘开毅笑道：“说不紧张也是假，只是这回心里多少有了些底，不至于像之前一样慌张。” 孙元生点头，“确实，这几年我们也并没有白过，现在也取得了一些进步，此次院试，我们心里也多了些把握。” 冯宝来在一旁默默点头。 陆杨看着三人坚定的眼神，比起以前，三人真是成长了不少。， 他顺手拍了拍刘开毅的肩膀，鼓励几人。 “我算是熬到头了，你们努力跟上，我在京里等你们。” 刘开毅瞥了一眼陆杨，暗想他们现在才哪到哪，说不准这辈子也难得见上一面了。 想到这，刘开毅心里有些悲伤。 他低头没说话。 孙元生和冯宝来也没有说话，他们心里都明白，此次陆杨回来意味着什么。 陆杨又拍了拍刘开毅的肩膀，却是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叹道：“你们倒也不用这样，见不上面，还是可以写信的。” 只是写信的话，一来一回要些时间罢了。 这会刘开毅三人也收拾好心情，变得活跃起来。 刘开毅笑道：“别的不说，为方兄你多给我们说些好话，就祝我们通过院试，一路高中。” “是啊，状元郎的嘴，可是有些不一样的。” 陆杨也顺着他们。 与他们又聊了会后，陆杨又去县学那边匆匆见了教谕和训导他们一面，最后与孟良平和何照玉聊了几句，便往大河村里赶。 快到大河村的村口时，天色就暗了下来。 陆杨让人点着火把，缓慢赶路。 忽然，前面有一片火光亮起。 陆杨听到外面的人通报时，与陆柏对视一眼，忙撩开车帘往前面看去。 火光缓缓移动，往他们这里走来。 远远的，陆杨还听到了陆大石的声音。 “是老大和杨子吗？” 陆杨连忙回应：“爹，是我们，你们别过来了，我们过去！” 前面的火把停了下来。 陆杨让前面几人小心赶路后，便把车帘挂起，坐在旁边看着。 陆柏这会坐到了陆杨对面，探头看向外面的火把。 “爹他们怎么过来了？” “应该是知道了我们到县里的消息。” 不一会，马车停了下来，陆杨和陆柏连忙下车。 火把很多，火光明亮。 陆杨一一往周围这些人看去，村里每家每户都有人来了。 来的大多都是年轻人。 陆杨先是跟陆大石和陆松陆榕、赵力几人打了个招呼。 然后冲着后面的村民们拱手道谢：“多谢各位前来帮忙，我们回来得晚，让大家担心了。” 赵虎在一旁喊道：“杨子你们没事就好！” 赵力也笑道：“是啊，杨子你们没事就行，我们就是坐不住，想着你们应该也要到了，便出来看看。” “对的对的。” 陆杨点头，先是对赵虎笑了笑，然后又对着村里人说了两句感谢的话。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陆杨便让大家小心地往回走。 这里离大河村也不远，都是熟悉的地方，陆杨也不用太担心。 这会大家小心地往前面移动。 陆杨几人在后面慢慢走着。 陆大石皱眉看向陆杨，低声道：“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在县里待一晚再回来，这若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陆杨低头认错，“爹说得对，是我的错。” 陆柏在一旁解释：“爹，小弟也是为了拜访秦夫子他们，才误了些时辰的。” 说着，陆柏便把陆杨回到县城之后做的事跟陆大石说了一遍。 陆大石叹道：“此事你做得对，爹也不能教你什么，这条路你只能自己摸索着往下走了。” 陆杨点头，“爹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不一会，众人在村口停下。 赵力笑道：“杨子你回去好好歇息，这一路赶回来也辛苦了。” “好，赵族长你们也快回去歇息吧，有事明日再说。” 赵力点头，跟陆杨道喜后，便安排身后激动的村民们回去。 陆杨等大家走了，才跟着陆大石几人慢慢往家里走。 让莫严把跟来的人安排好住处后，陆杨舒服地泡了个澡，然后吃了点东西，洗漱完躺在床上。 他看着上面黑漆漆的屋顶，感慨这时间回来得正好。 一是能避免村民们热情的问候，二是能让家里人心疼他，让他能早早回房躺着。 这一路走得比上京城赶考时要慢，三月底出发，竟是六月二十八日才回到家。 想到自己那七个月的假期瞬间少了快一半，陆杨心里哭唧唧。 这样算下来，他在家待一个多月就得赶往京城。 而这一个多月，听他爹的意思，还得大摆宴席，还得祭祖，还得处理各种人情往来...... 陆杨睡意消失，瞬间清醒。 “啧！皇上套路我！” 感情是在等着他回去当个社畜！ 过了一会，陆杨笑着摇头，叹道：“唉，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当社畜还能偷偷摸摸地摸鱼，这翰林院可是个清闲的地方，摸鱼可太好摸了。 想着想着，陆杨睡意也回来了。 翌日一早，天刚亮，陆大石就激动地让陆柏和陆松把皇上御赐下来的匾额挂在堂屋门上。 挂好之后，他站在那里看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直到陆杨起来，才红着双眼回了房。 陆杨吃完早饭，刚溜达一会，就被陆柏拉去堂屋里商量大事。 堂屋里坐着十几个人，赵力和村里各个族的族长，以及一些老人。 陆杨坐在陆大石身旁，听着他们商量祭祖和建旗杆，重建族谱的事。 他没有说话，这些事也轮不到他说话，他只要听着就行。 只是...... 陆杨瞥了一眼说得正起劲的陆大石，默默地把自己的茶杯往旁边移了移。 陆大石愣了下，没好气地转头瞪了他一眼，随后继续接着说事。 陆杨神游着，只盼着这几天快点过去，让他好好享受一下假日的快乐。 当天巳时四刻，陆大石几人便把这些天的安排定了下来。 祭祖建族谱，弄完之后立旗杆，然后摆宴席。 陆杨听完之后，默默算着自己的假期，叹了口气就回房瘫着了。 他躺着躺椅上，手里拿着本书，一旁的茶几上除了茶壶茶杯外，还摆放着刘晓几人特意给他弄的各式糕点。 陆杨摇了摇扇子，心里感慨，若是有手机电视啥的就好了，可惜了。 第265章 那人真有你们说的那般貌美 祭祖这事，陆杨也算是熟知流程了，天未亮就起来休沐，然后到时间便穿上皇上御赐的状元冠服，去往宗祠。 按照一系列流程叩拜后，陆杨上了头香，接着又是一系列流程。 因着此次祭祖比之前两次还要隆重，等陆杨出来时，已经到了巳时六刻。 祭完祖后，全村人吃宴席，陆杨又是一顿忙活。 等重修完族谱，三斗旗杆立起，会元坊完工，又是三天宴席。 就这十天里，陆杨吃席吃到怕！ 等他好不容易缓了过来，状元坊完工了，又是一顿宴。 这会陆杨摇着扇子，坐在院子的阴凉处，双目失神。 一想到还有一堆人情往来没处理，陆杨突然有些想进京了。 陆大石从外面回来，看了一眼陆杨，回房拿了些东西后，又匆匆出了门。 陆柏三兄弟在堂屋里算着这阵子收的礼金，三人瞥了一眼在庭院里发呆的人，谁也不敢喊陆杨过来帮忙。 陆榕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然后指了指连摇扇子都显得有气无力的陆杨，问陆柏。 “大哥，杨子什么时候能缓过来呢？” 宴席是前天结束的，可就算是之前没有事的时候，陆杨也要招待过来拜访的同窗以及官员、地主乡绅等。 从回来到现在，半个多月了，陆杨基本就没停下来过。 不是在忙事，就是在忙事的路上。 想了想，陆柏摇头，“我看难了，刚刚爹回来，杨子都没发现，我估计这会他又是在想什么事情。” 陆松停下笔，按了按眉心，叹道：“杨子想什么事情呢？” 陆柏跟了陆杨这么久，也算是明白陆杨的性子了。 他微微探着身子，小声道：“我猜杨子肯定在想回京的事。” 陆松有些不相信，“这才回来多久，就想进京了？这不像杨子的性子啊。” 陆榕一脸沉思，倒是有些同意陆柏的话。 “我倒觉得大哥说的有理，若是在京里，杨子自然也不用招待这么多人，按照杨子的性子来说，他肯定是想早点回京的。” 三人在那嘀咕着，陆杨又不是聋子，回过神来便听到了三人嘀嘀咕咕地说着自己的事。 他坐了起来，往身后看了一眼，“大哥，你们算完账了？” 三人算账速度其实还行，算正常，只是这是跟别人比的，若是跟陆杨比，那只能叹一句慢，太慢了。 三人摇头，表示还有一些没算完。 陆杨笑道：“那大哥你们慢慢算啊，我去睡会，若是有人过来，就说我睡着了。” 一睡解千愁啊。 陆杨起身，晃晃悠悠地回了房，“砰”地一声，房门被关上。 陆柏三人看了一眼陆杨的房门，互相看了一眼后，便继续低头算账。 就在陆杨回房不久，陆家门外又有人过来求见陆杨了。 陆柏听着莫严的通报，连忙让陆松两人把账拿到房里去算，而他，则是要去招待来客。 他自然不能说陆杨正在睡觉，而是说陆杨有事去忙了。 好不容易接待完人，紧接着又是一批人过来。 陆柏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陆杨会这样累了。 ...... 陆杨一觉起来，躺在床上没动。 他是真想早点进京了，再在这里住下去，陆杨觉得自己的假日不但没有，甚至比当社畜还要累。 想了想，陆杨起身，打算去找家里人商量商量。 陆大石最近也不得闲。 这两天不少同姓人找了过来，拉着陆大石开始说起以前的事。 这些人也确实是陆大石以前的村里人。 只是这都过了三十多年了，这些人突然找上门来，陆大石心里是一点惊喜都没有，反而还有些愁。 大河村就这么大，这些人想要在这里作为陆家族人落脚，哪有这么简单的。 陆大石现在也精明了不少，不是别人说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 人家跟他说以前的事，他也跟人家说以前的事，人家叹日子苦，他也叹日子苦。 人家说陆杨现在出息了，以后他们陆家就能享福什么的，陆大石就说读书的重要性，丝毫不提其他事。 这些人知道陆大石怎么说都装听不懂后，倒是想找陆杨谈一谈。 只是陆杨忙着接待其他人，陆大石也说有事找他就行，他们若是解决不了陆大石这边，估计等陆杨上京，他们都接触不到陆杨。 这两天他们也有些急了。 于是便有人想了些坏主意。 老一辈的还算懂些东西，知道惹怒了陆杨，会发生什么事情。 只是年轻一些的，已经被族里人讨论的话题刺激得红了双眼。 若是与陆家连了谱，往后他们可就吃不愁穿不愁了！ 只要他们不出兴阳县，不出大河村，谁人不敬着他们？ 一想到这些触手可及的好处和利益，有些年轻人也开始凑在一起谈事了。 知道陆杨现在还未成亲，这些人也动了些心思。 说来也巧，这些人里面便有人有个貌美如花的表妹，白白嫩嫩，又娇滴滴的，正是讨人喜欢的年龄。 这些年轻人商量来商量去，打定主意要促成此事，只是他们也不是没有脑子。 若是偷偷地办，如果让族长他们知道了，肯定会被骂，说不准还会被逐出族谱。 所以几人计划好后，直接去找了族长商量。 你一句我一句的，语速飞快，句句往好处里说。 族长知道陆杨还未成亲时，心里确实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所以听着这些人的话时，也被说得有些上了心。 他反复确认，“那人真有你们说的那般貌美？” 他显然也是忘了，再貌美的女子，现在也是配不上陆杨了。 只是他也被这两天陆大石的态度逼得没有了办法。 想了想，他便同意了这些人的计划。 只是那人要过来的话，也得过阵子才能到。 他们也不能一直在这里长住，想了想，陆族长心疼地拿了一笔钱出来，让人去租辆马车，快点把人送过来。 这边，陆杨在堂屋里等了好一会，才把家里人凑齐。 他看着陆大石几人，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陆大石。 “爹，您最近觉得累不累？” 第266章 帮了就是帮了 陆大石不明所以，点头了。 “是有些累，他们还在想着让我答应连谱的事。” 赶又赶不走，说又说不听，陆大石也烦。 不过说到这，陆大石便问陆杨是什么打算。 陆杨没立刻发表意见，只是问：“爹觉得他们如何？” 陆大石摇头，“说不上来，老一辈的还好，年轻的有几个我看着贼眉鼠眼的，看着不算是好的。” 也是如此，陆大石才不敢答应这些人。 陆杨笑道：“爹您心里既然都已经有了答案，就照您的意思办吧。” 陆大石点头，他看向陆杨，疑惑道：“怎么突然问起爹累不累了？” 陆杨“哎”了声，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神情有些不对劲的三位哥哥。 他收回视线，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是心疼爹，爹觉得在家累，要不我们收拾收拾，准备上京城吧？” “这个......” 陆大石看向身旁的刘晓。 刘晓哪能不明白陆大石心里的想法。 她看向陆杨，叹道：“你爹这是怕去了那边不适应，再来就是家里的事多，他不放心就这么过去。” 陆杨心里早有打算，他看了眼正在一旁看戏的三人。 对陆大石说：“爹别担心太多，家里的事就交给大哥他们处理，我相信大哥他们肯定会处理好家里的事的。” 进京的话，陆家要处理的事，其实就是开在各地的店铺以及酿酒的事情。 这事陆杨之前跟陆柏便有聊过，他这会看向陆柏，示意陆柏出来说两句。 陆柏微微点头，跟陆大石说：“爹，您和娘就别操心太多，我们之前便商量好了，家里的店铺和酿酒的事，就交给姐夫和莫严处理。” 陆大石看向陆杨，见陆杨也点头后，便同意了此事。 “行，那杨子你打算什么时候进京呢？” 陆杨想了想，他还得跟秦夫子他们道别，算下来，应该要过个几天。 他大概给了个数。 “这个月底吧。” 现在已经是七月十八日，也就是说还有十几天。 陆大石点头，“好，听你们的。” 既然说好了要进京的日子，陆杨第二天便去了县城，一是跟秦夫子他们说一声，二是去处理一些事。 第267章 有人......唔 闻言，何照玉连忙起身去开门。 看到陆杨的那一刻，何照玉便笑了起来。 “为方兄怎地眼下带黑呢？” 陆杨笑意差点没挂住，他瞥了一眼何照玉，抬步走进去。 “我这是想你们想的，高兴吗？” 何照玉“啧”了声，把门关上，转身走到陆杨身旁坐了下来。 “你问问裴安兄，看他信不信你说的。” 孟良平把刚倒好的茶水递给陆杨，闻言，他看了眼陆杨眼下淡淡的黑眼圈，笑道：“我又不傻，我肯定信啊。” 陆杨接过茶杯，笑眯眯地看着何照玉，“照玉兄不信我？” 何照玉挑了挑眉，倾身端起茶杯，摇头叹道：“裴安兄，你变了，你竟然会骗人了。” 孟良平哈哈大笑了起来。 陆杨也摇头失笑。 何照玉看着两人，喝了口茶水后，正色道：“为方兄，你怎么去找李兄了？” 陆杨笑道：“都是以前的事了，过去感谢一下，过些天我就要进京了，总得把这边的事处理一下。” 闻言，何照玉和孟良平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的笑意也减了几分。 孟良平皱眉道：“不是才回来几天，这就要上京了？” 何照玉也疑惑：“是啊，怎么这么快？” 陆杨摇头，解释了两句。 “一方面是个人原因，另一方面，便是我爹娘此次也会跟着我一起过去，我想到时慢慢走，让我爹他们好好看看除了兴阳县以外的地方。” 陆杨没说的是，他也是怕赶路太紧，陆大石和刘晓的身体吃不消。 倒不如慢慢走，他家人轻松，他也能轻松些。 孟良平和何照玉理解地点了点头。 孟良平笑道：“慢点走也好，还能看看路上的风景。” “确实。”何照玉看向陆杨，问陆杨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就这几天，子贤兄八月要成亲，我得提前送份礼过去。” 三人聊了会闲事，便聊到了京里的事。 孟良平叹道：“这京里权贵多，为方兄到时候可得小心点。” 陆杨点头，“我明白。” 三人聊了会后，陆杨便请两人去酒楼那边吃了顿饭。 孟良平和何照玉两人心里都明白，此次一别，几人估计要好几年才能见一次面了。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他们考不过乡试，估计这辈子，怕是都见不到了。 陆杨心里自然也明白这事，见两人喝酒喝得凶，他没劝两人，也陪着两人喝。 等三人从酒楼里出来时，陆杨也有些头晕。 把两人送回县学舍房后，陆杨靠在车厢上，闭眼缓神。 去了京城，就意味着他跟这里的一切，都将隔着一段距离。 这段距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拉长，再拉长。 最后变成回忆，尘封在脑海里。 陆杨是人，是人便会有七情六欲。 他现在只是庆幸，庆幸自己当初交友不多。 心里情绪翻涌，陆杨摇头失笑，“当真是醉酒误我。” 他按了按眉心，不再想这些事。 莫严小心地赶着马车，闻言，立马出声问道：“少爷，您没事吧？” “没事，可以稍微加快点。” “是。” 马车快到大河村村口时，便被人拦了下来。 莫严看着眼前这几个年轻人，皱眉道：“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几个年轻人互相看了一眼，话也没说，直接跑过去把莫严扯了下来。 “少爷！唔......” 陆杨有些晕晕乎乎的，闻言，他哑着声音问：“莫严，怎么了？” “少爷小心，有人......唔！” 外面隐约传来打斗的挣扎声，陆杨皱眉，紧咬了下唇肉，血腥味弥漫在口腔中，他连忙撩开车帘，还没反应过来，一阵香风飘过。 人影直接往他身上撞来。 陆杨一惊，连忙伸手一推。 “哎呀！” 女子没扶住门框，直直地从车上摔到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陆杨被这一刺激，别说头晕了，这会脑子简直清醒得不得了。 他看着正捂着莫严嘴，夹着莫严手脚的几人，皱眉道：“是你们？” 几个年轻人也是没胆的，一看事情办不成，丢下女子直接就跑了。 陆杨冷眼瞥了眼还躺在地上呻吟，正含情凄凄地望着他的女子，“真是好样的！” 说着，他看向莫严，“走，回去！” 莫严点头，连忙上了车，看也不看女子一眼，连忙赶回陆家。 陆杨回家之后，直接跟陆大石说起了这事。 陆大石怒而拍桌，带着陆柏几人就出去了。 后面，陆杨再也没有看到过这些人，只知道陆大石找人打了一顿这几个年轻人，不顾那些求饶的老人，直接把这些人通通赶了出去。 过后两天，陆杨和陆榕带着一车礼去了陈德仁家。 陈德仁最近忙着准备婚事，整个人看着喜气洋洋的，丝毫没有以前的清冷模样。 两人在陈家待了一个时辰，在那吃了顿饭才回来的。 陆家最近都在忙，因着人多，行李多，马车又买了几辆。 刘晓和赵梨花等人忙着收拾家里的东西，以及去往京城要带的东西。 以后也难得回来了，用不上的东西，刘晓打算收拾收拾出来，不管是送给亲戚，还是送给村里人，也好过放在家里堆灰变坏。 陆柏忙着处理家里这边的人情往来，以及接待过来求见拜访陆杨的人。 陆松则是带着莫严和齐锋去各地的店铺交代一些事，顺便带两人熟悉熟悉地方。 正年和正华这群小孩，则是跟学堂里的朋友们道别，舒宜这些女孩子，也在跟村里玩得来的小伙伴们道别。 确定好出发的日子后，陆杨给高敬平写了封信，说了一下出发的日子，然后让高敬平好好在家住段时间，不用跟他一起出发。 把该还的人情还完，出发前三天，陆杨放出话，说不会再见客了，让那些过来拜访的人别来了。 来了估计他也没空招待人。 不过话是放出去了，来的人却只比之前少了一些而已。 好在陆杨是真有事忙，能不能亲自招待，还得看缘分。 出发前两天，陆杨去把以前帮助过自己的人都去见了一遍，药铺的，酒楼的，把人家之前送的礼还回去后，陆杨正想着这最后一天能歇息会，没想到姜良却是过来还钱了。 若是姜良不来，陆杨都记不起这事了。 姜良没留多久，把二两银子还回来后，又说了几句贺词，便提出了告辞。 陆杨把姜良送到门外，看了眼姜良两鬓间的白发后，便让姜良路上小心。 姜良看起来比之前老了不少，脸上的笑意也是带着细微的苦涩。 他点点头，看着陆杨的眼里带着些迟疑，不过总归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便上了车。 陆杨看出来姜良心里有事，但他没有问，也不打算问。 等姜良走后，陆杨回房收拾东西，等会还打算在周围逛一逛。 第268章 到京 这天，陆杨去了一趟后山，但是没有走进去，只在山脚下逛了一圈，然后又在大河村周围走了走。 三座牌坊屹立在大河村村口前，十分壮观威严，陆杨去看了，心里颇有感慨。 听赵力的意思，等过些日子，村里人打算把六元坊也建起来。 陆杨也随他们，反正他看着还挺震撼的，等到以后，他的子孙后代过来，看到他这些成就，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陆杨晃晃悠悠，直到太阳快落山，才回了家。 七月二十八日一早，陆大石指挥陆柏几人，把家里的匾额和捷报取下来，放进马车里。 之后又带着家里的男丁，去宗祠拜了拜祖宗们，然后才上了马车。 大河村村民们早已等在了村口，见陆家的几辆马车过来后，连忙往两旁让开。 马车赶到牌坊外面之后，陆杨几人才下了车。 赵力、王家族长，以及村里的老人都围了过来。 大家细细嘱咐陆大石和陆杨等人，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小心赶路，遇到风雨莫要慌，等过了后再启程。 陆大石叹道：“大家不用担心，等我们到了京城之后，我就写封平安信回来，给大家报平安。” 赵力点头，双眼微红，语气有些哽塞。 “那大石你可别忘了。” 陆大石摇头，“放心吧，我不会忘的，也不会忘了大家。” 王家族长笑了笑，说：“大石啊，你们放心上京，这边都有我们呢。” 陆大石点头，笑道：“我知道，还得多谢大家帮忙照看陆家了。” 后面的村民们闻言，忙喊道：“大石放心，这里有我们呢！” 几人聊了会后，眼看天色也不早了，是时候上车了。 陆杨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村民们，虽然他也知道这些人各自有各自的小算盘，或是真心实意，或是利益驱使，可对他来说，所有东西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他上前两步，弯腰拱手道：“多谢各位叔叔伯伯们相送，我们也该启程了。” 赵力点头，“杨子你们慢走，路上小心。” 陆杨点头，他抬眸看着赵力身后的村民们，拱了拱手。 “各位叔叔伯伯，那我们就走了！” “杨子小心赶路！” “注意安全！” 陆杨笑了。 马车缓缓离开大河村，往前方更宽阔的道路走去。 黄尘滚滚，马蹄声渐行渐远。 等一切尘埃落下，马车早已不见踪迹。 赵力回头看着这些沉默不语的村民们，叹道：“都回去吧，往后，好好过日子，别想着去闹事。” 陆家又给了一笔银子留着买族田。 这些族田也是放着给大河村村人耕种的，到时候除了交一部分租给陆家之外，剩下的都将受益于大河村人。 不管是用于教学方面，还是用于救急，都比其他村子好太多了。 赵力明白，只要村里人不主动去闹事，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往后，可真是吃穿不愁了。 ...... 因着顾及陆大石和刘晓的身体，路上停的次数有些多。 偶尔还会在其他府城里住两天，游玩一下，吃些特色小吃，顺便补充一下干粮。 陆杨也只当这次上京是在一路游玩，遇到好玩好看的风景，还会提出在那住几天，然后再赶路。 不过新鲜都是一时的，前面两个月大家倒是欢欢喜喜，到了后面也有些厌了，恨不得一觉醒来就到了京城，好安定下来，再好好休息休息。 陆杨看出大家的心思，便让人接下来好好赶路，没有再停下来游玩过。 十月下旬，京城。 马车在一处三进院子门前停下。 莫永得到门房的通报，连忙带着仆人出来迎接。 陆杨这一路腰都快要坐断了，马车一停，连忙从车上下来。 这马车他真是坐怕了，若不是路太长，他都想走着过来了。 这会陆大石在莫永的搀扶下从马车里走出来，他抬头看着这处大气典雅的院子，笑道：“哎，不错不错。” 陆杨走过来，笑道：“爹满意就行。” 说着，陆杨看向莫永，问道：“莫叔，都准备好了吧？” 出发时，陆杨便给莫永写了封信，交代莫永把房间的布置弄好，到时候他们一来，就能搬进去住。 莫永点头，恭敬道：“少爷，都弄好了，今早上也让人收拾干净了。” 陆杨满意地点头，他看向陆大石，“爹，你们随莫叔进去，先歇息会，我去处理一些事。” 陆大石点头，让陆杨别担心他们，都到了这里了，也不用怕出什么事。 陆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让莫永把陆大石扶进去后，陆杨去看了看其余几人的情况。 小孩子们精力旺盛，看着精神不错。 其余几人除了脸上显得有些疲态外，身体也没出现什么问题。 想了想，陆杨看向一旁的仆人，让人去请个大夫过来，一会给家里人都看一看。 把事情吩咐下去之后，陆杨便让人去安排热水，他要泡一泡，身上黏糊糊的，难受得紧。 等他泡完澡出来，陆大石几人也把这处三进院逛了个遍。 这会大家坐在厅堂里，准备吃饭。 陆大石看着这处亮堂大气的厅堂，忍不住点头。 “这院子不错，庭院里还有花花草草，看着也让人开心。” 陆杨笑道：“爹喜欢就好。” 饭菜弄得有些清淡。 等众人吃完时，大夫也过来了。 等听到大夫说只是身体有些乏累，好好歇息几日便能好后，陆杨也松了口气。 他也知道大家都累了，跟陆大石几人说了些话后，便让人把陆大石几人送回房。 等大家都走后，陆杨唤来莫永，问他最近京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莫永摇头，“京里并无大事，不过白小姐前些天派人过来了一趟，送了些布料过来。” “哦？” 陆杨惊讶，“白小姐有让人带话过来吗？” 他出发时也给白家写了封信，想来也是白尚书跟白小姐说过这事，不然白芊芊也不会特意让人过来送东西。 莫永笑道：“没有，不过我看那仆人的眼睛在寻着什么人，想来也是想知道少爷您到京了没有。” 陆杨点头，想了想，便让莫永下去备份大礼，顺便一会去给白家那边送份拜帖，明日一早他便过去白家一趟。 莫永得到吩咐，连忙下去安排。 陆杨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回房准备休息一会。 三进院子住是够住，不过陆杨心里也存了些别的心思。 此次上京，陆松把各地店铺里的银子都收了一大半回来。 加上这些年刘晓一直存着，基本家里也没花什么钱。 若是陆杨没记错，陆家这些年的积蓄，也有好几万两白银了。 而此次上京，陆家的银子大部分都换成了银票，若是可以，陆杨倒是想买个大些的院子。 只是他们刚来，也不好太过招摇，想了想，陆杨还是把换院子的心思压在了心里。 翌日一早，陆杨跟陆大石几人说了一声后，便带着莫永出了门。 第269章 您高兴就好 昨日白临收到陆杨让人送过来的拜帖后，便十分看重此次的见面。 他一大早便让人守在大门前，还特意换了身新衣服来接待。 陆杨的马车刚停下，便有人匆匆走过来，守在马车旁，扶着陆杨下了车。 陆杨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门房，笑道：“这是白尚书的意思？” 门房嘿嘿笑着，恭敬地回道：“老爷说今日府上会来贵客，让我们好好招待。” 说着，门房忙把陆杨往里面请。 陆杨点头，他看向莫永，等莫永拿着厚礼走过来时，他才抬步往里面走。 至于马车，便交给了白家仆人照看。 几人穿过庭院，来到厅堂时，白临早已等在了那里。 让门房下去后，白临便摸着胡子笑了起来。 “你小子倒是守时，再晚个几天，皇上给你的假期就要到了。” 闻言，陆杨脚步顿了顿，想到那仅剩的假期，他的心情立马就不好了。 他按照白临的指示坐下，叹道：“唉，未来岳父您是不知道我这一路回来有多赶，腰都快要坐断了，我也是庆幸自己赶得及，不然......” 陆杨摇头，说得颇为委屈，若不是假期缩水，他何至于此。 昨晚刚好与妻子聊过的莫永瞥了一眼陆杨的后脑勺，随后默默低头。 白临轻咳一声，笑道：“哎，谁让皇上看重你呢，前阵子，商州那边传来消息，说积雪已消，防洪效果明显，更重要的一点是，灾民后续安置十分轻松。” 因着有事做，有钱赚，这些灾民的精神面貌比起刚受灾时茫然无措的模样要好了不止一倍两倍，每天充满干劲。 积雪一消，灾民们拿着朝廷发放的一部分救灾银，以及自己手里头赚来的钱，立马就投入到建新房子或者修补房屋的行动中去了。 这些灾民，斗志起码是没有被击垮的。 只有少部分受灾严重，家人多冻死的百姓，还有些没走出来。 白临说得仔细，一方面是想要陆杨了解一下如今朝廷里发生的事，另一方面也是想看陆杨的反应。 陆杨听完，只是笑道：“挺好的，皇上圣明，百姓们也能过好日子。” “自是如此。”白临笑道：“说起来，皇上昨日还说起你了。” “嗯？”陆杨一愣，惊讶道：“皇上说我什么了？” 不会是皇上良心发现，要给他延长假期吧？ 陆杨心里既有疑惑，又带着一丝期待。 虽说有些不切实际，但万一呢？ 可惜白临一句话，便打破了陆杨的幻想。 “昨日户部那边收到消息，说棉花的种植情况也调查得差不多了，只不过皇上现在就是想让我们商量个主意出来，看看该怎么实施这个种棉花的计划。” 棉花种植在四月份左右，春耕是在三月份左右进行，若是各地实施，不止百姓们不肯种，皇上也不会答应。 可若只是一小部分地区实施，好像也做不出什么改变。 想到这，白临看向陆杨，“为方，你怎么看？” 陆杨放下茶杯，想了想，才道：“对于穿而言，肯定是吃最重要，既然户部那边已经调查出哪个地方种有此物，何不单独把这些地方拎出来，就让他们种植棉花。” “等积累好经验，把产量增加上去，改良好棉种，再往其他地方实行，到时候百姓们估计也更能接受一些。” 最重要的还是培育良种，增加产量，产量上去，到时候都不用官府催，百姓们看到好处，自己也会匀出一部分田地来种棉花。 白临听出了陆杨话里的意思，他摸着胡子沉思。 好一会才说：“为方果然想得快，只是该怎么提高产量呢？” 陆杨摇头，笑道：“天下之大，自是有精通这方面的人才，未来岳父您不用担心太多，就交给适合的人去做这些事吧。” 事事都操心的话，是操心不过来的。 白临哈哈笑了起来，“你这小子倒是精明的。” 陆杨嘴巴动了动，却是没反驳。 精明就精明吧，好过说他愚蠢。 两人没有再说朝廷上的事，喝了会茶后，白临放下茶杯，笑道：“为方啊，您看要不趁着你还有几天假期，咱先把婚事定下来？” “......好，我回去便安排。” 白临点头，“还有一事，我得跟你说一声。” “您说。”陆杨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想法。 白临笑了笑，看着陆杨一脸欣慰。 “明日我便在皇上面前提提你，让皇上对你印象深刻些，你看如何？” 那倒大可不必！ 陆杨嘿嘿笑了起来，“这不好，若是提多了，皇上也会厌烦的。” 白临一脸沉思，“那倒也是，不过......” 陆杨知道白临是想给自己捞功劳。 他连忙说：“白尚书，我们迟早也是一家人，能帮您出些主意，也是我应该做的，这事，您就揽在身上吧。” 白临笑呵呵地摇头，“我心里自有打算。” 陆杨一看白临那神情，便知道白临不会改变主意了。 他躺平了，“行，您高兴就好。” 陆杨被白临留着在白家吃了一顿饭，等从白家回来时，已经是午时四刻。 陆大石此时正在书房里给大河村那边报个平安。 见陆杨匆匆走进来，便抬头看了一眼。 “怎了？这么急。” 说着，他低头继续写最后几个字。 陆杨没凑过去，只是给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 他看向刚放下笔，拿出信封准备装信的陆大石，“爹，白家那边也要提上日程了。” 陆大石点头，把信封收好后，才说：“这事你娘也急，一大早便让人去打听京里的媒婆了，想来也就这两天，便会让媒婆上门。” “好，娘做事一向细心，我自是放心。” 说着，陆杨便伸了个懒腰，手撑着下巴，看向陆大石。 “爹，大哥他们呢，我一路走进来也没看到大哥他们，连正年他们也没有看到。” 陆大石笑道：“他们啊，吃完饭就出去了，说是想逛一逛这京城，顺便啊，给正年他们找个学堂就学。” 陆杨点头，“原来如此。” 第270章 此事我不会管 陆杨跟陆大石聊了会，便去厅堂找刘晓。 刘晓刚好在听莫李氏说京里的那些媒婆。 莫李氏是莫永的妻，现在专门伺候刘晓。 陆杨走进去时，正好听到莫李氏说：“老夫人，这苏媒婆可厉害了，我听人说，这苏媒婆促成的人啊，一年内准怀孕！” 陆杨眉头一皱，这一年内怀孕有啥好稀奇的。 这古代又没那啥避孕意识，一年内不怀孕才是不正常。 他看向刘晓，却见他娘一脸激动，满脸红光。 “好！我看这个苏媒婆不错，就她了！” 陆杨走过去，坐在刘晓身旁，他看了眼莫李氏，然后看向刘晓，笑道：“娘，您这就定下来了？” 刘晓瞥了眼陆杨，叹道：“娘也是想抱孙子了，唉，也不知道这猴年马月，我才能抱到你的孩子。” 陆杨笑了，“娘你急啥，等我成了亲，你再急也行，现在着实是急早了。” 刘晓一听，忙伸手打了下陆杨的手臂。 “娘哪不急，一会娘就让人去把苏媒婆请过来，与她商量一些事，明日我和你爹便先与你过去白家一趟，与他们见一面。” 陆杨自然没异议，“全凭娘安排。” 翌日，陆大石和刘晓穿着新衣服，眉开眼笑地带着厚礼去了白家。 陆杨默默坐在一旁，除了进门时打招呼说了几句话，后面風雨文学 等他们敲定好上门求亲的时间，才想起陆杨还坐在一旁。 刘晓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这小儿啊，向来木讷，这事我们决定就行，到时候啊，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白夫人笑道：“姐姐说得是，往后我们芊芊啊，可就得麻烦姐姐了。” 白临和陆大石在一旁听着，一脸笑呵呵。 接下来几天，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等流程，陆杨和白芊芊的婚期定在了来年三月。 而陆杨的假期，也要结束了。 这天，陆杨去了翰林院销假，然后又去了吏部领取就任凭证，以及牙牌等东西。 等回家之后，他直接让人搬了张躺椅在庭院里的空旷处放着，又让人搬来茶几，上面再放些糕点和茶水。 今天说什么，他也要赖在这张躺椅上，悠闲地过完今天！ 这些天里，陆家又添了几个仆人和婢女。 铁蛋和二牛那几个孩子都被送到了同一个学堂，昨日已经去报到了。 这些孩子身边，基本都备了一个书童，年纪算不上大。 至于舒宜这些女孩子，陆杨让人找来了以前在宫里教过规矩的老妇，让她稍微教几人一些规矩，但也不要教太多了，免得失了天性。 陆柏还找了个夫子过来，专门教家里的几个女孩子认字，学些道理。 陆大石和刘晓坐不住，陆杨便把辅园交给他们，让两人去折腾。 听说最近已经开出两块菜地出来了。 陆松和陆榕最近老往外面跑。 只不过陆松是往京城里跑，陆榕则是往京城外面跑。 两人都打算做些事情，现在正是在打探的阶段。 这会，陆杨正悠闲地吃着糕点，陆松便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神情还带着几分冷淡。 一抬头看到陆杨这副架势，陆松愣了。 他连忙走过去，问陆杨。 “怎地把躺椅搬到这里来了？” 陆杨把糕点咽下，让身旁的仆人去里面搬张椅子过来后，才回道：“这里舒服啊。” 说着，陆杨疑惑地看着陆松。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仆人搬椅子搬得很快，放下之后，连忙跑去泡茶。 陆松坐了下来，叹道：“这京城不好插一脚啊。” 他跑了这么多天，硬是没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开店铺。 闻言，陆杨也不意外。 “没事，京里走不通，就往外面走，总能找到路的。” 说着，陆杨把手上那半块糕点塞进嘴里，然后端起茶杯，一副悠闲模样。 陆松看他那吃得眼睛都眯起来的模样，也伸手拿了块糕点吃。 一吃，他便吃出了这糕点的熟悉味道。 “娘弄的？” 陆杨点头，他边伸手拿糕点，边提醒陆松，“二哥你吃两块就成了，娘没做那么多。” 陆松瞥了眼陆杨，吃完手上的，又伸手拿了块。 一连吃了几块之后，他才停了手。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感慨道：“这来了京城之后，发现京城也就那么一回事，比起京城，我还是更喜欢兴阳县那边。” 陆杨看了眼盘中仅剩的两块糕点，笑了笑，“二哥这是后悔了？” 陆松摇头，“喜欢也只是因为习惯罢了，等过个三五年，我也会喜欢这里的。” “那倒是。” 陆杨顿了顿，又道：“不过不喜欢也没事，天大地大，二哥你们可以到处走走，路上注意安全就行。” 陆松摇头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我看老三倒是有些想法。” “哦？三哥想去哪里？”陆杨疑惑。 陆松放下手，坐直了身子，“老三说京郊那边村子不少，地方也大，想在那边看看能不能弄些东西酿酒。” 陆杨笑了笑，“你们高兴就行，不过，我倒觉得也可以做些别的。” “别的？” 陆松有了些兴趣，“杨子你快说说。” 陆杨笑道：“二哥，先不说这个，我先问你，你手上能用的人有多少？” 陆松一愣，随后他诚实道：“这边一个人也没有。” 以前那些都是他经过重重考验，才挑选出来的，现在换了个地方，还得重新培养一下人手。 陆杨给陆松出了个主意。 “二哥，不管做什么事，我们都需要人手，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在外面找些人，专门培养成我们的人手呢。” 陆松一惊，“你的意思是，要培养一大堆人？” 陆杨没否认，“二哥，你看那些世家，谁下面没些忠心耿耿的人在开着各种店铺呢，我们现在没有，但以后却不能没有。” 说着，陆杨转头看向陆松。 “二哥，你可以去找些贫苦的孩子，再让莫叔去教他们认字，等过个几年，差不多了，再把他们放出去。” 陆松顿时明白了陆杨话里的意思。 “小弟，你这是想让我们趁着这几年，先慢慢发展，等时机成熟，再开始做别的？” 陆杨点头，“此事我不会管，二哥你和三哥商量吧，做成什么样子，那就得靠你和三哥了。” 陆松一脸深思，培养人手确实是件必须要做的事。 以后他和老三也不可能到处走，但这些人可以。 想来那些世家，背后也是由着这些人来运作，家族才会越来越强大的吧？ 陆杨看了眼陆松，低头慢慢喝茶。 他希望陆松和陆榕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做出一番事业，他稍微点一下是必须的。 第271章 又是茶又是奶的味道 好一会，陆松才回过神来，他看向正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陆杨。 “杨子，睡着了吗？” “没有，在想事情。”陆杨懒懒地回了句，声音略有些低沉。 陆松有些疑惑，“想什么呢？” 陆杨睁开眼睛笑了笑，“突然想喝点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陆松一愣，随后问道：“什么不一样的？” “奶茶，二哥听说过吗？” 陆松摇头，“你哪听来的？” 陆杨坐了起来，眉眼尽显狡黠，“没听过不要紧，我也是刚刚想到的。” 以前常年在外，天天看书准备科举，他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现在闲着闲着，倒是让他嘴巴显得有些寂寞了。 想到这，陆杨唤来仆人，让他去外面买些奶回来，看看能不能买到牛奶。 仆人心里头犯苦，这让他去哪找牛的奶呢？ 他连忙说：“少爷，这，不好找啊。” 陆杨摆摆手，“没事，你先去找吧，没有的话就算了。” 仆人一听，这才放心地出了门。 陆松看着仆人慢慢消失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沉思。 “杨子，你这是，想要做这个？” “嗯？”陆杨惊讶，随后便笑了起来。 “二哥，我当真只是想喝而已。” 说着，陆杨想了想，又说：“倒也不是不行，这东西弄起来简单，只是牛奶的话，二哥若是要弄，就得解决这个奶的问题。” 陆松现在满脑子都是奶茶两个字，奶加茶，茶不是问题，奶的话，有钱应该也不成什么大问题。 想了想，他看向陆杨，“这东西能好喝吗？？” 陆杨笑道：“喜欢的就觉得好喝，不喜欢的，应该不会觉得好喝。” 不过里面会放糖，对普通百姓们来说，不管味道如何，光是这一点，也就难喝不到哪里去。 现代奶茶都能火，没道理在这火不了。 想了想，陆杨看向陆松，“二哥，你若是想弄，何不等等？等你尝过之后，再决定也是可以的。” “那倒是。” 不过陆松也算是了解自家小弟了，自家小弟都想喝，想来这东西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配方的话...... 他看向陆杨，“杨子，你这是在书上看到的？” 陆杨眼睛一转，点头道：“忘了在哪看到了，不过我记得蒙古那边便有这东西，他们那牛马众多，自是不缺奶，每天喝也是有的。” 陆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如果能把那边的牛马弄些过来，那就好了。 陆杨瞥了一眼陆松，一眼便从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看出了些东西。 他笑道：“二哥，想想就行了，可别说出去。” 陆松也不傻，“我明白。” 申时六刻，仆人拎着一个木桶匆匆从外面走进陆家大门。 陆杨正在厅堂里听刘晓说些婚前要准备的东西，听到通报声，他忙起身走出厅门。 仆人正恭敬地站在一旁，脚边还放着个木桶。 陆杨看向木桶，“打开给我瞧瞧。” 仆人连忙把盖子打开。 一股浓郁的奶味瞬间冒了出来，隐隐还带着一股腥味。 这会刘晓也走了过来，她看着桶里乳白色的奶水，疑惑道：“怎地弄了这些奶回来，这是要作甚？” 陆杨故意没说破，只道：“娘等着，我一会让人用这奶弄些吃的出来。” 刘晓看了眼陆杨，然后又看向桶里的奶水，笑道：“行，那娘可就等着了。” 让仆人把木桶拎到伙房里后，陆杨把刘晓送回厅里坐着，然后匆匆走进书房。 他看着正在伏案练字的陆松，忙上前把他的笔抢过放下。 “二哥别写了，走，跟我去伙房一趟。” 陆松一听，也顾不得刚写的大字，忙起身与陆杨出了书房。 伙房那边之前便收到吩咐，早把陆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两人过来时，伙房这边已经把红茶煮了起来。 陆松闻着伙房里飘荡的茶香味，转头看了一眼陆杨后，又去看了一下木桶里的牛奶。 他有些疑惑，把茶水煮好，再把牛奶和糖倒进去，就能得到奶茶了？ 这能好喝吗？ 陆松实在是不能想象又是茶又是奶的味道。 两人等了一会，茶水翻滚，颜色都已经煮出来了。 陆杨看向一旁正在听候吩咐的仆人，笑道：“好了，倒吧。” 第272章 乌漆嘛黑的，不凑近些都看不出来谁是谁 闻言，陆杨瞥了一眼旁边的陆松。 暗想他这两个哥哥是不是点了什么不得了的技能，怎么都喜欢琢磨赚钱这事了。 陆松倒是高兴，附和着陆榕的话。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看了制作过程，确实是简单，只是奶的话，我问了那仆人，说是要去远一些的村子才能找到，想来这奶，不好找。” 陆榕点头。 他沉思片刻后，才说：“我先前在京郊那边找人打听过，有个富户打算卖掉一些田产凑钱还债，现在还没放出话来，正打算先暗中找人卖，把价往上提一提，若是可以，我想把那些田地买下来。” 买田陆大石赞同，他连忙说：“这事可行，老三你有没有问过一共有多少亩？” 陆榕点头，“准确来说，是个庄子，除去两处果林，后面是两百多亩的田地，一起买的话，估计要花不少钱。” 陆大石倒是觉得可以买，想了想，他看向陆杨，“杨子，你觉得呢？” 家里的钱，放着也是放着，买些田地倒是可取。 陆杨自然不会反对，他点头道：“爹，我觉得可以买。” 说着，陆杨看向陆榕，“三哥，你先找人接触一下，然后把二哥也带上，跟他们谈谈，看看能不能把价谈下来，就算价谈不下来，也得摆个态度让人送些什么。” 比如说把庄子里的东西留下什么的，就算东西破旧，陆杨也不会嫌弃。 陆榕一愣，随后有些哭笑不得，“行了，这事交给我和二哥就好，你不用担心。” 陆杨点头，他本来也不打算担心太多。 陆松这会已经走到陆榕身旁坐下，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陆杨听了一嘴。 发现两人正在商量买下庄子和田地之后，要在里面养些牛挤奶啥的，他也就没再听了。 他看向陆柏，陆柏正端着碗一边喝奶茶，一边听陆松和陆榕两人说话，时不时会插上两句，说些自己的想法。 陆大石则是皱着眉头喝奶茶，一副不喜欢又不想浪费的模样。 陆杨拿起一旁的糕点，一边吃着，一边喝着奶茶，悠哉悠哉的。 这边，刘晓几人聚在后院的厅堂里，喝着婢女们送过来的奶茶，一边喝，一边赞叹。 刘晓笑道：“没想到杨子说要弄的，就是这奶茶，喝着倒是不错。” 赵梨花几人爱上了这东西，闻言，三人猛点头。 赵梨花叹道：“娘，这奶茶当真好喝，我还没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呢。” 李静和周寻芳一脸赞同。 两人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个不停。 一旁的舒宜和盈月几个孩子，喝得头也不抬一下，显然也是喜欢得紧。 而陆杨听到婢女说刘晓几人都喜欢喝这玩意后，连忙让人明日再去寻些奶回来，再弄一回给家里人尝尝。 这天，除了陆大石，陆杨几人倒是高兴得很。 不过陆杨的快乐是暂时的。 翌日，天未亮，陆杨就被莫永喊了起来。 这会，陆杨坐在椅子上，看着前面的蜡烛一边叹气，一边任由婢女折腾自己的头发。 他看向莫永，莫永正在给他弄洗漱的东西。 见陆杨看过来，莫永连忙把热水端过去。 “少爷，洗脸。” 陆杨点头，又是叹气，“现在是什么时辰？” 莫永低头，小声道：“少爷，现在是丑时二刻，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闻言，陆杨深深叹了口气。 好在皇上还算有人性，隔天上一次朝，不然底下官员天天这样上朝，估计身体迟早要垮。 早饭陆杨也不打算吃了，洗漱好后，便让莫永给他包了些糕点。 把该拿的东西拿上，陆杨便出了门。 路上陆杨实在没忍住，本来只是闭着眼睛打算养会神的，没想到倒是睡着了。 大靖门前要下马，所以马车在前面一些便停了下来。 莫永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周围停着不少马车，还有轿子马匹等。 他看了一眼前面正往前走的几个模糊身影，连忙把陆杨喊醒。 “少爷快醒醒，已经到了。” 陆杨睁开眼睛，愣了会神，才反应过来。 “哦，到了啊......” 他揉了揉眼睛，随后起身下车。 莫永拿着篮子跟着下了车，他把篮子递给陆杨。 “少爷，这个拿着。” 陆杨点头，接过篮子后，便让莫永回去，等未时四刻再过来接他。 “是，少爷小心点走。”莫永等陆杨进了大靖门后，才上车回府。 陆杨拎着篮子晃晃悠悠地往前面走，周围也没个灯，陆杨只好走慢一点，省得踩到了什么东西。 好在这会还有些月光，仔细点也不会出什么事。 陆杨到午门前时，那里已经有不少人等在那里了。 周围只亮着一两盏灯笼，乌漆嘛黑的，不凑近些都看不出来谁是谁。 第273章 见怪不怪 有人说：“一会鼓声响起，我们就得过去排队，你牙牌记得带好。” 另一人又道：“到时路黑，你小心点走，看着前面的人，别掉进河里了。” 陆杨听得认真，闻言连连点头。 几人态度倒也算平和，跟陆杨说了些一会早朝上要注意的事情后，便颇有经验地起身整理衣服。 陆杨眼睛一转，也跟着起身拍打衣服，整理仪容仪表。 这会大家都不说话了，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出去。 陆杨回头看了眼底下的篮子，随后也抬步走了出去。 几人还未走到午门那，鼓声便响起。 借着昏暗的月光，陆杨只能看到前面一团团的人影在走动。 他收回视线，跟随几人，在右边队伍后面排好。 等了一会，钟声响起，宫门缓缓开启，前面的队伍动了。 陆杨深吸一口气，偷偷打了个哈欠，眼睛顿时冒酸。 他也没伸手揉，只是低头眨了眨眼睛，等眼睛不出水后，才抬头看了眼前面。 前面的人群慢慢减少，陆杨跟随前面几人，往左掖门走去。 文官走左掖门，武官走右掖门。 众人缓缓走到广场里，开始按照品级整队。 皇上坐北朝南，左手边是文官，右手边是武官。 陆杨按照自己的品级，找到了从六品的队列，站在了边上。 周围很安静，众人一声不响，静静地等着皇上到来。 不过一会，奏乐突然响起，昭告着皇上的到来。 鸣鞭三下，陆杨跟随指令，跪下行礼，三呼万岁后，陆杨站了起来。 他看着前面那人的后背，努力让自己不至于闭上眼睛。 前面传来鸿胪寺官员禀告这两天进京和离京人员的人数和信息。 陆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眼泪水都快要被困意挤出来了。 赵烨看着下面的文武百官，听完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只不过他的眼神，还是往六品官那边瞟了一眼，没认出人，赵烨心情也好，左右人都来了，也不急这么些天。 早朝流程分为四部分，第一部分是汇报进京和离京官员的信息，第二部分便是处理边关紧急事宜。 第三部分则是处理一般朝政要务，最后便是处理早朝期间失仪的官员。 陆杨也只是六品官而已，并没有说话的权利，只能乖乖听着。 边关那边听着还好，大战没有，试探的小战倒是隔三差五的有。 后面便是禀告各地的灾害情况，陆杨认真听了会，见大多都是禀告各地作物收成情况后，便也稍微走了下神。 好不容易熬到了退朝，陆杨肚子开始叫了起来。 早朝五点上到七点多，还得去翰林院上班，陆杨一时间竟产生了一种从一个坑跳到了另一个坑里的感觉。 好在美好条件都是靠自己创造出来的。 这会陆杨慢悠悠地走到朝房，拿回自己的篮子，确认无误后，才又慢悠悠地往翰林院那里走。 翰林院在大靖门后的东北边，周围便是六部以及鸿胪寺等办公机构。 陆杨到翰林院时，翰林院里正热闹着。 抬眼一看，便能看到正在聊天或者捧着书在看的人。 他谁也不认识，索性进了里面找了张椅子坐下。 把篮子放好，陆杨拿出茶碗，去一旁的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后，便坐到椅子上，拿出糕点，开始吃早饭。 翰林院确实清闲，陆杨看了一眼，都是在看书写字聊天的。 他一口糕点一口茶水地吃着，好半天才把带来的一包糕点吃完。 肚子填饱，也该干活了。 陆杨把油纸叠好放回篮子里，然后擦干净手，起身去后面的书架上随手拿了本史书来看。 他现在的工作，也就是看书，然后针对书里的错误或者缺漏进行修正。 还有调整语序，写注释，根据已有书籍整理或者分析编辑文章等，说起来还是比较轻松的，就是需要耐得住性子。 陆杨找的位置刚好是个角落，他看了会书后便调整了下方向和姿势，缓缓闭上双眼。 没事，他就眯一会，眯一会能出什么事？ 他面对着墙壁，谁没事会凑到他眼前来看？ 陆杨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眯一会，起太早了，他的眼皮都有千斤重，快要抬不起来了。 陆杨意识慢慢散去，陷入了沉睡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陆杨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翻了一页书，半眯着有些睡懵的眼睛看了一会书上的内容，等清醒了会，才装作刚从书里回过神的样子转头看过去。 “嗯？您是？” 眼前的男子看着三十岁上下，留着一抹胡子，正和颜悦色地看着他。 似乎是被陆杨的操作给弄懵了，男子愣了下，才不自然地说：“在下马才英，是去年的新科进士，如今是翰林院检讨。” 马才英介绍完自己，见陆杨眼里还有些迷茫，便又说：“刚刚我见陆修撰闭着眼睛，歪着头，似乎......” 陆杨眼睛一眨，连忙把书放下，然后起身对着马才英拱手。 “原来是马检讨，唉，我刚刚也是遇到问题，正在冥思苦想呢，估计是想得久了些，让马检讨误会了吧。” 马才英笑了笑，“陆修撰果然刻苦，我刚刚看了一会，陆修撰一动不动的，原来是想得这般入神呢！” 陆杨呵呵笑道：“哎，我就这性子，一旦想问题想深了，就会这样，以后马检讨见多了，自然就见怪不怪了。” 马才英闻言，笑道：“原来如此，是我想岔了。” 陆杨一脸认真地摇头，“不怪马检讨，是我习惯不好。” 说着，陆杨看了眼周围，屋子里面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看书，或者在低头写字，其余人都已经不见踪迹了。 他看向马才英，疑惑道：“马检讨喊我，可是有事？” 马才英这才想起要跟陆杨说什么，他指了指门外，“陆修撰，要不要一起去走走？” 闻言，陆杨盯着马才英的眼睛，他听懂了马才英话里的意思，马才英在释放善意，想跟他交好。 想了想，陆杨笑道：“好，那就麻烦马检讨带我熟悉熟悉这地方了。” 马才英点头，眉开眼笑道：“不麻烦，陆修撰请。” 陆杨微微点了下头，不过出去时，他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水。 马才英静静看着，等陆杨抬步往前走时，才跟着走了出去。 说是熟悉熟悉地方，其实也不过是在院子里走走。 陆杨不知道马才英是哪一派的，但他的站位是十分明确的，若是马才英不是白尚书那一派，陆杨实在是不知道马才英为什么要接近自己。 第274章 我爹娘一天没见我，该想我了 院子里有休息用的凉亭，两人走了会，陆杨指了指前面的亭子，“马检讨，我们坐下说吧？” 马才英看了一眼前面，点头应道：“好。” 闻言，陆杨连忙抬步走过去。 马才英看着陆杨的背影，一息后，才抬步跟了上去。 两人走了这么一会，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这十一月的天气，早有些冷飕飕的，若不是顾及马才英背后不知名的势力，陆杨宁愿在屋子里待着，也不愿来这四面通风的亭子里吹冷风。 这会，陆杨随意选了个座位坐下。 他看向坐在对面的马才英，淡笑道：“马检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马才英一愣，随后摸着胡子笑了笑，“陆修撰为何会这样说？” “哦？”陆杨挑了下眉，视线从马才英身上移到了旁边的观景树上。 他态度平和，脸上笑意不减，“那倒是我想多了，我还以为马检讨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呢。” 马才英笑了笑，顺着陆杨的视线看过去。 视线里的观景树有叶子变黄的，还有叶子长青的，甚至还有掉了一半叶子的。 他的视线在那棵掉了一半叶子的树上停留了会，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 陆杨坐了会，感觉困意也被冷风吹走后，便起身了。 “马检讨若是无事，我就先回去看书了。” 说着，陆杨抬步就往亭外走。 马才英回过神，起身连忙把陆杨喊住。 “陆修撰等等！” 陆杨转头。 这会陆杨已经走到了亭子外面，想了想，他也没走进去，只是站在那跟马才英说话。 “马检讨有事直说。” 马才英看了看周围，周围除了他们两人，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眉头皱起，神情有些纠结，似乎是不知道该不该出口。 陆杨也不想跟他在这吹冷风，便出声打断了马才英的沉思。 “马检讨，不说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陆杨抬步就走。 马才英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 这会他也顾不上什么了，一脸着急地跟陆杨说起了自己的目的。 “陆修撰，不知你能不能帮我引见一下白尚书？” 陆杨脚步一顿，转头看向马才英，有些疑惑。 “引见？你直接去找白尚书不行？” 马才英摇头，“白尚书私下一般不见人。”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找到陆杨这里。 陆杨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个未来岳父私底下竟然不会见客。 想了想，陆杨摇头，“马检讨想必也知道现在我与白家的情况，不然也不会找上我，只是白尚书如此，若是替你引见了，那就成我的不是了，希望马检讨能理解我。” 马才英叹了口气，“我自是明白陆修撰的为难，只是，我也只是想找条路走罢了。” 陆杨挑眉，眼里有些疑惑，“马检讨在翰林院这么多年，竟还未找到一条路走？” 马才英淡淡地笑了笑，“以前觉得自己一个人走挺好，后来发现好像这条路走得并不顺。” 陆杨点了点头，道：“自己走一条路，虽然难走了些，但起码它宽，也没有什么危险，马检讨还是要多想想才是。” 马才英认真地看着陆杨。 陆杨年纪明明不大，为何他却有些看不懂此人？ 马才英压下心里的疑惑不解，扯了扯嘴角。 “就是因为走过了，才会想走另一条路，我这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选择的。” 陆杨理解地点头，“那挺好，希望马检讨能如愿。” 说着，他抬头看了眼太阳，然后看向马才英，“马检讨，我们也该回去了，不然一会被人发现我们偷懒，那就糟了。” 马才英看着陆杨慢慢离去的身影，暗想他们就出来了一会，谁会发现呢？ 不过想是这样想，马才英还是跟随陆杨的脚步，回了屋子。 陆杨回去之后，认真工作了会，又听了会旁边几人说的民间八卦后，便起身去伙房那边吃了顿中饭，然后又趁着休息时间，靠着椅子勉强睡了一觉。 醒来之后，陆杨又看了会书。 把自己对于书里内容的分析和想法写下来后，陆杨抬头扭了扭脖子。 见大家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陆杨想的内容还没写完，立刻就放下了笔。 把桌上的东西放好，陆杨拎着篮子就出了门。 马才英比他出来得早，排在他前面一些。 陆杨等了会，到门房那确认散值信息后，便脚步欢快地往大靖门走去。 马才英特意等在翰林院大门前面一些的位置，就等着与陆杨一起走出去。 没想到他只是失了会神，等反应过来时，陆杨已经从他眼前晃过，不过一会便离他有好一段距离。 马才英回神，连忙小跑着追上去。 “陆修撰，陆修撰，麻烦等等我。” 陆杨回头看了一眼，脚步未停，见真是有人喊他后，才不甘不愿地停下了脚步。 马才英微微喘着气走到了陆杨身旁，他倒是没想到陆杨竟然能走得这么快，让他小跑着都差点追不上。 陆杨看了眼前面的大靖门，微微皱了皱眉，才看向已经有些缓过来的马才英。 “马检讨这是还有话要与我说？” 马才英摇头，缓缓呼吸了一下，才说：“没，只是想与陆修撰一起走。” 陆杨愣了愣，随后连忙说：“那我们快走吧。” 秋冬申初散值，陆杨也不想留在翰林院里加班，踩着点就出来了。 说完，陆杨连忙快步往前走。 马才英顿了下，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陆杨走这么急。 他追上去，问道：“陆修撰，他们说一会要去酒楼那边一起喝一杯，你不去吗？” 陆杨根本没听过有这事，就算是真有，他也不想去，累死累活上了一天班，还要去搞交际，是嫌弃他还不够累吗？ 他果断摇头，“不去了，我爹娘一天没见我，该想我了，我得早点回去。” 马才英被这话哽了一下，他嘴唇翕动，却是不知该如何反驳。 眼看陆杨就快要走到大靖门了，他连忙说：“陆修撰，这些酒会还是很有必要的，你刚来，还是要融合到大家里面才行。” 第275章 面人 陆杨点头，“嗯嗯嗯，我知道了，多谢马检讨提醒，只是我谁也不认识，硬挤进去的话，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马才英脚步一顿，他神情变得有些不对劲。 陆杨这话，倒是像根针一般刺进了他的心。 他之前也是这样想的，后面想明白之后，再往里挤，就被人暗地里取笑过，说他清高孤傲，怎么这会倒是舍得过来了。 想到以前，马才英紧抿嘴唇，连忙跑过去。 他看了看周围，伸手把陆杨拉到一边。 陆杨走得快，被这么一拉，身子转了半圈才反应过来。 他看了眼马才英，又往周围看了看。 见有人正往他们这里看过来后，他挑了挑眉。 等马才英停下脚步，他收回手，出声询问马才英这是想要做什么。 这里没什么人，说话小声点，别人也听不到。 马才英压低声音，提醒陆杨。 “正是因为你是刚来的，才应该过去露下脸。” 陆杨皱眉，“非得去？” 马才英也不好跟陆杨说起自己以前的事。 他只好说：“去吧，我以前有个朋友，他刚来的时候，也觉得这些酒会没必要参加，后来院里不少人觉得他性子清高，渐渐地也就远离了他，暗地里还会给他搞点小动作，等他醒悟过来，再过去时，又是被人取笑了好一阵子。” 马才英顿了顿，见陆杨脸上的表情由漫不经心变得有些认真。 又道：“你可千万别学他，不管怎么样，今日是你第一天上值，你过去露个脸也好过被人排挤。” 排挤？ 陆杨打量了下马才英，他当然不傻，想必那个朋友便是马才英自己，不过陆杨也没拆穿。 见马才英还想好言相劝，陆杨摇头道：“没事，他们不敢对我如何。” 马才英一愣，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恨不得找个地洞往下钻。 他用力地抹了把脸，叹了口气。 “哎，是我想多了，陆修撰可是六元状元，又是白尚书的既定女婿，别人巴结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排挤你呢。” 他看了眼前面，已经有不少人离开了。 想到自己拉着陆杨一顿说，平白耽误人家的事，马才英低着头，叹道：“陆修撰，你快回家吧，今日是我唐突了。” 说着，马才英快步往前走去。 陆杨转身，看着马才英的背影，沉思了一会后，才抬步往莫永那里走。 莫永一看陆杨过来，连忙接过陆杨手里的篮子，同时把怀里的油纸包递给陆杨。 “少爷，快进去，这儿冷。” 陆杨点头，手里的油纸包还带着一股热气。 莫永把陆杨扶进去，然后才上车，嘱咐马夫一会注意点路，小心点走后，才把车帘放了下来。 陆杨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两个烧饼，吃着还有些烫嘴。 陆杨咬了一口，差点没被烫到。 莫永连忙出声提醒，“少爷慢点，这来的路上买的，还有些烫呢。” 陆杨点头，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他问莫永。 “家里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 莫永应了一句，随后笑了笑。 “伙房那边说昨日的奶茶有些不足之处，今日几人琢磨了会，把奶茶的味道提了上去，喝着比昨日的要好不少。” 昨日的奶茶虽也好喝，但就是有些腥味没去掉，今日改良之后，倒是把茶味和奶味融合到了一起。 喝起来细腻了不少，还有股焦焦的甜味。 莫永有些说不上来，但就是比昨日的要好喝不少。 陆杨眼里含笑，“不错，这种行为得鼓励，回去每人有赏。” “是！”莫永闻言，心里也十分高兴。 他不止一次庆幸自己跟的东家仁厚有礼，赏罚分明，待他们这些下人也有足够的尊重。 若是别人家的，莫永有些不敢想自己现在会是在做些什么。 陆杨默默把两个烧饼吃完，他把油纸递给莫永，随后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行人比起前阵子，要少一些，不过照样还是那般充满烟火气息。 “买包子咧，好吃的包子！” “瞧一瞧，看一看，好玩又好吃的面人哎！” 陆杨看着外面那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小动物，想了想，他喊道：“停车！” 马车缓缓在一旁停下，莫永连忙起身下车，然后扶陆杨下来。 陆杨径直往后面几步远的面人摊走去。 他挑了一些小孩喜欢的动物和人物，让莫永拿好后，便看向正在捏面人的摊主。 摊主是个老人，身材瘦小，但手上的动作却十分灵活。 不过一会，一个胖嘟嘟的小孩便被捏好了。 陆杨笑道：“老人家，不知您可能给我捏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家？” 摊主点头，“可以，这位老爷您还有什么要求？” 陆杨想了想，道：“眼睛大一些，鼻子小巧，嘴巴红润，脸蛋添点粉色吧，可以吗？” 摊主抬眼看了一下陆杨，随后点头笑道：“好，这位老爷有心了。” 陆杨倒是淡定，“老人家麻烦捏好看点。” 摊主点头，“好嘞。” 莫永抬头看了眼嘴角含笑的陆杨，心里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一会，一个娇俏的面人便被陆杨捏在了手上。 陆杨看了看，也不知是不是他的眼神出错，还是摊主技艺高超，还真让他看出了几分相似。 他心情不错，看向莫永，“莫叔，给钱。” 莫永点头，连忙上前给钱。 等两人上车后，莫永看向正在转着面人玩的陆杨，笑道：“少爷，我们是直接回去，还是去白府？” 陆杨抬头，看着莫永嘴角那抹欣慰的笑意，他笑了笑，“回去。” 莫永一愣，他看了一眼陆杨手里的面人，遗憾地出声让马夫往陆家走。 陆杨回到陆家时，陆大石几人正在厅堂里端着奶茶小口小口地喝。 陆杨先是回房换了身衣服，随后才往厅堂那里走。 他一走进去，厅堂里满是奶茶的香甜味，比起昨日，还多了股焦糖味。 他走过去跟几人打了招呼，坐下后便看向莫永，“莫叔，伙房那边还有多少？” 莫永盛了碗奶茶放到陆杨面前，闻言，他连忙回道：“回少爷，还有不少呢。” 第276章 你们少爷可真会吃 陆杨点头，他看向陆大石几人，“爹，大哥，你们还喝吗？” 陆柏摇头，“不喝了，我已经喝了三碗了。” 陆大石这是第二碗了，说来也怪，昨日的他喝不惯，今日的他倒是能接受。 不过这东西确实不能喝太多，于是他也摇了摇头，“你喝吧，不过也不要喝太多了，等晚些还得吃饭呢。” 陆杨点头应了声，他转头看向莫永，“剩下的，送到白府吧。” 想到房间里的面人，陆杨起身，让莫永稍等一下后，匆匆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陆杨又走了进来。 他把手上的面人递给莫永，“莫叔，你亲自走一趟，把这个也送过去。” 莫永一看，嘿嘿笑道：“好，少爷放心，我一定亲自送到白府。” 说着，莫永接过面人，跟陆杨几人打了个招呼，便连忙退了下去。 陆大石在一旁摸着胡子，一脸笑呵呵。 就连陆柏几人，看着陆杨的表情也是一脸的欣慰加满意。 陆柏笑道：“小弟长大了。” 陆松点头，“确实，还知道要给白小姐送些小玩意。” 陆榕放下碗，默默点头，看着陆杨的眼里透露着高兴。 陆杨顶着几人像看儿子长大了一样的眼神，淡定地端起碗一口一口地喝着奶茶，任由着几人打量。 几人打量了一会，见陆杨啥反应也没有，便也换了个话题。 陆榕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嘴里的奶茶味后，便开口说：“今日一早，我便让人去给汪家递了拜帖，只是一直没收到回音，我估计那人不想见我们。” 陆杨抬眸看过去，眼里有着沉思。 陆松摇头，“我觉得汪家应该是看不上我们陆家。” 不仅是觉得他们没那么多钱，估计还觉得他们根基不稳，找他们谈，还不如公开卖地。 陆大石虽然不懂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却也明白他们陆家刚靠着陆杨起了个头，现在什么都没有，别人信不过他们，他也能理解。 不过理解归理解，遇到这种事，陆大石心里也有些难受。 他看向陆杨几人，想了想，便说：“尽力就行了，若是不行，就不买这个了，再另外找找吧。” 陆柏看了眼陆松和陆榕，然后看向陆大石，点头道：“爹放心，我们会办好这事的，您不用担心。” 陆杨这会放下碗，看向陆大石，“爹，这事您不用操心，交给我和大哥他们就行了。” 说着，陆杨看向一旁的仆人，“把老爷送回房歇息。” 陆大石摆手，“把称呼换一换吧，如今杨子也上值了，以后就叫我老太爷吧。” 陆杨看了眼陆柏三人，随后点头，“行，听爹的。” 他看向仆人，“把老太爷送回房里。” 仆人连忙应是，上前把陆大石扶出去。 等陆大石走后，陆杨便看向陆榕，“三哥，你是以陆家的名义，还是以我的名义送的拜帖？” 陆榕一愣，“是用的陆家的名义，怎了？” 陆松疑惑地看向陆杨，皱眉道：“这不是一样吗？” 陆柏也有些愣住，他看向陆杨，希望陆杨能解释一下其中的区别。 陆杨喝了口茶水，才说：“不一样，若是以陆家的名义，那便是单单用的我的名义，可若是以我的名义，那便不单单是陆家的名义了，其中还包含着白家的名义。” 陆杨这么一说，陆柏三人顿时了然。 陆榕皱了皱眉，冷声道：“汪家难不成是想让我用白家的名义来买这个庄子？” 陆杨点头，“其实也没什么，左右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说着，陆杨看向陆松和陆榕两人，“二哥，三哥，你们明天以我的名义再去送一次拜帖，若还是不行，那便算了。” 陆松和陆榕互相看了一眼，随后点头。 “行，照你说的来。” 就在陆杨几兄弟商量事情时，莫永也把东西送到了白府。 白临刚从刑部回来，官服还未脱下，便听到有人通报，说陆家派人过来了。 白临也顾不上去换衣服，连忙让人把人带过来。 莫永是带着两个仆人过来的，两个仆人手上都抱着一个肚大口小的瓦罐。 而莫永，手上则是拿着一个面人。 三人跟随白家仆人来到厅堂，见到白尚书时，都有些慌。 好在莫永也不是第一次见到白临了，跟白临打完招呼后，便定下心来，说出此次过来的目的。 “白尚书，这是我家少爷让我送过来的，两个瓦罐里面是奶茶，而这个，则是少爷特意让人捏的面人。” 白临的视线从瓦罐上移到了莫永手上的面人。 他看了一眼。 由于莫永拿的面人是背对着白临的，这乍一看，白临只能看到是个绑着发带的男子。 他心里暗叹自己这个女婿是会哄人开心的，竟让人捏了个自己送过来，当真是...... 白临清咳一声，忙让人把其中一个瓦罐和面人拿去给白芊芊。 等婢女走后，他看向莫永，“这奶茶是你们少爷让人做的？” 莫永点头，“少爷说在书上看到的，便让人尝试着做了，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白临点头，他看向一旁的仆人，“盛碗奶茶给我尝尝。” “是。” 仆人连忙下去拿碗，然后给白临盛了一碗。 白临接过，低头看着碗里的褐色液体，他凑近仔细闻了闻后，便尝了一口。 液体像是不由他控制一样，径直往喉咙里滑。 白临喝了两口，随后把碗放到一旁，他看向莫永，摸着胡子笑道：“你们少爷可真会吃，酥油茶都让你们给弄出来了。” 他顿了顿，回味了一下刚尝到的味道后，又道：“不过确实是好喝，你等等吧，看看一会有没有什么话要你带回去。” 莫永顿时听出白临话里的意思，他连忙呵呵笑道：“好，多谢白尚书提醒。” 白临摆摆手，端起碗把碗里的奶茶喝完后，跟莫永说了一声，便抱着瓦罐去了后院。 这口味，夫人应该比他更喜欢。 这边，白芊芊看着碗里的奶茶，仔细闻了闻后，才小口地尝了一下。 她眼睛一亮，随后弯了起来。 桃香闻着房间里的香甜味，咽了咽口水后，才迫不及待地出声问道：“小姐，陆状元让人送过来的奶茶好不好喝呀？” 白芊芊舔了舔嘴唇，扬唇笑道：“甜，好喝，我喜欢。” 桃香顿时笑了出来，“我看小姐是非常喜欢才对。” 桃香指了指一旁的面人，示意白芊芊心里的欢喜恐怕不是一点两点。 白芊芊低头看着身旁的面人，眉眼一弯，顿时觉得碗里的奶茶更甜了。 第277章 反常降温 瓦罐里的奶茶有些多。 知道陆杨让人送了两个瓦罐过来后，白芊芊把剩下的奶茶分给了桃香她们，让她们也尝一尝这奶茶的滋味。 知道莫永还未走，白芊芊急忙花了些时间把快要完工的荷包绣完。 她摸着荷包上绣的杨字，又拿出纸来在上面写了几句话，折好放进荷包里，便让桃香用盒子装好，然后拿给莫永。 莫永拿到盒子后，一脸乐呵呵地出了白家。 陆杨跟陆柏几人聊了会，便让仆人把他之前买的面人送到孩子们手上。 家里的孩子们收到之后，高兴得不行，在院子里蹦跶了一会，笑声让刘晓几人都听到了。 今日是陆杨第一天上值，刘晓心里其实也是挺担心的。 知道陆杨几兄弟聊完事后，她便找陆杨聊了会。 这会两人正在厅堂里说着今日发生的事。 陆杨能说的不多，只能往自己身上说，说他今日可累坏了，天未亮就起来，还站了好久，差点肚子都要饿扁了。 这可把刘晓心疼坏了。 “一会我让人去跟伙房那边说一说，你以后吃些东西再出门，可别站着饿晕了。” 陆杨点头，“行，听娘的，以后多少也是得吃点。” 把刘晓哄走后，陆杨伸着懒腰，起身打算回房瘫会。 莫永带着木盒子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见陆杨正往房门那里走，他连忙走上去。 “少爷！” 陆杨抬眼看去，他的视线从莫永的身上移到了莫永手上捧着的木盒子。 他笑了下，走到房门前停了下来。 莫永连忙上前，把木盒子递给陆杨。 “少爷，这是白小姐说要给您的东西。” 陆杨点头，看向莫永，“莫叔辛苦了，快去歇会吧。” 莫永一脸高兴地“哎”了声，帮着陆杨把房门关上之后，才离开。 陆杨走到桌前坐下，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个湖蓝色打底的荷包，上面绣着一棵大树，旁边还有个杨字，边上则是一些花纹环绕，看起来不错。 他低头看了会，摸了摸那个杨字后，便把荷包打开。 里面果然有东西，怪不得鼓鼓的。 陆杨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温柔，他把信纸拿出来，然后把荷包放下。 信纸上的内容让陆杨愣了会神。 【曾恐君似天上月，泠泠却冷冷，缘是不知君心意，一朝了了方识君。】 陆杨盯着这几句话看了半天，直到仆人过来喊去厅堂吃饭，陆杨才默默地把信纸放回荷包里。 当晚，陆杨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硕大的月亮，挂在天上冷冷地看着地面上的人。 然后有人拿着箭，一把把他给射了下来。 这梦算不上好，导致陆杨被莫永喊醒时，还有些懵。 他眯着眼睛看着桌上的蜡烛，直到莫永帮着他把衣服整理好，他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卯初了吧？” 莫永点头，“少爷，要加快一些了，一会怕去晚了。” 说着，莫永连忙让人把热水拿过来给陆杨洗脸。 陆杨点头，也加快速度洗漱好，然后坐了下来。 桌上放着一盘糕点，一碗白粥，以及一些小菜和两个包子。 太早了，陆杨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可是不吃也不行。 他把白粥喝完，又填了两块糕点，便让人把东西拿下去了。 见陆杨起身，莫永连忙把一旁的篮子拿上，跟着陆杨出了门。 这会的街道上已经有些人声了。 陆杨闭着眼睛，听着车轮轱辘的声音，还有外面磕磕碰碰摆摊的声音，心情十分平静。 等人声慢慢消失，陆杨也知道快要到地方了。 他刚睁开眼睛，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 莫永拎着篮子率先下车，然后扶着陆杨下了车。 今日不用早朝，这会门前还有不少正往里走的官员。 天还没亮，陆杨也认不出来谁是谁，照常跟莫永说了一下让他过来接的时间后，陆杨拿着篮子就往里走。 他走得慢，好一会才到了翰林院。 进门前在门房那签到之后，他便跟昨日一样，坐在了那个角落里。 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便起身回应，没人跟他说话，他就自己慢慢看书，时不时撑着下巴睡一会。 光明正大的，时不时睁开眼睛看一会，也不知道看没看进去，神情倒是认真又严肃。 把周围几人都给唬住了，只道他是在想什么大问题。 马才英不知是不是想通了还是什么，今日一天都没来找他，陆杨倒是也乐得自在，不是看书，时不时歇息会，就是在写感想。 晃晃悠悠又是一天，陆杨散值后，便去了一趟书房。 白芊芊的信，他不打算直接回，他亲手画了一副画。 他甚少画画，却并不代表他不会画画。 他这人向来懒，画画又得废不少功夫。 所以能不画的时候，他通常都不太愿意去折腾。 这画算是他心血来潮画的，画得比较随心，也显得有些粗犷。 不过他看着倒是不错，把画装到盒子里后，陆杨便让莫永第二天送到白府去。 这天是上朝日，天上飘起了小雪，陆杨这次比第一次上朝时起得要稍晚一些，主要是天冷，他也有了上朝经验，所以不慌。 这会陆杨听着前面隐隐传来的声音，神情有些恍然。 “皇上，今年京城降温比去年还要低，各地也有上报反常降温的情况，请皇上命人去往各地巡查，以防万一。” 君颜不卑不亢的声音在周围响起。 赵烨自然明白君颜说这些话的意思，他看向底下众人，当即出声。 “六部尚书一会留下，与朕商讨。” “是。” ...... 陆杨回翰林院时，还在想着今日早朝一事。 他心里有些不好的想法。 南方竟也温度下降了吗？ 这可是天灾要出现的征兆啊。 想到这，陆杨摸鱼都摸得有些不尽心。 商州之前便有大雪，他上京赶考时京城也下了大雪，这会竟然也要下起大雪？ 陆杨抬头看着天上飘着的小雪，久久回不过神。 之后两天，小雪不断，一下便是一整天。 一早起来，地面上都会积着一层白雪。 虽然不厚，但也让人心惊。 这天，陆杨照常回了翰林院看书，正看得入神，便听到外面闹哄哄的，似乎是在讨论着什么。 不过一会，马才英从外面跑了进来，扯着陆杨就往外面走。 陆杨皱眉，“马检讨为何如此激动？” 马才英复杂地看着陆杨，他也没解释，只是停下了脚步，示意陆杨往前看。 陆杨抬眼看去，便见一位有些眼熟的人往他们这里走来。 这些天下着小雪，天色有些昏暗，陆杨却也认出了此人。 正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于喜。 第278章 能不能跟皇上提个人 见到于喜，陆杨是有些惊讶的。 他看了看周围。 也不知道翰林院里的众人是怎么得知于喜要过来的消息的，这会都已经跑了出来。 而侍读学士袁新知和侍讲学士杜成周几人已经围了上去。 “于公公今日怎地亲自过来了？”袁新知温和地笑道。 一旁的杜成周也说：“是啊，于公公过来，可是皇上有事要吩咐？” 于喜点头，脸上挂着笑，“今日过来，确实是有些事。” 他一边回着两人的话，一边眼神犀利地扫向前面那些人。 突然，他眼睛一亮，快走几步，来到了陆杨面前。 “陆修撰，皇上让你过去一趟。” 陆杨想到前两天早朝上发生的事，做好心理准备后，便点头拱手笑道：“好，有劳于公公走一趟了。” 于喜摇头，“陆修撰现在就跟我过去吧。” 陆杨点头，他看了眼马才英，随后与于喜一起往前走。 走到袁新知几人面前时，他还拱手打了个招呼。 等几人点头回应后，才与于喜出了翰林院。 身后传来若有若无的讨论声，陆杨垂眸，只当自己啥事都不知道。 两人沉默地往前走着。 于喜瞥了眼陆杨，暗道此人真是沉得下心来，竟然也不跟自己打听一下前去乾清宫的消息。 眼看着就要走进午门，于喜又看了眼身旁不语的陆杨，笑道：“陆修撰难道不担心吗？” 陆杨抬头，看向于喜，“嗯？于公公说这话是何意思？” 于喜笑了笑：“我见陆修撰这般镇定，便觉有些新鲜。” “新鲜？”陆杨不解地跟着重复了下，随后笑了起来。 “于公公难道不觉得我是因为害怕于公公，才不敢问的吗？” 于喜闻言，低低地笑了两下，随后说：“陆修撰真是有趣，我还未遇到过像陆修撰这样的人。” 陆杨摇头，他看向于喜，笑了下。 “于公公可以把我看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者无畏。” 于喜被陆杨的话逗笑了。 “没想到陆修撰是这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陆杨漫不经心地跟着问了一句。 于喜却没有再说，只是摇了摇头。 陆杨是个什么样的人，于喜其实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他与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样罢了。 想到前两日六位尚书争论的内容，于喜转头看了一眼陆杨，便就没有再做多余的举动，说多余的话。 陆杨见于喜变得安静沉稳，便识趣地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神情变得稳重沉着起来。 两人安静地来到了乾清宫门前。 让陆杨在外面稍等片刻后，于喜便推门走了进去。 不过一会，于喜便又走了出来，乾清宫宫门开了一扇。 “陆修撰，皇上宣见。” 陆杨点头，理了理衣服，便跟着于喜走了进去。 乾清宫里面还有几人，陆杨只在进来时瞥了一眼，随后便低着头跟着于喜走到皇上面前作揖。 “臣参见皇上。” 赵烨点头，抬了抬手臂，“陆爱卿不必多礼。” “谢皇上。” 说着，陆杨站直身子，头却没抬多少，看向地面没再说话。 赵烨看了眼陆杨，随后又看向一旁的白临等人。 刑部尚书白临站在一旁，神情平静，甚至眼神也没有什么变化，倒是让人看不出来心里所想。 礼部尚书君颜照样还是那副样子，看来看去也没见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吏部尚书陶文德看着地面，神情淡定，同样也让人看不出来心里在想些什么。 工部尚书薛涛向来脸上挂着淡笑，赵烨瞥了一眼，便把视线移向户部尚书周开诚与兵部尚书萧承安身上。 两人也是低头看向地面，表情半天不见变一变的。 赵烨心知自己这六位尚书的脾性，收回视线后，便看向陆杨。 “陆爱卿，朕有事想问你。” 陆杨连忙拱手，“皇上请说。” 赵烨见陆杨这副模样，语气放得平和了些，显得有些亲近。 “朕问你，若是朕让你去湖广巡查降雪，并解决后续一事，你可愿意？” 赵烨看着眼前这位新科状元，眼里有着一丝考量。 他本可以直接下令安排，却也派了于喜过去带人过来问一问。 为的，也不只是想看陆杨的态度，还有他自己内心深处，那一丝的疑惑和激动。 陆杨哪有别的选择，他低头拱手道：“臣愿意前往湖广，为皇上分忧。” 白临掀起眼皮看了眼陆杨，嘴巴动了下，却也没开口说话。 赵烨满意地点头，当即下令，命陆杨为钦差，奉命前往湖广查灾散赈。 ...... 陆杨是与白临等人一同出来的。 出来时天上还飘着小雪，天色阴沉沉的，看着不算是个好天气。 陆杨收回视线，没有再抬头看天。 白临轻叹口气，走到陆杨身边，道：“一起走吧。” 陆杨点头，与白临走到一起。 君颜在后面看着，直到身旁几人都离去之后，才抬步往前走。 这会，陆杨低头默默看路，以防路滑，不小心摔倒。 白临看了眼陆杨，直到出了太和门，他才开口。 “此次过去，你得小心。” 陆杨脚步一顿，抬头看向白临，见白临脸上有些沉重，他愣了下，问道：“岳父，此次难不成有什么隐情？” 白临点头，脸色有点难看。 “此次差事，我本不想让你参与的，但君尚书和周尚书他们说此事对你来说是个历练，若是你表现好，到时候也能容易些。” 闻言，陆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往前走了几步，他才愣愣地“哦”了声。 白临叹道：“事已至此，你到时候好好做事。” 陆杨点头，“我明白的，岳父你别担心。” 白临“嗯”了声，想到还有几个月便到了两人成亲的日子，他就眉头紧皱。 想了想，他又说：“散值之后来府里一趟，我与你说些事。” “好。”陆杨顿了顿，又说：“岳父，我能不能跟皇上提个人，我想带他一起。” 白临一愣，“是高敬平？” 陆杨摇头，高敬平还在家潇洒着呢，他现在也要不到人。 白临疑惑，“那是谁？” “马才英。”陆杨脱口而出。 见白临眼里有不解，他解释道：“此人我看着不错，若是岳父你不放心，那便罢了。” 白临看了眼陆杨，随后也没说答应不答应，只是道：“到时再说，还有几天准备，不急。” 第279章 好歹演了场戏 闻言，陆杨也没勉强，行也行，不行也行，他好像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两人没有聊多久，白临看起来很忙，跟陆杨说了一下散值记得过去后，便脚步匆忙地往刑部走。 陆杨看了一会白临的身影，直到白临拐了个弯不见了，他才抬步慢悠悠地往翰林院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叫走了，这对于翰林院的众人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过刺激。 陆杨作为一个刚入值没几天的新科状元，竟然直接跳过了所有正常顺序，一眼被皇上给看上了。 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心里明白是明白，吃味不吃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陆杨刚进翰林院，便听到一旁的角落有人在谈论自己。 他也没动，站那仔细听了听。 “唉，之言兄，我们可真替你感到不值，想当年你也是新科状元，怎么现在这新科状元，凭着一个老丈人就能走到咱们前头了呢？” “是啊，之言兄你也是当年的状元，凭什么那人就能让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过来请呢？我真是不服气。” 陆杨听得津津有味，两人说了这么久，也没见正主回应一句。 想必那正主也是明白这两人说是替他感到不值，其实真正想说的，也不过是自己觉得不服气罢了。 陆杨听了一会，觉得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怪没意思的，抬步就往前面走。 结果没走几步，一道浑厚低沉的笑声响起。 “瞧你们酸的，我这状元可是与陆修撰的状元不一样，人家那啊，可是祥兆，能不入皇上眼吗？” 江之言看得明白，但不可否认的是，陆杨能这么快被皇上看入眼，除了本身厉害之外，估计也少不得人家老丈人在皇上面前时不时地提起。 更不用说他那六元头衔，想也知道皇上不会放着此人在这翰林院里待几年。 听到江之言这么说，另外两人顿了顿，再说出来的话，也就弱了一些，带着几分心虚。 “哎，之言兄说得对，是我们多想了。” “确实，陆修撰与我们是不一样的。” 江之言笑了笑，“你们能明白就好，往后遇到陆修撰，你们可不能这么说。” 两人互相看了眼，笑道：“我们肯定不会说的，我们又不是傻。” 陆杨转头看了一眼那个离翰林院大门不远却也算不得近的角落。 暗道几人真是会选地方，旮旯地方不挑，非得挑个进门回屋工作必经路的角落说别人的事。 说是涉世未深，几人好歹也比他在翰林院待的时间长。 说是老谋深算，却也稚嫩了些。 陆杨瞥了眼几人的背影，加快速度往前走。 陆杨的脚步声远去之后，江之言转头看向陆杨之前站的地方。 他沉思着，过了会皱眉道：“你们觉得他会信？” 两人摇头。 其中一人说：“我看不好说。” 另一人也道：“确实不好说，听了这么久，也没见他过来说两句。” 难不成是他们说悄悄话的声音还不够大，说的话还不够狠？ 不过几人也是松了口气，好歹演了场戏让陆杨听到了江之言说的话。 有人拍了拍江之言的肩膀，“之言兄，你快过去吧，一会被人先下手了。” 江之言点头，与两人告辞后，便抬步往陆杨所在的地方走去。 陆杨刚进屋，便被众人围在了一起。 “陆修撰，皇上这是让你去做什么呀？” “是啊，这回可是于公公亲自过来，陆修撰肯定是入皇上眼了。” “哎，真好！” 陆杨听着这些人唠唠叨叨的，分明他不在场也能自个说个不停，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把他围住再说。 陆杨听了会，微微叹了口气，随后打断了这些人的话题。 “失礼了，我们可以坐下再说吗？” 众人一静，盯着陆杨愣了一会后，才突然反应过来。 “哎，陆修撰刚回来，想必也累了，快坐下歇息会。” “是啊，陆修撰快坐。” 众人让开一条路，还有人特意搬了张椅子放在陆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 陆杨看了眼众人，走过去坐下。 “一路走回来确实有些累了，你们聊，我歇息会，你们不用管我的。” 陆杨看着众人笑眯眯地说着话，语气温和，态度诚恳。 也不知谁那么识趣突然递了杯热茶过来，陆杨看过去，见不认识，笑着说了声谢谢便把茶碗接了过来。 周围又开始说起今天发生的事，陆杨一脸淡笑地看着，听着，其实心思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直到肩膀被人拍了几下，陆杨才回过神抬眼看去。 怕陆杨不认识自己，江之言连忙拱手道：“见过陆修撰，在下姓江，名之言。” 陆杨听到他那把声音便认出是谁了，他颇有些兴趣地看着江之言，放下茶杯，起身拱手。 “呀，原来是江修撰啊，久仰久仰。” 江之言笑道：“听说陆修撰此次得了差事？” 陆杨点头，让江之言也坐下后，才回道：“是得了个差事，江修撰这是想说什么？” 江之言看了眼正竖起耳朵偷听的众人，想了想，他摇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陆修撰我们出去走走？” “不了，外面正下着小雪呢，出去要被落一身雪了。”陆杨淡笑着拒绝了。 陆杨不出去，江之言也没法强迫让陆杨出去。 他看着陆杨，一言不发地看着。 陆杨低头喝茶，也没理江之言。 屋子里的人很多，加上外面下雪，众人也少出去走动，都窝在一个屋子里，江之言始终没找到机会跟陆杨单独说话。 他本想散值后找陆杨聊聊的，没想到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陆杨已经拎着篮子走在了前头。 他在后面，隔着十几个赶着散值的人，也不好上前去追陆杨，只好收起了心思，叹了口气。 明年二月他便要考绩了，本还想着趁此机会谋个差事做做，没想到倒是白折腾了。 他有些遗憾地看了眼陆杨，想了想，还是打算明天再试试。 陆杨这回排的前面，很快就出来了。 他快速走到大靖门，气也顾不得喘一下，连忙让马夫往白府赶。 第280章 临别 马夫应了声，等两人坐好后，马车便动了。 莫永这会从怀里掏出一包糕点递给陆杨，“少爷，老夫人让人做的，还有点热乎，您快吃两块填填肚子。” 陆杨点头，接过来吃了几块。 白临回来得晚了些，陆杨到白府后，在厅堂里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白临才脚步匆忙地从外面走进来。 陆杨连忙起身打招呼。 白临摆手，让陆杨坐下说话。 他接过仆人递过来的茶碗，喝了两口，才开口。 “那边情况可能有些复杂，你到时候自己注意些，别被人带坑里了。” “岳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陆杨顿了顿，又问：“难不成皇上不只是想让我去查灾散赈？” 白临让厅堂里的仆人婢女都下去。 等人走后，才说：“之前湖广那边发生过灾旱，皇上让户部批了几次赈灾银过去，可当年饿殍遍地，特地派过去的几位官员也是陆续感染瘟疫而死，后来派了礼部员外郎穆鸿光巡抚湖广，慢慢才稳了下来。” 听到这，陆杨眉头便皱了起来。 白临看了眼陆杨，继续说：“穆鸿光上报的奏折中，说大冶、咸宁等地已大雪数日，恐有不妥，申请赈灾银先行安置百姓，皇上已经让户部去准备了。” 陆杨点头，有些了然，“皇上想让我暗中调查之前的事，或者说是想让我趁机看着这笔赈灾银？” 白临摸着胡子，脸色微沉，语气严肃。 “这一趟恐怕会有些危险，所以我不想让你过去，只是......皇上似乎有其他考量。” 不管君尚书他们怎么说，最终做决定的还是皇上。 朝廷中那么多官员，陆杨才上值几日，估计翰林院还没弄明白，就被下达如此任务，白临不止担心，还有些忧虑。 他看向陆杨，有很多话要说，可最后也只是化为了一句“千万要小心行事。” 怕陆杨第一次做事没有经验，白临特意把他留下来吃晚饭，跟他说了些要注意的事情。 手段不管好坏，能达到所想达到的目的便是好手段。 有时候装愚有用，有时候强硬有用，让陆杨自己分辨。 白临像是要把自己的就职经验都塞给陆杨一样，一直说到了酉时三刻，才把陆杨放回去。 陆杨回到家时，陆大石几人还在厅堂里点着蜡烛说话。 庭院里留着灯笼，陆杨看了眼厅堂里的火光，也顾不得去换衣服，直接往厅堂那里走。 他还未走进去，便听到了刘晓的声音。 “杨子怎地还不回来？” 陆大石摸着胡子没说话。 陆柏连忙安慰刘晓，“莫叔不是回来说了杨子在白家那边吗？说不准已经回来了。” 陆杨听到这话，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说：“娘您别担心，我回来了。” 刘晓起身走到陆杨面前，打量了一下后，便问陆杨吃了没有。 “娘，我吃了回来的，别担心。” 说着，陆杨便让人去给他弄杯热水过来，然后走到陆柏对面坐下。 他看了看厅堂里的人，除了几位嫂嫂和孩子们不在，其余人都在这了。 想着今日发生的事，陆杨看向陆大石和刘晓，笑得有些松快。 “爹，娘，你们儿子出息了，才上值几天，皇上就安排了事情做。” 陆大石刚一听，还乐着不停地摸胡子。 等过了会，他才反应过来，“什么事啊？不会有危险吧？” 刘晓几人一听，连忙看向陆杨。 陆杨顶着几人的眼神，无所谓地笑了笑。 “哪能啊，我才多大呀，事越危险，就意味着越重要，皇上看我这年纪，肯定也不敢把危险事交给我啊。” 陆大石几人一听，神情也放松了些，显然把陆杨说的话听进去了。 陆柏问：“那具体是什么事？” 陆杨摇头，“不能说，我说这个，也只是想让你们别担心，我估计这两天便要收拾行李出一趟门。” 刘晓皱眉道：“出门？远不远啊？” 陆杨想了一下，认真回道：“不算远，没有家远。” 闻言，刘晓瞪了眼陆杨，“哪呢？” 陆杨低声道：“湖广。” “哪？”有些小声，刘晓没听清。 “湖广！”陆杨加重了几分语气。 “这哪不远了？”刘晓皱眉。 若说以前，刘晓可能不知道湖广具体在哪里，可她上京时是听过陆杨说湖广在哪个方位的，所以一听，就知道陆杨在骗她。 陆杨见刘晓愁眉苦脸的，连忙说：“娘，我没说不远，我只是说没家里远，这样一比，确实是近了。” 刘晓抿着嘴不说话。 还说没有危险，都要出这么远的门了，现在还下着雪，路上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 想着想着，刘晓的脸色也有些白了。 陆大石看向陆杨，“什么时候去呢？” 陆杨既然走了这条路，陆大石心里早有准备。 虽然担心，却也不会说什么。 陆杨嘿嘿笑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我还没定呢，不过会尽快过去。” 他也怕路上下大雪，能早还是得早点去。 看着陆杨那副欢快模样，陆大石几人虽然担心，却也松了口气。 想来也没有那么危险。 刘晓这会也缓过来了，她看着陆杨，“那娘明天先给你把行李准备准备，省得到时慌乱。” 陆杨点头，“多谢娘，娘真好。” 陆柏摇头，看着自家小弟一副没长大的样子，嘱咐了两句。 “到时路上慢点走，这下雪天，路上滑，可别赶急了。” “大哥放心，我到时让他们注意。”这事陆杨也有考虑。 一旁的陆松叹道：“要去多久啊，年底能回来吗？” 陆杨看了眼陆松，又悄悄瞟了眼刘晓，见刘晓正看着他，他连忙应道：“这，不好说，路上可能要花些时日。” 陆松几人闻言，顿时就知道陆杨估计年底是回不来了。 这时，陆榕说：“杨子，京郊那边的事已经处理好了，你别担心。” 之前几日陆榕和陆松经常往外面跑，回来也是带着一身的酒味，陆杨一闻就知道两人在外面应酬和奔波。 所以听到陆榕这样说，陆杨也没有意外，他笑道：“哎，二哥、三哥辛苦了。” 说着，陆杨看向陆柏三人，“大哥，爹娘和家里就交给你们了。” 陆柏三人微微皱了皱眉，随后由着陆柏说：“说什么话呢，好好在那边把事办好，早点回来。” 陆杨笑了笑，“会的，办好事就回，你们别担心。” 第281章 陆杨没来 天色已晚，陆杨也没跟陆大石几人说太久，让人把陆大石和刘晓几人送回房后，陆杨坐在厅堂里没动。 他看着一旁架子上的蜡烛，晃动的烛火在他略微淡漠的脸上跳动，明明暗暗的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仆人端来的热水变得冰冷，不知过了多久，陆杨端起水杯，仰头把水喝完，才起身回房。 翌日一早，陆杨去翰林院办理了相关手续，之后便不会再去翰林院上值。 这会他正在家里收拾东西，莫永便过来通报，说白家派人过来了。 陆杨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带着莫永往前厅走。 他边走边问：“是谁派来的？” 莫永连忙回：“是白尚书。” “嗯。”陆杨点头应了声，没有再问。 来人是白家管家，见到陆杨时，他连忙恭敬地行礼。 陆杨摆摆手，笑道：“白管家坐下说吧。” 白管家笑了笑，把信封递给陆杨后，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陆杨低头拆信。 厅堂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纸张摩擦和晃动的声音。 信里的内容简洁，一是说相关事宜已准备好，陆杨随时可以出发。 二便是说马才英的事。 白临特地让人去调查了一下马才英，确认没问题，才跟皇上说了一下。 陆杨出去需要人手，自是可以自己挑选信得过的人帮忙，皇上自然不会拒绝。 除此之外，与陆杨一同前去的，还有另外两名官员。 都是皇上指名的，能不能信，让陆杨自己决定。 陆杨看完，便把信收了起来。 他低头沉思片刻，随后抬眼看向白管家，笑道：“让白管家久等了。” 白管家摇头，“老爷说让姑爷小心，出门在外，一定要带上自己信得过的人。” 陆杨笑了笑，让白管家回去之后跟白临道谢，又让莫永备了些前阵子莫严派人送过来的花酒让白管家带回去后，便着手准备明日出门之事。 白临的消息比皇上的旨意来得更早一些，就在陆杨在府里琢磨该带谁一起出门时，皇上的口谕也到了翰林院。 直到太监离开，马才英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没想到，没想到惊喜来得这般快。 他脑子空白，看着身旁围着他恭喜的众人，眼睛发直。 他知道，此事陆杨肯定插手了。 马才英知道，翰林院里的众人也能想到。 江之言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马才英，眉头紧皱。 他今天根本没看到陆杨，不然，说不准他还能再争取一下。 只是现在，可能已经晚了。 听着周围恭维马才英，跟马才英道喜的声音，江之言沉默片刻，随后也上前笑着道喜。 “恭喜马检讨......” ...... 马才英散值回家，便收到陆杨派人过来通知明日启程的讯息。 时间很紧，马才英把人送走后，便让人快去准备行李。 这天晚上，马才英也在跟家里人道别。 陆杨好不容易把陆大石几人哄走，便坐在椅子上愣了会神。 随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拆开又看了一遍，上面是个地址，是个离城门不远的酒楼名字。 他低头默默看着，然后起身回房。 此次出行，还有卫队护行，陆杨等人见过皇上，听完皇上的嘱咐后，便奉敕前往湖广。 这天巳时，天上飘着白雪，一辆辆马车缓缓往城门的方向驶去，身后还有一排排卫队跟着。 白芊芊站在酒楼二楼窗前，看着前面那一辆辆马车发愣，直到马车后面的卫队不见之后，眼里才流露出一抹失落和遗憾。 陆杨没来......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画卷，愣了会神，才坐下把画卷打开。 画里是个俊俏的少年，露着半脸，正做出拉弓的姿势，而弓箭所指的方向，是天上的明月。 她当时看到这幅画时，有些没看懂，直到桃香提醒，说这画里人的眼睛跟她的很像，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那一晚，她躺在床上，抱着这画激动得一宿没睡。 想到那时的心情，白芊芊伸手失神地摸了摸那个清冷淡漠的明月，神情带着一丝隐藏不住的哀伤。 桃香默默把窗户关上，以防冷风吹进来。 她站在白芊芊身旁，看着白芊芊沮丧的身影没说话。 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嘶鸣一声，又消失不见。 桃香心想，姑爷可真是心狠，这也不来见小姐一面。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门外被人敲响三次，都没能把两人拉扯回来。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白芊芊惊得立马起身，画卷滑落在地，她也顾不上，匆匆跑去开了门。 看着门外的人，白芊芊眼睛都红了。 “你，你不是走了吗？” 陆杨垂眸看着，笑：“嗯，又跑回来了。” 白芊芊没忍住，手扣了扣门框又倏尔松开，一把抱住了陆杨。 陆杨愣了愣，往后瞥了眼，伸手揽着白芊芊的腰就往里走，顺便把门关上。 桃香看了眼两人，红着脸捡起画卷，低头出去在门外守着。 陆杨拍了拍白芊芊的背，笑道：“我一会就得赶过去了，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白芊芊这会反应过来，涨红着脸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放开手说话，还是继续抱着。 陆杨身上有股幽然冷香，得靠近才能闻得到。 白芊芊脑子有点懵，细细闻了一下，也没想出是什么味道。 她愣道：“这是什么香？” “嗯？”陆杨没想到白芊芊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他身上是什么香味。 他抬起手仔细闻了闻，随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有香味吗？” 他没闻到。 想了想，他说：“可能是莫婶弄的熏香，味道淡了，我也没闻出来是什么味道。” “嗯。”白芊芊不好意思地应了声，松开手后退一步抬头看向陆杨。 每一次看这张脸，白芊芊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这一次离得太近了，近到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白芊芊不敢与陆杨对视太久，她低下头，微颤着声音说：“我，我去庙里给你求了个符。” 第282章 我需要马检讨来做这个钦差 白芊芊从怀里拿出护身符，随后拉起陆杨的手，把护身符放到了陆杨手心里。 “你带着，我，我也安心点。” 说完这句话，白芊芊觉得今日好像也不是很冷，不然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热呢？ 陆杨低头看着手心里的护身符，慢慢收紧了手，他抬眸看向白芊芊的眼睛，笑了笑，说：“谢谢，我很高兴。” 白芊芊即使羞怯，也没有移开眼神，“你高兴就好，路上要小心。” 本来还想让陆杨到了之后给她写封平安信的，想了想，白芊芊没开口，只是让陆杨到时要注意身体，注意保暖。 陆杨听着白芊芊的话，时不时地应一句。 直到感觉差不多了，他才出声。 “我得走了。” 白芊芊有很多话还未说完，只是在陆杨出声的那一刻，她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伸手紧紧抓着陆杨腰侧的衣服，盯着陆杨看了好一会，才道：“你要保护好自己。” 陆杨伸手把白芊芊的手拉下来，也没松开。 他笑道：“放心，我会的。” 知道陆杨要走了，白芊芊深吸一口气，陡然把陆杨紧紧抱住。 她什么也没说，可却处处透露着不舍。 陆杨任由着她抱，过了会，他才把白芊芊推开。 他抓起白芊芊的手捏了捏，“等我回来。” 白芊芊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杨，声音有些紧，“好！” 陆杨笑了笑，忽而低头，白芊芊愣了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陆杨身子一顿，还是凑到了白芊芊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让白芊芊面红耳赤的话。 他伸手轻弹了下白芊芊的额头，低低地笑了出来。 “我走了。” 直到陆杨离开，房门开了又关，白芊芊才反应过来，跑到一旁把窗户打开。 陆杨翻身上马，抬头看了眼上面，冲着白芊芊摆了摆手，转身骑马离开。 白芊芊看着，直到陆杨的身影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桃香走过来，往外面看了眼，随后把窗户关上。 她看着有些愣神，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的白芊芊，担心地问道：“小姐，您还好吧？” 白芊芊摇头，想到陆杨的话，她抿唇控制不住地无声笑了起来。 满面春风，桃花眼潋滟。 “桃香，他说让我等他回来。” 桃香有些愣，“啊？” 她挠了挠脸，不解地嘀咕道：“小姐，您说就说，为什么要害羞？” 这话有啥问题吗？ 桃香想不出来。 白芊芊笑着摇头，她拿过桃香手里的画卷，低头看着，温柔又眷念。 她会听话的，会好好等他回来娶她。 车马并没有等陆杨，这也是陆杨的吩咐。 不过前面的队伍走得不快，陆杨加快速度赶过去，不一会便追上了。 他微微喘着气进了马车，马车不过停了一会，便又晃动着往前走去。 莫永笑道：“少爷心情看着很好。” 陆杨点头，淡淡地笑了笑，“还不错。” 莫永看着，欣慰地笑了起来。 ...... 下雪天赶路并不容易，陆杨下了命令，必须快点赶到湖广。 这边过去晚一天，湖广那边的情况说不定就会更严重几分。 只是刚开始几天，天上飘着小雪，路上积雪不多，赶起路来也还算快。 后面雪越来越大，现在往外看去都是白茫茫一片，赶起路来越发地难了。 这会陆杨等人正在歇息，顺便吃些东西，稍作整顿。 莫永端着一碗刚烧开的水过来，“少爷，快喝两口，一会要冷了。” “好。”陆杨收回视线，接过碗几口便把水喝完了。 他把碗递给莫永，又抬头看了眼天上，伸手接着飘下来的雪花，他低头看了会，说：“莫叔，好像雪变得更大了。” 闻言，莫永抬起头，看了一会后，皱眉道：“好像是的。” 他低头看向陆杨，想了想，小声问道：“少爷，还要继续赶路吗？” 现在已经是申时四刻，天色有些暗，赶路的话，估计也赶不了多远。 陆杨心里明白，可是他担心那边，他们现在赶了一个多月的路了，正常的话，早就到了。 只是现在的话...... 想了想，陆杨神情坚定，“赶！” 有着陆杨的话，大家休息了一会，便开始整顿，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不一会，车马再次往前走。 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骑马尚且还能走，马车的话，已经行走得非常困难了。 陆杨撩起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沉思片刻，让人停车找地方过夜。 这里离驿站还有好长一段路，现在只能在野外凑合凑合了。 好在在外过夜的情况也不少，众人听见陆杨的吩咐，当即便忙活起来。 架火堆的架火堆，找柴火的找柴火，弄吃的弄吃的，有条不紊。 这会陆杨坐在临时架起的帐篷里，看着身旁几人，出声询问。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想离开队伍骑马先行，你们有人一起吗？” 几人互相看了眼。 礼部员外郎余高汇皱眉道：“陆钦差不可，现在外面下着大雪，道路积雪厚重，您若是脱离队伍，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户部员外郎郭永常也说：“是啊，此事万万不可，这眼看就要到湖广交界了，陆钦差别急。” 马才英看着陆杨没说话，陆杨说走他就跟着，这没什么好说的。 一旁的护卫队长吕景山不同意。 “陆钦差，明日我们加快点，很快就能到了，您别担心，我一会就跟他们说一声，明日加快脚步。” 陆杨知道他们的担心，只是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看着几人，摇头道：“此事我心里有数。” 他也没再问之前的问题，而是直接吩咐。 “吕护卫，你一会安排几人，明日与我一同先行。” 吕景山一愣，忙说：“陆钦差！” 陆杨摆手，让吕景山不要再说了。 吕景山皱着眉，只好应下了陆杨的吩咐。 陆杨看了看几人，这些天里，他也算把皇上安排的两人看清了。 用还是能用的...... 陆杨看向马才英，“马检讨，一会你留下，我跟你说些事。” 马才英点头，“好！” 郭永常和余高汇互相看了眼，也没说什么。 陆杨看着，笑道：“只是想跟马检讨聊一些细节而已，郭员外和余员外莫要多想。” 郭永常和余高汇连忙摇头。 “我们没有多想，陆钦差放心，我们都听您安排。” 陆杨笑了笑，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我需要马检讨来做这个钦差。” 陆杨话还没有说完，马才英几人就愣住了。 第283章 保持警惕 郭永常看看马才英，又看了看陆杨，“陆钦差此话何意？” 余高汇三人也看向陆杨，尤其是马才英，心里很慌。 陆杨看着几人，继续往下说：“湖广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这样，明日吕护卫派几人作为探子，先行前去打听，若有异常，你们几人商量决定。” 马才英愣道：“陆钦差您呢？” 陆杨看了眼马才英，说：“我明日带另外几人，先暗中过去看看湖广那边的情况如何。” 他顿了顿，看着几人沉声道：“你们照我说的来，我这么做，自是有我的考虑。” 说着，陆杨看向吕景山、余高汇和郭永常。 “从今天起，你们要习惯，把马才英当成是我。” 帐篷里很安静，外面呼啸的雪风仿佛在耳边响起。 马才英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同时起身，拱手应道：“是！” 等郭永常几人走后，陆杨看向马才英，先前严肃冷峻的脸变得温和起来。 他看着马才英嘴边那一小撮胡子，笑道：“马检讨，你这胡子得刮掉了。” 马才英一听，有些不舍地摸了摸自己好不容易留长的胡子。 他看着陆杨那张无须俊脸，默默点头，“我一会回去就让人刮掉。” 陆杨点头，拿过一旁一直温着的茶壶给马才英倒了杯热水。 等马才英接过之后，他又给自己倒了杯。 热气顺着杯身蔓延到陆杨微凉的指尖，他看着马才英有些紧张的神色，温声道：“马检讨是在担心扮不好我？” 马才英点头，迟疑地问道：“若是他们问我一些关于陆钦差的事，我该怎么回答？” 陆杨短促地笑了下，“这马检讨不必担心，我一般不在外人面前说我的私事，他们若是问，你微笑就行。” 陆杨顿了顿，又说：“听不懂的，不想回答的，你就笑，他们自然不会再继续往下问了。” 马才英看着陆杨挂在嘴边的那一抹淡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旁边的火堆传来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陆杨捡起身旁的木柴扔了根进去。 原本规规矩矩烧着的火被突如其来的木柴惊扰，晃动变小了会后，拼命把木柴缠绕吞噬。 陆杨看着，淡笑道：“马检讨，你知道这一趟会有危险吗？” 马才英沉默，视线从火堆里移到陆杨身上。 他眼神微沉，“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不过我不后悔。” “是吗？”陆杨语气有些飘忽。 “那是你不知道你假扮成我，遇到的危险会更大。” 马才英一笑，说：“我知道，不过我知道陆钦差要去做的事，肯定更危险。” 闻言，陆杨抬头看向马才英，两人对视着，过了会，陆杨笑了起来。 “马检讨，你要保护好自己，若是有什么事，直接跟他们说你不是我就好。” 马才英没说话。 陆杨把茶杯里的水喝完，又给自己倒了杯。 他微微带着些笑，说：“我希望这一趟能平平安安的，能顺顺利利的，你明白吗？” 马才英定定地看着陆杨，随后点头，“我知道了，陆钦差千万要小心。” ...... 翌日，天色沉沉，已到了巳初，太阳还是不见要出来的意思。 陆杨跟着队伍走了一段路，眼看也差不多了，便让人停车。 莫永看着即将起身要下车的陆杨，语气急切。 “少爷，您就让我跟着您吧！” 陆杨摇头，“莫叔，你跟在马检讨身边，昨晚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 他目光如炬地看着莫永，“莫叔，马才英那边需要你，你不要让我失望。” “少爷！”莫永心里着急，可看着陆杨不容置喙的眼神，他紧皱着眉头，没有再说话。 陆杨拍了拍莫永的肩膀，叹道：“莫叔，你把这份心放到马检讨身上，以后他就是你家少爷了，你要记得。” 莫永垂首，低低地“嗯”了声，随后起身下车。 陆杨下车时，马才英几人已经等在车子旁边了。 陆杨看着马才英光洁的下巴，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吕景山身旁的几人。 都是精瘦沉着的护卫，面容普通，扔街上都没人会注意的那种。 吕景山是会安排的，陆杨更加满意了。 他看着几人，吩咐道：“若是有事，我会让人联系你们的。” 马才英几人点头，让陆杨放心，他们这边定会好好办事。 该说的昨晚都说了，陆杨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看向吕景山，“吕护卫，辛苦了。” 说着，陆杨看向那几人，“走，上马！” 几人身上穿的都是普通平民衣服，陆杨身上那套是常服，质量要好一些，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身份不算差。 陆杨打算到时以一个商人身份进城，衣着上就不能太差了。 等他上马，见吕景山也跟着上马时，陆杨愣了。 “吕护卫，你这是？” 吕景山点头，“我要跟着你，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陆，少爷你别担心。” 陆杨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一旁的马才英几人就急忙说：“陆钦差，让吕护卫跟着你吧！这样我们也能更放心些。” 陆杨看着几人，又看了眼已经脱去外衣，露出里面一整套普通衣服的吕景山。 他弯腰接过莫永递过来的包裹，点头，“行，那吕护卫跟着我，你们到时候小心点。” 马才英几人终于松了口气，“陆钦差慢走，路上小心！” 陆杨点头，带着吕景山几人就往前面走。 马才英看着前面慢慢远去的几人，叹道：“余员外，郭员外，我们上车吧。” 余高汇和郭永常对视一眼，对着马才英拱手道：“是，陆钦差。” ...... 大雪肆虐，又时不时地夹带着冷风，陆杨几人骑马走得也并不顺。 陆杨头上戴着风帽，脖子上围着一块布，大半张脸都被布料包裹住。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随后看向身旁的吕景山。 “吕兄，我们再加快点。” 吕景山点头，转身又去吩咐其他人。 不过因着雪天地滑，说快也快不到哪里去，但总归也是比马才英他们走得快些。 半个月后，陆杨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城门皱眉。 城门前放着几排显眼的木制拒马，周围还有不少官兵把守。 而城门前面不远处，则是坐着或躺着不少难民。 陆杨看不太清，但抵不过难民数量太多，乌泱泱的一大群人，看着特别让人心惊。 陆杨看了会，沉着一张脸，手一挥，让人随时保持警惕，准备进城。 第284章 你这样，你们大老爷知道吗 他们这一路也并不是没有遇到过挫折。 离开队伍不过两天，天上就下起了雨夹雪，几人不得不停下来找地方留宿。 雨一停，几人很快又出发，道路有些滑，陆杨几人都有摔倒过。 好在几人身姿矫健，摔下来的时候反应及时，躲过了马蹄，摔在了雪地里。 积雪替他们缓解了一些痛感，都是爬起来拍干净身上的积雪便继续赶路。 其中有一人摔得厉害，陆杨直接派人带去驿站里让人等马才英他们过来，若是还未恢复，就在驿站里养伤，若是好了，就跟马才英他们一起过来。 赶路的这些天里，陆杨的话越来越少，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冷峻。 这会几人牵着马慢慢靠近城门，越靠近城门，也就意味着他们越来越接近难民们。 陆杨看着周围这些骨瘦如柴，神情麻木，衣衫褴褛的百姓们，精神绷得很紧。 他们现在手里牵着马，衣衫整齐，在众人眼里，他们就是冒着金光的有钱人。 特别是这几匹马，可都是粮食。 吕景山几人这会已经把刀拔出来了。 几人下颌线紧绷，眼睛四处打量，只要有人稍微靠近一些，便挥动大刀，示意这些人再上来可就要动手了。 陆杨被几人护在中间，透过缝隙，他看着那些缓缓站起来，眼神变得凶狠的难民们，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在这一刻，他的五感变得敏感锐利。 周围人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传入他的耳中。 他看了眼吕景山，脸色十分难看。 来晚了...... 吕景山一直关注着陆杨，陆杨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都捕捉在眼里。 陆杨看了看周围越来越近的难民们，果断下了个指令。 “弃！” 吕景山几人一听，迅速把缰绳放开。 马儿也意识到自己的危险，躁动着马蹄不停地喷着粗气。 陆杨几人趁机快速往城门那里走！ 马儿终于是被越来越逼近的难民们惊动，嘶鸣一声，开始往四面八方跑去。 吕景山扯着陆杨的手腕大步往前走，陆杨脚步不停，回头看着那些疯狂的百姓们。 “快！快把它们抓住！别让它们跑了！！” “别踩我！啊！” “爹！你在哪啊！” 哭声、尖叫声和大笑声混杂，在这一片地方响彻。 马儿挣扎，踢到了不少人，可最终还是被几人给拖住了四肢，按压在地，嘶鸣不已。 陆杨眼神沉沉地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切。 他转头看着正站在城门前一动不动，甚至还在看热闹的官兵们，心里又沉了几分。 他缓缓低下头，跟着吕景山几人往前走。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被雪风吹来，冰冷得让人忍不住作呕。 陆杨忍着那股难受，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始终难忘。 大马身上趴伏着不少人，他们激动，兴奋，疯狂，血腥味越来越重。 陆杨猛地转过眼，冷着脸跟吕景山几人走到了拒马前面。 原本拒马前还有不少人哄闹着要进城，这会就只有陆杨几人了，他们刚刚都跑过去哄抢了。 吕景山看着前面那个明显带头的官兵，喊道：“我们要进城！” 那人扬了扬下巴，嗤笑道：“他们都不能进，你们凭什么能进？” 吕景山沉声道：“我们进城有事！” “啧！他们进城也有事，谁进城没有事？不放就是不放，少来烦我！” 说着，那人竟招手唤来十几人，打算把陆杨几人赶走。 陆杨冷声道：“放我们进城，我们给钱。” “钱？”那人上下打量着陆杨几人，尤其是陆杨。 片刻后，他摆摆手，让那些人不要动手。 随后，他看着陆杨笑了笑，“行，你们有八人，一人十两银子，验过就能进城。” 陆杨看着那人，说：“不用验，我们的路引丢了。” 那人哼道：“那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大老爷说了没有路引不让进！” 闻言，陆杨转头指着身后那群人，皱眉道：“他们都没有路引？” 那人看着，不说话。 陆杨也没指望能听到此人的回答，他说：“这位官爷，您说，要多少才能放我们进去？” 那人瞥了眼陆杨后面，见已经有不少人正看向这边，并且已经有人抬步往这里走来，他连忙伸出三根手指。 陆杨回头看了眼，随后看向那人，点头：“行，你先放我们过拒马，我再给你。” 那人又不傻，直接挥手让人去陆杨几人后面把要凑上来的难民们隔开，并不答应陆杨的要求。 “先给钱。” 情况紧急，陆杨同意了，他看向吕景山。 吕景山身上放着一部分钱，陆杨身上的更多，只是这会他没有从自己身上拿，而是选择让吕景山来拿。 吕景山当即从怀里掏出三百两银票，然后递给那人。 那人拿过看了看，把银票收好后，便让人把吕景山几人身上的兵器拿走。 陆杨皱眉，“他们是我请来保护我的，你不能拿走兵器。” 那人冷冷笑了下，“规定如此，要进就要拿走，不进拉倒。” 反正钱是没得退的。 陆杨看着那人贪得无厌的嘴脸，让另一人把身上的二百两银票拿出来。 陆杨接过银票，看向那人。 “放我们进去吧，现在这么乱，没有的话我不放心。” 那人看了眼陆杨递过来的银票，嘿嘿笑道：“行，给你留两把。” 陆杨眼神一冷，牙关紧咬着，过了会才点头。 “行，也好，反正我身上也没钱了。” 那人看了看陆杨，又看了看吕景山几人，沉思了会，才停止了索要，给陆杨几人留了两把兵器，就把人放了进去。 就在陆杨几人通过拒马，往那微微开了一条缝的城门走去时，那人突然又反悔了。 “等等。” 话音一落，顿时便有人挡在了陆杨几人面前，不让陆杨几人再继续往前走。 动作间配合得十分完美。 熟稔得让陆杨几人心里顿时一沉。 那人走到陆杨面前，叹道：“哎，我忘了一件事，进城得搜身，以防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进去了。” 他的视线在陆杨几人背上的行李包绕过。 陆杨瞥了眼那人，“你是不相信我没钱了？” 那人挑了挑眉，“这话我可没说，正常行事而已。” 说着，他随意地指了指几人，“你们给我好好搜一搜几人。” 陆杨微微皱眉，“你这样，你们大老爷知道吗？” 第285章 怎么会这么贵 那人哈哈大笑两声，觉得陆杨这话实在是好笑，他白眼一翻，讥笑道：“我们大老爷知不知道，关你什么事？” 说着，他看了一眼正围着陆杨几人的手下们，破口大骂：“愣着干嘛！给我搜！要是放了什么危险的东西进去，你们承担得起吗！？” 话音未落，陆杨背上的包裹便被人抢了过去。 吕景山几人还在反抗，眼看着拳头就要上手了，陆杨笑了下，说：“给他们搜。” 吕景山几人一听，顿时没了反抗，任由着他们把包裹拿走。 包裹里除了衣服，还有一些干粮。 这些人检查行李的手段实在是熟练，干粮被单独收了起来。 陆杨垂眸看着被扔得一地的衣服，眼底深处的那丝幽幽冷光被眼皮遮挡着，他张开双手，任凭官兵上手搜身。 怀里的二百两银票被搜走，陆杨只是掀起眼皮看了眼，便看向地面没说话。 那人接过手下递交上来的银票和碎银，仔细数了数，越数越开心。 “哟，这不是还有吗，当真还是骗我呢？” 陆杨扯了扯嘴角，“唉，官爷给我留点吧，我是过来投靠我舅的，若是没点钱，我怕他不收留我。” 那人闻言，“啧”了声，骂道：“你这什么亲戚，你过来投靠还得给他钱，这亲戚不要也罢。” 他把那四百两银票收起来，然后把其中几两碎银让人还给陆杨。 “行了，你们走吧，我也好人做到底，这点钱就不收你们的。” 吕景山几人这会已经沉默地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打包好安静地站在陆杨身旁。 陆杨瞥了眼被收走的两把刀，低头看着手心里躺着的那几两碎银，笑了笑，“哎，官爷真好，还给我留几两呢。” “哈哈哈，你这人真是有意思。”那人眉开眼笑地看着陆杨，把手上的银票收进怀里后，他看了眼前面。 “把门开开，让人进去。” 城门比之前又开了一些，足够两人并排走进去。 陆杨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回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多谢官爷放过，不知官爷尊姓大名？” 那人摸了摸怀里的钱，挑眉冷笑：“怎么，要来找我报仇？” 陆杨摇头，“我知道进城意味着什么，这些钱没了就没了，命留着总也是个奔头。” 那人看着陆杨似笑非笑。 陆杨也笑，他看着那人的眼睛，拱手道：“官爷不说就不说吧，我们走了。” 言罢，陆杨转身往前走。 几人刚往前走了几步，身后便传来一阵吵闹声。 反应过来的难民们开始涌上来。 “凭什么不放我们进去！！？” “就是，我们也要进去，快放我们进去！” 那人暗骂一声，瞥了眼回头看过来的陆杨，吼道：“还不走？！不走关门了！” 陆杨看了眼正拔刀出来镇压难民的官兵们，转身快速往前走。 城门关上的那一刻，身后的叫喊声更甚。 “姓穆的你不得好死！啊！你不得好死啊！” “求你！放我们进去吧，我们会听话的！” “放我们进去吧！” 砰地一声，城门被重重地关上。 外面的杂乱声消失，陆杨站在城门前，看了眼前面左右两排带刀官兵，低着头往前走。 吕景山几人沉默地跟着，直到走得离城门远了些时，吕景山才出声询问。 “少爷，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杨直愣愣地看着前面不远处热闹的街道，眼里有着一丝不解。 他不由自主地抬步往前走，过了会又停下了脚步。 耳边传来熟悉的叫唤声。 “卖包子！卖包子啰！还有一些，卖完就没了！” “烧饼，能吃好几天的烧饼！客官可不要错过了！” 街道上的积雪不多，摊子看着还不少。 百姓们正常地走着，逛着，挑着东西，平常的淡笑声在周围环绕。 吕景山几人看着前面，惊讶得有些哑口无言。 怎么会这样？ 城里城外，就像是两个世界一样，让人恍惚，迷惑。 仿佛刚才在外面遭遇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一样。 可是他们心里十分清楚，外面的一切都是真的！ 陆杨嘴巴翕动，半晌才说出话来。 “好好好，实在是太好了。” 吕景山有些担心地看着陆杨，“少爷，你没事吧？” 陆杨摇头，神情转眼便恢复正常。 他看着眼前这一切，轻笑：“哎，桃花源呢这是，走，我们可得好好逛逛。” 几人跟在陆杨身后，慢慢走着。 出于习惯，几人肩背挺直，眼神四处打量，随时保持警惕。 周围百姓们看着陆杨几人，眼神颇为奇怪。 陆杨随意地逛着，走走停停的，路过一个包子摊时，还特意上前询问。 “老人家，这包子怎么卖？” 摊主笑眯眯地看着陆杨，又看了看吕景山几人，视线在他们背后的包裹上停留了一息，随后笑道：“十文钱一个包子，公子若是要的话，我给您包起来。” “十文钱？”陆杨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会这么贵？” 摊主打开上面的盖子，让陆杨看了一眼。 “这包子大一些，自然要贵一点。” 那一晃的动作有些太快，陆杨还没看仔细，摊主便把盖子盖了起来。 陆杨愣了下，怀疑地看着摊主：“这，好像也没有大多少。” 摊主呵呵笑着，“公子啊，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您比我了解，这包子价就这样，您若是要买，就买，不买，那您麻烦让让，别挡着我卖包子了。” 摊主虽是笑着，语气却算不上好。 陆杨看了摊主一会，随后掏出钱，“我买，给我十个包子。” 摊主顿时一笑，“好嘞，客官稍等。” 陆杨拿回摊主找的铜板，然后让吕景山把那几个包子收好。 几人往前走了一段路，摊主的声音响起。 “哟，您又来买包子啊，今日这包子鲜着呢。” “今儿还是那个价？” “对，五文钱一个，您要多少？” “来十个。” “好嘞。” 陆杨停在原地，过了会才往后看去，摊主正笑嘻嘻地把包好的包子递给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左右看了看，随后从袖口处拿出荷包，开始付钱。 陆杨转头看向吕景山，吕景山茫然地转头看着陆杨。 第286章 我最喜欢交朋友了 两人对视片刻，陆杨突然扯着嘴角笑了笑。 他把背上的包裹递给其中一人，道：“你们几人一会离我和吕兄远些。” 吕景山一听，顿时明白陆杨的意思，他把包裹递给另外一人，然后跟着陆杨往前走。 其余几人互相看了眼，慢慢地跟在后面。 吕景山话少，陆杨像个好奇的孩子，这个摊子看一看，那个摊子看一看，这会两人走到一个包子摊前，陆杨现学现卖，用方言道：“今日包子什么价？” 摊主看了会陆杨，又看了会吕景山，最后笑道：“哎，今日包子还是那个价。” 陆杨点头，“给我来十个。” “好嘞，收您五十文钱。” 陆杨利索地给钱，然后让吕景山拿包子。 吕景山接过摊主递过来的包子，快走两步，连忙追上陆杨。 陆杨眼神在周围扫了几下，然后径直地往前面走，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到处逛。 身后几人收到陆杨的示意，慢慢地分出两人跟着，其余人停下脚步，随意地逛着，趁机打探消息。 往前走了一炷香左右，周围变得安静下来。 陆杨闷头走着，突然，他停下了脚步，看着前面那一群难民没说话。 吕景山愣了片刻，他看了看前面，又看了看后面。 他怎么也没想到，两条街相隔不算远，但是竟然差得这么多。 陆杨也有些懵，他看向吕景山，不解道：“吕兄，你看出什么来了？” 吕景山摇头，“没，我什么也没看出来。” 闻言，陆杨仔细看了看周围，这才让他发现了点端倪。 前面不远处的道路旁，正随意地放着十几辆板车，板车已经被积雪覆盖了一层，若是不仔细看，很容易就被忽略过去。 陆杨心里有很多疑惑，比如说这些难民为什么都待在这里，为什么不去刚才那一条街上抢吃的。 他看过了，周围根本没有官兵把守，他们若是要去，十分容易。 可是他们就这么坐在地上，打着瞌睡，或者是在低低地说着话。 陆杨走过去时，他们抬头看了一眼，眼里没有惊讶，也没有起身走过来围堵，反而是十分警惕地看着他们。 仿佛，是在害怕他们一样。 可是，陆杨往身旁看了一眼，他们只有四个人而已，他们这么多人，怕他们几人做什么呢？ 陆杨想上前询问，刚走过去几步，就见有些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低着头，身子发抖，十分惧怕他上前。 陆杨停下脚步，仔细地看着那些身子发抖的人。 他缓慢地往前走，没有人阻止他，也没有人开口问他来这干什么。 片刻后，陆杨停了下来。 吕景山这会凑到了陆杨耳边，轻声说：“少爷，有些不对劲。” 吕景山开始说自己的发现。 这一群难民，大多数都是些身材结实的男子，而在他们身边，有孩子，有女人，因为低着头，吕景山没看出这些女人的年龄，但从身形和发色上来看，年龄也不算大。 陆杨听着，时不时地点头回应。 这些，他自然也是看在了眼里。 只是他还有很多东西不明白。 几人继续往前走着，突然，一阵吵闹声从前面不远处传来。 陆杨和吕景山对视一眼，连忙快步走过去。 几人拐了个弯，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周围都是难民，而声音传来的地方，那里正有两个难民死死地拉着其中一个女子，不让女子被人带走。 两人苦苦哀求的话语清晰地进入陆杨几人耳中。 “你们不能带走她啊，不能带走她，求求你们了。”女声凄冽，嘶哑，满含痛苦和后悔。 一道凶狠的声音响起：“你们快放手，我们少爷看中她，那是你们的福气，还不快放手！” “这位老爷，您放过她吧，她还小啊，求求您了。” 男子放开手，跑到一位身着精细的公子哥面前跪了下来。 “这位老爷，求您放过她吧，求您！”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拼命磕头，只是这样的反抗，在那公子哥看来，不仅让人厌烦，还让人生气。 “本少爷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以后跟着本少爷，有她吃有她穿的，你们赶紧放手！” 公子哥语气十分不耐烦，一旁的仆人们互相看了一眼，忙上前把女子拼命扯了过来。 然后对着女子的父母拳打脚踢的，嘴上还在骂着脏话。 “爹，娘！你们别打了！我跟你们走！” 女子使劲挣扎，奈何力气太小，完全反抗不了。 陆杨眉头紧皱，突然就明白了之前那些人为什么这么害怕他们靠近。 吕景山看着，低声询问。 “少爷，要过去吗？” 陆杨点头，“走，过去看看。” 陆杨几人在那看了这么久，早就被前面那些人看在眼里了。 见陆杨几人过来，公子哥挑了挑眉，笑道：“怎么，你要跟我抢人？” 闻言，陆杨瞥了眼那女子。 女子脸上脏污，可是泪水流过的地方却显着几分嫩白出来，眼睛自带一股我见犹怜的忧愁，难怪遮挡成这样，也能被这人给看上。 陆杨移开视线，转头看向男子，拱手道：“请问仁兄尊姓大名？” 男子扬着下巴没说话。 仆人上前两步，挡在了陆杨面前，“我们少爷可是知府夫人的弟弟，就你也想知道我们少爷的名字？” 陆杨笑了，“原来是柳知府的小舅子，是在下有眼无珠了。” 陶成业玩味地看着陆杨，“你是刚来的？看着面生啊。” “是吗？我看公子也有些面生，公子是过来投靠柳知府的？” 陶成业打量了会陆杨，又看了眼后面的吕景山几人。 吕景山几人看着陶成业，坚定的眼神让陶成业愣了下。 他回过神来，看着陆杨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你要她？给你就是，大家交个朋友，如何？” 陆杨看了眼正紧抱在一起的三人，笑了：“交朋友好啊，我最喜欢交朋友了，在下吴有。” 陶成业一笑，“在下陶成业，吴兄以后若是想来找我，就让人去柳府说一声，我知道后，定会来与你见面。” “好，陶兄真是爽快。” 陶成业转头看了眼三人，然后看向陆杨。 “吴兄，你先忙，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陆杨点头，“好，陶兄慢走。” 陶成业笑了笑，带着几位仆人走了。 等走出一段路后，他往后看了眼，皱眉道：“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其中一位仆人连忙回话。 “少爷，小的一会让人去穆三爷那查一下？” 陶成业“嗯”了声，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吩咐道：“你带人偷偷跟着，我觉得这人有点奇怪。” “是。” 第287章 有两人鬼鬼祟祟地跟过来了 陆杨刚好想找人问问城里的情况。 这里的百姓对他防备太深，他根本无从下手，这会刚好...... 他看向那像是还未回过神的三人，又看了眼吕景山。 “把他们带上。” 吕景山点头，当即出声让三人跟他走。 陆杨这会早已抬步往前走了。 三人心里十分忐忑，这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也不知道这几人要把他们带到哪里...... 陆杨一直往前走，他就是想看看这城里的难民到底有多少。 结果出乎他意料，这边全都是难民。 只不过前面那些难民都是随便找个地方落脚。 这边的则是有难民安置点，还能有几块破布搭成的帐篷勉强遮挡风雪。 再往前走走，陆杨这才看到了两处施粥棚。 他若有所思地出了难民安置的区域，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三人被吕景山几人看着，有心想跑，却也怕被人抓回来后打死。 这会，陆杨往周围看了看，见这里没人，便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那三人。 三人挨得很近，两个女人紧紧互相抱着，低头看向地面，生怕被陆杨看到她们的脸。 陆杨转头看向一旁还算镇定的男人。 “我问你们几个问题。” 男人右手紧紧攥着女人的衣服，既紧张又忐忑地点头，“您问。” 陆杨看了眼吕景山几人。 吕景山几人收到示意，往四周走去，一边检查有没有其他人，一边给陆杨放风。 陆杨过了会才出声询问。 “这里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男子一愣，随后认真想了会，才说：“应该是一个多月之前，我们是附近县过来的，进城得早一些，那时候还没有管得这么严。” 陆杨点头，示意男子继续往下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拘束。 男子心里隐约也感觉到了点什么，从头到尾地把自己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十一月初的时候，天上开始飘小雪，这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毕竟往年偶尔也会下些小雪，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可是今年不一样，不过只是下了几天小雪，雪势突然就变大了。 不过一晚，他们村的房屋便有几处垮了，压死了几人。 一时间，大家也不敢在夜间熟睡，都是留着人看着，积雪一多，就安排人处理。 刚开始两天还好，后面众人也意识到问题了，开始收拾东西往府城赶。 而在这期间，粮食价格猛地飙升，他们普通老百姓根本没那么多钱买粮食！ 又是冰天雪地的，外面根本找不到吃的。 好在他们家之前留着些粮食，小心翼翼，躲躲藏藏的，才来到了府城。 路上人太多，又混乱，他们也跟家里亲戚失去了联系。 想到这，男子神情便流露出几分痛苦，这样的天，这样的情况，他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估计他们已经遭遇了不测。 陆杨听着，沉声问道：“你们进城时，直接就进来了？” 男子摇头，“不是，我们在城外等了两天，后面有官兵过来挑人，我们才被允许进城的。” 陆杨皱眉，“挑人？为什么要挑人？” 男人其实也不是很了解，不过他在这边也待了一段时间，有些事情不用去听，用眼睛看也能看出来一些问题。 他说：“都是挑一些身体强壮的，有家室的，或者，年轻貌美的。” 不用陆杨继续问，男子接着说：“我们每天要去清扫积雪，一天要清三遍，然后才能领到食物。” 男子说到这，突然就闭嘴了，眉头紧皱，似乎是有些为难该怎样继续说下去。 这时，一道女声响起，是男子的妻子说话了。 “他们去扫雪时，我们就会被人守着，那些，那些有点姿色的女子，会被人拉走，之后就一直没见回来了。” 女子语气有些颤抖，恐怕心里也是明白这些姑娘会是个什么结果。 陆杨沉默地听着，过了会才问：“难民都在这边？” 男子皱眉，“应该不是，我听人说有钱的交一笔钱后，就能有个房子住，吃得也比我们要好，不过是要钱买的，我们没钱，只能靠力气换些吃的。” 陆杨脸色平静，点头后又问：“城门那边不是有条挺热闹的街吗，怎么你们都不过去？” 陆杨问题问得不算露骨，男子却也听明白了陆杨的话。 他绷着一张脸，说：“之前有人去过的，不过被抓起来了......” 男子顿了顿，还没等他往下说，一道充满恐惧的女声响了起来。 “他们，他们不是人！当着我们的面，把那些人打死了，打，打成了，肉泥，呕......” 少女说着说着，便作呕起来。 只是显然她肚子里没什么东西，呕也只是呕出几口酸水而已。 陆杨沉着一张脸，把自己疑惑的问题都问了出来。 男子知道的，便会说，不知道，就摇头示意不知道。 眼看着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陆杨指了指城门的方向。 “城门那边是什么时候不让人进来的？” “柳知府说难民多了会闹事，差不多半个月前就不让人进来了，不过时不时会挑人进来。” “城外没有赈粥棚？” “有流动的，他们每天会拉着几个大木桶出去，一天两趟。” 这事他们扫雪的时候就经常遇到过，所以男子记得很是清楚。 陆杨点头，又问：“你们只能靠力气换吃的，不能去赈粥棚领粥？” 男子摇头，“我们不行，不过那一群人可以，赈粥棚就在那边。” “为什么？”陆杨疑惑。 男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打量着陆杨，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 这会吕景山走过来，凑到陆杨耳边轻声道：“少爷，有两人鬼鬼祟祟地跟过来了。” 陆杨点头，“你拖延一下，我再问两个问题。” “是。” 吕景山连忙下去安排。 第288章 我一看那人就知道不是好人 陆杨的话没有掩饰，男子也明白了什么，没有再怀疑，直接说：“他们那边都是跟官府的人有关系的，我们之前有人偷偷混进去排队想领粥，结果领粥时没回答上问题，直接被拉走了！” 男子有些紧张，语气急了起来。 “我听李混子说，上面派了人过来，到时候我们都要被赶到其他地方去，前些天已经被赶走一批人了，估计很快就到我们了。” “李混子？”陆杨皱眉，“这是谁？” “李混子是那边的难民，经常过来欺负我们，还抢了好几个清白姑娘，每次过来都会说些话来骂我们，还说上面派人过来也没用，现在情况这么糟糕，来了也只是看着我们等死而已！” 女人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吸着鼻子没敢哭大声，只敢低低地哭泣。 陆杨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呼了出来。 “你们回去吧。” 三人一惊，顿时抬头看向陆杨。 陆杨回望，说：“怎么，你们要跟着我？” 男子看了眼身旁两人，随后看向陆杨说：“公子，我们什么活都能干，您就让我们跟着你吧，我们回去的话，会死的！” 闻言，陆杨抬头看向吕景山，吕景山这会正往这里走来。 见陆杨似乎有话要说，他连忙跑过去。 “少爷，可是有事？” 他说得小声，除了陆杨，另外三人都没听清他刚刚在说什么。 陆杨对着三人点了点下巴，轻声说：“你派个人跟他们一起回去，顺便让他藏好，给我打探些消息。” 吕景山点头，刚想离开，又听陆杨问道：“人呢？” “跑了，我估计还会再来。”吕景山沉声道。 陆杨沉思，随后说：“没事，之后让他们跟，你跟另外几人商量，让他们藏好，帮我注意一下穆巡抚和柳知府那边的情况，有什么异常，暗中通知。” “是。” 两人小声地讨论着，三人也不敢竖起耳朵听，只能低着头沉默。 这会有人走过来，那人衣衫褴褛，头发散乱，面容脏污的，陆杨看了几眼，听吕景山说是自己人，他才点头。 伪装得倒是不错...... 陆杨看向吕景山手上拿着的东西，“把之前买的包子给他们吧。” 吕景山点头，当即把手里拿着的包子递过去。 三人愣了下，随后男人皱眉道：“是那条街上的包子吗？” 陆杨点头，“有问题？” 男子摇头，“没什么，只是这位公子你还是少吃吧，你们肚子娇弱，吃了会肚子疼的。” 陆杨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男子不知陆杨的想法，只是说：“那包子的馅都是之前被砸死冻死饿死的牛鸡鸭下水弄的，你们估计吃不习惯。” 陆杨看了一眼那人，随后让吕景山拿个包子掰开看看。 吕景山听话地拿了个包子掰开，不凑近闻倒是闻不出来什么，凑近的话，就有股难闻的臭味了。 里面也多是一些碎肠等内脏，陆杨看了一眼，确认不是他想的那样之后，才让吕景山拿开。 他看向那三人，问：“你们要吗？” 男子猛点头，“要的要的，多谢公子！” 吕景山沉默地把那些包子给了男子，男子二话不说，直接把那些包子分给另外两人。 随后，男子看着吕景山手上的包子，咽了咽口水，“公子，这个你们不吃可以给我吗？” 吕景山看向陆杨，陆杨“嗯”了声，同意了。 一共十个包子，三人分别吃了两个后，便把其余的包子藏在身上。 陆杨看着，等几人走后，他才说：“吕兄，这几天就辛苦你了。” 陆杨也不是听别人说说就会相信的人，他把事情一件一件地安排下去，让吕景山派人混进难民里去调查。 算着时间，马才英他们过些天也该到了，他得趁着这段时间把这边的情况调查清楚才行。 “吕兄，你找人查一下这边雪灾的情况，还有开仓赈济的情况。” 吕景山点头，“好！” 陆杨低头揉了揉眉心，赶路这么久，他已经不记得一觉睡到天亮是什么感觉了。 想了想，陆杨看向吕景山，“吕兄，先找地方住下再说，一会让他们各自找地方歇息。” “是。” ...... 柳府。 陶成业晃悠着从外面回来，正想去后院找自己那几个小妾说说话，就被自己的姐夫叫到了厅堂里。 他眉头一皱，知道自己姐夫大概又要说自己一顿，他便有些不太乐意过去。 不过想到前些天姐姐跟他说的那些话，尽管不情愿，他还是转身往厅堂里走去。 柳全飞坐在上位，端着茶碗慢慢拨弄着碗里的茶叶，一双冷眸看着前面的大门，神情不虞。 陶成业刚走进来，前面便有一道黑影飞过来，他吓得连忙往旁边一躲，“砰”地一声，茶碗碎成一地。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渍，看着脚边的碎片拍了拍胸膛。 “差一点......” 话还没说完，上面便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 “陶成业，你今天又出去干什么了？！” 陶成业抬头，看着柳全飞一脸无辜。 “姐夫，我啥也没干啊，我就出去溜达了一圈。” “什么也没做？”柳全飞冷嗤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些什么，你再这样，你们就收拾收拾行李，给我滚吧，你姐也护不了你们！” 陶成业知道柳全飞今日估计是真生气了。 他连忙上前几步，疑惑道：“姐夫，你这是怎了？我今日真没做什么，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与我一同出去的仆人啊。” 柳全飞淡淡瞥了一眼陶成业，随后低头端起婢女刚端过来的茶碗，语气冷淡。 “我不是让你姐跟你说了这几个月安分点，别给我到处惹事吗？” 陶成业一听，顿时有些慌。 “姐夫，我今天就是到处走了走，啥事没做，我敢保证！” 柳全飞抬头看向陶成业，眉宇间带着一股无情。 “上面的人快来了，从今天开始，你给我好好躲着，躲不过也给我老实点，若是让我知道......” 陶成业没等柳全飞把话说完，连忙保证：“姐夫放心，我肯定躲得好好的！” 柳全飞“嗯”了声，没有再说话，眼眸里满是沉思。 陶成业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等婢女把地上的碎片捡走之后，他讨好地笑了笑。 “姐夫，我今日遇到个奇怪的人。” 柳全飞眉头一皱，“什么人？” 陶成业见柳全飞的注意力被转移，连忙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只不过在某件事上，他美化了一下。 抢人的变成了吴有。 他就是个正义的好人，救了那三人。 柳全飞听完，看着陶成业没说话。 陶成业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低头沉默。 过了会，柳全飞才说：“派人过去跟着没？” 陶成业猛点头，“有！我一看那人就知道不是好人，早有先见之明让人跟着了。” 第289章 这还不是我们柳知府心善 柳全飞知道陶成业的德性，听话都是捡着重点听，其余那些修饰，都是直接忽略的。 他垂眸慢慢喝了两口茶，才抬起头看向陶成业。 “有派人跟着就行，这阵子你给我收敛点，若是管不住腿，我就让人帮帮你，你之后就在床上度过吧。” 陶成业向来知道自己这个姐夫的心狠，闻言连连点头，别的也不说了，一个劲地保证肯定会管住自己的腿。 柳全飞最近很忙，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这些事情都需要在上面的人过来前弄好，心里正烦躁着，这会也懒得应付陶成业，便出声让陶成业滚回房里去。 听着柳全飞冰冷的话语，陶成业连忙夹着尾巴出去了。 等回到房里后，陶成业破口大骂。 “草！都给我脸色看！” 陶成业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地上摔，噼里嘭啷的声音在房里响彻。 过了一会，陶成业平静下来。 他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地面上的碎片，喊道：“来人，收拾干净，看得人心烦！” 婢女们一听，连忙过来收拾地面上的碎片。 一旁的仆人嘿嘿笑着，识趣地连忙上前给陶成业捏肩捏手臂。 “少爷，小的去打探好了，穆三爷那边说这人是今日进城的，身上带的钱还不少呢。” “哟，那穆三爷今儿又捞了一笔啊。” 陶成业咂吧了下嘴，羡慕极了穆老三的差事。 可惜那是穆家的人，他姐夫估计也安排不了他进去，不然...... 仆人一边观察着陶成业的脸色，一边恭维地说：“少爷，我听说那人被穆三爷刮下来了一层皮，剩下的应该不多，但也还会留着一些。” 陶成业点头，“狡兔三窟，穆老三向来做事留一步，估计还有暗地里藏的没搜呢。” 想到这，陶成业便有些心痒痒，只是想到柳全飞刚说的话，陶成业刚燃起来的兴趣就被浇灭了。 不过他怎么也甘心不了，想了想，他招了招手，让仆人把耳朵凑过来。 仆人一看，连忙凑过去。 陶成业小声道：“你让人继续盯着，等过两天我姐夫气消了，我就去找那人聊一聊......” 这边，陆杨和吕景山被人从客栈里赶了出来。 小二骂道：“爱住住，不住就滚出去，还嫌贵，再嫌通铺都没得你住。” 陆杨拍了拍被小二弄皱的衣服，淡笑道：“你这么大火气作甚，我就是问一下，又没说不住。” 小二一愣，“那你现在住不住？” “不住。”话音一落，陆杨转身就走。 小二反应过来，大喊道：“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气死我了。” 吕景山见此，冷冷瞥了眼小二后，便连忙跟上去。 他看了看陆杨，又留意着周围，轻声道：“少爷，这边的客栈也没几间了，价都差不多，再挑下去估计天都要黑了。” 陆杨抬头看了眼天色，确实是快要黑了。 而他们问了这么多间客栈，竟然只有两间客栈还有房间。 只不过这房间的价一个比一个贵。 比如刚刚那个，住一晚就要一两银子，简直就是趁机抬价。 陆杨又不傻，他抬步往之前找的那个客栈走去。 “吕兄，我们去之前那个，那个态度好些，还便宜。” 陆杨悠悠地说着，吕景山闻言差点左脚绊右脚。 他稳住身子，忙追上去，提醒道：“少爷，那边只便宜两文钱......” 陆杨下巴扬了扬：“嗯，我乐意。” 客栈里剩的是大通铺，差不多一两银子睡一个大通铺，还是人挤人的那种。 明明只能住十人，硬是挤了差不多二十人。 陆杨和吕景山跟随客栈掌柜看完房间后，犹豫了。 暂且不说房间里臭不臭的问题，就说光他看到的，躺下估计翻个身都难。 而且，这房间还闹哄哄的，陆杨觉得脑袋更疼了。 他看向吕景山，微微摇了摇头。 吕景山明白陆杨的意思，他从腰间掏出几文钱，偷偷塞给还在说着这间房有多好多好的客栈掌柜。 “掌柜的，还有别的房间吗？” 掌柜的把钱放好，摸着胡子笑道：“就剩这大通铺了，公子若是住的话，我可以再把价降一降。” 虽说是在回答吕景山的问题，但掌柜的是看着陆杨说的。 陆杨抬头看向掌柜的，疑惑：“客栈里一间房也没有了？贵一些也行。” 虽说加钱这事掌柜的也高兴，但确实是没办法的事。 掌柜遗憾地摇头，“没了，公子您是不知道，这外面多的是找地方住的，若说哪个客栈有空房，空的也是与我这一样的。” 陆杨微微皱起眉头，“可是，他们在这住这么久，他们有这么多钱吗？” 陆杨直觉有些不对劲。 掌柜的愣了愣，随后看着陆杨淡笑道：“哎呀，这还不是我们柳知府心善，他们在这住，官府那边会出一些钱，他们只需要出少部分就行了，实在不行，给官府办些小事就成。” “哦，原来是这样。”陆杨顿了顿，又说：“可是，为什么我没有这待遇呢？” 掌柜的早料到会有这个问题，他丝毫不慌，淡笑着解释。 “这住进来的都是府衙那边带过来的，客官您若是想知道得更清楚些，估计得去府衙那边才能知道了。” 陆杨点头，也没有再问，掌柜的都说到这份上了，说明是不想再跟他说下去了。 不过，想到掌柜的刚说的话，陆杨改变了主意。 “阿山，你去付钱，先住一晚再说。” 掌柜的一听，顿时喜笑颜开。 “哎，一会我让他们给公子你们让个好位置啊！” 陆杨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就这大通铺，还能让什么好位置出来呢，不挤就谢天谢地了。 掌柜的不知道陆杨的想法，跟房间里的十几人说了一声之后，便匆匆带着吕景山去柜台收钱填本子。 陆杨站在大通铺门前没走。 他看着里面的人，眼神有些深邃。 这些人确实是难民，但又不像是难民。 单从外表来看，这些人穿着什么的确实像，但是神情中，又有着一些差异。 他们坐在床边，看着陆杨嘀嘀咕咕地说着话，脸上的表情很轻松，丝毫不像是正在躲灾的难民。 第290章 这雪灾什么时候会过去 陆杨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看他们的眼睛和神情，估计是在笑话他吧。 谁让他是个大冤种呢...... 陆杨也没在意他们在说些什么，抬步就往里走。 他随意地找到一小片地方坐下，也不管那上面脏不脏。 他看着身旁几人，笑了笑，说：“在下吴有，是过来投靠亲人的，你们也是吗？” 陆杨选的几人年龄看着不大，眉眼间也是机灵活泼那一类的。 听到陆杨的话，其中一人笑道：“那你咋寻亲寻到这来了？” 陆杨叹道：“还不是说家里人太多，住不下才让我过来客栈里住嘛，谁知道......” 陆杨眼睛绕着通铺房转了转，显然是十分不满意这个房间。 另一人闻言，“哎”了声，说：“这你就不懂事了，现在有得住就不错了，你还想啥呢？想当初本少爷还不是住的上等房，如今也在这边挤了这么久，你过段日子就会适应的。” 陆杨落寞地点了点头，“这位仁兄说得对，只是我心里总有些不甘，那人拿了我这么多钱，最后却也只是把我安排到这边，我......唉。” 说着说着，陆杨的肩膀都垮了下来。 一旁还在嘀嘀咕咕小声说话的几人，闻言都停了下来，纷纷转头看向陆杨。 陆杨随意地扫视着房间里的人，似乎是好奇大家为什么都看着他。 之前那人隔着一人拍了拍陆杨的肩膀，低声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能活下来就行了，钱的话，到时候再赚回来。” 这人明显要善谈一些，陆杨冲着那人拱手，“请问仁兄尊姓大名？” 那人愣了下，随后笑道：“你叫我周骏就行。” 陆杨点头，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周骏兄，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周骏看着陆杨，突然笑了笑，他伸手扯了扯身上的破衣裳，示意陆杨多多关照什么的，还是免了。 陆杨也笑，他起身走到周骏身旁挤着坐下，“周骏兄来这多久了呀？” 周骏挑了挑眉，往后一躺，看着上面的屋顶，说：“多久了？我也有些记不清了，应该有半个多月了吧。” 陆杨转头一直看着，没有忽略周骏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恍惚。 他顿了顿，随后说：“周骏兄，你们都是来自哪里的啊？” 没等周骏说话，陆杨便说：“我爹在咸宁那边做生意，出事之后我也没见过他了。” 周骏闻言，沉默了会才说：“我就是咸宁过来的，你爹叫什么？” 陆杨的心咯噔了下，片刻后才抿唇笑了笑，说：“周骏兄应该不知道，对了周骏兄，咸宁那边的情况如何啊？我担心我爹。” 说起咸宁，周骏有些失神，也顾不得陆杨转得有些生硬的话题。 久久，他才说：“如果咸宁那边还好，我也就不用来这边了，你觉得咸宁那边该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陆杨垂眸看着周骏，两人视线对视着。 周骏语气里有种痛苦和飘忽，陆杨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摇了摇头，说：“周骏兄不好意思，让你想多了。” 周骏微微摇了摇头，随后闭上了双眼，一副不想再说话的样子。 陆杨也没有再找人说话，他漫不经心地看着房里的人。 他们刚刚说的话，房里的人也是能听到的。 大家脸上都有些失神，仿佛是在想着什么事，房里安静了下来。 吕景山办完事，连忙跑了回来，就怕陆杨被人欺负。 结果他一跑回来，发现陆杨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而奇异的是，房间里竟然很安静。 吕景山有些懵，但他还是坐在了陆杨身旁，帮陆杨看着房里的情况。 陆杨是被饿醒的。 大半夜的，他的肚子一响，周围就跟奏和声一样，彼起彼伏的咕噜声在这间不算大的房间响起。 陆杨脸都黑了。 他咋就一觉睡到这时候了，这三更半夜的，他去哪找吃的去...... 这时，一阵稀碎的声音引起了陆杨的注意。 吞咽声缓缓从另一边传来，陆杨肚子更响了。 他微微撑起身子往那边看了一眼，乌漆嘛黑的，啥也没看到。 陆杨又躺了回去，他按着肚子，饿得他胃都有些难受了。 这时，他的手臂被人戳了戳。 吕景山从怀里掏出三个包子，往陆杨怀里塞。 陆杨连忙抱住，偏头看着正坐起身的黑影。 离得近，陆杨也只是凭着大概轮廓认出了吕景山。 他也坐起身，对着吕景山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便低头开始吃东西。 他动作放得很轻，只是有些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还是会被无限地放大。 陆杨身旁的人坐起身，直愣愣地看着陆杨嘴边的东西。 陆杨记得他躺下的时候，身旁正是周骏，想了想，他凑过去，轻声道：“周骏兄？” “嗯。”周骏轻轻地用鼻音应了下。 陆杨想了想，便把包子掰了一半给周骏，周骏也不客气，接过便吃了起来。 陆杨往吕景山那边递了一个，让吕景山也吃。 吕景山推了推陆杨的手，示意他已经吃过了。 陆杨收回来，继续吃。 周骏吃完，也不睡，继续看着陆杨。 陆杨瞥了一眼那黑影，侧了侧身子继续吃。 周骏遗憾地收回了视线，低着头想事情。 陆杨快速吃完，刚想躺下，就被周骏扯着手臂下了床，径直往房门那里走。 吕景山默默地跟在后面。 房门缓缓打开，又轻轻地被人合上。 外面有些月光，倒也不至于像房间里面那么暗。 就是有些冷，陆杨扯回手，把衣领拉紧了一些。 庭院里没人，大家都在房里睡觉。 陆杨虽然有些懵，但也知道周骏拉他出来，估计是想说些什么话。 吕景山这会已经把附近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才连忙回到陆杨身边。 周骏看着，直到吕景山站在了陆杨身后半步，他才开口。 “吴有？你是不是想知道什么？” 就这么几秒，陆杨脑子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遍。 他看着周骏，不解道：“周骏兄，你想说什么？” 周骏也没继续问，只是说：“我看你心肠也不算坏透，看在那半个包子的份上，我给你个忠告。” 陆杨看着周骏，心里开始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给周骏一个包子。 只是这会后悔也没用，他已经吃完了。 他看着周骏笑，“周骏兄你可以多说几个，我不介意的。” 闻言，周骏瞥了眼陆杨，继续说：“我要是没猜错，你应该是在查什么吧？” 他也不需要陆杨回答。 低头戳了戳旁边草丛上的积雪后，又说：“你查到了又能怎么样，他们抱得紧，你查到了，你也走不出这府城，我劝你还是好好待着，等这雪灾过去，到时候一切都会好的。” “是吗？”陆杨看着周骏的手，说：“那周骏兄觉得这雪灾什么时候会过去？” 周骏不说话。 第291章 粮仓里原本的粮去了哪里 这雪已经下了这么久，也不见有变小的趋势，短时间内，怕是不可能过去的了。 陆杨明白，周骏自然也明白，所以他并没有回答陆杨这个问题。 半夜的风特别阴冷，刺骨的冷，陆杨跺了跺脚，想了想，便问周骏。 “周骏兄，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周骏抬头，站直了身子，眼里有着一抹提防，“你问。” 陆杨见周骏这般警惕的姿态，微微疑惑了下，才说：“周骏兄倒也不必这般防着我，我只是想问周骏兄，为什么你们会被府衙那边的人送过来？”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周骏微微松了口气，道：“当初我给了一笔钱，自然就被送过来了。” 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我们身上的钱也花完了，现在就是每日出去帮着扫扫积雪，或者在他们出城赈粥时，挡在周围，别让他们冲过来闹事就行。” 相当于保安...... 陆杨沉思着，然后问周骏，“现在这情况，为什么大家都不反抗呢？” 既然周骏也看出来了他在查些什么，陆杨也就没有掩饰自己想问的问题。 机会难得，过了这次，下次还想单独相处谈话，估计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陆杨问这个问题，周骏是惊讶的，但内心里又好像觉得这个问题问得理所应当。 他看着陆杨，过了会，周骏才轻笑了下。 “为什么？因为反抗会死，不反抗还能捡着一条命活着，而且，这些事本来就不少见，也没什么好说的。” 陆杨微微点头，“原来周骏兄觉得这样很正常。” 周骏脸色微变，嘴巴张了又合，却是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他内心深处当然觉得这样不正常，可是他的意识告诉他，这样是正常的，他也见过不少，怎么就不是正常的呢？ 陆杨看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周骏，然后看向身后的吕景山，“阿山，你看一看周围。” 吕景山点头，随后看向周骏，眼神示意陆杨这人能不能信。 陆杨没表态，只是再次出声让吕景山检查一下周围。 难得遇到一个好像知道一些内情的人，陆杨也不想放过。 等吕景山慢慢走远，陆杨出声打断了周骏的沉思。 “周骏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周骏猛地抬头看向陆杨，眼睛有些微放大。 陆杨看着，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周骏当真是知道一些什么事。 想到这，陆杨放轻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蛊惑。 “周骏兄，我不妨告诉你，我是昨日过来的，我是想查一些事情，但是我寸步难行，大家都在防着我，周骏兄，你知道什么，能不能跟我说一说？” 周骏皱了皱眉，“你就这么说了出来，不怕我告诉他们？” 陆杨摊手，“周骏兄，我说什么了？我刚进来，想知道一些事情，好能在这里安顿下来，这有什么错吗？” 两人说的事都不是一件事，周骏不傻，他常年被他父亲和兄长带到身边学习各种知识。 惯会注意细节，看人也有自己的一套。 他知道吴有查的事肯定不是因为这个理由，但仔细想想，他也能理解吴有为什么要这样说。 就像他不信吴有一样，吴有也不信他。 或者说两人之间有一些信任，但这份信任并不深。 尤其是在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刻，这点信任就有些岌岌可危了。 周骏不说话，陆杨也没有重复第二遍，他一直看着周骏，态度摆在了那里，说不说由周骏自己决定。 周骏心里正在天人交战。 吕景山检查完一遍，也没有走过来，而是直接站在了一个能看到全局的地方守着。 周骏沉默得有些久，陆杨双手插袖，身上的热气已经散去，手脚开始慢慢变冷。 陆杨轻叹道：“周骏兄不想说就不说，我们先回去吧，再站会估计要得风寒了。” 周骏没反应。 陆杨搞不清楚他的态度，想了想，还是打算先回房睡觉，剩下的事，等睡醒再说。 陆杨往前走了几步，周骏看着陆杨的背影，开口了。 “你知道穆巡抚吗？” 陆杨转身，往周骏那走了两步，皱眉道：“他怎么了？” “我听人说穆巡抚之前跟皇上要了一批赈灾银，可惜我们银子没看到，倒是被收上去了不少银子。” 周骏盯着陆杨的眼睛，又说：“他们也不是没有做赈灾的事，至少面上都让人找不到错，只是他们现在用来赈灾的钱，用来赈灾的粮食，那本来就是我们自己出的。” 陆杨有些愣，他猜出了一些，但有些他也是没想到的。 周骏笑了笑，脸色有些惨白。 “我家有个杂货铺，大雪刚下几天，便被一群难民抢了，还有个庄子，庄子上本来还有不少吃的，但是一夜之间，都被人给抢了，你知道抢东西的人是谁吗？” “难民吗？”陆杨有些不确定。 周骏摇头，笑容越发地讽刺。 “起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我爹死前跟我说，说他对不起我们，说他错信了人......” 周骏深吸一口气，没有再说这些事，只是说：“若是我没猜错，现在粮仓里的粮食，都是他们趁乱在各处抢回来的。” 而粮仓里原本的粮去了哪里，那周骏就不知道了。 陆杨听着，脸色越来越冷。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趟既然会这么难。 想了想，陆杨问道：“口说无凭，周骏兄可有证据？” 周骏看着陆杨，神情在月光之下有些清冷和淡漠，“我能信你吗？” 陆杨点头，“我觉得能信，不能信周骏兄也不会跟我说这些了。” 周骏怔愣了下，看着陆杨认真的表情，过了会才说：“我爹给了我一封信。” “什么信？” 周骏说：“县太爷让我爹囤粮的信，就在飘小雪的第二天，我记得那天我爹特别高兴，后面几天就去安排了。” 陆杨皱眉，“县太爷给你爹的信，与穆家有什么关系？” 周骏咧嘴一笑，眼神凶狠，“县太爷家的女儿，就是穆鸿光的宠妾，而且，信里还提了一句，说是上面的意思，还让我爹多备些。” 这些事压在周骏心里很久了。 这会一说，便有些止不住。 “我们家能拿出来的钱不算多，我爹便想着找人一起做这事，结果发现，这信并不是只有我们家有，县里的富户，基本都收到了。” “我爹觉得有些不妥，但县太爷让做的事，也不好不做，他留了些心眼，只买了一部分粮，留了些钱以防万一。” 而他也是靠着这一笔钱，才能撑到现在。 第292章 把人给我抓起来 陆杨一直在听周骏说话，并没有出声打断，直到周骏说完，他才开口。 “周骏兄，这不是你的名字吧？” 周骏点了点头，却也没说自己的真实名字。 想到周骏还特意去府衙那边交了一笔钱，陆杨便皱眉。 “你往那边跑，就不怕他们认出你？” 周骏摇头，“他们认不出我的，而且，如果我不交，他们也是要搜走，我何不主动点？这样我也能有个去处。” 见陆杨还在疑惑他为什么没人认出，周骏说：“我之前有些胖，进城时已经瘦了很多了，现在就算是我大哥找到我，估计也是认不出来我了。” 周骏的脸上有些苦涩。 若不是如此，他大哥也不会主动离开他，就为了让他留下一条命。 想起逃荒路上不仅要防着难民们，还得防着过来追杀的人，周骏的脸色阴沉沉的。 听到这些话，陆杨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周骏身上穿着的衣服那么大了，他还以为是穿了很多，没想到...... 等周骏缓了些，陆杨问：“周骏兄，那封信呢？” “被我藏在城外十几里的破庙东边屋檐下，那里的墙上有条裂痕，下面就是我埋信的地方。” 他顿了顿，又说：“那里还放着一些银票，吴有兄，如果可以，你给我留一些，我，我现在已经没钱了，你给我留一些就好，我到时候还得用它们找我家人。” 陆杨点头，“放心吧，若是真有，我不会拿你其他的东西。” 两人聊了挺久，等走回房时，手脚都有些冰冷过头了，陆杨冷得直接睡不着。 天还未亮，陆杨刚眯了一会，就被房里的人吵醒了。 他坐起身子，迷糊地看着周骏等人的黑影。 “这是要去哪？” 周骏把衣服带子绑紧，说：“我们要去扫雪了。” 陆杨脑子还是团浆糊，闻言，愣愣地点了点头，“好，那你们小心点。” 等周骏他们走后，房间里空了下来，陆杨趁机让吕景山安排人到时候出城外赈粥时跟着出去，然后再找机会离开，去周骏说的地方把信收好。 也不用回来了，让那人直接拿着信去找马才英他们，让马才英以他的名义，趁着未进城时，给皇上那边写封密信，就说这边情况有些不对，让皇上早点派人过来救命。 把该说的都说了，陆杨等吕景山关上门后，便躺了下来。 吕景山出门前特意伪装了一下，等确认身后没有尾巴后，才去找人。 路上难民们都在扫雪，就连伪装在难民堆里的护卫们也在干着活。 吕景山走过去找到人后，便往其中一人身边凑。 他跟着众人用手堆成一大团的雪球，然后往板车上丢。 慢慢的，两人离得人群越来越远。 “少爷说等城外赈粥时让人趁机出去，外面有座庙，你到时候去......” 把事交代下去，两人又慢慢往人群里弄，直到天亮了，吕景山才回了客栈。 陆杨吸着鼻子，正坐在床上喝着用钱买来的热水。 这店太黑了，一壶白开水都要收他十文钱...... “唉。” 陆杨叹了口气，低头又喝了一口热水。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陆杨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就知道他们回来了。 吕景山推开房门，连忙把怀里的包子递给陆杨。 陆杨把一旁的茶壶递给吕景山，让他喝两口。 吕景山也没有客气，喝了两口润润喉，才低声说：“少爷放心，都弄好了。” 陆杨点头，他看了一眼正迈步进来的几人，低头开始吃东西没有再说话。 周骏走到陆杨身旁坐下，然后拿出领到的杂粮馒头一口一口地吃着。 陆杨看了一眼，看他干噎得厉害，就把茶壶递给他。 周骏低低地说了声“谢谢”，就着壶口喝了两口。 房间里已经有人拿出炉子，打算出去煮些雪水喝。 大家各忙各的，谁也不打扰谁。 陆杨吃了两个包子，就把最后一个包子给了周骏。 周骏看着递过来的包子，沉默了一瞬，才把包子接过。 不过他并没有吃，而是直接收了起来。 陆杨看了一眼，把茶杯里的水喝完之后，便躺了下来。 他看向吕景山，“阿山，你也睡会。” 吕景山点头，当即便躺了下来。 周骏在这住了这么久，一听便听出来了陆杨话里的意思。 他把茶壶里的水喝完后，便把它放到一边，然后也躺了下来。 三人靠得近，陆杨夹在中间，慢慢的，热气传过来，他不一会就睡着了。 ...... 每天的巳初和申初，城门便会打开一次，赈粥的队伍缓缓出城。 跟着出城的难民除了客栈的，就是那边跟官府有关系的，其余的难民要想出城，还得经过允许。 不过因为进城难，一般人都不会主动想出城。 出城门时会点名，集合时点一次，然后发个鲜艳的布条绑在手臂上，等进来时又会点一次。 那人蹲了两天，直到第三天，才找机会与另外两名护卫一起劫走了一人。 此时队伍正在点名。 一个个用方言喊出的名字，一句句用方言回答的话，那人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选的这人，身高身材方面都与他的相似，平时话也少，该回答的话他这两天也学得滚瓜烂熟了。 只要过了这一关，剩下的就不是问题。 穆老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闭着眼睛听着前面的点名声。 “刘旺！” “是我。” “刘大虎！” 那人连忙站出来，“在。” “刘......” 穆老三眼睛一睁，看着前面的人皱眉。 “等等！大虎你过来。” 那人一愣，过了几秒才理解了话里的意思，忙低头走过去。 “今天怎么想出去了？” “......”那人紧咬牙关，没有吭声。 穆老三看着刘大虎脏污的脸，淡笑道：“怎么，不会说话了？” 那人双手慢慢紧握，知道自己可能败露了。 穆老三的眼神慢慢变冷，“来人！把人给我抓起来！” 第293章 没事，人之常情 那人连忙跪了下来，拼命磕头，“求官爷饶命，小的，小的就是想出去找找我爹娘而已！求官爷饶命！” 穆老三凝眸看着慢慢渗出血液的地面，轻蔑地冷笑，“找你爹娘？” 那人被两人架了起来，额头上的口子很大，血液缓缓从眼皮、鼻梁流过，浸湿衣领。 周围响起一阵惊呼，不过很快又被众人压了下去。 那人磕头磕得有些猛，脑子现在还有些懵，愣愣地看着穆老三没说话。 穆老三看向旁边的衙役，“给他洗把脸，让他清醒一下。” “是。” 衙役应了一声，走到一旁弯腰抓起一把雪，便走到那人面前，直接伸手往那人脸上擦去。 积雪冰冷透骨，伤口被反复摩擦，那人痛得连连吸气，脑子瞬间清醒。 “小的，小的就是想出去，不想在这里待了。” 衙役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穆老三，见穆老三点头，才把手上那些沾满血液的雪渣扔掉。 那人脸上的脏污被擦去不少，即使脸上有东一片西一片的血液擦拭，也不妨碍穆老三看出他的长相。 这是一张他毫无印象的脸。 穆老三眼神一沉，他缓缓走到那人面前，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片刻。 心中怒火升起，他放开那人的下巴，猛地甩手抽过去。 “啪！” 周围安静，显得这巴掌声十分响亮，围观的百姓们身子猛地一抖，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穆老三低头看着自己慢慢变红的手掌，轻笑道：“你当我傻吗？” 那人低着头没说话，被抽得狠了，他耳朵开始鸣叫，眼前冒星。 穆老三看着，从怀里掏出手帕，仔细地把右手擦干净，然后丢到那人的头上，冷声道：“送到大牢里，给我好好审！指不定是哪个盗贼想趁机往外传讯息！” 那人被衙役慢慢拖走。 穆老三看着那人的身影，随后看向周围的百姓们，喊道：“现在情况越来越严重，外面的强盗山贼们估计也派人谴进来了，大家若是有看到什么行为诡异的人，及时上报！若是真的，赏三个馒头！！” 隐藏在人群中的护卫们一听，顿时给了彼此一个眼神，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听候安排。 穆老三冷眼看着这些神情变得兴奋的百姓们，厉声道：“从今天开始，大家认真注意身边的人，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记得去府衙那边说一声！”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衙役们，“给我搜！把刘大虎给我搜出来！”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倒要看看，是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消息传得很快，不过一会，大通铺里的人便开始谈论这件事。 “听说那人被关进大牢里打得好惨啊！唉，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要出去呢？” “人家不是说了要出去找爹娘的吗？” “他说的你就信啊？人家穆老三说了，这人就是盗贼派进来想查探府城情况的，不关起来，等城里的情况传了出去，我看你到时候连吃的也没了，乖乖等死吧。” “话也不能这么说，穆老三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不知道？他说的话能听几句？” “就是，我看啊，八成是那穆老三看出了什么名堂，就随便用个理由说服我们呢。” 陆杨躺在床上，手臂挡在眼睛上，听着这些人的说话声，沉默不语。 吕景山低头看着，过了一会，才出声。 “少爷，你饿了吗？” 他要出去看一下外面的情况。 陆杨拿开手臂，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吕景山，“去吧，多买些。” 吕景山点头，随即起身出了门。 周骏没有参与那些人的谈话，他低头正在吃之前留的那一半馒头。 他一边吃，一边看陆杨。 他不像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件事出现的时机有些巧合，他猜测这人应该是吴有派出去的。 这个猜测让周骏心里有些慌，他不知道大牢里的那人会不会供出吴有，也不知道到时候吴有会不会把他说出来。 陆杨眯着眼睛，好笑地看着周骏。 “周骏兄你吃就吃，看我作甚？” 大家讨论得正投入，并没有人注意陆杨和周骏两人之间的互动。 周骏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然后趴在床上，凑过去小声道：“吴有兄，若是，若是......你会不会......啊？” 陆杨眼睛一转，瞥向周骏，笑了下，说：“你在想什么，我是那样的人吗？” 周骏顿时松了一口气，怕陆杨误会什么，他连忙说：“吴有兄，我刚刚就是问一问，没有别的意思。” 陆杨淡淡地“嗯”了声，道：“没事，人之常情，周骏兄不用解释。” 周骏闻言，看着陆杨没吭声。 此时正是巳时四刻，以往大家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睡觉。 现在因为外面发生的事情，大家都聚在一起说话，有些闹哄哄的。 陆杨听着，半阖着眼睛看着某一处发愣。 “你们说穆老三说的话到底能不能信啊？” “你是说上报讯息能不能领到三个馒头的事？” “就是那个，若是真能领到三个馒头，我现在就上街蹲着，看到行为异常的人，我就跑府衙说去。” “是不是真的，去过才知道！” 话音刚落，便有几人跑了出去。 有人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 “哎！等等我！” 房间里顿时走了一大半人！ 陆杨扫了一眼房间里的人，除了他和周骏之外，还有五人没出去。 这些天里，陆杨对房间里的其他人也算是有些了解。 这五人平时话就不多，向来是有自己主意的。 现在不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什么后续消息。 比如说是不是真的能领到吃的，比如说，这里将会乱成什么样子...... 想着想着，陆杨有些好奇，他坐起身子，看向那几人，疑惑道：“你们怎么不出去呢？” 周骏看了眼陆杨，然后看向一旁的五人，也有些好奇。 那五人听到声音，转头看向陆杨和周骏，神情有些迷茫，似乎是没想到陆杨会出声询问这些事。 过了会，其中一人说：“依我看，现在外面肯定很乱，出去的话，若是遇到之前闹过别扭的人，那可就糟了。” 见有人开口，另外四人也不再沉默。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怕外面会闹起来。” “确实，我估计这阵子应该会很乱，我这些天不打算出门了，先把这几天躲过去再说。” 第294章 不是为财，便是为财 陆杨的想法跟几人是一样的。 有着三个馒头的诱惑在前面挂着，这些人难保不会为了私欲，从而胡乱上报人，他让吕景山多买些吃的回来，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只是...... 这个大通铺的人现在还有些人性，等过阵子，陆杨就不敢确定了。 他除了吕景山，谁也不敢相信，就连周骏，他也得防一手。 陆杨沉默地听几人说话。 周骏今日话比往常少，那几人说着说着，便躺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吕景山回来时，脸色很难看。 陆杨知道吕景山对于自己的情绪还是很会控制的，这会脸色收都收不住，外面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周骏一看吕景山的脸色，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一下。 另外几人听见有人回来，也连忙坐了起来。 吕景山走到陆杨身旁，沉声道：“出事了！街上来了不少衙役，正在到处抓人，馒头的事是真的，真有人领到了！” 周骏有些懵，“外面，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另外几人脸色也不好看，闻言，纷纷看向吕景山，希望吕景山能给出一个答案。 吕景山看向陆杨，陆杨微微点了下头，“阿山，你说吧，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吕景山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外面现在很乱！很多人不分青红皂白，看到有人躲躲藏藏的，就跑去衙门，我见情况不对，就连忙回来了。” 周骏几人一听，脸色瞬间白了。 有人惊道：“这，这，我们不出去也不行啊，不出去哪有吃的？” “是啊，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 “穆老三说的话可真是害惨我们了！” 有人不认同，“要我说，若不是那人，现在肯定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 闻言，有三人纷纷附和刚才说话的人。 “唉，好好待着不成吗？等雪灾过去，再去找他爹娘不行啊？” “就是，要找死也别牵连到我们啊！” 陆杨看向那几人，脸色有些冷淡。 “话不能这么说，那人想必也不想闹成这样的，你们要怨，也不该怨他。” 听到陆杨的话，本来还在愤愤不平的几人纷纷转头看向陆杨。 陆杨一一看过去，“我说得不对？” 房间很安静，隐约中好像能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几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好。 那五人也是被吕景山说的事气昏了头，紧张之下说出来的话便有些埋怨性质。 这会听到陆杨的话，几人面面相觑，过了会，才有人说：“吴有兄说的是，我们也是慌乱过头了。” 有人叹道：“是啊，接下来也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 陆杨也不知道要闹多久。 不过，他知道穆老三这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除非事情有了结果...... 就在吕景山回来不久，又有不少人跑了回来，一脸惊恐。 “艹！有人公报私仇，想把我们几人送进牢里！” “可不是！好在我们之前交钱时填过名字，不然我们就回不来了！” 闻言，陆杨转头看了一眼吕景山，神情看不出来喜怒。 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吕景山却收到了陆杨的眼神，他微微点了点下巴，示意陆杨放心，另外几人会好好藏好，没有他的命令，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虽说得到了吕景山的保证，但陆杨的心还是不能放下来。 他慢慢躺了下去，放空了自己。 ...... 陶成业昨日就想偷偷溜出门了，没想到他姐又听某人的话，跑过来说教他。 今儿说什么，他也得出去走一走，不然，他就快要被憋疯了。 听到外面乱了的消息时，陶成业是开心的。 乱了好啊，乱了就能趁机捞点银子花花了。 他连忙换了身贵气衣服，带着两个仆人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等出了柳府一段距离后，陶成业慢下脚步，开始起范了。 “走，我们去客栈里找吴有兄叙叙旧！” “是！少爷这边走。” 陶成业是直接找到客栈里来的。 他身着富贵，乱也乱不到他身上。 他就这么大大方方，一路走了过来。 客栈掌柜的对着陶成业溜须拍马，直接把人送到了陆杨所在的大通铺前。 差不多二十人住在一起，房间里的味道肯定是有些难闻的。 陶成业嫌弃地捏着鼻子，看了一眼里面脏乱的人，便后退了几步，对客栈掌柜的说：“你去把吴有叫出来！” “好嘞，陶少爷稍等，我这就去叫人。” 掌柜的连忙小跑到大通铺门前，大喊：“吴有，你快出来一下。” 陆杨还没有反应，就被周骏拍了拍手臂，提醒道：“吴有兄，掌柜的喊你呢。” 说着，他凑到陆杨耳边，轻声说：“我刚刚看到有人过来了，好像是柳知府的人，你快去，别得罪了人。” 陆杨点头，起身看了一眼门外的掌柜，才慢悠悠地往门外走。 掌柜的嫌弃陆杨走太慢，伸手一把拉住陆杨的手臂，转身就往陶成业那里走。 “陶少爷来了，指明要找你，你可得好好说话，别惹陶少爷生气了。” “哦，我知道了。” 陆杨看着不远处的陶成业，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他与陶成业什么交情？陶成业主动过来找他，肯定没好事。 陆杨低头看路，任由着掌柜的把他扯到陶成业面前。 陶成业看着陆杨，嘿嘿笑道：“吴有兄，我们又见面了。” 陆杨看了眼陶成业后面的两个仆人，随后看向陶成业，拱手道：“见过陶少爷，陶少爷这是特意过来找我的？” 陶成业点头，“是啊，吴有兄高兴不？” “高兴啊，怎么不高兴？”陆杨也嘿嘿笑着，一脸开心的样子。 陶成业意味深长地看着陆杨，随后看向客栈掌柜。 “掌柜的，给我准备一桌好吃的，我与吴有兄说两句。” “好好好，我这就去安排！” 掌柜的连忙让小二把陶成业送到二楼的雅间里。 小二很殷勤，在陶成业身旁又是嘘寒问暖的，又是问吃食方面的注意事项，陆杨慢慢地跟在后面，思考着陶成业找他的目的。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陶成业找他，不是为财，便是为财。 不然陆杨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陶成业亲自过来找他的地方。 第295章 陶少爷对我的误会这么深的吗 这会两人来到雅间，陶成业走到上位坐下。 他看向陆杨，淡笑道：“吴有兄，坐。” 陆杨自觉坐得离陶成业远一些。 毕竟陶成业那嫌弃的眼神，就快要掩藏不住了。 掌柜的已经把事安排下去，两人刚坐下，便有人把糕点和茶水端过来了。 陶成业自是有人伺候，陆杨等小二把茶壶放下，才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也不客气，擦干净手，便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 陶成业端茶的姿势一顿，他抬头看了眼颇为悠闲自在的陆杨，才若无其事地摆摆手让小二下去。 等小二下去，他看向陆杨。 “吴有兄在这可住得习惯？” 陆杨摇头，他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叹道：“哪会习惯呢，这么多人，睡也睡不好，可惜这边也没房间了，唉。” 陶成业一听，顿时笑了，“吴有兄，你有钱，我有房，你若是愿意，我可以给你安排啊。” 陆杨抬眸看了下陶成业，默不作声地又拿了一块糕点吃。 陶成业呵呵笑着，眼神变得有些幽深。 “吴有兄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说的事你不满意？” 陆杨摇头，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才说：“陶少爷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误会？”陶成业顿了顿，有些不解，“什么误会？” 陆杨把手上那半块糕点放进嘴里，丝毫不顾陶成业等得有些不耐烦的脸色，吃完才回：“我没钱啊，陶少爷若是想给我安排房间，我现在也是没钱换了。” 陶成业闻言，眉头瞬间皱起，实在是惊讶。 “你没有钱了？怎么可能！？” 陆杨比陶成业还要惊讶，“陶少爷对我的误会这么深的吗？” 陶成业听到陆杨的话，立马闭上了嘴，脸色有些挂不住。 陆杨瞥了一眼陶成业有些阴郁的眉眼，伸手又拿了一块糕点吃。 这会，房门被人敲响，外面传来小二的声音。 “陶少爷，饭菜来了。” 陶成业心里正郁闷，又有些生气，闻言，张口就想让人滚。 “滚”字的口型刚出来，陆杨喊道：“快拿进来！” 小二听见回应，连忙推门进去。 他看了一眼陶成业难看的脸色，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连忙把托盘里的饭菜放下，就赶紧告辞退了下去。 房门被人轻轻合上，房里的气氛有些奇怪。 陆杨拿起筷子，看着桌面上的三盘荤肉和两盘素菜，叹道：“陶少爷，你若是早点过来找我就好了。” 陶成业扫了一眼陆杨，没好气地说：“找你干嘛，你又没钱。” “瞧你说的。”陆杨摇了摇头，说：“我身上是没钱，但不代表我别的地方没钱。” 这会陆杨已经夹起一块烧鸡，说完就吃了起来。 陶成业也没管陆杨粗鲁的行为，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吴有兄说的可是真的？” 陆杨点头，他边吃边看向陶成业，见陶成业兴致被他挑得这么高，他现在若是不回答，这人估计要炸。 想到这，陆杨吐出嘴里的骨头，淡淡地说：“当然是真的，像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把钱都放在身上呢？” 陶成业早把陆杨进城时的情况了解得清清楚楚的。 闻言，他疑惑地问道：“你说你身上没有，可是你们进城时，其他人不是也被搜身搜了个干干净净吗？” 陆杨抬眸看了眼陶成业，随后给自己夹了块肉吃，等咽下去后，他才漫不经心地说：“是啊，所以我身上没钱了。” “那你说别的地方有钱，是哪里呢？”陶成业见陆杨又夹了一块肉吃，眼里微微露出了不喜。 “吴有兄，我们先说事，说完了你再吃，行不？” 陆杨摇头，“不行，等我们说完，饭菜都冷了，冷饭冷菜吃了肚子难受。” 陆杨顿了顿，见陶成业脸色确实不好，便稍微退了一步，“那就吃完再说吧。” 说着，陆杨端起饭碗，立刻开吃。 陶成业郁闷地看着陆杨，心里十分不舒服。 他扫了一眼陆杨身上脏污的穿着，筷子也没拿起来，直接端着茶杯一边喝一边等陆杨吃完。 陆杨没吃太饱，吃了七分饱，就停了手。 他看着桌上那两盘没动的素菜，以及另外一盘也没动过的肉菜，想了想，抬头看向陶成业，笑了笑。 “陶少爷，你不介意我把饭菜端回去吧？” 陶成业脸色顿时黑了，“你不是吃饱了吗？” 陆杨点头，“我是吃饱了，但是我的朋友没吃啊，这剩饭剩菜的，陶少爷想必也不会吃，我拿回去，也好过浪费不是？” 陶成业摆着一张臭脸，“随你。” 陆杨当即起身开门，让守在门外的小二把桌上的剩饭剩菜给他打包好，他一会回去的时候要带走。 陶成业没出声制止，小二只好不甘不愿地去给陆杨安排。 等饭菜都放到食盒里后，陆杨心情也好了。 他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还未端起喝一口，旁边等得已经非常不耐烦的陶成业立马开口问：“好了吧？吃也吃了，也给你收拾了，是不是可以聊事了？” 陆杨顶着陶成业要吃人一般的眼神，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清了清嘴里的腻味，才出声回了句。 “可以啊，陶少爷想聊什么，我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陶成业一听，脸色这才好了些。 “你说的地方，是哪里？” 陆杨眼神变得悠长，叹道：“这说起来，可就有些长了。” 不等陶成业说话，陆杨便说：“出城之后，直走，然后右拐直走，左拐直走，再右拐，再直走，再拐......然后就能找到了，我藏得比较深，这会估计被积雪给覆盖了，应该不好找了。” 陶成业整个人都木了，他压根没记住陆杨刚说的话。 看着陆杨认真诚恳的神情，他皱眉疑惑道：“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陆杨一脸生气，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陶少爷，你怎么能怀疑我呢？！” 陶成业看着陆杨没说话，脸色颇为沉重。 过了会，他才说：“吴有兄，你发誓，你发誓我就信你。” 陆杨一愣，随后皱眉，“陶少爷不信就罢，我吴有是不会发誓的。” 陶成业眼神一冷，“吴有兄，我也不想逼你，但我觉得你可以自觉点。” 第296章 那你想怎么弄 陆杨看着陶成业，两人对视着，过了会，陆杨笑了起来。 “行吧，既然陶少爷要我发誓才能信我，那我就发誓吧。” 陆杨以吴有的名义，发了一通毒誓后，才看向陶成业，似笑非笑道：“陶少爷可满意？” 陶成业自然满意，他笑道：“吴有兄早这样做，我们早就成好友了。” 陆杨只笑不语。 陶成业看了眼身后的两名仆人，“你们出去守着，别让人靠近。” “是！” 等人走后，陶成业嘿嘿笑道：“吴有兄，这钱你现在若是不方便去拿，我可以帮你。” “帮我？”陆杨没忍住笑了起来，好一会才停下。 他看着陶成业，平静地说道：“陶少爷，我不是三岁小孩，若是要谈合作，陶少爷还是要诚心点为好。” 陶成业用了些力气放下茶杯。 茶杯碰到桌面的声音有些大，彰显着陶成业心中的不满和生气。 “吴有兄就不怕我下手逼你？” 陆杨摇头，十分淡定，“逼我？怎么逼？打我？还是要杀我？” 陆杨一脸看穿陶成业心思的模样，淡淡地看着陶成业，语气冷漠。 “陶少爷，你自然是可以逼我，但说不说在我，我也不是个怕死的人，你要是想逼我，可以试试。” 陶成业看着陆杨的神色，心里明白这人说的话，恐怕都是真的。 他沉默半晌，才开口。 “那你想怎么弄？” 陆杨放下茶杯，想了想，说：“这样吧，我这边出个人，陶少爷你那边也出个人，等拿到钱后，我分你一半，怎么样？” 陶成业看着陆杨，沉声道：“一半？你藏了多少？” 陆杨舔了舔牙齿，咧嘴笑道：“逃难当然是要把钱全部带上了，我吴家，家底也算不错，陶少爷你猜，会有多少呢？” 陶成业一听，呼吸都变重了，他眼神炽热地看着陆杨，压着激动问道：“你没骗我？” 陆杨无奈道：“我刚不是还发誓了？骗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骗他吴有确实没有什么好处...... 陶成业暂且相信了陆杨，“行，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去拿这笔钱？” 陆杨叹道：“我当然是想越快越好，毕竟我手里的钱快要没了，但是现在外面这么乱，我可不敢让人出去。” 陶成业之前因为乱了有多开心，这会就有多闹心。 想了想，他还是不甘心，这么多钱，若是被人发现拿了可怎么办？ 陶成业有些坐不住，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 陆杨也不管他，拿起一块糕点慢慢吃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陶成业突然惊呼道：“我想到了！” 陆杨正想着事情呢，就被陶成业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抬头看向神情有些兴奋的陶成业，皱了皱眉，“想到什么了？” 陶成业连忙坐回原位，小声道：“我让我姐夫帮忙，咱们不从穆老三那边的城门走，咱们从其他门走。” 陆杨瞥了眼陶成业，沉思片刻，说：“意思是你自己根本成不了事，还得柳知府帮忙是吧？” 陆杨的语气带着丝轻视，若是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就会让人忽略。 可刚好陶成业向来不喜欢柳全飞管他说他，所以他一听这话，就翻脸了。 “什么叫我成不了事？我告诉你，这里就没有我成不了的事！” “啪啪啪！”陆杨拍手，赞道：“没想到陶少爷这么有骨气，我之前听闻了一些关于陶少爷的事，还以为是真的，没想到陶少爷这么厉害！可见外边的传言也并不可信。” 陶成业脸色一沉，“外面传我什么了？” 陆杨闻言，立马收起笑意，小声道：“这，这也没说什么，就是说陶少爷做事顾这顾那的，做事不干脆罢了。” 陶成业一听，就知道外面说的肯定比这个还要难听，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陆杨看着，轻声道：“陶少爷，这，这要是不行，我们过阵子再让人出去好了，现在城里这样的情况，估计也是很难出去的了，我们就再等等吧？” “不行！”陶成业恶狠狠地看向陆杨，“就明天！我一会就去安排，明天就出城！” “这不好，我不干，陶少爷到时候肯定没事，我就不一定了，要是我的人被抓了起来，那我的处境......” 第297章 这就是下场 陆杨看着上面屋顶残留的蜘蛛丝，说：“没有，陶少爷是个好人。” “哈？”周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听到的话。 “好人？那人不是陶成业吗，他干嘛了？让你觉得是好人。” 说着，周骏便开始数起了陶成业所做的坏事。 打人，抢女人，抢钱等等。 总的来说，这人就不是个好人！ 陆杨听着，移开视线看向周骏，等周骏说完，他才开口。 “你说得对，这人确实是坏。” 周骏本来还有些情绪激动，闻言，顿时就冷静了。 他看了一眼周围，见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后，便小声问陆杨。 “吴有兄，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那人还被关在大牢里，他晚上都睡不好，生怕那人把吴有供出来，一睡就做噩梦。 可他看吴有，却见这人还是跟之前一样，照常吃喝，照常睡觉，好像丝毫没有为这件事担心一样。 陆杨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声道：“没什么打算，等吧。” 周骏见陆杨这样，便没有再说话。 吕景山一回来，陆杨便像是感觉到了一样，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他看向吕景山，起身往门外走。 吕景山一看，默默地跟在后面。 周骏看着，却是没有起身跟过去。 两人直接走到亭子里坐下，周围一片白茫茫，人影都不见一个。 陆杨先是小声地把今日跟陶成业说的事说了出来，等吕景山心里有数之后，才继续说：“吕兄，这一趟，我想你出去。” 吕景山点头，脸色很平静。 “少爷你说，要我怎么做？” 陆杨也不知道陶成业会怎么把他这边的人弄出去，但他姑且可以信一信这人。 想了想，陆杨小声道：“就按之前说的来，现在就是希望出城能顺利，还有就是陶成业那边。” 陆杨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陶成业这人还是有些聪明的，他肯定不会像我说的那样，只出一人，到时候就得看吕兄的了。” 吕景山明白陆杨话里的意思，“少爷放心，我到时候会找着机会跑掉的，只是我担心您，若是......” 第298章 我陶成业全部都要 陶成业一脸郁闷地走在前面，没想到他现在出城门，也要花钱才能出来。 一想到那刚失去的一百两银子，陶成业便转头恶狠狠地瞪了眼吕景山。 吕景山低着头，根本不看他。 陶成业见此，冷哼一声，开始安排。 “留两人在我身边，其余人去给我找好看的拉过来。”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连吕景山在内的四人，“你们四个走远点，剩下的两人就近找，快去！” 这里危险，陶成业也不敢在这边留太久，见差不多后，便让那两人回来，准备回去了。 难民们很是激动，若不是陶成业没走出拒马，他这会估计是回不来了。 陶成业看着那两人被挠得一脸血的痛苦表情，眉头一皱，连忙转身就走。 那两人一瞧，拼命挣扎，才终于在官兵的帮助下，连忙跟上陶成业的脚步。 出来时，陶成业带了八人，回来时只带回了四人，那人奇怪地看了一眼陶成业。 “陶少爷，还有人不等了？” 陶成业摆手，“别说了，你看他们这脸成啥样了，能回来就不错了。” 那人看了看那两人面目全非的样子，也是被吓了一跳。 “这，这么狠啊？” 陶成业脸色十分难看，“可不，这些人就跟疯了一样，另外几人我看估计回不来了。” 说着，陶成业看向那人，“行了，你赶紧关门吧，这事可别跟我姐夫说啊。” 那人嘿嘿笑道：“你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咋还怕你姐夫说你呢？” 陶成业瞥了一眼那人，生气地往前走，理也不理那人。 等坐上马车之后，陶成业的心情顿时好了。 “吴有还想跟我一起分钱？想的倒是美，什么一半一半的，我陶成业全部都要！” 想到过些天，自己就能拥有一笔大钱，陶成业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边，吕景山几人出来得也并不容易。 难民们见城门打开，激动地都往上涌，几人往外挤，不一会就被冲散了。 吕景山见此，赶紧趁乱往外走。 第299章 吴有消失了 “嗯，慢慢找总会找到的。” 大通铺里的人天一黑便都躺下了，有的人在打呼，有的人在沉思，还有的人在窃窃私语。 陆杨和周骏的声音在这些悄悄话中，并没有显得多突兀。 比他们说得还要大声的，大有人在。 周骏看着黝黑的屋顶叹道：“希望吧，但找不到心里也有个挂念，总比看到那些坏的结果要强得多。” 陆杨换了个姿势，支起了右脚，平静地说：“确实，周骏兄说得有道理。” 知道吴有的心情可能不是很好，周骏换着话题说了好一会，结果发现吴有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是十分平静淡漠的那种，渐渐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房里还有人在说话。 这些天大家都在房里躺着，作息也跟着改变了。 周骏闭上双眼，正想着今晚什么时候能睡着，便听到身旁的吴有好像是翻了个身。 不过一会，周骏便感觉自己手里好像被塞了什么东西。 他愣了下，转头看向吴有。 陆杨给完东西便翻了个身，背对着周骏。 周骏回过神来，连忙翻身面对着吴有的背，小心翼翼地打开手，看是什么东西。 只能感觉到是一张纸，模模糊糊的，周骏瞪大眼睛，才稍微认出这是张银票，只是具体的金额他看不出来。 但这也让周骏十分惊讶了。 好端端的，吴有为什么要给自己银票？ 想了想，周骏戳了戳吴有的背，小声道：“吴有兄，为什么？” 陆杨过了会，才说：“谢礼。” 周骏听是听懂了，却总感觉吴有好像有些不对劲。 但他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他把银票收了起来，小声道谢后，便望着屋顶发愣。 有了吴有给的银票，周骏总算是不用眼巴巴等衙门那边赈粥了。 他终于能吃上一顿饱饭了。 只是周骏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吴有的话开始越来越少，存在感也慢慢地越来越低。 除了偶尔回他两句话，吴有便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话了。 有时候他跟人聊得兴起，也能把吴有给忽略过去。 终于，在某天醒来，看到身旁的空位时，周骏突然就把这些天吴有的一举一动都想明白了。 他盯着吴有的床位盯了半天，直到饿得实在是受不了，他才起身出去找吃的。 吴有消失了。 周骏不出声，大通铺里的人好像也没有在意这件事。 就像是十分顺其自然的事，来就来了，走就走了。 周骏怕吴有离开是有什么事，所以自吴有离开之后，他再也没有在大通铺里聊起过吴有的名字。 陶成业信不过吴有，那天从城外回来之后，他便派了人去盯着吴有，千叮咛万嘱咐地别让吴有给跑了。 刚开始陶成业问得紧，每天要问好几遍吴有的情况，比如现在人在哪里，在做什么，有没有什么人找他之类的。 后来见吴有老老实实的一直待在客栈里，陶成业渐渐的，提起吴有的次数便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候一天都没问起吴有。 陶成业不重视，下面的人自然就没有每天紧盯着。 毕竟这大冷天的，谁愿意在外面一盯就是一天呢？ 更何况那人三四天门都不出一次，他们从白天盯到天黑，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要垮下。 陶成业安排了两人盯着。 两人也是聪明，你盯半天，我盯半天。 在没有人互相监督的情况下，都开始偷懒了。 早上起不来，那就吃完饭再过去。 天还没黑透，就起身拍拍屁股回家。 这样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爽。 陆杨没有特意观察外面有没有人在盯着他，吕景山出城的第二天早上，他便出了一趟门，给自己备了些干粮。 然后给藏在暗处的护卫们一个即将要离开客栈的信号。 在吕景山离城的第五天早上，天蒙蒙亮时，陆杨就起身离开了客栈。 他目的明确地往西北边走，那里是被柳全飞赶过去的难民集中区。 那边有两名护卫潜伏着，其余三人负责去查探消息，或者接收指令。 在那里，陆杨虽然不算是非常安全，但也比在客栈里要好。 按照他当初跟陶成业说的，吕景山几人也该是要送钱回来了。 他再不离开，客栈这边只会被陶成业派人盯得更紧。 这会陆杨坐在一处破庙里，身边分别坐着一名护卫，大家彼此不交流，就当做不认识的样子。 陆杨身上的衣服换了，头发也散乱了下来。 庙里比大通铺还要挤，但相对的，听到的消息也要多一些。 不过大多数都是抱怨或者聊些八卦什么的，陆杨有时听了半个时辰，也没见听出来一句有用的。 这些人整天无所事事，聚在一起就是说话。 啥都往外说，陆杨不过在这里待了两天，感觉就跟过了半辈子那么长。 实在是有些折磨。 他只能盼着吕景山顺利与马才英几人会合，早点把事弄好，然后回京，以后说什么也不出来了。 这边，吕景山确实是跟马才英几人碰面了，不过他的情况有些不好。 已经昏迷两天了，现在也不见要醒来的征兆。 按照大夫说的，吕景山这些天太累了，吃喝也顾不上，又倒在官道上不知躺了多久。 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马才英几人见到吕景山的那一刻，就知道陆杨那边肯定是出事了。 本来他们前些天就能进城的，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不要命地冲上来抢吃的。 还打伤了一些护卫，没办法，他们只能派人回驿站那补充了些干粮，又把那几人的伤处理好，才开始上路。 怕那一群难民还会在路上堵他们，马才英几人商量着先派人过去看一看，这一来一回的，也花了些时间。 眼看离陆杨他们越来越近，就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吕景山。 当时吕景山的身体都快被积雪覆盖了，好在他们经过难民一事后，行路十分警惕，这才发现了路边上有人。 不然，吕景山估计就要被大雪给盖住了。 这会，马才英几人聚在临时搭建的帐篷内，商量着接下来的事。 第300章 陶成业的仆人什么时候跑到外面来了 马才英严肃地看着一旁的郭永常和余高汇，说：“后天便到那里了，我们是直接进城，还是等吕护卫醒来再做决定？” 马才英是趋向于直接进城的，毕竟吕景山现在都成这样了，陆杨那边的处境肯定好不了。 马才英能想到的事，郭永常和余高汇当然也能想到。 郭永常沉思了会，才开口。 “陆钦差那边情况估计十分不妙，我觉得可以直接进城，先找到陆钦差再说。” 余高汇闻言，摇头道：“吕护卫出现在这里，说明是受了陆钦差的命令，不然吕护卫现在肯定是跟在陆钦差身旁保护他，而不是独自一人出现在城外。” 马才英听完两人的话，点头道：“郭员外和余员外都说得有理。” 说着，他看向郭永常，“其实我与郭员外的想法是一样的，毕竟陆钦差派吕护卫出来，肯定是因为在里面出了什么事，不过。” 他转头看向余高汇，继续说：“余员外说得也不错，吕护卫出来，肯定是带了什么讯息出来的，不然陆钦差肯定不会让吕护卫离开他身边。” 等两人把他的话听进去后，马才英便说：“这样吧，我们再等一晚，明早上若是吕护卫还没醒，我先带人进去，与陆钦差取得联系，然后两位员外留在这里等吕护卫醒来，到时候处理了吕护卫说的事后，你们再进城。” 郭永常和余高汇互相看了一眼对方，想了想，觉得马才英这个安排确实不错，便都点头同意了此事。 吕景山醒来时，正是半夜。 帐篷里有人时刻照看着，所以吕景山一睁开眼睛，便有人跑去通知了马才英几人。 马才英几人连忙起身跑去吕景山那。 几人到时，吕景山刚好把一直温着的药喝完。 他把碗递给一旁的护卫，便想起身给几人行礼。 马才英几人连忙让吕景山坐着，这时候就别想着那一套礼节了。 吕景山有事情要说，这时候也顾不上别的了。 等马才英几人坐下之后，他连忙说：“马检讨，陆钦差让你以他的名义，给皇上写封密奏，让皇上派人过来救命。” “救命？！”马才英几人惊呼出声，都没想到情况竟然会这么严重。 马才英稳了稳郭永常和余高汇两人的心，让他们不用那么紧张之后，便看向吕景山，脸色沉重。 “吕护卫，陆钦差那边是遇到什么事了？” 吕景山从进城开始说起，然后把他们在城里见到的情况，和遇到的事都说了出来。 马才英几人的脸色越听越难看。 郭永常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骂道：“穆巡抚就任由着他们这样为非作歹吗？！” 余高汇眉头紧皱，沉声道：“此事定要上报给皇上，让皇上定夺！” 马才英看了看郭永常和余高汇，然后转头看向吕景山。 “吕护卫，陆钦差应该还吩咐了你什么事吧？” 马才英也算是有些了解陆杨，此人聪明，心思缜密，应该不只是吩咐了吕景山这么一件事。 吕景山咳了一会后，才停了下来。 闻言，他点头道：“陆钦差让我去一处破庙里把一封信挖出来......” 等吕景山说完，马才英当即把事安排下去。 让吕景山把具体的破庙位置说出来，马才英便连忙安排好去挖信的人。 几人临走前，马才英还让吕景山现在什么都不用担心，接下来好好把身体养好，明日等把信挖出来，与密奏一起送到皇上那后，他们就进城。 ...... 翌日，天未亮，便有一队护卫往吕景山所说的破庙位置走去。 当天午时，那封信和里面埋在一起的银票以及银子就被护卫们一同送到了马才英几人的面前。 因着陆杨之前有吩咐，说里面的钱别动人家的，所以马才英让人把这些钱收起来后，便打开信里的内容看了起来。 看完后，他沉着一张脸递给郭永常。 郭永常看完，便递给余高汇。 在这期间，帐篷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马才英面前已经备好了笔墨纸砚。 过了好一会，他看向郭永常和余高汇，说：“我现在就写信，等进城之后，我们先暗中把陆钦差找到，然后再跟陆钦差商量一下后面的事情，你们看如何？” 郭永常和余高汇点头。 这个安排对于他们和陆钦差来说，是最好的。 毕竟他们进城之后，受到的威胁就大了。 若是直接跟陆钦差相认，到时候就怕他们狗急跳墙，做出一些看似意外的什么事来。 还是得等皇上安排的人马过来，他们才能跟穆巡抚他们翻脸。 而在这期间，几人该赈灾赈灾，该办事办事，就是不能让人发现马才英是个假的钦差。 这些事几人心里都有数，让人把这两封信加急送往京城后，马才英便让人收拾收拾，准备进城。 吕景山露过脸，以防万一，马才英打算让人把吕景山送到驿站里养病，到时候让吕景山跟着皇上那边的人马一起过来。 吕景山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听完马才英对自己的安排，当即便点了头。 等吕景山的马车离去后，马才英立刻大喊让人出发。 此时的城门外，穆老三带着一群官兵往拒马那走。 穆老三看着正愤愤地看着他的难民们，冷着脸喊道：“现在，排好队领布搭棚子！” 他的神情太过冷酷，残暴的手段也在难民中传遍，这一出声，便把站在前面的难民们给说懵了。 “穆老三刚说什么？让我们领东西搭棚子？” “是啊，有这么好的事？” “不会是又有大雪要来了吧？” 这两天下的雪小了些，这眼看着雪好像就要停了，穆老三来搞这一出，难民们听着心里慌死了。 穆老三可不管这么多，他看着那些还在说话，神情明显躁动不安的难民们，再次喊道：“我再说一遍，排好队！” 这次的语气比上一次还要冷，再加上穆老三特意摆出来的凶狠表情，和那些亮出大刀威胁他们的官兵们，难民们只好照办。 穆老三看着这些还算听话的难民们，满意地挥了挥手，让人把裁好的布料发下去。 这时有人大喊道：“穆少爷！我是陶少爷的仆人，我有事要说！” 因着难民们安静了下来，这人的声音就显得特别大。 穆老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便见有两人正激动地伸长双手拼命挥着。 穆老三看了一会两人，随后便让人过去把这两人带过来。 不过一会，这两人便被官兵们推着来到了穆老三面前。 两人头发凌乱，脸上还有不少被人捶打的淤青血痕，这样子，穆老三怎么看也不像是那虚张声势的陶成业的仆人。 他看着那两人，淡淡地问道：“陶成业的仆人什么时候跑到外面来了？” 第301章 最好这事不要牵连到他 穆老三的狠，是城里城外的人都知道的。 这两人听到穆老三的问话，吓得当即磕磕巴巴地把为什么会在城外出现的原因说了出来。 “陶少爷说让我们出来挖点银子......” 吕景山实在是聪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彻夜未休息，他们晚上不过是找地方睡了那么一次，后面是怎么样也追不上了。 不止如此，他们后面追着追着还能追出好几条有人走过的痕迹出来。 两人找了两天，实在是找不到人，又害怕在外面遇到什么事，当机立断便选择了回城。 可是那时还不到陶成业说好过来接他们的日子，他们只好在城外等了一晚。 没想到就这么一晚，他们两个身上的东西都被人抢了。 就他们身上穿的，还是在外面冻死的难民身上扒下来的衣服。 穆老三听着两人断断续续的回答，眼神顿时阴冷了起来。 “那人呢？” 两人低着头，根本不敢看穆老三那张发怒的脸。 其中一人回道：“跑，跑了，我们没找到，他太狡猾了。” “是啊，那人竟然都不歇息的，依我看，他这样走下去，迟早要累死在路上。” 穆老三盯着两人没吭声。 过了会，他抬头看了眼那些正乖乖排队领东西的难民们，随即转头看向远方那一片白色的天地。 沉吟片刻，他冷冰冰地开了口。 “来人，去柳知府家把陶少爷请到衙门里来。” 说着，他看也不看那两人，转身就往城门那里走。 那两人顿时懵了，想跟上去又被官兵们拦了下来。 眼看穆老三就要走到城门那里了，两人急得连忙大喊。 “穆少爷！我们怎么办？！” “是啊，穆少爷让我们进城吧！陶少爷还在等我们回去传话呢！” 眼见穆老三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两人彻底慌了，也不管前面被官兵们挡着，一边大喊着穆少爷，一边往前挤。 他们身上什么都没有，继续留在这里肯定要死的！ 不是饿死冷死就是被打死！ 想到昨晚那些踢在身上，打在脸上的伤，两人眼里都流露出了几分恐惧。 这时，穆老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把他们带到衙门里。” 官兵们连忙应道：“是！” 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任由着官兵们凶狠地推着往前走。 柳府。 几名官兵直接冲进了柳府大门。 柳全飞正在书房里处理事情，得知消息，连忙起身走了出去。 他来到前厅，看着这几个官兵，脸色阴沉。 “谁让你们直接冲进来的？” 带头的那人倒是不慌，他常年跟在穆老三身边，气势什么的也是学了个九成。 他看着柳全飞，先是抱拳跟柳全飞行了个礼，然后才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柳知府，我们是奉穆三爷的命令，过来请陶少爷去一趟衙门的。” “找陶成业？”柳全飞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这臭小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事？” 那人笑了笑，“这，我们三爷也是想找陶少爷过去问一问话而已，柳知府不用担心。” 闻言，柳全飞看了一会这几人，随后看向一旁的仆人，喊道：“去把陶成业给我叫过来！” “是！” 仆人们连忙低头躬身退去，生怕惹得柳全飞生气。 柳全飞沉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官兵们安静地站在一旁。 这份安静紧绷直到陶成业过来，才终于被打破。 柳全飞直接抓起茶几上的茶壶就往陶成业头上扔。 陶成业是迷迷糊糊地被人拖过来的，发生了什么事都丝毫不知呢。 一走进来，厅里的人都还没看清，就被茶壶砸到了头上。 “砰”地一声，茶壶碎开落地，一股剧烈的疼痛顿时从额头上传来。 陶成业整个人都怔住了，分不清是茶水还是血水从头上流下，暖热的触感让陶成业身子都僵住了。 他看着柳全飞，愣道：“姐夫？” 柳全飞看了一眼正在看戏的几人，随后看向陶成业，皱眉道：“穆少爷找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穆少爷的事？” 陶成业痛得反应都慢了半拍，他伸手擦了把脸，低头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 闻言，他更是迷糊，“穆少爷？我没有啊......” 柳全飞对陶成业也算是了解的，闻言，他的眼神瞬间扫向那几人。 “这臭小子我还是了解的，口头上说得狠，实际上也不敢去惹穆少爷不高兴，他说没有，那想必就是没有的。” 第302章 谁是吴有 想了想，柳全飞说：“这臭小子自己惹的事，就让他自己承担，此事我不会管。” 此话一出，陶成业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那人笑着看向柳全飞，道：“柳知府铁面无私，难怪百姓们这么信服柳知府。” 柳全飞闻言，心里顿觉不舒服，但是脸色却是没什么变化。 他看向陶成业，“好了，这事你就配合点，别让穆三爷发火，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别想东想西的，明白吗？” 陶成业有气无力地“嗯”了声，低头捂着脑袋不再说话。 那人见此，跟柳全飞提出告辞后，便带着陶成业出去了。 此时的衙门后院，穆老三随意地坐在一旁，其余人都被他挥退了。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手里端着茶碗慢慢地喝着，眼睛一直看着正跪在外面的两人。 两人已经跪了一会，头上、肩膀上，以及背部，都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陶成业过来时，看着前面那跪得一动不动的两人，心里的慌张不安更甚。 路过那两人时，陶成业垂眸扫了一眼，没想到这两人正闭着眼睛，睫毛上都落了雪，也不知道死了没。 一想到这个可能，陶成业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害怕，他害怕得有些抬不起腿...... 就在陶成业脚步放缓时，穆老三低头把茶碗放下，冷冷地说道：“陶少爷，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陶成业脚步停了下来，他直直地看着厅堂里的人，惶恐在他的眼里荡起涟漪。 不知为何，他只觉得前面就像是老虎在张大口一样，非常可怕，他进去的话，一定会被咬死的。 陶成业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他脚跟刚落地，便被后面的官兵推了一把。 “陶少爷快进去吧，三爷在等着你呢。” 这一推，力气太大，直接把陶成业往前推了几步。 他看着正抬眸看过来的穆老三，深吸一口气，才抬步走了进去。 他走到穆老三面前停下，微颤着声音跟穆老三打了个招呼。 穆老三淡淡地“嗯”了声，随后下巴点了点对面的座位，让陶成业坐下聊些事。 陶成业知道自己让人出城的目的穆老三肯定知道了。 但穆老三这副淡漠的模样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让人出城挖银子，应该不至于让穆老三这么生气吧？ 他搞不懂，他也想不明白。 陶成业按照穆老三的指示，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穆老三看着眼前这个懦弱无能的人，撇了撇嘴，才开口问道：“他们说你派他们出去挖银子？” 陶成业呆呆地点头，“对，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挖银子还是挖啥，穆老三应该还管不到他这个吧？ 穆老三一看陶成业那疑惑的表情，就知道这蠢人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 他没好气地“嗤”了声，说：“你放走的那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陶成业点头，“我知道啊，是吴有的仆人！” “吴有？这人是谁？你跟他聊过些什么？” 穆老三的语气变重，看着陶成业的眼神像毒蛇一样冰冷。 “你最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我说清楚了，不然你姐夫也保不住你。” 陶成业一听，感觉天都快要塌下来了。 柳全飞根本不会管他！ 想到之前柳全飞说不会管他的话，陶成业连忙把跟吴有聊的事说了出来。 只是事情已经过去几天，具体的聊天细节陶成业已经想不起来了。 他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见穆老三脸色有些难看，说着说着，就开始磕巴了起来。 “这，这，穆少爷，我该说的都说了，事情就是这样的，您看，您看能不能，放我回去呢？我下次不敢这样做了......” 穆老三听得难受，直接出声喊停了陶成业说的废话。 陶成业一口气哽在心头，憋憋屈屈地闭上了嘴巴。 穆老三沉思片刻，冷冷地问：“吴有人呢？” 陶成业一个激灵，连忙回道：“在福源客栈！” 福源客栈。 一群带刀官兵急匆匆地跑进了周骏等人所在的大通铺。 这下子可把正在歇息的一行人吓得不轻。 官兵中有人走出来喊道：“都给我站起来！” 周骏乖乖地起身站好。 那人的视线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大声问道：“谁是吴有？” 没有人吭声。 那人脸色一沉，再次询问：“谁是吴有！” 这时，有人害怕地出声道：“吴有，吴有早就不在这里了。” “不在？”那人眉头一皱，随后看向说话的人，“吴有什么时候不在这里的？” 那人摇头，“我，我不知道，我才发现......” 周骏低着头，沉默地听着这些人说话。 那人明显对于这个回答十分不满。 他的眼神扫过这些人，厉声道：“若是你们都想不起来，那就到大牢里好好想一想，什么时候想出来了，你们再回来。” 说着，他挥了下手让身后的官兵们进来捉人。 周骏心里慌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可周骏镇定，不代表其他人也一样地镇定。 周骏之前跟吴有走得比其他人要近一些。 这会便有人把周骏说了出来。 “官爷，周骏，周骏跟吴有的关系好！他应该知道吴有去了哪里！” 这话一出，纷纷有人附和了起来。 “对对对！周骏跟吴有经常说话，他肯定知道的，官爷，您问问周骏，不要把我们关进大牢啊！” 周骏脸色顿时惨白起来。 他还未有什么反应，就被人一把推了出来。 他愣愣地抬头看着离他只有两步远的官兵头子，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下不得，呼吸在这一刻仿佛都停止了。 那人看着周骏，皱眉道：“你是周骏？跟吴有关系很好？” 这人的话一出，房里瞬间安静了。 大家大气都不敢出，就怕周骏说出什么惹怒官爷的话。 可周骏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自己跟吴有关系不好？ 可这房里，大家都知道他之前跟吴有的关系确实不错。 说他不知道吴有的去向？ 可这些人把他推了出来，不管他说什么，这些人肯定都会反驳他说的话。 而他眼前这人，估计也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周骏嘴巴翕动了会，最后才把话说了出来。 “吴有前些天突然就不见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我们一觉起来，吴有的床位就空了。” 第303章 宁可错抓，也不可放过一人 周骏说的是事实，但关乎性命的事，让大通铺里的人都否认了。 “官爷，我们不知道，我们平时跟吴有关系不好，也没说过几句话，吴有什么时候不见的，我们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是啊官爷，吴有这事，周骏肯定最清楚，问他肯定没错！” “对对对！周骏肯定知道的，他只是不愿说而已！” 周骏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 他不期望这些人帮他，只盼着他们别落井下石。 没想到...... 周骏沉默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 那人看了看周骏，又看了看说得正激动的一群人，皱着眉喊道：“安静！” 房里立马安静下来。 那人看向周骏，“你不想说？” 周骏摇头，“不是不想说，是我实在不知道吴有去了哪里。” 他顿了顿，又说：“他们这样说，也就是想把我推出来而已，我一张嘴难敌众人的口，我心里明白，无论我怎么说，官爷你也是不信的。” 周骏说完，没有再开口。 那人沉思片刻，又看向大通铺里神情不安的众人，随后大喊道：“来人，把他们全关到大牢里！” 宁可错抓，也不可放过一人。 周骏瞥了一眼瞬间慌张起来的众人，低着头跟随官兵们走了出去。 福源客栈抓不到吴有，那就全城找！ 穆老三发话，在这城里，死活也要找到吴有！ 他就不信这吴有还能长翅膀飞出去不成！ 陆杨收到官兵们正在到处找他的消息时，已经离穆老三发话过去了几个时辰。 他们这边虽然偏僻，但迟早有一天也是会被人找过来的。 陆杨躲也躲不到哪里去。 此时，陆杨正蹲在角落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 身旁两名护卫互相对视着，也不知道陆杨接下来有些什么打算。 两人有心想问一问，却因陆杨一直没转过来而作罢。 借着破洞里的月光，陆杨满意地看着画满了圈圈的地面，随手把树枝扔到一旁，转过身小声道：“我哪也不去了，我就在这等他们过来，爱咋咋地，我困了。” 他看向两人，示意两人赶紧睡觉去，不用在旁边保护他。 两人没想到陆杨竟然会这样说，但懵归懵，他们还是听话照做了。 城里的热闹一直闹到了翌日清晨。 天一亮，城里恢复了安静，就像是昨日那轰轰烈烈找人的行动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这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找人的行动还在进行着。 陆杨一觉起来，听到这些消息时，背过身沉默地啃着半张饼子， 艰难地咽下两口后，陆杨眼泪水都快要出来了。 他看了看在破庙里挤来挤去的难民们，又看了看护在他身边的几个护卫们，小声地说：“他们这样做，肯定是在顾忌着什么，我们一会去城门那边逛逛，我猜他们要来了。” ...... 巳时四刻，长长的一队人马出现在了城门外。 马才英看着城门外面到处遍布的棚子，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难民们看着这帮人马，根本不敢上前，再加上昨日穆老三吩咐过的话，大家只是站在两旁看着，偶尔低声讨论几句。 直到这队人马进了城，大家才开始热烈讨论起来。 “皇上派人来救我们了！” “哎！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哎哟，我就说昨日穆老三咋这么好，又是给我们发吃的，又是给我们东西搭棚子，原来是等在这里呢！” “呸，你少说两句，若是被穆老三听到了，有你好果子吃！” 城外的话，马才英等人是听不到了。 此时的城门前，道路两旁是两排带刀的衙役，正前方不远处，则站着不少人。 穆鸿光看着前面慢慢停下来的几辆马车，低声吩咐身旁的几人一会说话注意些后，便一脸笑意地迎上前。 “哎哟陆钦差可算是到了，我们可一直在等着您呐！” 马才英扶着莫永的手下了车，刚理了理衣服，便听到了穆鸿光的话。 他抬头看向这头笑面虎，拱手道：“路上耽误了些时日，让穆巡抚你们担心了。” 穆鸿光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便见郭永常和余高汇下车走了过来。 他连忙跟两人打招呼。 马才英也不管几人在说些什么场面话，他看向穆鸿光身后站着的几人。 柳全飞一看，连忙上前行礼。 “在下柳全飞，见过陆钦差。” 马才英笑道：“原来是柳知府啊，这段日子，你们辛苦了。” 柳全飞赔笑道：“陆钦差说笑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算不得辛苦。” 几人寒暄了几句，穆鸿光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多来围观的百姓们，提出建议。 “陆钦差，我们还是先回衙门那边再说吧，这里人太多了，我担心有人趁机闹事。” “闹事？” 马才英仔细地看向周围，等看到某人时，他眼神顿了顿，随后移开视线，看向穆鸿光，不解道：“难民们现在会闹事吗？” 穆鸿光身子一顿，摸着胡子呵呵道：“算不上闹事，只是因为粮食的事，有时候会有一些小打小闹，陆钦差刚来，不了解情况，我怕他们误伤到您罢了。” 马才英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过穆巡抚不用担心，我此次过来，便是奉了皇上的指令，来帮助大家渡过难关的，等大家感受到了我们的帮助，想来也不会再继续闹事了。” “陆钦差说的是。” 陆杨站在人群里，看着正在与穆鸿光几人说话的马才英等人，确认马才英看到自己后，才低头悄悄离去。 马才英见此，这才提出先回衙门那边再说。 穆鸿光一听，连忙点头同意。 第304章 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马车缓缓往衙门那边走。 穆鸿光让人在衙门那边弄了给几人接风洗尘的宴席，没想到这刚一说完，马才英便拒绝了。 “穆巡抚，这宴还是改天再吃吧，现在这情况，我们也吃不下，再加上我们路上耽误了这么久，现在既然到了，就应该先把事情处理清楚才好。” 这会马才英等人已经在衙门前下了车，他看了看衙门大门，然后看向穆鸿光等人。 又道：“穆巡抚，我们刚来，还不知道这边的具体情况，希望穆巡抚能把目前的受灾情况告知我们，这样我们也好进行下一步的安排。” 穆鸿光没想到这个钦差一过来就要办事，接风宴也不让他们办，直接就让他们把目前的受灾情况放到他们面前。 想了想，他回头看向柳全飞。 柳全飞早已经把事情都安排下去了，见此，微微点了点头。 穆鸿光心里顿时有了数，他看向马才英，笑道：“好，陆钦差如此尽忠尽职，皇上知道了，肯定会非常高兴。” 马才英笑了笑，说这是自己应该做的，便抬步走了进去。 行李一事自是有人处理。 马才英几人茶水也没喝一口，马不停蹄便开始翻阅这阵子的相关记录。 赈灾情况，赈灾银使用情况，受灾地区情况，伤亡人数情况，等等。 这会，马才英几人在书房里忙活，穆鸿光等人聚在穆府的厅堂里商量事情。 穆鸿光坐在上位，端着茶碗一脸沉思。 穆老三看了看周围不说话的几人，想了想，便说：“爹，我看这陆钦差恐怕会误事。” “嗯？”穆鸿光看向穆老三，“老三你说，怎么误事了？” 穆老三摇头，“说不出来，总觉得这陆钦差有些奇怪。” 穆鸿光听完，沉吟片刻后看向柳全飞。 “全飞，你之前说事情都处理好了。” 穆鸿光的语气有种随意的感觉，但柳全飞知道穆鸿光的为人，断然是不可能将穆鸿光的话随便听听。 他连忙起身拱手回道：“回穆巡抚的话，事情早已处理好，我已经把账本等都做了些手脚，他们就算是翻遍了我们给的本子，也是看不出来什么的，请穆巡抚放心。” 穆鸿光对于柳全飞的能力还是了解的，闻言便点了点头，转而看向穆老三。 “老三啊，你这阵子的脾性就收敛点，别冲撞到了陆钦差他们。” 穆老三抱拳道：“爹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 穆鸿光微微点头，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开口问道：“那人还没找到？” “快了，今晚我一定会抓到此人。” 穆老三向穆鸿光保证，最多到明天早上，城里的每个角落他就要搜查完了，料那人本事再大，也不可能遁地飞天地跑了！ 穆鸿光没有点头，只是看着穆老三道：“此人真有问题？” 穆老三其实也不是很确定，但想想，又觉得有些奇怪。 只要是有奇怪的点，穆老三就不想放过。 他看向柳全飞，咧嘴笑道：“陶少爷说这人邀他一起出去挖银子，此事我暂且当它是真的，但这时候去挖银子，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穆老三停顿了下，见柳全飞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便问：“柳知府你说是不是？” 陶成业现在被穆老三吓得半夜都要嚎叫几声，睡觉都睡得不安宁。 柳全飞抬眸与穆老三对视，淡淡地笑了笑，说：“穆少爷说的是，这事也是成业那小子被人蒙骗所致，穆少爷生气，也是应该的。” 两人的关系向来这样，穆鸿光端起茶碗喝了两口，等两人说完，才把事情安排下去。 “这人的事，就交给老三你了，至于陆钦差这边的，柳知府你多放些心，陆钦差想做什么，想去哪里，你安排好就行，不用事事都来找我。” 穆鸿光这是打算把应付陆钦差几人的事交给自己了，柳全飞心里不乐意，毕竟这要是出了什么事，穆鸿光这小人肯定都会把事推到他身上。 但柳全飞更知道，这事他是推不掉的。 他看向穆鸿光，点头道：“好，我会让人把陆钦差他们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就在穆鸿光几人谈话时，马才英让郭永常和余高汇都去换套不显眼的衣服，然后带几人出去到处逛一逛，把陆杨给换过来。 他扫过陆杨时，陆杨做了两个动作，一是让他安排人一换一，二便是示意在西北方向等他派人过来。 他要是离开的话，穆鸿光他们肯定会很重视，也会很在意。 可若是他安排好几队人一同出去，估计穆鸿光他们只会以为他想要了解城里的情况。 郭永常和余高汇明白马才英的意思，出门时就算是有几名衙役跟着，也是无所谓地到处逛。 哪里人多，郭永常和余高汇几人就专往哪走。 还时不时停下来问些话。 都是一些比较寻常的话，就算这些衙役们要上报给柳全飞他们听，他们也怀疑不到哪里去。 几人这一走，便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把跟在后面的衙役们累得都快走不动道了。 郭永常见此，看了一眼身旁的余高汇。 余高汇点头，趁着郭永常几人挡住身后的视线，便大步往西北方向走。 陆杨估摸着时间，便带着两人躲在人少的地方蹲着。 这大冷天，大家都窝在有避风挡雪的地方。 陆杨三人就这么暴露在天地之中，冷得瑟瑟发抖，周围反而没人影。 余高汇过来时，三人聚在一起都快成雪人了。 陆杨一看到余高汇一行人往这边走来，连忙瞄了瞄他们身后，见没人跟着后，才起身道：“走，我们过去。”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连忙走上前。 余高汇带了四人过来，几人算是谨慎的，一路走来都观察着周围。 这会见到陆杨，余高汇声音都哑了。 “陆......” 余高汇刚想喊陆钦差，便被陆杨打断了。 “余员外，什么都别说，先换衣服。” 几人往旁边走了段距离，陆杨直接挑了个身形和自己差不多的人换了身衣服。 只要肉眼能看到的，陆杨都换，让人简单弄了弄头发，陆杨便让另外三人回庙里等着，等他办好事情，他们就可以回来了。 三人点头，当即往破庙那边走。 余高汇看着三人的身影，等人走远后，才看向陆杨，复杂地说道：“陆钦差你受苦了。” 陆杨认真道：“还好，不算受苦。” 吃的虽然差了些，但也能勉强饱腹，还有破庙遮挡风雪，说起来，还真不算受苦。 余高汇看着陆杨比离开时还要消瘦的脸，说：“陆钦差放心，马检讨已经按您说的做了，等过些天，他们都会得到报应的。” 陆杨抬头看了看有些昏暗的天色，扬唇笑道：“余员外说得对，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305章 你们装装样子得了，别放心上 寒风瑟瑟，天色朦胧，一眼望去，街道上竟一个人影也没有。 陆杨跟在余高汇身后，低着头往前走。 他没有想到，天刚黑下来的府城原来是这样的沉寂，处处透露着几分萧索和恐怖。 尽管几人急赶忙赶，还是没能在天亮之前回到衙门里。 好在也快到了。 余高汇看着前面不远处的衙门，缓缓吐出一口气。 明明现在才是酉时三刻，却让余高汇觉得自己是在半夜里出来行走一样。 周围安静得让人觉得可怕，无形的压迫感让众人走路都不自觉放轻了一些。 就在几人安静地行走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站住！你们是何人？” 余高汇被吓了一跳，忙定睛看向把他们拦住的几人。 两排整整齐齐的带刀衙役，前面两人手里各拿着一盏灯笼，带头的那人身材高大，神情严肃，正狐疑地盯着他们。 在昏黄的灯笼光照下，陆杨趁机看了一眼带头的那人。 嚯！还是个熟人...... 陆杨连忙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余高汇这会已经反应过来，忙说：“我是礼部员外郎余高汇，今日奉陆钦差的命令，出来看看城里灾民们的情况，走得远了些，导致回来得晚了。” “余员外？”穆老三盯着余高汇看了一会，神情的冷漠消了些。 “原来是余员外。”他回头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衙门大门，又转头看了看余高汇身后的四人。 过了会，他看向余高汇，“陆钦差想必担心极了，余员外你们快快回去，夜间寒冷，以后余员外还是要看好时辰，莫要回来晚了。” 余高汇摸着胡子笑道：“确实是得看好时辰了。” 穆老三点点头，随后便提出告辞。 “前面便是衙门，我就不送余员外了。” 余高汇笑道：“这哪需要送，就这几步路，你们有事就先去忙吧。” “好。” 穆老三来得突然，走得却是挺快，就像是有什么急事要去办一样。 陆杨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穆老三等人，心想这些人不会是急着去抓他吧？ 可惜了，穆老三估计是找不到他了...... 余高汇怕出什么意外，连忙带着陆杨几人回了衙门。 马才英几人可慌死了，这天都黑了，也不见余高汇等人回来，也不知道几人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郭永常急得坐不住，在马才英身旁走来走去，神情焦急。 马才英看着房门，皱眉道：“怎么这么久还没回呢？” 郭永常叹道：“希望一切顺利。” 莫永怕得都想跑去外面看一看情况了，他站在门边上，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就盼着陆杨几人平平安安地回来。 这时，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莫永眼睛一亮，忙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看。 几个身影快速往这边走来，莫永心跳加快，连忙压抑住想要喊出来的冲动，抖着手把门打开。 马才英和郭永常一看，连忙走到门前往外看。 正是余高汇几人！ 莫永一下子就认出了陆杨的身影，待陆杨几人走进来，关上门后，他再也掩藏不住心里的激动，低声喊道：“少爷！你没事吧？” 陆杨摇头，拍了拍莫永的背，安慰道：“没事，莫叔别担心，我好着呢。” 莫永把陆杨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见陆杨只是消瘦了些，其他方面都好后，才松了口气。 他退了下去，不打扰陆杨几人说话，顺便让人下去端些饭菜过来。 马才英几人看着陆杨，心情复杂地拱手给陆杨行礼。 陆杨摆手，“大家坐下再说吧，在这里大家就不要叫我名字了，我怕隔墙有耳。” 马才英几人对视一眼，跟着陆杨坐了下来。 目前这边的情况，陆杨比马才英几人要了解。 他看着桌上堆放着的本子，随手拿了一本来看。 正是记载赈灾银去向的记录册。 陆杨翻开看了看，随后把册子随手一丢，“这东西看了浪费精力，这阵子你们办实事就行，他们拿过来的册子，你们装装样子得了，别放心上。” 马才英一愣，有些不敢相信。 “这么多册子，都是假的？” 郭永常脸色难看，“他们这是觉得自己弄得天衣无缝，把我们当傻子看呢？” 余高汇气得想拍桌子，又怕惹来那些人的注意，只好咬着牙说：“他们实在是太嚣张了！” 陆杨道：“他们敢这样做，还不是觉得皇上远在京城，管不到这边，才敢官官相护到现在。” 说着，陆杨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跟马才英几人说了。 “我打听到，粮仓那边的粮，都是他们装成难民抢来的，至于粮仓原本的粮，我需要你们去查，查不到也没事，你们找机会去粮仓那边看看里面还有多少余粮。” “还有，除了偏僻地方的难民，你们轻而易举就见到的难民不要信，他们说什么你们听听就好，我估计说的都是夸他们的话。” 郭永常一听，便说：“难怪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今日走了不少地方，听到的话都是说柳知府仁厚，穆巡抚公正廉洁等，我听着难受极了。” “难怪他们有恃无恐，原来是早就布好局等我们往下跳了。”马才英皱了皱眉道。 陆杨沉声道：“他们趁乱抢钱抢粮，我怀疑皇上所批下来的赈灾银，他们都贪下来了！” 余高汇一惊，“他们，他们怎么敢的？！” 陆杨平静地说：“他们有什么不敢的，滥杀无辜，以权谋利，结党营私，蝇营狗苟，依我看，除了怕没命，啥都敢做。” 陆杨的语气明明没什么起伏，马才英几人却能感受到那股寒意刺骨。 马才英叹道：“利欲熏心，想来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陆杨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 这时，门外传来护卫的声音。 “陆钦差，饭菜来了，现在让人拿过来吗？” 马才英看了眼陆杨和余高汇，喊道：“拿过来吧。” 余高汇没吃晚饭，莫永便是用的余高汇的名义，多要了些饭菜过来。 饭菜中规中矩，符合现在的情况，又能显出柳知府等人的讨好，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陆杨吃完之后，又跟马才英几人说了些关于最近几天的安排，反正一句话，先演着，顺便给灾民们多发些吃的。 马才英几人点头表示明白。 现下也不早了，说太久陆杨也怕引起他们的怀疑，便让余高汇和郭永常先回去睡觉，有事到时再讨论。 等余高汇和郭永常走后，马才英默默去旁边的衣柜把多余的被子拿出来。 陆杨端着热水慢慢喝着，看马才英往地上铺被子。 他看了一眼那张不算大的床，然后看向主动要打地铺的马才英，悠悠地说：“这，我也不介意跟马检讨挤一挤的。” 马才英顿了顿，转头瞥了一眼那张床。 “还是留给陆钦差吧，我怕我晚上睡不着。” 陆杨挑了下眉，低头默默喝水。 第306章 暗中行事 翌日，陆杨起来时，马才英已经不见人影了，地上的被子也被人收拾了起来。 陆杨也不开门，只是出声让守在门外的护卫让莫永过来。 以防万一，今早上马才英已经让护卫们把院子围了起来，不是自己人，进来的话要经过允许。 陆杨洗漱好，吃完早饭，也不出门，就拿着桌上的册子看了起来。 马才英几人一早便一起出门了。 他们先去看的，便是赈粥的棚子。 灾民们排队能领到一碗热乎的粥，和一个杂粮馒头，能填肚子，但吃不饱，不过至少能活下来。 按照如今的情况来看，这伙食已经很不错了。 马才英几人看在眼里。 让郭永常在这边看着，马才英带着余高汇去了解情况。 他选了个看起来淳厚的老人家问道：“老人家，你们之前也是吃的这些？” 老人看着马才英，咧嘴笑道：“是啊，柳知府是个好人，穆巡抚也好，都是好人啊，把我们当人......” 马才英笑呵呵地拍了拍老人的肩膀，“那就好，那就好。” 马才英又挑了几个地方随机问了不少人，情况都差不多。 想了想，马才英看着匆匆赶过来的柳全飞，笑道：“柳知府，我想去看看府城里的粮仓。” 粮仓就在知府衙门附近，两处粮仓距离不远，一处在衙门北面，一处在西面，马才英今日是铁了心要去把这两处粮仓给看了。 柳全飞应得很干脆，当即便带着马才英几人往粮仓那里走。 柳全飞答应得越干脆，越说明粮仓那边没有问题。 马才英几人在他应下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一趟估计是没什么收获了。 果然，粮仓那边很正常，粮数看着也跟册子上写的差不多。 这会，柳全飞把马才英几人送出来，说：“陆钦差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安置灾民们的，就算我们不吃不喝，也必须要保证灾民们的基本吃食问题。” 马才英看着柳全飞，笑了笑。 “柳知府果然为民着想，怪不得大家都在夸柳知府，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第307章 差点被穆鸿光牵着鼻子走了 情况紧急，白临离开乾清宫后便着手安排皇上吩咐的事情。 当天午时，刑部主事霍修睿带着八人秘密从京城出发，往湖广方向而去。 此时的武昌府大街，毫无过年的热闹喜庆氛围。 马才英几人被穆鸿光邀到了府上吃年宴，陆杨和莫永两人在房里吃着简单的年夜饭。 见陆杨放下碗筷，莫永劝道：“少爷，您再吃点吧。” 因为马才英几人不在，莫永能领到的吃食也要差一点。 见陆杨吃这么少，莫永便觉愧疚。 陆杨倒不是因为这些饭菜简陋的问题吃不下，闻言，便解释道：“莫叔你吃，我已经饱了。” “饱了？”莫永疑惑，“少爷你就喝了碗汤，吃了个馒头，又吃了些菜，这就饱了吗？” “我食量小，晚上就不吃那么饱了，一会睡觉难受。”陆杨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笑着回了一句。 莫永一听，更心疼了。 食量变小，那就是前阵子吃得少导致的。 莫永本想说两句，但张了张嘴巴，还是没把那些话说出来。 少爷之前做的，都是为了完成皇上嘱咐的事情，他可不能说少爷做这些不对。 冬天天色暗得快，年夜饭便吃得早些，这会还有些亮光。 陆杨抬头看了一下莫永，笑道：“莫叔你别多想，快吃吧，今晚早点歇息，我估计马检讨他们要晚一些才能回来了。” 莫永点头，端起饭碗继续吃了起来。 陆杨没等马才英几人，洗漱好后，便躺下了。 不知何时，一道开门声把陆杨吵醒了。 陆杨心里有事的话，觉就比较浅，若是心里没事，就算有人在他耳边聊天，他也能一觉睡到天亮。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随后消失。 陆杨缓了一会，随后睁开眼睛起身穿衣。 桌上燃着蜡烛，三人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话，气氛有些奇怪。 陆杨拢了拢披风，走到余高汇身旁坐下，不解道：“这是怎了？吃得不愉快？” 三人身上的酒味很浓，陆杨吸了吸鼻子，从中判别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脂粉香。 马才英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冷水，直接灌下肚，脸色沉郁，“穆鸿光推了几个女人过来。” 陆杨若有所思，“三个？” 马才英没说话，一旁的郭永常摇头，“不是三个，是六个。” 一人两个，生怕他们没人伺候一样...... “哦？她们现在人呢？”陆杨疑惑。 余常汇清了清嗓子，没好气地说：“穆鸿光非得让她们跟着我们回来了，马检讨把她们安排到别的院子去了，省得她们知道了什么，把讯息传到穆鸿光那边。” 陆杨点头，“那我以后可得小心点了。” 这时，马才英突然问陆杨，“陆钦差，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周骏的人？” 周骏？ 陆杨视线看向马才英，“他怎了？” 陆杨这一问，便是说明自己是认识此人了。 马才英眉头皱起，“穆鸿光这人试探我们，说大牢里抓了一些乱民，其中带头的那人便叫周骏。” 他停顿了下，借着昏黄的烛火看向陆杨，想看看陆杨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陆杨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听到马才英的话冷笑了声。 “什么乱民，就是我之前睡的大通铺里面的灾民。” 陆杨微凉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寒冷的天，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些冷。 “这穆鸿光倒是有意思，造谣一张嘴，全然不顾别人的死活。” 马才英三人听到陆杨的话，互相对视了一眼。 郭永常道：“穆鸿光说这人背后还有人，打算过两天把他们从大牢里拉出来游街，看看他们背后的人会不会主动站出来。” 余高汇“呸”了声，骂道：“这些胡说八道的话，也就穆鸿光这种道貌岸然的小人能说得出口了。” 陆杨眼帘微微垂下，看向自己放到桌面上的那只右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因为平时不常在太阳底下晒，透着冷光的白。 这样的手，若是沾染上红色，视觉上肯定会让人觉得很惊艳。 陆杨看着，把手伸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说：“既然背后有人，说明那人不想出来，再怎么样弄，那人也是不会出来的。” 他把手收进披风里，转头看向马才英，“马检讨，你觉得那人会怎么做？” 马才英愣了愣，沉思后回道：“穆鸿光明显是想利用这些无辜的人来逼迫陆钦差跳出来，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把他们救出来。” 陆杨好奇道：“怎么救？” “这......”办法马才英暂时还没想到，他的视线飘向郭永常和余高汇。 郭永常接收到马才英的眼神，转头看向陆杨，说：“要不我们制造些混乱，趁乱把人救出来？” 陆杨问道：“那救下呢？人怎么办，直接让他们自己躲起来？” 他顿了顿，又说：“你怎么能保证这些人里面没有穆鸿光安排的人？” 说实话，陆杨已经有些记不清大通铺里的全部人了。 除了说过话的人还有些眼熟，没说过话的，估计那人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以穆鸿光那尿性，陆杨可不信他不会暗中往这些人里面安插自己人。 余高汇看着陆杨平静的神色，愣道：“那陆钦差的意思是，不救了？” 陆杨抬头看向余高汇，想了想，才说：“救是要救，但得看情况。” 论人手，他们现在在穆鸿光的地盘，就他们带的那些护卫，肯定是拼不过穆鸿光的。 既然武力不能解决，那便只能智取了。 马才英三人估计明白了陆杨的话，郭永常皱眉道：“那该到什么情况下，才应该救。” 陆杨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看着三人，说：“马检讨，你明日去把这些人揽到自己这边，就说想要问他们一些问题，顺便查查乱民的情况，好上报给皇上，用皇上和钦差的名义压几天，看看能不能把他们等到。” 马才英一听，激动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这主意好！我忘了自己的身份，差点被穆鸿光牵着鼻子走了。” 他现在在假扮陆杨，是皇上特意派过来查灾散赈的，这雪灾里面出了乱民，他理应仔细查明白出现乱民的原因，查明这些乱民的身份等等。 光这些，他就能压下几天，若是速度再放慢一些，未免不能等到他们过来。 第308章 罪还未定下，命都快去了半条了 就在三人想着该怎样延长穆鸿光拉这些人游街的日子时。 便听到陆杨轻笑了下，说：“我看穆巡抚他们好像挺无聊的，马检讨你们有空就去看看以往的案件，看看有没有冤假错案，给百姓们出出头，顺便给穆鸿光几人添些堵，省得他们一天到晚尽想些坏主意。” 余高汇笑了起来，“陆钦差说得对，我们也不能跟着他们的想法来走，他们现在太闲了，我们也该找点事让他们忙一下了。” 马才英点头，“明日我便带人去一趟大牢，看看大牢里的情况，顺便去看一下他们。” 陆杨点头，“这事就交给你们了。” 原本吃完年宴回来，马才英几人还有些生气，这会听完陆杨的吩咐，三人倒是盼着明日的到来了。 翌日。 天刚亮，马才英便带着郭永常和余高汇去了大牢。 柳全飞得到消息，早饭都没吃，急匆匆穿好衣服就往大牢的方向跑。 但他慢了，马才英用自己的身份，强迫守门的衙役把大牢打开了。 大牢里光线昏暗，三人刚开始视线有些模糊，适应了才往里面走。 因为是冷天，倒是没有什么腐败臭味，只是血腥味和骚味有些重。 前面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三人对视一眼，连忙往前走。 走了一段距离，便看到两名狱卒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前面传来的呻吟声倒是越来越杂。 他们进来时，有一名衙役跟着进来了。 马才英让护卫们把那人拦住，制止他喊醒这两人，二话不说就往前面走。 前面是关押犯人的一间间牢房。 看到有人进来，顿时便有人起身跑到前面大喊冤枉，大喊救命。 马才英左右看了看，继续往前走。 这么大声，这会那两人也醒了，正惶恐地起身跟在马才英几人身后。 见这些犯人实在是太过激动，那两人怕这些人惹恼了马才英几人，连忙摆出平时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骂道：“喊什么喊！都给我闭嘴！惹怒了陆钦差，有你们好看的！” 不知是这两人的狠样出了作用，还是陆钦差这个词出了效果，这些犯人没有再喊，反而眼神炙热地看着前面的马才英！ 第309章 直接过去 柳全飞一听，转头看向周骏，也是被周骏这身伤给惊了一下。 他猛地看向那两个狱卒，冷冷地问道：“你们打他了？” 两人连忙摇头，其中一人赶紧出声把事情说清楚。 柳全飞了解事情经过后，看向马才英，“陆钦差莫要担心，一会我就让人过来看看这人，定然不会让这人死去的。” 马才英笑道：“柳知府果然仁爱宽厚。” 说着，马才英便把为什么会来大牢的原因简单说了下。 “昨日听穆巡抚说此人是乱民头子，我便想着过来看看。” 马才英也不期望这么一句话就能把这些人的猜疑打消，他看向周骏，周骏已经回到角落里坐下，低着头不说话。 想了想，马才英看向柳全飞，“柳知府，我还想去看看另外一些人。” 柳全飞点头，让狱卒连忙带他们过去...... 马才英等人在大牢里逛了一圈，也抽着几人问了些话。 柳全飞全程看着听着，在马才英问话的时候，也不插嘴。 等几人从大牢里出来，马才英看向柳全飞，“柳知府，我们去库房那边看一看案卷吧。” 柳全飞抬眸看了一眼马才英，随后笑着点头。 “好，陆钦差这边请。” ...... 这两天马才英几人都在忙着查看案卷，顺便让人去调查周骏这群人的情况。 这样一来，穆鸿光几人反而不好把周骏这些人推出来游街了。 马才英几人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拖延时间，所以看案卷和查探案件的速度都放得很慢。 在穆鸿光几人看来，郭永常几人就是在做无用功，平白地浪费时间。 不过这样正好，也省得几人到处走动，耽误他们的事。 这会，穆老三正在书房里跟穆鸿光谈事。 房里只有他们两人，说起话来，两人也没了顾忌。 穆老三沉声道：“爹，上面批下来的银子我已经藏好了，到时就算他们挖地三尺，也是找不到了。” 穆鸿光点头，“你办事，爹自然放心。” 穆鸿光把手里的茶碗放下，看向穆老三，“老三啊，你说这个吴有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搜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找到这人呢？” 此人到底是藏在哪里了...... 穆老三也纳闷，这两天他一直没放弃派人去找，可城里的每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不见这人的身影。 难不成这人真离开府城了？ 可想想，穆老三就知道不可能。 自从出了陶成业那事之后，每个城门他都派了自己的亲信过去，若是有人出城，他肯定知道。 可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收到有陌生人出去的消息。 可见，此人一定还在城里！ 想到这，穆老三抬头看向一脸沉思的穆鸿光。 “爹，我觉得这人肯定还在城里，只是藏在了我们忽略的地方，比如......” “陆钦差那边？”穆鸿光淡淡地补了一句。 穆老三点头，“看来爹跟我想的一样。” 穆鸿光笑了笑，说：“你把其他地方都搜了，剩下没搜的地方，不就这几个地方吗？” “确实，爹您的意思是？” 穆老三问穆鸿光接下来的计划。 穆鸿光叹道：“这陆钦差可是难得的六元状元，皇上可稀罕得很，这人我们动不了。” 穆老三皱眉，“那爹您的意思是要放过他们了？” 穆鸿光一时间没有说话，低头把玩着茶盖。 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在书房里响起，穆老三看着穆鸿光，有些看不懂自己的父亲在想些什么。 即使他与穆鸿光关系亲近，他也从来没看懂过自己的父亲。 过了会，穆鸿光出声了。 “既然动不了，就把他拉到我们这边。” 穆老三沉默片刻，随后摇头，“爹，我看此人不像是能被我们拉进来的。” 穆鸿光嗤笑了声，“这条路上的人，到最后谁不是为了名利奔走，就算是六元状元，那他也有七情六欲，我就不信，他什么都不要。” 穆老三心里隐约有种不安，但看穆鸿光这副笃定的模样，他抿了抿唇，才说：“爹，听您的。” 第二天，马才英三人一前一后地被单独邀到了穆府。 回来时，都是一身的酒味和脂粉香。 带回来的不是美人，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三人照着自己的剧本演，钱是收了，美人也收了，但就是没松口。 穆鸿光问的问题除了无关紧要的，一律不回答，一问就笑，装傻，反正笑着笑着就过去了。 晚上，陆杨数着这些银子，乐呵呵地把它们收了起来。 他看着愁眉苦脸的三人，笑道：“这几天我估计他们还会这样做，你们就配合点，把这几天熬过去，我看他们也快来了。” 马才英点头，叹道：“放心吧，我们知道的。” 正如陆杨说的，穆鸿光几人倒像是十分肯定他们能说服马才英三人一样，银子一天比一天多，美人也是一个比一个魅惑。 陆杨听着三人的描述，一脸笑意地看着三人道：“你们给我坚定点啊，这些可是毒美人，吃了小心命都保不住。” 马才英几人哪敢啊，就算陆杨不说，他们也是不会碰的。 陆杨见三人神情认真不似假，也是放下心来。 正月初八，雪停了。 陆杨这些天都没出门，听莫永说外面的百姓们正高兴地在街上喊叫时，笑了笑，便陷入了沉思。 这雪停了固然是好事，只是这次下雪时间太长，积雪也不知厚成了什么样子，等天气暖和，积雪融化，又是一系列的事。 到时候温度会比现在的还要低，那些灾民也不知道熬不熬得住。 陆杨撑着下巴，沉思着之后的事。 之后的问题很多，防洪防汛问题，灾民后续安排问题等，过了好一会，陆杨伸手按了按眉心，起身来回走动，边想些事情。 不过这些事，都得先把穆鸿光几人解决了才能往下安排。 想到这，陆杨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开了半扇窗户的位置，这么些天了，应该要到了吧...... 城外二十里地，霍修睿看着刘德明，问道：“刘将军，我们是直接过去，还是等联系上陆钦差他们再过去？” 刘德明看向正在整顿准备出发的士兵们，想了想，说：“直接过去吧，我怕穆鸿光他们会先一步知晓。” 第310章 二心 这么多兵，要藏的话，是藏不住的。 这天申时六刻，马才英之前安排在外面的探子跟随赈粥棚的护卫们回到了衙门里。 探子急匆匆往马才英的房间方向走。 此时陆杨几人正在讨论今日发生的事情。 他们现在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晚上都要聊一聊今天的事，顺便安排一下明天要做的事。 这会陆杨正说到让马才英多派点人过去注意一下穆府和柳知府那边的情况，便听到外面的护卫说：“陆钦差，探子求见，让他进来吗？” “进！” 随着马才英的话，探子走了进来。 探子是前两天派出去的，陆杨估摸着时间，就让马才英安排探子在城外十五里左右的四面隐蔽路径潜伏，若是有什么情况，及时回来汇报。 如今探子回来，说明城外肯定是有动静了。 马才英连忙问道：“是来了吗？” “来了！”探子急忙说：“是刑部主事霍修睿霍主事和刘德明刘将军过来了，刘将军说晚上会继续行路，今晚戌初就能到达城门外。” 探子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刘将军让我们今晚注意安全，说穆鸿光那边迟早会得知情况，若是可以，刘将军让陆钦差在东门那边帮一下他们。” 说着，探子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陆杨。 陆杨接过一看，是皇上给他写的信。 他看了一眼马才英几人，便低头拆信。 里面有两张纸，陆杨仔细看完之后，便把它们收了起来。 这可是用来救命的东西，陆杨小心地把信放进怀里，拍了拍，抬头看向探子。 “刘将军还说了什么？” 探子摇头，“情况紧急，刘将军只说了这些，不过我们还有探子在那边给刘将军他们说明城里的情况。” 陆杨点头，沉思片刻后看向马才英，“马检讨，我需要你去做件事。” 马才英连忙起身拱手，“陆钦差请说！” 陆杨食指点了点扶手，轻声道：“皇上说他给武昌左卫指挥使罗晋鹏下了道暗旨，让他们在我们遇到危险时，要保护我们的安全，你现在拿着钦差印，带人去一趟那边，让他们赶紧过来保护我们。” 陆杨顿了下，又说：“我怀疑穆鸿光他们那边很快就会知道情况了，我们得抓紧点。” 武昌府内有武昌卫和武昌左卫。 武昌卫离他们要近些，武昌左卫离得就远了。 骑马过去，也要不少时间。 皇上不找武昌卫保护他们，而是找武昌左卫，这就令人深思了。 陆杨把事情交代完，便拿出钦差印给马才英，让他赶紧出去。 马才英抓紧印章，青筋暴起，“陆钦差，要不我们一起过去吧！” 趁着穆鸿光他们还未知道，他们能走多远走多远，等到了罗指挥使那边，他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陆杨看向马才英，眼神坚定不移，“马检讨，我们都走的话，他们反应得更快，到时候我们一个都走不了。” “可是!” 马才英话还未说完，郭永常便打断说：“马检讨，你听陆钦差的话，不然晚点就出不去了。” “是啊马检讨，你快走，我们等着你回来救命呢！”余高汇也赶紧劝了一句。 武昌左卫在府城西南部，离东门那边比较远。 想了想，陆杨说道：“马检讨，你到时让罗指挥派些人去东门支援，我一会暗中派人过去，看看能不能把刘将军他们放进来。” 虽说皇上给罗晋鹏下了暗旨，但陆杨还是更相信刘将军一些。 凡事还是做好两手准备。 马才英得到命令，也怕自己犹豫会耽误更多时间，连忙带着三人从后面小门悄悄走了。 此时天色昏黄，街道上还有一些百姓们在行走。 马才英三人隐入人群中，牵着马往西南部走。 有着房屋遮掩，昏暗做保护，三人翻身上马，等到离衙门远些的时候，三人跑得更快了。 不过这里始终是穆鸿光的地盘。 派去观察衙门周边动静的探子刚开始还以为三人只是出去走走，没想到天都彻底黑下来了，也没见三人回来，便连忙把消息报告给穆老三。 此时穆老三刚好在跟穆鸿光说事。 闻言，穆鸿光皱眉道：“天黑他们还不回来，这是要去哪里？” 穆老三觉得有些不对劲，“爹，他们是不是打算做什么事？” “什么事？”穆鸿光不解。 穆老三摇头，他还未想出来。 想了想，穆老三看向那人，“你们有没有派人跟着？” 探子点头，“派了，现在还未回来。” 这些人每天都会出门走动，每回都有衙役跟着，这次他见没有衙役跟着，就随意地派了个人过去。 若不是看天黑还不见人回来，他肯定不会上报。 穆老三闻言，倒也没说什么，左右城门那边都是他的人，他也不怕这些人跑了出去。 只是他还是没想明白，这三人出去是要做什么。 穆鸿光猜道：“难不成是想暗中调查乱民的事，不想让我们知道？” “有可能。”穆老三应了一句，但心里不知为何，却始终难放下心不去想这件事。 就好像这件事会影响到什么事情一样。 穆鸿光倒是没放在心上，“你把城门那边守好，料他们也闹不出什么事，我们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等这灾情过去，他们走了，我们照常过自己的日子。” “好。” 穆老三应了声，让探子继续去衙门那边守着后，便又跟穆鸿光聊起了刚才没说完的事情。 “爹，我看柳全飞那人恐有二心。” “二心？”穆鸿光呵呵笑了两声，说：“柳全飞与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们出事，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看着穆老三，冷笑道：“我何尝看不出来他有二心，但那又怎么样，他还能洗干净脱离出去不成？” 穆老三一听，连忙抱拳，笑道：“爹说得对，这柳全飞现在赚够了钱，就想保全自身，那也得看我们穆家同不同意。” “嗯。” 穆鸿光点头，又说：“这人还是有些聪明在的，不然当初我也不会找他，估计他那边还留着什么能够威胁到我们的东西，你让人看好了，等这几人回京，你就找人过去搜一搜，别让这人坏了我们的事。” “爹放心，到时候我会安排得好好的，让柳全飞合理地消失。” “好！果然还是你了解爹的心。”穆鸿光乐得哈哈大笑。 他有三个嫡子，还是老三最是合他脾性。 这时，管家匆匆带着两名城门守将走进来。 第311章 城外黑影 “老爷，出事了！”管家急得后背发凉。 这大冷天的，他慌得额间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穆鸿光皱眉道：“出什么事了，至于慌成这样！” 管家连忙说：“老爷，守将说五里之外，看到了大量黑影在动！” “黑影？”穆鸿光一惊，猛地起身看向那两名守将，急道：“你们快把事情好好说清楚！” 五里之外才发现问题，不应该啊！ 穆鸿光眉头紧皱，城外也不是没有哨兵，怎么会这么近了，才发现问题。 这时，其中一名城门守将一骨碌地把自己看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今日天上没再飘雪，月光也显得明亮不少，看远处也能看得比以往要清楚一些。 他虽然没看清外面是些什么东西，但知道能移动的这一大片黑影，它本身就不是件寻常事，所以守将立刻就过来报告了。 听完守将的话，穆老三喊道：“不好！爹，你快派人把先前那三人截下来！” 此时距离马才英三人出门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但他们对这些路熟，若是骑马过去追，应该还能追得上。 穆鸿光点头，连忙让管家派十几人骑马前去追人。 等管家匆忙下去安排之后，穆鸿光看向穆老三，目光如炬，“今日发生什么事了？” 穆老三认真想了想，说：“跟往常一样，他们到处逛了逛，然后就回了衙门看案件，并没有什么异常。” 穆鸿光闻言，神情逐渐迷糊。 “这就奇怪了......” 关键是还只有三人出来了，穆鸿光怎么想，也想不到点上。 还有外面的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穆鸿光看向两名守将，“派人过去查探没有？” “没有吩咐，我们不敢打开城门过去查探。” 闻言，穆鸿光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穆老三。 “老三，你是怎么想的？” 穆老三刚刚没说话，就是因为在想问题。 这会听见穆鸿光的问话，他把想到的说了出来。 “爹，外面的黑影，会不会是流民？” 流民？ 穆鸿光不是很确定。 想了想，他看向穆老三，“老三，你派人去城门那边看着，让其他人注意一下，若是有敌袭，直接敲鼓。” 穆老三面色沉重，点头之后，刚想转身离开，突然他便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穆鸿光。 “爹，我们要不要派人去把陆钦差他们围起来？” 穆鸿光没说话，眼神定定地看着穆老三，让他说出个理由出来。 穆老三看着穆鸿光敲击大腿的右手，心里便有了八成把握。 “爹，你看今日他们那边这么寻常，那三人至今还未回衙门，我看就是因为有事才会这样。” 他顿了顿，又说：“刚好城外那边又出现了这么多黑影，我怕外面的不是流民，而是士兵！” “什么！” 穆鸿光一惊，声色俱厉！ 就连那两名守将也是惊得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穆老三刚刚说的话。 怎么会，怎么会是士兵呢？！ 穆老三看了一眼那两个惊讶得还未回神的守将，转而看向穆鸿光。 “爹，我也只是猜测而已，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派人过去把衙门围住，若是陆钦差他们问起，就说城外来了很多流民，估计来者不善，派这些人是过去保护他们的。” 说着，穆老三的神情慢慢变得冷漠无情，说出来的话就跟锋利的刀子一样，要把人刮下一层皮来。 “若是别的，就把陆钦差他们请到城墙那边，让他们看一看这些人熟不熟悉。” 穆鸿光眉头一直皱着，他与穆老三对视着，心里沉思片刻，喊道：“老三，你带人去把衙门围住，一个人也别放出来！” “是！” 穆鸿光又道：“城外那边的黑影，派陈文堂过去城墙那边看着。” 陈文堂是武昌卫的指挥使。 靖朝规定，一卫有五千六百人。 他武昌府的城门，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开的。 ...... 穆府今晚有守将进府的消息早就传到了陆杨这边。 陆杨把护卫分了三百人出来，让他们趁着天黑，去东门那边做好接应准备。 剩下的护卫，则护好衙门，顺便把衙门里的衙役等人通通绑起来关到房间里去。 护卫们动作迅速，不过一会，便把这些衙役分批抓住，然后把人关了起来。 陆杨又让人把去装兵器的库房打开，拿好武器，时刻做好准备。 就在陆杨吩咐完事的一炷香后，衙门外面被人围住了。 穆老三站在衙门大门外面，看着紧闭的大门沉默不语。 这时，有人凑到穆老三耳边，轻声道：“穆少爷，陈指挥使已经带人过去了，黑影离得城外越来越近，看着，像是训练有序的士兵！” 穆老三脸色一沉，看向衙门大门的眼神也变得深邃黝黑。 “派人去穆府，让穆巡抚准备好战斗。” 那人一愣，应了一声，连忙转身跑去穆府。 月光泠泠，周围肃静无声，冷风呼啸，卷起众人的衣摆上下翻动。 枯叶离地飞起，时而打圈，时而落地滚动。 穆老三一脚踩到正在滚动的枯叶上，径直往衙门大门走去。 “扣扣扣！” 穆老三敲门，不过一会，便有人把门打开了。 余高汇站在庭院里，看着前面的穆老三，又看了看外面火光一片，严阵以待的官兵们，摸着胡子突然笑道：“原来是穆少爷，不知这么晚了，带这么多人过来，所为何事？” 穆老三带着几十人走过去，扯了扯嘴角，“见过余员外，我找陆钦差有事。” “找陆钦差？”余高汇神情有些惊讶，“这不巧了吗，陆钦差带人出去查乱民的事去了，今晚估计回不来了。” “回不来？”穆老三轻轻地笑了声，说：“回不来就算了，反正还有你们呢。” 余高汇皱眉道：“穆少爷什么意思？” 第312章 你在骗我 “什么意思？” 穆老三说：“城外来了很多士兵，你们陆钦差应该知道是什么情况吧。” 这话不是疑惑的语气，余高汇脸色一沉，抬头看向穆老三。 “穆少爷，城外来了士兵？这是什么情况？” 穆老三转头，冷眸看向前面。 前面灯火阑珊，树影幢幢，看着竟没有一丝人气。 他看向余高汇，“余员外，这时候就不要跟我装傻了。” 余高汇一愣，看着穆老三没说话。 两人之间隔着两米的距离，身后都站着好些人。 穆老三右手摸向自己腰间的大刀，“除了你们陆钦差，我可想不出为什么外面会有这么多兵过来。” “穆少爷，此言差矣！” 郭永常从一旁走出来。 穆老三看着，冷笑了下，“我看是说中你们心里想的事了吧。” 他看着两人，也省得跟两人再继续说下去，挥手道：“来人，把余员外和郭员外请到城墙上！” 瞬间，穆老三身后的官兵们立马冲上来，打算把余高汇和郭永常抓住！ 余高汇两人连忙往后退，护卫们立马拔刀护在两人前面。 两队人马拔刀对峙，气氛紧张，仿佛只要来一阵风，便能打破这份诡异的宁静！ “啪啪啪！”一阵拍掌声从黑暗中传来。 “谁？！”穆老三眉头一皱，如鹰眼一般锐利地盯着掌声传来的方向。 陆杨从黑暗中走出来，看着穆老三，缓缓抬步走来。 “穆少爷不记得我了？” 他轻笑出声，“可惜了，我可一直记得穆少爷呢。” 穆老三看着此人越来越清晰的面容，惊道：“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 陆杨走到余高汇身旁停下，抬眸看向穆老三，“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穆老三眼神游移在三人之间，最后视线定在了陆杨身上，他紧皱眉头，“你是何人？” 陆杨看了一眼穆老三到大门的距离，摇头道：“我不告诉你，穆少爷猜猜看。” 穆老三的心跳变得急促起来，他看着陆杨，之前的事情在脑海中一件件联系在一起，脉络也越来越清晰。 他咬牙切齿道：“你是吴有！” 真是小瞧此人了！ 陆杨静静地看着穆老三没说话。 穆老三看着那双始终平静如水的眼眸，突然间就冷静了下来。 他笑了笑，有些讽刺，“你是在报仇？怪我之前拿了你的钱？” 见陆杨还是不说话，他拔出腰间的大刀，“你说话！” 陆杨抬头看了眼天色，低头沉思了会，在穆老三等不及要动手时，他抬头看向穆老三笑了。 穆老三一愣，只见陆杨嘴唇一开一合，某个他们始终想不到的事实就摆在了他眼前。 陆杨说：“是也不是，穆少爷可知道，我才是真正的陆钦差。” “......” 穆老三不相信，“你在骗我。” 他看向余高汇和郭永常，“你们以为我不知道陆钦差去哪了吗？想迷惑我？呵，休想！” 他拿刀指向陆杨三人，大喊道：“来人，把他们抓起来！” 他就不信陆钦差不会出来！ 闻言，陆杨连忙拉着余高汇和郭永常往后退。 护卫们也骤然退到陆杨三人身旁！ 突然，一阵剑雨从黑暗中射向穆老三等人。 穆老三一惊，反应快速，伸手扯过其中一个官兵挡在身前就往后面退。 混乱随即开始！ “有埋伏！” 刚冲进来的官兵们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就被弓箭刺中了身体。 一个接一个倒下。 慌乱逃跑的官兵也被埋伏在四周暗处的护卫们出手解决！ 陆杨三人身前的护卫们时不时出手，把不小心跑进来的官兵快速杀掉！ “往后退！快往后退！” 情势不对，穆老三赶紧喊退。 他们现在站在门口不远处，外面的人根本进不来，他们也去不到余高汇他们那边。 暗箭难防，加上这昏暗的环境，情况对于他们而言，十分不妙！ 唯有退出去，他们才有胜算！ 躲在暗处的护卫们见情况不对，连忙按照陆杨之前的吩咐，跑出来了二十几人，或蹲或站在陆杨三人身旁，拉弓射箭，一波接一波。 陆杨看着前面就快要退到大门的穆老三，突然抢过其中一人将要拉起的弓箭，对准穆老三，慢慢地拉弓蓄力。 他的视线里只有挥刀挡箭的穆老三。 而此时的穆老三因为之前拿人挡箭的行为，他的周身几乎没有官兵敢靠近。 大家谨慎地一边往后退，一边警惕飞过来的箭！ 这时，直线距离中，穆老三前面没有阻挡物！ 陆杨眼睛一眯，抓住机会松开了手，咻地一声，弓箭快速往前掠去。 他看也没看，又抽出一箭，拉弓蓄力，松手！ 穆老三右脚已经迈出衙门大门，陡然！一道箭声越来越近，如破竹一般冲过来，他定睛一看，只见一支箭径直地往他心口射来！ 穆老三脸色一冷，快速把大刀挡在前面。 “叮！！” 箭矢与刀面碰撞出了火花！ 箭矢长鸣一声，随即落地。 穆老三虎口发麻，还未来得及松口气，突然，他愣在了原地。 一股剧烈疼痛从左腰侧和右大腿中传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这两支箭，随后抬头看向正拉着弓看过来的陆杨，穆老三咧嘴一笑，猛地挥刀把箭砍断，留着箭矢在身！ 陆杨看着，又是一箭离手。 穆老三舔了下嘴唇，突然拉过身旁就要冲出去的官兵挡在身前，没有理会他临死前说的那句为什么。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陆杨，转而大步往后退。 “来人，放火！” 话音未落，火把猛地从大门和门上飞过，直直往里面落下。 陆杨看着这些从天而降的火把，挥手让人从两旁屋檐退到后面！ 大门被护卫们匆忙关上，陆杨恰好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穆老三那双凶狠而放肆的眼眸渐渐被门板挡住。 庭院里有薄薄的积雪，可燃物少，又是大冷天，大火瞬间燃起的几率不大。 陆杨带着众人退到了仪门那里。 他站在仪门前，看着前面想事情。 余高汇捂着跳动不已的心口，走到陆杨身旁问道：“陆钦差，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们现在被围在这里，根本出不去。 陆杨摇头，“放心吧，他们不会烧了这里的。” 穆老三估计压根没想到过这个，说放火，也是被气急了。 果然，随着陆杨的话，前面飞进来的火把越来越少，直至没有。 大门突然被人砸开，穆老三再次站在了门前，两人远远对望着。 第313章 伤着大腿还能这样跑 这次穆老三十分谨慎，他没有上前，只是站在一个他觉得安全的位置，挥手让人前去把陆杨几人抓过来。 经过之前的暗箭一事，此时并没有人敢上前，都在犹豫。 穆老三脸色阴沉，语气森冷。 “怎么，我说的话都不听了？” 身后的官兵们一听，连忙冲上前。 陆杨挥手，身后的护卫们顿时跑到前面，摆好阵仗拉弓准备放箭。 穆老三一看，连忙让人住手。 对面不进攻，陆杨也出声让人暂时别动。 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推迟时间，并不是要斗得你死我活。 对方人多势众，他们的箭矢迟早有用完的时候。 想了想，陆杨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对着穆老三招了招手。 “穆少爷，你往前走走，不然我说话有点费劲。” 穆老三：“......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陆杨不再大声喊，只是用平常的声音说话。 “不来算了，我这么说话，你能听到？” 穆老三看着前面那人，根本听不清陆杨在说什么。 他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往前走了几步。 “你想说什么？” 腰侧和大腿时刻传来的痛意让穆老三的脸色变得苍白，心里的暴虐更重，看着陆杨的眼神冒着冷光。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近，但至少稍微加重一些语气就能听到，不至于要扯着嗓子喊话。 陆杨与穆老三对视着，明明周边灯火稀疏，两人却能看清彼此脸上的神态。 陆杨不解，“穆少爷，你们穆家这是要造反？” “造反？”穆老三冷哼，“谁说我们要造反的？” “哦？”陆杨无辜地指了指自己，“你要杀我，可不就是要造反。” “你？你不就是个流民，我杀你怎了？” 穆老三上下打量着陆杨，拒不承认之前听到的话。 陆杨被穆老三这些话逗笑了。 “穆少爷，你可真有意思，掩耳盗铃就是说的你。” “随你怎么说。”穆老三脸色不变，“反正我们穆家始终忠于皇上。” “穆少爷在自欺欺人这方面，我是佩服的。” 陆杨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在周围放大。 “皇上派我过来，我代表的，就是皇上。” 陆杨笑了下，“你要动我，那就是要动皇上，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穆老三等陆杨说完，开口问道：“外面那些人，是你动的手脚？” “外面什么人？我不知道。” 陆杨也不傻，穆老三问这个问题，显然就是想知道皇上是不是知道了他们穆家的事。 虽然这是明摆着的事实，但陆杨不承认是他的事，穆老三信不信，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穆老三笑了笑，伸手按了按腰侧，说：“陆钦差可真够狠的。” 听到这个称呼，陆杨眉眼一动，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论心狠，我可比不过穆少爷。” 穆老三轻轻笑了起来，看着有些癫狂。 这时，门外涌入了一群拿着盾牌和弓箭的官兵，他们动作迅速，目的明确。 陆杨脸色微微一变，“动手！立盾！” 得到命令，护卫们连忙立盾放箭。 漫天的箭矢冲向穆老三等人！ 此时双方的盾牌还未形成阵势，双方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亡。 穆老三慢慢往后退了几步，身上的伤被扯动着，他脸色更白，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对着陆杨咧嘴一笑，露出自己的獠牙。 “陆钦差？我看你怎么躲！” 门外一直往里进人，都是穆老三那边的人。 郭永常看着，连忙上前拉着陆杨往后走。 “陆钦差，你快躲起来！” 陆杨摇头，“躲不了的。” 他们这么多人，找起来丝毫不费劲。 郭永常心里也明白，带着陆杨往前走了几步后，便停了下来。 余高汇走过来，一脸着急，“他们怎么还没有到？” 郭永常皱眉，“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这话陆杨和余高汇都没法回答。 余高汇叹了口气，“陆钦差，我们还能拖多久？” 拖多久？ 陆杨转身看着前面。 对面的箭矢密密麻麻，他们根本拖不了多久。 这时，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陆杨眼眸一亮。 第314章 前有狼后有虎 陆杨看向身旁的几个护卫，伸手过去，“给我把刀。” 几人皆是一愣。 不过陆杨的话没人敢不听，陆杨拿着大刀，让带刀的护卫跟他留下，另外一人带着郭永常和余高汇赶紧跑。 不等郭永常和余高汇两人反应，陆杨突然停了下来。 护卫们一看，也连忙停下。 郭永常和余高汇挣脱掉护卫的手，往回跑到了陆杨身旁。 “我不走，大不了跟他拼了！”余高汇伸长脖子冲着远处的穆老三吼道。 郭永常喘着气，说：“对！他们人就多我们几个，我们能行！” 陆杨瞥了一眼雄赳赳气昂昂的两人，随后看向不断靠近的穆老三，气道：“行，你们拿着刀，我跑！” 说着，陆杨把大刀递给余高汇，转身就往后面跑！ 余高汇和郭永常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嫌弃他们？ 还是陆杨打算声东击西？ 眼看着陆杨瞬间不见人影，余高汇咽了咽口水。 “这，陆钦差来真的？” 郭永常点头，“看来是真的，我也跑了，余员外看你的了！” 郭永常看了一眼还有几米远的人，转身撒腿就跑。 余高汇一看，这还打啥打，连忙让人赶紧往后撤，赶紧跑！ 这番操作着实是把穆老三给气笑了。 他捂着腰侧的伤口，急促呼吸了几下，大腿上虽然简单做了些处理，但里面的箭矢没拿出来，一动还是会非常疼。 不过穆老三根本不在乎，他现在只想把陆杨杀了！ 他这一生，从没有这么被人耍过！ 吴有！ 陆杨！ 好得很！ 他们穆家现在走到这一步，皇上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了，既然如此，他死也要拉着陆杨垫背！ 这段时间运动得少，但基础还在，陆杨闷头一直往前跑，直到跑回了院子，一直憋着的那口气才吐了出来。 “莫叔，让护卫们出来救命！” 一口气把话说完，陆杨狠狠地吸了一口气，靠在门边上猛喘气。 莫永之前按照陆杨的吩咐，带着十几人和周骏躲了起来。 这会听到陆杨的话，众人连忙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陆杨一看，连忙指着外面喊：“你们快去把余员外他们救下来！” 护卫们一听，连忙拿着大刀跑了出去。 陆杨呼吸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白着一张脸，回房拿上之前安排在房间里的弓箭，把箭囊戴好，陆杨拿着弓就往外走。 莫永连忙伸手拉住陆杨的手臂，焦急道：“少爷，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别出去了。” 陆杨没答应，“莫叔放心，他们已经在外面了，我出去看看情况。” 说着，陆杨看向一旁扶着门框的周骏，“周骏兄，是我连累的你。” 周骏摇头，“没事。” 陆杨点头，没有多说，让莫永和周骏两人就在这不要乱跑后，随手拎起一把大刀就往外面跑。 莫永刚想跟着跑出去，便被周骏拦住了。 “莫叔，你听他的，吴有兄会没事的。” ...... 陆杨没猜错，外面来人了，还是来的自己人！ 他刚跑出院门，就听到外面巨大混乱的打斗声。 听着就知道外面的场面很大。 陆杨眉头微皱，但脚步却没有停下。 护卫们已经跟穆老三几人打了起来。 这回他们人多，陆杨跑过来时，穆老三正好被护卫们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转头看向郭永常和余高汇，“你们还好吧？” “......挺好的。”余高汇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郭永常拍了拍跳得过快的心脏，点头道：“多亏陆钦差及时喊来帮手，不然我们就要被他们抓住了。” 陆杨确认两人没事，抬步走到穆老三面前。 此时穆老三被护卫们反手扣着，眼睛正冷冷地看着陆杨。 “你果然会坏我们的事。” 陆杨掀起眼皮，看着穆老三的眼睛，疑惑道：“你是指哪件事？” 穆老三气得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看陆杨，也不说话。 这时，有人带着士兵们匆匆往这里赶来。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迎面而来，穆老三看了一眼，脸色剧变。 “罗晋鹏！居然是你？！” 闻言，陆杨没有出声，转头看向罗晋鹏。 罗晋鹏的长相很有欺骗性，他长得清秀儒雅，看着像是个拿笔的，不像是拿刀的。 罗晋鹏看也没看穆老三，大步走到陆杨面前，抱拳道：“请陆钦差恕罪，我领兵来晚了！” 陆杨摇头笑道：“罗指挥来得正好。” 说着，陆杨问起前面的情况。 “前面的混乱已经解决，陆钦差要出门吗？” 陆杨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罗晋鹏的观察能力这么强。 想了想，陆杨问道：“马检讨呢？” “马检讨跟着吴同知去城门那边了。” 陆杨点头，让郭永常和余高汇留下来处理这边的事情，他便提出让罗晋鹏带他去东门那看看那边的情况。 陆杨说完，突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罗指挥一会派人去把穆府围住，别让其他人跑了。” 罗晋鹏点头，转身便让人去安排。 陆杨见此，转头看向穆老三。 “穆少爷，你也跟我们去看一看吧，说不准能看到穆巡抚呢。” 穆老三瞥了眼陆杨，没说话。 罗晋鹏出现的那一刻，穆老三就知道他们败了。 就算陈文堂听他们的话，那也改变不了事实。 前有狼后有虎，加上两者里应外合，他们穆家，是躲不过了。 穆老三垂着头，任由着陆杨命人把他绑住。 城门的斗争比陆杨这边的要激烈。 就在陆杨和穆老三对峙时，城门的战争也开始了。 刘德明没想到陈文堂他们来得这么快，并且愿意为穆家这么拼，城门死死守着，硬是不让他们进去。 城外有难民聚集，他们带的攻城用具也不多，若是拼起来，陈文堂在高处，优势比他们大。 好在灾民们也意识到了什么，纷纷逃离这边，眼看着城外百姓越来越少，刘德明看着远处的城墙还是没让人往上冲。 他在等，或者说，他在赌。 霍修睿抬头看着前方火光通明的城墙，心里有些慌。 “刘将军，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刘德明先前派了人前去交涉，失败之后就一直按兵不动，也不知道打算怎么安排。 刘德明抬头看了眼天色，说：“再等一炷香。” 第315章 穆鸿光没来这边 时间慢慢过去，霍修睿一直盯着前面的城门，急得来回走动。 突然，城墙上肉眼可见得乱了起来。 霍修睿指着前面喊道：“刘将军，探子说城门那边有打斗声！” 刘德明眸子一亮，挥手道：“众人听令！往前冲，直接进城！” “冲啊！” “直接进城！” 吼叫声震耳欲聋，周围城里的百姓们此时已经躲了起来，生怕这场战斗会波及自己。 陈文堂看着下面越来越近的一大片黑影，喊道：“准备，射！” 箭雨从天而降！ 刘德明抬头看着，大喊道：“盾！” 随着刘德明的话，他的周身士兵跟着大喊：“盾挡！” 盾牌瞬间立起，叮叮叮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可刘德明却是十分高兴！ 这些箭雨稀疏分散，看着多，实际上却是反映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陈文堂人是来了，或者兵也到了一部分，但没到全！ 这就意味着城墙上的兵并不多！ 此时，陈文堂脸色阴沉地看着，正想让人用火攻，就有人喊道：“陈指挥，有人想偷城门和闸楼！” 陈文堂一惊，连忙让人过去把城门和闸楼守住！ 他大部分的兵还在后面，还得一会才能过来，这时可千万不能让他们把城门打开！ “是！” 那人得到命令连忙带着几百兵下去抢城门和闸楼。 偷城门的是陆杨之前派过去埋伏的三百护卫，他们过来潜伏时，城门还未上锁。 此时的城墙上人不多，陈文堂的精力又时刻放在外面的黑影上，要想偷门偷楼，此刻就是个好机会。 吊桥的升降闸门在城门上方的闸楼里。 若是想要放吊桥，就得把闸楼拿下。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分了两百人前去偷楼。 而剩下的护卫，则是准备偷城门。 趁着城门处兵不多，又正在等钥匙过来锁门，众人抓住机会，直接放箭偷袭！ 他们的目的明确，偷袭到了连忙趁乱跑去开门。 只是吊桥那边就没有这么顺利了。 只不过过程虽然惨烈，但结果是好的。 吊桥正在缓慢下降。 只是眼看吊桥刚有动静，却是突然停了。 守在城门边上的护卫们心下一惊，此时他们身后也有兵过来了。 众人互看一眼，咬着牙盯着前面的人，他们心里明白，此刻的他们根本无处可逃！ 就在他们想着跟这些人拼命时，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 众人皆是一惊！ 护卫们想的是陈文堂的兵过来了。 而那人想的则是有敌对援兵过来了。 那人连忙让兵把这些人杀掉，然后把城门关上！ 他们这边人多，这些人一会就能搞定！ 这人想的是简单，理论上也可行，可护卫们也不是吃素的，知道迟早要死，反抗得更是激烈！ 城门处作战地方小，即使对面人多，但也耐不住地方小冲不进那么多人。 前面人倒了后面人接着上！ 护卫们杀红了眼，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血液浸湿，冷风一吹，冷得刺骨。 这时，城门涌入的敌人越来越少，直到吊桥动了，护卫们才突然惊醒，来的竟是他们的援兵！ 此次吊桥下降的速度比之前要快，不过一会，砰地一声，吊桥彻底落下。 而外面的黑影也差几米即将跑到这边，护卫们终于是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至少陆钦差的命令，他们完成了！ 城墙上正在混战，顾不到下面。 刘德明率领众兵，一股气跑到了城墙下，走过吊桥，冲进城门！ 不过一会，陈文堂被部下拉着往后面退。 他不敢相信，为什么自己的兵还没来？ 为什么来的是罗晋鹏的左卫兵！？ 明明，罗晋鹏的营区比他们的要远，怎么会来得比他们还要快？ 他的兵去哪了？ 突然，陈文堂停下了脚步，任由着部下怎么拖也不动。 他面目狰狞地吼道：“穆鸿光！是不是你！” 他是骑马过来的，带着一千人率先过来。 而这一千人，分布在这边的三个城门上，东门这边根本没有多少人！ 本以为能赶上，没想到却是被穆鸿光摆了一道！ 想到他出发时，穆鸿光找人截住他要了兵符的事，陈文堂目眦欲裂！ 他看着正带着兵往这里追过来的吴同知，猛地拿刀冲上去。 可惜冲到半路，便身负数箭，跪倒在地。 吴同知见此，深深叹了口气。 他是佩服陈文堂的，可惜此人遭人暗算，中了穆鸿光的埋伏，被迫纳了穆鸿光的庶女为妾，从此走上贼船。 吴同知没有感慨太多，他挥挥手，让人把其余人抓住关进大牢，等候陆钦差处理。 而此时，陆杨等人拉着穆老三来到了城门前。 众人会面，陆杨却是皱起了眉头。 “穆鸿光没来这边？” 穆老三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随后低头沉默。 吴同知摇头，“我没看到，不过陈文堂死了。” 一旁的刘德明皱眉道：“不对，城墙上的兵肯定不多，陈文堂的兵到现在还没来，事有蹊跷！” 马才英摇头，“并不是没来，我们在路上遇到了。” 他顿了顿，皱眉道：“不过人确实不多，看着应该一千人左右。” 刘德明根据自己的打仗经验，说：“陈文堂应该是带了一千人骑马过来，加上这一千人的话，还有三千多人不见踪影！” 这边的城门刘德明已经派人管理了，此时的城门和吊桥已经缓缓被关上，防止出现意外。 武昌有九个城门，剩下的几个，刘德明已经派兵前去，争取把这几个城门一举攻下。 他把自己的安排跟陆杨说了一遍，陆杨点头表示明白。 他沉思一会，说：“刘将军你接下来负责看守这几个城门，我与罗指挥带着穆老三去一趟穆家。” 刘德明看了一眼罗晋鹏，随后点头，“好，那陆钦差你们要小心，我让霍主事跟着你吧。” 霍修睿听到刘德明说自己，连忙站出来跟陆杨打招呼。 陆杨知道此人是皇上派来的人，便笑道：“霍主事辛苦了。” 霍修睿摇头。 几人没有多说，陆杨把事一一安排下去，便带着罗晋鹏等人往穆府赶去。 此时的穆府已经乱做一团！ 上到妻妾儿女，下到奴仆婢女，都在收拾细软行李，准备离开这里。 穆鸿光得知穆老三被人抓住之后，连忙让身旁的人去催一下那些人，他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了！ 第316章 我等你啊，我等你回来 等人退下，穆鸿光看向身旁的管家，“都准备好了没有？” 管家点头，“老爷，东西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穆鸿光闻言，起身拍了拍特意换上的普通衣服，随即大步往外走。 这时，有人从外面跑进来，一见到穆鸿光，大喊道：“老爷，东门已被攻下，他们已经进城了！” 穆鸿光脸色一变，加快脚步往后院走。 现在江面无法行船，他要逃，就得趁乱。 他看向刚才那人，一边走一边说：“你骑马过去，让周同知把其余的几个城门全部打开，让灾民们进来！” “是！” 那人心里一惊，却还是听从命令，快步往外走。 穆鸿光回到后院，见自己夫人还在收拾东西，眉头一皱，骂道：“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些大件作甚？” 穆夫人一听，本来心里就慌张不安，被这么一骂，火气瞬间冒上心头。 “这些都是我喜欢的东西，我怎么能不拿？！” 她手上动作不停，又说：“你堂堂一个巡抚，这边都听你的话，好端端的你去惹那陆钦差作甚！” 穆鸿光面目瞬间阴沉下来，“你是在埋怨我？” 穆夫人闻言，火气瞬间消失，只剩下唯唯诺诺。 “这，老爷啊，你说我们缺啥了，你咋这么想不开呢？” 穆鸿光沉默地坐了下来，伸手猛地一拍桌子。 穆夫人被吓了一跳，这会也不敢与穆鸿光作对，只能把大件东西拿出来，只带些金银细软。 穆鸿光等了一会，见人还在收拾，猛地起身。 “既然还收拾不完，那你就留在这里慢慢收拾吧！” 穆鸿光的耐心已经用完，起身大步往外走。 穆夫人一看，剩下的东西也不要了，连忙让婢女把她收拾出来的五大包东西带上，生怕穆鸿光真不等她。 她这时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一路小跑追上穆鸿光就问：“老爷，老三呢，他回来了没？” 穆鸿光沉默地往前走，在她的不断追问下，才开了口。 “有老大他们就行了。” 穆夫人一愣，脚步停了下来。 穆鸿光转头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皱眉道：“赶紧跟上！” “我不走了，我要等老三回来！” 穆夫人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眶突然红了。 “老爷，你救救老三，你救救他吧！” 穆鸿光抿唇，片刻后，冷漠地转过身往前走。 “那你就留在这里等老三回来吧。” 穆府上下几百人，穆鸿光根本带不走这么多人，他一走，穆府更乱了起来。 哄抢声，叫骂声，哭声笑声混杂在一起，在这黑夜里，就像个人间地狱。 陆杨带着众人过来时，穆府大门敞开，前面倒着不少尸体。 罗晋鹏连忙上前查看，随后看向陆杨，沉声道：“是我之前派过来的人，还有陈文堂的兵。” 陆杨看向穆府大门，“走，进去看看！” 穆府能跑的都跑了，能带走的也带走了，不能带走的，不是被人扯坏摔坏砸坏，就是被人扔到一边。 整个穆府凌乱不堪。 不过一会，穆夫人被人扯了过来。 “陆钦差，此人身着富贵，应该知道穆鸿光的去向！” 陆杨还未说话，此人倒是激动了起来，猛地扑到一旁的穆老三身上。 “老三啊！你怎么了？可别吓娘啊！” 穆老三已经陷入了昏迷，被带来带去这么久，还能留口气，也是陆杨的吩咐。 闻言，陆杨看向一旁的护卫，“把穆老三喊醒。” 护卫点头，伸手抓了把雪渣子就往穆老三脸上擦。 穆夫人刚想阻止，就被人拖到了陆杨面前。 陆杨垂眸看着，问道：“穆夫人，穆鸿光去了哪，想必你应该知道。” 穆老三疼得呻吟出声。 穆夫人一听，连忙说：“穆鸿光那天杀的已经跑了，他跑了！” 穆老三幽幽醒来，还未看清周围的情况，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穆鸿光离开有一会了，你们快去追，往西边追，一定要把他追回来！” 穆夫人的声音嘶哑愤怒，面目狰狞，看着精神好像出了些问题。 不过她的话，陆杨倒是信了几分。 他看向罗晋鹏，“罗指挥怎么看？” 罗晋鹏盯着穆夫人看了会，然后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不过一会，罗晋鹏带着手下的兵匆匆往西边的城门而去。 而此时的陆杨，正在看穆夫人和穆老三上演母慈子孝。 穆老三看着穆夫人，咳了一会，才捂着腰侧伤口皱眉道：“娘，你怎么不跟着他走？！” 穆夫人摇头，眼泪横流。 “我等你啊，我等你回来。” 穆老三眼睛瞬间红了，怒道：“他抛下你了？” “他不救你！”穆夫人骂道：“他把你大哥他们都带上了，就是不救你！” 陆杨在一旁听得有些迷糊，直到马才英解释，才知道这个穆夫人是续弦的，因为身体不好，就只生了穆老三这一个孩子。 而且，这个穆夫人还是穆鸿光的远房表妹，两人算是青梅竹马。 难怪这穆夫人现在这么恨穆鸿光。 见穆老三低着头不说话，陆杨问穆夫人，“穆鸿光贪下的银子去哪了？” 穆夫人眼神开始飘忽，“我不知道，这些事穆鸿光根本不会跟我说。” “是吗？”陆杨看向穆老三，“穆夫人说不知道，那穆少爷肯定知道，毕竟，这些事都是你在帮着穆鸿光做的吧？” 穆夫人一听，连忙挣脱了护卫们的手，扑到陆杨面前跪下。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想让穆鸿光对我好一点而已！” 陆杨看也没看穆夫人，一直盯着穆老三。 怕穆夫人对陆杨做出什么伤人的举动，这会穆夫人已经被人抓着拉到了一旁。 穆老三抬头看着，随后看向陆杨。 “你别动她，我跟你说。” ...... 穆鸿光被抓住了，外面的路不好走，他又带着这么多财物和人，罗晋鹏骑马兵分两路，一路往北追，一路往南追。 此时的江面已经结冰，行走不易，罗晋鹏派去的人不多，主力还是往北和往南追。 果然，罗晋鹏在北面把穆鸿光抓住了。 至于穆鸿光所想的制造混乱，让难民们进城这事，进行到一半，便被罗晋鹏和刘德明阻止了。 可尽管如此，还是有大量灾民们进了城。 对此，陆杨所采取的行动是划分一个地方，让这些灾民先找地方落脚，免得他们到处走动，造成城内的混乱。 刘德明分了一部分的兵力给陆杨安排，有了人，陆杨事情安排得十分顺利。 第317章 地里能藏钱，水里能不能藏呢 此时，天刚蒙蒙亮，有些百姓们探头探脑地出来打探情况。 而有的，则是躲在家里，根本不敢出来，生怕波及到了自身。 昨晚那么大阵仗，噼里嘭啷的，街道上都是一股血腥味，他们得随时做好逃难的准备。 城里城外人心惶惶，陆杨一夜未睡，简单吃了些东西，便带着同样未睡的马才英几人开始在府衙门前安抚人心。 为此，陆杨还特地让人准备了锣鼓，把周围百姓们吸引过来。 陆杨看着渐渐聚拢起来的人群，清了清嗓子，便拿起自己特制的简易纸喇叭。 “我是皇上派来查灾散赈的钦差，昨晚上发生的事，已经得到了解决，大家安安心心过日子就行，不用担心这么多......” 陆杨说得不多，简单说了几句，便把后续事情交给了马才英几人。 马才英手上也拿着个纸喇叭，这是他看陆杨弄的时候跟着弄的，意义重大。 他接过陆杨的话，说道：“穆鸿光已经被我们抓住，大家若是有什么冤屈，从今日起，可上衙门告状，我们会查清事实，给大家一个交代。” 百姓们关注的永远是关乎自身的事情。 马才英说了些关于后续的大概安排，比如关于灾民安置的问题，粮价高涨调整问题等，一说完，百姓们顿时欢呼起来。 陆杨看着，把这边的事情交给了马才英，便带着霍修睿和护卫们悄悄往人群里走。 待走远后，霍修睿看着身旁的少年，问道：“柳全飞招了一些，但穆鸿光那边的还闭口不说，我们到现在还未找到皇上批下来的赈灾银，是不是就像穆老三说的，他们把赈灾银都用到了灾民身上？” “穆老三招的，听个半句就行了。”陆杨脚步不停，带着霍修睿几人往穆府的方向走。 穆老三招的都是穆鸿光让他办的腌臜事，交代的银钱也是受贿掠夺所得的钱，却绝口不提皇上之前批下来的银子。 可见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幻想的。 殊不知，就他们这些罪，以及昨晚的反抗，就够他们死几遍了。 霍修睿点头，他沉吟片刻，问陆杨。 “陆钦差，你说他们上面还有没有人？” 这话陆杨不好答。 但能知道的是，此事牵连到的人肯定不少。 不然，就穆鸿光这些行为，为何一直没有人告发？ 陆杨把自己想的大概说了几句。 霍修睿却是突然一惊，他看了看周围，然后凑到陆杨耳边轻声道：“陆钦差，照您这么说，那岂不是罗指挥他？” 霍修睿没把话说完，陆杨却知道他要表达的是什么。 他转头看着霍修睿，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他说：“罗指挥很聪明。” 霍修睿脚步一停，愣愣地看着陆杨的背影有些没反应过来。 可是，若是罗指挥真有问题，那他们为什么不把此人抓起来呢？ 他连忙追上陆杨，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陆杨道：“在这里，若是罗指挥不服从，你觉得穆鸿光会怎么做？” 霍修睿摇头，“我只看事实，事实就是罗指挥欺瞒皇上，不管这是罗指挥的暂时依顺，还是逢场作戏，他终归还是从中获得了好处。” 陆杨点头，他是认同霍修睿的话，只是...... 他转头看向纠结的霍修睿，提醒了一句。 “霍主事，罗指挥是皇上选择的人。” 陆杨顿了下，又道：“皇上既然找了罗指挥帮我们，说明皇上心里是有数的，我们听皇上安排就是。” 霍修睿知道陆杨聪明，毕竟身为六元状元，不聪明也就不会连续取得第一名了，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陆杨为人竟然这般通透。 难怪了，难怪白尚书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快点赶路，这样的女婿，若是他，他也喜欢。 两人来到了穆府。 此时的穆府已经被人重重包围了起来，府里到处都有官兵在走动。 他们按照陆杨的吩咐，搜寻各处书房卧室，把书信账本一类的东西都收拾起来，到时候统一送到府衙那边检查。 这会，陆杨和霍修睿看着正在挖地三尺的官兵们，心里同时升起了疑惑。 陆杨疑惑的是，他自从进城之后，就让人注意着穆府的情况，据他所知，穆府并没有往外运过大件的东西。 难不成他们都是分批往外运的？ 或者是深更半夜运出来的？ 陆杨沉思着，开始在周围走动。 霍修睿在后面跟着，皱眉道：“挖了这么深还没有，我猜穆鸿光应该没有把银子埋在地里。” 他们已经把穆府找遍了，也问了穆老三和穆夫人他们，暗室是有，但就是找不到这些银子，可见穆鸿光把它们藏得很深。 陆杨一边走一边说：“若是我有这么多银子，我肯定不放心把它们放到外面，所以我猜，这些银子应该还在穆府里。” 霍修睿点头，“穆鸿光逃跑时带的钱虽然也不少，但看着就知道他根本没把钱全部带上，他应该把自己弄来的钱和皇上批下来的银子都藏了起来。” “这么一大笔钱，若是要找，应该很容易找到才是，可我们现在找了一晚上，地也挖了不少，却一点情况也没有，我觉得他是运出去了。” 陆杨点头，“有可能。” 这会两人边走边说。 穆府很大，处处透着华丽奢靡。 府中还有一处大池塘，池塘里有走廊连接到池子中心的凉亭上。 陆杨带着霍修睿顺着走廊，来到了亭子里。 水面上结了一层冰，上面还有残留的枯枝残叶，陆杨挑了个位置坐下。 霍修睿没坐，他站在亭子里往外看。 周围栽种着柳树，尽管此时树上有一层白雪，但这样看来，也是十分地让人赏心悦目。 霍修睿深吸一口气，叹道：“这是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弄得这么精美呢？” 陆杨没听见霍修睿的感慨，他正望着这一片水面发呆。 地里能藏钱，水里能不能藏呢？ 答案是能藏的。 第318章 再不走，婚都结不成了 陆杨起身，快步走出去。 这副匆忙突然的样子把霍修睿吓了一跳。 “陆钦差，你要去哪？” “霍主事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陆杨应了一句，连忙下去安排人。 片刻后，陆杨几人站在亭子里，水面上有不少破开的洞，仔细看，还能看到水里游来游去的身影。 霍修睿心里有些紧张。 他看着正趴在围栏上静静看着水面的陆杨，不知为何，焦躁的内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陆钦差，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 “嗯？” 陆杨微微抬起头看向霍修睿，回道：“猜的，让人试一试，说不准有呢？” 正当两人谈论水里有没有东西时，突然有人从水里探出头来，兴奋地大喊：“陆钦差，下面有好多油布包着的箱子！” 陆杨猛地站起来，看向距离他们有几十米远的人，连忙招呼周围的人过去把这些箱子弄出来。 经过检查，这些银子除了穆鸿光从别处弄来的银子之外，还有皇上批下来的赈灾银。 穆鸿光是聪明的，他聪明到把账本和同伙名单都用箱子装起来，一起与这些银子沉入池底。 这下子，倒是省去了陆杨查看之前搜寻的那一堆账本书籍的时间。 证据确凿，穆鸿光等人死罪已定！ 两天后，账本里记载的几处庄子上，陆杨等人找到了被穆鸿光等人挪走的粮。 顺便还在庄子上找到了很多被穆鸿光抢来的粮。 陆杨把账本和同伙名单让人抄了一遍，连同写明事情经过的奏折一起，让人加急送往京城。 而其中，陆杨在里面夹了封自己的私信。 希望皇上看了之后，能同意他说的事...... 正月二十日，皇上对于穆鸿光等人的裁判下来了。 穆鸿光直接以意图造反一罪判案，九族全诛。 柳全飞等同伙则被处死，其家人被发配边疆充军，所抄家产，皆归国库...... 判决下来这晚，穆老三要见陆杨，陆杨去了。 穆老三看着站在外面的陆杨，勾唇笑道：“你报仇了，是我看走了眼。” 这两句话听起来毫不相干，但陆杨知道穆老三说的意思。 他淡淡地笑了笑，说：“是不是后悔把我放进城了？” 穆老三盯着陆杨摇头，“不是，我后悔的不是这个。” 陆杨眉眼微微动了下，就听到穆老三说：“我后悔的是没能在死前把你杀了。” “是吗？” 陆杨道：“那是挺让人后悔的，若是我，怕是这辈子都要死不瞑目了。” 穆老三哈哈笑了起来，随后停下，淡笑着看向陆杨。 “你说的对，我不仅死不瞑目，我还要夜夜出现在你梦里，你以后可要小心点。” “早知道你是要说这些废话，我就不来见你了。”陆杨漫不经心地回了句。 穆老三笑得很开心，“你怕了吗？” 陆杨摇头，“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我梦游也不会梦见你，你就在下面好好待着吧，以后别上来了。” 穆老三咧嘴一笑，“若是我们早些遇见，说不定能成为好友。” “不会，我不喜欢你。” 说着，陆杨看着穆老三，“祝你今晚做个好梦，我走了。” 穆老三笑，“不留下来听我说我爹的事？” 陆杨头也没回，“我让别人来听你说。” 穆老三一听，顿时大笑起来。 陆杨走到外面时，仿佛还能听到穆老三的笑声。 他站了好一会，才抬步离开。 这些天，武昌府的断头台日日被血浸染，血腥味久久不散。 穆老三的尸骨，被吊在了城门上...... 之前死的那名护卫，被陆杨等人连同战死的人，一起埋了。 ...... 陶成业在发配名单中，自从柳全飞前两天被拉上断头台之后，他便有些神经兮兮，整日囔着要见陆钦差。 陆杨正忙着处理事情，哪有空见他，听了报告之后，便把事放到了脑后。 陶成业直到准备出发时，才远远地在府衙门前看到了陆杨。 他越看越熟悉，忍不住伸手拉住身旁的衙役，指着陆杨激动地问：“官爷，那是陆钦差吗？” 衙役被拉着正生气呢，闻言看了一眼，便拍走陶成业的手，没好气地说：“那正是我们陆钦差，你不是整日叫着喊着要见陆钦差吗？喏，临走前见到一面，也算是你这小子有福气了。” 陶成业听不见衙役的讽刺，他只觉得自己果然是傻，竟然把这人当做了冤大头！ 他看着陆杨不断呢喃：“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犯傻，姐夫果然没说错，我这人就是榆木脑袋，本来可以好好过日子的，却硬是要用脑子坏了事......” “是我的错，姐夫，是我的错，是我做错了事！是我错了！”陶成业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又哭又喊的，像是疯了一样。 他这一哭喊，周围即将要出发赶往边疆的众人也哭闹起来，又是哭又是骂的，还有的则是默默流泪，神情麻木。 陆杨正在跟马才英几人说话，听到声音，便往陶成业那边看了一眼。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等这些人上路时，便收回视线，继续跟马才英几人交代后面的事情。 他就要回京了。 皇上看了他的私信，同意了他的请求。 他毕竟三月底就要成亲，现在已经是一月底了，再不走，婚都结不成了。 这边的事情他已经做好了安排，剩下的就交给马才英和余高汇他们。 几人的能力都不错，陆杨在信上夸了一遍几人，说要把后面的事交给几人来处理。 皇上应该是同意了，毕竟这些天也没见京城那边来人接管他的钦差印。 陆杨已经忙了好些天，眼下的黑眼圈任谁看了都知道他付出的努力。 积雪要安排灾民们处理，灾民们每日劳作包吃发钱。 整顿各处河道，江堤修整筑高，以防天气暖和，积雪融化和江河冰解冻导致的洪水和春汛。 陆杨把想到的都写了下来，等把这些纸送到马才英几人的手上时，陆杨狠狠地松了口气。 两天后回京，这两天，他终于能清闲下来了。 第319章 你们就是想偷懒 好不容易不用再动脑，也不用再操心别的，陆杨这一觉睡得心满意足。 阳光透过缝隙钻进房里，有些刺眼，陆杨挡住眼睛，正想再赖会床，莫永在外面敲门，询问要不要把饭菜端上来。 这一喊，陆杨的肚子顿时跟鞭炮似地响了起来。 “莫叔，我要起来了。” 莫永一听，应了一声连忙下去安排。 等陆杨洗漱好，饭菜刚好端上来。 一碗杂粮饭，一盘干菜炒肉，一盘腌菜。 陆杨正端碗吃着，马才英和郭永常、余高汇过来了。 陆杨抬头看了看三人，又看了看桌上那两盘小菜，微微皱起眉头。 “我这可不够你们吃的。” 马才英一听，转头往外看了一眼天色，随后瞥了眼陆杨，“现在未初，也就你没吃了。” “吃了？那就好。”陆杨装作听不懂马才英话里的吐槽，低头继续吃饭。 几人一起经历过生死，说起话来比之前随意。 马才英三人看了眼吃得正香的陆杨，互相看了下，便开始说事。 余高汇说：“马检讨啊，听说外面有灾民们闹事，不想出力干活？” 马才英点头，端起茶壶给余高汇和郭永常倒了杯水，随后又给自己倒了杯，刚想说话，就发现陆杨伸手过来把自己的那一杯茶水给端走了。 他愣了愣，转头瞪了一眼正在喝茶的陆杨，只得又拿过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看向余高汇，回道：“有人嫌给的钱少，正拉帮结伙闹事呢。” “这是有人不知足了。”余高汇摇头感慨一句。 郭永常叹道：“最近衙门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没想到这些年积攒的冤假错案这么多，忙得我和老高饭都忘吃了。” 马才英也叹了句，“可不是，我这边也不轻松啊。” 三人说着，视线都看向正在吃饭的陆杨。 陆杨身子一顿，咽下嘴里的饭菜，抬头瞥向三人，好笑道：“你们这是要说事呢？” “嗯，是在说事啊。”马才英应了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眼神询问陆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陆杨端起饭碗，给马才英三人看了一下，接着说：“你们谈事能不能去别处谈，影响我食欲了。” 闻言，余高汇摸着胡子呵呵笑道：“去别处说多没意思，刚好听说陆钦差还未起来，我们刚忙完事，便想来看看。” 第320章 灾后寻亲 这时，外面有衙役来了。 “马检讨，人都到齐了。” 陆杨眼睛一眯，顿觉不对，起身就想跑。 马才英三人下意识把陆杨扯住。 马才英抱着陆杨的腰，喊道：“我们一会就来，让他们等会。” 衙役看着几人迷惑的举动，愣愣地应了句，便连忙回厅堂回话。 陆杨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左右看了看抱着他手臂的余高汇和郭永常，又看了看马才英，“你们松手。” 郭永常唰地一下就把手松开了，十分识时务。 马才英和余高汇对视一眼，也把手松开了。 陆杨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门，伸手整理被几人弄乱的衣服，淡淡地道：“是谁来了？” 马才英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说：“把附近府县的人都喊来了。” 陆杨一听，脚步蠢蠢欲动。 “你们叫这么多人过来作甚？” “你这不是要走了吗？我们喊过来让他们听你说两句，到时候好办事。” “......你们是懂压榨劳动力的。”陆杨呢喃了一句。 三人装作没听到，伸手推着陆杨往外面走。 “陆钦差我们快过去吧，他们怕是等久了......” 陆杨迈进厅堂的那一刻，眼睛有些花，人，全是人。 他瞥了一眼身旁笑眯眯的三人，抬步往前走。 众人一看，连忙起身给陆杨行礼。 陆杨笑道：“大家都坐下吧。” 他走到上座坐下，看着下面众多陌生的面孔，丝毫不慌。 “今日让大家过来，主要就是说几件事。” 在过来的路上，马才英几人已经把要说的事简单跟陆杨说了一下。 这些事情本来就是陆杨安排好的，他心里有数，此时说出口也无比地自然和流畅。 “雪灾后续安排的事情，一会让马检讨跟你们说。” 闻言，众人的视线从陆杨身上移到马才英身上。 马才英呵呵地对着众人笑，“晚点我会跟大家说清楚的。” 陆杨点头，“河道和江堤修整的事，一会余员外会跟你们说清楚，你们到时候照办就行。” 余高汇摸着胡子也是一脸笑意地表示待会会说清楚的。 陆杨见此，十分满意，道：“郭员外说衙门里的冤假错案很多，晚点我让郭员外跟你们聊一聊，你们的能力，我肯定是相信的，不过我也不希望大家拿我当傻子，胡乱做事糊弄我。” 众人一听，忙起身拱手道：“我们不敢，陆钦差吩咐的事，我们肯定照办。” 闻言，陆杨猛地拍了下茶几，朗声道：“好，这可是你们说的，若是被我知道你们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可就别怪我不手下留情了。” 众人只觉得一阵冷风从脖子间滑过，冷飕飕的，众人缩了缩脖子，连忙说：“不敢不敢，我们肯定会好好做事，绝不敢糊弄陆钦差。” 陆杨点头，“你们说的，我可是记住了。” 说着，陆杨让众人坐下。 “我还有事，剩下的事情，马检讨他们会跟你们说明。” 陆杨起身，离开前又警告了一下这些人。 “我这人不喜欢别人骗我，你们懂吗？” “懂懂懂！我们肯定懂！”众人再次起身，拱手道：“陆钦差慢走！” 陆杨一听，眼睛转了一圈，像是要把众人记住一样，才抬步离开。 陆杨走后，厅堂里隐隐响起一阵呼气声。 果然是雷霆手段，看着年纪不大，气势倒是挺足！ 众人擦了擦额间的冷汗，这会也不敢有什么别的小心思了，生怕不小心落得跟穆家他们一样的下场。 马才英三人一看，满意地互相对视一眼，这才开始说事。 ...... 这边，陆杨一回到房间，便让莫永拿药膏过来给他擦擦手，入戏太深，拍得有些过猛了，现在还有些疼。 莫永连忙从一旁的衣柜里把常备的消肿药膏拿过来给陆杨涂手掌。 陆杨撑着下巴看莫永涂手，感慨道：“以后可不能乱拍桌子了，怪疼的。” 莫永抬眼看了下陆杨，随后把药膏收起来。 “少爷手嫩，是不能再拍了。” “......哦。” 翌日，陆杨还未起来，门外便响起了莫永的声音。 “少爷，周少爷过来求见。” “这么早？”陆杨嘟囔了一句，起身穿衣。 过了一会，他打开房门，半眯着眼看天上的太阳。 “什么时辰了？” 莫永刚让仆人下去把洗漱用的东西端上来，闻言，便说：“少爷，已经巳初了。” “......周骏呢？” “周少爷在厅堂里等着呢。” “好。” 怕周骏等太久，陆杨洗漱好，让人端些糕点去厅堂那边，便出了门。 周骏有想过吴有的身份不简单，但是却不知道是这样的不简单。 他知道吴有真实身份的那一刻，还是在莫永来大牢里接他的那天，他当时整个人都傻了。 有惊有喜，还有些愁。 不知道他让陆杨帮忙找他家人，陆杨会不会答应...... “这是怎了？周骏兄怎么一脸哀愁？”陆杨走进来，一抬眼便见周骏愁眉苦脸的，整个人塌着，看着一点精神也没有。 周骏听见陆杨的声音，连忙起身给陆杨行礼。 陆杨摆摆手，让周骏不用这么客气，坐下说话就行。 婢女们把茶碗和糕点放在两人身旁的茶几上，便退了下去。 陆杨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水润喉，便放下茶碗，问周骏今日过来找他，是因为什么事。 周骏犹豫了会，想着自己接触到的陆杨性格一直不错，便下定决心，开口问道。 “陆钦差，你也知道我一直在找我大哥，只是我这样找的话，也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不知道陆钦差能不能帮我找一找我大哥？” 陆杨拿着糕点一边吃，一边听周骏说。 闻言，他没有立刻回话，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周骏，直到把糕点吃完，他才说道：“这事吧，也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我明日便要回京了，用我个人名义来帮你的话，有些不太好。” 周骏听了，却是有些半知不解。 他迟疑地问：“陆钦差的意思是，不帮？” “不是。”陆杨喝了口水，清了清喉咙，才道：“我打算在衙门里建立一个部门，这个部门，就是专门用来灾后寻亲的。” 第321章 逃得可真快 周骏显然有些懵，他没想到自己的一个请求，竟然能让陆杨想到要在衙门里建立一个新部门。 而且还是一个专门用来寻亲的。 想了想，他有些不好意思。 “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麻烦倒不至于。”陆杨点了点椅子扶手，又说：“我晚点跟马检讨说一声，到时候你直接通过这个部门去找你大哥就行。” “好，多谢陆钦差。”周骏连忙激动地起身感谢陆杨。 陆杨摆摆手，连忙让周骏坐下。 等周骏坐下后，陆杨说：“马检讨应该让人把钱都还给你了吧，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说实话，周骏现在整个人都是茫然的，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找到自己的家人，可除此之外，他心里没有任何想法。 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他愣愣地看着陆杨，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杨见此，笑道：“你手里那么多钱，就没想过要去做什么？” 陆杨虽然没仔细问过马才英之前挖到周骏的钱有多少，但是从马才英说起此事时那惊讶的表情，陆杨就能猜出这笔钱不少。 闻言，周骏说：“到时候可能会回咸宁那边，把家里的铺子再重新开一间。” 陆杨点头，“这想法也不错。” 接着，陆杨话题一转，问起了周骏对此次雪灾的想法。 周骏不懂陆杨话里的深意，只是说了自己的感受。 “冷，大，下得又久。”周骏顿了顿，语气有些沉，“我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陆杨说：“之前朝廷想要推广棉花种植，你想不想掺一脚？” “棉花种植？”周骏一愣，随后开始沉思。 棉花价高，他们家也并不是没有棉被，这东西确实是保暖。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种植。 不过经过此次雪灾，他也知道了棉花的重要性。 想了想，他抬头看向陆杨。 “要是想种的话，该怎么做？” “想种，那就好办了。”陆杨心里只是有个计划，但具体实施，还得回到京城才能进行下一步。 他看向周骏，“周骏兄，种植棉花需要土地，需要人力，需要准备很多东西，而这些，你都得去安排。” “而我也需要去安排一些事，等我把这些事情安排好，到时候你关注衙门这边的动静，你会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的。” 周骏点头，“好，我知道了。” 周骏在离开前，突然把自己的真实名字跟陆杨说了。 “陆钦差，我叫周正卿。” 陆杨没想到周骏会说这个，他愣了下，便笑道：“周正卿？挺好听的。” “谢谢，希望陆钦差一路顺风。” “好。” 周骏走后，陆杨回房花了些时间，写了个关于建立新部门的方案出来。 陆杨也懒得想什么部门名字，直接就叫寻亲部，十分简单粗暴。 过来寻亲的人，需要留下自己的现居住地址和信息，以及要找的人的具体信息。 因为古代没有相片这些东西，陆杨特地写明，在写信息时，最好问清楚要找的人有没有什么特征明显的地方，如果没有，就让画师出手。 这个部门实施起来，并不简单。 毕竟逃难的人这么多，总会有些因为各种原因走散的人。 有记忆的人，自然会往家里或者村里找。 这些陆杨心里清楚。 就算没有这个部门，他们迟早也是会有找到家人的一天。 但逃难的人大多都是普通百姓，他们身无分文，回家对于他们来说，是件十分艰难的事。 陆杨在部门方案中，特意写了这么一条，若是地方相隔太远，则由衙门负责联系车行，付车钱把人送回去。 未免一趟只送一人太过浪费，还建议可以把相近地方的人一起送。 陆杨深知水至清则无鱼的事，既然多多少少都会有人贪，还不如把这些钱拿出来做些好事。 陆杨计划写起来，那是丝毫不拖泥带水。 毕竟他也只是花些时间的事。 陆杨洋洋洒洒地写完几张纸，便让莫永把这些纸张拿给马才英。 不过一会，马才英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纸张，“这是......” 陆杨让莫永拿过来时，便把要交代的事情跟莫永说了。 闻言，莫永连忙把陆杨吩咐的事说了出来。 “马检讨，是这样的，少爷说那些人本来就够可怜的，还因为各种天灾被迫走散，他于心不忍，便打算在衙门这边弄个寻亲部门。” “少爷说，等他回京之后，他会跟皇上商量，在其他地方也弄一个这样的部门，现在就暂时在湖广这边实施，希望马检讨不要让他失望。” 马才英听完，连忙低头看了起来。 细节写得不多，最后结尾是希望部门能根据实际情况不断改进，毕竟他也只是提出一个笼统的方案而已，具体的，就交给部门负责了。 马才英觉得陆杨这想法挺好的，就是有些累人。 他看向莫永，真诚地问道：“你们家少爷能晚几天走吗？” 莫永隐约能明白马才英话里的意思，但是不好意思，他家少爷已经让人把行李装车了，就在他出门的时候吩咐的。 所以，他摇了摇头，“少爷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明日一早就出发。” 马才英一听，叹了口气，“你们家少爷脑子可真灵活。” “......我们家少爷是这样的。”莫永也十分真诚地回了句。 当天酉时四刻，马才英忙完事，带着余高汇和郭永常匆匆往陆杨那里走去。 不料，刚进院子，就看到陆杨房里黑漆漆的，显然是已经睡觉了。 三人对视一眼，只好原路返回。 翌日，天未亮，陆杨就催着队伍赶紧走。 等马才英几人得知情况时，陆杨的马车已经出了城门。 三人有些不敢置信，恍惚间，各拿到了一封陆杨托仆人给他们送的感谢信。 信上感谢他们的辛苦努力付出，等他回京之后，会跟皇上说明他们的辛劳的，让他们不用担心。 看着后面加大加粗的辛苦了三个大字，三人愣在原地，望着城门的方向欲哭无泪。 逃得可真快！ 陆杨选择悄悄地走，也是不想大家来给他送行，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走，陆杨就挺喜欢的。 这会，莫永看着正盖着被子，捧着话本在看的陆杨，有些不解。 “少爷，我们今日怎么这么赶？这天还没亮透呢。” 陆杨眼也不抬，“我得赶回去成亲啊。” 第322章 在翰林院就挺好的 莫永委婉道：“马检讨他们好像很忙。” 陆杨摇头，“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马检讨他们经过这次的事，以后的成长那就是天大的，他们明白我的用心良苦之后，会感谢我的。” “......少爷真好。” “嘘，莫叔，咱们低调点，心里知道就行了，莫要说出来。” 莫永：“......好的，少爷。” 因为赶着回京，路上歇息的时间会少一些，很多时候陆杨都是啃干粮过来的。 回到京城时，正是三月中旬，是个大晴天。 陆杨撩开窗帘往外看，边看边叹：“没想到才离开京城几个月，回来心情都不一样了。” 莫永笑道：“老爷是想老太爷和老夫人他们了。” 陆杨眼里流露出一丝念想，他十一月出发，到现在也没给家里人写过平安信，想来家里人肯定都十分担心他。 莫永看着陆杨眼下的青黑，说：“老爷这副样子，老太爷他们看了，肯定会心疼的。” “是吗？”陆杨摸了摸自己的脸，若有所思。 “莫叔，你说我这副模样去见皇上，皇上会不会有一丝愧疚？” 莫永一愣，“这，这很难说。” 陆杨却是心里有数。 ...... 陆杨刚回来，还不能直接回家，得去述职，把这临时职务卸下后，才能回家。 马车在大靖门前的不远处停下，陆杨跟莫永嘱咐了几句，让莫永先回家报平安，他可能要在宫里待会，晚点让马夫过来接他就行。 行李已经先回陆家了，陆杨倒是不担心家里人不知道他回来。 莫永点头，等陆杨进了大靖门，才让马夫转头。 京里还是冷，陆杨深吸一口气，慢慢往里面走。 陆杨回京的消息，早已传到赵烨这里。 陆杨刚到午门前，便有公公等在那里，专门引陆杨去见皇上。 一到乾清宫，都不用通报，太监直接推开门让陆杨进去。 陆杨道了声谢谢，便迈步进去。 “臣翰林修撰陆杨参见皇上。” 赵烨一脸笑意：“陆爱卿快起来。” “谢皇上！” 陆杨抬头，垂眸看向地面，务必要让皇上看清自己的那双黑眼圈。 赵烨盯着陆杨眼下的青黑和那张惨白的脸看了好一会，才道：“爱卿辛苦了。” “臣不辛苦，能为皇上解忧，是臣的荣幸。”陆杨忙拱手回道。 赵烨笑了笑，说：“此次爱卿可是立了大功，朕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给爱卿赏赐才行。” 陆杨一听，忙说：“谢皇上厚爱，只是这赏赐臣不能要，毕竟臣只是做了臣应该做的事而已。” 赵烨摆手，“陆爱卿不必如此，朕向来赏罚分明，此事，爱卿做得的确不错，朕肯定是要赏的。” 闻言，陆杨连忙说：“皇上，武昌这事，还有马检讨，余员外和郭员外等人的功劳，臣岂能把这些功劳全部揽在身上呢。” “朕心里有数，等马检讨他们回来，朕自会赏赐他们，这次，就先考虑陆爱卿的。” 赵烨爽朗地笑了笑，又说：“爱卿再过一段日子便要成亲了，到时候朕的赏赐，就随这份大礼一起赐下去吧。” 陆杨连忙拱手，“多谢皇上，只是，臣有个小小的请求。” 赵烨心情很好，闻言，大手一挥，让陆杨尽管说。 陆杨拱手低头，说：“按照靖朝规定，结婚婚假是三天，臣能不能请求不要赏赐，好把婚假延长一些。” 赵烨一听，倒是产生了一些好奇。 “那爱卿这是想要多长假期？” “臣身体不好，加上露宿风餐地赶着回来述职，担心皇上等得着急，睡也没睡好......” 陆杨说了一堆，到最后才说：“皇上给臣多长假，臣都欣喜。” 陆杨这样一说，赵烨倒是不好不给长假了。 想到陆杨过年一个人在外，一回来还得忙着成亲的事情，一刻未歇，赵烨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 想了想，赵烨说：“这样吧，陆爱卿四月就不用来上朝了，好好在家养身体。” 就一个月...... 不过比起三天，那可就好太多了。 陆杨也心满意足了，笑呵呵地拱手道：“多谢皇上！” 私事说完，陆杨便开始说起公事。 “皇上，此次天灾，百姓们流离失所，不少人因为各种原因与家人走散，臣打算在湖广那边的衙门里设置一个寻亲部门，专门为百姓们服务......” 陆杨把方案里想的跟皇上大致说了一遍，然后才说：“若是皇上觉得可行，臣觉得可以在各地实施。” 赵烨听得很认真，他始终坚信得民心者得天下，而想得到民心，那就得解决百姓们遇到的问题。 陆杨提出的东西，倒是十分符合自己心里的想法。 他眼眸明亮，盯着陆杨忍不住连叹三声好。 陆杨有些懵，暗想皇上今日心情果然不错，或者他应该趁机再说几句。 想到这，陆杨又说：“皇上，臣有个想法，是关于棉花种植的。” 赵烨点头，“爱卿你说。” 陆杨道：“现在各地气温降低，我们此时推广棉花种植是最好的机会，臣建议在各地的衙门处让人宣传棉花的好处，并在各地衙门处放置棉花种子，若是有人想种，可以去衙门领取。” 赵烨犹豫，“现在天灾还未过去，宣传棉花种植的话，会不会影响到粮食种植？” 影响是肯定会影响的，但是陆杨知道百姓们种的话，肯定也不会种多少。 他现在拿捏的，便是百姓们这个心理。 他跟赵烨解释。 “皇上，我们可以设置领取棉花种子的数量，让百姓们种的话，也只能种至多半亩的样子，这样一来，既解决了之前想推广棉花种植的难题，又能让百姓们知道棉花的好处。” “到时候，就算我们不说，百姓们也会继续去种这东西。” 赵烨沉思片刻，说：“之前让人去种的，说是亩产基本有一百五十斤左右。” 闻言，陆杨心里快速算了一下。 一斤半到二斤棉花便能弄件大衣，要是想弄厚点，那就得往里加一些，但半亩的话，就算因为没有经验，产量少一些，至少也能把家里人的棉衣备上。 陆杨把这些话给皇上说了，皇上听完之后，过了一会，才点头。 “好，朕会让人去安排。” 陆杨笑道：“皇上圣明。” 赵烨看着陆杨，想了想，他跟陆杨说：“爱卿啊，你也知道你在翰林院里待了多久，朕现在也不好给你直接升官。” 陆杨一听，连忙说：“皇上，臣明白的，臣觉得在翰林院就挺好的。” 赵烨笑了笑，只当陆杨说的客套话，继续说：“到时爱卿就来朕身边入值吧。” “......多谢皇上。” 他把事说完时就应该提出告辞的。 陆杨从乾清宫走出来，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提前提出告辞。 第323章 绝对没有虚的可能 以后要是在皇上身边上班，还能快乐摸鱼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不能，不仅不能，他还得勤勤恳恳地认真工作到最后一秒钟。 一想到这，陆杨只觉自己的后半辈子一片黑暗，连走路都显得有气无力，一步一晃。 这会他正恍惚着走出大靖门，左右看了看，便发现自家马车旁边还停留着一辆有些眼熟的马车。 他走过去，还未说话，马车里面便有人下来了。 正是白芊芊身边的侍女，有些眼熟，但陆杨不知道叫什么。 他看着这人手上拿着的包裹，眉眼微微一动。 桃香一看，连忙把手上的包裹递给陆杨，“陆修撰，这是小姐让我拿给您的。” 桃香的视线在陆杨的黑眼圈上停留一瞬，等陆杨接过之后，她便上了车。 “陆修撰快回家吧，我也要回去跟小姐回话了。” 陆杨点头，想了想，说：“让你们小姐别担心，我挺好的。” 桃香一笑，“好，陆修撰放心，我一定如实跟小姐说。” “......好。” 等马车走远，陆杨才上了车。 陆大石几人这段时间一直在担心陆杨。 想写信过去问一问，又怕打扰到陆杨办事。 陆杨出去多久，陆大石几人就担心了多久。 连第一次在京城过年，陆家都是简单过的。 如今陆杨的行李回来了，后面也听莫永说陆杨除了回来时路上受了些苦，其余都挺好之后，几人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知道陆杨路上吃得不好，刘晓赵梨花几人回房换了件旧衣服，就一直待在了伙房里，准备弄些陆杨爱吃的东西。 陆大石早早就让人在门外守着，若是看到马车回来，及时过来通知他们。 这会，陆大石几人坐在厅堂里，有些坐立难安。 陆柏之前一直跟着陆杨科考，知道陆杨有事的话，吃得会很少，这会开始担心陆杨是不是瘦了。 陆大石端着茶碗，眼睛一直看向门外，嘴里时不时说一句：“你小弟也不知回来没。” 距离莫永回来也有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应该是要回来了。 这会却还是没见有人来通知，也不知是不是让皇上留在宫里了。 见陆大石实在是担心，陆松安慰道：“爹别担心，莫叔都说了小弟没什么事，您就安安心的，一会小弟应该就回了。” 陆榕也道：“爹您放宽心，小弟还没回来，估计是跟皇上聊得不错，回来得晚些也正常。” “我知道了。”陆大石倒是清楚，只是紧张这东西，也不是说不紧张就不紧张的。 几人正说着，便有仆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脸喜意。 “老，老太爷，老爷他回来了。” 仆人话还没有说完，几人便快步走了出去。 陆大石脚步飞快，竟走到了前头。 陆松一看，连忙去把陆大石扶着，生怕地滑，把陆大石给摔了。 几人匆忙走到大门前站定，远远的便看到马车往这边驶来。 不过一会，马车停到了众人面前。 莫永连忙走过去把陆杨扶下来。 陆杨把手里抱着的包裹递给莫永拿着，走到陆大石面前，看着陆大石脸上的皱纹，颇有些感慨：“爹，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陆大石抓着陆杨的手，仔细地看着陆杨的脸色，叹道：“这一趟你可受苦了。” 陆杨摇头，“就是赶路急了些，在马车上睡不安稳而已，回家补一补就行了。” 陆杨和陆大石寒暄了几句，等陆大石安心之后，才看向陆柏几人。 他一一看过去，把陆柏、陆松和陆榕依次叫了个遍。 陆柏拍了拍陆杨的肩膀，笑着道：“回来就好，等会你可得多吃点，娘和你嫂嫂她们弄了好多你喜欢吃的菜。” 陆杨一听，咧嘴笑道：“难怪我没见到娘她们，原来是去给我弄好吃的了。” 一旁的陆松看着陆杨有些过白的脸色，等两人说完之后，才说：“杨子啊，你这脸色看着可有些不好，刚好我前些日子买了两只年份不小的人参回来，晚点让娘拿出来给你补补身子，这就要大婚了，这身体可不行。” “......多谢二哥，二哥你真好。” 自己的身体，陆杨是知道的，绝对没有虚的可能。 但家人的一片好心，陆杨只能笑着接受。 陆榕笑了笑，说：“前些日子我让人在庄子那边养了些鸡，现在也能吃了，到时候让伙房那边给你多补补，你这身板，比起我们，还是差了些。” “......多谢三哥。” 几人边说边往里面走，突然，陆杨转头与跟在后面的莫永说：“莫叔，你把东西直接拿到我房间去。” “好。” 陆柏三人一看，便知道这包裹有些不同寻常。 像是想到了什么，三人默契地对视一眼。 陆柏笑道：“杨子懂讨人欢心了。” “是啊，都知道要给人制造惊喜了。”陆松点头附和。 陆榕也在一旁认可两人的话，“杨子毕竟是要成亲的人了，有些改变也正常。” 三人一来一回说得倒是投入，陆杨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连忙快走几步，扶着陆大石的手臂假装听不到三人说的话。 陆大石拍拍陆杨的手，笑道：“回来路上这是买的什么？” 闻言，陆杨清咳了下，尽量轻描淡写地说：“爹，这是白小姐让人送过来的，我的还没送过去呢。” 陆柏三人闻言，话也不说了，眼睛直看向陆杨。 陆大石愣了愣，随后问道：“那你准备了什么？” 准备了啥？ 陆杨啥也没准备，回来得急，再加上武昌那边的情况，陆杨没仔细逛过，根本没买东西。 想了想，他说：“我明天出去看看。” 陆大石瞥了眼陆杨，没有再说。 几人迈步进厅堂，刚坐下，便有仆人端着饭菜过来摆盘。 刘晓几人也回房换了件衣服过来了。 好久没有这么一大家子一起吃饭了。 陆大石和刘晓两人都非常兴奋。 陆大石举起酒杯，笑道：“今日杨子平安回家，我们一起喝杯酒庆祝庆祝！” “好！” 赵梨花几人也举起了酒杯，杯里是莫严年底上京时带回来的杏花酒，度数不高，香味清淡，入口绵甜。 陆杨今日高兴，便多喝了几杯，原本冷白的脸蛋慢慢浮上几分红润，看着精神不少，容光焕发。 一阵热闹过去，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 刘晓让婢女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下去，再弄些热茶过来，好让大家在厅堂里好好聊一会。 她看着陆杨，叹道：“再过几日，家里便要准备布置新房了，你这刚回来，这几天可得好好歇息歇息，把身体养回来。” 第324章 他家老爷估计是真的不懂女人 陆杨拍拍刘晓的手，安慰她。 “娘放心，我心里明白，肯定会好好养身体的。” 刘晓点头，“你大哥像你这么大时，铁蛋都三岁了，二牛也快一岁了，还有你二哥三哥他们，这会孩子都能跑了，你啊，得重视点。” 是他给家里人丢脸了...... 刘晓说完，见陆杨不吭声，轻轻拍了下陆杨，“说你呢。” 陆杨眼睛溜了一圈陆大石几人，见没人帮他，只好乖巧地应是。 刘晓不满意，瞪他，“你认真点。” 陆杨连忙坐直身子，直点头，“娘我知道了，我听您的，会努力的。” 刘晓满意了，“刚好你接下来一个月也没有什么事，就好好跟芊芊相处......” 刘晓说了不少，陆大石几人端着茶碗一边喝一边听两人说话，或者是说在听刘晓训陆杨。 “听明白了吗？”刘晓说得口都要干了。 陆杨连忙点头，“娘的教诲，我肯定听明白了。” 刘晓半信半疑，“那你简单说一遍给我听听。” “......娘，我有点喝醉了，路上也没怎么睡，我这会有些不清醒。” “噗，咳咳咳！” 陆杨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陆大石几人倒是激动地呛了气，咳个不停。 陆杨一眼瞥过去，暗叹几人光看戏，也不发挥一下作为父亲以及亲哥的友爱之心，帮他说两句，呛得正是好。 刘晓看了一眼陆大石几人，随后看向陆杨。 “也是娘的错，操之过急了，你先回房歇息，好好睡一觉，等过两天，娘再好好跟你聊一聊。” “娘，这就不用了吧，我心里有数呢。” 他可不想再来听一遍了。 刘晓笑道：“你心里有数，娘心里没数啊，你好好听话，娘也安心些。” “......那好吧。”父母的爱之重，陆杨妥协了，总归也不过是左耳进的事。 跟陆大石几人说了一声，陆杨便在莫永的搀扶下回了房。 此时正是午时四刻，陆杨让莫永去给他端壶热水过来，便坐在床边，拿过一旁的包裹，打算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之前摸着感觉像是衣服，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想的一样。 陆杨打开一看，里面是件墨蓝色长袍，袖口处绣有整株兰花的图样。 陆杨拿起来比对了一下，长度刚刚好，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衣服是清洗过的，上面还有淡淡的熏香。 陆杨把衣服叠好放进衣柜里，开始思考该怎么回礼。 莫永把水壶和糕点端进来，放到桌上，见陆杨一脸沉思，便问道：“老爷这是在想什么呢？” “莫叔，你以前给莫婶送过礼物吗？”陆杨没想明白，决定还是问问莫叔，参考一下别人的。 莫永耳根子都红了，“这，这当然是送过的。” 见陆杨一脸好奇，莫永便了然地笑道：“老爷是想要给白小姐送礼？” “对，但我不知道送什么。” 白家这样的家庭，白芊芊什么没有，陆杨实在是想不出来送什么。 送首饰之类的，好像又有点随便了，显得俗气。 送胭脂水粉，让他去挑，他也不知道白芊芊喜不喜欢。 莫永看陆杨有些纠结的表情，颇有些过来人的同情。 他虽然提不出来什么建议，但他知道一点。 “老爷，只要是您送的，我想白小姐都会高兴的。” 陆杨眼眸一亮，突然就被莫永这句话点醒了。 “莫叔，你可真懂！” 莫永有些糊涂，“老爷这么高兴，是想到要送什么了？” 陆杨点头，“明天出去逛一逛，就能知道要送什么了。” 莫永默了一下，才道：“老爷这是把我说的话听进去了。” “莫叔说的，我哪会不听啊。”陆杨起身拍了拍莫永的肩膀，随后把莫永送出门。 “莫叔，有事你先去忙，我得睡觉了。” “......好的，老爷好好歇息。” 回家的感觉跟在外面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在家怎么躺，陆杨都觉得不够，若不是计划好今日要出去逛一逛，陆杨能在房里待一天不出门。 睡醒了吃，吃了再躺，然后看会书，困了再睡，醒了再吃，充分利用每一分每一秒，这样才算不枉来人间一趟。 这会，莫永看着慢悠悠吃早饭的陆杨，又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提醒陆杨。 “老爷，巳时三刻了，再不出门，一会就得吃完中食才能出门了。” 经过陆杨的不断努力，陆家现在是正常一日三餐。 闻言，陆杨咽下嘴里的粥水，笑道：“没事，莫叔别急，我大不了不吃中食了，都来得及。” 莫永已经习惯了，他点头道：“好，那老爷慢点吃，别着急。” “莫叔放心，我一点也不急。” 陆杨咬了口馒头，又夹了点腌菜，细嚼慢咽起来。 两人出门时，已是接近午初。 陆杨已经跟陆大石说了不回来吃饭了，让家里人别等他。 为此，刘晓还回房给他拿了些钱，让他好好挑东西。 阳光灿烂，陆杨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笑了笑：“此时出门正好，这日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莫永在一旁点头，“老爷说的是。” 马车早已等在外面，见陆杨过来，马夫连忙撩开车帘，等陆杨进去。 两人上车后，陆杨直接让马夫往热闹的街道走。 闹市离陆家不算远，一炷香后，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陆杨撩开车帘往外看，已经到了闹市的街头。 想着马车也不好进去，陆杨便出声让马夫停车。 这条街道确实繁华，人流很多，各式店铺也多。 陆杨带着莫永顺着这条街道往前走，因为没有特定的目标，所以他们走走停停，看到新奇的东西，陆杨便去摸一摸，看一看。 这会，两人走进了一间规模挺大的书坊。 莫永感觉有点不对劲，小声问道：“老爷，您进来是给自己买东西，还是给白小姐买东西的？” 陆杨转头看着莫永，一脸诧异。 “莫叔，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 莫永一愣，刚想问怎么了，便听到陆杨说：“我进来当然是为了挑选礼物呀，我有分寸的，莫叔别担心。” “......” 莫永觉得，他家老爷估计是真的不懂女人。 第325章 乱说 白芊芊送的衣服，布料当然是非常好的。 况且能在京城落脚，还有仆人跟随的人，不是有钱人，就是官宦人家。 书坊在这里开了这么多年，掌柜也见过挺多人了，看一眼进来的人，就能看出此人的身份高低。 陆杨本身有种自带的潇洒劲，看着就不一般。 而莫永因为读过书，加上经常伺候陆杨，不知不觉面上就学了三分陆杨的淡然平静，若不是一直跟在陆杨身后，衣着也简陋些，掌柜的还以为是哪位掌柜过来了。 这会，见两人进来，书坊掌柜连忙过来招待。 “这位老爷，您需要些什么？” 书坊有一排排的架子，上面或者放着书籍，或者放着纸张镇纸等东西，想了想，陆杨让掌柜的把他带到话本那里，他想自己找。 掌柜的一听，打量了一下陆杨，笑了笑，便把陆杨带到了其中一个架子前。 “这些都是，您慢慢挑。” 陆杨看着掌柜那抹心照不宣的眼神，身子顿了顿，才转头看向架子上的话本。 话本是宋代兴起的白话小说。 如今到了靖朝，话本发展迅速，已经出现了各式各样的话本。 陆杨随手拿的，封面上只有两个字，入梦。 光看书名，挺正经的。 陆杨将信将疑地看了眼一旁站着的书坊掌柜，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会错意了。 他定下心，翻开看了起来。 这一看，陆杨便抬眸瞥了眼掌柜的，似笑非笑道：“这书名倒是有意思。” 还真是梦里发生的事...... 开头便是[官人，你可来了，奴家可是等你等得心儿疼。] 男子二话不说，便扑上去，一边哄人一边脱衣。 [娘子可是等着急了？嘿嘿，莫急莫急，为夫这不是来了吗......] 后面陆杨瞥了一眼，反正火热得很。 他把书放了回去，还未说话，掌柜的便说：“这位老爷若是不满意，这边还有。” 他指了指对面那一排的架子，脸上略带歉意。 陆杨笑道：“不会还是这种吧？” 掌柜的连忙摇头，“不是。” 莫永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刚刚陆杨拿过的那本书。 见陆杨已经走过去，他收回视线，连忙跟上去。 这回的书确实是正常的，陆杨挑了两本，一本讲的是破案的故事，一本则是有些像武侠热血那一类的话本。 反正都是用来打发时间的，陆杨看着不错，便拿了。 其他的陆杨属实是看不下去，想着若是白芊芊不喜欢，他到时候就拿来自己看。 这样想着，陆杨又挑了两块上好墨锭，选了两支看着不错的毛笔一起付了款。 路上，莫永回头看了眼书坊大门，转头问陆杨。 “老爷，你买这么多，都是给白小姐买的吗？” 陆杨摇头，“不是，有一些是我的。” 哪有人送毛笔送墨锭会送两个的，陆杨又不傻。 莫永点点头，“那老爷还要继续逛吗？” “逛吧，娘给了我挺多钱，我再买些好玩的送给白小姐解解闷。” 陆杨对于结婚这事还是挺平常心的，他也不知道白芊芊会不会紧张，左右送些消遣的东西过去，让她分散一下注意力也好。 这天，陆杨挑了差不多有一箱子的东西，回到家后，便让莫永送到白府。 白芊芊确实有些紧张，还有些不安。 嫁衣前段时间便都准备好了，现在就等着成亲那天了。 昨日听桃香说陆杨路上舟车劳顿的，歇息不足，眼下青黑严重，脸色也白，她便有些担心。 但想到不久后便能见到陆杨，白芊芊还是压下了想去找陆杨的想法。 听到陆杨让人送东西过来时，白芊芊是惊喜的。 等桃香抱着箱子过来时，白芊芊看着那一个半臂宽的箱子没有回过神。 这箱子也不小了，里面到底是装了什么？ 白芊芊心里又好奇又有些感动，情绪十分复杂，好像心里被什么东西塞满了，有些胀胀的。 桃香把箱子放到桌上，一脸开心，“小姐，这箱子有些重，陆修撰估计买了不少东西呢。” 白芊芊抿唇笑了笑，走过去缓缓打开箱子。 箱子里的东西属实是有些让白芊芊愣住了。 “这是千千......” 千千便是陀螺，用鞭子打的那种陀螺。 这箱子之所以这么重，便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石制的陀螺。 白芊芊不知道陆杨送她这个真实的含义是什么，但她的心确实是狂跳了起来。 她看了一会这个千千，才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继续看别的东西。 桃香捂着嘴在一旁看着，心里替小姐高兴。 白芊芊这回拿出来的，正是陆杨给白芊芊挑的两本话本。 这两本话本，封面名字一个比一个让白芊芊不解。 若说破案记白芊芊还大概知道里面说些什么，那么这个一剑天涯，就让白芊芊有些纳闷了。 她翻开看了一下，没想到，这一看便陷入了进去。 等桃香喊了好一会，她才抬起一张涨红的小脸，双眼发亮地看着这个话本，恋恋不舍地转开视线看向桃香。 “桃香，怎了？” 桃香指了指箱子里面的东西，“小姐，你看了好一会了，这些东西不看了吗？” 白芊芊连忙点头，“要看的。” 她把手上的话本放到一旁，便继续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墨锭，毛笔......”桃香琢磨了下，笑道：“小姐，姑爷这是想让小姐练字呢。” 白芊芊眼睛眨了眨，随后笑道：“那你把它们放案上，我日后都练练字好了。” “是。” 小东西看完，白芊芊把视线放到箱子里最后一包东西上。 这是用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白芊芊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一块布包着。 等最后一块布打开，白芊芊便闻到了酸酸甜甜的味道。 棉布包着的是三个油纸包，里面装的是各种果脯。 白芊芊用手帕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味道比不上她吃过的，但她就是喜欢。 桃香笑道：“刚好小姐这阵子吃得少，吃些酸甜的也能增进食欲。” 白芊芊不好意思地拿了块果脯塞到桃香嘴里，“你也吃一个，堵堵你的嘴，让你瞎说。” “小姐这是害羞了，怕我说是想姑爷想的。” “乱说。” 第326章 你少来 两人玩闹着，陆杨这边却是收到了高敬平让人送过来的信。 信不是从永州府寄过来的，而是快到京城时，才让人送了过来。 信上说的是想让陆杨暂时给他安排个地方住着，等他过来买了宅院，到时候再搬进去。 陆杨心知高敬平会赶在这时候进京，便是为了参加自己的婚宴。 想了想，陆杨干脆让莫永去牙人那看看有没有稍微打扫一下就能住进去的宅院，到时候直接买。 几进院就不挑了，情况紧急，能找到就不错了。 莫永点头，连忙让人去打听。 最后经过努力，莫永找到了一处三进院，结构虽然与陆杨买的这个一样，但是面积要大一些，钱自然也是要多不少。 陆杨跟牙人说了一声，签了想要买的契书交了定金，等高敬平过来再交剩下的钱，若是高敬平不要这院子，他到时候出钱买下就是。 交完定金的第二天，陆杨便让莫永安排人去那边帮忙打扫一下，到时高敬平他们过来，也能省下一些事。 三月二十日，陆杨没等到高敬平，倒是先等来了皇上的赏赐。 赏银珠宝绢布这些陆杨并不是很在意，但这个等人高的精美铜镜，陆杨倒是感兴趣了。 皇上赏赐的东西，那质量肯定差不到哪里去，毕竟太差的东西，皇上也拿不出手。 这面等身镜子就比陆杨房里的那面镜子要光滑，把人照得清清楚楚的。 陆杨看着镜里的高挑男子，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他从没有这样看过自己的全身。 真是没想到，他这身形简直完美，长得也好，怎么会有他这样帅气的人存在呢？ 陆杨正沉思着，一旁的陆大石把陆杨挤开了。 “哎呀！”陆大石惊道：“这铜镜当真照得我好清楚。” 陆大石侧着身子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最后摸着胡子一脸沉思。 陆杨瞥了一眼陆大石那臭美的举动，便看向一旁一直笑着的于喜。 “于公公，麻烦您走一趟了。” 于喜笑道：“陆修撰客气了，看来陆修撰非常喜欢这面镜子。” 陆杨点头，“确实是喜欢，还得麻烦于公公跟皇上道声谢谢。” “陆修撰放心，我会跟皇上说的。” 于喜没待多久，毕竟他还要回去伺候皇上。 陆杨把于喜送上马车，等马车走远后，才转身回府。 他一迈进厅堂，便发现站在铜镜面前的人变成了他三哥。 陆杨看看正在皱眉看着镜子的陆榕，又看了看好像还未回过神的陆大石几人。 想了想，他走过去挑了个位置坐下，“爹，您要是喜欢，这镜子我就让人搬到您房里去。” 陆大石一听，忙摇头，“我不要，这是皇上赏赐给你的，自然留着给你。” 一旁的陆柏指着铜镜背面特意雕刻的一对鸳鸯和喜字，道：“杨子，这镜子是皇上送给你成亲的礼。” 闻言，陆杨便没有再提。 就在皇上赏赐东西的第二天下午，陆杨正想回床上躺会，便听到仆人过来通报，说外面来了几辆马车，正是高敬平他们。 陆杨一听，忙放下手里的书，高兴地走了出去。 高敬平已经被仆人请到了厅里坐下。 陆杨抬步进来，看着潇洒了这么久的高敬平，叹道：“若不是我要成亲，承泽兄怕是还得过几个月才上京呢。” 两人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高敬平见到陆杨，心里正激动着。 刚想说两句感性的话，闻言，到嘴的话瞬间被高敬平咽了回去。 他看着径直走到身旁坐下的陆杨，好笑道：“就算你不成亲，我也差不多要过来的。” “反正不是现在就是了。”陆杨挑眉看着他。 高敬平十分认真地点头，“确实不是。” 闻言，陆杨哈哈笑了起来，高敬平看着，也笑了。 婢女把茶碗放下，又退了下去。 陆杨探头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周围，端起茶碗不解道：“你自己过来的？” 高敬平摇头，“不是，我听莫叔说你已经帮我找好宅院了，我让我夫人带着孩子先过去歇息。” 陆杨点头，“要是不满意，牙人那边还有大一些的，就是不能立马住进去而已。” 高敬平笑道：“我爹娘他们放不下那边，这次没有过来，我这边人也不多，这院子就够了。” “那就好。” 两人没有说太久，毕竟高敬平刚到京，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约好过两天去酒楼一起吃个饭后，陆杨便让仆人拿了些花酒过来，让高敬平带回去尝尝。 高敬平也没拒绝，他这段时间确实没怎么睡好，跟陆杨挥别后，便上了车。 二十二日一大早，陆杨便带着莫永出门。 酒楼不在闹市，离得两人的宅院不算远。 陆杨在门前等了一会，高敬平的马车也到了。 高敬平下车，看着陆杨问道：“为方兄没等多久吧？” “没呢，刚来一会，我们进去再说。” 陆杨直接要了个二楼安静些的雅间。 雅间开窗不远处便是一面湖，景色倒是不错，陆杨干脆让莫永别关窗了，就把它开着，一边聊天一边看景，他心情舒适。 两人是吃了早饭过来的，陆杨只要了壶热茶和两盘糕点，便没有再点东西。 等小二退下之后，高敬平说：“我应该来早一些的。” “嗯？”陆杨想了一下，道：“你知道我去武昌的事了？” “知道了，我昨日让人去打听了下京里发生的事。”他看着正在认真倒茶的陆杨，“这么大的事，你那天也不跟我说一声，这么危险。” “我都回来了，没什么好说的啊。”陆杨把茶杯放到高敬平面前，淡淡地笑了笑。 高敬平看着陆杨不吭声。 见此，陆杨调侃他：“你要是早些回来，我还能带你一起过去立功呢，你瞧你，你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高敬平闻言，感慨道：“确实是亏了，若是我早点回来，说不准我靠着你直接就升官了。” “你醒醒，我还没被皇上升官呢，你倒是想上了。”陆杨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说起这个，高敬平也不跟陆杨说些玩笑话了，他皱起眉头，“皇上没说要升你官？” “升倒是没升，皇上说我才进翰林院不久，不好直接升官。”陆杨如实说了。 高敬平眉头微皱，还未问出心里的疑惑，便听到陆杨说：“皇上让我去他身边入值。” 高敬平还以为皇上是想放陆杨在翰林院里历练几年，没想到，现在倒是直接放身边了，这等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高敬平高兴道：“为方兄，你以后可就不一般了。” 跟在皇上身边，可是能学到不少东西的。 不仅如此，除了能听到不少朝中讯息，若是皇上有心问起，还能参与朝政。 这等赏赐，高敬平倒是有些羡慕了。 他看着有些惆怅地端着茶杯，望着窗外时不时低头喝茶的陆杨，疑惑道：“你这是不乐意，还是担心会在皇上眼皮底下出什么事？” “难搞啊。”陆杨仰头，喝茶喝出了烈酒的气势，啪地一下把茶杯放下，转头看着不解的高敬平，叹道：“我舍不得你啊，承泽兄。” 高敬平一愣，随后回过神，“你少来，你怎么可能是因为舍不得我。” ...... 第327章 是怎么办到的 都说看破不说破，高敬平这话说得陆杨怔了下。 他拿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顺便把话圆了回来。 “承泽兄，我是真舍不得你，我在皇上那边，到时候说不准一整天都没人跟我说句话，我一想到这，我就更加舍不得你了。” 这话说得戚戚然，催人泪下，但高敬平这会是个铁石心肠之人，毫无所动。 “为方兄，你可以找皇上说话啊。” “......承泽兄这是嫌我命长了？”陆杨抬眸看向高敬平，十分不解，“让我找皇上说话，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那倒不至于。”高敬平端起茶杯，一脸好笑地看着陆杨，“就凭你这脑子，我觉得你不会一整天不说话的。” “承泽兄这么肯定吗？”陆杨看高敬平。 高敬平点头，笑道：“皇上放你在身边，肯定不会是让你在身边站着不说话的，我倒觉得皇上十分看重你，估计会时不时问你些问题。” 高敬平说着说着，倒是感慨了起来。 “为方兄啊，皇上这是想培养你啊。” 陆杨沉默片刻，才说：“谢谢承泽兄，我有被安慰到。” 高敬平看着窗外，低头喝了两口水后，便跟陆杨说起陈德仁他们的事。 “我出发前，特意去跟他们见了一面，子贤兄再过几个月，就要当父亲了。” 陆杨一愣，想到陈德仁是去年八月成的亲，到现在也有差不多七个月，这样看来，有孩子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 他点点头，笑道：“等过些日子，我再给他写封信祝贺一下，顺便让人准备些贺礼送过去。” 高敬平笑了笑，说：“子贤兄说，到时候可能会提前大半年过来，他上次来，状态不好，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不适应这边，这次打算来早些，先适应适应这边。” “那子贤兄明年岂不是就要过来了？”陆杨咧嘴笑了笑，眼里有些怀念，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 高敬平看着，继续道：“裴安兄和照玉兄说，让你等着，等他们考完乡试，就会来京与我们聚一聚，到时候他们肯定要把你给灌醉。” “哈哈哈，他们倒是自信，那我可就等着他们过来了。” 陆杨希望他们科举考试都能过，希望他们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有回报，希望他们得偿所愿。 高敬平想起以前，也是颇有感触。 “现在想想，自己也挺不错的，这么多年都坚持过来了。” “是啊，希望承泽兄往后能如愿以偿，也希望我们之间的情谊不变。”陆杨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敬高敬平。 高敬平哪能听不出来陆杨话里暗藏的意思，他笑道：“放心吧，肯定会的。” 他举起茶杯，也回敬了一杯。 这天，两人在酒楼里坐了挺久，聊了很多，关于以前的，关于以后的，尽管他们不知道以后都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他们对以后的憧憬，肯定都是美好的。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陆杨才跟高敬平道别，两人各自上了马车。 莫永看着正闭着眼睛不说话，但嘴角却是一直上扬的陆杨，笑了笑便安静地坐在一旁。 马车不过一会，便回到陆家。 陆大石几人吃完饭便聚在厅堂里说话，一边等着陆杨回来说些事。 陆杨抬步进厅堂时，看着这一双双看过来的眼睛，整个人都有些懵。 “爹，你们这么看着我作甚？” 若不是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他估计转身就要跑了。 陆大石指了指陆松对面的椅子，让陆杨坐下再说。 陆杨看了看刘晓，又看了看陆柏几人，心里在猜家里人这是准备要跟他说些什么。 他顺着陆大石说的话坐了下来。 陆杨一坐下，陆大石便说：“杨子啊，是这样的，你大哥他们前些日子买了别的院子，打算明日搬出去住......” “搬出去住？”陆杨愣道：“是怕这里住不下吗？” 陆杨看向陆柏三人。 陆松和陆榕转头看着陆柏，让陆柏来解释。 陆柏点头，随后看向陆杨，说：“这是一部分原因，还有就是，我们也怕白小姐不习惯。” 他们好歹也在老家那边住了这么久，大家平时挤挤也习惯了，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只是白小姐毕竟出身高贵，有些规矩他们也没有学过，到时候若是不小心冲撞到了，可就不好了。 陆柏几人担心的事，陆杨倒是没怎么担心。 他觉得白芊芊性子挺好的，应该不会是计较这些礼节的人。 想到这，他看向陆柏三人，说：“大哥，你们别担心，她性子温和，等熟悉了，与嫂嫂她们相处起来也会很融洽的。” 闻言，陆大石在一旁说：“白家姑娘你娘见过，性子确实好，只是我们也不能让别人受了委屈。” “委屈？”陆杨有些听不懂，“我们怎么会给她委屈受呢？” 说着，陆杨微微皱起眉头，神情认真，“爹，这是你们的意思，还是大哥他们的意思。” 陆大石没说话，只是把视线看向陆柏三人。 陆杨一看，便明白了。 想了想，他没有再说这件事，只是问陆柏。 “大哥，你们把院子买在哪里了？” 陆柏笑了笑，说：“杨子别担心，我们也不搬去哪里，就是在这附近。” 陆杨疑惑，“附近？多近？” 陆柏轻咳一声，道：“就这连着的几个院子。” 这边周围还有好几户人家，基本都是三进院子。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周围的院子都是有人居住的，若是要买，可是不简单。 像是看出了陆杨的疑惑，陆松出声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多花了些银子，把临近我们院子的三户人家都买了下来。” 陆杨没想到自家几个哥哥有出息了，这都能把人家住着的院子买了下来。 至于花了多少钱陆杨并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他这三个哥哥是怎么办到的。 第328章 以后可要过得幸福 能在三进院子里住，想来也不是缺钱的人，就算是把价定得高不少，应该也不会有人愿意把住得好好的家卖掉吧？ 陆杨盯着三人，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你们用了什么办法？” 陆柏默默端起茶几上的茶碗，低头喝茶，不看陆杨。 陆松看着自家大哥那副心虚样，好笑道：“大哥，你慌什么？我们都是正经买来的，不怕杨子说。” 陆榕点头，“确实如此。” 他看向陆杨，平静地把事情讲述了一遍。 “是这样的，刚好这几个人吧，二哥打听到他们手里都有些不干净，就把事偷偷透露给了他们对家，他们对家抓住机会，抢了不少货物，他们缺钱，自然就要卖房卖地，我们再透露出想买附近院子的事，别人自然就会找上门来。” 陆杨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他们，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家三个哥哥还能做出这样的事。 想着以前的陆柏，陆松和陆榕，陆杨不得不承认，他这三个哥哥的成长是惊人的。 一旁的陆松接上陆榕的话，说：“他们出的价很高，我们砍了些，就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买下来了。” 陆杨点头，“这几个院子能打通吗？” 陆大石几人一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 陆大石摸着胡子，沉思道：“这几个院子我去看了，离得算近的，两边隔着条小路，若是要连通起来的话，得花不少功夫。” “爹说得对。”陆柏认真想了想，说：“不过若是只在两边开扇小门，再把两堵墙之间的空隙围起来，应该要快一些。” 陆杨听着他们的讨论，想着这事反正也不急，便说：“等过些日子让人来看看，行的话就弄，不行的话，就不弄了。” 反正离得也近。 “好。”几人也同意了陆杨说的。 等他们说完事，刘晓才开口。 “这些年来，你们赚的钱都放在我这边存着，我想着现在杨子也要成亲了，干脆就把这些钱给你们分一分，你们自己管。” 这事陆杨几人倒是没说什么，毕竟他们之间并没有分得那么清。 以后赚来的钱也是交由陆大石和刘晓保管，等两人什么时候想分钱了，他们再拿点。 刘晓也是这样想的。 “我和你爹这辈子也没什么好想的了，等杨子成了亲，我和你爹就在后面种些菜，你们兄弟几个有事好好商量，莫要闹出别扭。” 陆杨对自己的几个哥哥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看了一眼三人，随后安慰刘晓。 “娘放心吧，我们不吵架，我们有事都是商量着来的，你们啊，就放宽心。” 刘晓点头，看着陆杨兄弟几个，笑道：“这样就好，钱的话，先每人分五千两吧，剩下的娘攒着，等差不多了，再给你们分。” 闻言，陆杨几人忙应道：“娘决定就好。” 刘晓的行动还是很快的。 陆杨回房不久，莫永便捧着一个小箱子过来了。 “老爷，这是老太爷让我送过来的。” 陆杨知道里面是什么，接过来打开一看，也没数，便把它收了起来。 他走到椅子前坐下，通过昏黄的烛火看向莫永。 “莫叔啊，你最近帮我留意一下外面的店铺，若是有人想卖，你联系一下，价钱合理，便买下来。” 莫永点头，“老爷放心，我会好好挑选的。” 陆杨对于莫永还是放心的，想了想，他又说：“若是有人想卖田地庄子，适合的话，也买了。” 他一天到晚的，也用不到什么钱，这些钱在他手上，还不如做些别的来钱生钱。 莫永明白陆杨的意思，第二天天一亮，就让信得过的仆人去打听外面铺面的情况了。 陆杨哪也没去，被刘晓找去厅堂里说成亲当日要做的事情。 陆杨听得认真，毕竟这辈子就这么一回，怎么也不能出错了。 从出门到接新娘回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陆杨都记在心里。 刘晓看着陆杨这副乖巧的模样，忍不住叹道：“娘没想到，这么一晃，小儿也要成亲了，日后啊，你们可要好好过日子。” “娘放心，我会的。” ...... 二十五日，成亲的前一天，陆家一大早便开始张灯结彩，仆人婢女之间，个个喜气洋洋，忙着布置宴席场地，忙着布置厅堂房间。 而白家，也早早地安排了人过来布置新房。 新房不是在陆杨之前住的房间，而是另外寻了一处环境优美又静谧的院落正房布置。 陆杨站在厅堂前，看着周围一片红色喜庆的景象，才有些迟来的紧张，以及一丝不安。 他不知道往后的生活会不会发生变化，他也不知自己能不能跟白芊芊好好相处。 很多不知，他都有些后知后觉。 刘晓有赵梨花几人帮忙看着，今日忙是忙，但也不会忙不过来。 让婢女注意把地上的落叶打扫干净后，刘晓便走到陆杨面前，笑道：“杨子啊，你傻站着作甚？要是没事，就回房看会书，累了就好好歇息歇息，明日有得你忙的。” 陆柏几人和赵梨花几人把事都揽下了，还有着陆大石和刘晓坐镇，陆杨反而成了今日最悠闲的一个。 闻言，陆杨看看忙碌的众人，摇头道：“娘，有事您去忙，我站这看着这边。” 刘晓还有很多地方还没去检查，闻言，忙点头，“那你坐着看，娘还有事，你快去找个地方坐着。” 刘晓不等陆杨回话，便转身走了。 陆杨看着，还真听话地从堂屋里搬了张椅子出来，就坐在一旁看着大家忙碌。 ...... 白府。 白夫人眼睛通红地看着白芊芊，轻拍着她的手，叹道：“娘心里既有不舍，又高兴，我们芊芊以后可要过得幸福。” 白芊芊擦了擦眼泪，笑道：“娘，我们离得近，您若是想我，您就找人过来说一声，女儿自是会回来看您的。” 白夫人被白芊芊这话逗笑了，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你啊，嫁过去之后，可就不能这么任性了，哪能随随便便就回来呢。” 白芊芊自是知道，但她想让自家娘亲高兴些。 她笑道：“娘若是想我，我肯定是要回来的，除非娘不想我。” 白夫人拍了拍白芊芊的手，用手帕擦拭眼角后，才笑着说：“杨子是个好的，娘心里放心，我们芊芊啊，以后过得肯定好。” 眼泪瞬间滑落，白芊芊扑到白夫人怀里，微微哽咽道：“娘放心，我会好好的。” ...... 第329章 这便是将要与他共度一生的女子 二十六日，宜婚嫁，是个好日子。 天刚亮，陆家人便开始忙活起来。 众人脚步匆忙，乱中有序，按照安排，各做各的事。 陆杨穿着皇上御赐的状元冠服，跪在家祠里听陆大石将自己要结婚的事告诉列祖列宗，让列祖列宗保护他们一路顺利。 陆杨认真听着，陆大石喊拜，他就拜，喊起身，他就起身，重复一遍动作后，陆柏将酒杯递给陆杨。 陆杨点头，神情颇为庄重，他双手倾倒少许酒水，随后一口把杯中剩余的酒水喝完。 他把酒杯递给陆柏，随后起身，站到陆大石面前，聆听训导。 陆大石看着自家小儿子，内心的高兴溢于言表。 “去吧，去把你的贤内助迎回来，往后你们要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爹放心，我们会的。” 陆杨拱了拱手，看了眼陆大石和陆柏几人，便转身出门。 八抬大轿早已等候在门外，前面的高头大马头戴大红花，精神十足地站在仪仗队后面。 陆杨对着媒婆点了点头，走到大马身旁，利落地翻身上马。 见此，媒婆笑呵呵地让仪仗队奏乐。 随着奏乐声响起，迎亲队伍缓缓离开陆家，往白家走去。 此时的白家，也处在忙碌之中。 白芊芊看着铜镜中已经上好妆的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脸上的胭脂也遮挡不住她由内而外散发的娇羞和喜悦。 白夫人看着，笑道：“娘来给你梳头。” 白芊芊轻轻颔首，“多谢娘。” 婢女拿着托盘上前两步。 白夫人从托盘里拿过木梳，捧着白芊芊那头柔顺乌黑长发，准备梳头。 “愿我们芊芊往后幸福美满，子孙满堂。” “一梳，举案又齐眉。”白夫人的动作缓慢地梳过白芊芊的长发，眼眶开始微微发热。 “二梳，比翼共双飞。”她笑着，喉咙虽然有些紧，但她心里是高兴的。 她希望通过这把梳子，把自己对于女儿的祝福和期盼，都传给白芊芊。 希望她往后不受委屈，生活幸福，夫妻恩爱。 “三梳，永结同心佩。” 心里的不舍慢慢浮现，白夫人手轻颤着把梳子放回托盘上，然后让开位置，让全福之人继续完成后面的事情。 好命婆走到白芊芊身后，开始给白芊芊挽发戴发饰，动作熟练，头发挽得好看又整齐。 不过一会，白夫人看着铜镜中的白芊芊，含笑道：“我们芊芊长得可真好看，娘都有些不舍了。” 白芊芊眼睛红着，通过铜镜与自家娘亲对视，她抿唇笑着，待喉咙的紧涩好了些后，才开口。 “娘也好看。” 白芊芊顿了下，伸手拉过白夫人的手，抬头看着她。 “以后女儿不能常伴娘身边，是女儿不孝，往后娘若是身体有何不适，可得让人跟女儿说一声，不要让女儿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白夫人拍了拍白芊芊的手，笑了笑，“娘知道了，今日可是你的大喜日子，可不能愁眉苦脸的。” “是啊妹妹，你可得高兴点。” 白晴晴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已经梳妆打扮好的白芊芊，夸道：“妹妹真好看。” 白芊芊惊喜地看着白晴晴，眼睛亮闪闪的，还未把话问出来，白晴晴便笑了笑，“他带我过来的，说了会话就走了。”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便没有再说这个。 总归今日也是大喜的日子，要说也是说些高兴的事。 白晴晴知道陆杨没有妾室，也不想跟自家妹妹说那些后宅龌龊事，只是细细嘱咐她，若是心里有事，要说出来，不说出来是不会有人心疼的。 白芊芊认真点头，“姐姐放心，我会的。” 白夫人在一旁看着两人，眼见天色也差不多了，便说：“晴晴跟我出去吧，让芊芊平静一下。” 白晴晴点头，拍了拍白芊芊的手，起身扶着白夫人出去。 房门打开又关上，房里安静了下来。 桃香转头看着白芊芊，笑道：“小姐，外面来了好多人呀。” 白芊芊激动复杂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闻言，她笑道：“我听着声音了，人的确不少。” 声音从前面传到后面，其实只有隐隐的嘈杂声，不仔细听是听不到的。 但不知为何，白芊芊却仿佛看到了前面一片热闹景象一样，连这些细碎的声音都变得清晰起来，就像是在耳边响起的一样。 震得她的心又开始快速跳动起来。 她等了这么久，终于是等到了这一天。 ...... 在一阵奏乐声中，百姓们被吸引了过来，纷纷围在两旁看热闹。 “哟，这是哪家要结亲啊？” “你不知道吗？这可是六元状元，迎娶的可是刑部尚书家的姑娘。” “刑部尚书？这可是不得了了，这人命可真好啊。” “那可不是，人家能让白尚书看上，可见人家厉害着呢。” “别的不说，这新郎官挺俊的。” 敲锣打鼓的声音很大，这些人说起话来就跟扯着嗓子喊一样，生怕别人听不见自己在说些什么。 陆杨嘴角挂着笑，听着这些人的讨论声，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队伍一路敲着吹着打着来到了白府门前。 白家早已派了人过来迎接，队伍未停，一阵鞭炮声便响了起来。 噼里啪啦的，震耳欲聋。 陆杨早有准备，不至于被吓一跳。 鞭炮声过后，队伍停了下来，他翻身下马，刚往前走两步，便有人走了过来。 正是白芊芊的大伯，静安侯白裘。 两人相对作揖，白裘笑道：“侄婿请。” “多谢大伯。” 陆杨跟随白裘，抬步走上东边台阶，径直往前走。 陆杨身后的仆人们连忙抱着大雁和礼物跟上。 白临和白夫人已经等在了厅堂里。 陆杨让人把两只大雁和带来的礼物放下，便跪下拜白临和白夫人，连拜两次。 “女婿陆杨，前来迎娶芊芊，求岳父岳母同意。” 白临摸着胡子呵呵笑着，“好，好，好。” 白夫人一脸笑意地看着陆杨点头，随后跟身旁的老妇说：“让芊芊出来吧。” “是。” 桃香早就把陆杨过来的消息传给了白芊芊，白芊芊娇红着脸，心里忐忑地被喜娘盖上红盖头，而后被桃香和喜娘扶着走出房门，来到了厅堂里。 陆杨站立在一旁，看着迈步进来凤冠霞帔，身着真红对襟大袖衫的女子，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这便是将要与他共度一生的女子。 白芊芊在白临和白夫人面前跪了下来，连拜四次。 “爹，娘。” 白临点头，看着白芊芊，说：“以后你和杨子好好相处，有什么事你们商量着来。” 白夫人也说：“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理解......” 两人说的话都差不多，不管是说给白芊芊听，还是说给一旁的陆杨听，总归也不过是想让他们好好相处，以后千万不能吵架。 白芊芊听着父母的训导，红盖头下的眼睛早已通红，泪水在眼眶中凝聚。 “爹，娘，女儿记住了。” 白芊芊又拜了四次，直起身子，说：“爹，娘，你们好好保重身体，女儿不孝，不能在你们身边好好照顾你们。” 白夫人点点头，看向桃香和喜娘。 两人连忙把白芊芊扶了起来。 白临看着，摸着胡子的手也有些微颤，“去了陆家，你就得好好相夫教子，莫要再任性了。” 第330章 别怕，我去去就回 陆杨眼睛动了动，最后还是走了过去，站在白芊芊身旁，拱手道：“岳父岳母放心，以后芊芊想任性就任性，我都随她，你们莫要担心。” 白芊芊心里咯噔了下，忍不住微微侧头看向陆杨站的方向。 白临闻言，笑着连连点头，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白夫人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看向一旁的喜娘。 喜娘点头，出声提醒白芊芊，“小姐，该出门了。” 白芊芊点头，对着白临和白夫人微微拜了拜，便由着自家大哥背起来。 陆杨也对着白临和白夫人拜了拜，便跟着白芊芊和白永思走了出去。 白永思不是第一次见陆杨，他之前一直在外面游学，前阵子从外面回来见过陆杨。 但他还没有跟陆杨好好聊过。 不过就凭陆杨刚刚说的那句话，他就知道这人性子不错，爹娘的眼光肯定错不了。 想到这，他看了看身旁的陆杨，随后迈出家门，把白芊芊放进花轿里。 待白芊芊坐好后，他抬脚走出去，站到了陆杨身边。 “妹夫啊，以后芊芊就交给你了。” 陆杨连忙拱手，“大舅哥放心，我会对芊芊好的。” “好！” 白永思笑了笑，看着一旁的白永怀，看他要不要说什么。 两兄弟是一起游学的，回来也是一起，自是与陆杨见面少。 但白永怀在书院时，听很多人说起过陆杨，所以他对陆杨，还带着一丝敬慕和好奇。 见自家大哥想让自己说两句，白永怀看向陆杨，神情认真，“若是我妹妹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希望你能体谅她，不要跟她吵架。” “那是自然。” 陆杨态度谦和，与两人说了会话后，眼看天色也差不多了，便对着两人点了点头，翻身上马。 白芊芊此次送亲的人，除了白永思、白永怀两人外，还有两个堂哥。 四人分站花轿的四个角，为白芊芊送轿，跟随花轿往陆家的方向走。 他们并不送到陆家，送到中途便会返回。 奏乐声响起，在一阵鞭炮声的欢送下，队伍缓缓往前走，十里红妆跟随，场面恢弘。 回去的路跟来时的路不同，来时的路近些，这回去的路，就要绕得远一些了。 行至中途时，白永思等人便停下脚步，没有再跟。 队伍继续吹吹打打地往前走，白芊芊双手紧紧互相纠缠，原本白皙纤长的手指因为摩擦变得微红。 离开家里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白芊芊自然是紧张的，但紧张中，她又有着一种对于以后生活的向往。 想到陆杨，她的不安和慌张也慢慢平复了些。 她闭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吹打声，一直僵硬的嘴角这会慢慢上扬了起来。 太阳快要落山时，花轿缓缓在陆家门前停了下来。 宾客已至，里面一片喧哗，热闹气息在周围响彻。 随着队伍到来，周围响起了一阵鞭炮声，这些鞭炮声也彰显着新郎新娘子回来了。 这下子，陆家门外顿时围了不少人，都是过来看新娘子的。 陆杨看了看周围跑过来围观，顺便来讨喜钱喜糖的百姓们，翻身下马，接过仆人递过来的红色弓箭，便转身看着停在不远处的花轿。 他看了一会，找好位置，便上箭拉弓，瞄准花轿的其中一边，开始放箭。 三道箭刺入花轿的声音，让白芊芊的心提了上来，不过一会，便有人撩开帘子，拉着她走了出来。 她拿着红绸，低着头往前走。 周围声音嘈杂，她也听不清周围人都在说些什么，她只知道看着地面，跨过火盆，身旁那人的脚步声越发清晰，与自己踏出去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 她今天的心跳有些不正常。 在视线受阻下，她只觉得这条路好像有些长，走了好久，才停了下来。 陆大石和刘晓高兴地看着眼前这对新人，上扬的嘴角放都放不下来。 随着宾客们就坐，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周围亮起了灯笼，大家安静了下来。 陆杨跟随指示，与白芊芊一同跪了下来。 “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两人面对着门外，随着口号齐齐拜了下去。 陆杨不知道白芊芊在想些什么，但他觉得自己心里好像随着这一拜，有了些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未等他想明白，声音又响起来。 “二拜高堂！” 两人换了个方位，对着陆大石和刘晓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随着这最后一拜，白芊芊身子轻微地抖了一下，陆杨眼睛也有一丝怔愣滑过，心跳逐渐加快了起来。 “礼成，送入洞房！” 陆杨起身，等白芊芊在婢女的搀扶下起来后，便拿着红绸，把白芊芊往新房的方向带。 随着两人慢慢走远，喧闹声也小了一些。 陆杨看了看正乖乖地跟着自己走的白芊芊，又看了看周围亮起的红灯笼，以及到处都贴着的大红喜字。 这里处处都在昭告着他，从今天起，他就不再是独自一人了。 新房里有婢女在守着，陆杨把白芊芊带进去，两人在床边坐了下来。 房里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人，还有喜娘和婢女。 陆杨坐了会，便被莫永喊着出去敬酒。 他把红绸放下，见白芊芊双手紧张地合拢着，便伸手拿过红绸，让婢女收起来，随后拉起白芊芊的手，捏了会后，温声道：“别怕，我去去就回。” “好。”白芊芊红着脸，微微点头应了声。 陆杨看向桃香，让桃香好好照顾白芊芊后，便抬步走了出去。 想着白芊芊可能还没有吃东西，陆杨找门外的婢女说了一下，让人去伙房那边要碗鸡汤面过来。 外面的宾客们正在等着他，陆杨简单吩咐了下，便带着莫永匆匆往外面走。 陆家在京城这边，其实算算没什么人好请的。 但耐不住他是六元状元，又是刚从湖广回来，身上带着功劳，皇上都赏赐了新婚礼物，再加上迎娶的是刑部尚书的嫡女，多的是想过来打交道，或者是想处好关系的。 而其中也不乏是单纯欣赏陆杨的。 有些人亲自过来了，而有些人则是让人把礼送到了。 莫永一边跟上陆杨的脚步，一边跟陆杨说清楚外面宾客的情况。 “翰林院那边来的人不少，高老爷在帮忙招待了。” “礼部君尚书和工部薛尚书，还有户部周尚书过来了，吏部陶尚书和兵部萧尚书派人把礼送了过来，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官员也过来了。” 陆杨点头，脚步不停地往前走，两人一出拱门，喧闹声便大了起来。 陆杨倒是不怕自己被人灌醉，毕竟他这么多兄弟，还有高敬平在，怎么着也灌不到他。 他转头看向莫永，让莫永注意点，差不多半个时辰就把自己喊出来后，陆杨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嘴角一扬，便走了过去。 第331章 今日累不累 陆杨一走出来，便被人发现了，不少人冲上来把他扯了过去。 “哎哟，新郎官可是来了。” 陆杨偏头看了一眼正把自己往宴席里拉的几人，有些脸熟，但一时间又没想起来叫什么，只好笑笑。 “不急不急，等我找一找人。” 几人好不容易逮到他，哪能轻易让他去找救兵过来呢。 “先喝两杯，喝完就放开你。” 陆杨看着怼到面前的酒杯，左右看了看，见陆柏几人正往他这边走来，才放下心接过酒杯，看向正看过来的众人。 “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感谢各位到来，我敬大家一杯，大家今日就吃好喝好，不用拘束太多。” 言罢，陆杨仰头一口喝下这杯酒。 酒水度数不高，陆杨一口气喝了三杯，这些人才放过了他。 这会陆柏、陆松和陆榕也走了过来。 正式的敬酒，这才开始。 几人往主桌那边走。 主桌上坐的便是君尚书他们，还有陆家人。 陆大石明显有些局促，但也在尽力地招待几位尚书，看到陆杨过来，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陆杨对着陆大石点了下头，示意陆大石不用紧张，接下来就交给他了。 他走过去，接过陆柏刚给他倒的酒，对着君颜，薛涛还有周开诚，笑道：“感谢君尚书，薛尚书还有周尚书过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说着，陆杨便把酒水一口喝下。 君颜三人见此，端着酒杯就站了起来。 “还未与陆修撰说声恭喜，恭喜陆修撰，祝新郎官和新娘子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君颜说完，便把酒水喝下。 陆杨回敬一杯，笑道：“多谢君尚书的祝福。” 薛涛举杯示意，也祝陆杨新婚快乐。 三人轮流着给陆杨说了几句祝福语，陆杨回敬了三杯，又与三人说了会话，便带着陆柏几人往其他桌走去。 来的人实在是多。 走了半轮下来，陆杨几人手上端着的酒水，已经是掺了水的酒，陆杨整个人也有些半醉不醉的。 陆柏几人更不用说了，本来就是替着陆杨招待了好一会，这会又帮着挡了不少酒，也就剩下了那么几分清醒。 好在再敬完这边的，宴席也吃得差不多了。 高敬平这会都快被人灌迷糊了，等陆杨一来，他连忙走过去往陆杨肩膀一趴，叹道：“为方兄，你若是再不来，我就直接趴这躺了。” 陆杨拍了拍高敬平的背，说：“辛苦承泽兄了。” 把高敬平交给一旁的仆人，让仆人带着高敬平去客房躺会后，陆杨便看向周围几桌人。 之前拉着他过来的人也在这里，原来都是翰林院里的人，难怪他看着有些眼熟。 江之言端起酒杯，起身看着陆杨，笑道：“恭喜陆修撰大婚，我敬陆修撰一杯。” 陆杨举起手里的酒杯，含笑道：“谢谢江修撰。” 陆杨喝完，又让人倒了一杯酒，也不看江之言欲言又止的神情，直接看着这桌人，笑道：“这杯酒敬大家，感谢大家今日过来。” “陆修撰客气了。” “是啊，咱们都是翰林院里的，理应互相照应，陆修撰大婚，我们肯定得来贺喜。” “对的。” 陆杨听着，笑着应付道：“总之谢谢大家过来了，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啊。” 一旁的莫永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忙凑到陆杨耳边提醒了一句。 “少爷，快到了。” 陆杨点头表示明白，后面便加快了敬酒的速度。 ...... 陆杨这边正忙着应付宾客，白芊芊由着桃香喂了几口面条，便没有再吃。 她完全感觉不到饿，听着外面的热闹声，她只想着陆杨一会要是回来，她该怎么办。 眼看着时间慢慢过去，天色也越来越晚。 白芊芊的心渐渐乱了节奏，听着外面婢女们的脚步声，都能听成是陆杨回来的脚步声。 正在这时，一道脚步声不急不缓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清晰，白芊芊愣了下，顿时紧张了起来。 陆杨停在门前，看着里面的烛光，缓了一会，按了按眉心，才把门推开。 桃香一看，连忙行礼，“见过姑爷。” “嗯。”陆杨应了声，随后看向正挺直着身子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白芊芊。 怕白芊芊等太久，他看向一旁的喜娘，示意可以进行接下来的事了。 喜娘点头，笑道：“新郎官准备挑盖头吧。” 婢女拿着放有喜秤的托盘上前几步。 陆杨伸手拿过，往白芊芊那里走。 他低头看了眼白芊芊正在紧捏着的双手，把喜秤慢慢伸到盖头里，手缓缓抬起，盖头也随着他的行为被慢慢掀起。 白皙微圆润的下巴，涂着唇脂的红唇，挺直小巧的鼻子，红润的脸蛋，害羞不安的水润双眸，一一出现在陆杨眼前。 陆杨是见过白芊芊，但是白芊芊从来没有在他面前以女装出现，他承认，自己这个新婚妻子是挺好看的，就是那显得浓重的妆容有些不适合她。 白芊芊的紧张忐忑，他是看到了，陆杨笑了笑，安抚白芊芊别怕，便把喜秤放回托盘里。 喜娘又让人把放着酒杯的托盘拿过来。 两个酒杯用红线牵连着，陆杨和白芊芊各拿一个，由着婢女们倒酒，两人对视了一眼，按照指示，开始喝酒。 陆杨喝了一半，便抬头看向白芊芊。 白芊芊脸蛋滚烫发热，她把手里的酒杯递给陆杨，两人交换酒杯，把里面的酒水饮尽。 喜娘笑笑，把酒杯一正一反掷于床下，寓意百年好合。 她看着两位新人，笑道：“新郎官和新娘子可以交换信物。” 闻言，陆杨从怀里拿出一个手帕包着的玉镯，拉着白芊芊的左手，慢慢把手镯戴进去。 玉镯泛着淡淡荧光，衬得白芊芊的手越发好看。 白芊芊低头看着，从桃香那接过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对玉佩，交到陆杨手心里。 陆杨看着白芊芊，把玉佩收了起来。 两人之间透着一种旁人无法参与的气氛，暖流在悄悄涌动着。 陆杨起身，替白芊芊解下头上的红缨，放到托盘上。 他接过喜娘递过来的剪刀，剪下了白芊芊一缕头发。 白芊芊随后也接过剪刀，剪下了陆杨的一缕头发。 喜娘将两人的头发用红缨缠结，放入准备好的锦囊中。 随着流程完成，喜娘等人慢慢退去，房门轻轻响了一下，房中只剩下两人。 陆杨看着一旁正在燃烧的花烛，随后看向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白芊芊，问道：“今日累不累？” 白芊芊抬头，看向眼前这个俊朗温和的男子，愣愣地点了下头。 整个人有些懵懵的憨傻。 陆杨笑了出来，低低的笑声充斥着房间，白芊芊看着，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夫君这是在笑我？” 陆杨点头，十分自然地伸手帮白芊芊把头上的发饰拿下来。 第332章 站着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白芊芊为了让他方便取下发饰，便侧着身子背对着他，感受着头上传来的温柔，她笑了笑。 “夫君是笑我什么？” 陆杨把发饰放在一旁，闻言，轻笑道：“我笑夫人可爱。” “可爱？”白芊芊没想到陆杨竟然会这样说。 陆杨没解释。 他认真地解下发饰，顺便把白芊芊的头发用手顺了一下。 白芊芊的头发又黑又长，摸着还很丝滑，陆杨缠着手指玩了一会，见时间不早了，便起身开门，让守在外面的婢女端两盆热水过来。 白芊芊听着，把耳饰解了下来，与陆杨之前解下的发饰放到一起。 热水是早就备好的，不过一会，便有婢女端着热水过来了。 两人各自洗漱。 陆杨作为男人，洗漱比较快，便坐在一旁看着白芊芊擦脸。 随着脸上的胭脂水粉被擦去，白芊芊姣好白嫩的面容也显现了出来。 在烛火的照耀下，白芊芊的脸蛋微红，桃花眼水润明亮。 白芊芊被看得有些害羞，再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脸蛋更是红了起来。 没有了那层浓厚的妆容，白芊芊的反应就像是雨后绽放的荷花，清新淡雅，却又撩人心弦。 陆杨轻咳了下，等婢女们端着热水下去后，问白芊芊。 “肚子饿吗？” 白芊芊摇头，“不饿，我吃了些面。” 陆杨点头，拿起桌上的茶杯给两人倒了杯水。 白芊芊接过陆杨递过来的茶杯，轻声道了声谢谢。 两人静静地捧着茶杯喝水，过了一会，陆杨转头看着白芊芊，说：“天色晚了，我们安歇吧。” 白芊芊脑子一白，也不知道自己是点头了，还是出声应下了，只知道陆杨伸手拿过她手里的茶杯，轻轻的一声磕碰，茶杯被放在了桌面上。 她愣愣地看着陆杨递过来的手，随后把手放了上去。 随着一股力，她起身跟着陆杨来到了床边。 陆杨看着白芊芊的反应，开玩笑道：“你再这样，我可就下不了手了。” 轰隆一下，白芊芊整个人都开始发烫。 “我，我知道了。” 两人脱去外衣和鞋子，放下帷帐，陆杨嫌床上的枣子桂圆等干果膈人，便把它们推到一边，让白芊芊到里面躺下。 白芊芊一个指令动一动，她整个人紧张得有些不知道做什么。 陆杨见她坐在那里一直看着自己，脸上既迷茫又含羞，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慢慢凑了过去。 “怕吗？” 白芊芊眼睛闪了闪，微微摇头，“不怕。” 说是不怕，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附上了陆杨的手臂，紧紧抓着，指尖都有些泛白。 两人之间的距离靠得很近，呼出的气息都能感觉到在脸上轻抚，陆杨看着白芊芊，视线顺着白芊芊的眼睛，到鼻子，再到那两片泛着粉嫩的唇瓣。 白芊芊被他看得手上的劲越来越大，眼睛水润润的，又黑又亮，陆杨看着，丝毫没有在意手臂，伸手慢慢挑起白芊芊柔和的下巴。 白芊芊被陆杨的举动弄得有些无措，紧张地抿着唇。 陆杨低低地笑了下，慢慢倾身过去，覆上了白芊芊的嘴唇。 两人的气息瞬间交缠，白芊芊紧紧抱着陆杨的手臂，直愣愣地看着他。 陆杨微微离开，笑道：“把眼睛闭上。” 白芊芊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陆杨看着，吻了下白芊芊的眼睛，慢慢地把她放下，再次吻了上去。 “乖，别抿着，放松。” “好，唔......” …… 半夜，陆杨叫了水，两人简单清洗一下，便睡了过去。 陆杨起来得早，天还未亮，烛火还在烧着，他睁开眼睛看着屋顶，好一会才意识到经过昨晚，他身旁多了个人。 他转头看着正抱着他手臂睡得正香的白芊芊，想了想，干脆再次闭上了眼睛，继续睡去。 白芊芊醒来时，只觉身子一动便酸疼得厉害，嗓子也有些疼。 她愣愣地看着正闭着眼睛睡觉的陆杨，过了一会，才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什么，顿时眼睛乱瞟，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她撑起身子，伸手撩开帷帐看了一下外面，此时外面已经有些许泛白，想着还要去给公公婆婆他们敬茶，白芊芊忍着身体的不适，打算悄悄下床，准备穿衣打扮。 没想到才一动，便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连忙转头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陆杨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有些惊慌，随后又稳了下来，轻微地笑了笑。 “夫君，吵醒你了吗？” 陆杨摇头。 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的，陆杨已经记不得了，这会眼皮正重得很。 他微微皱着眉头，才能看清白芊芊脸上的神情。 过了会，陆杨松开手，坐了起来。 “天还没亮，起这么早作甚？” 白芊芊笑道：“夫君忘了，今日我还得去给爹娘他们敬茶呢。” 陆杨没忘，他看着白芊芊穿好衣服，醒过神才起身穿衣服，然后开门让人端洗漱用的东西过来。 陆杨洗漱好，便让人拿些吃的过来。 白芊芊还在画眉挽头发，陆杨坐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点头夸两句好看。 白芊芊听得心里高兴，原本因为要去见公婆以及哥哥嫂嫂们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不过一会，早饭被婢女们端了过来。 刚好这会，白芊芊也准备好了，陆杨走过去把她拉起来，不让她继续折腾了。 白芊芊还有些犹豫，总觉得是不是还不够好。 就连吃早饭也是有一口没一口的。 陆杨咽下嘴里的东西，安慰道：“已经很好看了，爹娘他们肯定喜欢你的，别担心。” 白芊芊抬头看着陆杨，点头笑了笑，“听夫君的。” 两人简单吃过早饭，刚好天微微亮，陆杨带着白芊芊往堂屋那里走。 陆大石和刘晓等人这会还未过来，白芊芊见此，微微松了口气，她就怕自己来得晚了。 陆杨随意地找了个座位坐下，招呼白芊芊过来坐。 白芊芊摇头，“我站着等等，一会娘他们看到了不好。” 闻言，陆杨起身走过去把白芊芊拉到身旁坐下，见白芊芊望着外面坐立不安，便说：“娘昨天跟我说了，让我们晚点起来，不必着急，你身体不适，坐着等就好。” 毕竟也不知道要等多久，站着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白芊芊听出了陆杨话里的意思，再加上陆杨的语气有些强硬，想了想，白芊芊便听话了。 陆杨见此，笑了笑，便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白芊芊是做不到这么淡定的，她看看陆杨，又看看外面，丝毫不敢放松下来。 陆杨并没有睡着，他正在想事情。 第333章 你们都不一定有我勤快 这次婚宴来的人有些多，人多就意味着人情多。 这些人情到时候都是要还的，一来二去，难免不会被人会错意。 若是皇上真是想培养他，那他身边的人最好还是简单些。 不管是为了以后还是现在，这些礼还是趁早还回去为好。 就在陆杨想着这些礼该是直接还回去，还是找个理由或者机会还回去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隐隐还能听到有人在说话。 陆杨睁开眼睛，坐直身子往外看了一眼，确认人来了，才慢悠悠地起身。 白芊芊一听到声响便站了起来，这会正不安地走到门前迎接。 陆杨见此，抬步走了过去，站在白芊芊身旁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他的姿势比较随意，没有白芊芊那样绷得紧。 看了一眼白芊芊挺直的脊背，陆杨笑道：“芊芊，你放轻松些，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随意些就行，娘她们都比较好相处。” 白芊芊连忙点头，“多谢夫君提醒。” 不过白芊芊应是应了，却并没有放松下来。 陆杨见此，笑了笑，便没有再说。 陆大石等人看着正站在门前迎接的两人，都微微惊了下。 刘晓快走几步，过去拉着白芊芊的手，温和地看着她，出声问道：“芊芊这是等久了吧？” 白芊芊笑着摇头，表示刚来一会。 陆杨看了看陆大石，又看了看几位哥哥嫂嫂，随后看向刘晓，笑着说：“娘，你们快进去坐下吧，一会有得聊的。” 刘晓往后瞥了眼陆杨，没理会又跟白芊芊聊了两句。 陆大石摸着胡子，看着陆杨呵呵笑道：“急什么，你娘还在跟你媳妇说话呢。” 一旁的陆柏忙凑过去小声道：“爹，杨子这是心疼了。” 声音是小，但耐不住周围没什么声音。 陆杨挑了下眉，看着陆柏咧嘴笑了笑。 “大哥这么懂我吗？” 陆柏嘿嘿地傻笑着，只当听不懂陆杨那调侃的语气。 又说了几句之后，陆大石等人进去按照礼节就坐。 白芊芊先是给陆大石和刘晓敬茶，分别得了红封之后，便开始给几个哥哥嫂嫂敬茶。 赵梨花几人不知是不是商量好了，送的礼物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 赵梨花送的是一副鎏金头面，李静送的是一副珠翠头面，而周寻芳则是送的一副金镶宝石点翠头面。 听着都是头面，看起来差别还是有些大的。 不过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头面看起来都很温婉大气，很衬白芊芊的气质，可见都是下了功夫准备的。 陆杨在一旁看着，心里明白自家几个哥哥嫂嫂都在给自己做面子，毕竟白芊芊家里跟他们家比起来，那是他们高攀了。 而几人的心理也很好猜，无非就是觉得给的礼若是小了，白芊芊会介意。 但陆杨觉得白芊芊应该不会去计较这些，他对自己看人的能力还是比较相信的。 这些礼白芊芊都笑着收下了。 赵梨花三人看着，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敬完茶后，刘晓把赵梨花三人和白芊芊招到一旁聊天。 陆杨看了一眼，见白芊芊坐在周寻芳身旁神情放松，并无不适后，便走到陆柏几人身边坐下。 陆柏端起茶碗，看着陆杨笑道：“成亲之后，感觉不一样了吧？” 陆杨笑了笑，说：“确实不一样了。” 身边多了个人，睡觉都有些不习惯了。 刘晓几人聊得正高兴，笑声时不时传到他们这边。 陆松往刘晓那边看了一眼，随后看向陆杨，说：“昨晚幸亏有我们三挡着，不然你屋外可得不少人过来偷听。” “确实，为了挡人，我们都被灌了好几杯。”陆榕点头附和。 陆杨脸皮自认不是太厚，但也不至于会薄到听见这些话会脸红。 他看着三人，含笑道：“昨晚辛苦三位哥哥了，若不是你们，小弟估计要被人给灌醉了。” “哈哈，那倒是。” 几人聊了几句玩笑话后，便开始说起庄子里的事。 之前陆杨提的建议，陆松和陆榕都去做了。 现在庄子上养了不少牛，地里这些天也种上了粮食，还留着两亩地，打算过些天就把棉花种上。 还有就是关于培养下手的事。 陆松微微皱了皱眉，说：“前些日子有个小孩在庄子上偷了些钱，我让人把他送回去了。” 这些小孩大多数都是从外地找来的乞儿，品性虽有过筛选，但终究还是难抵挡住金钱的诱惑。 虽说偷的铜板不算多，但庄子上是留不下他了。 陆杨没有插嘴，等陆松说完庄子上的情况，才点头道：“品行不好的，就算再可怜也不能要。” 以后不定会闹出什么事。 既然是想以后把他们放在店铺里帮忙，那就得严格把控这些人的品行才是。 “我们明白。” 陆松顿了顿，又说：“之前你说的是让莫叔过去教他们，但我想了想，莫叔照顾你也照顾得挺好的，我打算过两天再去买些人回来，若是有识字的，到时候就让他去教那些小孩就行。” 现在庄子上的小孩也就只有八个，年龄在五岁到七岁之间，若是好好教，将来不说能力有多高，至少也能帮上点忙。 陆杨点头，看着陆松笑道：“二哥，我看你和三哥管外面的事管得挺好的，我相信你们。” 闻言，陆松笑了几下，拆穿陆杨，“我看你就是不想管这些，懒着呢。” 陆杨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叹道：“可别说我懒了，我也就懒这么一个月，到时候我得天天早起，你们都不一定有我勤快。” 一听这话，陆柏坐不住了，在一旁默默说道：“那可不见得。” “确实。”陆榕应了一句，随后淡淡地说：“我们现在每天早起，前些天我还听莫叔说你不到巳时都不会起来。” “莫叔说的？” 陆杨回头看了眼站在身后低着头的莫永，随后看向陆柏和陆榕，笑道：“我难得歇息会，娘都说让我多躺会，你们也知道，我一向很听话的。” 闻言，陆柏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有些话都不用说出来，大家都心知肚明。 陆杨看着三人的行为，被气笑了，“大哥你们别一起来欺负我，再说我要找娘来了。” 陆大石在上位摸着胡子笑了笑，“别老想着找你娘，你大哥他们也没说错，躺多了确实不好，你也不起来锻炼锻炼，到时候身体怎么能行。” “爹说的是。”陆杨瞥了眼正在与刘晓几人说笑的白芊芊，随后瘫在椅子上，说：“明天开始我就锻炼。” 几人说了会话，陆杨实在困得有些受不了，便说想回房躺会。 他之前那个房间还有他的东西，见白芊芊聊得正高兴，陆杨也没有回新房，而是回了之前自己的房间。 莫永跟在后面，等把门关上，便说：“老爷，有两处铺面我看着挺不错的，价要偏高一些，但也不至于太离谱，要不要买下来？” “偏高多少？”陆杨找了张椅子坐下，闻言，便问了一句。 莫永连忙说：“贵了十两银子左右。” 陆杨抬眸看向莫永，微微不解，“之前是做什么的？” “回老爷，是布庄和糕点铺。” 布庄、糕点铺...... 陆杨手指点了点大腿，沉思片刻，道：“行，都买下来吧。” “是。” 莫永说完事，便退了下去。 第334章 我可没不让你躺 陆杨坐在那里想了一会要是这两个铺面买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还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眼皮越来越重，困意便来了。 想了想，陆杨干脆脱了衣服，打算睡会再说。 白芊芊跟刘晓和赵梨花几人说了会话，一转头，便发现陆杨几人都不见了。 她疑惑了下几人去了哪里，想着陆杨的事，时不时便晃神一下，不似之前那般投入了。 刘晓转头看了一眼，明白白芊芊这是因为什么事变得愣神之后，便说：“芊芊起来得早，这会还未到吃饭的时候，你快回房好好歇息会。” 赵梨花笑道：“弟妹你昨晚可是累着了，是得回去好好歇息会。” “是呀是呀，弟妹你快去躺会，不然身子难受。” 李静和周寻芳也说了两句。 白芊芊被几人说得脸都红了，只好点头答应回房好好歇着。 拜别婆婆和三位嫂嫂，白芊芊带着桃香往新房走去。 路上，白芊芊问桃香，“知道老爷去哪了吗？” 桃香点头，“老爷带着莫叔走了，随后老太爷他们也走了。” 白芊芊点头，没有再问，继续往前走。 知道陆杨不在新房时，白芊芊愣了下，随后便在桃香的伺候下，脱去衣服准备躺会。 梨香在整理床铺，顺便跟白芊芊说起白布的事。 “小姐，我今早上怎地没看到元帕呢？” 这可是个重要的东西，若是没了，对小姐的名声可不好。 白芊芊闻言，脸色突然就红了。 “你看看有没有在被子下面，昨晚我好像看到推过去了。” 至于是谁推的，白芊芊没说，梨香也聪明地没有问。 她找了一会，终于在被子里面把元帕找到了。 白芊芊红着一张脸看着梨香把元帕收起来。 桃香伺候白芊芊躺下后，便和梨花一起退了下去。 因为这事，白芊芊便想到了昨晚，一时间倒是睡不着了，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才姗姗来迟。 小夫妻一人一个房间，睡到了午初，才各自被人叫了起来。 迈步走进厅堂的那一刻，陆杨听到白芊芊的声音，这才想起自己回房睡觉好像也没跟白芊芊说一声。 也是怪他，身份上还没转变过来。 两人不同席，陆杨走到陆榕身旁坐下，想着等会吃完饭后，可得跟白芊芊说两句解释一下，免得白芊芊多想。 陆大石和刘晓已经搬到了陆柏那里住，今日也是因为是陆杨结婚的第二天，大家才聚在一起吃饭，等以后，可就不是这样了。 吃完饭后，陆杨和白芊芊把陆大石和刘晓几人送出门。 刘晓拉着白芊芊的手嘱咐了两句，让白芊芊若是觉得无聊了，就去找她们。 怕白芊芊不知道她们都住哪里，刘晓还拉着白芊芊指了一下地方。 等白芊芊记下之后，刘晓几人才离开。 陆杨等陆大石几人的身影不见，才看向白芊芊。 “走吧，我们回去。” 白芊芊转头看着陆杨，笑道：“好。” 两人一起往里走。 陆杨转头看向不说话的白芊芊，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后，才开口问道：“身体还好吧？” 白芊芊被陆杨这话问得左脚不知踩到了什么，眼看就要往前扑。 陆杨一惊，连忙伸手揽过白芊芊的腰，待白芊芊站稳后，才疑惑道：“我很可怕吗？” 白芊芊拍了拍跳得过快的心口，抬头看向陆杨，摇头道：“夫君不可怕，我刚刚只是踩到了石头，夫君没生气吧？” 陆杨瞥了眼旁边的小石头，把它踢得远了些。 白芊芊看着，心里不知为何，便安心了下来。 她静静地站在那，等着陆杨说话。 陆杨松开她的腰，顺势拉着她的手往院落那边走，一边说道：“我生什么气？” 他转头看了眼白芊芊，然后移开了视线，说：“芊芊，这里只有你我，你不必拘束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这里你是当家主母，你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说你。” 白芊芊沉默了一瞬，随后握紧了陆杨的右手。 “夫君，我知道了。” 陆杨知道白芊芊这才进门第一天，有些拘束不安也是正常，但他想让她明白一件事，这里是她家，她想做什么都行，不用把自己当成外人。 不知是不是陆杨说的一番话让白芊芊想明白了。 白芊芊回到房间之后，变得自在了许多，至少不会再有小心翼翼的感觉。 陆杨看在眼里，随手从架子上拿了本书，就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 白芊芊平常在房里除了看书练字，便是玩陆杨送的东西，或者是做些女红。 这会见陆杨正在看书，她便让桃香把之前未绣完的衣服拿出来。 房间里很安静，又透着一股和谐温馨。 陆杨移开视线，看向对面正在低头刺绣的白芊芊，然后又看向她手里拿着的深蓝色衣服，等她抬头活动脖子时，才开口问道：“这是给我弄的？” 白芊芊点头，笑道：“还差一些，过两天便能弄好，到时候夫君穿着，肯定好看。” “夫人手可真巧。”陆杨顿了顿，又说：“若是坐得腰难受，就去躺椅上躺会，莫要太劳累了。” 白芊芊的耳朵瞬间红了，“我知道了。” 陆杨点头，想到之前自己买的东西，还不知道白芊芊喜不喜欢，便问：“话本你看了吗？” “看了，两本都看完了。”白芊芊看了眼陆杨盖上的书，试探着问道：“夫君要看吗？” 陆杨摇头，“不看了，你跟我说说吧。” 说着，陆杨起身把书放好，便走到躺椅上坐下，等躺好后，便招手让白芊芊过来。 白芊芊愣了愣，把手上的衣服和针线放到桌上，便起身走到陆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陆杨笑道：“你也过来躺着。” 白芊芊看着那张不算大的躺椅，摇头道：“躺不下了，夫君你躺吧。” 陆杨看着白芊芊，笑了笑，“这是你说的，我可没不让你躺啊。” 白芊芊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权衡片刻，她还是选择坐在椅子上。 “我先跟夫君说破案记吧，陈生是个仵作，因为之前误判了一具尸体的死因，害得一家三口被判了罪......” 白芊芊的声音很温柔，陆杨听得昏昏欲睡，好在这书的剧情还算不错，陆杨迷迷糊糊地听完了这本话本。 能把细节说得这么详细，可见白芊芊是认真地去看了。 第335章 从未听说皇上特意给谁放过这么多天假 白芊芊说了这么久，嘴唇已经有些发干。 陆杨看了一眼，起身让门外的婢女去端壶热茶过来。 白芊芊闻言，舔了舔嘴唇，看着陆杨没说话。 陆杨对着床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笑道：“你去床上趴着，我给你按按腰。” 白芊芊说了多久，便坐了多久，这会腰确实是有些难受，就这会功夫，陆杨看见她屁股偷偷挪动了好几次。 白芊芊看着陆杨，想了想，便听话地起身去床上趴着。 陆杨走过去坐在床边，一边帮她按着腰，一边问白芊芊。 “怎么样，这个力度可以吧？” 白芊芊趴在那，闷闷地回道：“好，嘶，夫君轻点。” “这样呢？”陆杨放轻了些力气。 白芊芊轻微点了下头，“夫君，这样就好。” 陆杨就着这个力度慢慢按着，一边跟她解释早上是回了那边的房间睡觉了。 白芊芊感受着腰间的力度，突然就笑了起来。 笑声不大，就像微风吹过风铃清脆的声音。 她叹道：“夫君真好。” 陆杨动作顿了顿，偏头疑惑地看着她的侧脸，“这就好了？” 白芊芊认真点头，“嗯，我觉得好就好。” 陆杨抬眸看了一眼，便低头慢慢往上按，替她按了按肩背。 白芊芊有些不习惯，扭着身子躲避。 “别动，我给你按按。”陆杨拍了下白芊芊的屁股，让她别乱扭。 “哦。”白芊芊红着脸应了声，等适应了背上的力度之后，便说：“夫君，我打算给嫂嫂她们送些东西。” 陆杨头也不抬，“想送就送。” “嗯，我是怕嫂嫂她们不收。” 白芊芊今日把头面收下，便是想着回礼。 这些礼她在白府那边便准备好了，跟这些头面相比，可能要重一些，她就怕嫂嫂她们不收。 陆杨也并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张了张嘴巴，刚出了个气口，这时，门外有人敲门。 “老爷，茶来了。” 陆杨扯了扯白芊芊的衣服，把衣服抚平，便说：“进来吧。” 白芊芊连忙起身坐好。 婢女低着头把茶壶放下，便退了下去，顺便把房门关上。 陆杨过去给白芊芊倒了杯茶水，把茶杯递给白芊芊后，才说：“嫂嫂她们不收，你就说要把头面还回去。” 白芊芊眨了眨眼睛，眸子里有着不少亮光，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她抿唇笑道：“我听夫君的。” 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家里的事，陆杨便准备跟白芊芊说清楚。 等白芊芊喝完水后，陆杨接过茶杯，又给她倒了一杯，才说：“娘之前给我们兄弟几个分了笔钱，一人五千两，我让莫叔去留意铺面和庄子田地这些，打算用这些钱置办些家产，若是你不乐意，我便不买这些东西，把钱交给你来管。” 之前陆家提亲，除了该有的礼外，还送了二千两银子过来。 这可把白家给惊到了。 白芊芊每每想起这个，才知道陆家其实家底也不差。 这会听到陆杨几兄弟一人分了五千两，倒是淡定了。 她捧着茶杯，看着陆杨浅笑道：“夫君你拿着吧，不够我这里还有，娘把纳征的钱都给我了，还给了我一笔钱带过来。” 白芊芊的嫁妆陆杨压根就没想过要动。 “这些钱你拿着就行，等我买好了东西，我都交给你管，你想开什么铺面就开什么。” 想了想，陆杨还是决定把这些事交给白芊芊来处理，反正钱赚多赚少无所谓，只要不是太离谱，陆杨就随白芊芊高兴了。 白芊芊点头，管账管铺面这些事她八岁便开始学了，自然不会管不好这些事。 既然陆杨把事交给了她，她自然也是想着能好好把这些铺面做起来的。 陆杨见她想事情想得认真，眼睫半敛，一动不动的，有点呆，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脸。 “莫叔即将要买下两处铺面，一处布庄，还有一处糕点铺，你看看要怎么安排。” 白芊芊被陆杨戳得惊了下，瞪着一双桃花眼看着他，闻言，想了想，便说：“我手里有两处布庄，每个月能赚些钱，要不我继续弄布庄吧？” “好。”陆杨应着，顺便把她手里的茶杯拿走，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后，便坐在了白芊芊身边，他拍了拍床铺，示意白芊芊躺下。 白芊芊抬眸看了一眼陆杨，便又趴了下来，说话语气也变得闷了些。 “至于糕点铺，我过两天让人过去看看有多大，再看看位置如何，看完到时候再安排，夫君你看如何？” “好。”陆杨伸手给她按腰，见她说得高兴，便时不时应一句。 桃香听着房里传来的温声细语问话，以及男子的低沉回话，笑了笑，便拉着门外的婢女离得远一些，免得打扰了两人。 婚后还得回门。 翌日一早，陆杨拿着之前就让人准备好的礼，陪白芊芊回白府。 白家早早安排了人在门前守着，马车刚出现，便有人跑去通报了。 不过一会，马车缓缓停在白府门前。 白管家连忙带着仆人迎上去。 “小姐，姑爷，你们回来了，老爷和夫人正在等着你们呢。” 陆杨伸手把白芊芊扶下来，随后看向白管家，笑道：“白管家等久了吧？” 白管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闻言，笑眯眯地摇头，便让身后的仆人们过去帮忙拿东西。 莫永抱着一只公鸡，也被仆人接过去了。 陆杨看了一眼身后那辆专门装礼物的马车，见有不少仆人过去帮忙搬东西，便放下了心，与白芊芊一起往大门那里走去。 白管家跟在旁边伺候，一边说道：“夫人一大早便让伙房那边准备小姐和姑爷爱吃的东西，老爷也吩咐我们不可怠慢了小姐和姑爷。” 闻言，陆杨笑道：“让岳父岳母牵挂了。” 白芊芊在一旁笑着，听着陆杨和白管家说话。 白临和白夫人早已等在了厅堂里，陆杨和白芊芊一走进厅堂，便上前拱手行礼。 白芊芊看着自家爹娘，情绪突然就涌了出来，好在还能控制住，只是语气有些不对。 “爹，娘，女儿回来了。” 陆杨听着，转头看了眼白芊芊，随后看向白临和白夫人，道：“见过岳父岳母。” 白临摸着胡子一脸笑意，“好好好，你们快坐下。” 陆杨点头应是，带着白芊芊走到一旁坐下。 白夫人看看陆杨，又看看白芊芊，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眼里也透着满意。 婢女端来茶碗放下，退到后面等待呼唤。 白夫人看着陆杨笑道：“杨子你一会可得多吃些，有你喜欢吃的菜呢。” 陆杨一听，高兴道：“那我可是有口福了，多谢岳母惦记。” 白夫人与陆杨说了几句，便与白芊芊去了后院聊些私密的话。 等脚步声消失，白临端起茶碗，看着陆杨一边拨弄水面上的茶叶，一边问陆杨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变化。 陆杨笑道：“挺好的。” 白临笑了笑，没有跟陆杨再说这个，他跟陆杨说起这两天宫里发生的事。 “皇上前阵子让户部准备了不少棉种，已经让人分发到周围的各府县了，远处的棉种和领取种植文书估计也快到了。” 他顿了顿，看着陆杨的眼神有些深邃，“我听说是你建议皇上把棉种放到各地衙门，让百姓们领取的？” 陆杨点头，微微皱眉，“对，岳父可是觉得有问题？” 白临摇头，“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见陆杨点头，白临感慨道：“我还听说皇上给你放了一个月的假，做官这么些年，我还从未听说皇上特意给谁放过这么多天假呢。” 第336章 跟我客气什么 “岳父可不能这么想。” 陆杨解释道：“皇上这是为了以后着想，百姓们还知道牛干活久了就让它歇会呢，我这刚从湖广回来，又接着成亲，若是皇上一直让我这样干下去，我可干不了。” 白临低头喝茶，听着陆杨这些话，差点没被呛到。 他把茶碗放下，看着陆杨有些无奈，“你能成功放假，也就是皇上看在你立了大功的份上，往后可不能胡乱提这些要求了。” 陆杨嘿嘿笑着，“岳父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该提的时候，我肯定要提，不该提的时候，我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你......”白临本还想说两句，闻言倒是说不下去了，他叹道：“你心里有数就行。” 他摸着胡子，看着正端着茶碗喝茶的陆杨。 沉思一会，才说：“皇上身边聪明有能力的人可不少，你这一放就是放一个月，我看到时候皇上说不准都把你给忘了。” 陆杨愣了下，听着白临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试探地问了一句。 “岳父您的意思是，想让我主动销假？” 白临微笑着，看陆杨那副不乐意的模样，摸着胡子摇头，“我可没这么说，你若是想，放个十天半个月就差不多了，一个月属实是有些长了。” 这哪长了...... 陆杨默默把茶碗放下，看向白临叹道：“岳父啊，您放心吧，皇上肯定忘不了我的。” “你这么自信？”白临神色有些懵，别的不说，皇上整天接触这么多人，这些人可都是才华横溢之人。 就算陆杨是六元状元，在皇上心里有些不一般的地位，但若是一个人沉寂太久，名头什么的，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而陆杨也就是这阵子立了功，在皇上那边显眼了些，若是等一个月过去，指不定就被谁给取代了。 陆杨哪能不知道自家岳父是在担心什么，他解释道：“岳父，皇上以后让我在他身边入值，就凭这个，皇上就不会忘记我。” 毕竟到时候他天天在皇上面前晃荡，能忘记才有鬼。 白临一惊，“此事为何我从未听闻。” 陆杨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还以为皇上跟吏部那边说了，难不成吏部那边也不知道这事？” 白临没有回答，想了一会之后，才道：“最近确实是没有听闻，估计是皇上心里有什么想法。” 皇上有什么想法，那就是皇上的事了，反正陆杨把自己的身份看得很清，他就是皇上手里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块砖有点自己的想法，只想赖在一个地方不动弹。 白临知道这事后，便没有再担心放假太长，皇上会把陆杨给忘了的事，而是把话题扯了回来。 “芊芊性子安静，有事也会藏在心里，若是有什么事，你好好跟她说，她都能明白的。” 白临只希望两人能好好相处，若是有什么误会，还是要说出来好好解决。 陆杨明白，何况他觉得自己应该也不会跟白芊芊吵起来。 他起身拱手道：“岳父放心，我会和芊芊好好过日子的。” 白临欣慰地看着陆杨，无比庆幸自己当初选了陆杨。 陆杨和白芊芊是在白府吃了饭才提出告辞的。 白夫人回的礼，把另一辆马车塞满了，若不是实在是塞不下，陆杨觉得可能还会塞一车。 这会两人上了马车，与白临和白夫人挥别。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马车按照迎亲时的路线往回走。 这样一来，回去的时间便要久一些。 陆杨看着身旁的白芊芊，不解道：“你跟岳母说什么了，为什么岳母看我的眼神这么怪？” 吃饭时，陆杨便发现白夫人时不时便看自己一眼，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又不好开口一样。 陆杨疑惑到现在，才开口问白芊芊。 白芊芊的眼睛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就是不转头看陆杨。 “这，我也不知道啊，娘好像没跟我说。” 陆杨盯着她，凑过去淡淡地威胁道：“真的不知道？” “......好像知道一点点。”白芊芊的耳朵被陆杨说话的气息吹得滚烫了起来。 “娘问我身体感觉怎么样，我说挺好的，娘好像很惊讶。” 陆杨难得沉默了。 白芊芊见陆杨不说话，忙转头看陆杨。 “夫君放心，我跟娘解释了，说是因为今日要归宁，昨晚很早就睡了。” 陆杨看着白芊芊，伸手撩了撩她垂落在耳边的头发，叹了口气。 “白芊芊，你完了。” 白芊芊一愣，见陆杨神情也不像是要生气的样子，忙凑过去，拉着陆杨的手，不解道：“什么意思，夫君你可别吓我。” 陆杨握住白芊芊的手重重地捏了捏，笑笑没说话。 白芊芊心里有些忐忑，直到下了车，也没想明白陆杨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白府给的回礼，陆杨都让白芊芊收回她的库房了。 现在白芊芊库房里的东西比陆杨的库房还多。 且不说那洋洋洒洒的嫁妆，还有这一车东西，陆杨不用亲眼过去库房看，也知道白芊芊是个不差钱的。 这会陆杨躺在躺椅上看之前给白芊芊买的话本，白芊芊在一旁看上半个月各个铺面和庄子上送过来的账本。 账本是前些天就送过来的，因为婚事，一直没核对。 白芊芊因为心里有事，看一会账本，就抬眼瞄一瞄陆杨。 陆杨头也没动，伸手翻了一页，问道：“看完了？” “没有呢。”白芊芊想了想，看向一旁正在整理账本的桃香，说：“桃香，箱子里这些先放着，你下去歇会吧。” 桃香点头，把手里的账本放到桌上后，便退了出去。 房门被轻轻合上，陆杨抬眼看白芊芊，看她这是想做什么。 白芊芊放下手里的账本，走到陆杨身旁坐下。 “夫君，你生气了？” 陆杨摇头，“谁说的？” 白芊芊笑了笑，把陆杨手里的话本放到一旁的茶几上，随后拉着陆杨的手起身，想把陆杨拉起来。 陆杨躺着看她，没顺着她的力气起身。 白芊芊使劲拉着，见陆杨丝毫不动，便松了些力气，“夫君，你起来呀。” 陆杨瞥了一眼桌面上堆放着的那一叠账簿，无奈道：“你不会是想让我看账簿吧？” 白芊芊晃了晃他的手，“可以吗？我今天看不完。” 白芊芊难得撒娇一回，陆杨还未说什么，她自己倒是红了一张脸。 陆杨看了看她那羞红的脸，又看了看桌上那老高的账簿，问道：“这么多，非得今天看完吗？” “那倒不是。”白芊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掩饰自己想让陆杨陪的心思。 陆杨坐起来，拍拍她的手，温声道：“那慢慢看，不着急，我在这陪你。” 白芊芊坐了下来，拉着陆杨的手没放。 “夫君不看吗？” “......看吧，你给我拿本过来，我躺着看。” 白芊芊笑了笑，松开手坐回之前的位置，拿起刚刚还未看完的账簿看了起来。 陆杨等了一会，见白芊芊没动静，便起身走过去。 “不需要我帮忙了？” 白芊芊摇头，“我看两天就好了，夫君你躺着吧。” 这么一说，陆杨倒是不好意思了。 “跟我客气什么。” 陆杨在白芊芊身旁坐下，随手拿了一本账簿看了起来。 第337章 你认吧，一会我考考你 陆杨看账簿看得很快，尤其是账簿里的账没作假，陆杨翻页跟翻书似的。 一连看了好几本账簿之后，陆杨才抬头活动了下脖子。 他把手里的账簿放好，看向身旁正在认真看账簿的白芊芊，拿起茶壶给自己和白芊芊都倒了杯水。 “来，喝口水润润喉。” 他把茶杯放到了白芊芊面前。 “好。” 白芊芊抬头，手刚碰到茶杯，就发现陆杨的右手边放着好几本账簿，她有些懵。 “夫君，这是看完了，还是没看完呢？” 陆杨瞥了一眼右边，端起茶杯回道：“看完了。” 闻言，白芊芊怀疑地数了一下，一共九本账簿，而她这边，也不过是放着两本账簿而已。 她愣愣地端起茶杯喝着。 陆杨喝了些水润喉，转头看着白芊芊问道：“你这些账簿做得还不错，至少没有弄虚作假的。” 白芊芊回过神，解释了两句。 “其实之前有做假账的，贪下了不少钱，被我发现了，我就让人把这些掌柜的都叫到一起，当着这些人的面把那人打了一顿，让人发卖了。” 陆杨点头，“难怪这些账做得这么干净。” 白芊芊看着陆杨始终淡然的神情，笑了笑。 “夫君，你看得好快啊，若是你，怕是今天就搞定了。” 陆杨喝茶的动作一顿，连忙摇头，“你看得仔细，比我强多了。” 想了想，白芊芊放下茶杯，把自己面前的那一叠账本搬到了陆杨面前。 “夫君，我相信你。” 陆杨看看面前的账簿，转头看向白芊芊，认真提议道：“要不，我去找莫叔过来？” 白芊芊摇头，美目直直地看着陆杨的眼睛，神色带着一丝不愿。 “夫君，我想和你一起看” 陆杨看着她，好一会才认命地拿账簿看了起来。 他看得确实快，天还未黑，面前那堆账簿便看完了。 而白芊芊面前，也被他给清空了，目前就只剩下白芊芊手上拿着的那本账簿。 白芊芊十分识趣，一看陆杨扭脖子，连忙起身过去帮陆杨按脖子和肩膀。 陆杨舒服地放松了身体，看着桌上的几叠账簿叹道：“你以前都看这么多账簿？” 白芊芊摇头，“以前没这么多，后来慢慢增多了。” 真是个小富婆。 陆杨心里嘀咕了一句，问白芊芊。 “你全部看完要多久？” 说着，陆杨随手拿过白芊芊刚刚未看完的账簿翻了起来。 白芊芊看着，手上的力气加大了些。 “平日我也就抽两个时辰出来看，等看完，刚好下半个月的账簿也送来了。” 意思就是说天天都要看了。 陆杨点了点头，把账簿放到一边。 “看完了，没出错，核对总额就行了。” 白芊芊乖乖点头，“好，多谢夫君了。” 陆杨动了动肩膀，拉下她放在肩上的手，起身出去让人准备晚饭。 现在正是申时三刻，时间还早。 陆杨过去把白芊芊拉到书桌旁，说：“你这些账簿每个月都要看，这样记录，核对起来太累人了。” 若是表格加阿拉伯数字，他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哪里不对劲，哪还需要看一长串的文字呢。 白芊芊不懂他的意思，站在旁边看陆杨抽出白纸和毛笔。 陆杨点了点砚台和墨锭，白芊芊瞬间会意，连忙拿起水注往砚台上倒了点水，开始磨墨。 陆杨看着，跟她说：“我教你个办法，你看看能不能行，能行的话，让你下面的人都用这种方法记账，到时我教你怎样算账比较快。” 白芊芊点头，只是她也不算个聪明的人，想了想，便有些犹豫。 “夫君，会不会很难啊？” 陆杨偏头看着她担心的神情，想了一下，说：“应该不难吧，都是小孩子学的东西。” “小孩子学的？”白芊芊松了口气，“那就好。” 墨水已经好了，陆杨拿毛笔沾了沾墨，抚好笔尖之后，便开始在纸上写字。 他首先写的是简单的一二三四这些字，后面写的是壹贰叁肆这些，最后则是写的阿拉伯数字从零到十。 如今账簿里面记账用的，便是简单的一二三四这些文字。 这样记账虽然方便，但容易被涂改。 而壹贰叁肆这些复杂一些的，则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动手脚。 白芊芊毕竟识字，陆杨解释了几句，她便明白了。 “夫君是说，用壹贰叁肆这些能降低涂改账簿的可能？” 陆杨点头，“是这样。” 白芊芊歪着头看桌面上的纸张，面上有些不解。 “那夫君，这个是什么？” 陆杨看向白芊芊指的地方。 那正是阿拉伯数字。 据他所知，阿拉伯数字很早就传入龙国了，最早可以追溯到魏晋时期。 只不过在明以前，阿拉伯数字并没有普及。 白芊芊不知道也正常。 陆杨也懒得说阿拉伯数字传入的历史，直接便说：“这是数字，很早就有了，九九你也学过，我教你认认这个数字，到时候记账你让他们在旁边用数字写一遍，到时候一看，你也能轻松些。” 白芊芊微微弯着腰认真看那些奇怪的数字，皱了皱眉，“这样真能轻松？” “看你，你若是觉得不轻松，我们就不学。”陆杨伸手把白芊芊拉到大腿上坐下，说她：“弯着腰不累吗？” 白芊芊愣了愣，随后涨红着脸，只得“哦”了一声，再也不敢问什么了。 陆杨指着纸上的数字，低头看她，“这么简单，你应该能看懂吧。” 陆杨是一一对应着写的，白芊芊看着，默默点头，“能看懂，不过我得认一认。” “行，你认吧，一会我考考你。” “......好吧。” 白芊芊自觉挪了挪屁股，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着，开始认数字。 只是没等她认下第二个数字，便听到陆杨说：“要不你起来吧，我去搬张椅子过来给你。” 白芊芊转头看他，“怎么了？” 陆杨拍拍她的腰让她起来，“不知你要认多久，坐久了腿会麻的。” 闻言，白芊芊连忙起身。 陆杨起身让她坐下，然后搬了张椅子过来，顺便还拿了那本未看完的话本，坐着一边看，一边等白芊芊认字。 白芊芊毕竟是个有基础的人，光记这么几个数字自然也难不倒她。 不过一会，她伸手拍了拍陆杨的手臂，说：“夫君，我记好了。” 陆杨一听，便把话本放下。 “你拿笔，再拿张纸过来，我说一个，你写一个，顺便把我说的文字也写上。” 第338章 这里一共多少张牌 白芊芊看着他把面前的纸张抽走，听话地照做。 “夫君，我准备好了。” 陆杨点头，“三，十，九，一，七，五......” 白芊芊下笔不算快，数字要稍微想一想，才能下笔。 陆杨说完后，白芊芊不过一会也停下了笔。 她看着纸张上自己写的数字，微微有些不确定。 “夫君，我写对了吗？” 她把纸张递给陆杨，紧张得有些坐不住，连忙起身看陆杨的反应，眼里有些期盼，又带着一丝不好意思。 陆杨低头看了一眼，笑道：“写对了。” 白芊芊抿唇一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陆杨把纸张放到桌上，转头看着白芊芊夸道：“挺厉害啊，这么快就记住了，明日我教你别的。” “好！”白芊芊斗志昂扬，现在已经在盼着明日的到来。 两人吃过饭，也不过是酉初，此时太阳还挂在天边，晚霞迷人。 白芊芊端着茶杯，看着外面，叹道：“夫君，你看天上，多好看啊。” 陆杨抬头看了一眼，转头便让桃香去给白芊芊准备热水洗漱。 白芊芊一愣，刚想说还早，便发现陆杨已经起身，正准备往外走。 她连忙问道：“夫君，你去哪？” 陆杨头也不回，“我去让莫叔准备洗漱用的东西。” 话刚说完，陆杨已经不见了。 桃香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白芊芊。 “小姐，我要去准备吗？” 白芊芊根本不敢抬头，小声地说：“去吧。” 晚上，白芊芊总算是知道了陆杨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半夜，她才堪堪睡去。 第二日一早，白芊芊浑身酸痛，连早饭都是在床上让桃香伺候着吃的。 陆杨满面春风地回了书房，弄了张关于怎么教白芊芊快速算账的计划表。 放假的日子说爽快也爽快，但是无聊也是真无聊。 前些天陆杨把自己快速算账的方法教给了白芊芊，白芊芊学会之后，陆杨便无事可做了。 后面，为了让白芊芊与几位嫂嫂们多多联系感情，陆杨今日去一趟大哥家，明日去一趟二哥家，后天去一趟三哥家。 还时不时就把大家喊来一起吃个饭。 他是真觉得无聊了。 想着以前无聊时还能打打牌什么的，陆杨也起了些心思。 这会，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正伏案写写画画。 莫永端着白芊芊让拿过来的饭菜敲门。 “老爷，饭菜来了。” 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陆杨这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叫得正欢。 他把画笔放下，活动了下手腕，起身过去开门。 他看了看莫永手里端着的托盘，让开身子让莫永进来。 还未等陆杨问话，莫永便说：“老爷，这是夫人让我拿过来的，怕您忙得忘了吃饭。” 陆杨点头，走过去坐下。 “夫人吃了没有？” “吃了，夫人现在正在厅堂里与人谈事。” “嗯，一会你找人过去帮忙看着，别让夫人被人欺负了。”陆杨端起碗筷，夹了块红烧肉吃了起来，语气却是很认真。 莫永看着陆杨有些纳闷，“老爷，夫人见的是下面的管事，他们怕夫人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夫人呢？” 陆杨咽下嘴里的东西，笑道：“莫叔，这你就不懂了，有时候不乐意，也是一种欺负。” 莫永恍然大悟，“老爷放心，我这就让人过去。” 陆杨点头，“莫叔一会你过来，我有事让你去做。” 莫永点头，下去安排好事情之后，忙回了书房。 陆杨刚好吃完，见此，起身去案桌上把自己忙了大半天的一叠纸张递给莫永。 “莫叔，你让人照着我这些画，给我弄一副硬些的纸牌出来，大小我都画好了，你就让人照做就行。” 想了想，陆杨又说：“记得一定要用硬一点的纸来弄。” 莫永点头，“老爷放心，我一定会交代他们的。” “好，那你快去。” 纸牌第二天一早就被送了过来。 陆杨拿到它的那一刻，简直快要激动坏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可总算是不无聊了。 白芊芊看着陆杨汤也不喝，就往外面跑，忙起身追过去问：“夫君，你这是要去哪里？” 陆杨停下脚步，转头忙回道：“芊芊，我去大哥家，估计要晚点回来，你若是无事，就来找我。” 说着，陆杨连忙带着莫永往外走。 陆柏家就在旁边，离得稍远些的是陆榕家。 陆杨让莫永去陆松家叫人，自己则是跑到了陆榕家敲门。 门房一听声音，连忙把门打开。 “老爷您来了，快快里面请。” 陆杨点头，忙抬步进去。 “我三哥在家吗？” 门房忙回：“在呢，三老爷刚吃完饭，正在庭院里消食。” 陆杨一听，忙去庭院找人。 陆榕正和周寻芳说着家里孩子的事，便见陆杨急匆匆地走过来，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周寻芳忙走过去，说：“杨子你走这么急作甚？” 陆榕也走过来说：“杨子你这是有急事？” 陆杨点头，先是跟两人打了声招呼，才把自己过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嫂嫂，我找三哥有事呢。”陆杨看向陆榕，把手里的一副纸牌递过去。 陆榕接过，看着纸牌上画的又是红色又是黑色让人看不懂的图案，皱眉道：“这是什么？” 陆杨笑道：“三哥，这是纸牌，我找你去大哥家打纸牌呢。” “打纸牌？”一旁的周寻芳伸头看着陆榕手上的纸牌，好奇道：“怎么打？我也想去看看。” 都是一家人，陆杨忙说：“那嫂嫂也去，等看懂了，我再让人给你们弄一副，到时候嫂嫂带着我家芊芊一起玩，省得她在家无聊呢。” 周寻芳一听，忙笑道：“行！那我先去把芊芊也喊过去一起学。” 周寻芳倒是高兴，带着身边的婢女就走了。 陆榕疑惑地看着陆杨，问道：“这纸牌哪来的？” 陆杨嘿嘿打马虎眼，“我琢磨的，我在家无聊，灵机一动，就琢磨出来了。” 类似的纸牌早就有了。 闻言，陆榕倒是不再怀疑，只当陆杨是自己参考了现有纸牌，把它们改良了。 他一边跟陆杨往外走，一边看手里的牌。 “这里一共多少张牌？” 陆杨知道陆榕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便说：“三哥，你先别问，到大哥家之后我一起给你们说。” “行。” 陆榕急需知道这纸牌到底是怎么玩的，脚步都加快了不少。 陆杨一下子就被他甩到了后面。 他忙转头喊：“杨子，你快点走，你这样走下去，天都要黑了。” 陆杨瞥了眼天上正耀眼的太阳，又看了眼前面不远处自家大哥家，默默又加快了速度。 第339章 得，没凑成对 两人到厅堂时，陆松已经到了。 李静也跟着来了，正跟刘晓和赵梨花在一旁说话。 两人一走进来，陆柏和陆松连忙起身走过去。 陆松看着陆榕手里拿着的纸牌，疑惑道：“这就是莫叔说的你弄的好玩意？” “对啊，来来来，我给你们说说这东西。” 陆杨抢过纸牌，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了下来。 陆柏几人一看，连忙凑过去。 陆杨把纸牌一个一个地摆放好，不过一会，桌面上铺着满满的纸牌。 纸牌里面画的是简画，比如大王小王，他就画了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 其余需要画人物的地方，他就用梅兰竹菊来代替，反正能看懂就行。 这会陆大石和刘晓赵梨花几人也围了过来。 陆杨看了一眼，见自家媳妇和三嫂还未过来，刚想让人过去看一下来了没有，就听见外面传来了白芊芊和周寻芳的说话声。 陆大石几人正指着桌面上的纸牌讨论，说得有模有样的。 等白芊芊和周寻芳过来后，陆杨便直接开始讲解这些纸牌的意思。 从尖开始，一直说到大王小王，不过由于朝代局限，陆杨并没有说大王小王，而是换了个说法，只说太阳和月亮。 “这儿呢，太阳最大，其次是月亮......” 因为纸牌有不同的玩法，纸牌最小的有时是三，有时是四，所以陆杨并没有指明哪个是最小的牌，只说教他们几个简单的玩法。 陆柏惊讶地抬头看向陆杨，“小弟，你咋还知道玩法呢？这不是你刚弄出来的？” 陆杨掀起眼皮看向陆柏，突然觉得自家大哥这脑袋好像也不差，也是，都是一家人，基因这东西也不是说变就变的。 被陆柏这么一说，陆松和陆榕几人也反应过来了。 “杨子啊，你这是弄的时候就想好怎么玩了？”陆大石诧异地看着陆杨，一脸不解。 陆杨脑子直接懵了一下，好在他反应快。 “爹啊，我当然是想好了才去弄这玩意啊，不然我为啥会想到这东西呢？” 陆大石豁然开朗，顿时了然。 怕几人又有什么疑问，陆杨连忙把其中一个玩法说了出来。 “我先说一个简单的玩法吧。” 他把桌面上的纸牌收了起来，把大小王放到一旁，边打乱边介绍。 “这叫抽乌龟，两张字数一样的可以把牌丢出来，之后开始顺序抽牌......最后谁手上剩牌，谁就输了。” 这玩法实在没什么难的，陆杨说完，随机抽出一张牌放到一边，然后发牌。 白芊芊坐在陆杨身旁，看着他利落地打乱牌，又快速地发四边牌，动作干脆流畅，带着一丝潇洒不羁，若不是还顾及身边有人，她怕是要忍不住窝进陆杨怀里，近距离看他是怎么玩的。 身旁视线太明显，陆杨发完牌，偏头看了一眼白芊芊，见她眼神迷离，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把手放下，借着桌子的遮掩，伸过去捏了一下白芊芊的手。 等白芊芊惊得身子一抖，他笑了笑，便开始看牌。 白芊芊看陆杨手发愣这事，还被当事人给发现了，着实是让她红了脸，好在这会大家都在关注着桌上的事，她低着头收拾了一下心绪，才抬头看向陆杨手里的牌。 即使她没玩过，但她也能看出陆杨手上的牌不好，只有一对牌，丢出去之后，还有十一张。 白芊芊心里一紧，忙抬头看向陆柏几人手上拿着的牌。 就这会功夫，三人手上的牌都比陆杨的少，第二多牌的是陆柏，手上有九张牌。 最少的则是陆榕，手上只有四张牌。 白芊芊看向陆杨手里的牌，不禁替他紧张了起来。 陆杨倒是淡定，反正只是教学，输赢也无所谓。 几人开始抽牌，陆杨抽左手边自家大哥的牌，一抽，刚好凑对。 他笑眯眯地看了眼陆柏，笑道：“大哥这牌真好。” 陆柏嘿嘿地笑着，看陆杨凑对丢牌就跟自己抽到了往外丢一样，眼睛都笑眯了。 陆榕一抽，刚好也是凑对，如此一来，他手上倒是只剩下了三张牌，一时间，大家的关注点都放到了陆榕身上。 陆松仔细看着陆榕，手指虚放在陆榕拿着的纸牌上面，观察着陆榕的神情变化。 然而陆榕的表情眼神都十分淡然，直直地与他对视，并没有透露出任何的心理变化。 陆杨一手拿牌，一手撑着下巴看他们对视。 两人那种对视感觉，就跟要上战场杀敌一样，一人进攻，一人防守，势均力敌。 陆大石在一旁看得有些急，见陆松还不抽牌，一巴掌拍到了陆松背上。 “老二你抽啊，你看老三作甚，他还能跟你说抽哪个牌不成？” 陆松被陆大石这一拍，整个人都有些懵了，闻言，只好随便抽了一个。 得，没凑成对。 他转头委屈地看了一眼陆大石，无声诉说着自己的不满。 可这会陆大石的注意力已经放到了陆柏身上，哪看得到他眼里的情绪。 眼看陆柏抽了一张，没丢牌，陆大石遗憾地一拍大腿，“哎呀”一声。 “老大你这手不行啊，老二牌这么多，你也没抽个配对的，一会让我来，我手好使！” 陆杨几人早就看出了陆大石的蠢蠢欲动。 刘晓不耐烦地拍了下他的手臂，“你看就看，老一惊一乍的干嘛呢。” 陆大石瞥了一眼身旁的刘晓，只好闭上了嘴。 陆杨被陆大石的话逗得哈哈大笑，随手从陆柏那抽了张牌。 得，又是刚好配对。 陆大石激动得双手一拍，刚想说什么，瞥了一眼刘晓，只好憋了回去。 赵梨花几人提着一颗心看着陆榕，陆榕手上的牌少，这配上一对，便少一张，而陆杨手上牌这么多，这一抽，有很大机会能凑上对。 但他们忘了，没配上的几率也很大。 陆榕手上光荣地添上了一张。 一旁的周寻芳看着，神情遗憾又激动地“哎”了声，可见看得有多入戏。 几轮下来，陆榕手上的牌来来去去了几回，可终究还是没能把牌丢完，反而是原来牌最多的陆杨，手上的牌越来越少，这眼看着就剩两张牌了，却是一直乐呵呵的陆柏给赢了。 这玩法属实是没什么好研究的，陆杨也就是玩了一次，便给几人介绍了另外的玩法。 第340章 整天想着玩作甚 从开始简单的玩法，到慢慢变难的跑得快，锄大地，陆柏几人真是心痒痒的。 眼看着陆杨还要继续往下说，陆大石清咳一声，说：“杨子啊，我看这么多玩法就够了，再多就玩不过来了。” 陆杨想想自己也说了好几种经典玩法了，够他们玩得了，见几人神情已经有些着急，陆杨笑道：“好，那你们想玩什么？” “锄大地，这个好！” 陆大石摸着胡子笑呵呵地表示要玩这个，陆杨看向陆柏他们，见他们没有意见，便说：“行，听爹的。” 刘晓几人在一旁看得也有些手痒，赵梨花几人不好说什么，但刘晓却是没有那么多顾忌。 她看着刚发完牌的陆杨，笑道：“杨子啊，你看这一副牌是不是少了些？” 闻言，白芊芊几人的视线纷纷转向陆杨。 陆杨看看刘晓，又看看自家媳妇，转头就跟在一旁看得正入神的莫永说：“莫叔，你让人再多弄几副过来吧，我到时候再给你们说另外的玩法，两副牌三副牌都能打的那种，多人玩的。” 刘晓几人一听，眼神直接看向莫永，虽然没说什么，但莫永也不好留在这里看了，连忙表示这就下去安排。 可惜后来，陆杨几人只打了两次，牌就被刘晓几人抢走了。 这会刘晓几人正在玩变，笑声不断地传到正坐在椅子上对对望的几人耳中。 陆大石坐在上位，时不时看向屏风那边，颇有些眼巴巴的感觉。 陆杨端着茶碗，好笑地看着陆大石，“爹别急，明日应该就来了。” 陆大石总共就玩了两局，才刚上手，牌就没了，心里有些难受。 陆柏几人还好，毕竟教学的时候，他们也摸了挺久的牌了，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至少也比陆大石要好受一些。 不过听见陆杨这话，几人倒是都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陆大石皱眉道：“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多弄一副，爹的心现在都飞出去了。” “......是我的错。”陆杨默默地端起茶碗喝茶。 陆松笑道：“爹，您还是把心收回来吧，别一会饭吃不下去了。” 陆大石点头，“只能这样了。” 一旁的陆榕突然出声道：“杨子，这东西能卖出去吗？” “能是能卖。”陆杨看向陆榕，“三哥，你打算卖这东西？” 陆榕点头，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屏风，说：“你看娘她们玩得多开心，我想，如果把玩法附上，应该有不少人会买。” “确实。”陆松也有自己的想法，“这玩意男女老少都能玩，我觉得会有很多人买。” 陆杨听着他们两人的话，放下茶碗，才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是你们别忘了，这东西也不难弄，就算能卖，那也只能卖一阵子，之后呢？” 陆杨的话让陆松和陆榕都沉默了。 陆杨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他们这是想赚快钱。 陆柏不怎么接触这些生意上的事，不过也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他看了看正在冥思苦想的陆松和陆榕两人，随后转头看向陆杨。 “杨子，我倒觉得我们可以趁着先售卖的风头，把我们的店铺做起来，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我们的店铺已经深入人心，若是百姓们想要过来买，应该会先选择我们的店铺吧？” 陆柏这话就跟先把招牌做起来一样，第一时间把知名度提升，到时候就算是有不少人跟风售卖，至少他们已经把纸牌售卖第一家店铺的招牌立起来了。 陆杨能明白，陆松和陆榕自然也能听明白。 只是，这想的是好，若是在现代，那自然是有用的，只是在这边，陆杨却是要打上一个问号。 在这里，吃永远要排在第一位，纸牌这东西虽然男女老少皆宜，但普通老百姓们肯定是不需要这些纸牌来消遣的，他们每天有忙不完的事，钱也要顾着买粮食填肚子，自然不会去浪费钱买这玩意。 何况，这东西也算不得好。 想了想，陆杨摇头道：“三哥，还是算了，我们自己玩就行了。” 接着，陆杨把其中害处说了出来。 陆榕一听，眉头皱起，“这事我倒是没想到，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陆柏几人也点头同意陆杨的决定，不再想这事。 陆杨看着，笑了笑。 “二哥，我这边还有个好玩的东西，叫冒险棋，晚点我回去给你们画下来，你们用竹子或者其他东西把它们弄出来，我再给你们把玩法也写出来，到时候留着咱们玩。” 陆柏几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陆大石看着陆杨，皱眉道：“杨子啊，你这是在家无事，琢磨了这么多东西出来呢？” 陆杨心思一动，干脆顺着陆大石的话点头。 “是啊爹，我无聊嘛。” 陆大石瞥了一眼笑声传来的方向，压低声音，说：“你这孩子，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好好给我生个孙子出来，整天想着玩作甚！？” “......” 陆杨装作没听到，低头端起茶碗慢慢地喝着，看也不看陆大石一眼。 陆大石一看，连忙起身走到陆杨身旁坐下，继续说：“你娘天天在我耳边唠叨啥时候抱孙子，你倒好，整天折腾这些东西去了。” 陆杨低着头，偷偷瞥向旁边的大哥。 企图陆柏能救他一命。 陆柏一看，起身默默地去到陆松身旁坐下，决不打扰陆大石说教。 陆大石瞥了一眼离开的陆柏，说得更欢了。 “你过些天就要入值了吧，现在还想着玩呢。” 听到这，陆杨抬头看向陆大石，叹道：“爹，我就是看着快要去上朝了，才想着好好过这几天，您就别说我了，再说，我明日就不过来了。” 他不过来，纸牌也休想过来。 陆大石一愣，猛地反应了过来。 “你这，你，你怎么能这样呢？”陆大石感慨道：“爹不过说了你几句，你就这样，可不能这样啊，明日记得过来，爹等你啊。” 第341章 应该说是宵夜 两人是吃了中食回来的，陆杨简单洗漱了下，便躺在躺椅上准备睡个觉。 白芊芊玩纸牌玩得精神十足，这会丝毫没有睡意。 正坐在一旁看着陆杨。 陆杨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笑道：“还想玩呢？” 白芊芊摇头，想着自己也无事可做，便起身把椅子搬到陆杨后面。 “夫君，你睡吧，我给你按按头。” 白芊芊经常给自家母亲按脖子和肩膀，力度把控得非常好。 陆杨原本就有睡意，这一按眉心太阳穴的，他舒服地直叹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若是按累了就停手，我估计一会就要睡着了。” 白芊芊仔细地按着，闻言，笑道：“好，我按一会就停下来。” “嗯。”陆杨拢了拢盖在身上的薄被子，说：“这几天你多跟娘她们聊聊，等我入值之后，你若是无聊，就过去找娘她们玩。” 白芊芊按着他的眉眼，浅浅地笑了笑，问陆杨。 “夫君这是替我想好了之后的日子？” 陆杨意识已经有些迷离，但总归还留着一丝清醒。 “我希望你能高兴，家里人少，娘她们又搬了出去，我怕你担心什么，不愿去找嫂嫂她们。” 白芊芊愣了愣，低头应了声好。 她也不是没有听过一些流传的后宅八卦，连她娘也说，嫁过去之后，要三从四德，伺候好婆婆，莫要让人抓住了错误。 她姐姐嫁出去之后，整日也要谨言慎行，看别人眼神做事，就连自己的想法和心里的情绪也要完全掩藏起来，不能让人发现。 不止是她姐，她还听过不少争风吃醋的事情。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担心过，但自从嫁过来之后，白芊芊就发现了，陆家好像跟别人家有些不一样。 陆家族人少。 族人少就意味着陆家的杂事少，没有那么多龌龊事。 特别是陆家人都非常和睦，兄弟几个友爱和谐，互帮互助，自然也说不上争夺家产，或者是明争暗斗的那些事发生。 还有就是，陆家现在还没有纳妾的先例。 她不知道是因为陆家刚起来，还没有人讨好送人过来，还是被他们给拒绝了，但至少这一点，就让白芊芊心里满足。 她低头看着陆杨，想着只要陆杨不纳妾，她就用心去待他，即使，陆杨待她一直如此。 白芊芊看着，见陆杨已经睡着，便起身去门外让桃香去库房把之前存下来的布匹拿过来。 桃香轻声询问：“小姐，是拿哪一匹？” “先拿青色那匹。” 桃香一听，忙下去安排。 时光如流水，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眨眼就过了。 白芊芊的衣服还未弄好，陆杨的假期就到了。 拖延症在陆杨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白芊芊已经让人下去安排好了一切，洗漱用的东西也拿过来了。 现在就是万事俱备，只欠陆杨了。 让桃香下去把早饭端过来，白芊芊看着外面的天色，连忙转身去喊陆杨。 “夫君，已经丑时三刻了，你再不起来，一会到那边要晚了。” 她拍着陆杨的背，想把趴在床上不愿起来的陆杨叫起来。 陆杨艰难地眯起右眼看了一下，房里烛火明亮，他连忙把眼睛闭上，叹道：“等等，让我再缓会，我起不来了。” 为什么要有上朝这事？ 为什么要起这么早？ 陆杨拉起被子直接蒙头，他太难了，一点儿也不想起来。 白芊芊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看着缩在被子里叫不起来的陆杨，想了想，她把被子扯下来一些，又用力地把陆杨翻了个身，打算给陆杨洗个脸。 陆杨被她这么一折腾，也渐渐清醒了。 他睁开眼睛，刚好看到白芊芊拿着棉巾就要给他擦脸。 他连忙起身，接过棉巾自己擦了起来。 等洗漱好，换好衣服，陆杨坐在饭桌前有气无力地吃着早饭。 不，应该说是宵夜。 他看向一旁看着他吃东西的白芊芊，说：“你快回去躺着吧，再睡会，我一会让莫叔送我过去。” 白芊芊摇头，“不急这么一会，等你出去了，我就回去睡会。” “好。”陆杨微微叹了口气，把手里的馒头塞进嘴里，又把那一碗粥喝完，起身便准备往外走。 “夫君，路上小心点。” 白芊芊起身提醒了一句。 陆杨点头，过去抱了抱白芊芊，便大步往外走。 莫永守在门外，一看陆杨出来，连忙跟上去。 “老爷，马车在外面等着了，现在有些晚了，一会估计要走快一些。” 陆杨知道这事都是自己赖床给赖的，闻言，点了点头。 “没事，一会让马夫走快点就行。” 休息了这么久，突然又要半夜起来，陆杨直接在马车上睡着了。 即使马车颠簸不已，他摇摇晃晃的就是没醒，头都不知道磕到了车厢几回。 莫永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连忙坐近一些，伸手扶住了自家老爷的肩膀，才不至于让陆杨的头两边摇晃。 马车将到大靖门前时，便停了下来。 陆杨被莫永叫醒，只觉得脖子僵硬酸痛得很。 想着还有些时间，陆杨连忙让莫永帮忙按一按脖子，缓解一下不适感。 莫永的手劲大，按得陆杨又爽又疼的。 知道周围安静，陆杨也没敢喊出声，憋着一口气让莫永按了一会，才下了车。 这条路陆杨也走得习惯了，就算休息了一个多月，他也能记住哪里有障碍，哪里没有。 跟莫永说了一声，让他回去跟夫人说句已到，别担心后，陆杨便大步往前走去。 月光淡淡，虽然不至于把远处的东西照清楚，但好歹也能看清周围的东西。 陆杨往前面看了一眼，乌漆嘛黑的，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再也没有了其他人的脚步声。 他连忙又加快了脚步，暗叹上朝第一天，可别迟到了才是。 好在迟到是没有迟到，就是午门前已经排好了队，前面已经在放行，陆杨连忙小跑着排到了后面。 前面那人估计是感觉到了一阵凉风，忙转头看过来，见有人之后，忙松了口气。 陆杨不好说话，忙笑笑表示歉意。 那人看了眼陆杨，点点头，便收回视线转过头去。 若是陆杨没认错，这人应该还去过他的婚宴。 至于姓甚名谁，一时间陆杨还真没想起来。 他跟随众人，来到了太和殿前等候。 第342章 你们四个倒是重情重义 不过一会，伴随着奏乐声，皇上来了。 陆杨行礼之后，全程低着头，直到听到马才英几人的名字，他才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 “启禀皇上，礼部员外郎余高汇，户部员外郎郭永常，翰林院检讨马才英正在外面等候，是否宣见？” 赵烨看了一眼从六品的方向，随后点头，“宣。” 于喜一听，连忙大声重复一遍。 “宣见！” 不过一会，马才英几人便匆匆来到了皇上面前行礼。 “臣礼部员外郎余高汇/户部员外郎郭永常/翰林院检讨马才英，参见皇上。” 赵烨笑道：“爱卿们起来吧。” 他看向底下三人，说：“朕已收到奏折，你们做得不错，百姓们能在灾后快速投入春耕之中，并将积雪消融后产生的不良影响降到最低，朕心甚悦！” 皇上高兴之后，自是会有赏赐，陆杨听着那些平常赏赐物品并没有多在意，他在意的是，这三人竟然升官了！ 陆杨瞥了一眼前面那三个正跪着谢恩的身影，暗叹自己果然是吃了新人的亏，好端端的官没升，倒是让皇上给弄到身边去了。 伴君如伴虎啊！ 想到一会还得去皇上那报告，陆杨头更低了。 正在这时，马才英三人竟然跟皇上提起了他的名字。 三人声音很齐，就跟商量好了一样。 “皇上，其实关于后续安排，都是陆修撰离开前吩咐过我们的，请皇上明察。” 赵烨看着三人，突然笑了起来。 “你们四个倒是重情重义。” 马才英三人一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陆杨怕是在皇上面前也提过他们三个。 三人正想着，赵烨突然叫陆杨。 “陆修撰今日可来了？” 陆杨一听，连忙出列，走到马才英身旁站好，“回皇上，臣来了。” 他倒是想不来...... 赵烨看着底下几人，对陆杨说：“陆爱卿刚刚可听见了？” 陆杨拱手，“回皇上，臣听见了。” 说着，陆杨看向马才英几人，“多谢马检讨，郭员外和余员外提及。” 不知是不是天色还带着一丝昏暗，让马才英糊了眼，他竟好像看到了陆杨眼里的羡慕。 他眨眨眼，还想再认真地看一看，就被皇上的话给惊到了。 “之前陆爱卿即将大婚，朕便给陆爱卿放了一个月的假，如今陆爱卿回来，朕打算让陆爱卿在朕身边入值，众位爱卿可有异议？” 皇上说的话，谁敢有异议？ 唯一有异议的那位，也不敢说话，只好低头跪下重重地感谢皇上的隆恩。 他就说之前为啥没有消息出来，今日一瞧，原来是等在这里呢...... 也是这么巧，刚好马才英几人回来了。 也不知道几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是怪他，这些天都窝在家里了，一点也没注意外面的事。 此事被皇上定了下来。 随着一声退朝，陆杨磨磨蹭蹭地在后面走着，打算还是先回一趟翰林院，等差不多了再过去皇上那边。 马才英几人正等着陆杨呢，见陆杨半天不挪位，还以为他咋了，连忙过去扯着他往外走。 队列才刚散开，周围都是人，几人说话都是压低了声音来说的。 马才英不解道：“陆修撰咋了，咋看你脸色好像有些不高兴呢？” 陆杨脸色一直很平静，闻言，他看向马才英，也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看出他不高兴的。 他摇头道：“没有啊，我挺高兴的。” 他顿了顿，又道：“尤其见到你们，我更高兴了，你们这是什么时候到的？” 余高汇一听，摸着胡子轻笑，“昨日酉初到的，本来还想去你那一趟的，见天色太晚，就罢了。” 陆杨点头，疑惑地看向三人，“你们回来，不用先去给皇上述职？” 郭永常在一旁说：“要的，我们来求见了，但于公公派人过来通知，让我们今早过来，说皇上有事，不便见我们。” 陆杨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皇上先前坐的位置，随后一手扣住马才英的胳膊，一手扣住余高汇的手臂就往前走。 郭永常一愣，立马快走几步追上去。 “陆修撰，可不兴区别对待的。” 陆杨正打算找个地方跟几人说说话，一听郭永常这话，愣了几秒之后，直接咧嘴笑了。 “郭员外这是吃味了？” 马才英和余高汇一听，立马转头诧异地看着郭永常。 “郭员外不是吧？来来来，这边让给你。”马才英忙扯开陆杨的手，让郭永常过来。 陆杨嘿嘿笑着，伸手就挽住了郭永常的手臂。 马才英一看，自觉地挽上了郭永常右边。 陆杨看着正奇怪地看着他们几人的官员们，对马才英几人说：“咱们这样，是不是有些难看？” 马才英一听，连忙看向周围，顿时便把手放开了。 陆杨笑了笑，也松开了手，变得正经起来。 “武昌那边还好吧？” 郭永常看了看周围，点头道：“还行，至少没有发生特大春汛和洪水，有些损失，但也比以前好，伤亡人数不多，但雪灾造成的伤亡人数，就......” 郭永常摇了摇头，没有再说。 陆杨明白，想了想，又说：“此次雪灾，导致春耕也延迟了，我想知道衙门那边关于棉种领取的情况。” “此次雪灾，多为饿死，冷死，我让人弄了件棉大衣在衙门旁边的台子上展示，还让人排队过去看，抽几人穿着说了自己的感觉，都说大衣暖和，都在赞这棉花。” “百姓们也是怕了，基本都去领了棉种，只是领的棉种不算多，比规定好的棉种数还要少一半左右。” 马才英比郭永常和余高汇更了解这事，毕竟他们分工不同。 说起棉种，马才英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周正卿，也就是周骏，拿着你的信过来找我，我看了，给他批了十亩的棉种。” 信是陆杨写的，他自然知道信里写的是什么，听到周正卿真去领了这么多棉种，陆杨也放下了心。 “正卿兄的兄长找到了吗？” 马才英摇头，“我们回来时还没有，不过我想，应该快了。” “嗯？什么意思？” 见陆杨不解，一旁的余高汇解释道：“我们回来时，途经驿站，听人说如今不少衙门已经把寻亲部做起来了，现在正计划着把想回家的难民送回原地。” 第343章 岁月静好 “此事可有人跟进？” 陆杨听着，突然问了一句。 “这，我们回来时，皇上派过去的陈巡抚也到了，所有事情我们都跟陈巡抚说过了，他应该会进行跟进。” 马才英回了一句，语气听着也不是很确定。 一旁的郭永常看着陆杨，想了想，说：“武昌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此次派过去的陈巡抚，皇上应该是慎重考虑过的。” “老郭说得对。” 余高汇低声说：“这陈巡抚刚过去，不管是为了安抚百姓们，坐稳自己的位置，还是想让皇上看重，不负皇上所托，他现在都应该把事情做好。” 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现在应该好好把事做好，以便得到皇上的赏识。 陆杨点头，他本就是随口问一句，毕竟若是真计划把外省的难民送回原地，行动起来可不算个小工程。 难保不会有人在这里面暗中动手脚，比如利用这些难民，运送货物这类的。 到时候人送是送回去了，有人从中还偷偷赚了一笔。 总归有人跟进比没人跟进好。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面走。 出了承天门，余高汇和郭永常便与陆杨和马才英分开了。 两人一人要去礼部报告，一人要去户部报告。 而陆杨和马才英顺路，都要回翰林院。 两人步伐缓慢地往翰林院的方向走。 马才英看看周围，又看向陆杨，感慨道：“外面不管怎么样，这里倒是没什么影响，若不是出去了一趟，我怕是都没有感觉到这里是这样的岁月静好。” 陆杨往旁边看了看，随后提醒了一句。 “才英兄慎言。” 说是这样说，陆杨心里是认同马才英这话的。 马才英笑了笑，若不是观察过了，他也不会这样说。 两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路，直到看到了翰林院的大门，陆杨才开口。 “才英兄，你觉得江修撰如何？” “江修撰？”马才英以前不太关注翰林院里的事，不过江之言这人，他倒是听不少人说起过。 只是，“陆修撰怎么突然问起江修撰了？” 马才英转头看向陆杨，满脸疑惑。 陆杨看着前面的翰林院大门，淡淡一笑。 “因为我觉得，江修撰一会估计会来找我说话。” “嗯？”马才英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 “他没考过吗？” 靖朝考满制是三年一考，九年三考，江之言今年二月参加第一场考核，陆杨这样说，难不成是第一次考满没过？ 陆杨摇头，他其实没有特意关注江之言。 但他在敬酒时，看到的江之言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江之言当时肯定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估计是碍于场合不对，才没有开口而已。 再加上他休息时，收到过江之言两次的拜帖，这次回翰林院，江之言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马才英有心想说什么，但两人这会已经踏上了翰林院大门的台阶，怕被人听到什么往外造谣，马才英没有指明谁，只是说：“那人好像跟大家处得挺来的。” “确实。” 陆杨看着前面不远处，正跟着好些人在庭院里讨论着什么的江之言，认同马才英的话。 马才英没想到这一说，就遇到了当事人，神情恍了一下，便与陆杨往前走去。 陆杨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回翰林院了，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这样被人遗忘了。 两人刚走过去，江之言等人便看过来，众人纷纷开始打招呼。 陆杨笑着应了几句，随后看向江之言，“江修撰，你们聊，我与马检讨就先进去了。” 马才英升了官，从检讨升为了编修，从七品升为正七品，不少人都在跟他贺喜。 陆杨倒是意外这个传播速度。 早朝上发生的事，刚退朝不久，翰林院这边就都知道了。 其他部门，估计也差不多。 陆杨一边想着，一边看向马才英。 马才英明白陆杨的眼神，笑呵呵地跟来贺喜的人打了声招呼要先离开后，便与陆杨一同往前面的屋子走去。 江之言笑了笑，转头看向两人的背影，说：“陆修撰，我们打算修史，你们要来吗？” 修史？ 陆杨和马才英对视一眼，同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江之言等人。 陆杨道：“你们打算一起编纂前朝史书？” 江之言点头，“我们有这个意思，陆修撰和马编修要加入吗？” 陆杨看向江之言身旁的五人，随后看向马才英。 “马编修是怎么想的？” 马才英心里倒是有些想法，但想想，他的能力还不到那个地步。 他微微摇了摇头，小声道：“陆修撰，他们主要就是问你，我就是顺带的，你若是答应，我与你一起，若是你不答应，我就算了。” 闻言，陆杨抬头看向江之言几人，笑了笑，说：“江修撰，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到时候可能没有那么多空闲来修史。” 明确拒绝之后，陆杨看着江之言几人的微妙神色，又说：“其实我很期待江修撰能把靖朝的史书也编纂出来。” 陆杨本就不是正宗本地人，让他来编纂前朝到靖朝史书，怕是要写几十年，大好青春都浪费在这里头了。 他就是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做不来这等高尚的事。 这等高雅之事，还是留给别人去弄吧，陆杨对自己的能力看得很透，他不适合这样的精细活。 江之言愣了下，他还以为陆杨这是不想与他们一起合作，估计还带着些嫌弃的意思在里头。 可现在看着陆杨一脸认真诚恳的样子，江之言倒是有些不确定了。 能编纂史书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陆杨看着江之言几人，笑道：“我在这祝大家能得偿所愿，心想事成。” 马才英也在一旁祝福几人能编纂史书成功。 江之言看着两人，沉默了一会，才笑了笑，说：“谢谢陆修撰和马编修的祝福，我们会的。” 江之言没有留陆杨和马才英，看着他们走进了屋子里，才转头看向他之前找来一起合作编纂史书的人。 有人问道：“陆修撰不来，我们接下来还要进行吗？” 编纂史书可不是说着玩的，难度之大，不是几年内就能完成的。 知道陆杨不来，有几人也犹豫了。 第344章 朕是不是太仁慈了点 江之言之前还以为会把陆杨拉过来一起编纂，毕竟这六元状元的名头，可不是假的。 若是陆杨过来，他们要弄，应该也会简单一些。 说实话，江之言是没想到陆杨会拒绝的，毕竟编纂史书这事，若是成了，那以后可是流芳千古的事。 而且他们这么多人，说不准不用几年就能完成，到时候，这可是能升官的事。 不过想到陆杨现在已经能在皇上身边入值，天天能见到皇上，升官机会比他们不知道要多多少。 想到这，江之言的心平静了下来。 他看向刚刚说话的那人，点头道：“我还是想弄，你们呢？” ...... 马才英透过窗户往外看了几眼，见江之言身边的人走了几个之后，忙看向正端起茶壶准备倒水的陆杨。 “走了三人，现在连他，还剩下三人了。” 陆杨抬头，看向就跟新闻直播一样报告外面情况的马才英，无奈道：“才英兄这是打算要加入还是怎么，怎地这般关注他们呢？” 两人说话声音不算大，又处在角落里，大清早的，屋里人并不多，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周围，不是在讨论，就是在看书写字。 陆杨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正打算翻开刚刚进屋时随手拿下的一本书来看，就发现马才英匆匆跑到了自己身边坐下，正状似淡定地端起茶杯倒水。 陆杨正疑惑地看着他，余光便看到有几个身影走了过来。 他抬头一看，突然就明白为什么马才英要这样子了。 江之言神情略显尴尬。 “陆修撰，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这是怎么了？” 陆杨看向他身旁站着的两人，眼神在三人之间的神情来回研究。 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三人之间可能有些没谈好。 江之言站在一旁没说话，其中一人倒是开口了。 “是这样的，我们还是打算邀陆修撰一起。” 江之言抿着嘴唇站在那里听着，脸上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难堪。 他觉得自己其实也并不差。 都是修撰，都是状元，为何陆杨与自己的命运就这般不一样呢？ 陆杨看着江之言，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 想了想，他看向刚刚开口那人，说：“我们出去说吧，这儿人多。” 江之言一听，心里不知怎地，微微松了口气。 陆杨看着，起身就往外面走。 马才英一看，放下茶杯连忙跟上去。 陆杨并没有走太远，稍微远离了些人群，便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看着江之言几人，说：“我并不是针对谁，而是真的不想，我觉得翰林院里人这么多，江修撰去找找，肯定很多人想一起来弄。” 陆杨顿了顿，又对江之言身旁的两人说：“江修撰能力不差，你们要相信他才是。” 江之言看了眼陆杨，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慢慢紧握起来。 就凭陆杨这句话，他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把这事办好了！ 另外两人沉默地互相看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陆杨看着，刚想走回去，便看到翰林院外面匆匆跑进来了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个子不高，身材瘦小，若不是那身衣服显眼，怕是进来都没人会注意。 陆杨看着，有些意识到什么，往前走了几步，还未问小太监过来是有什么事，便听到小太监气喘吁吁地喊道：“哪位是陆修撰？” 陆杨连忙开口，“我是。” 小太监趁机喘了口气，闻言，忙说：“皇上让陆修撰过去。” 陆杨一听，跟马才英告辞之后，便跟小太监往外面走。 出了翰林院，陆杨看着身旁的小太监，笑着问道：“公公这么着急跑过来，可是皇上生气了？” 小太监摇头，“于公公让我来的，我也不知。” 闻言，陆杨没有再问，脚步加快了些。 快到乾清宫时，陆杨放慢脚步，以便缓缓呼吸。 反正都这样了，也不差这么一会时间。 小太监脚短，为了跟上陆杨，都是一路跑着来的，这会正在呼呼地直喘气。 见陆杨放慢了速度，他感激地看了眼陆杨。 陆杨一边呼吸一边好笑地看着他。 好在到乾清宫门前时，两人也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 小太监进去通报，不过一会，便打开门口让陆杨一个人进去。 陆杨道了声谢，忙走进去。 赵烨正在批阅奏折，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 “臣翰林院修撰陆杨参见皇上。” 赵烨没抬头，“陆修撰可是来了。” 语气很平淡，没像生气。 陆杨宽了宽心，“回皇上，臣是怕打扰到皇上。” 陆杨顿了一下，接着说：“臣想问皇上，不知臣以后是入值便来这边，还是在翰林院那边待会，等巳初再过来？” 闻言，赵烨这才抬头看向陆杨。 “陆爱卿起来吧，以后就巳初过来。” 早知道他就说申初了...... 陆杨道谢后起身，自觉地站在旁边没说话。 赵烨看着陆杨一动不动的样子，好笑道：“听闻陆修撰性情好，待人温和，可朕却不知，陆修撰原来还是这般的严肃。” 这话说得...... 陆杨掀起眼皮偷偷瞥过去。 赵烨笑眯眯地看着他的小眼神，十分淡定。 “陆修撰可是对朕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虽说皇上语气亲切，但陆杨哪真敢把皇上当朋友对待。 他忙说：“臣既然在皇上身边做事，自然要严于律己，不能玩忽职守。” 赵烨笑了笑，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陆杨，没有说话，低头看起了奏折。 皇上不说话，陆杨自然也不能随便说话。 他实在无事可做，便低头数起了地面上的大方砖。 数来数去，他也只能数数周围的几块砖，再远些的，他也不可能抬头去数，只能憋憋屈屈地数了好几遍这几块大方砖。 这样的工作虽然清闲，但就是废腿。 陆杨倒是想念翰林院那边的工作了，虽然偶尔还要工作一下，但起码他能坐着。 这要是真站到下班，估计他明天就走不动路了。 陆杨正想着明日自己能不能起得来时，就听到皇上在喊自己。 “陆爱卿，朕有个问题想问你。” 陆杨忙拱手，“皇上请问。” 赵烨看着案上的奏折，神情冷了冷，等抬起头时，神情却又平静了下来。 陆杨低着头，没看到皇上的神情变化，只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他便愣住了。 “陆爱卿你说，朕是不是太仁慈了点？” 第345章 朕自然留他不住 这一刻，沉默它如雷贯耳。 陆杨从没有觉得回答一个问题这么难。 他若说是，明显不合皇上的心意，可他若说不是，任谁听了都不会开心。 皇上不开心，说不准他这颗脑袋都难保住。 在那么两秒钟里，陆杨的脑袋飞快运转，最后他决定实话实说。 “回皇上，臣认为刚柔并济，张弛有道，才是治国上乘之道。” 陆杨特意等了一会，见皇上没生气，也没说话，便硬着头皮继续把话说下去。 “过刚易折，过柔则靡，隋炀帝刚吗？刚的，前秦宣昭帝柔吗？柔的，但他们都不得善终。” “若说刚柔并济使用得最好的，那便是汉光武帝......” 陆杨说了一会，铺垫好后，这才回答皇上的问题。 “皇上仁慈并没有错，但过于仁慈，便会助长某些人的野心，臣不知皇上为何会如此发问，但臣觉得皇上并没有错，皇上仁爱百姓，仁爱万物，是百姓之幸，是我大靖朝之福。” 赵烨直直地看着陆杨，眼神沉沉，但暗处又藏着一道光，让他的眼神变得深邃难懂。 “陆爱卿是说，朕没有错，错的都是别人？” ......话是那个话，但就这样被皇上说了出来，陆杨的脸皮还是滚烫了一下。 但也只是那么一下而已。 他低头拱手道：“臣以上说的都是真话，请皇上明察。” 于喜站在皇上身旁不远处，闻言，抬眼看了一下陆杨，没想到陆修撰在皇上面前，竟然能如此淡定。 他不由自主地悄悄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却是发现皇上正在笑！ 于喜心里一惊，连忙垂下眼帘，不敢再看。 他此刻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这陆修撰，往后的仕途肯定低不了。 能在皇上面前拍马屁，被皇上识破之后还能逗皇上开心的，除非那人进了皇上的眼，于喜不做他想。 陆杨低着头，已经在想自己以后的苦日子了。 被皇上厌弃的臣子之落魄的一生。 好在他还有些钱，即使发配外地，他应该还能把这辈子躺过去。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还会不会穿。 他可不想再穿了，待会穿到远古，那可就爽歪歪了。 想着想着，陆杨又想到了白芊芊和家人身上。 皇上这么久还不吭声，看来他是完了。 也不知道家属能不能不跟着一起过去。 自古被贬的官员，流放地可不好，都是些苦寒偏远蛮荒之地，若是白芊芊跟他一起，不知要吃多少苦。 不过好在，他还有一位身居高职的岳父，左右运作一下，白芊芊应该不用跟他一起过去。 脑子转得快的人，就这么一会功夫，陆杨把自己的这一生都想好了。 甚至，他连自己以后的埋葬地都想了一下，最后决定多花些钱，让人给弄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庇佑一下子孙后代，还要弄个藏宝图，多藏些古董，到时候说不准他子孙还能靠着他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想着想着，陆杨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了一些，显然是想得十分美滋滋。 他的子孙后代有这么为他们着想的祖先，属实是他们的幸运。 赵烨看着在底下自己偷笑的陆杨，不解地转头看向于喜。 “陆修撰这是怎了？” 于喜闻言，忙抬头看去，就见陆杨的嘴角慢慢地越发上扬，他愣了愣，反应过来连忙道：“回皇上，陆修撰可能是在想开心的事情。” 开心的事情？ 赵烨转头看着陆杨，想了想，他开口说：“陆修撰这是在想什么事？这么高兴。” 陆杨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了一眼，与皇上对视上之后，回过神，忙低头道：“回皇上，臣，就是傻乐，啥也没想呢。” “是吗？”赵烨的语气有些拉长，显然是有些不相信。 但陆杨能说什么，说自己在想被流放的日子吗？ 他显然不能这样说。 他只能点头默认。 赵烨看了陆杨一会，随后笑道：“爱卿也不必一直低着头，随意一点就行，毕竟朕也不会吃人。” 这么一说，陆杨就精神了。 他抬起头直视前方，视线比之前一直低着头的好多了。 赵烨看着，笑了笑。 “爱卿之前说的，朕心里也能明白。” 陆杨转头看向皇上，知道皇上接下来可能要讲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的原因了。 果然，只见皇上把案上的其中一本奏折递给于喜，让于喜把奏折拿过去。 陆杨接过奏折，看了一眼皇上的神情，这才把奏折打开。 奏折里的文字不多，却字字句句地诉说着云南那边严峻的情况。 赵烨看着陆杨紧皱的眉头，平淡地说着关于云南那边的事情。 “自从父皇派兵收复云南，云南安稳了十几年，近些年又开始骚动起来，前阵子竟然闹出了民众伤亡官员的事情来，若说这里面没有段家人的参与，朕是不相信的。” 陆杨视线从手中的奏折上移开，放在了一脸冷静地发着怒火的元平帝身上。 据他了解，云南直到明朝才被彻底收服，此前一直在归顺和独立中反复横跳。 靖朝处于平行时空，现在走到了哪里，陆杨已经不知道了，但应该是还未到明朝那地步，至少他这些年也没吃过番茄这些东西。 现在看到云南起纷乱的奏折，陆杨有意外，但也不意外，靖朝在他这里，便是架空，即使发生了什么事，好像也不是很难理解。 想了想，陆杨问道：“皇上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赵烨冷笑了下，“段氏假意服从，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终于是忍不住露出马脚了，朕自然留他不住。” 第346章 这是觉得我回来早了 靖朝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也该是要清理一些腐肉了。 陆杨自是听出了皇上语气里的坚决，想来这打仗的事，也不至于让他一个文臣过去，想到这，陆杨便放心了。 关于云南，陆杨倒是有些话要说。 “皇上，若是灭掉段氏后，您接下来要怎么做？” 赵烨挺直了脊背，看着陆杨说：“陆爱卿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关于云南的治理，从古至今都是一个难题。 云南民风彪悍，部落众多，离得京城又远，加上特殊的环境和地理，不少人过去都难以适应，这些年来朝廷对于云南的把控力度一直不大。 此前云南一直是本地部落与朝廷派过去的官员共同治理，如今这些人翅膀硬了，倒是想撇弃他独自飞起来了。 赵烨轻轻敲了敲御案，细小的声音在这宫殿中无比响亮。 陆杨眼睛转了一下，这才回话。 “回皇上，臣认为云南那边之所以如此复杂，便是因为它所处的位置位于边境，那边的文教和商业对比其他地方是落后的。” “若是因地制宜，进行相应的文教改动，达到文教统一，让他们长期固化的想法发生改变，潜移默化下，达到教化的目的。” 赵烨点头，同时也产生疑惑。 “关于文教，此前父皇也不是没有进行过相应措施，可这么多年来，虽有效果，但如今看来，效果也不大。” “皇上说的对，只是，臣还有话没说完。” 陆杨道：“圣人有云，一齐人傅之，众楚人咻之，虽日挞而求其齐也......一薛居州，独如宋王何？” 赵烨若有所思，心里刚有了些想法，便听到陆杨说：“皇上，若是我把云南那边的一部分人分别移到其他地方，过个几年，您猜他们是被人改变了，还是改变了别人？” 一人之力，难敌众人之手，赵烨不假思索，便说：“那自然是人少者被多人者改变。” 陆杨点头，“云南是个好地方，易守难攻，移开一部分人之后，我们接下来便是屯兵，给予各种便利，让驻守云南的士兵们安心驻守云南，他们本就接受了多年的文教，对靖朝足够忠诚。” “文教不可少，从孩童抓起，让他们明白靖朝的历史，冲淡他们一直以来的部落自立想法，让他们不再排斥外人......” 赵烨没有打断陆杨，而是任由着他往下说。 陆杨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反正他是把自己想到的都说了。 从历史上来看，要想达到统一，便要在百姓思想上做到统一。 唯有如此，才能杜绝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赵烨沉默了很久，他看向于喜，道：“去把六部尚书叫过来。” “是。”于喜明白事情的重要性，连忙退下去安排。 陆杨站在那里，暗想一会估计是没自己的事了。 能提前下班，是所有打工人梦寐以求的事。 赵烨原本还有些心事重重，这会听完陆杨说的话后，心也放了些下来，神色缓和不少。 于喜回来得很快，让外边的太监去通知六部尚书过来之后，他便快速回到了皇上身边。 赵烨看着陆杨，笑道：“陆爱卿今日也辛苦了，快快下去喝口水吧，朕这边，明日再过来就行。” 陆杨一听，忙拱手道：“臣遵旨。” 他确实有些口渴了，说了这么久，嘴巴都说干了，好在皇上是个明白人，这就准许自己下班了。 真是个贤明的君主。 陆杨退下去，屁颠屁颠的就往外面走。 想到跟莫叔约好的时间是下午四点，陆杨只好回了翰林院等待。 翰林院。 马才英原本还在认真地看书，记录自己所感悟的东西，便听见身旁的椅子嘶拉一下被人拉开，他惊讶地抬头看去，便见陆杨已经坐了下来，正准备倒水。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正在大口喝水的陆杨，狐疑了一下。 “这才半个多时辰，你这就回来了？” 陆杨咽下嘴里的茶水，看着马才英似笑非笑，“才英兄这是觉得我回来早了？” 马才英看着陆杨，嘿嘿地笑了笑，视线往屋里转了一圈。 随后微微倾着身子，小声说：“为方兄啊，你看大家的眼神，估计不出一刻钟，便有流言传出，说你不得皇上喜欢了。” “是吗？”陆杨继续低头倒茶，他回来时，便遇到不少人，诧异的眼神也看了不少，马才英说的，他倒是心里有数。 不过传就传吧，反正他和皇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行。 见陆杨毫不在乎，马才英便知道事实应该不是大家想的那样。 他笑道：“为方兄如此淡定，想来应该是没什么事。” 闻言，陆杨抬头看向马才英，眉目染上了笑意。 “我倒不知出来得早些，还能得个皇上不喜的说法。” 若不是跟莫叔说好了过来接他的时间，陆杨这会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这样的话，是不是明天就传出他要被罢官的流言了？ 陆杨摸着茶杯，想着便觉得好笑。 马才英看着陆杨笑弯的眼睛，不解道：“为方兄在想什么？这么好笑？” 陆杨点头，瞥了眼正往这边走来的几个身影，说：“是有些好笑。” 收起心里的疑惑，马才英道：“你之前走了之后，还有不少人羡慕你，这会你回来这么早，也不知道那些人该怎么说你。” “说就说吧，左右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马才英还想说什么，突然就变了脸色。 他猛地转头看向离他们不远的几人。 这几人正在挑着架子上的书籍，看似认真，说的话却是在明嘲暗讽。 “你们说，若是妾室在男人身边待不久，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能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就是因为不爱，厌倦了呗。” “确实，世上女子这么多，男子的选择可就多了，妾室而已，也不是无人不可取代的存在。” “吴修撰说得对。” 几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显然是不怕被其他人听到。 陆杨看了一眼，见不是很熟之后，便拿出之前未看完的书，翻开看了起来。 马才英气得头上冒烟，刚想起身过去说两句，一旁响起了陆杨的声音，很是平淡。 “才英兄，说的是别人，不必生气。” 这些话又没有指名道姓，断没有自个往坑里坐的说法。 马才英被陆杨这么一说，也反应了过来，瞥了一眼几人，便低头忙自己的事。 陆杨从头到尾冷静，毕竟哪有竞争，哪便有这些明争暗斗的事，都是避免不了的，看开就好。 以前没看透的，现在陆杨倒是全都给看透了。 旁边几人见陆杨丝毫反应也没有，互相看了一眼之后，退了出去。 几人一走，马才英便说：“我去打听点事。” 马才英匆匆忙忙地起身走了。 陆杨转头看向马才英的身影，暗想别是去打听这几人的背后势力了吧？ 第347章 我背后有人 马才英回来得不算快。 陆杨慢悠悠地把书盖上，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刚想起身去换本书来看，马才英才咬着牙从外面回来。 “为方兄，你跟我出来一下。” 陆杨抬头看着马才英隐隐担忧的表情，垂眸拿起桌上的书，道：“好，我把书先放回去。” 马才英点头，等陆杨把书放回架子上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了。 陆杨看着，微微皱起眉头，抬步缓缓跟上。 两人来到了凉亭里，周围有人，但离得远，说小声点，也不至于听得到。 陆杨坐下，见马才英眉头紧皱，问：“才英兄这是怎了，怎么出去一趟，愁眉苦脸地回来了？” 马才英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看着陆杨欲言又止。 陆杨看着，眼神慢慢沉了下来。 “才英兄直接说吧，到底是什么坏事这么难开口，让我听听。” 马才英叹道：“我刚刚去找翰林院里几个长目飞耳的人打听了下，那几人带头的人便是吴修撰。” “吴修撰背后的家族吴氏，关系绕来绕去，能跟吏部陶尚书扯上些关系，听说吴修撰下次考满后，将会进入吏部。” “三年后的事，怎能如此断定？”陆杨疑惑地问了一句。 马才英看了眼周围，声音更小了些。 “吴修撰的表妹前阵子给吏部陈郎中生了个大胖儿子，陈郎中妾室虽多，但活下来的儿子少，只有一个，所以这人生了儿子，正得宠呢。” “而这陈郎中啊，有个嫡女嫁给了吏部右侍郎的儿子。” “吏部右侍郎是个善钻营的，大儿子娶的，便是陶尚书的女儿，说是三年后，其实也并不见得。” 这关系确实是挺绕的，但也让陆杨明白了一件事。 京城官员这姻亲线，织来织去的，已经成了一张大网。 这妻妾多，生的孩子也多，这嫡子嫡女，庶子庶女的一成亲，背后得到的全都是人脉。 只是，陆杨不解，“他往后既然已经定下，仕途肯定不差，为什么要在屋里阴阳怪气地说那番话？” 马才英脸色一沉，“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你挡他的路了。” “我挡他的路？”陆杨一脸惊奇，“我走什么路挡到他了？” “在皇上身边入值的路。”马才英沉声回道。 陆杨笑了，“这路就算我不走，轮得到他？” “轮是轮得到的，他这个月底，便升任侍讲。” 闻言，陆杨笑了笑，“他若是真厉害，怎么样都会轮到他的，我可没挡他的路。” 马才英点头，“话是这么说，就是怕他脑子糊涂，胡乱咬人。” “这事，才英兄倒是不用担心。” 陆杨起身，拍了拍衣摆，看着跟着起身的马才英，笑道：“他背后有人，我背后也有人啊。” 马才英愣了愣，“这吏部，可是六部之首......” 陆杨摆摆手，说：“才英兄怕不是忘了，我每天要去见的，可是谁。” 马才英顿时一惊，瞳孔都放大了几分。 “你，你是说......” 陆杨嘴角含笑，道：“才英兄，我们回去吧，这日光太大，有些刺眼了。” 马才英还有些晃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直到跟着陆杨走了几步路后，他才惊觉。 “哎，为方兄，这。”马才英看了看周围，连忙闭嘴，等凑过去才小声地把话补齐，“皇上怎么就成你背后的人了？” 陆杨脚步还是那般悠闲，他伸手抚了下旁边伸出来的青竹叶子，悠悠道：“现在不是，以后我努力努力，说不准就是了呢？” 马才英猛然停下脚步，有些被陆杨的话给惊到了。 陆杨往前走了几步，见马才英没跟上来，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才英兄走啊。”他笑了笑，“我说笑呢，你可别往心里去。” 马才英看着陆杨，见他表情跟以往无异，一时间也没分清他刚刚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想想，如果陆杨一直能天天见到皇上，以后的事，可都说不准呢。 想到这，马才英连忙跟上去，也不再担心这事。 乾清宫。 六部尚书一前一后地进了宫殿。 赵烨面色平静地看着几人，“几位爱卿起来吧，今日让你们过来，便是想跟你们说说关于云南的事。” 奏折是直接传到皇上手上的，陶文德几人并不知情。 闻言，陶文德看向皇上，眉心隆起两道沟壑。 “皇上，可是云南那边又出了什么乱子？” 白临几人一听，也抬头看向皇上。 赵烨点头，语气淡漠。 “云南段氏又开始冒头，此事都是以前沉积下来的事，这次，朕容忍不下他们了。” 闻言，兵部尚书萧承安上前一步，拱手道：“段氏势力在云南扎根已久，早已盘根错节，若是要全部解决，怕是有些困难。” 赵烨点头，“朕自是知道困难，没有困难，朕也就不需要找你们了。” 明明赵烨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却是让六部尚书纷纷变了脸色。 “皇上息怒。” 赵烨看着下面跪在地上的几人，淡然道：“起来吧，跪着做什么，朕找你们来，就是要解决问题的，不是来让你们喊皇上息怒的。” 陶文德几人起身都没有说话。 赵烨看着，有些不满意。 “云南地势特殊，山峦叠嶂，毒虫毒蛇众多，前朝也有栽在这上面的，你们说说，此事可有解决之法？” 云南是个难啃的硬骨头，闻言，几人一时间也没有想出个好办法来。 现在是五月初，那边正是闷热之时，毒虫毒蛇遍地，此时进攻，不是个好时机。 想到这，白临拱手道：“皇上，此事不应急在当下，如今云南那边正是闷热之时，士兵们去了，肯定会难受，不如先把兵集合起来操练，等时机成熟，再南下攻打。” “白尚书说得对。” 兵部尚书萧承安上前一步，站在白临身旁，道：“皇上，云南那边冬日并不像京城这般冷，现在先进行操练，等到时作战，对士兵们也好。” 靖朝算起来，也有好些年没有发生过大战了，士兵们操练不勤，若是战前不操练，到时候即使过去了，估计也是白去送一条命而已。 赵烨听着两人的话，微微点头。 “两位爱卿说的是。” 第348章 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算 一旁的陶文德看着皇上的脸色，沉思片刻，说：“皇上，臣认为，既然云南那边地形复杂，何不派熟知云南地势情况的将士领兵过去攻打呢？这样一来，行军打仗也能方便些。” 萧承安一听，偏头看了一眼陶文德，眼里有着思量。 熟知云南的将军可不多，靖朝也就出了那么两位，其中一位，还有要务在身，若是要去，那是不可能的。 而另一位......萧承安又看了眼陶文德。 “陶爱卿说得是。”赵烨夸了一句，又看着底下几人没说话。 皇上这态度，明显就是还有不满意的地方。 萧承安看了看另外几人，严声道：“皇上，臣认为云南可派两名将军前去，兵分两路，两边夹击，出其不备。” “嗯。”赵烨眼里沉思着，话不多，却是把几人的话都听了进去。 不过一会，赵烨看着几人下了命令。 “兵部听令，命三十万大军即日开始操练，七月出发云南！” 萧承安忙拱手，“臣遵旨！” “工部户部听令，军器粮草备好，不要出错！” 工部尚书薛涛，户部尚书周开诚忙上前一步：“臣遵旨！” ...... 翰林院好啊，清闲事少。 陆杨与马才英到伙房那边吃了饭，便在屋里打起了瞌睡。 马才英看看正光明正大地靠在椅背上，仰头闭眼沉睡的陆杨，又看看旁边正在说话，或者正在看书的官员们，心里是佩服陆杨的。 这也能睡着，还能睡得这么理所当然，他在这里这么多年，也就只见过陆杨一人如此而已。 陆杨都不用睁眼，便知道马才英在看自己，他无奈地开口。 “才英兄，你老看我，我虽然不是很介意，但你这样看下去，我怕你会怀疑自己。” 马才英一惊，“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陆杨微微掀开眼皮看了一眼，笑道：“这就睡了。” 陆杨没再开口，不一会，他的身体完全放松了下来，呼吸也变得有节奏。 他真的睡着了。 马才英愣愣地看着，他觉得陆杨说得对，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了。 这入睡得也太快了。 着实令他羡慕。 马才英其实也有些困，但让他这样坐着仰头睡，或者是趴着睡，他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这众目睽睽之下，怎好闭眼入睡？ 他看了看陆杨，只好拿起笔开始看书记录，这样才不至于让自己睡着。 春夏申正散值，陆杨这一睡，直接睡到了申初，也就是下午三点。 再过半个时辰，就能下班了。 陆杨端起茶壶倒水，喝了两口茶水清醒了下，又掏出手帕，用清水打湿，稍稍擦了下脸。 他往周围一看，马才英并不在这里，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坐了这么久，陆杨起身打算出去走走。 没想到这刚走出大门，却是迎面对上了朱子玉和许兴迎。 三人同为新科进士，分别是一二三名，在这翰林院中，竟然很少碰上面，这也是一种特别的缘分了。 陆杨看着两人，拱手与两人打招呼。 朱子玉笑道：“陆修撰这是要去哪里？” “出去有些事。”陆杨笑呵呵地应了一句。 说来也怪，好像他从武昌回来之后，与翰林院里的众人，好像隔着一层薄薄的膜。 可能也是他有些太招摇了。 刚入翰林院不久，便得了差事，而且还把差事弄得不错。 因此还得到了皇上的赏识。 这般仕途路，也是没谁了。 陆杨看得明白，也从来不勉强自己，处得来就来，处不来就算。 朱子玉与许兴迎走得近，在陆杨看来，何尝不是一种投靠。 三人没有说太多，都是点到为止。 与朱子玉和许兴迎分开之后，陆杨去庭院那边走了一圈，觉得差不多了，才回了屋子。 马才英一看到他，忙招手让他过去。 陆杨走过去，不解道：“怎么了？” 马才英笑道：“刚刚高庶常过来找你，没见你，便走了。” “走了？”陆杨皱了皱眉头，“他没留下什么话？” 他与高敬平也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高敬平之前被临时分配到了下面的县衙进行观政，现在过来找他，估计也是那边的事忙完了。 马才英摇头，“他没留话，我看他风尘仆仆的，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 “他之前去了下面的县衙，今天估计才回来。”陆杨应了一句，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马才英点头，也开始收拾东西。 散值的时间一到，陆杨便和马才英往外面走。 陆杨打算一会去一趟高敬平那，看看高敬平是不是有什么事找他。 与马才英在大靖门前告别后，陆杨找到自家马车，让马夫往高家的方向走。 莫永一听，把陆杨扶上马车后，忙说：“老爷，我出门时，夫人便让人去准备晚食了。” 闻言，陆杨点了点头，权衡片刻，说：“没事，先绕去高家，我待一会就走了。” 路线也算不得绕，左右多花两刻钟的时间而已，耽误不了什么事。 想是这样想，陆杨却是开口让马夫比平常再稍微快一些。 马车颠簸，一般为了舒适度，都不会赶太快。 这会陆杨开口说要稍微快一些，马车也比平时要颠簸一些。 不过马车虽摇晃，陆杨的坐姿却是没受什么影响。 不久，马车在高家门前停了下来。 陆杨下车，让莫永先去敲门，问问高敬平回来没有。 莫永点头，不过一会，便转身走了回来。 “老爷，高老爷回来了。” 陆杨看着前面已经打开的大门，应了一声，便连忙走过去。 高敬平收到仆人的通知，早已等在了厅里。 一看陆杨，他忙让陆杨坐下。 两人并排坐在一边，婢女端着茶碗过来放下，又退了下去。 陆杨端起茶碗，看着高敬平还未刮去的胡茬，道：“才英兄说你去找我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高敬平也是刚回来不久，一身的疲惫还未来得及洗去。 闻言，他叹了口气，说：“我在衙门那边就这么累，可见你在武昌那边到底有多累。” 陆杨一愣，看着高敬平，好一会才开口。 “承泽兄，你去找我，就是想跟我说这么一句话？” 第349章 他让我明白，我不用羡慕他 “是也不是。”高敬平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你也知道我去了大兴县县衙观政，在那待了差不多一个月，我发现那的情况有些复杂。” “复杂？”陆杨顿了顿，心里有了猜想，“施展不开吗？” 大兴县署在安定门南向，设在京城内，属于附郭县，在这做知县，虽然比外面的官要高一级，但屁股下的位置却是很尴尬。 陆杨低头喝茶，脑海里想的，却是清朝时期流行的一句话。 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省城。 尤其是附郭京城的，可见前生罪恶是有多大，今生才到京城来做知县。 高敬平叹了口气，“我在那学了这么久，倒是学会了怎么讨好人，在京城里做知县，谁都惹不起。” 看起来一个非常普通的下人，都有可能是哪个大官或者王府里的下人，随便一个百姓，都有可能是哪个大官的亲戚朋友。 县衙每天处理什么呢，就处理那些鸡毛蒜皮去了。 谁家吵架，要去劝一劝，谁家不见了东西，要去帮忙找回来。 即使是有案件发生，也是两边都不敢得罪。 他看着都替知县觉得难。 “你是不知道，那冯知县比我爹年龄还小，两鬓银发却比我爹的还要多，若是我在那再待阵子，我估计我要睡不着了。” 高敬平不说，陆杨从他那双黑眼圈就能看出一些东西。 恐怕高敬平不是要睡不着，而是已经睡不着了。 放下茶碗，陆杨敛去眼里的情绪，漫不经心地跟高敬平说：“承泽兄，你要明白京城就是这样，到处都是王亲国戚，世家子弟，就连仆人也能沾着主人家的身份吃香的喝辣的。” “不止是靖朝，哪个朝代不是这样？你睡不着是因为什么，良心不安？还是看不过去？” 高敬平沉默，看着陆杨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杨抬眼看着，淡淡地笑了下。 “承泽兄，你以为皇上不知道这些事吗？那皇上为什么不动，你有没有想过。” 高敬平当然有想过，他怎么就没有想过呢？ 他语气微沉，“皇上不动，是因为他们背后牵扯到的东西太多，可若是这样放任下去，总有一天是要爆发的。” 陆杨道：“那就爆发吧。” “什么！？”高敬平直接惊得站起来，看着陆杨完全想不明白陆杨为什么要这样说。 陆杨顶着高敬平惊诧的眼神看过去，“我说，那就让他们爆发。” “为什么？”高敬平眉头紧皱，“那受苦的，可是普通百姓们。” 陆杨缓缓起身，很冷静地看着高敬平。 “承泽兄，你要解决问题，就只能让这些矛盾爆发，你以为皇上没看出来吗？皇上其实比谁都明白。” “但要动这些人，就得找到动他们的理由。”陆杨顿了顿，神情变得让人琢磨不透。 “那些人，百姓们避让都来不及，怎么会去主动招惹他们，能在京城生活的百姓，他们已经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方式，并没有你想得这么脆弱。” “京城就像一个牢笼，里面纵然猛兽再多，但有兽王在，他们就不敢放肆，可如果放了出去，那才叫苦。” “能成为世家，成为王亲国戚，显露出来的，都是想让别人看到的，别人看不到的，才是他们真正想做的，但因为你看不到，所以你不知道。” “不知道的事，你怎么去抓别人的把柄？” 陆杨轻声道：“你看靖朝这么多年，京城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高敬平跌坐在椅子上，心里震撼不已。 “我，是我想得浅薄了。” 陆杨坐了下来，端起茶碗喝了两口，等高敬平缓和了些，才说：“承泽兄，你我现在操心不了那么多，能力范围内，该做的要做好。” “不该做的，想清楚，若是你还要做，那就要想好做了之后会得到什么结果。” 高敬平深呼吸，端起茶碗一口气把茶水喝完，他重重地放下茶碗，郑重道：“我明白了，为方兄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时间不早了。 陆杨拍了拍高敬平的手臂，起身准备回去。 “承泽兄，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听听就行，别放心上。” “为什么不放心上？” 高敬平抬头看向陆杨，脸上全是疑惑。 “这有什么好放心上的？”陆杨比他还疑惑，“承泽兄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就行，我这些话，听听就好。” 高敬平一听，呵呵地笑了起来。 “听你的，我肯定不放心上。”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陆杨制止了高敬平送客的打算，让他今晚好好歇息，别老想东想西的。 高敬平看着陆杨离去的背影，直到脚步声消失，他才放声笑了起来。 刘氏在厅堂外站了会，直到笑声消失，才抬步进去。 “夫君，怎么不留陆修撰在家吃饭呢？” 高敬平收拾好情绪，起身过去拥着刘氏往外走。 “为方兄有人在等着他回家呢。”高敬平笑笑，“可是等久了？” 刘氏摇头，见高敬平神情没有不对劲，思考片刻，道：“夫君为何失笑？” 高敬平也没有觉得意外，他轻轻捏了捏刘氏的肩膀，看着前面，眼神有些幽深。 “我笑为方兄洒脱，看着什么事都没放心上，整日散漫，实际上正是因为什么事都看明白了，所以才不会把事放在心上。” 刘氏愣了下，用了些时间才把这几句话理清。 “夫君羡慕吗？” 高敬平点头，“羡慕，但他让我明白，我不用羡慕他。” 刘氏轻轻地笑了起来，“夫君很好，陆修撰也好。” ...... 马车在陆家大门停下。 因为回来得晚了些，陆杨下车后，大步往里走。 白芊芊把刚绣好的衣服递给桃香，抬头看着外面的天色，问道：“老爷还没回来吗？” 桃香摇头，“没呢，梨香去前面看着了。” “那就好。”白芊芊起身，走到房门那往远处看，却是看到了梨香匆匆往里走的身影。 她愣了愣，连忙吩咐桃香下去让人摆桌。 桃香把针线和衣服收好，连忙下去安排。 第350章 臣这就坐下 梨香走到白芊芊面前，兴奋地说着看到的事。 “小姐，姑爷回来了，正往这里走呢。” “好，好，你去让伙房那边把饭后的冰镇酸梅汤准备好，一会看好时辰送过来。” “是。” 梨香忙下去安排。 陆杨看着正站在门前笑眼盈盈的白芊芊，心里一暖，忙走过去。 解释回来晚的原因。 “我临时去了一趟承泽兄那，回来晚了，饿了没？” “没呢，夫君才是饿了吧？” 陆杨边走进房门，边说：“还好，我在承泽兄那喝了些茶水。” 白芊芊抿唇笑笑，跟着陆杨走进去。 见陆杨正准备脱衣服，她关上门，连忙开口。 “夫君，我来帮你。” 陆杨点头，任由着白芊芊帮自己脱去外衣。 天色燥热，就这么一会功夫，陆杨背上都冒了汗。 换套衣服身上也能清爽些。 在家陆杨不拘束，直接换了套短衫，怎么舒服怎么来。 等擦了脸，洗了手，饭菜也上来了。 陆杨走过去坐下，看着桌上的饭菜，咧嘴一笑，“都是我喜欢吃的。” “夫君喜欢就好。” 白芊芊拿起筷子给陆杨夹了一筷子凉菜，里面还有些肉丝。 “天热，我让伙房那边准备了些凉菜，夫君今天辛苦了，多吃点。” 陆杨也给白芊芊夹了一筷子凉菜，“来，你也多吃点。” “好。”白芊芊笑了笑，低头开始吃饭。 晚饭过后，陆杨瘫在躺椅上不愿动弹。 白芊芊走过去坐在旁边，笑道：“一会还有酸梅汤，冰过的，夫君喝了也舒服些。” 桃香一听，识趣地去催酸梅汤了。 陆杨摇了摇手上拿着的蒲扇，看着白芊芊，逗她：“夫人让人准备的，我一定要多喝几杯。” “夫君肚子还喝得下这么多？” 白芊芊惊讶地看着他的肚子。 桌上一共三道菜，两道凉菜，一道热菜，都被陆杨给吃完了。 白芊芊实在是惊奇，伸手摸了摸陆杨的肚子，一边摸一边奇怪。 “夫君吃了这么多，为什么肚子没鼓起来，没吃饱吗？” 陆杨一把抓住她的手，无奈道：“你再大力点，我就要跑外面吐去了。” 白芊芊一听，不好意思地把手收回来。 “夫君一会还是别喝那么多了，不然得难受了。” 陆杨笑了起来，“逗你呢，喝一些还是没问题的。” 见白芊芊额间的头发已经湿透，他拍拍身边的位置，让白芊芊把椅子搬上来一些。 白芊芊愣了下，照做了。 面上掠过凉风，扇子挥动的声音呼呼作响。 白芊芊看着拼命摇扇子的陆杨，心里又觉好笑，又是感动。 她伸手抓住陆杨的手，眉目浅笑。 “夫君，我来。” 陆杨看了眼她的眼睛，想了想，便松开了手。 “你给自己扇吧，我一会就去洗洗身上的汗，用不着扇了。” 白芊芊没听，刚摇了几下扇子，酸梅汤便来了。 陆杨坐起身，一口气喝完酸梅汤，身体从内到外地感觉到凉快。 放下碗，陆杨又躺了回去。 白芊芊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喝着，见陆杨这么高兴，她迟疑了下，说：“夫君，我明日想回白府看看娘。” 陆杨一愣，忙坐起身，“是不是岳母出什么事了？” 白芊芊摇头，“娘没事，我就是想回家看看。” 闻言，陆杨笑了笑：“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你想回就回，无需经过我同意，只不过回去时，让我知道就行，省得我担心。” “好。” 白芊芊端着碗，喝一口看一眼陆杨，心里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地问自己，怎么就这么幸运遇到了这样的人。 陆杨用扇子敲了敲她的头，疑惑道：“这么奇怪地看着我作甚？” 白芊芊眨了眨眼睛，“看夫君好看。” 闻言，陆杨摇了摇扇子，叹道：“果然，夫人只是喜欢我这副皮囊。” 白芊芊一愣，突然就有些哭笑不得。 “夫君，我可没说这些话。” 陆杨看着，突然伸手摸了摸白芊芊的头，“你这脑袋都在想些什么？” “啊？”白芊芊懵了。 “没什么，就是让你别瞎想而已，有什么就问，不要自己在那想来想去的。” 说着，陆杨伸了个懒腰，拍拍白芊芊的手臂，懒洋洋地说：“喝完了没，喝完了歇息会去洗漱吧。” 白芊芊脸色一红，低头道好。 翌日，白府。 婢女匆匆走进后院，来到白夫人的房间。 “老夫人，芊芊小姐回来了。” 白夫人听着婢女的话，惊得连忙起身往外走。 待看到白芊芊时，白夫人脸色都变了。 她忙走过去上下打量着白芊芊的脸。 脸色红润，眼睛明亮有神，看着丝毫没有伤心的情绪。 白夫人放下了心，不解道：“芊芊啊，今日怎么回来了？” 两人往后院走去。 白芊芊哪能不明白自家娘亲的眼神呢。 她走过去扶着白夫人的手，笑道：“娘别担心，我问过夫君的，夫君让我以后想回就回，跟他说一声就行。” 白夫人一惊，“杨子这样说，你可别这样做。” “娘，怎么了？”白芊芊被白夫人的反应吓到了。 白夫人往后看了眼，让跟着的婢女都离开后，才道：“杨子敬你，说是这样说，你可不能照做。” 白芊芊抿唇，看着白夫人摇头，“夫君说的是真的，并不是只是敬我而已。” 若真是因为她这个身份，陆杨才这样跟她说，那她肯定会发觉的。 可是，她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 白夫人看着白芊芊，自家女儿自个清楚，白夫人叹道：“若是这样，那娘以后就不用担心你了。” “娘不用担心我，我在那边挺好的。” 为了让白夫人放心，白芊芊开始说起了自己在陆家的事。 “家里现在只有我和夫君，婆母待我也好，昨日我还与婆母、嫂嫂她们几个一起打牌呢，玩得可开心了。” “打牌？这是什么？”听着这些话，白夫人心里虽然高兴，但也有些地方没听懂。 白芊芊有些得意，“是夫君弄出来的，因为这个，我与婆母、嫂嫂们的关系越来越好了，聊的东西也多了。” 看着白芊芊神采飞扬的，白夫人欣慰地笑了起来。 “如此，娘就放心了。” 想着之前一直放在心头的事，白夫人轻咳一声，小声地问白芊芊。 “最近还好吧？” 白芊芊一愣，神情都开始慌乱起来。 “好啊，挺好的。” 白夫人顿时明白，更放心了。 “你回来得正好，刚好你哥在外面弄了些燕窝，你拿回去吃，补补身子。” ...... 乾清宫。 陆杨直愣愣地看着地面，也是没想明白，怎么一天过去，自己的待遇就这么好了呢。 他坐在椅子上，看看正在批阅奏折的皇上，又看看一旁站着的于喜。 不知为何，他有些坐不住。 想了想，他还是站了起来。 赵烨余光一晃，抬头看去，发现陆杨站了起来。 “陆爱卿这是怎了？怎么不坐？” 陆杨忙拱手，“回皇上，臣坐得心里不安。” “不安？”赵烨放下笔，“让你坐就坐，不坐你要站一天？” 呔！ “臣这就坐下。”陆杨连忙坐了下来。 第351章 我以前吧，就爱看书 昨日还让他早点下去歇息，今日就让他上一天班，人可真是善变。 陆杨瞥了眼又开始批阅奏折的皇上，一直挺直着脊背，跟站着也差不多累，想着要坐一天，陆杨身子立马垮了下来。 算了，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如坐得舒服点。 赵烨掀起眼皮看了眼瘫坐在椅子上的陆杨，又低头看了看面前的奏折，不知为何，赵烨心里产生了一丝怀疑。 皇上让坐的，陆杨可就不慌了。 就是干坐着有些无聊。 不过也算好的，起码还能坐着，也不知道明日还有没有这个待遇，要是有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带本书过来看。 “咳！” 上方突然传来一道咳嗽声，陆杨偏头看去，发现皇上正在看着自己。 他愣愣地看着，想了想，提醒皇上。 “天热干燥，皇上咽喉难受的话，可以多喝些凉茶，菊花茶就不错，臣在家就喝这个。” 赵烨听着，把笔放了下来，看向一旁的于喜，“菊花茶？” 于喜一看，连忙说：“回皇上，刚好前阵子徽州知府送过来一批金丝皇菊，奴婢下去给您泡上？” 金丝皇菊？ 陆杨眼睛动了动。 都是菊花茶，皇上喝的就是不一样。 他喝的都是野菊花茶，皇上喝的，名字一听，两者就是云泥之别。 陆杨看了一眼于喜，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蹭上一杯。 赵烨微微颔首，“去泡上吧。” 说着，他看向陆杨，“给陆爱卿也泡壶上来。” “是。”于喜连忙下去安排。 意外从天而降，陆杨乐呵呵地起身拱手道谢，“多谢皇上赏赐。” 赵烨摆手，让陆杨坐下，举手投足间，透着一抹要商量事情的神态。 陆杨一看这架势，就知道皇上要说事了。 果然，就在陆杨屁股落座的下一秒，赵烨开口了。 “朕已让三十万大军进行操练，到时由吴将军和陈将军带兵两路夹击，爱卿可有什么建议？” 建议？ 这种大型战役，他就是个门外汉，经验还不如一个小兵，让他说建议，那就跟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一样。 不过皇上问话，他也不能直接来一句不知道，否则他以后可就废了。 陆杨脑子在快速运转着。 赵烨看着低头沉思不语的陆杨，也没催促，拿过奏折翻看起来。 不过一会，于喜带着两名太监从外面走进来。 陆杨旁边添了个小型茶几，上面放着一壶金丝皇菊，他倒是自在，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菊花茶，一边呷茶，一边想事情。 赵烨看他一眼，见他姿势放松，神情呆愣，显然是还在想事情。 他也不着急，端起茶碗喝了两口，又开始批阅奏折。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一声茶碗磕碰桌面的声音传来，赵烨才抬头看了一眼。 “爱卿可是想好了？” “回皇上，臣想好了。” 陆杨起身，拱手道：“臣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战场上的建议，臣是给不出来了，但是武器上的建议，臣还是能说两句的。” “武器？”赵烨愣了下，随后激动了起来，“爱卿快说，你可有什么建议？” 陆杨先前已经想好要说的话，这会开口就十分流利。 “皇上，臣要说的，便是火器。” 赵烨点头，示意陆杨接着往下说。 “臣翻阅前朝书籍，倒是看到了不少可以借鉴的东西，比如北宋时期使用的霹雳炮、震天雷，南宋时的管状火器，火枪和突火枪等。” “若是我们在这上面下点功夫，把它们改造一下，变成杀伤力更大的武器，我想到时候吴将军和陈将军他们也能方便一些。” 随着陆杨说的话，赵烨慢慢皱起了眉头，“怎么改造？爱卿可有想法？” 陆杨点头，跟皇上解释。 “宋朝时期对于火药上的使用是值得我们学习的，比如震天雷，我们可以把它改造得轻巧一些，到时候用力往前扔就行，同时也便于携带。” “还有火枪突火枪这些，它们是用竹筒弄的，我们可以把它们改成用铜铁来弄，可以尝试把它们缩小放大，试试威力。” 明朝时期的鸟铳，火铳，火炮等，都是在这些火器基础上研究出来的，要是再往下研究研究，估计枪都能研究出来。 不过这些就交给专门研究这些的匠人去弄了，他也只是提供一个思路，打开他们的眼界而已，要他再说细一些，估计这话题就没法继续聊下去了。 陆杨说完，忙给自己倒了杯菊花茶解渴。 赵烨一脸沉思，看了眼陆杨之后，便对于喜说：“去把工部尚书叫过来。” “是。” 因着皇上特意吩咐，这回是于喜亲自过去通知的。 工部尚书薛涛没敢耽误，一路快走跟着于喜进了乾清宫。 进来时，他瞥了一眼正坐在椅子上，还端着茶碗喝水的陆杨，心里震惊，一向平静的脸色微变，他忙低下头给皇上行礼。 “臣工部尚书薛涛，参见皇上。” 陆杨一口茶水堵在嘴里没下去。 两人进来得太快，又没有提前进来通报，他正喝着水，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想着反正也看到了，陆杨咽下茶水，把茶碗放下，在皇上喊人起来时，也站了起来。 赵烨看着两人，开门见山地说：“薛尚书，朕派陆修撰去工部协助你，到时候把武器弄出来，朕统统有重赏！” 噢......这么大的事，就没人问问他的意见吗？ 陆杨看着皇上，不等薛尚书反应，忙拱手，“皇上，臣有意......” “事成之后，朕给你放假。”赵烨没等陆杨把话说完，忙开了口打断。 “......臣有意去工部替皇上解忧，多谢皇上成全。”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种苦，就让他来吃吧。 一旁的薛涛有些摸不着头脑，两人这是在说的什么？ 为什么他听是听了，却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想了想，薛涛开口提醒道：“皇上，臣是刚来的。” 陆杨在一旁解释，“皇上，薛尚书的意思是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您就给臣安排进工部，他没听明白。” 薛涛偏头看了一眼陆杨，心里复杂。 赵烨静了下，才道：“朕能听懂，既然薛尚书不知道，陆爱卿就跟薛尚书好好说一下吧。” 行吧。 陆杨拱手应了一句，便转头看向薛涛，笑眯眯地说：“薛尚书，是这样的，我以前吧，就爱看书，前朝的各类书看了很多，发现宋朝时期的武器很有改造价值......” 第352章 只怕他心里正在骂朕呢 “事情就是这样，薛尚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没了，陆修撰说得很仔细。”薛涛看着陆杨，眼睛都亮了不少。 “陆修撰博览群书，能想到这些属实难得。” 薛涛夸了一下陆杨，便对着皇上拱手道：“皇上，若是这些武器能改造出来，对大靖朝而言，将是一次重要的改变！” 赵烨心里激动的火焰还没有消失，他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薛涛。 “朕也是这样想的，薛尚书可要好好配合陆爱卿，若是能在大军出发之前弄好，那此次大战，朕心里更有把握！” 陆杨一听，忙说：“皇上，臣认为此事急不得，急易生错，倒不如让匠人们好好研究。” 何况弄出来之后，还得熟悉这些武器，贸然拿去打仗，说不准还是件坏事。 “朕明白。” 赵烨深吸口气，看着两人加重了些语气，“此事，朕就交给你们了。” 两人连忙拱手，异口同声道：“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薛涛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走了。 陆杨看着皇上，见皇上心情不错，嘿嘿地笑了笑。 “皇上，您刚才说的，放多久啊？” “怎么，又想要一个月？”赵烨盖上奏折，打算歇息会。 陆杨看着，思量片刻，认真地说：“一个月有些久了，臣不是那种人，半个月就行了。” “呵呵。”赵烨笑了起来，“陆爱卿是会逗朕开心的，朕明白陆爱卿的心，到时候成了，朕心里有数。” 陆杨一听，就知道上当了。 不过转念一想，一天是假，两天也是假，反正也是要干活，在哪干活不是干活？ 想到这，陆杨也高兴了。 反正皇上的话放在这里，多多少少也是会有一天的假，他倒是不用担心这个。 他该担心的，还是工部那边的事。 想到这，他连忙谢恩。 赵烨看着，刚刚开玩笑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薛尚书会安排好明日你过去的事，若是有谁不听话，你直接过来跟朕说。” 武器改造一事，兹事体大，他断然不允许有人从中作梗。 陆杨咧嘴一笑，“皇上放心，臣一定会的。” 赵烨点头，“一会爱卿就回翰林院吧。” 顿了顿，赵烨又说：“爱卿以后多多看书，若是有什么想看的，跟朕说，朕让人去寻来给你看。” “......皇上对臣真好，臣记得了。” 呸！ 让你乱说话！ 陆杨捧着几本皇上赐下来的前朝书籍，在乾清宫门前抬头看着天上漂浮的白云，也是没想到，今天又是精彩的一天。 皇上虽狗，但世界还是美好的。 今日平白得了几本野史，往后保存得当，还能给子孙后代造福。 陆杨深吸一口气，空气清新，太阳温暖，哎，活着真好。 陆杨拍拍怀里的书，笑眯眯地往外走。 “陆修撰等等！” 陆杨刚走几步，就被急匆匆从里面跑出来的于喜喊住。 陆杨心里一咯噔，皇上不会又想到哪一出了吧？ 他有些不甘不愿地回头，笑意弥漫脸上，“于公公，怎么了？” 于喜把怀里的酒坛子递给陆杨，“陆修撰，这是皇上赏下来的枸杞酒，皇上让您多注意身体。” 陆杨笑意一顿，嘴角抖了下。 “这，这怎么使得。” 于喜一笑，“陆修撰拿着便是，皇上说，若是喝完了，还给陆修撰赏。” 陆杨抱着酒坛子，一脸微笑，“那麻烦于公公替我谢谢皇上，就说多谢皇上关心臣的身体，臣很开心。” 于喜点头，“陆修撰放心，我会如实跟皇上说的。” “那多谢于公公了。”陆杨笑了笑，“于公公，那我就先回翰林院，您快回去吧，皇上那需要您呢。” “好，陆修撰慢走。” 于喜应了一声，看着慢慢离去的陆杨，心里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想着皇上还在等着他回话，于喜连忙转身进了乾清宫。 “皇上，陆修撰说多谢皇上关心身体，他很开心。” “是吗？”赵烨伸了下腰，起身往外走，“去御花园走走吧。” “是。” 于喜慢慢地跟在后面。 一阵低沉磁性的笑声突兀地在周围响了起来。 皇上笑了一会，轻声说：“只怕他心里正在骂朕呢。” 于喜一惊，忙道：“可奴婢看陆修撰说的不似假的。” 赵烨笑了笑，负手背后，慢悠悠地往前走。 “他啊......”赵烨摇了摇头没再说。 翰林院。 陆杨手里又是书，又是酒坛的，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往周围看了一圈。 巧了，之前说闲话的几人都在屋子里。 看了一眼之前马才英说的那位吴修撰，陆杨脚步一转，就往马才英那里走。 “为方兄，这是哪来的？” 马才英惊奇地看着他手里拿着的书和酒坛，突然意识到什么，愣住了，“这些都是皇上赏下来的？” 陆杨点头，随手把东西放到桌上之后，坐了下来。 “才英兄想看可以拿回去看，反正我也同时看不了两本书。” 皇上一共给了五本书，三本是宋朝时期的野史，两本是其他朝代关于行军打仗战略的书。 皇上怀的什么心思，不难看出。 低头给自己倒杯凉茶，陆杨靠在椅子上一边想事，一边歇息。 丝毫不知因为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屋里有多少羡慕的眼光正盯着桌上的东西。 就连吴孟也是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皇上赏赐的东西，那可是多大的恩赐啊。 想到之前爹吩咐过的事情，吴孟看了眼陆杨，转身就往外面走。 马才英已经拿了其中一本书看了起来，越看，就越奇怪。 “为方兄，皇上为什么要给你这些书？” 陆杨回过神，视线看向马才英翻开的那本书，正是关于行军打仗的其中一本。 想了想，陆杨说：“可能是皇上看重我，让我多面发展，以后说不准还会让我上战场呢。” “......真的假的？”马才英怀疑地看着陆杨，“皇上真这样打算的？”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旁人有心想听，却也不好特意靠近，只得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偶尔听到的几个词，都让他们惊疑不已。 皇上果然看重陆修撰！ 另外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忙追出去。 陆杨瞥了一眼，随后看向马才英，笑道：“我乱说的，你信了？” 马才英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不承认自己信了，忙摇头，“怎么可能，这话一听就假。” 陆杨盯着马才英看了一会，随后笑了起来。 “真亦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的，谁分得清呢。” 第353章 有个升官的机会，你要不要把握住 马才英听着笑了笑，伸手拍拍桌上的酒坛子，问道：“为方兄，这是什么酒？” 说起这个酒，陆杨可就有话说了。 “这个啊，皇上看我接下来可能会很累，提前给我一坛子养生酒养身体呢。” “累？”马才英的关注点瞬间换了。 “为什么会累？” 陆杨叹口气，腾地一下把茶杯放下。 “还不是皇上看我太厉害，让我去工部施展一下身手，还让薛尚书他们协助我，说若是把事情完成了，要给我放假。” 陆杨缓缓靠在椅子上，看着神情复杂的马才英，说：“才英兄，你要不要来帮我？我带你一起施展身手啊。” 想了想，陆杨默默地加了一句，“大不了到时候事情办好，我把假期分你半天。” “......我不需要假期。” 马才英认真道：“要是为方兄需要，我肯定会去帮你，只是工部的事，我不能插进去吧？” “不是的。”陆杨摇了摇头，“才英兄要是有意，我明日就去跟皇上说一声，就说我身边不能没了才英兄，皇上一听，肯定同意。” “是吗？” 有这么容易？ 马才英不确定，有些怀疑地看着陆杨。 “为方兄，皇上让你去工部做什么呀？” “嘘，秘密。”陆杨瞥了一眼屋里的众人，对着马才英笑得花一样灿烂。 “才英兄来不来？” 马才英看着陆杨，手指摩擦了两下酒坛，想着武昌一事，自己跟着陆杨还升了官，这回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得跟着。 他重重地点头，“来！为方兄到时候有事尽管喊我。” “这可是才英兄自己说的啊。”陆杨咧嘴一笑，拍拍酒坛子，“这酒就给才英兄了，明日我再去找皇上要一坛。” “......皇上能给你？”马才英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好像在陆杨身边，他把以前没有的惊讶都补回来了。 陆杨点头，“给呀，于公公说喝完了皇上再给我赐，我就当自己喝完了。” 屋里的众人：“......” 马才英沉默了一会，才消化了这些话。 “我还是不要了，这酒可是皇上赐给你的，我拿了不好。” 闻言，陆杨若有所思地点头。 “好像也是。” 他顿了顿，又说：“这样吧，明日我跟皇上说一声，请皇上给你赐一坛，你可别小看这东西，到时候我怕你熬不住。” 不知为何，马才英总觉得自己好像是上了什么贼船。 两人坐在角落里，说话不大，但耐不住屋里太安静。 众人道不清是心里酸，还是嘴里泛酸，总觉得屋里头一股子醋味。 就在这时，高敬平从外面走进来。 陆杨眼睛一亮，忙招呼高敬平过来坐下。 “承泽兄快来，正等着你呢。” 高敬平一愣，看了看屋子里好像有些奇怪的气氛，一脸疑惑地走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 陆杨往周围看了一眼，笑道：“没事，我们正聊着事呢。” “是吗？”高敬平坐了下来，看着桌面上的东西，笑道：“这就是他们说的，皇上赐给你的东西？” “哟，传得这么快呢？”陆杨笑了笑，没在意这些事。 他凑到高敬平身旁，轻声道：“承泽兄，有个升官的机会，你要不要把握住？” 见陆杨说得这么神秘，高敬平不自觉地放小了声音，“什么机会？” “跟我一起干件大事，干不干？” 高敬平相信陆杨，闻言，一口答应了下来。 “干！” “行，那承泽兄明日跟我一起过去工部。” “工部？”高敬平一愣，“你怎么去到工部那边了？” 这就得去问皇上了...... 陆杨叹道：“世事无常啊，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到了工部。” “咳！”马才英轻咳一声，提醒陆杨。 “为方兄，你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 “嗯？”陆杨满脸疑惑，“我刚刚说什么了？” 完全记不起来了。 陆杨有些无辜，“才英兄，我刚刚好像什么也没说啊。” “不，为方兄你说了。”马才英很肯定地说：“你说皇上看你太厉害，让你去工部施展身手。” “好像有点印象。”陆杨回想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不管这些，反正是去工部就对了。” 他看向马才英和高敬平，拿起桌上的书籍一人发了两本，“见者有份，都拿回去看看，将来有用，等你们看完了，记得还我。” “对了。” 陆杨突然想起来，“承泽兄，明日我也给你要坛枸杞酒回来，你从明天开始，每天喝一杯，补补身子，莫要太过操劳了。” “太过操劳？”高敬平眉头一皱，“这是要去做什么的？” 陆杨笑着摇了摇头，左手拍高敬平的手臂，右手拍马才英肩膀，感慨道：“别问了，明日一早就知道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努力，早点放假！” “......”高敬平瞥向陆杨，“什么放假？” “瞧我这记性。”陆杨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差点忘了跟你说，到时候事成了，我给你们要两天假去。” 半天变两天，马才英心情复杂。 上了贼船的感觉更深了。 不过他不后悔就是了。 高敬平也看向陆杨，他了解陆杨，两人毕竟这么多年的友谊了，陆杨什么性格他不知道？ 一听，他就知道工部这事怕是不简单。 不过他也知道，陆杨愿意带上他，也是为了帮他一把，若是这次事成了，往后他说不准也能在皇上面前留个名。 这样想想，累一点也是应该的。 陆杨看着他们两人的神情，笑了笑便坐了下来。 临到散值，陆杨抱着酒坛子，拿着那本看了一点的野史，就往外面走。 马才英和高敬平一看，连忙盖上书，拿起陆杨之前发给他们的两本书籍就追了过去。 “为方兄，你走这么快作甚？”马才英喊道。 陆杨看了看前面，很好，一个人也没有。 他头也不回，“我要做第一个散值回家的人！” 马才英和高敬平一听，脚步慢了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慢慢地跟在后面走着。 陆杨确实是第一个离开翰林院的人，马才英是第二个，高敬平是第三个。 第354章 才二十，哪里老了 陆杨出了大门，脚步就慢了下来。 三人并肩走着。 陆杨叹道：“我有预感，明日怕是要忙到天黑了。” “......”马才英和高敬平对视一眼，没有接陆杨的话。 陆杨也不需要人接话，继续道：“明日我就不来翰林院了，到时候你们直接去工部等我，我先去乾清宫那边求见皇上，等办完事，就去找你们。” 两人点头。 高敬平很是疑惑：“工部那边的，真不能透露一点？” 陆杨看了看周围，想了想，小声道：“武器上的事。” 两人一惊。 陆杨看着两人的反应，笑道：“今晚好好睡一觉。” “行！” ...... 莫永抱着酒坛跟在陆杨身后，一边跟陆杨说着府里发生的事。 “老夫人说今晚弄个家宴，夫人已经过去了，就差老爷您了。” 陆杨点头，“莫叔，你先把这坛酒抱过去，跟老夫人他们说一声，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是！” 陆杨匆匆换了身凉快衣服，拿着一把扇子一边摇一边往大哥家走去。 陆家单看人少，聚在一起的时候，可就热闹了。 陆杨过来时，还未往里走几步，前面便是一阵欢声笑语传来。 他不由自主地扬唇笑着，迈步走过去。 豆子和丫丫两人正在玩闹，是最先发现陆杨过来的。 两人连忙跑到陆杨面前喊“小叔”。 陆杨自从做了官之后，就很少与家里的几个小孩接触。 一是家里的几个男孩都去了书院读书，虽然都在京城，但也不会经常回来。 二是家里的几个女孩每日也要学习，不只是学认字，还有女红，还有一些应学的规矩之类的。 大家时间都忙，一来二去的，加上又分开住，说话的机会也少了。 这会陆杨看着眼前这两个小姑娘，叹道：“怎么几日不见，你们又长大了不少，是小叔老了啊。” 想当初，豆子都是个需要人抱着的小孩，丫丫也是走路都是不稳的年纪，现在都快有他胸膛高了，时间真是不饶人啊。 白芊芊走过来，把豆子和丫丫拉着往里走，看着陆杨笑道：“夫君才二十，哪里老了。” “哈哈，夫人说的是。” 陆杨笑了笑，跟着白芊芊几人走进了堂屋。 堂屋里更是热闹。 人老了，就是喜欢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坐着看也能一脸乐呵呵。 陆杨看着正盯着家里小孩傻笑的陆大石和刘晓，走过去提醒两人。 “爹，娘，我回来了。” 陆大石和刘晓一听，忙转头看向陆杨。 刘晓一拍大腿，说：“杨子回来了，快让人准备摆菜。” 赵梨花笑道：“娘放心，我刚刚已经吩咐婢女们去摆桌了。” “那就好，那就好。” 刘晓看向陆杨，埋怨道：“怎么才两天没见，人就瘦了？” 陆杨“唉”了声，就近挑了个椅子坐下，跟刘晓解释。 “娘，之前是因为有假，肉长了些，现在才是我的正常体型，您可不能说我瘦了啊，不然我媳妇得天天给我炖鸡汤喝了，这大热天，我可喝不下这么多。” 白芊芊一听，在一旁低声笑了起来。 刘晓哪里不懂陆杨，忙说：“行，那娘就不说了，你一会多吃点总行了吧？” “行，我多吃点，大哥他们也要多吃点，刚好皇上给我赏了坛枸杞酒，这酒补身体，一会爹和大哥你们可得多喝两杯。” 陆大石一愣，惊道：“皇上赐的？” 陆大石坐不住了，忙起身去把桌上那坛随意摆放的酒抱到身旁的茶几上放着。 他看向陆杨，说：“你这孩子，皇上赐的东西，你也不提前说一声，要是孩子们玩闹弄到怎么办？” 陆杨笑道：“丫丫他们那么乖，怎么会碰到呢？” 陆大石瞥了眼陆杨，然后看向身旁的酒，疑惑了。 “这是皇上赐给你补身体的？” 刘晓一听，忙焦急问道：“杨子你身体不好？” 陆杨忙解释，“爹，娘，你们别激动，就是一坛酒而已，我这身体好着呢。” 只是过两天就不知道了。 陆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陆大石和刘晓对视一眼，显然是不相信陆杨的话。 陆杨看向陆柏几人，让几人别再看戏了，赶紧开口说两句。 陆柏看了眼陆杨，对着陆大石和刘晓说：“爹，娘，你们看杨子这脸色，像是身体不好吗？” “是啊。”陆松在一旁笑道：“娘，杨子刚散值，肯定饿了，我们先吃，吃完了再聊。” 这会饭菜也上得差不多了。 刘晓一听，连忙让大家入座。 难得陆家这么齐聚在一起吃饭，刘晓特意让他们几个大男人坐一桌，让他们今晚吃好喝好。 至于她们几个，就单独坐一桌，聊她们想聊的。 这一坐下，两边就分出差距来了。 刘晓几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笑声不断。 陆杨看了看不远处正乐得眼睛都眯起来的白芊芊，放下心来，便让莫永去把酒坛打开，装壶酒过来。 莫永点头，不过一会便把酒壶端了过来。 陆杨给陆大石几人都倒了杯，然后把酒壶递给陆正年。 “铁蛋，这酒你和二牛倒一点，沾沾唇就行。” “好咧，谢谢小叔。” 皇上赐的东西，意义不凡，明年两人就要参加科举考试了，沾沾唇添点喜气。 陆正华撇了撇嘴，“小叔，你不能再喊我和大哥的小名了，明年我们可就要考科举了，说不准就过了，再喊小名，人家要笑了。” “谁笑你们了？”陆杨挑了挑眉，逗陆正华，“叔就是在家喊，不让叔喊啊？” 陆正华犹豫片刻，妥协了，“行吧，那叔您到时候可别忘了啊。” 陆杨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说着，陆杨起身举着酒杯，看着陆大石几人，笑道：“爹，我敬你们一杯，愿陆家，笑口常开！” “好！这个好！”陆大石呵呵笑着，激动地端着酒杯一口喝下。 陆杨几人一看，也喝下这杯酒。 “来来来，吃饭吃饭，吃完饭再说。” 陆大石忙让大家动筷子。 饭后，陆杨又在那里待了半个时辰，才跟白芊芊回了家。 此时天已经全黑，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说些悄悄话。 第355章 陆爱卿可不要让朕失望 “接下来一段日子，我可能要回来得晚一些，不过也不一定，若是回来晚了，你别担心。” 陆杨摇了摇扇子，提前让白芊芊做好他以后晚回家的心理准备。 白芊芊愣了下，偏头看着那正在晃动的手臂。 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皇上吩咐我去工部做些事，若是回来晚了，你先吃，别等我。” 床边放了两盆冬天储存的冰，温度适宜，陆杨摇扇子也摇得漫不经心。 白芊芊动了动身子，微微靠过去。 “那要不要让莫叔给你送些吃的过去？” 陆杨拒绝了，“那边有吃的，不必这么麻烦。” 天热，陆杨就穿了个短裤睡，白芊芊这一挨，手就碰到了陆杨的手臂。 “过来点。” 不知为何，对比自己的体温，白芊芊的手就跟覆了一层薄冰一样，一挨上就是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 白芊芊还未动，就被陆杨伸手揽了过去。 嫌白芊芊身上的里衣碍事，陆杨笑道：“穿这么多睡，不热吗？” 白芊芊脸颊一红，微微撑起身子，把里衣脱去，里面还有件小衣服。 这一贴，陆杨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都感觉不到热呢？” 白芊芊趴在陆杨身前，微微摇了摇头，发丝晃动，弄得陆杨有些痒意。 他拍了拍白芊芊的腰，让她别乱动。 白芊芊静了会，才说：“夫君，那莫叔以后什么时辰过去接你回来？” 这问题问得好。 陆杨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会白芊芊一问，就给他问住了，连扇子都忘记摇。 白芊芊感受着背部传来的轻抚，笑了笑。 “要不莫叔还是照常过去吧，若是夫君回来得晚，那莫叔就找个地方坐着喝口茶，这样一来，夫君也能早些回来。” “行，明日我跟莫叔说一声，让他们在固定位置等着，我要是好了，就过去找他们。” 白芊芊的头发很长，虽然已经用发带绑了起来，但该散乱还是散乱。 陆杨一边回着话，一边给她用手弄到一边。 “你这头发，要不在发尾那再绑一绑？” “好。” 白芊芊起身，打算下床去梳妆台那再拿个发带来绑头发。 屋里亮度不是很够，但处于黑暗中久了之后，视线看得也要清楚一些。 怕她注意不到床边的两盆冰，陆杨把她喊住。 “等着，我去拿。” “嗯。” 陆杨平时也看过白芊芊梳妆打扮，发带放在哪里，他也有印象。 打开抽屉，随手拿了一条发带，陆杨就回了床。 “来，我给你绑。” 这一绑，白芊芊的玉骨冰肌在黑暗中也越发显眼。 陆杨看着白芊芊的背，伸手过去，“夫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白芊芊摇头，扭头看他。 “怎么了？” 陆杨笑了笑，说：“没事。” 话音刚落，两条细带也垂落下来。 “以后忙，夫人今晚辛苦点。” ...... 翌日，早朝过后，陆杨直接去乾清宫求见皇上。 “爱卿一早过来，可是有事？” 赵烨放下茶碗，看着底下的陆杨问道。 陆杨连忙拱手，“回皇上，臣来，是有两件事。” “是工部那边的事？”赵烨疑惑地看着他。 “是也不是。”陆杨笑道：“皇上，您那枸杞酒还有没有，再给臣三坛呗。” “三坛？”赵烨看了眼陆杨，转头看向于喜。 “去拿三坛枸杞酒给陆修撰带回去。” “是。”于喜忙去拿枸杞酒。 “多谢皇上恩赐。”陆杨出声道谢。 闻言，赵烨轻轻地笑了下，“爱卿还有一事是什么？” 陆杨道：“是这样的，臣打算让翰林院编修马才英和庶吉士高敬平来工部协助臣。” “哦？”赵烨饶有兴味地看着陆杨。 “怎么找上他们了？” 陆杨嘿嘿笑道：“回皇上，臣与两人熟，到时候臣去了工部，也能有人用不是？” 赵烨笑了起来，“你还怕去到那边没人用？” 陆杨装傻，“皇上您答不答应嘛？” 赵烨也不是不明白陆杨的意思，想了想，点头道：“行，朕同意了，不过。” 他看着陆杨，说：“陆爱卿可不要让朕失望。” 陆杨迎着皇上那热切和不知名情绪的视线，笑眯眯地说：“皇上放心，一日不成，那便多努力一日，臣肯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那就好。”赵烨笑道：“以后这些小事你自己做主就行，朕相信陆爱卿。” “多谢皇上，臣明白了。” 三坛酒陆杨一个人显然是拿不了了，赵烨也清楚，便让于喜喊人帮忙送到陆家。 陆杨一听，连忙说：“皇上，这酒不全是微臣的。” 见皇上疑惑，陆杨解释道：“其中两坛，分别是微臣替马编修和高庶常要的。” 赵烨了然，转头跟于喜说：“库房那边还有吧，有的话给马编修和高庶常各拿两坛。” 于喜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陆杨，忙点头应是。 赵烨看着陆杨，笑道：“还有事吗？没事朕要看奏折了。” 陆杨一听，忙说：“回皇上，臣这就去工部那边，替皇上分忧！” “嗯，去吧，陆爱卿可要注意身体。” “是。” 从乾清宫出来时，陆杨身旁跟着四名太监。 这些太监手里，都捧着酒坛子。 陆杨对着几人拱了拱手，“麻烦几位公公辛苦走一趟了。” 几人摇头。 其中一人笑道：“陆修撰放心，我们肯定会把这些酒送到府里的。” “好，多谢几位公公。” 陆杨与几位公公道别后，便大步往工部那边走。 三人宅院的具体地址，陆杨已经说了，也不怕这些人送错地方。 此时的工部，正是热闹时候，不少官员退朝回到工部。 马才英和高敬平站在工部门前不远处，硬着头皮，顶着众人路过的视线，静静地站在那里等陆杨过来。 两人没有等太久，工部尚书薛涛往他们这里走过来。 他对高敬平没什么印象，但是对马才英还是有些印象的。 特别是上一次，皇上还当着众臣子的面，夸了几人重情重义。 马才英和高敬平一看，忙给薛尚书行礼。 薛涛笑了笑，让两人不用这么客气。 说着，他看向马才英，问道：“马编修今日怎么过来了？” 马才英恭敬地回道：“是陆修撰让我们过来等他的。” “陆修撰？” 薛涛眼睛一转，笑道：“那马编修和高庶常里面坐着等吧，这刚下朝不久，陆修撰过来还要一会呢。” 马才英和高敬平对视一眼，便同意了薛尚书的提议。 薛涛知道两人与陆杨的关系不错，怕他们在人多的地方等待不自在，就把两人安排进了无人的厅堂。 两人一看，连忙道谢。 第356章 众人的想法，则是百花齐放 薛涛还要安排接下来陆杨过来的事，让人端些茶水糕点过来，又跟两人聊了几句，便脚步匆匆地回了书房。 马才英和高敬平两人在别人的地盘，也不敢聊太多，怕被有心人听了去。 好在薛尚书体贴，还让人端了些糕点过来。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吃着糕点，等待的时间倒也没有多难熬。 不久，工部大门前。 陆杨擦了擦额间冒出的汗水，平复好微喘的气息，才把手帕收起来，抬步走进工部。 薛涛早有吩咐。 陆杨一进来，就被工部的人迎到了马才英和高敬平那。 而薛涛，在陆杨进来时，就收到了消息，这会正带着人往厅堂这里走。 陆杨走进厅堂，连忙找了个椅子坐下。 走了这么久，他背后全是汗。 陆杨用力地挥动着扇子，看着两人，问道：“你们见过薛尚书了？” 马才英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刚刚有人跟我说的，说薛尚书一会就过来。” 陆杨端起刚送过来的茶碗，一口气把温热的茶水喝完，放下茶碗后，又说：“等会我们就去军器局，先去看看那边的情况，然后再做打算。” “好。” 两人到现在都还是迷茫的，根本不知道陆杨这是要做什么武器。 不过他们都是陆杨带进来的，自然是听陆杨的安排来做事，陆杨吩咐什么，他们去做就行。 陆杨没再说，歇息了会，见差不多后，把扇子收了起来。 不一会，薛涛带着一人过来了。 陆杨连忙站起来，拱手行礼。 “见过薛尚书。” 马才英和高敬平也站起身，走到陆杨身旁，对着来人拱手行礼。 薛涛笑了笑，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给陆杨几人介绍他带过来的人。 “这是军器局大使季清，一会将由他带你们过去军器局，他对军器局那边的情况比较了解，往后若是有什么问题，陆修撰可以问他。” “好。”陆杨了然，先是感谢了一下薛涛，然后看向季清，跟他打招呼。 “季大使，以后就麻烦你了。” 季清一听，忙说：“陆修撰有事尽管说，我一定把事做好。” 两人聊了几句，都是关于以后互相关照的客套话。 薛涛在一旁听着，见他们聊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陆修撰，马车已经备好，你们随时都能过去军器局那边。” “好，多谢薛尚书了。” 薛涛摇了摇头，他已经跟军器局那边的人说了，等陆杨过去之后，就听陆杨的安排，陆杨要做什么，配合好就行。 陆杨知道作为工部尚书，事情肯定很忙，便主动提出告辞。 等从工部出来，陆杨看着身旁的季清，说：“季大使，你可知军器局那边是谁在负责研究武器这方面的事？” “军器局里有徐匠这些老人，他们常年负责这些武器制造，熟能生巧，也能算是负责研究武器这方面的人。” 季清知晓陆杨不知道徐匠几人是谁，忙给他一一做介绍。 徐匠这些人中，有些是以前军队中退下来的士兵，有些是民间工匠，还有两个，则是由着各地征发到京城，一直没回去的工匠。 他们在军器局里待了十几年，对于武器早就十分了解。 陆杨听着，心里一喜，他要找的，就是这些老人。 了解到这些情况时，陆杨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明白自己对于这方面就是个半吊子。 不，应该说是半吊子中的半吊子，他即使心里有想法，也得参考这些匠人们的意见，才有信心把武器改造好。 他现在只是提供一个思路。 利用现代见过的东西，大概给这些匠人画一个雏形，具体的零件和测试，只能由这些匠人们凭借多年的经验，把它们一一完善好。 陆杨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 他过去，一是要参考匠人们的意见，二则是打开匠人们的思维，让他们多多动手，争取收集众人的想法，达到想要达成的目的。 就像《管子》中说的，明主不用其智，而任圣人之智；不用其力，而任众人之力。故以圣人之智思虑者，无不知也；以众人之力起事者，无不成也。能自去而因天下之智力起，则身逸而福多。 他虽然不是明主，但该懂的道理都懂。 一人的想法，总会有不足之处，或者容易被禁锢在其中。 而众人的想法，则是百花齐放，各有各的特色。 到时候集合起来，做出的武器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陆杨心里更有把握了。 马车安排了两辆。 陆杨和高敬平坐一辆，马才英和季清坐一辆。 路上陆杨都在想事情，想着现代见过的武器都长什么样，到时候好画出来。 军器局在东便门那边，离工部这边有些远，马车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军器局门口。 军器局门前有几排官兵把守着，陆杨几人有季清带着，简单搜查了一下，便进了军器局。 一走进去，各种铁器碰撞击打的声音就隐隐从前方传来。 陆杨都能感觉到一股热气从前面涌过来。 不过一门之隔，温度就上升了不少。 陆杨看了眼马才英和高敬平，见两人神情并无变化后，便对身旁的季清说：“季大使，我们先去见见徐匠他们吧。” 见陆杨就要抬步往前走，季清连忙提醒：“陆修撰，里面很热，我已经让人在这边准备了茶水，陆修撰可以在这边等着，我去让人把徐匠他们叫过来。” 闻言，陆杨转头看马才英。 马才英一看，对着季清笑道：“季大使，我们就是过去看一看，也好了解徐匠他们都是怎么制造武器的，到时候对我们研究武器也有帮助。” 马才英先前与季清在马车上聊了一会，这会说起话来，自然不少。 季清看了看马才英，又看看陆杨，随后点头。 “好，不过那里实在是热，陆修撰你们还请做好准备。” 陆杨几人点头。 热浪一波接一波，陆杨三人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被热得险些待不住。 陆杨没有再往里走，而是站在能看见匠人们工作的地方，视线快速扫过那一个个泛着油光，结实有力，裸着上身，正在捶打铁块或者正在细磨零件的匠人们身上。 陆杨看得仔细，一旁堆积的成品，大多都是常见的刀器、刀牌一类的武器，火器有，但不多。 最后他又看了看那些正在专心工作的匠人们，便转身走了出去。 就一会功夫，陆杨脖子上流淌的，都是汗水。 马才英几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季清看着，忙把陆杨几人请到之前安排好的房间去。 第357章 忘不掉 一进房间，陆杨扯开衣领，又把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擦了擦，才看向一旁候着的季清。 “季大使，你让人去把徐匠他们请过来吧。” “好，陆修撰你们歇息会，我这就让人过去请。” 季清走后，马才英端起茶杯一连喝了几杯，又把袖子往上拢，直到感觉舒服了一些，才感慨道：“这么热的天，匠人们辛苦了。” “确实是辛苦了。” 高敬平把已经湿透的手帕放到一旁摊着，也扯开了些衣领，让自己的呼吸舒服点。 陆杨坐在一旁点点头，“嗯”了声，端着茶杯看着前面敞开的大门，一边摇扇子，一边想事情。 房里什么都有，窗户旁还有笔墨纸砚这些东西，显然季清是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陆杨一口气把茶水喝完，砰地一下放下茶杯，起身走到书桌前坐下。 高敬平和马才英一看，也起身跟过去。 “为方兄这是要作画？”马才英不解。 “对。”陆杨低头倒水，准备磨墨。 高敬平一看，连忙抢过活。 “我来磨。” “行。” 陆杨摇了摇扇子，转头让马才英去跟外面的人要盆冷水过来。 手上黏糊，拿笔不舒服。 马才英点头，去外面要了一盆水。 端水过来的是一个腿脚有些不便的中年男人。 穿着麻布马甲，手臂结实有力，肌肉鼓起，一看力气就大。 他走起路来有些微一高一低，但整体姿势很稳，手上端着的水盆丝毫不晃，可见手上的力气有多大，力度控制得有多好。 陆杨连忙起身接过水盆，“怎么是您过来了？” 此人一看就是个匠人，只是不知为何，却是他端水过来了。 马才英愣了下，连忙反应快地把陆杨手上的水盆接过，放到一旁后，给陆杨解释。 “我刚刚是跟差役们说的。” “我知道。” 房间外面守着的，便是两名带刀差役。 那人爽朗地哈哈笑着解释：“我刚好过来看到，就顺手端过来了。” “原来如此。” 陆杨笑笑，忙让人坐下，边询问来者身份。 那人道：“我是徐成，是季大使让我们过来的，说是皇上派人过来想要改造武器，我一听，没忍住就先过来了，他们都回去冲洗换衣服了，我这一身臭味的，站着就好。” 此人正是季清之前说的那个从军队中退下来的徐匠人。 在这边已经待了十五年，在众匠人之中，说话也是有威严的。 “徐匠说笑了。” 陆杨叹道：“没想到大家这么有心，我们刚刚过去看了，现在也是一身臭汗的，这会啊，谁也别嫌弃谁。” 陆杨嘴上说着玩笑话，又提出让人坐下再说。 徐成身边都是些大老粗，大家说话都是直来直去的。 刚刚也是想试探一下三人的脾性，闻言，他顺着话坐了下来。 “不知陆修撰这是想怎么改造武器？” 三人给他的印象不错，徐成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 “我想把火器换成铜铁的，具体长度和大小到时候需要试一下看看能不能行。” 陆杨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打算先在原有的基础上，等比例放大或者缩小现有火器，等有了数据，就可以根据具体的情况来做出调整。 内径和外径的大小怎么样弄，才能既不浪费铜铁资源，又能达到好的效果。 还有重量，也得根据战场上的需要做出数据调整。 一系列问题，陆杨都需要去考虑。 徐成听得直点头。 他本来觉得陆杨年龄太小，说是要改造武器，说不准就是在说大话那种，小孩玩闹心思。 或者说是想讨好皇上，胡乱说些话来折腾而已，没想到现在一听，才知道他是有想法的。 “具体火器大小可以等老林过来，他自从来到这边，便是负责火器这方面的东西，他比我更懂一些。” 徐成认真地给出自己的建议。 “好，听徐匠的。”陆杨起身，打算继续做之前没做完的事。 他净了手，看向好奇地看过来的徐成，便出声邀请徐成过来看看，若是有什么建议，可以直接说。 徐成起身，走到陆杨身旁，看他铺开纸张，拿笔沾墨作画。 若说他刚开始还有些不知道陆杨是打算画些什么，可当纸上的火器轮廓慢慢显现，徐成的呼吸都变重了。 “这，这是陆修撰想好要改造的火器雏形？” “对。” 陆杨点头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为此停下。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陷入自己思绪之后，便很少会对外面的情况做出反应。 所以当他沉浸作画时，季清带着另外五人过来，他完全没有听到脚步声。 此时，桌上铺着一张张画好或者是画废了的纸张，马才英几人顾不得整理，而是拿起来仔细看着。 他们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到陆杨作画，一边看跃然纸上的火器，一边压住心里的震撼。 徐成拿着纸张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他看了一眼同样激动得满脸通红的老林，过去拍了下老林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眼神。 老林点头，看了一眼还在作画的陆杨，转身跟着徐成出了房门。 “老林！你看到没，这纸上的东西若是真能造出来，以后靖朝可就不怕那些人过来攻城了！” 徐成的激动，老林自然能懂，他们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兵，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 往日战场上的残酷，以及兄弟们的惨死，这么多年，他们都不曾忘记。 刚退下来的那几年，没有一觉是睡得安稳的。 一闭上眼睛，都是残破的尸体，还有那些在地上流淌的鲜血。 忘不掉，这是他们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事。 老林深吸口气，沉重地说：“这些东西，我们一定要造出来！” “对！” 两人对视一眼，转身回了房。 陆杨画的废稿很多，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把自己想画的东西画了出来。 里面的现成火器他看了，在这些火器上面，再根据自己见过的火器进行调整，陆杨画出了火炮，画出了火铳，画出了由震天雷改造的地雷、手雷等火器。 纸张收起来，能有一小叠，看着数量不少。 一旁的匠人们可激动坏了。 即使是画废的稿子，也被他们收了起来。 陆杨放下笔，看了看季清他们，笑道：“季大使，我们坐下说吧。” 季清点头，“大家先坐下。” 匠人们应好，按照礼节坐了下来。 季清站起身，给陆杨介绍徐成这六个匠人。 “陆修撰，这是老林，这是老徐，这是老周......” 具体的季清之前已经跟陆杨介绍过了，这次也就是认认人。 陆杨笑着一一跟他们打招呼，等季清坐下，他开始聊起火器改造的想法。 第358章 调成晚上 具体的形状在纸上都有，陆杨简单说了一下，主要补充的，便是注意事项。 “这些东西我们都需要去尝试，在尝试中，我希望大家能注意安全，我不想看到什么意外发生，大家能明白吗？” “陆修撰放心，我们对这些也有经验了，肯定会注意的。”徐成笑着回道。 老林也点头，他有些心急，指着纸上画着的火炮问陆杨。 “陆修撰，这火炮看着威武，火力肯定大，长度大小不知道陆修撰可有想法？” 陆杨摇头，长度和内径大小都能影响到弹药发射的距离，这些他没有具体研究过。 老林一笑，若是陆杨点头，他还要怀疑一下，现在听了，反而心里安心不少。 经过研究得出的结果，他更加相信。 几人就着陆杨的画稿，开始抒发自己的意见。 有的说能不能在上面弄些方便拆卸和推拉的把手，有的说能不能把车轮加上，大型火器也好移动，也方便战场进行转移。 陆杨不插嘴，就任由着他们说。 等他们激动完，陆杨拍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接下来就要麻烦大家了，到时候让季大使给我们换个人少的地方，以后大家若是有事，可以来找马编修和高庶常，当然，也可以过来找我。” 这些匠人本就迫不及待要去实验一番，验证自己的想法，闻言，当下起身一一跟陆杨告辞，陆杨也不阻挠他们。 等他们走后，陆杨看向季清。 “季大使，麻烦你让人去外面给我们也买几套麻布马甲过来，我们去那边跟着。” 季清心里一惊，他看了眼陆杨，又看了眼一直不说话的马才英和高敬平，更惊了。 这样的天，那里热得他有时都待不久。 听陆杨这意思，还打算跟着这些匠人一起研究，他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也没看过有人这样做的。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应了一声，忙下去安排。 这里本就有新的麻布衣服，季清很快就带着人捧着麻布衣服过来了。 几人就在房里换了衣服，陆杨还特意把头发全部撩起，省得难受，虽然看着不好看，但实在是清爽不少。 马才英和高敬平一看，也跟着照做。 季清正在外面等候，门一开，他看着陆杨三人裸露在外的白嫩肌肤，再次替他们担心起来。 “陆修撰，你们若是真忍不住，还请及时出来。” 陆杨点头，“季大使放心，我们知道的。” 说着，陆杨看向高敬平和马才英，用手上的毛笔点了点左手捧着的纸张。 “走吧，我们跟随他们把数据记下来，到时候大家算一算，早点把武器弄出来。” “是！” 马才英和高敬平心里眼里一腔热血在沸腾，拿好手上的东西，就大步跟上陆杨的脚步。 季清一看，忙去换了套衣服，也跟了上去。 这一天，三人在里面待段时间，便出来缓一缓。 匠人们习惯了这样的环境，虽然也会出去歇息，但在里面待的时间比他们要长。 听多了铁器敲打的声音，三人也免疫了。 有时候看得认真，连这炎热的天也能暂时忘记，投入到记录数据和匠人说的点子或者想法上面。 白日里匠人们虽然也在工作，但人数不是很多。 尤其是他们这边被隔了出来，人更是少。 不过太阳一下山，周围人也多了起来。 陆杨看着不远处，指了指外面，让马才英和高敬平找那些匠人们出去说两句。 两人点头，把徐成、老林几人叫上后，捧着之前记录的东西便往外面走。 匠人们的速度是快的。 陆杨之前画的东西，一天不到，他们竟然弄了好几个半样品出来。 不过都是一些小物件，像是火炮这些的，还在制造中，看样子，这两天也要弄出来了。 只是这些东西只能看看外形，里面的小东西，还需要深入探讨和研究。 这样的进度，陆杨是满意的。 他看着徐成几人，说：“大家辛苦了，以后我们换一换时辰，调成晚上吧。” 徐成几人面面相觑，本还想说他们已经习惯了，晚上即使能凉快一些，但对他们而言，其实也没有多大区别。 像是看出了他们的迟疑，陆杨指着马才英和高敬平，说：“你们看马编修和高庶常，这头发，这脸色，这衣服，大家就当可怜可怜他们，调成晚上吧？” 徐成几人顺着陆杨指的方向看向马才英和高敬平。 两人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头发凌乱，脸色通红，已经不似刚进来时的那样衣冠楚楚，相貌堂堂。 几人又看向陆杨，陆杨好像比马编修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杨轻咳一声，把黏在脸上的头发扯开，看着几人商量明日的事。 “明日我与马编修他们酉初过来，今晚大家好好歇息。” 徐成几人对视一眼，同意了此事。 “行，那陆修撰、马编修，高庶常今晚也好好歇息，今日辛苦了。” ...... 从军器局出来，陆杨三人分别坐上季清安排好的马车，往家里走去。 知道自己今晚可能要晚点才回去，陆杨便让人去跟莫永说了，让他回去跟白芊芊说一声，不必等他，他到时候实在不行，就在军器局住下。 莫永有心想等，但也怕陆杨吩咐的话没带回去，只好提前回去了。 马车停在陆家门前时，已是戌时五刻。 因着明日还要过去，陆杨直接让马夫今晚在府里住下。 马车和马夫本就是安排给陆杨的，陆杨让他住下，他便点头应了。 让门房把马夫安排好房间住下，陆杨便大步往后院走去。 白芊芊收到陆杨回来的消息，连忙让桃香去把伙房温着的汤水和饭菜送过来。 陆杨一身臭汗，即使回来前擦了一遍，换回了衣服，也没有直接回房，而是让莫永准备温水，洗漱好了，才回了房。 不过一日没见，白芊芊感觉陆杨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匠人们身上有的，是力量，是沉默，是坚毅。 陆杨不过跟他们待了半天，身上和眼神就不自觉地沾染了些坚韧。 见白芊芊看着自己发愣，陆杨找了个椅子瘫坐着，抬头看着白芊芊疑惑。 “怎了？” 白芊芊摇头，刚刚那股陌生的气势瞬间消失，陆杨又是她熟悉的陆杨。 第359章 假还没拿到，已经想好要怎么度假了 在那边太热，陆杨胃口不是很好，水喝得多，饭菜却没吃多少。 这会回来，肚子早就饿了。 没聊几句，陆杨开始大口大口吃饭。 白芊芊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给他调整菜盘。 饭后，陆杨喝着酸梅汤，跟白芊芊说起接下来的时间安排。 听到陆杨说以后晚上不回来，白芊芊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嘱咐陆杨。 “夫君你可得注意身体，莫要太操劳了。” 陆杨低头喝一口冰冰凉凉的酸梅汤，眉眼舒展，“放心吧，我会注意呢。” 没跟白芊芊说在军器局里发生的事，陆杨看她发钗胭脂都已经卸掉，便说：“天色不早了，你快去睡吧，我等头发干了也去睡。” 白芊芊摇头，去一旁的架子上拿了块干净的棉布，站在他身后给他擦头发。 “夫君，我帮你擦，你早点歇息，我看你眼睛都是红的。” “是吗？” 难怪眼睛有些难受。 怕白芊芊担心，陆杨解释。 “估计是汗水流进去了，明天就好。” “嗯。”白芊芊低头应着，细细用棉布摩擦墨发。 白芊芊不止是擦头发，还时不时按摩头皮，陆杨昏昏欲睡。 白芊芊看着，忙让人把洗漱用的东西端过来，让陆杨早点洗漱，回床上躺着。 陆杨听着，端起碗一口气把酸梅汤喝完，算是打起了精神。 洗漱完，陆杨头发还有些潮，他趴在床上，打算今晚趴着睡得了。 白芊芊看着，伸手给他按脖子。 “夫君，成亲也有一个多月了，为什么我肚子还没有动静呢？” “谁说你了？”陆杨撑起身子，扭头看她。 白芊芊摇头，“今日陈夫人过来，我与她认识，她说让我提前调养一下身体。” “陈夫人？谁家夫人？”陆杨趴了回去，含糊地问了一句。 “是光禄寺典簿陈升嵘家的夫人。”白芊芊按照陆杨的指示，坐在他背后，给他按肩背。 “哦，她来就是跟你说这些？” 陆杨认识的官员有限，听是听说过名字，但不认识就对了。 白芊芊按着陆杨有些过硬的肩膀，听见陆杨那不满的语气，笑了起来。 “没呢，就是刚好聊到了这个，她过来是来邀我两天后去府上吃粽子，赏石榴花的。” “哦？” 两天后是端午节，陆杨这才想起来。 “到时候我可能不能在家陪你，你过去也好，就是别听别人说的，才一个多月，哪有这么快的。” 陆杨加重了语气，“别去喝那什么药，是药三分毒，别乱喝。” “夫君放心，我不喝。”白芊芊连忙应下。 “嗯，别按了，头发应该干了，睡觉吧。” “好。” 翌日，陆杨睡到了巳时二刻才起来。 不用早起的日子就是爽。 陆杨吃过早饭，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准备琢磨火器的事。 白芊芊知道陆杨忙，也没去打扰他，而是去了一趟库房，准备端午节时要送的礼。 婆母那边的，几个嫂嫂那边的，还有白府那边的，来往朋友的，这一忙，便是忙到了陆杨即将出门。 知道陆杨今晚不回来，又见他手上拿着包裹，白芊芊心里不舍，一路跟随陆杨走出院门。 陆杨手里拿着的是一些换洗衣服，还有一些将要用到的东西，他估计要在军器局那边待段时间，会不会回来也不一定。 他看了眼身旁的白芊芊，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身后的桃香。 “把东西拿到马车上放好。” “是。”桃香连忙抱着包裹跑了。 陆杨看着跑远的桃香，转身看向白芊芊，伸手过去。 白芊芊看着，伸手过去。 “夫君？” “怎么？”陆杨合拢手，牵着白芊芊往外走。 “没事。”白芊芊笑了笑，安静地跟在陆杨身旁往前走。 陆杨看她一眼，道：“明天会回来，别担心。” 闻言，白芊芊偷偷看了眼陆杨，一点也掩饰不了满心的喜悦。 “好，夫君喜欢吃甜的粽子，还是喜欢吃咸的？” 陆杨这人说挑也挑，说不挑也不挑，他懒得想，便说：“都行，好吃就行。” 白芊芊掩嘴偷笑，“那我到时候让伙房那边都准备些，给娘他们也送些过去。” “嗯，家里这边就辛苦你了，等皇上给我放假，我带你去庄子上玩。” 陆杨假还没拿到，已经想好要怎么度假了。 白芊芊现在也是有些了解陆杨了，笑得眼睛变得越发水润。 “好，那我等着。” 跟白芊芊挥别后，陆杨上了马车。 莫永此次也跟着过去，主要照顾陆杨起居一事。 昨晚他跟季清说了，让安排三处房间给他们歇息用。 他是打算住下来了。 至于高敬平和马才英要不要住在那边，陆杨没有多做干涉。 快到酉初时，马车在军器局门前停下，陆杨刚下车，便看到两辆马车在后面一些的地方停了。 马才英和高敬平一先一后地从车上下来。 陆杨看着他们手上拿着的包裹，乐了。 “咋？你们也要在这边住下？” 高敬平瞥他一眼，“晚上不回去，歇息时总得换衣服吧？” “那倒是......” 陆杨话还未说完，马才英便在一旁笑开了。 “为方兄，你这是什么打扮？” 陆杨瞥了他一眼，低头看自己的穿着。 普普通通的罗衣，甚至没有多余的花纹。 “这有什么好笑的？” 高敬平指了指他盘旋在头顶的头发。 “他是说这个，这是谁给你弄的？” 闻言，陆杨看向身后的莫永，又伸手摸了摸头顶那立起来的头发角，他自己也疑惑了。 “真这么难看？” 莫永低头，抱着包裹没有说话。 他的手艺就这样了，只能把头发卷着卷着，然后弄到发端再卷着卷着，看着像一只角，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陆杨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地摸了几遍自己头顶上长出来的角，随后放下手，丑就丑点吧，反正里面都是些大老粗，谁会注意到这些？ 高敬平伸手摸了一把，随后摇头，“其实不难看，就是第一眼看着有些怪而已。” “确实。” 马才英走到陆杨背后看着他那显露出来的洁白脖颈，思索片刻，问陆杨这是谁给弄的。 “莫叔弄的，怎么，你也想弄一个？” “对。”马才英应了声，转而看向莫永，“莫叔，你也给我弄一个呗。” 不久，三人换上马甲，各顶着一个发角去找匠人们开启一天的工作。 第360章 交友不慎 傍晚的风是热的，但半夜的风，却是带着一丝凉意。 陆杨坐在地上，与同样坐在地上的高敬平，马才英说话。 “林匠人果然厉害，我看那手雷已经被他弄出来了，明日我们去看看实际效果，到时候再做出调整。” 高敬平点头，报告自己这边的事。 “我问了周匠人他们，说是火铳这些，他们也有了新的想法，估计这些天就能弄出来。” 马才英直接撩起马甲衣摆，擦了把脖子上的汗水。 “我也问了徐匠人他们，进度很快，我觉得不出一个月，这些东西都能弄出来，后面再稍微调整调整，一个月后，肯定能完成皇上托付的事。” 老林他们分了工，各自带着一批人开搞，专心致志的情况下，再加上陆杨之前画的图纸引导，省去了很多思考研究外形的时间。 陆杨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又把视线看向正精神抖擞地讨论着刚出来的火器雏形行不行的那群人。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拍拍屁股。 “我去看看林匠人他们。” 高敬平和马才英点头，看着陆杨慢慢走远。 马才英摇头叹道：“为方兄做事认真仔细，我之前看他站那眼睛都闭上了，手上还在写着字。” 此时已是寅时三刻，别说陆杨了，马才英感觉自己站着也能打瞌睡。 正想着，高敬平把头一偏，重重地打了个哈欠。 “没事，这才第一天，再熬两天就习惯了。” 马才英一愣，“这话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高敬平拍了拍马才英的肩膀，起身拍拍屁股，一边往陆杨那里走，一边说：“可能是为方兄跟我说的时候，你听见了吧。” “......有可能。” 大家都在工作，马才英坐了会，去喝了口茶提提神，继续投入工作中。 翌日，军器局郊外。 “嘭！” 随着一声轰响，尘土飞扬中，一个坑洞出现在众人眼前。 老林等人看着前面的烟雾尘土，激动地连忙跑过去。 老徐那一瘸一瘸的身影，让人看着既心酸，又心疼。 平时那么注重自己腿脚的人，今日竟然完全不顾形象，就为了能早点过去看到那个炸出来的坑洞大小。 手雷爆发没有问题，手感也没有什么问题，准确地说，这个手雷，基本达标了。 只是。 陆杨看着尘土散去后，彻底显露出来的地洞周围，有些不满意。 他看向还在激动地讨论着还需不需要继续改造的匠人们，说：“林匠人，还得改造，这个手雷伤害不够。” “不够？”老林一听，忙看向周围。 洞是有了，但是里面爆开的石块铁片就在坑洞十米范围内，看起来伤害还能再往上调整一下。 他思考片刻，说：“行，回去我让人调整一下火药份量，把伤害往上提提。” 陆杨点头，想着之前爆炸时，他们还得躲在一旁。 可他看那些影视剧中，都是一边扔一边往上冲的。 虽说里面有些可能是为了剧情需要，但艺术来源于生活，肯定还有他忽略的问题。 陆杨低头看着周围炸出来的土块，又往旁边走了走。 若是在大型对战中，一边扔一边往前冲的手雷好像要更好一些，这样既能打乱对方的作战计划，也能替友方争取进攻时间。 而纯杀伤力手雷，若是在埋伏攻击方面，比防御型手雷就要好一点。 想了想，陆杨打算把这两种手雷都弄出来。 他走到正在低头看着地面思考的老林面前，拍了拍他的手臂。 “林匠，我有些想法想跟你说说。” 老林一听，忙点头，“好。” ...... 端午那天，陆杨回去吃了顿饭，第二天一早，又急急忙忙地赶回了军器局。 最近军器局十分繁忙，陆杨也想早点忙完早点歇息，干脆咬着牙坚持了过来。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而逝。 在这一个月中，陆杨只回去了五次，基本就是吃个饭，睡一觉，傍晚又回来。 他上一次回家，还是在十天前。 再不回去，家里人就要担心了。 好在经过他们这一个月的努力，成果不错。 明日便要向皇上展示这些成果，陆杨心里也是松了口气，之后他可就能好好睡一觉了。 这么长时间的夜间工作，陆杨的作息已经完全变了。 马才英和高敬平也好不到哪里去。 凌乱的作息需要时间慢慢调回来。 希望皇上看在他们这几双黑眼圈的份上，能把假放长一些。 火器弄好，大家都非常激动。 今晚由着季清安排，陆杨三人和老林这些付出努力的匠人们一起喝了几杯酒。 这会陆杨躺在床上，脑子十分清醒，丝毫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酝酿了好一会，陆杨实在是睡不着，干脆起身穿了件马甲，打算去外面吹会风。 三人房间挨得近，没想到他刚关上房门，马才英和高敬平听见声响也出来了。 陆杨看着两人，轻笑道：“现在让你们早点歇息，你们反而睡不着了？” 高敬平揉了把脸，嗓音因为喝了酒，又有些劳累的缘故，显得特别低沉。 “别说了，闭着眼睛躺了这么久，硬是没有睡意。” 马才英听着，深深叹了口气，看着陆杨满心后悔。 “为方兄，之前说的不要假期，都是假的，你可别信啊。” 陆杨扬了扬下巴，示意两人去前面的石凳坐下再说。 坐下后，陆杨看着马才英左看右看，好奇道：“怎了，才英兄怎么改变主意了？” 马才英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为什么你不知道吗？” 闻言，陆杨嘿嘿地笑了起来。 “那我怎么知道。” 陆杨看向一旁看戏的高敬平，“哎，承泽兄你知道吗？” 高敬平撑着下巴看着两人，“别的不说，我也需要几天假。” “之前说给你们假，你们一个两个不吭声，还有人说不需要，这会倒是主动过来要了。” 陆杨啪地一下打开折扇，背靠在石桌边缘，慢悠悠地挥着扇子，调侃两人。 看着陆杨那副欠揍的模样，高敬平和马才英对视一眼，两人突然间有了默契。 “哎，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可别乱来啊！” 折扇蓦然被马才英夺走，陆杨心知不妙，腾地一下从石凳上跳起来。 可惜他慢了一步，被高敬平从背后一把抱住了身子。 马才英打开折扇，一边摇，一边看陆杨。 “你喊啊，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陆杨忙说：“行了，别闹了啊，皇上肯定会给你们放假的，放心吧。” 高敬平一听，松开手又坐了回去。 “早答应不就好了，非得逗人。” “咯咯咯，就是，又打不过我们，图啥呢？” 马才英笑得像鸭叫。 “......” 交友不慎。 第361章 不只是他想的那样简单 三人没玩闹多久，毕竟明天还有事情要做，就算睡不着，那也得躺着闭上眼睛。 什么时候睡着的，陆杨不知道，但是莫永过来喊他早起时，他属实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自己从床上扯起来。 “他们起来没？” 陆杨擦了把脸清醒了下，问隔壁两人的情况。 莫永点头，“高老爷他们早就起来了，估计现在已经吃完早食了。” “......他们能起这么早？” 陆杨嘀咕一声，加快洗漱的动作。 都是同一时间进房间的，也是一起熬的夜，怎么就跟他想的不一样？ 莫永听着他的嘀咕声，补了一句。 “老爷，您得加快些了，刚刚季大使过来说，外面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动身。” “噢。” 陆杨连忙坐下吃早饭，“什么时辰了？” “辰时二刻了。” 陆杨一听，刚刚还带着不少困倦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糟了！” 莫永点头，“老爷，您再不吃，就要更晚了。” 陆杨看着桌上的早饭，端起碗一口气把稀饭喝完，然后拿起一盘包子就起身往外面走。 “莫叔，快走快走。” 军器局门前，众人正在等待着陆杨到来。 高敬平抬头看了眼太阳，低声跟身旁的马才英说：“你说要是去晚了，皇上会不会砍我们脑袋呢？” “不会吧？”马才英有些迟疑，“皇上舍得砍为方兄的脑袋？” 瞥了一眼军器局大门，高敬平提醒马才英，“你上面顶着的，可不是为方兄的脑袋。” “......你说得对！”马才英幡然醒悟，抬步就往前走。 “承泽兄你等着，我这就去把他拉出来。” 高敬平看着前面，摇头，“不用了，你看这不是来了吗？” 不用高敬平提醒，马才英已经看到了。 不过他没有停下来，而是加快了脚步，走到陆杨面前，看着他手里端着的盘，颇为感慨。 “为方兄，你但凡早起那么一会，也不至于这样。” 陆杨瞥他一眼，抓起包子就往嘴里塞。 “少说废话，得赶紧了。” 话虽有些含糊，但不妨碍马才英听懂。 他快走两步，快速抢过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 陆杨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再拿一个，多了我要打人了。” 盘里一共五个，给马才英两个，三个也够他塞肚子了。 马才英嘿嘿一笑，毫不客气地伸手又拿了一个。 陆杨看他一眼，转头看向前面的队伍。 真就等他一人了。 季清一看他出来，猛地舒出一口气，忙走过去。 “陆修撰您可来了，快快上车，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陆杨看了一眼那几辆板车，点头道：“行，不过也不用走太快，路上多歇息会。” “可是......”季清犹豫，“皇上那边还在等着我们呢。” “咳！那什么，反正也晚了。” 陆杨叹道：“皇上会体谅我们的，毕竟路上也不好走嘛，这些东西可是重中之重，可不能磕碰到。” 都是铜铁，哪有那么容易磕碰出事呢？ 季清心里犯愁，但看陆杨那样子，好像真不着急。 陆杨哪不急，他急得早饭都端出来了。 但别人急，他可不能急，要是都急的话，可就出大事了。 反正也是迟到了，多迟到一会跟少迟到一会也没差。 不过想是这样想，他也听话，忙上了马车。 季清一看，也是松了口气，忙让人动身。 其实不用陆杨吩咐，这队伍也是走不快的。 一共九辆板车，光装火炮的就有七辆。 这路上并不是完全平坦，有时候板车也要颠簸一下，一走快，颠簸得更是厉害。 队伍只能照着正常速度走，快一点的话，听着那哐啷声，大家的心都要提起来。 今儿是六月初六，大晴天，是个好日子。 京城郊外，五里外重兵把守着。 赵烨早早带着一众官员，在郊外等着军器局那边的人过来。 前两天收到陆杨的密奏，他心里是又焦急又期待，这会坐在椅子上，心里都有些不得劲。 他站了起来，看着前面十里外的山坡，又转身看向外面的来路。 “于喜，什么时辰了？” 他们辰初从宫里出来，等也等了好一会了，军器局那边还没有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于喜一听，忙抬头看天色。 “皇上，已经午时二刻了。” “嗯。” 赵烨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周围正在低声讨论的官员们，“你再派人过去看看，看看他们到哪里了。” “是。” 这一回已经是第三次派人过去了。 不知为何，前两次的人马到现在都没有回来通报。 等他们回来，他非得说两句不可。 明知道皇上心急，看到了也不及时回来说一声到哪了，害得皇上等得这么焦急。 于喜心里满腹嘟囔，忙去安排人。 赵烨并没有明说今日过来这边所为何事，一旁的官员们等了这么久，早就议论纷纷。 “皇上过来，所为何事，可有人知道？” 工部尚书薛涛没有说话，工部里的众位官员也不敢说话。 皇上当初可是说了，此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他们憋了这么久不说，就是为了这一天。 白临看着前面，心里隐约知道一点。 也就是端午时，陆杨跟芊芊过来送礼，他们聊了两句，陆杨说自己正在军器局那边做事，具体的没有说，但以他的猜测，陆杨估计正跟皇上商量着什么大事。 薛涛听着周围人的讨论声，看向身旁站着的白临，摸着胡子浅笑道：“白尚书眼光真是好。” 白临心里一动，转头看薛涛。 “薛尚书打算什么也不说吗？” “是啊，老薛你瞒得可真是紧。” 户部尚书周开诚看向薛涛，“你们工部上个月可是从我们这拿了不少钱，是不是准备搞什么大事？” 薛涛但笑不语。 一旁的兵部尚书萧承安和吏部尚书陶文德，还有礼部尚书君颜纷纷投以眼神，看着三人不说话。 对比工部、户部和刑部，他们三个部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今早上听到皇上的旨意，才知道工部这边闷不吭声的就做了件让皇上在意的事情。 往后工部，可就不得了了。 吏部尚书陶文德转头看着工部那些官员，他们面颊红润，兴奋激动的情绪丝毫遮掩不住。 看来这次工部做的事，不只是他想的那样简单。 第362章 通通有赏 就在众人焦急等待中，陆杨等人也快到了皇上这边。 长长的一条队伍匀速往京城郊外而去，前面是带刀差役和几辆马车，后面也是带刀差役和几辆马车。 中间的，则是用油布遮挡着往前走的马拉板车，板车内鼓起的形状各式各样，彰显着油布下面的东西各不一样。 之前皇上喊来的人，都被陆杨给截住了，现在正在帮忙推车上坡。 都是送来的劳动力，不用可惜了。 这些东西都是用铜铁制成，板车受力很大，推动时要用的力气也大。 一路走来，要花的时间不少。 好在再往前走一段路，便到了与皇上约定的地方。 马车走得不算快，陆杨探出身子，观察周围。 这时，前面出现了一批人马，看着有十几人的样子。 那些熟悉的穿着，让陆杨咧嘴一笑。 这已经是第三波过来查探消息的人了。 陆杨喊道：“停车，让大家原地歇息一会。” 刚好上坡不久，这里又是个平地，是个歇息的好时机。 听到陆杨的吩咐，立马有士兵前去通知，不过一会，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后面的马车也缓缓停下。 这一批过来的人已经被前面的差役拦了下来，陆杨听着前面传来的交谈声，下车走过去。 带头那人竟然还是个熟人。 陆杨看着前面那人，大笑道：“哈哈，吕队长好久不见了。” 吕景山点头，连忙抱拳跟陆杨行礼，顺便一道把过来的目的说了。 “陆修撰，皇上派我等过来查看队伍行进情况。” “皇上是不是等着急了？”陆杨忙一脸愧疚地问道。 吕景山沉默以对，直接默认了。 这里距离皇上那边已经不远了，再走不到两刻钟，就能到包围圈那里。 陆杨见此，笑了笑，眼睛转了一圈，观察此次过来的十几人。 很好，个个高大体格，看着就不错。 他呵呵笑道：“吕队长，来都来了，就别急着回去了，我们这边正需要你们呢。” 陆杨指了指后面。 吕景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几辆板车，板车周围就地而坐着不少人。 天气炎热，个个脸上都流淌着汗水，脸蛋也透着黑红。 他思考片刻，点头了。 “好。” 陆杨这边因为有了吕景山等人的帮助，此次上路行走的速度明显要快很多。 不过对于等得焦灼万分的皇上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赵烨频频来回走动着，原本还在说着话的官员们这会已经不敢说话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皇上迁怒。 赵烨抬头看了看太阳，随后转身闷不吭声地往前走。 于喜一看，连忙跟上。 皇上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的时候，就连从小跟在皇上身边照顾的于喜都有些害怕。 好在这样的情况没有保持太久，于喜一脸欣喜地指着前面，激动地大喊道：“皇上，来了，陆修撰他们来了！” 赵烨脚步停了下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 “好！好！总算是来了！” 于喜看着皇上那张缓缓笑开的冷脸，以及那双发亮的眼睛，连忙偷偷呼了一口气，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陆杨经马夫提醒，连忙探出身子看向前面。 只见皇上和于公公站在前面，身后则是一众官员，大家都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马夫哪经历过这些，早就吓得停下了马车。 陆杨反应极快，连忙跳下车，一路跑到皇上面前跪下。 “臣带队来晚，请皇上责罚。” 赵烨现在全身心都在那几辆板车上面，完全顾不上陆杨，忙摆手道：“陆爱卿起来吧，路上没出事就行。” “谢皇上。” 陆杨站起来，连忙向老林他们招了招手。 老林等人一看，连忙让人把板车推到皇上面前。 “草民拜见皇上。” 赵烨视线转向老林这些人。 陆杨忙在一旁解释，“皇上，这些东西就是他们研究改造出来的。” 赵烨了然地点头，忙亲自把老林他们扶起来。 “大家这段日子都辛苦了，等回去之后，朕重重有赏！” “谢皇上！” 老林等人连忙磕头谢恩，平时一向稳重的双手这会都开始颤抖。 他们倒不是激动能得到皇上的赏赐，而是激动能见到皇上！ 赵烨大概也看出了他们心里的想法，让他们起来后，又跟他们聊了一会话。 老林几人是机灵的，不管皇上问什么，都往火器那方面说。 赵烨真是越听心里越着急想看到它们。 陆杨觉得差不多了，忙给了老林他们一个眼神。 徐成微微点头，指着前面的几辆板车，对皇上笑道：“皇上，要不我们来给您操作一番，具体如何，皇上看了便能知晓。” “好！”赵烨本也按耐不住了，闻言，连声道好。 陆杨看了一眼季清。 季清点头，大喊道：“准备！掀开油布！” 油布掀开的速度很快，几乎一眨眼的功夫，油布便被揭开，露出底下全貌。 众人睁大了眼睛看着板车的方向，久久说不出来话。 赵烨心跳得很快，砰砰砰地震耳欲聋。 他不由地上前，走到板车旁伸手触摸这些威严庄重的火炮，一辆一辆地看去。 越看他心头越是发热滚烫。 “好，好！赏！通通有赏！” 皇上的语气都带着一丝颤抖，即使众人还不知道它们的威力，但一看它们那本身的威武气息，就知道差不到哪去。 薛涛眼睛发热地看向陆杨，心里开始琢磨，到时候能不能让皇上再把陆修撰派到工部这边。 他们一定会好好协助陆修撰，绝不说二话！ 白临看看那几辆板车，又把视线看向陆杨。 他没看错人！ 其余官员看着陆杨，心里复杂极了。 ...... 赵烨把板车上的东西都看了一遍，迫不及待地让人开始测试。 第一类大炮分为大型、中型和小型。 大型长五尺，全身用生铁铸造，炮身重达五百斤，能发射重七斤的铅弹。 中型长四尺，能发射三斤的铅弹，小型的长三尺，能发射一斤的铅弹。 当这三架同类型火炮齐齐放在一起时，众人不由自主地屏着呼吸看前面正在操作的匠人们。 首先测试的是小型火炮。 众人不过一晃神，只听“嘭”地一声，地面都开始震动起来。 赵烨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连忙让人去查看情况。 记录射程和火力大小的官员连忙带着士兵跑过去测量。 不过一会，便有人跑了回来。 赵烨忙问：“射程多少？” 那人神情激动，“回皇上，射程在一里到二里之间！” “果真！？”赵烨大吃一惊，忙看向一旁的陆杨。 第363章 这等天赋，不在工部就埋没了 未等皇上问话，陆杨忙拱手说：“皇上莫急，还有呢。” “好！好！朕不急。” 赵烨深吸一口气，捏紧双手，只能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和疑惑，转头继续看向前方。 陆杨看向季清，微微点了下头。 季清颔首表示收到，等前去测量的人跑回来，举起右手一挥。 “下一个准备。” 又是一道巨大的轰鸣声，陆杨放下捂住耳朵的手，看着前面被炸得土块崩飞簌簌落地的景象，一脸淡定。 可是他淡定，不代表别人也淡定。 陶文德看着前面不远处飞落下来的大土块，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竟然有些软，也不知是不是刚刚被地面过大的震动给震撼到的。 他紧咬牙关，才不至于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 一旁的白临猛地伸手抹了把脸，眼睛看着那个比另外两个还要大一些的火炮，心里的情绪剧烈翻涌，这个大火炮等会会不会把前面那个小山坡炸掉？ 有可能，有可能，很有可能！ 一连两次震撼，旁边的官员们现在脑子里还轰鸣着，一片空白。 薛涛心头冒火地扭头看着皇上身旁的陆杨，不管了，明天，明天他就去求见皇上，势必要让陆修撰来他们工部！ 陆修撰这等天赋，不在工部就埋没了！ “于喜，椅子！” 地面震动感比先前那个还要厉害，赵烨不否认自己被震撼到了。 于喜顾不得震惊，听到皇上的声音，条件反射地忙跑去把椅子搬到皇上身后。 赵烨跺了跺脚，确定实感后，才放心地坐了下来。 “来人，快去看看情况！” 这一次的轰鸣声比刚才那道还要有气势，还要震撼人心，这一次，肯定比先前那个还要厉害。 不过一会，有人跑了回来，身子踉跄，明显跑得不稳。 “回，回皇上，一个大坑，好大一个坑！” 赵烨猛地一拍扶手，站起来激动道：“射程呢？” “射程，射程接近二里！” 赵烨激动地一拍双手，“好，好，好！陆爱卿，继续！” “皇上莫要太激动，后面还有呢。” 陆杨见皇上面色涨红，生怕他激动得晕过去了。 赵烨眼睛发亮地转头看陆杨，哈哈大笑道：“朕心里高兴，往后靖朝如此，谁敢来欺！” 陆杨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火炮，暗想那可不一定，总会有头铁的不是？ 赵烨见陆杨不吭声，疑惑道：“怎么，陆爱卿觉得朕说的不对？” “没有，臣只是激动得说不出来话，皇上说得对，臣也是这样觉得的。” 陆杨忙顺着皇上的话拍下去。 赵烨看他一眼，哈哈笑了一会，让人继续接下来的测试。 几发火炮把在场的众官员，包括皇上在内彻底征服，若不是陆杨之前有见识过这些火炮的威力，他怕是也要震撼于这种强势火力的轰鸣声。 火炮展示完毕，赵烨带领一众官员，亲自去看了看前面炸出来的坑洞。 一个比一个让人震撼。 赵烨放声大笑，心里的沉郁仿佛都在今日散发了出去。 他的内心从没有这么畅快过！ 他看向陆杨，叹道：“陆爱卿，朕舍不得给你放假了。” 陆杨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 他震惊！“皇上，您说真的？” 赵烨看着陆杨瞬间变化的脸色，笑声更是放大了不少。 整片山坡，都回荡着皇上爽快的笑声。 “怎么会呢？朕只是感慨而已，答应爱卿的，朕肯定会实现。” 不知为何，陆杨心里有点毛毛的。 这狗皇上现在心里肯定在谋划着接下来要怎样对他的假期动手动脚！ 陆杨敢以自己的脑袋做担保。 要是皇上没想套路他，那就当他没保证过。 火炮展示完，还有手雷，地雷，火铳等火器没展示。 等皇上等人归位，陆杨看向季清。 “季大使，让人准备吧。” “是！” 首先展示的，便是地雷。 赵烨看着前方正拿着锄头和铲子挖地的匠人们，转头问陆杨。 “陆爱卿，他们这是打算做什么？” 陆杨呵呵笑道：“皇上，接下来要展示的，是地雷，地雷地雷，那当然是埋在地下的，才叫地雷啊。” 赵烨看着前面匠人们双手捧着的地雷，若有所思地点头，“朕之前有看到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那是用来扔的？” “嘿嘿，皇上您猜，臣不说，说了皇上就不会期待了，皇上等会吧，一会就知道了。” 急吗？急就对了。 陆杨一脸笑意地看着前面。 赵烨看他一眼，轻笑了下，也专心地看向前面。 这次埋雷，按照陆杨之前的吩咐，一共埋了三颗雷。 三颗地雷的潜伏地都在另一个地雷爆发范围外。 也就是说，它们互不打扰。 这三颗地雷的触发方式不一样。 分别是踏发型，松发型和绊发型。 只见前方，匠人们做好标记先后离开那片埋雷区，季清便看向陆杨，等陆杨点头，他颠了颠手上拿着的石块，准备扔过去。 官员们这才发现季清手里不知何时，竟然拿着一块石头。 赵烨愣了一下，心里刚想着这颗石头能引燃地雷吗，就看见季清手臂一扬一甩，石头脱手而出，径直地砸向做好标记的埋雷点。 只见石头咚地一声，落在了那块木板上，压断了那支撑着木板的四根木条，木板随即落下。 “嘭！” 土石乱飞，地上炸开一个坑。 那块木板四分五裂，已经散落一旁。 这是一次视觉上的震撼。 木板落地的那一瞬间，大家看得清清楚楚，而瞬间爆发的地雷，也在众人眼中落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赵烨还未反应过来，周围此起彼伏地响起一阵吸气声。 众人都被吓到了。 第364章 这是多大的殊荣 赵烨右手放在胸口处，咚咚咚的心跳声告诉自己，这一幕有多么令人惊讶。 “陆，陆爱卿，这是为什么？怎么木板一落地，就炸了呢？” 陆杨刚刚趁着众人还未反应时，暗中给季清竖了个大拇指。 季清心里乐呵呵，面上却端着，这回可是在皇上大臣们面前出尽风头了！ 嘿嘿嘿，陆修撰够意思，把这事交给了自己，以后这人情，算是欠下了。 见此，他也连忙给陆杨竖了个大拇指。 两人还在暗戳戳地互相点赞，听到皇上的问话，陆杨大拇指立马收回。 “皇上，这叫压发地雷，也叫踏发地雷，正如名字而言，踩上去便会爆。” “原来如此。”赵烨的好奇心已经被提了起来。 他看向另外两个标记地，说：“陆爱卿，那这两个呢，朕刚刚看到其中一颗有人拉着细线的。” “皇上，拉着细线的叫绊发地雷，以后还会弄拉发式的，剩下那个，是松发地雷，也就是踩上之后，等松开了脚，才会爆发。” 随着陆杨的解释，后面两颗地雷也被引发。 赵烨看得是心服口服。 随着板车上的火器接二连三地被展示，最后的手雷也上来了。 当初为了研究这些火器，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后面匠人们白天黑夜地轮班打磨，才能这么快把这些火器弄出来。 陆杨看着手里拿着的手雷，转头跟赵烨说：“皇上，臣给您表演一个。” 赵烨怔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 “你快放下！于喜！” 陆杨被他这么一吼，整个人都傻了。 “别抢别抢，小心爆了！” 于喜一听，顿时紧张地往后退。 赵烨心头哽着一股火，“你小心点啊，可别把自己炸死了。” “皇上您可别乱说，呸呸呸！” 陆杨低头呸了三下，抬头看了眼瞬间跑得远远的官员们。 他把视线放到了白临，高敬平几人身上。 “嘿嘿，还是白尚书你们相信我。” 白临瞥了一眼他还拿在手上的手雷，摇了摇头，“别多想，只是反应慢了而已。” 说着，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忙后退几步。 啧，不经逗。 陆杨撇了撇嘴，走到前面，低头捣鼓了一番，猛地把手上的东西甩出去。 众人的视线跟随天上的抛物体移动，落地之后，在众人没有反应之时，突然炸开了。 “嘭！” 震耳欲聋。 陆杨转头看着板车上还剩下的最后一个手雷，想了想，视线看向赵烨。 “皇上，您要不要来一个？” 众官员一听，忙出声阻止。 “皇上不可！此物危险，万万不可亲自来试。” 赵烨听着，心里却不是这样想。 他低头沉思着，没有回应。 白临一看，就知道皇上动了心思。 他忙悄悄走到陆杨身旁，小声道：“为方啊，你怎么能提议让皇上来扔呢？” 陆杨看了眼皇上，随后看向白临，回道：“我看皇上很想亲自动手啊。” 说着，陆杨放低了声音。 “岳父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出问题的。” 白临瞥了他一眼，根本没信他。 要是失手没扔出去怎么办？ 要是用力不够，扔得不够远怎么办？ 要是扔错方向怎么办？ 白临简直操碎了心。 陆杨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已经站起身的皇上，忙撇下自家岳父跑过去。 “皇上，臣来帮你。” 白临一愣，看着跟在皇上身旁介绍怎么操作扔雷的陆杨，突然好像悟了什么。 赵烨听得认真，就连要准备扔雷时，也是一脸平静。 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内心，到底有多激动和紧张。 他看向身后一步的陆杨，皱眉道：“陆爱卿你走远点。” 陆杨摇头，一脸诚恳，“皇上，我得保护您啊。” 若是失手了，他还能快速跑过去捡起来用力往前扔。 他的话让赵烨愣了半晌，等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陆杨，没有再让他后退。 按照陆杨说的，赵烨十分认真地照做，直到把手上的东西扔出去，赵烨才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用力太猛，他手臂现在还有些疼，应该是扯到了。 但是赵烨丝毫不在意，眼睛直直地看向那个在空中快速掠过的物体。 周围很安静，一道沉闷的落地声隐隐从远处传来。 陆杨扔的那个，是落地不过两秒就爆了。 这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太过于紧张的缘故，众人只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就连赵烨也有些疑惑地伸手挡在眼前使劲往前看。 “陆爱卿，这好像不......” 赵烨话还未说完，前方突然“嘭”地一声炸开了。 如天女散花，土块瓦砾一下子迸发出来。 赵烨看着，咧嘴大笑，“好！” 陆杨反应极快，连忙拱手道喜。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陆杨话还未说完，后面的官员们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恭贺皇上引爆手雷，吾皇万岁，靖朝万岁！” 陆杨瞥了一眼众人，忙也跪了下来。 赵烨心情大好，“哈哈哈，众爱卿起来吧。” “谢皇上！” 赵烨转身看向自己刚才扔手雷的方向，舒爽地笑了，“今日火器改造成功，朕心里高兴，今晚摆宴御花园！” “谢皇上！” ...... 为了皇上的安全，事情一结束，皇上便被重兵护送回宫殿。 剩下的官员们有事的离开去办事，没事的留下来打探情况。 陆杨此时正被一群官员们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问着关于火器的情况。 不过他们也有分寸，核心部分不会问，但是能问的绝不含糊。 “陆修撰，你这脑袋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能想到这些呢？是不是有什么秘诀？能教教我们吗？” 陆杨一脸微笑，“多看书，多看书就行。” “陆修撰，这火器是不是还要继续往下改造呢？我看有些过重了，战场上应该不是很方便。” “是的是的，还要往下改呢。”陆杨连连点头。 “陆修撰，打造一架大型火炮要多少银子呢？” “这个不确定噢。” 陆杨句句有问必答，态度温和，就算没回答到点子上，也没谁会生气。 一旁正在收拾残局的季清看了一眼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的陆杨，问身旁的徐成和老林等人。 “我怎看着皇上扔的那个手雷有些不对劲呢，是不是陆修撰在里面动了手脚？” 徐成老林等人对视一眼，纷纷低头装作没听懂。 季清一瞧，就知道自己没想错。 那手雷果然被动了手脚，爆发的时机明显要比正常的晚很多。 陆修撰这一招果然高明！ 好在他也能跟着喝点汤。 老林等人被皇上特意吩咐，也要一同前去御花园吃宴。 陆杨应付完那些官员，又去找季清了解了一下打扫场地的情况，见都已经收拾好后，大手一挥，让人上车，准备去宫里吃宴。 这吃完宴，可就要赏赐东西了！ 比如说他的假期！ 陆杨心里激动着。 匠人们心里也激动着，这可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宫，第一次能同皇上一起吃饭！ 这是多大的殊荣，才能如此？！ 大家伙们简直就要乐坏了。 多日的劳累一扫而空，浑身充满了力量，精神得不得了。 高敬平几人心里也高兴，左右不说，这一回，可是真沾了陆杨的福了，往后不说前途如何，总归也会比一般人要好！ 官员们也高兴，皇上高兴，他们就高兴！ 众人乐呵呵地往宫殿里赶，陆杨趁此机会，赶忙给自己补补觉。 一路摇摇晃晃，终于是在太阳下山之前，众人到了午门外，由着已经等候多时的太监们带领，去了御花园就坐。 第365章 我说不准还能替吴侍讲在皇上面前提一句 御花园里早已备好茶水、糕点和水果。 陆杨早饭就喝了一碗稀饭，几个包子，肚子是早就响翻天了。 他一到那，看也没看那几个像是特意被嘱咐过摆放在前面的坐垫和桌子，直接按照自己从六品的身份，在后面坐了下来。 马才英坐得离他有好几个位置，见他直接拿起桌上的糕点塞进嘴里，便转头看了看周围，咽了咽口水，连忙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润喉，随后也低头拿起糕点吃了起来。 徐成几人是真的紧张，一进来，是丝毫不知道该要做些什么。 好在赵烨早就吩咐好相应的太监引导，几人在前面一些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们挺直着腰板，不敢随便乱动。 直到瞥见那歪着身子手臂搭着腿，一手糕点一手茶水，吃得不亦乐乎的陆杨，几人才偷偷松了一口气，脊背也缓缓松懈下来。 他们肚子也是饿了。 见旁边的人都忙着说话，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几人也跟陆杨一样，伸手拿糕点吃了起来。 白临只不过因为在路上跟过来交谈的官员多聊了几句，等来到设宴的地方时，就看到陆杨嘴巴一鼓一鼓的，猛灌茶水。 再一细看，那盘糕点还剩下两三块了。 他看了看周围，视线在前面那几个空位上停留了一会。 礼部尚书，吏部尚书，户部尚书等都已经入座，这几个座位是给谁安排的，不言而喻。 该入座的都已经入座，座位就这么多。 本来该往前坐的人不往前坐，他原本的座位已经被人占了，要想入座，只能往前面的几个座位上坐。 但那一看，就知道是皇上特意嘱咐过的，他可不敢往上坐。 想了想，白临走到陆杨身旁，弯腰小声道：“为方，你怎么坐这了，前面的座位没看到吗，快去那里坐。” 陆杨咽下嘴里的糕点，喝了口茶润喉，一边顺着白临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看，他便转头看向白临，“您是我岳父，您坐那皇上不会说的。” 白临一愣，身子不自觉地站直了。 “你......” “岳父别多想，快去坐下吧，皇上一会要来了。” 白临一愣，“你怎知道我多想了？” 陆杨嘿嘿一笑，“我猜的。” 看他一眼，白临抬步往前走。 陆杨笑着，视线跟随白临的身影移动，直到白临在前面坐了下来，他才收回视线，伸手又拿了一块糕点。 太阳将要落山时，周围挂起了灯笼，灯火通明中，随着一声尖细的通报声，皇上带领一众太监，在前面出现。 陆杨拍了拍手，又用手帕擦了一下，才起身拱手弯腰，跟随众人给皇上行礼。 “臣参见皇上。” 赵烨坐了下来，视线瞥了眼前面的几个位置，见陆杨几人不在，眉头挑了下，有些意外。 他看了眼于喜，随后让人起来。 “坐下吧。” 于喜收到眼神，连忙悄悄离去，找之前负责场地安排的太监问话。 那太监连忙解释。 “奴婢提醒了，但是陆修撰不去，其他人也没去坐。” 于喜闻言，心里有了些打算。 “行了，你下去让人准备上酒菜。” “是！” 等人走后，于喜连忙回皇上身边报告情况。 听闻是他们不想坐后，赵烨点了点头，看着陆杨几人的方向笑了笑。 “那就这样吧。” “是。” 知道大家现在肯定都饿了，赵烨照常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人把酒菜端上来。 陆杨先前已经吃了不少糕点填肚子，这会看着这些美味佳肴，倒是多了几分耐心。 吃起来漫不经心的。 赵烨看着，瞥了一眼那盘刚刚被婢女换上来的糕点，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啜着。 吃饱喝足，场面也热了起来。 陆杨放下筷子，看向上方目光热切。 来了，他的假期要来了。 辛苦了这么久，为的就是今天！ 赵烨对上陆杨的视线，过了一会，他看向于喜，“去让人把东西拿上来。” “是！”于喜连忙下去安排。 皇上声音不大，周围还有奏乐声扰乱，让人听不清皇上说的是什么，但是于喜离开的举动，众人是都看到了。 吴孟看向身旁的陆杨，轻笑了下，说：“陆修撰现在可是在我等之中脱颖而出了，我看皇上的视线可是不时地看向你呢。” 陆杨伸手掩嘴打了个哈欠，闻言，他偏头看向吴孟，突然笑了起来。 “吴修撰，啊不，瞧我这记性，在军器局那边待太久，都忘了现在应该喊吴侍讲了。” 陆杨看着吴孟有些呆愣的表情，笑道：“吴侍讲说笑了，咱们坐得这么近，说不准皇上看的是你呢？” “吴侍讲还请不要妄自菲薄，自信些，就跟以往一样就行。” “......”吴孟一时间不知道陆杨说这话是讽刺他之前说的那些话，还是真心劝他不要妄自菲薄。 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那片刻的呆愣，仿佛不存在一样。 “呵呵，陆修撰说得对，只不过我确信皇上看的肯定是陆修撰，毕竟今日发生的事，可是让我们震撼不已。” “哎？吴侍讲也过去了吗？” 陆杨还真是意外了，他好像还真没注意到这事。 吴孟沉默了半晌，最后扯了扯嘴角，笑着解释道：“过去了，可能我站的地方有些远，陆修撰看不到我也正常，毕竟那里人这么多呢。” “哈哈哈，说得也是。”陆杨笑了笑，端起茶杯慢慢喝着茶。 吴孟见此，舌头戳了戳口腔软肉，一笑之后问陆杨。 “陆修撰是不是打算去工部呢？” “嗯？”陆杨讶然，“谁说的？” 吴孟摇了摇头，“只是看陆修撰在这方面好像挺有天赋的，想来工部也适合陆修撰发挥。” “呵呵，我其实在哪都一样。” 陆杨笑着应了句，随后疑惑地看着他，“吴侍讲想去工部？” “不是。”吴孟摇头。 “噢。”陆杨放下茶杯，叹了口气。 “我也不想去工部，太累人了，我还寻思要是吴侍讲想去，我说不准还能替吴侍讲在皇上面前提一句，没想到，可惜了。” 陆杨摇了摇头，一脸可惜。 吴孟左脸抽了下。 凭着陆杨现在改造火器的功劳，再加上在皇上身边入值的身份，说的这些话，吴孟知道是真的。 第366章 我的半天不值钱，咱们追求高一点 朝廷中这么多官员，这些话并不是谁都能有这个底气在皇上面前说提一句，就能达到想要达成的目的的。 但吴孟知道，身旁这个人，底气肯定足。 他有种感觉，若是陆杨真在皇上面前提了，皇上肯定想也不想，就会点头同意。 说不出为何，这样的感觉很是强烈。 吴孟现在是真怕这人在皇上面前乱说。 他可不想去工部，他想去的，是吏部，或者其他部也行，但工部，他是一点也没想过的！ 吴孟害怕了。 “陆修撰，皇上日理万机已经很操劳了，这些小事就不要在皇上面前提了，省得皇上烦心。” 吴孟一副好语气地说着，生怕陆杨听不懂自己的意思。 陆杨摆摆手，“不过是一句话而已，皇上点点头就能办到的事，怎么会烦心呢？” “......呵呵呵，陆修撰说的是。” 吴孟现在只恨，自己刚刚为什么要找这人说话。 事情到了这里，他只好明说了。 “陆修撰不知，我现在只是想好好努力，以后靠着自己的能力升官，陆修撰可明白？” “吴侍讲这觉悟高啊，在下佩服。” 陆杨对着吴孟拱了拱手，眼里全是笑意。 烛火映耀，吴孟其实看不清陆杨的神情，但听到这些话，他是松了口气的。 “陆修撰能理解就行，呵呵呵，这凉菜真是好吃，陆修撰您多吃点。” 吴孟僵硬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拿起筷子吃起了桌上的凉菜。 “好。” 陆杨笑着点了点头，给自己添了杯茶水，看着前面昏暗处的拱门若有所思。 不过一会，于喜带着一群太监从拱门那走进来。 这些太监手上都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用红绸盖着，冒尖的形状看着像是银子。 陆杨看了一眼，一共十个。 这时，拱门外又有两个太监抬着一个大箱子过来了。 奏乐声停了下来，舞女们悄悄离去，周围安静了下来。 赵烨看着底下众位臣子，笑道：“今日军器局立了大功，朕心里高兴，这箱银子是赏给军器局匠人的。” 他的视线从那个大箱子上移开，放到了那些太监的手上。 “这些呢，则是赏给陆修撰他们的，若不是有他们，想来这次的火器改造也不会这么顺利。” 赵烨说了几句，随后看向于喜，“开始吧！” 于喜点头，忙上前一步，开始按照皇上的旨意宣布。 “赏！陆修撰，马编修，高庶常，季大使，徐匠人，林匠人......白银五十两，绫罗绸缎各十匹！” 于喜深吸一口气，铿锵有力地继续说：“皇上体恤大家，已经让人把绫罗绸缎送去府上，陆修撰，马编修......接赏吧。” “臣/草民多谢皇上赏赐！” 在于喜说话时，众人便出位跪了下来。 闻言，陆杨等人连忙直起身子接下托盘。 再次叩谢后，众人按照皇上的旨意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陆杨撩开红绸随意看了一眼，便意兴阑珊地盖上。 皇上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没说？ 陆杨暗戳戳地看向上方，琢磨是该明示皇上呢，还是明示皇上呢。 赵烨在上面，视线开阔，下面臣子们的动作，都逃不开他的视线。 陆杨那双炽热眼神，他怎么可能没看到。 赵烨笑了下，抬头看了眼挂在天上的明月，知道天色不早了，便轻咳了声，看向底下的臣子们。 “陆修撰，马编修......” 皇上把刚才赏赐那些人的名字说了一遍。 “朕知道这些日子你们也辛苦了，所以朕决定，给大家放三天假，这三天呢，你们就在家好好休养身体。” 徐成几人一愣，没想到自己还能得到三天假期。 能有三天假期，马才英和高敬平已经很满意了。 几人连忙跪下谢恩。 陆杨慢了半拍，才跪下道谢。 ...... 庆祝宴散场，皇上离开后，众人才起身结伴离开。 陆杨捧着托盘，慢悠悠往前走。 马才英几人正在前面兴奋地说着这些赏赐的东西，比如说假期。 陆杨瞥他们一眼，三天有什么好兴奋的，要是再加那么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天，他才兴奋呢。 想到上次那一个多月的假期，陆杨感觉自己错失了一个亿。 三天，三天都不够他去庄子上玩一趟的。 不过也算好的了，起码还有三天。 想到这，陆杨心情瞬间恢复。 马才英和高敬平几人聊了一会，这才发现陆杨没有跟上来。 两人对视一眼，走过去站在陆杨身旁两边。 马才英端着东西，用手肘碰了碰陆杨的手臂。 “嗯？什么事？” 陆杨转头看他。 马才英看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咳，为方兄，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陆杨心里咯噔一下，疑惑地看着他。 马才英嘿嘿一笑，“就是你说事成之后，给我分半天假期的事啊。” 嘶！ 陆杨一惊。 “我有说过这样的话？” 高敬平瞥一眼他们，没有吭声。 马才英点头，“说了，就之前，在翰林院时说的，你忘了？” 陆杨沉默了，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马才英见他沉思，在一旁还不忘提醒两句。 陆杨扭头看他，“才英兄啊，我想起来了，只是吧，这假期它多半天不多，少半天不少，我的半天不值钱，咱们追求高一点，明天，明天我去求见皇上，让皇上给你加半天如何？” 马才英一听，这可了得，半天假期还要闹到皇上面前，这事可不行干的。 “罢了罢了，此事就当我没说过吧。” 马才英忙往前走，生怕陆杨还要坚持去求见皇上。 陆杨看着，笑了起来。 “承泽兄你瞧，才英兄就是不经逗。” 高敬平点头，“确实，要不我把才英兄喊回来吧，就说你是逗他的。” “哎，别呀。”陆杨忙转移话题，“你三天假期打算怎么过呢？” “在家过。” 陆杨一愣，“不去玩？” “去哪玩？”高敬平反问一句。 “那倒是。”陆杨感慨，“我打算去庄子上玩两天，你没地去，要不一起？” “你带夫人去，我去了不打扰你们？” 高敬平笑着调侃他。 陆杨瞥他一眼，“庄子上的果子有一些熟了，正好把你叫去摘果。” 闻言，高敬平沉思一会，点头了。 “行，那我可就拖家带口过去了。” “随便来，我那庄子大。” “呵呵，好。” ...... 第367章 你的语气里都是怨气 宴席上陆杨没有喝多少酒，但是身上也沾染了酒味。 去洗漱好后，陆杨才回了房。 房里点着一支蜡烛，明明晃晃，照到内室那边并没有多少亮光，但不妨碍看清障碍物的轮廓黑影。 陆杨绕过椅子，走到床边坐下脱鞋。 白芊芊模糊中听到动静，翻了个身就看到床边晃动的人影，猛地深吸一口气。 陆杨听见响动，忙说：“是我，没吓到吧？” “没。” 她应了一声，坐了起来，往里面一点躺下。 “皇上派人送来的布料，我给收进库房了，明日我打算送几匹给娘和嫂嫂她们。” 陆杨点头，躺了下来。 “行，你决定就好。” 想起陆杨之前说的事，白芊芊笑道：“夫君，皇上给你放假了吗？” 陆杨拿起床边凳子上放着的蒲扇，用鼻音“嗯”了声，说：“放了，只有三天。” 白芊芊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夫君，你的语气里都是怨气。” “哪里，明明都是感恩的语气。”陆杨反驳。 “嗯，听出来了。”白芊芊没憋住笑，一边笑一边回话。 陆杨听着，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扇子。 “明天承泽兄一家要过来，我约了他一起去庄子上摘果子。” 闻言，白芊芊点头，“好，那我明天让人多准备些东西。” “嗯......” 昨晚没休息好，陆杨跟白芊芊聊了几句就睡着了。 蒲扇落地的声音也没能把他惊醒。 白芊芊听着耳旁轻微的呼吸声，起身把扇子放回凳子上，又查看了一下床边的两盆冰，才上床睡去。 翌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和虫鸣声交叠，诉说着这炎热的酷夏。 陆杨却丝毫没有受影响，还在呼呼大睡着。 白芊芊怕他热醒，还给他换了两次冰，这也是导致陆杨到巳时三刻还未起来的缘故。 眼见再晚点都能吃中食了，陆杨还没有起床的意思。 白芊芊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把陆杨喊起来，高敬平就带着自家夫人和两个小孩子过来了。 听见通报，白芊芊连忙让人去把陆杨叫起来，自己则是收拾收拾，准备招呼客人。 高敬平娶的妻子刘氏，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 不知怎地，与白芊芊一见面，没说几句，两人便说到一起去了。 孩子由奶娘和婢女照看着，高敬平在一旁有些坐立不安，他也不能插入两人的对话中，想了想，他跟刘氏和白芊芊说了一声，起身出了厅堂大门。 陆杨这边算是收拾速度快的，一听到高敬平已经带着夫人孩子过来，他立马就睁开了眼睛。 一番操作下，他很快出了门，结果没等他走到厅堂那，便看到高敬平坐在庭院里的石头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陆杨忙走过去。 “承泽兄，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高敬平头也没抬，忙喊：“你快把脚拿开！” “......” 陆杨忙把右脚移开，低头一看，啥也没看到。 “唉，死了。”高敬平叹气。 闻言，陆杨弯腰凑近一看，这才发现有只蚂蚁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他直起身，又好笑又疑惑，“你很无聊？” 高敬平起身，拍了拍屁股，与他一起往厅堂那里走。 闻言，他转头看向陆杨。 “可不就是无聊，约好的时辰过来，结果人家还在床上睡懒觉。” “就是啊，早知道约晚一点了。”应该约到下午的。 陆杨也是觉得有些失策了。 高敬平提醒他，“你约的已经够晚了，巳初见面，若不是出门时孩子肚子疼要上茅厕，耽误了会，我们早就到了。” “唉，你这样一说，我太愧疚了。” 陆杨捂着心口一脸惭愧，“好在我及时认识到错误，紧赶着过来了。” “......行了，别装了，我看破你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厅堂，白芊芊两人老早就听到他们拌嘴的声音了，正笑得不行，导致两人进来时，没能收住上扬的嘴角。 陆杨和高敬平看着，对视一眼之后，颇有些无奈。 马车和要带过去的东西，白芊芊一早便让人准备好了。 陆杨简单吃了些早饭，便上了马车。 几辆马车缓缓往郊外走去。 庄子确实大，远远的，一眼望去，就跟个村落似的。 这还是陆杨第一次过来。 自从买下这个庄子之后，便是陆松和陆榕两人在管理。 陆杨之前听两人说了一嘴，说是把里面的旧屋推翻重新建了几处院落，还弄了几处高哨，既能巡视观察周围，又能当做观景的好地方。 随着马车越来越近，位于前面的两处高哨尤为显眼。 陆杨看着上面在走动的身影，对身旁的白芊芊说：“这看起来不错，一会我带你上去看看。” 白芊芊一听，忙看向前面，那高耸的小屋子让她害怕。 “夫君，你去吧，我在下面就行。” “下面哪能看见什么风景。”陆杨笑道：“这是怕了？” 白芊芊果断点头，“看着太高了，要是不小心掉下来可怎么办？” “不会的。”陆杨伸手指着前面高处上的那人。 “你看上面那人，他站起来，那墙便到了他的胸膛处，你若是站上去，估计就到脖子那了，怎么也掉不下去的。” 白芊芊一听，有些没反应过来陆杨这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说自己太矮。 她看着前面，鼓着嘴没说话。 陆杨正看着沿路的美好景色，等了一会见白芊芊没说话，便转头看去，才发现白芊芊好像在生气。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愣道：“芊芊，你生气了？” “没有，我没有生气。”白芊芊连忙回了一句，但是视线还是看向外面。 陆杨有些惊奇，“一直看你温温柔柔的，没想到还会生我气呢？” “...我没生气。”白芊芊还是扭头没看他。 陆杨轻笑了下，问她。 “是为夫哪句话说错了？” 陆杨边问边回想，最后恍然大悟。 “是说墙到你脖子那？” 第368章 悠闲 白芊芊不承认，但也没有否认，扭头撩开窗帘往外看。 陆杨看她这样，放声笑了起来。 “我可没有说你矮啊，这墙建得偏高，也是为了防止夜间有人不小心掉下来，为夫可没有别的意思。” 陆杨伸手拉住她的小手，捏了会，见白芊芊神情有些松动，笑了笑。 “再说，你这身高，为夫抱着刚刚好。” 白芊芊脸皮一热，这会是真不敢转头看他了。 陆杨笑了下，没有再说话。 马车不过一会，便停了下来。 庄子大门早已打开，站在门前的，正是莫永。 莫永是一早就过来的，现在已经把庄子上的东西都安排好了。 见陆杨和白芊芊已经下车，莫永连忙上前打招呼。 “老爷，夫人，里面已经安排妥当，中食也让人准备了。” 从府上过来，刚好到了吃中饭的时间。 莫永算着时辰，不管陆杨他们吃不吃，都让伙房那边随时准备着。 陆杨一听，忙看向从后面走过来的高敬平几人。 “承泽兄，我们先吃饭，吃完歇息会，等日光温和一些，我们就去摘果子，随便在庄子上逛一逛。” 高敬平点头，“行，照你说的来。” 车上的行李交给莫永处理，陆杨几人跟随庄子上的管家来到一处厅堂里歇息，准备吃中饭。 这边的饭菜很有特点。 有点像农家院那种炒菜，一道胡椒芹菜炒鸡肉，一道清炖老鸭汤，一道红烧鱼，还有两道凉菜。 大热天的吃辣，有种说不出来的爽快。 白芊芊和刘氏偏爱的是那道清炖老鸭汤，陆杨和高敬平倒是频频夹那道炒鸡肉，两人吃得是满头大汗。 这些食材都是庄子上种的，有时候陆大石和刘晓也会过来住段时间，捯饬那专门隔出来的几亩地。 鱼塘还是在陆大石的要求下扩大的，因为陆大石爱上了钓鱼。 每次一来庄子，忙完地里的活，等到下午，就拎着个小桶过来垂钓，惬意得不得了。 前段时间，陆松李静还过来住了段时间，回去时还带了两车菜和家禽回去。 可惜那时候陆杨在军器局累死累活，直到今日，才得以有机会过来庄子上度度假。 饭后，白芊芊和刘氏带着两个小孩和婢女去逛庄子，陆杨和高敬平瘫坐在厅堂里，一边喝着冰镇酸梅汤，一边消汗，准备一会去冲个凉。 高敬平看着前面庭院里那处假山流水，感慨道：“你这庄子倒是不错，时不时过来住一会，还能愉悦心情。” 陆杨闻言，喝了一口冰凉酸梅汤，才说：“以后能有什么机会来。” 正常一个月就三天旬假，有那个来回赶路的时间，还不如好好在家躺着。 高敬平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摇头笑了笑，喝了口酸梅汤。 “还是跟着你好啊，还能有几天假歇息。” 陆杨一听，笑了。 “怎了，是不是突然羡慕我了？” “有一些吧，就是感觉好像这样也挺不错的。” 天气太热，催生人骨子里的懒惰。 高敬平看着前面绿色盎然，微风拂动树叶，风一过，又恢复一副蔫蔫然状态的景象，身子更放松了些。 感觉闭上眼睛就能睡着的样子。 陆杨看着，把碗放下，伸了个懒腰，起身整理衣摆。 “承泽兄，我去洗一洗，顺便睡个午觉，你要是想逛庄子，跟莫叔说一声，让他安排人跟着就行。” 陆杨交代一声，便往大门走去。 高敬平看着陆杨的背影，“啧”了声，“你才起来多久，这就要躺了？” 陆杨转头看他，“我躺着不睡也行啊，我看看书，不比跟你在这坐着舒服？” 高敬平突然坐直了身子，“你嫌弃我？我陪你聊会天不好？” 陆杨摇头，“没有，就是坐久了屁股疼，你要是愿意，我一会洗好了，让人搬张躺椅过来。” 高敬平一听，忙摆手，“那你快去，我去洗一洗也过来，让他们搬两张躺椅去那边的凉亭那，我看那好像挺舒服的。” 陆杨顺着他说的地方看过去。 那凉亭离这隔了老远的地，不远处便是个大鱼塘，旁边的树看着挺葱郁，确实不错。 “行，那一会见。” 这天，陆杨和高敬平在那凉亭中躺了半天，直到莫永过来喊回去吃晚饭，两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说是来摘果子，结果两人第一天躺凉亭，第二天早上继续躺，下午阳光没照到鱼塘的半边，两人把躺椅搬过去，拿出陆大石之前放在这边的鱼竿，直接钓了半天鱼。 那一晚，一共六道菜，五道菜都是他们钓上来的鱼。 白芊芊和刘氏受不了他们了，眼看着今天下午就得回府，天刚亮，白芊芊就把陆杨扯了起来。 陆杨半边身子被白芊芊扯离了床边，眼睛还在闭着，嘴上嘟囔着跟高敬平约好巳初起来去摘果，现在还早，让他再眯会。 白芊芊一阵好笑又好气，出来三天，两人最远逛过的距离，就是那片鱼塘。 闻言，她连忙说：“刘姐姐已经把高庶常喊起来了，就等你了。” “就等我了？” 陆杨半睁开眼睛，看了眼房间，“我不信，昨天承泽兄还说让我晚点去找他。” “就是因为听到了这话，我和刘姐姐才出此下策。” “......我醒了。” 仔细想想，陆杨也觉得自己来这这么久，还没到处去看看，实在是不像话。 就像刚来那会，他还说要带着白芊芊去高哨那里看看景色，结果到现在还没去。 想到这，陆杨与白芊芊一起吃完早饭，便去找高敬平他们，提议去高哨那边玩一玩。 高敬平之前也注意到前面那两个哨屋了，闻言，问了一下刘氏的意见，等刘氏点头后，便同意了。 两个孩子被奶娘和婢女们带去玩了，四人带着莫永，直接往前面的高哨走去。 高哨高十五米左右，四人爬了一会楼梯，终于爬了上来。 上方视野很好，前面一大片林子，其中还掺杂着好几个村落。 也不知道是不是庄子。 陆杨看完前面，便转头看向后方。 整个庄子的范围，陆杨都看在了眼里。 白芊芊还有些微微喘气，她指着右前方靠近田地的那片大林子，跟陆杨介绍。 “一会我们就去那，那片就是果林。” 陆杨一愣，“这么远？要不......” “本来还算近的，你这不是要来这边吗？” 白芊芊笑他。 “唉。” 陆杨望着那片遥远的果林，只能叹气。 第369章 觉得有点亏 高敬平走过来，“你这庄子挺大，那边的田地看着应该有几百亩。” 陆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后面基本都是田地，旁边建有不少屋子，都是庄子上的农户居住。 看着实在是壮观。 陆杨笑道：“跟你那庄子差不多。” 高敬平看他一眼，也笑了起来，想起了以前几人在庄子上摘果的事。 逛了高哨，几人直接往果林那边走。 没走多久，陆杨实在是嫌累人，又热，直接让人把马车赶过来，坐着马车去果林。 刚靠近果林，一股浓郁的果香味便扑鼻而来。 果林就在一个小山坡上，马车走不上去，几人只能往上爬。 果林是分种类栽种的，听庄子上的果农介绍，这两片果林分别种有梨、桃、杏、枣、栗、柿等，种类还挺多。 陆杨看了一眼眼前这一大片的果林，找了个地方坐下，拿出腰间的折扇打开摇了摇。 白芊芊和刘氏正带着婢女们去摘成熟的李子。 这一片都是李子，再往前就是别的果树，陆杨打算就在这摘算了。 高敬平在一旁摘了一兜子李子，走到陆杨身旁坐下。 “来一个？” “好。” 陆杨伸手拿了个，用手帕擦了下就咬下去。 酸酸甜甜的，也算开胃。 但吃多了真不行，会酸牙。 陆杨吃了两个就没吃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白芊芊等人。 “她们是要摘到另一片果林去？” 高敬平摇头，咽下嘴里的果肉，说：“不知道，她们高兴就行。” “也对。” 白芊芊和刘氏摘得高兴，也把两人给忘到了脑后。 两人就坐在树荫下，渴了就吃个李子，等仆人找过来，两人才知道白芊芊和刘氏她们已经从另一边下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忙起身拍拍屁股，下去与她们会合。 这天，几人在庄子上吃了中饭，把东西收拾好，歇息了会，下午才回了府里。 回府之后，白芊芊忙让人把她们摘回来的果子和青菜等东西送过去让公公婆婆哥哥嫂嫂他们尝尝。 等忙完事情，白芊芊转头一看，陆杨已经换了身衣服，正靠坐在一旁，眼睛半眯不眯的，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 白芊芊喊了一声，见陆杨没反应，又喊了一声，现在睡，晚上可要睡不着了。 陆杨没睡，只是意识迷糊，有些反应迟钝而已。 见白芊芊忙完事，便让她过来坐下歇息会。 “等下次皇上给我放假，我再带你去庄子上玩。” 白芊芊瞥他一眼，拿起茶壶给两人倒了杯凉茶，“玩？你这是专门找了个地方睡觉吧？” 陆杨一听，忙坐正了身子。 “哪的话，这不是热吗，我懒得动，等天凉快了，我就不这样了。” 白芊芊喝了口茶，有些怀疑，偏头看他，“真的？” “那是自然，我骗你干嘛呢。” 陆杨把茶水饮尽，放下茶杯后，起身动了动身子。 “明日不用早起，夫人你别忘了啊。” 白芊芊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自从之前有一次忘了日子，白芊芊按照要上朝的时辰把陆杨喊了起来，陆杨便记到了现在，有时候还会提醒一次，生怕她忘了。 陆杨看她那样，便知道她是把话听了进去，才放心地去锻炼。 翌日，陆杨拎着一袋水果去了翰林院。 给翰林院里的人和马才英分了些，陆杨给自己留了一小部分李子。 又在翰林院里待了会，陆杨不小心还补了个觉，醒来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悠悠起身去皇上那里报到。 乾清宫。 “臣参见皇上。” 赵烨抬眼看了下陆杨，继续批阅奏折，“爱卿今日怎么来晚了？” 陆杨一愣，他没晚吧，他可是算着时辰的，顶多就是算掐着点过来打卡上班，怎么能算是来晚呢？ 不过，皇上最大。 陆杨忙回：“臣路上不小心扭了下脚，走得慢了些。” “哦？”赵烨停下笔，抬头看向陆杨的双脚。 “伤到哪只脚了？” 陆杨低头，轻声道：“臣觉得已经好了，多谢皇上关心。” “好了？” 赵烨看着陆杨那颗黑溜溜的脑袋，说：“爱卿先起来吧。” “谢皇上。” 陆杨不动声色地用眼珠子溜了一圈周围，只好认命地站在一旁。 御案周围放了两盆冰，丝丝凉气时不时飘过来。 陆杨不动声色往上慢慢移了几小步。 赵烨伸手拿起一旁的茶碗，喝了两口，才问陆杨。 “陆爱卿这几天歇息得可还行？” “回皇上，臣歇息得还行。”陆杨拱手回道。 赵烨笑了下，“还行就好，朕还想着如果你觉得假少了，给你再放两天的。” ......就算是皇上，说谎也是要被打的。 陆杨嘴巴动了动，“皇上您要不再问一下刚刚那个问题？” “哪个问题？”赵烨挑了挑眉。 有机会！ 陆杨忙出声提醒，“就是刚刚那个歇息得好不好的问题。” “朕为什么要再问一下？”赵烨把茶碗放下，看着底下的陆杨一脸乐呵呵。 陆杨一脸真诚，微微抬起头看向皇上。 “因为皇上将会得到两个答案。” “呵呵呵，爱卿真是有意思。”赵烨被陆杨逗笑了。 “臣没有意思，臣刚刚就是怕皇上担心微臣，所以不好说实话。其实臣这几天都没有睡好，皇上不信的话您瞧，臣这两个黑眼圈还没有消呢。” 陆杨指着自己那已经消散不少的黑眼圈，生怕皇上整天批阅奏折，得了近视眼看不到。 赵烨看着，笑道：“那朕怎么听说爱卿这几天去了庄子上度假了？” “呵呵呵呵。”陆杨心里没有意外，京城离皇上这么近，皇上知道什么都不稀奇。 他又没做什么违法的事，无需心虚。 “回皇上，臣这么久没陪家人，心里有愧，只能抽着这几天带家人过去玩了玩，唉。” 不得不说，这最后一口气叹得是画龙点睛。 赵烨看他的眼神都顿了顿。 “行了，别叹了，过几天再给你放两天，朕心里本来也是想着给你隔阵子放的，毕竟一起放太长了些。” 长？哪里长了？他并不觉得长。 想是这样想，陆杨还是赶忙谢恩了，生怕这两天都要被收回去。 该说不说，皇上真是狗，若不是他说了这些话，怕是这两天都要克扣他的，说不准这事无声无息地就这样过去了。 想了想，陆杨还是决定问一句。 “皇上，您本来是想给微臣放几天的？” 不问清楚，陆杨老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亏。 第370章 因为身体不好，有点懒 赵烨笑了笑，先是吩咐于喜去让人送点冰凉的绿豆汤过来，才回答陆杨的问题。 “没了，朕本来就是想给你放五天的，给你拆成两次放了。” 皇上是懂合理分配假期的。 陆杨沉默了下，才说：“皇上真好，只是，马编修他们的？” 赵烨瞥他一眼，“你是想给他们讨？” 陆杨摇头。 “臣是想，皇上如果愿意，可以把马编修和高庶常他们那两天的假叠加在臣身上，他们不像臣，臣因为身体不好，有点懒。” “陆爱卿还挺了解自己的。”赵烨看着陆杨，眼里带着一丝玩味。 陆杨轻叹道：“没办法，臣毕竟惜命，自然要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 赵烨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几天陆杨不在，他老感觉少了点什么。 原来是少了笑声。 陆杨在一旁听着，等皇上笑声慢慢停下来，他问：“皇上您看如何？” “朕觉得不如何。”赵烨嘴角弯起，拒绝了。 “那好吧，皇上就当臣没说过，行吗？” 朋友还是要当的。 不叠加就算了。 “哈哈哈。”赵烨失笑，再次低头批阅奏折，心情也好了不少。 于喜也不敢随便猜测皇上的想法，所以这个绿豆汤，皇上不说，他只让人准备了皇上的那一份。 陆杨眼睁睁看着皇上喝那碗冰冰凉凉的绿豆汤，而他在一旁站着看，苦逼得不得了。 坐又不让坐，喝又不让喝，这班上得实在是苦。 他在这里上班的意义是什么呢？ 陆杨有些怀疑。 一碗冰镇绿豆汤下肚，赵烨是浑身舒服，他看着底下的陆杨，微微皱眉，“怎么陆爱卿没有绿豆汤？” 于喜一惊，连忙说：“回皇上，正在后面呢，奴婢这就下去催一催。” “嗯。”赵烨淡淡地应了声。 闻言，于喜连忙退下去。 陆杨看向皇上，连忙笑呵呵地拱手道谢。 “多谢皇上。” 赵烨手肘撑在扶手上，姿势十分放松，神情也是带着几分笑意。 “陆爱卿，前两天薛尚书可是过来求见朕，想要朕把你放到工部，这事，爱卿是怎么想的？” 工部？ 这还了得，说不准天天要加班。 陆杨一想，就觉得前途一片黑雾环绕。 他连忙拒绝。 “回皇上，臣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虽然要站着，也不知道要站多久，但每天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有挑战，呵呵呵，他就喜欢挑战。 等过两天，跟皇上混熟了，说不准可以自己带个小板凳。 要是皇上介意，他也可以到外面去坐着，等皇上需要的时候，再传唤他进去就行。 他这人很容易满足的。 就比如说现在的这份工作。 赵烨略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这么不想去工部？” 其实如果工部不忙的话，去还是能去的，但就依薛尚书这个迫切劲，他就知道这工部去了，肯定不得悠闲。 想到改造火器那拼命的一个多月，陆杨默默点头。 “臣不想骗皇上，臣觉得薛尚书是想要臣去卖命，臣这条命再熬下去，要出事的。” “哈哈哈。” 本来赵烨还以为陆杨会说一些好的理由，没想到却是些惜命的言语。 真是让他忍不住开怀大笑。 陆杨叹了口气。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这会，于喜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手里端着一碗绿豆汤，正是送来给陆杨的。 陆杨连忙双手接过，轻声道谢之后，便看向上面正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看过来的皇上。 “皇上，那臣就站着喝了？” 站着二字的语气偏重，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 赵烨笑了，摆摆手让于喜给陆杨搬张椅子和茶几过去。 陆杨一笑，连忙道谢。 其实有时候皇上还是很好说话的。 仔细想想，工部那还真不如皇上这舒服，尤其他时不时还能蹭点东西喝。 这个大热天，喝点冰凉的就是爽快。 陆杨坐了下来，拿开上面的木盖，一口气把绿豆汤喝了一半。 那享受的模样，让赵烨也有点想喝了。 “于喜，再给朕端碗过来。” “是。”于喜应了声，刚想下去安排，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皇上，臣要不也再来碗？” 陆杨把手放进怀里摸了摸，从里面掏出两个李子。 他站了起来，放下碗，双手把李子呈上。 “这是臣昨日在庄子上摘的，酸甜可口，皇上您尝尝？” 于喜一听，在一旁提醒道：“陆修撰，要不奴婢先给皇上试一试味道如何吧？” 陆杨心里有数，他看了看手上的两个李子，大虽大，但好像有些拿不出手。 他往怀里摸了摸，从里面又掏出三个李子出来。 “于公公您尝尝，可好吃了。” 说着，陆杨随手拿了个擦了擦，一口咬了下去。 酸得他差点没控制好表情。 “好吃！”陆杨忙把果肉吞下去。 不知是不是他刚吃了甜的，这李子比他在翰林院时吃的酸多了。 赵烨听着他说酸酸甜甜的，嘴里就有些自发分泌口水。 明明他前些天也有吃，但这会突然就有些馋了。 这会于喜已经从陆杨手上拿了个李子咬了口，是酸甜的。 他把李子吃完，看向皇上。 “回皇上，还不错。” 赵烨点了点头，“洗好拿过来朕尝尝。” “是。” 陆杨低头看着手上那个自己随意擦了擦就往嘴里塞的李子，突然开口。 “皇上，臣这个是已经洗过的。” 于喜这会已经快要走出去了，闻言，脚步一顿，连忙走快两步，拐了个弯，才猛地呼出一口气。 赵烨看了一眼殿门，随后看向陆杨，“于公公已经拿去洗了，朕也不好让他拿回来。” 他顿了下，又说：“爱卿坐下吧，与你说些事。” “好。” 陆杨坐了下来，手里的李子吃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想了想，陆杨咬了口，在嘴里慢慢嚼着。 赵烨看着，道：“朕已经命军器局那边把易制造的火器先弄一批出来，让吴将军和陈将军他们先熟悉熟悉。” “只是这样一来，等到七月出发时，吴将军和陈将军他们未必会有那么多火器支持。” 陆杨听着，咔嚓一声，又咬了一口。 酸得陆杨眼睛都眯了起来，“皇上想问什么？” 赵烨坐直了身子。 “朕想问爱卿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保证吴将军和陈将军他们手上各带领的五千精锐兵都能拿上火器。” 精锐兵加上火器，这战斗力，光是想想，就觉得厉害。 只是，陆杨咽下嘴里的果肉，问赵烨。 “皇上，您只打算让这边的军器局制造火器吗？靖朝这么大，其他地方的军器局，皇上不打算放权？” 赵烨看了他一眼，垂眸沉思。 火器现在刚开始成功造出，若是让其他地方的军器局来造，他也有其他担心。 陆杨看一眼上面，知道皇上的疑心病开始犯了，他慢慢靠在椅背上，咔嚓又咬了一口李子。 第371章 臣是怕其他尚书看到，羡慕微臣 这李子也是奇怪，明明刚开始咬的时候还是酸的，现在嚼着嚼着，又能尝出酸甜的味道。 可见刚刚他想的确实没错，就是那碗绿豆汤的缘故。 两人都在想着事情，于喜进来时，脚步放得比以往还要轻。 他捧着果盘，站在一旁没敢打扰皇上想事情。 殿里太安静了，下面一直传来咀嚼的细碎声音。 于喜瞥了一眼一旁坐着的陆杨，瞧见他吐出果核，伸手在怀里捣鼓了会，清脆的咔嚓声再次响起。 于喜悄悄把视线放到了身旁的皇上身上。 皇上显然没有在意这些事。 于喜收回视线，看着果盘里那独独的三个李子有些恍惚。 陪着皇上这么多年，皇上一向守礼冷静，到底是什么时候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于喜开始回想。 陆修撰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啊，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了呢？ 这么随意，他就不怕被皇上砍头吗？ 砍头谁不怕。 若是陆杨知道于喜这样想，他肯定要回一句，这明明是皇上硬要这样的，他只是逆来顺受而已。 可惜这会他并不知道，他正默默啃着他放进兜里的几个李子。 咔嚓声时不时地响起，于喜已经习惯这个频率了，低着头，认真地端着果盘一动不动。 赵烨回过神，瞥了一眼吃得正香的陆杨，看向于喜。 “拿过来朕尝尝到底有多好吃，才能让陆爱卿这样吃个不停。” 陆杨刚咬下的果肉卡在了嘴里。 “皇上，臣这才是第二个果子。” “嗯。”赵烨淡淡地应了声，接过于喜递过来的湿手帕擦了擦手，拿起里面最大的一个透着红的李子咬了一口。 肉脆酸甜，确实不错。 陆杨吃完手里的李子，便坐直了身子，没有再吃，他把剩下的绿豆汤喝完，顺便把那两个果核放进碗里。 赵烨一连吃了两个，擦了擦手，他看向陆杨。 “陆爱卿庄子上的李子种得不错。” “皇上若是喜欢，可以派人过去采摘，还有挺多的，过阵子估计就要掉完了。”陆杨起身拱手回道。 赵烨笑了笑，看了于喜一眼。 于喜点头，连忙对陆杨说：“那奴婢到时候可就要打扰陆修撰了。” 陆杨笑道：“哪的话，到时候于公公多摘点，只是这李子不宜多吃，于公公可得提醒皇上不要多吃。” 话虽是对于喜说的，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于喜笑着点头：“好，多谢陆修撰提醒。” 赵烨一边听着两人说话，一边端起茶杯喝茶清喉，等两人说完，才开了口。 “陆爱卿先前说的，可是有什么想法？” 陆杨摇头。 “臣只是想着人多力量大，京城这边的军器局来不及造这么多火器，那其他地方分出一部分来造这个，是不是火器数量就能赶上来了？” 陆杨看着皇上的脸色。 又说：“其实这些火器现在还不算完全改造好，初期的还很重，军队一开始就带这么多火器上路的话，赶路也会很辛苦。” 话到了这里，陆杨没有再说。 赵烨听得一脸沉思。 “前阵子，云南那边频频送来奏折，说是段氏已经开始扩张，把云南的大部分地区都控制了，这一场仗，朕不可能推迟。” 这场仗不推迟，也就是说皇上同意了放权。 陆杨心里很冷静，“皇上，您考虑清楚了？” 赵烨点头。 “朕是考虑清楚了，只是朕心里还有些事要考虑，比如说，要是有人趁机用这些火器闹事，爱卿该如何应对？” 问题问的虽然是这个，但显然皇上关注的，并不是问题的本身，而是问题存在的原因。 若不把火器制造放权到下面，就不会产生后面一系列要思考的问题。 皇上想牢牢地把火器握在手里，这既是帝王的猜疑，也是帝王该有的底气。 皇上问的，是该如何避免这些问题产生。 陆杨沉思了好久，直到外面有太监把绿豆汤端过来，他才回过神。 他看向上面正等着他回答的皇上，笑了笑，说：“皇上，臣能不能坐着先喝绿豆汤，臣有点思绪了。” 闻言，赵烨点头，“坐着就是，爱卿好好想，莫要着急。” “臣会的，多谢皇上。” 陆杨坐了下来，端起那碗绿豆汤，一边喝，一边完善刚刚自己的想法。 若是他没记错，正在操练的大军正在郊外驻扎，等时间一到，便会沿着规划好的路线南下。 既是要放权，也不可能是一下子就全部放开，那皇上显然也不会同意。 既然如此，可以在路线经过的地方，让这些地方军器局先把火器造出来。 至于怎么造才安全，怎么造才能让皇上放心，想了想，陆杨也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那便是固定一个点进行最后一步安装，其余的点进行部件制造。 如此一来，皇上只需要把这些固定点看好，就能削减心里对于某些事的担心。 陆杨把最后一口绿豆汤喝完，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起身拱手道：“回皇上，臣这里有个建议。” “爱卿快说。”赵烨连忙放下茶碗，看向陆杨。 陆杨先是把自己想的说了一遍，最后才说：“皇上可以选择派人或者派兵过去，只要把固定点控制好，不怕火器会被歹人所利用。” 赵烨无意识地一边点头，一边听。 他全程没有插嘴，等陆杨说完时，他才把自己的疑惑问出来。 “听着可行，只是爱卿有没有想过，固定点若是出了问题，那朕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 固定点也并不是完全安全，只要有人起了坏心思勾结起来，防还是防不住。 想了想，陆杨说：“皇上，臣一个人总会有些地方顾及不到，何不把其他尚书也请过来一起商量？大家集思广益，我想，总会得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的。” 这样的问答，皇上肯定会一直追问下去，解决了一个问题又会有另一个问题产生，不断重复。 还是多找几个人过来分担一下为好。 赵烨听着他的话，转头看向于喜。 “去把六部尚书叫过来，朕有事相商。” “是！” 等于喜下去，陆杨默默把椅子和茶几搬到一旁的角落放着，想了想，他把茶几上的碗也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赵烨撑着下巴看他走来走去，等他走回原位站着时，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爱卿你这是怕被白尚书他们看到？” 陆杨摇头，“回皇上，臣是怕其他尚书看到，羡慕微臣。” 赵烨一听，笑了笑，把桌上的奏折放到一旁，起身在周围走动了下。 皇上不说话，陆杨也没有说话。 六部尚书是一起进来的，见到陆杨时，几人都没有意外。 “臣参见皇上。” “几位爱卿起来吧。” 赵烨这会已经坐了下来，神情也不似与陆杨在一起时的轻松欢快，十分的沉稳和平静。 第372章 恐怕会有人嫉妒微臣 他看着底下几个臣子，说：“朕今日让几位爱卿过来，便是想商量一下关于火器是否应该放权给地方军器局制造......” 赵烨大概把之前问陆杨的话又说了一遍，看看几位尚书的意见跟陆杨的意见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白临瞄了眼一旁站着的陆杨，心知此事皇上应该已经跟陆杨商量过了。 至于为什么又要把他们喊过来问一遍，估计是两人的意见有相悖。 沉思片刻，他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几人，见他们都在思考着问题，想了想，他上前一步，抬头看向皇上。 “皇上想要赶在大军南下攻打云南时，让精锐兵都拿上火器，可京城这边的军器局显然不能在这么短的日子里打造出相对数量的火器。” “皇上如果不放权，那必然赶不及，只有把南下的日子往后推迟，才能解决皇上想要达成的事。” 兵部尚书萧承安摇头，“推迟不行，云南那边的局势现在开始严峻了，再往后推，恐怕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萧尚书说得对。” 一旁的吏部尚书陶文德同意萧承安的话，“皇上，放权是必须的，但是放权之后产生的问题，那才是至关重要的。” 赵烨听着他们的讨论，点了点头，开口道：“朕之前与陆爱卿聊过此事，陆爱卿也是支持放权。” 他看了眼陆杨，随后看向六部尚书。 “朕知道放权是应该的，只是放权之后，朕担心有人心怀不轨，陆爱卿之前说的是固定一个点进行最后安装，其他点进行部件制造。” “朕担心这个固定点也会出问题，便想着把几位爱卿叫出来，看看几位爱卿有没有什么建议。” 话音未落，陆杨顿时感觉自己身上多了几道视线。 他顺着看过去，微微点头，在与白临对视时，又点了下头。 白临点了点下巴，转而拱手说话。 “回皇上，臣倒是觉得陆修撰这想法不错，皇上若是怕固定点将来会出事，何不把固定点放到军营里呢？” 陆杨微微挑眉，转头看向皇上，看皇上的反应。 赵烨思考片刻，看向另外几人。 “白尚书这想法不错，你们呢？” 在皇上视线扫过来时，陆杨连忙低头看地面。 把固定点放到军营里，算是一种办法。 他之前有过这样的想法，但他不说，也是因为知道身为帝王的疑心病到底有多重。 地位越高，操心的事就越多，疑神疑鬼的毛病谁都有，只是有些人会被无限放大而已。 白临低头沉思。 一旁的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却是没有人再上前一步说话。 赵烨心里明白，他们的意思是同意了之前说的建议。 殿内安静了下来。 这时，几人倒是发现了角落里放着的那张茶几和椅子。 白临心头猛地一跳。 之前薛涛跟他说过，说他这女婿可不得了，在皇上身边入值，还能有赐座和茶水。 当时他还觉得薛涛夸大了，没想到...... 他瞥了眼到现在还未说话的陆杨，心里的震撼估计要过一会才能平息了。 薛涛看到那张椅子和茶几时，便看了好几眼陆杨，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也不知道上次跟皇上说的事，皇上考虑得怎么样了...... 一旁的君颜看向陆杨，随即收回了视线。 以往过来可没有这些东西的存在，他们过来时，这里只有陆修撰在，想来这些东西，应该都是皇上给陆修撰的恩宠。 能如此得到皇上的赏识，可见他当时没看错此人。 另外几人也是颇为意外这些东西的存在。 大家都是聪明的，看了眼陆杨之后，便都收回了视线，等着皇上的指令。 不知过了多久，赵烨看向陆杨，“陆爱卿，你把你的想法说一下。” ......这还带突然点名的？ 陆杨心里嘀咕着，认命地上前一步回话。 “回皇上，臣是这样想的，这些点与点之间互相制约，他们只能掌握其中一部分部件，缺了任何一个部位，这些火器都会有不足，甚至是失败。” “安装也是一门技术，但他缺了任何一个部位，安装也进行不下去，所以臣认为皇上不必太过担心有人会掌握到火器的制造核心。” “况且，皇上别忘了，京城这边的，永远要比其他地方的快一步。” “臣之前还跟季大使聊过接下来火器的改造方向，即使放权给了其他地方制造，但皇上掌控的火器技术，都要更先进一些。” 赵烨越听，眼睛就越亮，心里想得越是明白。 “好！陆爱卿说得不错，是朕钻牛角尖了。” 他转而看向工部尚书薛涛。 “薛尚书，军器局那边，你多上心一些，朕希望不久之后便能收到薛尚书呈上的报喜奏折。” 薛涛连忙接旨，“皇上放心，臣会的。” 赵烨点头，随即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 “薛尚书，关于安排各个地方的军器局负责哪一部分制造的事，朕就交给你了。” “是。”薛涛犹豫了一下，问道：“皇上，臣有个问题。” “爱卿你说。” “这最后一步，是放进军营里，还是继续安排军器局那边负责？” 闻言，赵烨看向白临，随即说：“把安装最后一步的地方，放到靠近南下路线那，到时候军队直接过去接收。” “臣遵旨！”薛涛连忙应下。 白临站在一旁，十分平常心。 事情得到解决，白临几人开始跟皇上告辞。 陆杨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等他们不见之后，忙去把角落那边的椅子和茶几搬回来。 已经回来的于喜一脸懵逼地看着陆杨操作，直到陆杨搬完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应该过去帮忙的。 好在并没有人在意这事...... 赵烨看着底下倒是自在的陆杨，笑道：“刚刚薛尚书临走前可是看了朕好几眼，什么意思不用朕说了吧？” 陆杨明白，因为薛尚书也看了他好几眼，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任谁都知道里面肯定有事情。 怕皇上真打算让自己去工部，陆杨连忙说：“皇上，臣这资序太浅，就这么到了工部，恐怕会有人嫉妒微臣。” 赵烨笑了，“你还会在意这个？” 本来不在意的，你这样一说，就要在意了...... 陆杨嘿嘿一笑，“臣脸皮其实挺薄的，平时都是臣硬撑的，皇上您也没看出来吧？” 赵烨摇头，失笑道：“少胡说八道的，退下吧，明日朕有事，这边不需要过来了。” 陆杨乖巧点头，“好的，臣这就退下。” 想了想，陆杨又说：“皇上莫要太过辛苦了，坐一会最好站起来走一走，不然容易得痔...腰疼。” 第373章 我有病 “朕明白了。”赵烨摆了摆手，示意陆杨出去吧。 看着皇上拿起奏折翻阅，陆杨低头往后退去。 乾清宫门前。 陆杨一只脚踏出了门槛，另一只脚却似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 他看着前面两人，呵呵呵地傻笑起来。 “岳父大人，薛尚书，这么巧呢？” 白临垂下视线看了一眼他的脚，“为方你出来再说，卡在那作甚？” “哎。” 陆杨应了声，把门关好后，看了看周围，确定这里只有两人，才走过去。 薛涛伸手摸了摸胡子，看着陆杨一脸笑呵呵。 “陆修撰别看了，就是在这等你的。” 陆杨疑惑，“可是薛尚书是怎么知道我会出来的？” “皇上说的。” 三人抬步往外走。 正午阳光实在强烈，几人挑着阴凉处走。 闻言，陆杨愣了一下。 “我怎么没听到？” 难不成是他发呆的时候漏听了？ 白临看他那迷惑模样，摇头叹道：“让你一直低头看地面，连临走前薛尚书和皇上两人的小动作都没看到。” “这，岳父大人教训得是。” 陆杨默默认错，继而转头看薛涛，“薛尚书是不是还不死心呢？” 薛涛摇头，“工部这么好，你真不想去？” 再好能有皇上身边好？ 陆杨叹了口气，“薛尚书有所不知，皇上他心里舍不得我，皇上不说，我也能看出来。” 没见过有谁脸皮这么厚的。 薛涛整个人都无语了。 “皇上不说，你就能看出来？” “那当然，不然薛尚书刚提议的时候，皇上就不会犹豫到现在了，要想答应，老早就答应了，怎么会等到现在呢？” 这话听着是有些道理的。 薛涛一时间没有说话，而是往前走了几步之后，才说：“行吧，既然如此，那到时候陆修撰有什么好主意，记得要提出来，别憋着。” “比如？”陆杨试着问了一句。 薛涛笑，“比如火器啊什么的。” 陆杨在一旁笑着，暗叹薛尚书真是敢想，他还能想出飞机汽车呢，工部现在能造吗？ 想想也知道不切实际。 薛涛还在说着话。 “听说皇上之前让工部搜了不少奇书回来，这阵子估计就会送到翰林院去，既然陆修撰不来工部，那便算了吧。” “！！这些书？”陆杨吓了一跳。 他看了眼自家岳父，又看了眼薛涛，不确定地问道：“是给我看的？” 白临看了他一眼，随后移开视线，这事他也是刚听到的，具体如何，还不如薛涛了解。 薛涛笑了笑，点头：“当然是给陆修撰看的啊，不过其他人想看，也不是不可以。” 闻言，陆杨松了一口气。 这话的意思，那便是这些书是要放在翰林院里，而不是赐给他一个人的。 到时候他不看，皇上还能知道？ 薛涛看着，笑了几下，“陆修撰，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陆杨一颗心提了上来，“什么话？薛尚书快说。” “皇上啊，可是特地寻来了好几本生僻难懂的书，打算让陆修撰好好研究研究。”薛涛摸着胡子，看着前面一脸笑意。 “生僻难懂的书？” 陆杨猛地看向白临，“岳父大人，我哪懂这些啊，您可得帮帮我。” 白临双手一摊，颇有些无奈。 “为方啊，不是我不帮你，我这也是才知道的事。” 陆杨一听，脚步一转，扭头就往后面走。 两人愣了一秒。 薛涛回过神，忙问：“陆修撰，你这是要干什么？” 陆杨闷头前行，“岳父大人，薛尚书，你们先走，我去找皇上商量一下。” 薛涛一看，这哪行，连忙上前把陆杨拖住。 “陆修撰，你这可就不厚道了，你这样一回去，皇上肯定知道是我说的。” 他使劲把陆杨往前拉。 也不知道薛涛以前是不是也打过铁，这个劲，属实把陆杨给惊了。 眼看着离乾清宫越来越远，陆杨扑腾了几下，见没反应，只好妥协了。 “薛尚书，那我便给你个面子，我明天再去求见皇上，行不行？” 薛涛点头，“行，那你明天再去，可别今天去啊。” 薛涛不放心地松开了手。 陆杨作势要跑，吓得薛涛一个激灵，连忙拽住他的手腕。 “陆修撰，可不许说话不算话的。” 陆杨叹道：“我就是活动一下手脚，是薛尚书你太紧张了。” 薛涛看他一眼，松开手又是一个沉着稳重的长辈。 “行了，那我就先回工部了，若是陆修撰改变主意，工部大门随时为陆修撰敞开。” “呵呵，薛尚书慢走。”陆杨连忙挥手。 薛涛看着，失笑了几下，便大步往外走。 白临之前在一旁看着两人搞怪，直到这会，才笑道：“你这小子活腻歪了，薛尚书你也敢逗。” 陆杨嘿嘿笑了笑，装听不懂。 “岳父大人，我是真心想去找皇上聊两句的。” “多看点书对你也好，何况那都是皇上派人去找回来的，别人可没有这待遇。”白临摸着胡子看着他，一脸的欣慰。 只是陆杨并不想要这待遇，这待遇谁爱要谁要。 反正他不要。 他瘪了瘪嘴，“岳父大人，要不到时候皇上若是真给女婿我赐了书，我给岳父送几本过去吧，多读书有好处。” 白临笑了，“你岳父老了，没有那个精力看这么多生僻难懂的书了。” 陆杨见不行，轻咳一声，“其实岳父大人有所不知，我有病。” “有病？”白临上下打量他，想到刚刚陆杨还跟薛尚书玩闹了一番，那生龙活虎的模样，怎么也看不出来哪里有病。 想了想，白临皱眉道：“你是有什么隐疾？” 陆杨哀叹着点头，“可不是，岳父大人也看出来了？” 白临心里一咯噔，“为方啊，有病咱就去治，可千万不能藏着掖着不去治。” 陆杨话还未说完，便听到白临语重心长地开了口。 他一愣，瞬间想到了不好的地方，连忙解释，“岳父大人，我这是懒病，吃药是好不了的。” 白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既是病，怎么会治不好？” “唉，因为这是晚期了，治不了。” 陆杨摇了摇头，随后看向白临。 “岳父大人，您明天有机会的话，记得跟皇上提一句，就不要给我这些书了，我犯病了。” 白临回过味来，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你这病是挺顽固的，依我看，多看书刚好能缓解一下你这病，省得病入膏肓了。” 白临脚步突然加快，往前走了好一段距离，陆杨才追上去。 “岳父大人！我......” “打住！” 白临打断他，“大庭广众之下，叫什么岳父，让人听了，影响不好，叫白尚书。” “......哦，白尚书。” 已经六亲不认了，这事看来是没法改了。 陆杨回头看了一眼还不算离得太远的乾清宫大门，双腿蠢蠢欲动。 白临转头看他一眼，陆杨那副想去找皇上的心思丝毫不掩饰，他心头一梗。 “为方啊，说话要算数的。” 陆杨缓缓转过头，看着前面的乾清门乖乖听话。 “好的，多谢白尚书提醒。” 两人在承天门前分开了，陆杨回到翰林院后，连忙找了个地方坐着歇息。 第374章 贴心 马才英捧着本书走过来，看见他那颓然的模样，不解道：“这是怎了？皇上骂你了？” “啧，你问点好的。” 陆杨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了才看向身旁坐下的马才英，似笑非笑。 “才英兄是不是整天盼着我被皇上骂回来呢？” 马才英一听，猛摇头，“你受气了也不能拿我出气啊，我怎么会盼着皇上骂你呢？皇上骂你，那肯定不稀奇。” “......” 陆杨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马才英，“才英兄，你这意思是？” 马才英摆手，“为方兄，别多想，我可没什么意思。” 两人玩闹了会，高敬平从外面走进来，一屁股坐在了马才英身旁。 “你们这是干嘛呢？” 陆杨往后一靠，“没事，我刚刚逗才英兄呢，没想到才英兄还会开我玩笑。” 马才英瞥他一眼，“我又不傻。” 高敬平看着他俩，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从外面走了一趟，整个人都虚了。 陆杨看他那被晒红的脸，还有黏在脖子上的发丝，微微皱眉。 “你这是去哪了？怎么一身汗。” 高敬平稍微扯了下衣领，猛摇扇子。 “刚刚去了一趟大兴县衙，冯知县找我有事。” “原来如此。”陆杨点了点头，没有究根到底。 这里人多，高敬平也没有往下说，都是些闲事，没什么好说的。 夏日炎炎，翰林院里摇扇子的声音比翻书的声音还大。 陆杨一眼望去，发现还有几个偷懒趴桌睡觉的。 他看向马才英和高敬平两人，“一会吃饭喊我，我睡会。” 他直接趴了下来，还拿本书往头上盖，遮挡刺眼的光线。 马才英嘴唇翕动，好半晌才说：“这就睡了？” “为方兄，起来了，我们现在过去。”高敬平摇头笑了下，起身拍了拍陆杨。 陆杨只好起身，跟高敬平和马才英去伙房那边吃了些东西，回来才趴在桌上睡了会。 皇上之前送他的书，陆杨还没有看完，睡醒之后便在翰林院那里把书给看了一半。 他不敢看太快了，生怕后面书越来越多。 想到薛尚书说的那事，陆杨连下值回到家，眉头都时不时地皱起。 白芊芊端起碗，一边喝汤，一边观察陆杨的脸色。 见他蔫蔫的，有气无力地夹菜吃，还以为这些菜不合他胃口。 “夫君，饭菜不好吃？” 陆杨摇头，“不是，我心里有事而已。” 说着，陆杨端起碗，快速吃完饭后，便把酸梅汤端到躺椅旁边的茶几上放下。 他躺了下来。 “这躺椅好是好，就是少了些摇晃。” 白芊芊放下碗，走到他旁边坐下。 “摇晃？要摇晃作甚？” 陆杨摇了摇扇子，淡笑道：“薛尚书今天还说，要是我想到了什么，就让我不要憋着，明天我就去一趟工部，让工部那边的人给皇上弄个好东西。” 当然，自家人也是少不了的。 趁着太阳还未下山，陆杨端起酸梅汤一口饮尽，放下碗后，起身跟白芊芊说：“夫人等着，我去给你弄个好东西。” 白芊芊是一头雾水，看着陆杨的背影，让人把碗筷收拾下去后，忙跟在陆杨后面去了书房。 陆杨正在磨墨，听见敲门声，看了一眼，发现是白芊芊。 “夫人来，帮我磨墨，我整理一下东西。” “好。”白芊芊忙走过去，接过陆杨手里的墨锭，慢慢研磨起来。 陆杨把纸张铺平，用镇纸把纸张固定好，坐在椅子上回想了一下以前看到的摇椅款式，有了个大概之后，便挑了支毛笔。 他细细把笔尖捋好，见墨水差不多了，便让白芊芊停手。 沾了沾墨水，他开始画画。 摇椅之所以能摇，便是下面的弧形底座起作用。 这画起来，对陆杨来说并不难。 不过一会，一张正面摇椅和侧面摇椅便出现在了纸张上。 白芊芊好奇地凑过去看，虚空指着那个弧形底座问：“这就是夫君说的，少了点摇晃的感觉？” 陆杨轻笑几声，说：“对，我再画一个，一会让莫叔拿去给二哥他们，让二哥想办法，给家里人都弄一个。” 他把纸张放到一旁晾干，又抽出一张画了起来。 第一张还有些生疏，这第二张就画得快了，因为某些原因，陆杨还下了点功夫在里面，打算把这个送给皇上。 刚刚作画时，他改变主意了。 皇上明日有事，那他可以等，等到后天他入值的时候，亲手送给皇上，岂不比送到工部要好？ 说不准这一拍，还能把那些书给拍掉呢？ 想到这，陆杨看着已经画完的摇椅，又抽出一张纸，开始精细起来。 最后出图，陆杨十分满意。 白芊芊看着那三张颇有差距的画，失笑道：“夫君你这是想做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夫人到时候就知道了。”陆杨把已经晾干笔墨的那两张画收了起来。 第一张是简陋版的摇椅，什么花纹也没有。 第二张是进化版的，有花纹，还带着一些可以调整角度的小细节。 第三张就是繁杂版的，花纹精美，应有尽有。 陆杨把第三张画卷了起来，递给白芊芊，让白芊芊拿个绸布袋收起来。 剩下的两张画，陆杨让莫永拿去陆松那。 此时的陆松正在跟陆榕说着庄子上的收成。 果子吃不了这么多，也让人去卖了一部分。 今年庄子上的水稻是第一次收成，按照庄子上的农户所说，今年的收成跟往年差不了多少，亩产在一石左右。 陆家世代贫农，自然知道这个亩产低得可怜。 比起在大河村里种的，还要少了一半左右。 好在不用交税，不然这些粮都不够养活这一大家子的。 两兄弟正在整理着这半年来庄子上的各种收成账本，打算过两天一家人商量一下，看是种比较省事的小麦，还是继续种稻子。 两人正说着要注意一下周围有没有人卖田地，便有仆人匆匆走进来。 “老爷，四老爷那边的莫管家过来了。” 陆松一愣，怎么这时候过来人了？ “快让莫叔进来。” “是。” 仆人刚下去不久，莫永就到了。 “见过二老爷，三老爷。” 陆松和陆榕这会视线都放到了莫永手上拿着的东西上面。 “莫叔，这是杨子让你拿过来的？”陆松忙问。 莫永见此，连忙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是的，这是老爷亲手画的，二老爷、三老爷打开一看便知。” 画被卷了起来，上面还绑着绸带。 陆松把另一个递给陆榕，自己则是把另一个打开了。 “这，这，摇椅？” 画上面便写着摇椅二字，陆松诧异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画，回过神，连忙凑过去看陆榕手上的画。 他手上拿着的没有陆榕手上拿着的好看，其中还有一些细微的差别。 陆杨还贴心地在上面写了三个字——能动的。 第375章 承泽兄，你糊涂啊 两人盯着这三个字愣了半晌。 陆松看向莫永，“就这几步路，你家老爷咋不亲自过来呢，还能说得明白一些。” 莫永低头，“我出来时，老爷正让人准备温水。” 陆榕瞥了眼外面还剩下的一点余晖，“没事，他肯定没睡。” 陆松一听这话，连忙默契地与陆榕抬步往外走。 莫永一看，赶紧转身跟上去。 ...... 陆杨看着正堵在厅堂门前的两位哥哥，疑惑道：“不会吧，你们这都没看懂？” 他画的又不是什么很复杂的东西，常年做木工的人一瞧，肯定就能做出来。 陆松和陆榕对视一眼，一人一边，夹着陆杨就往里面走。 “哎哎，二哥，三哥，我洗澡水都准备好了，一会要凉了。” “这天，洗冷水刚好，洗什么温水。”陆榕淡淡地回了句。 “就是。” 把陆杨塞进椅子里，陆松在旁边坐了下来。 “小弟啊，你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要想出来的？” 陆榕听着，在陆杨的另一边坐下。 陆杨左看看，右看看，索性瘫坐了下来。 “想不出了。” 端起婢女刚刚端过来的茶水，陆榕缓缓说道：“没事，想不出来，今晚我和二哥就在这里睡。” “那也不是不行。” 陆松也端起茶碗，“之前还留着不少东西在这边，让莫叔找人去打扫一下，应该就能睡了。” 陆杨真是服了两人了，起身拍拍屁股。 “走吧，去书房。” 两人一听，忙放下茶碗起身跟着。 陆杨在书房给两人画了个摇摆木马，这才把两人给打发了。 两人离开时，还说过两天一起去大哥家吃个饭。 陆杨摆摆手表示明白，连忙把两人送出去。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陆杨松了一口气，“莫叔，让人再加点热水进去，冷水不好泡澡。” “是！” 莫永连忙下去安排。 翌日，翰林院，未时三刻。 陆杨看着站在屋里的于公公，又看了看他身后各捧着一摞书的三个太监。 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 他昨天才得知情况，正想着努力拍马屁，结果都快要下班了，就给他来了这样的事。 于喜看了一圈，看到人群中的陆杨时，才收回视线。 “搬进来吧。” “是。” 众人还有些没搞清状况。 有人哈笑着上前询问。 “于公公，这些书？” 于喜笑了笑，“这是皇上命工部寻来的奇书，以后这两摞就放在翰林院里。” 随着于喜的话，两摞书被放到了其中一个桌子上。 陆杨看着前面向他走来的太监，心头顿觉不妙。 “剩下的一摞，是皇上特意吩咐要交给陆修撰的，希望陆修撰能好好看看这些书，说不准将来有用。” 于喜的话一说完，太监把书放在了陆杨身旁的桌子上。 马才英等人安静地看着，心里有种恍然大悟。 陆杨看了眼那摞书，好家伙，十几本！ 于喜没有逗留太久，把皇上吩咐的事处理好，便带着几个太监出去了。 陆杨坐在椅子上，看着左手旁的那叠书发愣。 屋里热闹极了，大家都去看刚刚于公公带来的书籍。 马才英从里面挤出来，整理凌乱的头发和衣服，一把坐在陆杨身旁。 陆杨这边的这摞书倒是没人过来凑热闹。 马才英看着面前的这叠书，伸手拿了本，翻开一看，立马放了回去。 “这都是什么书呢？” 看着晦涩难懂，文字歪歪扭扭的。 陆杨右手撑着下巴，“你看前面的书名啊，你问我，我又没看。” 马才英起身看了眼，嘴里呢喃：“好像是哪个部落传下来的。” 陆杨一听，起身就往外走。 “为方兄，你去哪？” 陆杨头也不回，“我去找承泽兄。” 高敬平被陆杨拉过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你二话不说，扯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分书？” 高敬平看着被塞进怀里的几本书，一脸怀疑地看着陆杨。 陆杨认真点头。 “咱们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可是皇上赏赐下来的，承泽兄尽管拿回去看，看完之后若是能写个感悟什么的，到时候感激不尽。” 陆杨挑挑选选，又挑了几本书出来。 “才英兄，这是给你的，是兄弟就收下。” 马才英一脸拒绝，“我们可不是一个姓的。” 陆杨一把塞过去，拉着马才英的手教他怎么抱住，嘴上说着：“异姓兄弟没听过吗？咱俩就是。” 马才英瞥了眼还在状况之外的高敬平，长叹一声：“承泽兄，你糊涂啊！” 陆杨一听，不乐意了。 “才英兄你怎么能这样说承泽兄呢？都是兄弟，可不能骂人的。” 马才英撇了撇嘴，把手里的书放到桌面上，手指敲了敲书封。 高敬平看过去，回过味来，看着陆杨轻哼一句。 “外面这么热，我就寻思你怎么舍得出来找我了，原来是因为这。” “哪里。” 陆杨给两人倒了杯凉茶，“天热，体内火气大，快喝杯凉茶消消火气。” 高敬平看了眼陆杨，把手上的书放下来后，才坐了起来。 “这书是皇上赏给你看的，你给我们看，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马才英在一旁附和，“就是，皇上若是知道了，非得责罚你不可。” 陆杨给自己倒了杯茶。 闻言，他摇了摇头，“皇上的意思，就是想让大家看了之后有所悟，从而结合这些感悟，得出更好的想法，从而为靖朝，为百姓造福。” “既是如此，你看了，跟我看了，都是一样的为了靖朝，为了百姓们，皇上怎么会责罚我呢？” 高敬平和马才英对视一眼，沉默了。 两人思考了一会，发现陆杨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但内心里总感觉有一丝不对劲。 高敬平没想出来，只好端起茶杯默默喝茶。 第376章 难不成皇上明日设了什么坑等我 马才英伸手摩擦了下自己前阵子长出来的胡子，越想越不对劲。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有些不对劲呢。” 陆杨眉头微皱，“哪里不对劲了？都是肺腑之言，怎么会有不对劲的地方？” 马才英瞥他一眼，“我说不过你。” 瞄了眼正在喝茶出神的两人，陆杨心知事情已成，心里松了一口气。 一共十五本，分了十本出去，剩下的五本，看个十年八年的，应该也够了。 他靠在椅背上，语重心长地跟高敬平和马才英说：“多看书有好处啊，老了还能防老年痴呆。” 字面上谁都听得懂，但马才英和高敬平心里蓦地一下起了警惕。 马才英扭头看向陆杨，“你又想做什么？” “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高敬平放下茶杯，起身就准备离开。 陆杨一看，连忙提醒高敬平。 “承泽兄，你忘了拿书！” 看了一眼桌面上的书籍，高敬平继续往前走。 “没事，承泽兄你先忙，晚点我让莫叔送过去也行。” 高敬平停了下来。 陆杨随手拿了一本翻开来看，“这可都是难得的好书啊，看了亏不了，不看就亏了。” 马才英凑过去看，上面图与文字都有，正是前朝武器制造和研究的记录书。 他有些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这书......” “好看吧？”陆杨津津有味地翻开另一页，“等我看完就让莫叔送到你府上。” 闻言，马才英又看了一眼陆杨手上拿着的书，思考片刻，点头了。 “行，那到时候我顺便让莫叔把这些书还给你。” 陆杨翻页的手一顿，偏头看向马才英。 “那些不着急，才英兄慢慢看。” 他视线转向高敬平，“呀，承泽兄你还没走啊，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高敬平转头看他，“本来想走的，突然觉得在这边坐一会也不错。” 高敬平坐了下来，拿过上面一本书翻开。 这一看，他眉头瞬间皱起。 “这些书......” “好看的！” 陆杨咳了两下，清了清嗓子。 “你看懂了就很好看的，虽然得看慢一些，但慢点看，才能了解得更加透彻，才英兄，你说对不对？” “......道理是这样的。”话是没错的，就看用在哪个情况下了。 高敬平瞟了一眼两人，开始静下心来看这晦涩难懂，还很少注解的书。 只能依靠自己的理解，进行断句。 马才英喝了口茶水，也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陆杨看着两人认真的模样，内心忏悔了一下，苦了兄弟也不能苦自己啊。 拿过纸张和毛笔，陆杨右手一翻，打算从头开始认真看起。 皇上让人找来的书籍，新奇中又带着挑战，屋里的人基本都捧着一本书在看，或者是在讨论书里的字句意思。 乾清宫。 赵烨躺在躺椅上，用银叉戳了块冰镇西瓜，懒洋洋地看着迈步进来的于喜，淡声道：“送到了吧？” 于喜上前几步，“回皇上，已经送到了，陆修撰好像有些惊讶，又有些懊恼。” 闻言，赵烨扬唇笑了笑。 “今早上这些书一运到工部，薛尚书就急忙带人送过来了，还说陆修撰已经知道了这事，怕有意外，让朕赶紧赏下去，他惊讶懊恼，也是不稀奇。” 于喜笑了笑，“皇上圣明。” 赵烨把叉子上的西瓜放进嘴里，咽下后，说：“这西瓜朕吃着不错，晚点让人送些过去，免得明早陆修撰过来，跟朕埋怨。” “是，奴婢这就让人送到陆修撰府上。”于喜连忙应下。 “嗯，最近外面可有发生什么事？” 赵烨放下叉子，平躺了下来。 身旁的宫女们轻轻挥动扇子，让冰块散发的凉气吹向皇上这边。 于喜看着，连忙说：“回皇上，大事没有，小事倒是不少。” “说来听听。”赵烨闭上眼睛，按照平时那样，开始听于喜说起宫外的事。 “听闻前些日子，王世子从怡红楼里赎了个清倌回府，老王爷拿着荆条追着王世子抽打，王世子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陶尚书家的嫡幺女今年十二了，陶夫人最近宴请了不少官夫人去郊外庄子消暑游玩。” “薛尚书最近频频往军器局那边走......” 于喜按照事实说话，把皇上想听的简洁地说了一遍之后，便站在一旁安静下来。 赵烨一直没吭声，神情举止看着就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 但于喜知道，皇上现在肯定没睡着。 过了好一会，一道清冽平淡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最近也不算太平静啊。” 于喜低头没有说话。 赵烨也没有再说，殿内除了扇子挥动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声音响起，一片寂静淡凉。 大靖门前不远处，莫永看着正迈步出来的三人，连忙走过去。 “老爷，给我拿吧。” 陆杨把手里的书递给莫永。 此时的高敬平和马才英也把书交给了过来接送回府的仆人。 陆杨擦了擦额间冒出的汗水，跟高敬平和马才英说：“你们看书记得做笔记，到时候还书时可以一并给我看一看，我检查检查。” 高敬平笑了，“你也是，到时候本子与书一起让莫叔送过来。” 陆杨呵呵笑道：“那是当然，我刚还记了，你们看到了吧？” 马才英点头，“确实，还看你画了不少画，看着跟书上画的差不多。” 高敬平坐得远了些，还真没看到陆杨写写画画是在写些什么，画些什么，闻言，便有些惊讶。 “你这是感悟出什么东西了？” 陆杨一听，忙看向周围。 见没有人往这边看来后，松了口气。 “我就是做笔记，你们想什么呢，哪有那么多感悟的。你们可别到处乱说啊，要是皇上知道了，你们也逃不掉。” 前半句说得有多响亮，后半句就有多小声。 高敬平和马才英岂能看不出来皇上赏赐这些书的意思，闻言，两人看着陆杨笑了出来。 陆杨看了眼两人，摆了摆手，“你们别笑了，冷气都被你们造出来了，我走了，你们回去好好看书。” 不等两人回话，陆杨连忙催着莫永赶紧走。 高敬平和马才英看着陆杨离去的背影，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玩归玩，闹归闹，陆杨帮了他们不少，这些书确实难得，两人也挺珍惜的。 马车上。 莫永看着正摇着扇子的陆杨，笑道：“老爷，我们出来时遇到了皇上派来的人，皇上给您赏了好几个西瓜呢。” “皇上好端端的怎么会给我赏西瓜呢？” 陆杨心生狐疑，“难不成皇上明日设了什么坑等我？” ...... 第377章 看来为方是真得宠了 听着陆杨的话，莫永在一旁呵呵发笑。 “老爷是不是想多了？皇上可是九五之尊，哪还用得着这些招数呢。” “莫叔说得对，是我魔怔了。” 若不是今日发生的事，陆杨也不会想这么多，要怪就怪皇上。 好端端送西瓜过来...... 突然，陆杨停下了摇扇子动作，有些恍然大悟。 莫非，这些西瓜就是甜枣？ 啧啧啧...... “皇上到底是皇上啊。” 这莫名其妙的话，让莫永愣住了。 “老爷，您这是？” “没事，就是感慨一句。” 陆杨摇了摇头，看着莫永手上拿着的书笑了。 不久，马车在陆家门前停下。 白芊芊得到消息，连忙让人把冰着的西瓜弄成冰镇西瓜汁送过来。 又让人去准备温水，等陆杨一回房，就能去洗一洗，去掉身上的黏腻。 陆杨捧着书从外面走进来，白芊芊迎上去，看着他手上的书，歪头疑惑。 “夫君，你把翰林院里的书拿回来了？” 陆杨把书放下，边扯开腰带，边摇头。 “不是，这是皇上给的。” “原来如此。”白芊芊看了一眼桌上的书，便收回视线，帮陆杨脱去外衣。 “皇上派人送了不少西瓜过来，我让人给娘他们送了几个过去，还留下一些。” 陆杨转头看她：“一会我让莫叔给岳父他们也送几个过去。” 白芊芊一听，眉眼的笑意更甚。 “好，多谢夫君。”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陆杨又说：“家里还有的话，就往才英兄那，和承泽兄那也送两个过去。” 白芊芊点头，“行，家里还有呢。” 陆杨喊来莫永，安排好事情，便去洗澡。 洗完澡，吃完饭，陆杨喝着皇上让人送来的西瓜汁，十分爽快。 他叹道：“果然皇上吃的跟我们的就是不一样，连西瓜都甜不少。” 这话白芊芊是认同的，她叉了块西瓜进嘴，又甜汁水又多，很是解渴。 陆杨看着，笑道：“你喜欢吃，明日我再去找皇上要几个。” “咳咳！”白芊芊被陆杨这话给呛到了。 陆杨吓了一跳，忙放下手里的碗，拍打白芊芊的背。 “几个西瓜而已，瞧给你吓得。” 又不是跟皇上要什么金银珠宝，看着白芊芊咳得通红的脸，陆杨无奈地摇头。 白芊芊咳了好一会，才停了下来，说出的话都带着几分嘶哑和气短。 “这，怎么能随便向皇上要东西呢？” 陆杨给她倒了杯水，“皇上不会这么小气的，西瓜而已，又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 “话是这样说，但我没听说过还能主动向皇上要东西的。” 白芊芊嘟囔一句，低头缓缓喝了几口水。 陆杨在旁边看着，轻笑道：“怎么没有，之前的假还是我主动要的，不然皇上会给我？” 白芊芊眨了眨眼睛，到底是想起了这件事。 房里安静了一会，陆杨把西瓜汁喝完，便起身准备去书房一趟。 白芊芊一愣，往常这时候，陆杨就让人去准备温水，泡一泡就睡觉了，怎么这会还出去呢？ 像是知道白芊芊的想法，陆杨拿起那几本书，解释道：“过几个月便是秦夫子的生辰了，我准备一些东西，让人送回去。” 陆杨之前吩咐过莫严，让他在那边帮忙照顾一下秦夫子他们。 他远在京城，帮不了他们太多，但至少能保证只要他们不主动惹事，在兴阳县就不用怕被人欺负。 白芊芊知道秦夫子是谁，闻言，忙说：“夫君，我那边库房前阵子刚好收了几块上好墨锭，还有一些宣纸，要不也加进去吧。” 陆杨笑道：“你留着用，我到时候让莫叔去买就行。” 白芊芊摇头，“本来也是要给你的，你若是不用，那便算了。” 闻言，陆杨忙说：“行，那就多谢夫人了。” 有了墨锭和宣纸，陆杨打算再往里面加毛笔和砚台。 布匹也要准备些，刚好庄子上的棉花过些天也要摘了，到时候也让人弄些一起带回去。 把写好的单子交给仆人安排，陆杨便回了房。 此时的白府。 白临放下茶碗，看着跟在管家身后的莫永，笑道：“莫管家怎地这时辰过来了？” 莫永给白临行礼之后，才笑着把来意说清楚。 “老爷让我带些西瓜过来给白尚书和白夫人尝尝。” 白临视线放到莫永身后的两个仆人身上。 两人脚边放着一个筐，他起身走过去一看，才看到里面放着三个西瓜。 “你们老爷让你们过来，就是为了送这个？” 白临寻思这西瓜也不稀奇啊，怎么还特地让莫永这时辰过来走一趟了。 莫永点头，眉开眼笑道：“白尚书，这是皇上赏赐下来的，老爷特地吩咐，让带过来给白尚书和白夫人尝尝。” 白临一听，看着这几个西瓜的眼神顿时变了。 “哈哈哈，原来如此，那我今日可多亏了为方，才能有这口福了。” “老爷说这些瓜很甜，若是明日还有，让人再送过来。”莫永补了一句。 白临一愣，笑意都僵住了。 “明日还有？这不是说是皇上赏赐的？” 皇上还带天天赏赐西瓜的？ “是皇上赐的，老爷说夫人喜欢，想着明日再要两个，若是白尚书也喜欢，就再多要几个。” “你们老爷这是不想要命了，还能随意去要呢。” 白临连忙摆手，“芊芊喜欢，你拿回去让你们夫人吃，我这边就不用了。” 这怎么行，莫永一听，连忙提出告辞，是铁了心要把东西留下了。 白临知道陆杨的性格，只好把瓜给收了。 想了想，他让人去拿一个西瓜切开送到后院去。 这热天，西瓜冰过才好吃，所以端过来时，切好的西瓜下面便是冰块。 白夫人之前便听白临说了一嘴这事，她拿起叉子戳了块来吃。 味道确实要比他们吃的好一些。 “难怪芊芊喜欢了，确实不错。” 白夫人笑了笑，对一旁正吃着西瓜的白临说：“看来为方是真得宠了。” 白临“嗯”了声，咽下嘴里的果肉，才低声说：“你是不知道，为方在皇上身边，还有椅子坐呢，咱们这女婿啊，怕是不得了了。” 白夫人一惊，随后开始担心。 “老爷，您可得把其他人给防住了，可千万别让人往陆家送人了。” 第378章 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白临放下手中的叉子，摇头道：“这哪是我能防住的，依我看，为方性子虽然懒散了些，但也不是那种沉湎淫逸之人。” 白夫人自然知道，只是她担心的是，有人想要破坏两人的感情。 白临皱眉道：“你别担心这担心那的，好好把身子养好，事情还没发生呢，你想这么多，劳心劳力的，伤身。” 白夫人转念一想，自家夫君说得也是，她也得改改这些不好的习惯了。 白临拍拍她的背，跟她说些欢快的话题。 “你是不知道，你这女婿啊，主意大着呢，听说明日还想着要找皇上要几个西瓜，就因为芊芊喜欢。” 白夫人一听，顿时乐了。 “为方真是这样想的？” 白临并不觉得莫永会骗自己。 “我倒是觉得，这些像是他能想出来的事。” 白夫人掩嘴笑了起来。 ...... 翌日，陆杨还是在翰林院里待了会，才带着东西晃晃悠悠地去乾清宫报到。 只是今日乾清宫的气氛，好像跟往常有些不一样。 他偷偷看了眼站在一旁的两人，忙向皇上行礼。 “臣参见皇上。” 赵烨点头，“陆爱卿来得正好。” 他看向那两人，“吴将军，陈将军，这便是你们要见的人。” 陆杨有些没搞清楚状况，但这并不妨碍他跟两人打招呼。 吴将军打量了下陆杨，爽朗地大笑道：“就是你这小子提出要改造火器的吧，不错不错！老夫很欣赏你！” 吴将军是个身材魁梧之人，面相粗犷，看着近四十岁，一听这说话声，就知道是个直爽之人。 而陈将军倒是不一样，若是单独拎出来，那也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但与吴将军站在一起，便显得温文尔雅多了。 陈固淡淡地笑了笑，“陆修撰果然不同凡响。” 这一见面就夸了起来，让陆杨心里起了些警惕，他连忙推让了几句，一副十分谦虚的模样。 赵烨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难得见陆杨这般矜持。 得到两位将军的夸赞，刚好又快到南下的时间，陆杨心里慌极了，生怕皇上把他分配进军队里去。 果然还是要低调做人。 吴洪原看着陆杨，十分感兴趣。 “听说陆修撰平时都在看书？” 这问题问得陆杨猝不及防，他沉思两秒，谨慎开口。 “其实，也没有都在看书。” 还留了些时间吃饭睡觉上厕所摸鱼什么的...... 吴洪原闻言，摸着胡子哈哈笑了起来，整个殿内都回响着他那低沉磁性的笑声。 “这事大家都知道的，陆修撰倒也不用这么谦虚。” 陆杨整个人都懵了，知道啥了知道，他怎么不知道？ 一旁的陈固倒是看出了点什么，他提醒了一下陆杨。 “之前陆修撰不是让大家多看书吗？想来陆修撰平时就十分爱看书，不然也不会想出改造火器的方法出来。” 陆杨哭笑不得，但皇上在旁，他只能强撑着笑，含泪默认。 赵烨等几人寒暄完，开口说话。 “今日吴将军和陈将军过来，陆修撰刚好想一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军队在行进时，不受外物影响，加快赶路。” 陆杨一听，看了看一脸期待的吴将军，又看看一脸含笑的陈将军，又看向一脸好奇的皇上。 他咽了咽口水，“呵呵呵，这事，臣觉得工部那边的人，可能会比臣更了解。” 赵烨挑了下眉，“这么巧，薛尚书不久之前也说了差不多的话。” 好家伙，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可是就算是让他想，他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能加快行进速度。 车能是短时间就造出来的吗？ 何况他也不懂造车的原理啊。 想了想，陆杨拱手道：“回皇上，臣实在是想不出来。” 三人一听，倒也没有失望。 “陆爱卿想不出来就算了，朕也明白这事为难爱卿了，不过爱卿以后倒是可以多想想，想些其他的也行，千万不要被固定住了想法。” 陆杨掀起眼皮瞟了眼说得正欢的皇上，暗骂一声狗皇帝后，便拱手回道：“多谢皇上提醒，臣明白了。” “嗯，陆爱卿能明白就好。” 赵烨看向吴将军和陈将军，“两位将军到时候路上小心。” 三人在陆杨过来时，就已经把该聊的事聊完了。 吴洪原和陈固也是因为听到了陆杨的名字，才选择待在这里想看看陆杨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以说，之前那个问题，也是三人刚讨论好要问的。 不过这大概也是他们心里一直想解决的问题吧。 吴洪原和陈固抱拳，“皇上放心，臣等肯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好！那朕可就等着了。” 陆杨在一旁没有说话，他本还以为两位将军会就此退下去。 谁知陈将军突然转头过来，“陆修撰是兴阳县人吧。” “正是。”陆杨虽然有些愣，但还是第一时间应下了。 陈固笑了笑，说：“我那女婿，也是兴阳县里的人，听他说，他与你还是同窗呢。” 陆杨眨了下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这还真是巧了。” 陈固笑了笑，没有再说。 赵烨倒是有些好奇，“陈将军的女婿此次也会一同前去云南吧？” 陈固点头，“臣这女婿向来勇猛，前两年还救过臣一条命呢。” 这事赵烨也是才知道，他沉思片刻，说：“陈将军这女婿不错，过两天让他进宫，朕看看此人。” 陈固一听，忙抱拳，“臣遵旨。” 陆杨看了眼陈将军，心里有了些猜测。 等两位将军离开，赵烨转头看向陆杨。 “爱卿就不好奇，这陈将军的女婿是谁？” 陆杨摇头，“皇上好奇？” 赵烨点头，“朕倒是想看看，朕可是听说陈将军的女婿，可是个文武双全之人，自然是好奇。” 陆杨低头没吭声，知道皇上肯定还有话没说完。 果然，上方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既是同窗，朕觉得爱卿武这方面，估计也不错。” 呔！ 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陆杨连忙澄清，“皇上，他是他，我是我，这可不能混为一谈呀。” “哈哈哈。” 赵烨笑了起来，“朕说笑呢，陆爱卿当真了？” “没，主要是臣怕皇上当真了。” 陆杨一脸无语，这狗皇帝最好是在说笑。 第379章 这是爱卿特意给朕想的？ “哟，陆爱卿这表情，可是在心里骂朕呢？” 赵烨一看陆杨那表情，就知道他心里肯定在骂自己。 “皇上，臣哪敢呢？”陆杨忙扯起嘴角，一脸微笑。 “给臣八百个胆子，臣也不敢啊，皇上可别冤枉了微臣。” 陆杨颇为委屈。 赵烨手撑着下巴笑了笑，“那两天假没了。” “......” 不说还好，陆杨差点都忘了自己还有两天假。 “皇上不说，臣都忘了，没了就没了吧。” 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事。 陆杨的心隐隐作疼。 赵烨挑了下眉，坐正身子，准备批阅奏折。 陆杨看着，手伸进怀里摸了摸。 “皇上，臣有个好东西想要给您看看。” “哦？”赵烨抬眼看去，便见陆杨手里正拿着一个绸布袋，看那长度，应该是个画卷。 像是想到了什么，赵烨连忙说：“于喜，拿过来给朕看看。” “是。” 于喜连忙走过去拿，没想到陆杨竟然不放手。 “于公公，小心点，别扯坏了哦。” 赵烨看着，“啧”了声。 “行了行了，朕收回之前那句话，照常给你放两天。” 陆杨摇头，“臣不要这个，那本就是臣的假期，皇上之前可是答应过微臣的。” 赵烨乐了，“那你想要什么？” 陆杨低头故作沉思。 赵烨轻笑了下，缓缓靠坐下去，看着陆杨若有所思。 于喜站在陆杨身旁，有些可惜。 暗想陆修撰可别提什么太过离谱的要求，要不然，就算皇上现在心情好，往后也是要失宠了。 他跟了皇上这么多年，贪心不足的人也见多了，皇上可从来不喜欢这种人，陆修撰可别犯糊涂了。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一瞬，殿内响起一道清亮欢快的声音。 “回皇上，臣要西瓜。” 于喜一愣。 赵烨整个人也有些懵，“你说你要什么？” 陆杨瞟了眼过去，“西瓜，臣说要西瓜。” “你......哈哈哈，西瓜也行吧。” 赵烨看向于喜，“晚点给陆爱卿府上送车西瓜过去。” 陆杨一听，这才松开手。 于喜看了眼陆杨，暗叹陆修撰可真是胆大，这也敢跟皇上谈条件。 陆杨默默低头，福利不自己讨，啥也没有，皇上抠得很。 拿出里面卷好的纸，赵烨缓缓打开，里面画着的两张椅子让他愣住了。 “这，就两张椅子？” “回皇上，这可不是一般的椅子。”陆杨拱手解释，“这是摇椅。” 赵烨看了眼那确实不像是一般椅子那样的底座，沉默了会，才说：“也行吧，只是这椅子不会倒吗？” “不会，它会上下晃动，躺上去的话，会很舒服。” 赵烨了然，“这是爱卿特意给朕想的？” 这...... 陆杨怀疑了自己一秒钟，最后点了点那颗沉重的头颅。 “对，臣看皇上一直坐着，腰肯定难受，弄个能躺得舒服点的摇椅，想来皇上也能好受一些。” 赵烨望着陆杨，突然觉得有些感动。 陆杨看着，想到那两张被自家二哥三哥拿去制作摇椅的图纸，忙垂下视线。 “皇上，其实吧，臣的腰也不好。” “所以呢？”赵烨看着他。 “臣一想，这么舒服的摇椅不该被埋没，就多画了两张图给了臣的二哥和三哥。”陆杨声音越来越低。 若是感动有声音，此刻一定是心碎的声音。 赵烨瞥了眼陆杨，又好笑又好气。 “陆爱卿，你拍也不诚心拍，幸亏朕脾气好，不然，你头都没了。” “皇上是位明君，臣心里有数呢。” 陆杨知道皇上没生气，笑了。 “一回生二回熟，下次臣就懂了。” “你这脸皮......” 赵烨摇头失笑，把图纸递给于喜。 “让人交给工部那边，让他们给朕弄一个出来。” 想了想，他又说：“多弄几个吧，给母后和皇后也弄一个。” “是！” 等于喜退去，赵烨看着底下的陆杨，似是开玩笑，又不像是开玩笑地说：“爱卿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这话理解范围可就广了。 一是可以理解为官职所处的部门。 二是调任到其他地方。 三则是字面上的意思。 观察了下皇上的神情，陆杨愣是没看出来些什么。 “回皇上，臣不是很理解这个问题，皇上能不能说具体一些，比如，这些地方是指的什么？” “那爱卿觉得这些地方指的是什么？”赵烨撑着右脸，饶有兴致地看着陆杨。 陆杨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翻过白眼了。 他默了一下，说：“臣不敢随意揣摩圣意。” “无事，朕赐你无罪。” 既然这样，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陆杨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回皇上，臣觉得皇上是想给臣升官了。” “哈哈哈，你倒是敢想。”赵烨哈哈大笑，但笑着笑着，又不禁产生一丝欣慰。 陆杨都懒得拆穿他。 “是臣妄想了。” 他顿了下，“皇上，臣还有一个想法。” “你说。”赵烨端起茶杯，低头饮茶，视线却始终放在下面的人身上。 陆杨瞥了眼上方，与皇上视线对上之后，倒是大方地抬头对视。 “皇上是不是想给臣放假，好让臣在靖朝各地逛一圈，了解各地风土人情。” “滚！”赵烨没忍住，笑骂一声，“陆修撰啊，你可是真敢想啊。” 他放下茶杯，起身慢慢往下走。 “皇上可不兴打人的。” 丑话说在前头，再打就不适合了。 赵烨径直从他身旁走过，轻哼道：“打你？朕还怕手疼呢。” 他脚步不停，“走吧，去外面走走。” “好咧！”陆杨连忙转身跟上。 赵烨也没想走太远，只让于喜带着其中两名太监在后面跟着，而他身旁跟着最近的，就是后面两步远的陆杨。 好在皇上没有自虐，走的地方都是阴凉或者檐下的地方。 陆杨摸了摸腰间的折扇，想了想，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赵烨摇着扇子，在乾清宫前面慢慢逛着。 “爱卿最近有在看书吧？” “皇上给了臣这么多书，臣当然要珍惜，睡觉前都要拿出来看一看才能睡着。” “那就好，朕还担心书太多，爱卿会看不过来呢。” 陆杨已经习惯，闷头往前走，懒得回。 第380章 你能接近皇上？ 赵烨等了一会，没听到回应，停下脚步往后看。 “爱卿怎么不说话？” 陆杨跟着停了下来。 “臣刚刚在思考，要不要把扇子打开。” “......你打开啊，朕又不是不通人情的人。” 这很难评。 陆杨把扇子拿出来，使劲摇了摇。 他抬头看了眼挂在天上正耀眼的太阳，想了想，跟前面的赵烨说：“皇上，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太热了。” 赵烨转头看他。 “你不是让朕不要一直坐着？” “......殿内挺大的，要不皇上您在里面走？” 陆杨忙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双手呈上。 “皇上您看，您满头大汗的，臣担心您的身体，还是回去吧。” 赵烨觉得自己还好，倒是陆杨，额间的汗水比他还多。 他看了眼后面不远处的宫门，还不到半里，沉思片刻，点头了，“回去吧。” 陆杨一笑，等皇上从身旁走过后，忙转身跟上。 还未庆幸自己还好提议了这么一句，前面便飘来一句话。 “爱卿你这身体太虚了，就这么短短一段路，朕老远就听见你那喘气声了。” ...... 呸，胡说八道。 陆杨手捂着胸口，心跳是有些快，但他呼吸并不喘好吗？ 纯属造谣。 “皇上您身体好，您身体最棒了，臣这么近都没听到您的喘气声，厉害。” 不知为何，赵烨总感觉不是好话。 不久，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乾清宫。 乾清宫一直放有冰块，冷气早已散发在宫里各处。 之前还不觉得，这会一进门，陆杨才感觉到了待在这里的幸福。 果然，好好待在皇上身边，皇上吃口肉，他还能蹭口肉汤喝喝。 赵烨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让于喜去弄碗冰镇绿豆汤过来。 “还有我，于公公别忘了我。” 陆杨连忙提醒了一句。 赵烨笑着看了他一眼，轻轻颔首。 “给陆修撰也弄碗过来。” 于喜应下，退下去安排。 陆杨摇着扇子，视线开始在周围寻找。 “皇上，臣那把椅子呢？” “呵，你还想坐呢？” 赵烨深呼一口气，在躺椅上躺了下来。 乾清宫每天都有人打扫，陆杨经常低头看地面，自然知道地面有多干净。 “若是皇上不介意，臣也不介意坐地面上歇会。” “你可别到处给朕丢脸。”赵烨手挥了挥，让宫女进里面搬张椅子出来。 陆杨看着，嘿嘿一笑。 “多谢皇上。” 中午在皇上那蹭了顿不算中饭的中饭，趁着皇上要歇息，陆杨回了翰林院。 这样的日子，其实仔细想想，也还不错，如果皇上没有那么扣那么狗就好了。 高敬平和马才英正坐在一起，手里拿着毛笔正在记录之前陆杨给他们分的书籍。 陆杨走过去看了一眼，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不少字。 陆杨欣慰地走到一旁坐下。 “回去我让莫叔给你们再送几个瓜，天热，吃了好好看书。” 高敬平放下笔，端起茶杯喝了两口。 “你今日怎么回来晚了？” “对啊，平时不都回来跟我们一起去伙房吃饭吗？”马才英抬头看他。 “我在皇上那蹭了顿饭。”陆杨淡定地回了一句。 两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复杂。 愣了半晌，两人才反应过来。 “你，你，你够厉害的。”马才英舌头都大了。 高敬平心梗：“吃啥了？” “就喝了碗粥，粥里挺多东西，冰冰凉凉的，我吃了两碗。” 高敬平吐槽，“你食欲还挺好，在皇上身边还敢吃两碗。” “是啊，为方兄你可真是不客气。”马才英默默补了一句。 “客气能当饭吃吗？”陆杨拿起茶壶，挑了下眉，“昨天的西瓜好吃吧？” 高敬平和马才英不知道陆杨话里的意思，点头了。 “不错，挺甜。”高敬平笑道：“你嫂子还挺喜欢吃的。” 马才英疑惑地看着他，“你问这个作甚？” 陆杨放下茶壶，端起茶杯神秘一笑。 “那可是皇上赐下来的瓜，我够意思吧？” 或者是之前已经震惊过，两人有惊讶，但又好像没那么惊讶。 “所以，你又向皇上要瓜了？”高敬平理清楚，想到陆杨之前说的，顿时反应过来。 听他这么一说，马才英也回过神来。 “为方兄，你可真厉害，我就没见过有谁像你这样胆大的！” “低调点，什么胆大，就是会看眼色而已。”陆杨忙摆手。 不知何时，高敬平和马才英已经凑了过来。 “为方兄，指点一下。”马才英自觉打开折扇，努力扇风。 感受着身旁的凉风，陆杨往后靠，赞许地转头看马才英。 “可以是可以，不过......”陆杨微微皱眉，“你能接近皇上？” 马才英笑容一敛，收起扇子走回去坐下。 “你说得有道理。” 高敬平在陆杨身旁坐了下来，“我跟你说些事，你看看能不能跟皇上提一下。” “什么事？”见高敬平压低了声音，陆杨也放轻了声音。 往旁边看了眼，高敬平凑到陆杨耳边小声道：“昨日冯知县让人过来找我，说是有件事想让我帮忙一下，我觉得他想拜托的，应该是你。” “他估计知道我们关系好，才找上我，他说有百姓状告，说皇后的娘家族人，利用手中权力大量敛财，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你看这事？” 马才英没听到高敬平在说什么，但他也够警惕，往旁边观察。 好在大家都在聊着天，倒也没有多关注这边。 高敬平说完，便移开了身子，脸色平静，丝毫看不出来他刚刚说了件多么严重的事。 陆杨神色跟刚刚一样，只是往下看的眼神，起了些涟漪。 “承泽兄，下值我去你那一趟，到时再说。” 高敬平点头，“好。” 马才英隐约知道好像是要商量什么事，快要下值时，也提出了要一起过去。 陆杨摇头，“才英兄你直接回家，我们只是聊几句闲话而已。” 马才英一听，猜测可能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不，我跟你们一起。” 陆杨和高敬平对视一眼，同意了。 三人的马车一前一后地停在了高敬平家门前。 一进大门，高敬平直接把两人带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书房门砰地一声，被高敬平关上。 三人坐了下来。 高敬平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 陆杨抓住重点，直接提问。 “你说的皇后娘家族人，是隔了老远的族人？” 高敬平点头，“虽然隔得远，但冯知县说，他们每年孝敬给主家的钱，可不少。” 第381章 要去寻找野生稻 孝敬的钱多，自然得到的关注就多。 不管隔得多远的族人，在主家面前，总会有些特别的关照。 何况有能力的人，主家那边肯定会注意培养。 马才英感觉到不对，“承泽兄，冯知县说的这事，是多久之前发生的？” “六年前就有了，压到了现在。”高敬平语气沉重。 若不是冯知县还有些良心，恐怕这事还得继续往下压。 马才英看了眼两人，眉头紧皱，“你是想直接通过为方兄，让皇上知道这事？” “对，这事能压这么久，我觉得不简单。”高敬平面带一丝忧愁。 不用想也知道这事不简单。 皇后可是皇上的老婆，敢动皇上的老婆，那是不要命了。 何况，现在能动皇后的人，还能不受影响的，也就只有比皇后更高地位的人了。 不过冯知县拐着弯找高敬平，存的心思陆杨还得想一想。 他看向高敬平，“承泽兄，有证据吗？” 高敬平点头，“冯知县那有。” “你找机会跟冯知县见个面，问问能不能把证据拿过来给我看一看。” 陆杨不会拿自己的命去赌，皇上现在看他顺眼，并不代表会允许自己直接在面前利用便利随便说事。 不然朝纲就要乱套了。 皇上不问，陆杨不会主动提事，这便是他的会看眼色。 但他未免不能用自己的权力，去为百姓们做一些事。 高敬平理解陆杨，“那我明日有空去冯知县那一趟。” “行，那我和才英兄就先回去，后续等我看到证据再说。” “好。” 陆杨在高敬平那待的时间不算长，马车稍微赶快一些，回到府里时，跟平常回来的时间也差不了多少。 今日要去大哥家吃饭，陆杨简单擦了擦身上的汗水，换了身衣服，就跟白芊芊出了门。 铁蛋和二牛已经定好回去的时间，七月底就回兴阳县准备明年的科举考试。 两人现在基本已经是在家温习，很少去书院那边。 陆杨和白芊芊过来时，陆松和陆榕他们早就过来了，正聚在厅堂里聊天。 白芊芊向陆大石几人打完招呼，便去了刘晓那边，与她们说些女人间的秘密。 陆杨在陆榕身旁坐下，疑惑地看着陆松身旁茶几上的两本账簿。 “这是哪里的账本？” 陆松把账簿递过去，“庄子上的，你看看。” “别，我不想看，我相信二哥和三哥。”陆杨连忙推让，直接瘫坐下来，像是没了骨头的鱼。 “你翻一翻。”陆松没有放弃。 陆榕就隔在两人中间，直接伸手把账簿接过，塞到了陆杨怀里。 “二哥让你看。” 陆杨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自家二哥和三哥，面对着两人的压迫眼神，只好拿起肚子上的账本，快速翻看起来。 “挺好，没亏。” 那翻书速度，让旁边的几人都开始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看清里面的字。 陆杨把书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刚抬头，就发现陆大石几人都在看着自己。 他顿时明白过来，“那要不我翻慢点？” 陆大石摆手，“算了，你就糊弄吧。” 陆杨撇嘴，“爹您怎么能这样说，我明明看了。” “那你说说上半年庄子上赚了多少钱？”陆大石哼了声，直接发问。 “赚了一点。”陆杨有点印象，但不多。 他也懒得再翻，忙转移话题。 “爹，什么时候吃饭啊？我饿了。” 陆大石一听，也顾不上之前的话题，忙说：“刚刚你娘让人去安排了，等会就好。” “好。”陆杨看了看周围，小孩都在另一边说话，没人会打扰到这边。 他疑惑，“爹，今日是不是要说事？” “对。” 陆大石下巴点了点陆松和陆榕，“你二哥和三哥说，想商量一下庄子上是继续种稻子，还是换成麦子来种。” 陆杨听着，拿起那本收成账本看了起来。 “亩产多不足一石，好的水田则一石多些......” 陆杨抬头看向陆大石几人，“爹，这亩产比家里种的少挺多啊。” 陆大石点头，一脸愁容地叹道：“是少了不少，只是我问过庄子上的农户，小麦的亩产也多不到哪去。” “对，不过种稻子花的心思要比种麦子多，爹你们看，是各种一半，还是全部种一样。”陆松接话。 陆大石看向陆杨，“杨子你怎么想的？” “爹，这事我也不怎么懂，你们决定就好。” “行，那我和你大哥他们决定。”陆大石也没勉强陆杨，决定到时候他们几人商量一下也行。 陆杨听着，突然看向陆柏。 “大哥，我有个想法，到时候你带铁蛋和二牛回去时，帮我带封信给莫严，我有个事要吩咐他去做。” 陆柏笑道：“行，那到时候你把信给我，我肯定给你送到。” “那就多谢大哥了。” 在那边吃了晚饭，陆大石几人要商量事情，陆杨因为有事，让白芊芊在那跟娘几人玩一会牌后，便回了家。 他直接去了书房。 还是要趁着还有些记忆的时候，把杂交水稻的培育方法写出来。 免得再过几年，他记忆出现退化，那就不好了。 亩产这么低，总归也是要把杂交水稻弄出来了。 陆杨把笔墨纸砚准备好，靠坐在椅子上深呼吸了几下，开始放松身体，仔细回想。 若是他没记错，培育杂交水稻的第一步，便是找出或者培育出雄性不育系植株，再用另外一个品种的雄蕊花粉进行授粉。 这两个水稻品种在遗传上存在一定的差异，能够进行优势互补，比如根系更加发达，穗大粒多等。 只是... 陆杨眉头慢慢皱起，原本平放在腿上的右手快速敲击起来。 他应该是忘了点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他以前还好奇地去查过资料的，怎么就卡在最后一步给忘了呢？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余晖散去，书房里陷入了黑暗之中。 莫永之前就守在外面，直到把书房门外的灯笼亮起，还不见里面有动静。 他上前敲门。 “老爷？老爷！” “莫叔，别喊了，直接进来吧。” 随着陆杨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书房里亮起了烛火。 陆杨把蜡烛放到书桌的一角，让莫永准备磨墨。 莫永点头，看了一眼陆杨面前那张空白的纸张，疑惑道：“老爷，您这是睡着了？” 陆杨挽袖子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莫永。 “莫叔，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 莫永神情一慌，刚想道歉，便听陆杨说道：“我明明是不小心睡着的，可不是我想睡的。” “......”莫永啥也不敢说，连忙低头认真磨墨。 陆杨看着，轻笑了下，把右边袖子挽好后，见墨水差不多，便让莫永停手。 他确实是想着想着不小心眯了会，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起来了一件事。 那便是要去寻找野生稻。 用野生稻去与这些植株进行授粉，若能培育成功，得出来的，便是杂交水稻。 接下来，就是交给时间和专业人员去准备了。 第382章 臣脑子不好使 陆杨洋洋洒洒地把想到的写了下来，直到把第三张纸写完，才停了手。 已经写得这么仔细了，再不行，那就没办法了。 陆杨找出新的信封，把已经晾干的纸折好放进去收起来，打算明天找个时间去一趟工部，让工部那边给他弄个东西出来。 稻花太小了，人眼去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要找到的东西。 据他看书了解，放大镜这东西老早就有了，就是水晶石珍贵，也不知道能不能凭点关系，弄几把放大镜出来。 ...... 翌日，陆杨难得提前一炷香到了乾清宫。 行礼之后，他直接开问：“皇上，您有没有多余的水晶石不用的？” 赵烨看着底下这个平时不晚到就不错的臣子，微微惊讶道：“你要水晶石作甚？” “臣想弄几个能放大物体的东西出来。” 求人就要真诚，陆杨倒是诚实地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你眼睛坏了？” 话音未落，赵烨第一反应就把想的说了出来。 “是不是朕给你太多书了？” “嗯？” 陆杨有些懵，又有些意外，眼睛一转，忙说：“是啊皇上，臣眼睛出了些问题，估计是看太多书看的，皇上有没有多余的水晶石呢？” 话题像是绕了回来，又像是没有绕回来，里面加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赵烨身子微微往前探，“什么时候出现问题的？” “这。”陆杨有些苦恼，这说早了吧，好像效果不太行，说是现在吧，好像又有些刻意了。 想了想，他回道：“回皇上，就前两天的事。” “呵。”赵烨一笑，往后靠去。 “前两天？朕记得你昨天不还在找椅子吗？” 陆杨一愣，惊得眼睛都大了。 “皇上，这么大个椅子，臣若是看不到，那叫眼睛瞎了。” “朕倒是觉得差不多。”赵烨不相信这些鬼话。 陆杨直接摊牌，“皇上，您若是没有，臣打算去工部那边看看。” “工部那边听朕的话。” 赵烨撑着太阳穴，轻笑道：“爱卿要水晶石做什么？朕问最后一遍了，不说实话，朕不会给的。” 陆杨垂眸，他原本是想让莫严找些老农户去大河村弄几亩实验田，等弄好之后再顺势提出来的，没想到这狗皇上挺机智。 不过转念一想，有了皇上帮忙，他也不用费心费力费钱去弄这些，一切就交给皇上，他啥也不用管，简直不要太爽。 只是，该谋取的福利还是要给自己谋取。 “皇上，臣有些大事要做。” “大事？”赵烨坐直身子，带着几分警惕和疑惑。 “什么大事？爱卿说来听听。” 陆杨拱手。 “回皇上，臣昨晚与家人吃了顿饭，饭前臣的家人跟臣聊起了庄子上稻田的亩产多少。” “臣觉得这亩产实在是太低了，这边良田种出来的亩产还不如臣老家那边中田种出来的。” “臣一想到百姓们辛苦劳累了这么久，结果就收获了这些亩产不到一石的粮，交完税还要饿着肚子熬到下一次收割，臣就难受。” “皇上，臣虽然懒了点，但心是好的，臣想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把粮食产量提上去。” 赵烨头脑很清晰，此刻转得飞快，直接从一堆话里抽出重点。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陆杨，声如洪钟，“爱卿想怎么试？” 陆杨低头。 “臣昨日想了很久，还不小心想睡着了，很累，但不要紧，臣到底是想出来了一个法子。” 赵烨心里隐隐激动起来，“什么法子？” “皇上，您也知道臣看了不少书，臣看书讲究一个乱，什么都看一点。” “加上臣本就是个农家子出身，臣的家人以前经常跟臣说起劳作之事，臣以前读书刻苦，却也下过田割稻谷，自然也是有些了解稻子的。” 赵烨听着，突然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朕知道你的意思了，朕给你放三天假，你简单点说，别夸自己了。” 陆杨抬头看了眼皇上，三天，三天够干嘛？ 他继续低头拱手。 “臣明白了，只是皇上您别急，臣这事啊，非得说清楚才行，不然臣怕皇上一会问微臣，臣还得说一遍，所以皇上您仔细听臣说。” 赵烨闻言，忙看了眼于喜，“于喜，你帮朕记一记。” “奴婢遵旨。” 赵烨看向陆杨，示意陆杨接着往下说。 陆杨点头，清了清嗓子。 “皇上，臣一会会用些简单易懂的词来跟您说，您别打断微臣说话，臣脑子不好使，万一被打断忘了，就糟了。” 赵烨连忙点头，“行，爱卿您说。” “好，那臣就接着往下说。”陆杨边说边走动起来。 “料理过稻子的人啊，都知道这稻子就是个男女同体的东西，它自个......” “爱......” 陆杨忙一个眼神看过去，赵烨没有继续出声。 “它自个就能生出孩子来，也就是米。” “臣想啊，唐朝便规定不能近亲结婚，因为生出来的孩子会有残缺，那他们同体，是不是算近亲结婚呢？” 陆杨停下脚步，看向上方，“皇上，您说算不算呀？” 不得不说，陆杨说这些跟说故事似的，赵烨听得很认真。 “算啊！” 陆杨猛地竖起大拇指，“皇上英明，臣也是这样想的。” “臣就想啊，能不能把他们分开，然后再重新配个男的过去，让他们生出一个更康健的孩子。” 赵烨听得恍然大悟，“朕明白了，爱卿这么一解释，朕什么都懂了！只是接下来呢，具体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分开？” 陆杨摇头。 “皇上，臣想的是，一片稻田里面，会不会有天生没长全没长好的，我们只要找到没长好的，再给它配个好的，到时候把种子收集下来，再做下一次的尝试，会不会要好一些？” 赵烨听懂了，但又好像没听懂，但这不妨碍他下命令。 “陆爱卿，此事关乎靖朝全部百姓的生死，这个任务朕就交给你，朕相信你一定会完成得很好的。” “至于这个水晶石，朕会让人都送到工部去，让他们去弄你说的那个什么放大镜出来，到时候爱卿可别让朕失望了。” “哎，不是，皇上，您听臣说。” 陆杨哪想到皇上竟然会这么快安排任务。 “臣，臣身体不好啊皇上，不过皇上别担心，臣可以推荐两人给皇上，保证照样把任务完成得非常好！” “谁？”赵烨疑惑。 “翰林院里的马才英马编修，以及高敬平高庶常！”陆杨不假思索，忙开了口。 第383章 皇上就等着找个机会给我升官呢 “朕发现爱卿好像很喜欢向朕推马编修和高庶常，为何？” 赵烨看着陆杨，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于喜对于皇上这个习惯可是十分了解。 皇上敲桌面，那就是心里起了怀疑。 他悄悄看了眼下面，底下少年丰神如玉，风流倜傥，仪表堂堂，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容易让人看透。 陆修撰啊陆修撰，你脑子好，怎能在这方面出了差错呢！ 连着推荐这两人，这不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直接结党营私了吗？ 糊涂啊！ 殿内气氛安静中又带着一丝怪异的暗涌。 陆杨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但没在意。 “回皇上，臣与马编修、高庶常关系好，臣又不傻，不叫他们叫谁啊？” “那倒是。” 赵烨勾起嘴唇笑了，“既然你们关系好，朕觉得你们三人肯定有默契，一起过去办事，想必完成任务也会更加快速。” 陆杨猛摇头。 “皇上，您要找的不应该是我，而是擅长种田的好手。” “何况此事也用不着这么多人，马编修和高庶常过去就行了，一人负责记录一边，到时候臣把事都交代给他们，让他们去做就行了。” 赵烨看着陆杨，突然问道：“此事估计要多久能完成？” 陆杨想了一下，给了个保守估计。 “十年。” “十年？” 赵烨低声重复了一遍，随后陷入沉思。 “行，此事朕就交给马编修和高庶常。”赵烨看向陆杨，“什么时候开始？” “皇上别着急，我们现在得先找人南下去寻野生稻，找到之后先保护起来，再收集种子。” “等明年田里的稻穗开花，用上放大镜寻找，进行最后一步，再观察它们的成熟情况，把种子收起来。” “到时候还得继续重做第一次试验，同时进行第一批种子的试验，如此反复，不断获得经验，并从中得到总结。” “然后进行种子选择，从而得出最好的那个种子，到时候我们才算是成功了一半。” “一半？”赵烨听得眉头紧皱，“不是弄好了吗？怎么才算是一半？” 陆杨摇头。 “皇上，关于粮食增产，我们应该不断去进行尝试，说不准还能弄出更好的种子出来呢？您说是不是？” 赵烨若有所思地点头，“爱卿说得极是，是朕孤陋寡闻了。” “皇上千万不要这么说，谁都有没想到的时候，就像臣，臣也没想到臣竟然还能得到三天假。” 陆杨看向上方，提醒皇上刚才承诺过的事。 赵烨心里装着事，本来神情还有些严肃，闻言，顿时气笑了。 “行了，别说三天，若是真能成功，朕给你放三十天都行。” 陆杨又惊又喜，“皇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臣和于公公可都记着呢！” 于喜一愣，看着陆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 “于公公，你刚刚听到了吧？” 赵烨转头看于喜，眼里含笑，好奇于喜会怎么样回应。 感受着身上的两道视线，于喜想了想，微微点了下头。 陆杨瞬间眼睛一亮，“皇上，您刚刚看到了吧？说话可要算数啊。” 赵烨轻笑一声，“朕说话当然算数，只要成功了，朕肯定给你假。” “行！为了百姓们，微臣肯定努力！”陆杨连忙保证。 赵烨笑道：“工部那边，爱卿有什么想法尽管过去提，这些水晶石朕留着也没什么用，你尽管拿去做些有用的。” 陆杨忙拱手低头，“皇上深明大义，臣一定会好好利用这些水晶石，请皇上放心！” ...... 看得出来皇上很急，也很激动，陆杨直接被皇上赶了出来，让他赶紧去工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弄的东西。 想了想，陆杨没有选择直接去工部，而是打算回翰林院一趟，跟高敬平和马才英说一下这个事。 今日陆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回来得早。 一走进屋子，众人的视线咻地一下，全部聚集在他身上。 好在陆杨也习惯了这些注视，并没有任何不适，直接走到惊讶的两人身旁坐下。 高敬平看了一眼门口，“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尽管时间还早，但外面还是热，陆杨从乾清宫走回来，走得一身汗，气息有些不稳。 他微微喘着气给自己倒了杯凉茶，解了渴后，才回：“一会还要出去一趟，回来是因为有点事要跟你们说。” “什么事？” 马才英与高敬平对视一眼，忙开口询问。 陆杨往后靠，看着两人嘿嘿笑道：“我给你们寻了个升官的机会，若是这任务能完成，你们肯定会升到六部。” 两人一惊。 “什么任务这么厉害？” 高敬平有些怀疑，“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留给自己？” 马才英反应过来，“就是啊，为方兄你怎么不留给自己呢？” 看了眼周围，陆杨压低声音。 “我哪还需要啊，皇上就等着找个机会给我升官呢。” “......” 两人沉默了，人与人果然是不能比的。 陆杨看着，接着说：“这机会你们若是不要，我就给别人了哦。” “等等。”高敬平眉头微皱，“肥水不流外人田，什么机会你说。” 马才英也道：“升官的机会谁不要，为方兄你尽管说。” 陆杨一听，转头凑过去小声道：“增加粮食产量的事，若是成了，官升三级不是梦。” “！！” 两人震惊，但理智还在，不会被陆杨的话给迷惑头脑。 马才英转头看陆杨，十分不解，“增加粮食产量？这事没有十年二十年，能完成得了？” “确实，这事可不简单。”高敬平也转头看陆杨，冷静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陆杨一笑，“哎哟，我哪会坑你们啊，真是个好机会。” 他把身子收了回来，坐姿慵懒，声音也是懒散中带着笑。 “方法我都想出来了，就是找人过去记录一下而已，皇上会找熟手来做具体的事，你们到时候也不用做什么，安安心心等个三年五年，必能成功，到时直接升官。” 拍拍身旁马才英的肩膀，陆杨感慨，“我这样的兄弟很难找了，你们可得珍惜啊。” 这话两人没法反驳。 只是，该问的还是得问。 “方法确定能行吗？” 高敬平发出疑问，他看了这么多书，可是从来没有看到过还能增加粮食产量办法的书。 难不成，他看的书还是少了？ 马才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陆杨的眼神里存在着满满的疑惑和佩服。 陆杨重重点头，“能行。” 就凭陆杨这句“能行”，高敬平和马才英义无反顾地投入了这场实验当中。 要熬多少年他们不知道。 但至少，若是他们真能成功地把亩产提升，让百姓们不再饿肚子，多少年他们也是愿意的。 人可以有私心，但也一定要有良心。 可以不多，但不能没有。 高敬平和马才英知道这事要是真的成功了，此事将会在靖朝历史上划上一道色彩浓重的笔墨。 毕竟这可是造福天下百姓，造福后代的大事！ 孰轻孰重他们还是能分得清的。 陆杨看着身旁两人隐隐激动发亮的眼眸，笑了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384章 望远镜 在翰林院那歇息了会，陆杨与高敬平和马才英说了一声，起身晃晃悠悠地往工部走去。 说起来，除了翰林院，工部便是陆杨最熟悉的地方了。 就跟回家似的。 陆杨抬步直接就走了进去，手上的折扇摇得飞快。 “哟，陆修撰今日怎么过来了？” 陆杨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刚好要出门的薛涛。 在他身后，还有两个官员手捧着账簿，看来，他来的时间不对。 陆杨收起扇子，跟薛涛打过招呼后，便笑着问：“薛尚书这是要去哪里？” 薛涛摆手，让身后的人先把东西放到书房，等人离开，才说：“准备去军器局那边看看，陆修撰过来，可是想到了什么好东西？” “哎，那还真是不巧了。” 陆杨笑道：“我向皇上要了些水晶石，想着这么好的东西，也不能光弄放大物体的东西啊，就想着来找薛尚书聊一聊关于望远镜的事。” “既然薛尚书没空，那我就改日再过来吧。” 陆杨拱手，打算告辞。 薛涛忙伸手拉住陆杨，“陆修撰你别急啊，我有空，我有空的。” 薛涛扯着陆杨的手臂就往书房方向走，“走走走，我们去书房好好聊一聊关于这个望远镜的事。” 刚刚陆杨从翰林院过来，也想了些事。 水晶石难得，皇上肯拿出来，他也得表达一下自己的诚意。 想来想去，陆杨能想到对目前有用的，也就是望远镜了。 不管是云南一战，还是边关防守，望远镜都有用。 他物理学得还行，高深的东西弄不出来，但简单的原理还是记得一些的。 世界上第一架望远镜便是用凹透镜和凸透镜造出来的。 以凸透镜作为物镜，以凹透镜作为目镜。 还有用凸透镜作为目镜的。 而放大镜要用到的，便是凸透镜。 所以制作望远镜，也就是顺手而为的事。 两人在书房里坐了下来，陆杨身旁的茶几上还有薛涛刚让人送过来的糕点和茶水。 陆杨恰巧肚子有些饿，用旁边的净水盆洗了洗手，擦干后，便拿了块绿豆糕吃。 里面不知放了什么东西，还有些清清凉凉的感觉，有些像是薄荷。 陆杨细细嚼着，神情愉悦，一副十分享受美食的模样。 薛涛心里焦急，可没有陆杨这般悠闲的心态。 “陆修撰，你就别卖关子了，快与我说说关于这个望远镜的事吧。” 陆杨直接把剩余的绿豆糕塞进嘴里，咽下去后，端起茶碗喝了两口清喉。 他慢慢把茶碗放下，抬头笑看薛涛。 “哎呀，薛尚书不急。” 陆杨慢条斯理地说：“我之前可是在皇上那听闻薛尚书说了我好些事呢，我还没来得及感谢薛尚书的提携之恩，望远镜的事，一会再说。” 薛涛一拍大腿，“哎，陆修撰放心，往后老夫肯定不这样了，你就说吧，你再不说，老夫都快坐不住了。” 陆杨也识趣。 “有了薛尚书这话，我也就不跟薛尚书卖关子了。” 他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起身往前面的书桌上看，“薛尚书，借书桌一用，可行？” 薛涛一看，连忙起身过去把未看完的账簿收起来，直接把书桌清空了出来。 “陆修撰随便用。” 薛涛还主动提出要给陆杨磨墨，陆杨礼貌推让了一下，也就由着薛涛去了。 他摆好白纸，选了支顺眼的毛笔，想了一会，沾了沾墨水直接下笔。 首先画的，是凸透镜和凹透镜的轮廓图。 然后是凸透镜和凹透镜的光路图，最后画的，则是关于望远镜的光路示意图。 一共两个望远镜。 物镜一样，但是目镜分别为凹透镜和凸透镜的望远镜。 以防后面还要麻烦到自己，陆杨在上面标注了一下文字。 他放下笔，起身放下袖子，看着正俯身盯着他画的那两张纸的薛涛，笑道：“薛尚书能看懂？” 薛涛看得眼睛都直了，闻言，起身故作淡定道：“陆修撰画得这么仔细，老夫肯定是看懂了，不过。” 陆杨点头，“既然薛尚书看懂了，那我就不用再说一遍了。” “这，我话还没说......” 薛涛刚想出声让陆杨仔细说一下关于这个望远镜的事，便被打断了。 “哦，对了！” 陆杨差点忘了一件事。 他连忙拿起毛笔，又拿了张白纸画了个手持放大镜的图。 “薛尚书，麻烦您到时候让工部那边给我弄这样的放大镜出来。” 薛涛凑过去一看，琢磨片刻，点头。 “行，一会我就让人拿过去。” “嗯，皇上那边的水晶石应该也快要送过去了，接下来，就要麻烦薛尚书你们了。” 薛涛一愣，“麻烦什么？” 陆杨伸手指了指画着望远镜光路示意图的纸。 “这东西还得慢慢调试，我也只是灵光一闪想出来的，具体的，还得靠大家摸索。” 想了想，陆杨又简单画了一下自己还记得的望远镜款式，长筒式的，双筒式的。 至于其他的，就让他们自己去挖掘吧。 薛涛瞥了眼陆杨，又低头看向桌上的图纸。 啥时候他也能灵光一闪，想出一个好东西出来？ 陆杨也不管桌上的图纸，走到之前的座位坐了下来。 薛涛看了眼桌上的东西，走到陆杨身旁坐下。 “陆修撰，这望远镜是不是就跟它的名字一样，能看到远处的东西？” “对，到时候弄好了，薛尚书一看便知。” 陆杨洗了手，又拿了块绿豆糕吃。 薛涛一听，激动得脸色都红了，“陆修撰，这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陆杨刚想咬绿豆糕的动作一顿，想了想，他拿了出来。 看向薛涛，一脸无奈，“这东西很难讲得通，就是突然就想到了，唉，这要怎么说呢？” “陆修撰不用说了，我懂的。” 薛涛摆手，他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突然就想到了什么，这确实没法解释清楚。 陆杨松了口气，“薛尚书能明白就好。” 他把糕点往嘴里一塞，起身拍了拍衣摆。 “事情已经办好，我就不在这耽误薛尚书做事了，到时候有事薛尚书就让人去皇上那找我就行。” “......”薛涛无语。 这是让有事找他的话？ 第385章 你们不是认识吗，怎么都不打招呼 做了好事，当然要去讨赏，但乾清宫有些远，走着去太累人了。 想来想去，陆杨决定还是先回翰林院再说，至于其他的，等明日过去再顺便说一下好了。 左右功劳放在那，想来皇上也不会那么吝啬。 陆杨慢悠悠走回去，屁股还未落座，外面便传来了喊“于公公”的声音。 他一愣，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于喜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陆修撰何在？” 屋里本来还热闹着，不少人凑上前跟于喜打招呼，可随着于喜的开口，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大家的视线齐刷刷射向角落那边。 于喜顺着看过去，平静温和的脸上瞬间露出笑容。 “陆修撰快快随我过去乾清宫，皇上宣见。” 陆杨一头雾水地跟着于喜出门了，直到走出了翰林院，陆杨才反应过来。 “于公公，皇上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于喜摇头，笑道：“陆修撰过去就知道了。” 陆杨似懂非懂地看了眼于喜，随后移开了视线。 “于公公平时都是待在皇上身边？” 于喜笑了笑，“对的。” “一直在皇上身边不会无聊吗？” 陆杨偏头看向于喜，满脸疑惑，“皇上不说话，于公公也不能说话，还得一直站着，可是真累。” 于喜本来还以为陆杨这是要向他询问皇上的爱好或者是平时的习惯，他已经做好不回答的打算了，闻言，倒是有些猝不及防。 “那倒也不是一直站着，皇上歇息的时候，我就可以去歇息，皇上用不着我在身边的时候，我也能去歇息，所以还好。” 陆杨点头，“于公公是不是很久没出宫了？” “那倒也不是。”于喜转头看陆杨，猜测陆杨问这些问题的目的。 陆杨神情平静，就像是唠家常一样，语气神情颇为坦然，倒是让于喜有些不确定了。 “陆修撰可是想问我什么？” “哦？”陆杨失笑，“于公公这么警惕吗？” 于喜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若是一般人，这时候已经不敢说话了。 于喜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就连六部尚书，也不敢得罪于喜，该给的面子都会给。 然而陆杨却是不一样。 他看着前面不远处正在站岗的护卫们，说：“于公公倒也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想邀于公公去庄子上玩一玩而已。” “玩？”于喜不解，“玩什么？” “过几天庄子上的棉花要收了，于公公还没见过吧？” 于喜一笑，“未摘下来的倒是没见过。” 他顿了顿，似是提醒，又像是无意。 “说起来，皇上也没有见过长在枝干上的棉花呢。” “那还真是巧了，一会我就跟皇上提一下，刚好可以让皇上看看棉花未摘的时候到底长什么样。”陆杨打开折扇，缓缓摇了起来。 于喜呵呵笑了，“也就陆修撰敢提了。” 陆杨浅浅地勾唇微笑，“皇上也是人，又不会吃人，有什么不敢提的。” 他转头看于喜，淡笑道：“皇上若是不想去，自然会拒绝，不过是提一句话的事罢了，于公公您说是不是？” “是如此。”于喜眼里带了几分笑意，“陆修撰倒是实诚，难怪皇上这么喜欢陆修撰。” “哈哈哈，于公公这么说，我可是要当真了。”陆杨看着前面，好像没有把于喜说的话当真。 于喜轻笑，“陆修撰倒是明白人。” “比不上于公公啊。” 两人的脚步不急不缓，可到乾清宫门前时，两人额间还是冒了不少汗。 简单擦去汗水，整理衣冠，陆杨等于喜通报完，才抬步走进去。 陆杨还未行礼，上方便传来一道欣喜的声音。 “爱卿来得正好！快抬头看看朕。” 陆杨不解，抬头看去，便见皇上正半躺在一个摇椅上，身子舒服地随摇椅摇晃着。 他的简易摇椅还没送过来，皇上繁杂花纹的摇椅倒是比他快到了。 果然，这就是身为皇上的待遇。 陆杨微笑，“皇上，您让臣过来，就是为了让臣看这个？” 有些人表面看起来毫不在乎，实际上心里羡慕嫉妒极了。 赵烨哈哈大笑，“爱卿这摇椅不错，朕晃着晃着都感觉要睡着了。” “呵呵，皇上喜欢就好。” 赵烨看着陆杨，话题一转：“刚刚工部那边来人，说是陆爱卿又有了新想法，要弄个什么望远镜？” “薛尚书过来了？”他还想着明天过来讨赏的，没想到让人给抢先告知了。 赵烨摇头，“薛尚书没来，是文思院那边来人了。” 赵烨坐直了身子，好奇道：“这望远镜真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弄得好，应该是可以的。” 陆杨心里一转，嘿嘿笑道：“皇上到时候能不能送微臣一个呢？” “爱卿要来做什么？” “臣拿来珍藏，到时候还能看看远处的风景。”陆杨感慨，“臣天天忙活，还未好好出去看过京城的风景呢。” 赵烨笑了，“若是望远镜真能成功看到远处，一个朕还是给得起的。” “多谢皇上。”陆杨连忙拱手道谢。 赵烨起身，走到一旁坐下。 “朕派人过去让你过来，也并不都是为了这些事。” 陆杨一愣，“皇上可是有什么事要问微臣？” 赵烨摇头，“一会陈将军的女婿要过来，你们不是同窗吗，见一面也是好的。” 陆杨还未反应过来，外面便有脚步声不断靠近。 他转头看去，便见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高大男子出现在眼前。 少年身穿玄色劲装，面色冷峻，看到陆杨时，眸子出现了一瞬间的怔愣。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 “卑职齐宁参见皇上。” “起来吧。” 赵烨视线上下打量着齐宁。 陆杨也在一旁观察着。 齐宁比之前高了不少，身板看着比以前结实，皮肤黑了，浑身的气质也变了，变得更加内敛沉稳。 若不是眉眼没怎么变，陆杨怕也是认不出此人了。 两人也有四年多没见了。 看了眼齐宁的侧脸，陆杨收回了视线。 赵烨看着两人，倒是觉得有意思。 “你们不是认识吗，怎么都不打招呼？” 陆杨瞥了眼想看热闹的皇上，没吭声。 第386章 你吃不吃，不吃就走吧 齐宁第一次接触皇上，闻言，便转头跟陆杨打起了招呼。 “为方兄，好久不见。” 陆杨拱手，笑道：“确实是好久不见了，晚点去我那坐坐？” 齐宁摇头，“我一会就得回那边去了。” “好吧，那你到时候小心点。” 两人若无旁人那般聊起天来，赵烨在一旁听着，越听越不是滋味。 话题虽然是他挑起来的，但是他丝毫插不上嘴。 好在两人还注意分寸，不过一会便停了下来。 赵烨看着，清咳了下，沉声道：“陆爱卿你去外面等会，朕与齐百户有些事要聊。” “是。” 陆杨倒没有好奇，毕竟齐宁即将南下打仗，皇上问的，肯定是关于齐宁一路走来的事。 外面没有里面凉快，陆杨看了眼旁边几位守门的太监，便识趣地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站着。 也不知道两人要聊多久，若是聊太久，那他可就得找个地方好好坐会了。 他从腰间拿出折扇，打开快速摇了几下。 慢慢的，他的背靠在了墙上，自觉找了个舒服的站姿等着。 陆杨也是没想错，不过他没猜到的是，赵烨问起了关于他的事。 “齐百户与陆爱卿既是同窗，怎么会走上两条不同的路呢？” 齐宁低头，抱拳道：“卑职是阴差阳错之下，才会走上这条道路，而陆修撰走上这条路，是理所应当的。” 赵烨笑了笑，齐宁的身世他也不是没有找人去查过，闻言，他没有继续问，只是有些好奇陆杨以前的事。 “陆爱卿以前也是像现在这样得理不饶人？” 齐宁心下一愣，没想到皇上竟然会这样说陆杨。 他与陆杨虽然已经有几年没见，但他偶尔也会想起陆杨，想着在学堂里的那段日子。 那应该是他这辈子最值得怀念的一段回忆了。 他垂眸，微微摇头。 “卑职觉得不是，陆修撰是个很好的人，卑职以前不爱说话，性子有些冷淡，但陆修撰不像别人，他好像并不怕卑职，有时候还会给卑职带些吃的，说起来，卑职还欠着陆修撰十两银子呢。” “哦？这倒是像他。” 赵烨笑了笑，问齐宁知不知道营里正在熟悉的火器是谁让改造的。 齐宁点头，“卑职知道，是陆修撰。”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敬慕，“陆修撰以前就很聪明，他能想到这些，卑职不觉得意外。” 赵烨点头，眼里也有着一丝赞同。 “朕知道你，齐百户，你也是个聪明人，云南一战，你也得好好把握机会。” 齐宁心下一动，忙抱拳，“卑职明白。” “嗯，陆爱卿就在外面，你们好好聊一聊吧，晚点让陆爱卿进来。” “是，” 就在陆杨望着天上的白云发愣时，一道开门声让他回过了神。 他转头看去，正好与齐宁对上了视线。 齐宁走过来，指了指前面，“一起走走？” 陆杨看过去，点头应下。 两人缓缓地往旁边的走廊走去。 “虽然这恭贺来得有些晚，但还是要恭喜陆修撰取得六元状元。” 陆杨轻轻一笑：“这祝福是来得挺晚的，但还是要多谢赋起兄。” 齐宁淡淡地勾唇笑，“这是我欠你的，给。”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里面有十两碎银，还有一张五十两银票。 陆杨接过，抛了抛，笑了。 “赋起兄还是有备而来啊。” 看陆杨直接把荷包收了起来，齐宁收回视线，看着前面不远处，淡然道：“我听陈将军说了，答应过的事，自然要记得。” “这些年都在军营里？”陆杨偏头看他。 齐宁的五官比起以前，还带着一丝锐意，看来这些年的经历，让他成熟了不少。 “嗯，那时候钱被人抢了，阴差阳错进了军营。”齐宁淡淡地说着那时候的无奈和艰难，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一样。 陆杨听着，沉默了一会，才说：“我那时候还以为赋起兄会去经商呢，陈将军说的时候，我还有些不敢置信。” “我也不敢置信。” 齐宁转头看陆杨，突然笑了起来，眉眼的冷意瞬间消融。 “皇上刚刚向我问起了你。” 陆杨挑眉，“赋起兄没说我坏话吧？” 齐宁摇头，“不知是不是坏话，我实话实说而已。” “那我就放心了。”陆杨拍了拍胸口，像是真的松了口气一样。 “你倒是自信。”齐宁嘴角微微上扬。 “那是自然。”陆杨看了眼前面，微微垂眸，语气也认真了起来。 “到时候你小心点，可别栽在那边了。” 齐宁闻言，停下了脚步。 陆杨也随着他的步伐停了下来。 “本来还有些担心的，但我看到了火器的威力之后，我放心了。”齐宁看着陆杨，“我们都很感激你。” 陆杨一愣，随后咧嘴笑了起来。 “有用就行，也不用感激我，到时候捷报传回来，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你说得对。” 两人没有聊多久，陆杨看着齐宁缓缓离去的身影，站了一会后，转身进了乾清宫。 赵烨从奏折中抬起头，“聊完了？” “嗯，多谢皇上。”陆杨拱手。 赵烨放下笔，笑道：“谢朕作甚？” 这么明显的事，陆杨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多谢皇上给机会让我与齐百户聊了会。” 赵烨笑了，“区区小事罢了。” 赵烨端起茶碗，喝了口水润喉，便看向于喜，“让人把东西端上来吧。” “是。” 于喜连忙退去。 陆杨看着，狐疑道：“皇上这是要给臣赏赐金银珠宝？” 赵烨差点被茶水呛到，他放下茶碗，擦了擦嘴边，笑骂：“你倒是想得美。” 陆杨撇了撇嘴，“臣就是知道没有，才想得美的。” “......” 赵烨愣是没找到话反驳。 好在没有沉默太久，于喜带着几名太监进来了。 陆杨看着他们手里端着的东西，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上面。 “皇上，臣有份吗？” 赵烨瞥了他一眼，起身走到一旁摆放好的桌子前坐下。 “过来坐吧。” “哎，臣怎么敢坐呢？”陆杨连忙走过去，二话不说就坐在了皇上身旁。 皇上都发话了，有坐不坐是傻子。 赵烨看他一眼，按照流程净了手后，微微点头，示意可以打开盖子了。 陆杨也跟着净了手，抬眼看去，便见桌上竟然有两大碗冰沙，上面还放有红豆和绿豆。 旁边则是两盘凉菜，还有两碗百合莲子羹。 “皇上，您吃这么多凉的，肚子不难受吗？” 赵烨心头一梗，“你吃不吃，不吃就走吧。” “吃啊！臣只是关心皇上的身体而已。” 陆杨等太监试吃完，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冰沙进嘴。 “皇上，这冰沙不错，您快尝尝。” 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 赵烨轻轻应了声，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舀了口进嘴。 原本还燥热的身体瞬间爽快起来。 两人没有再说话，一口一口地吃起了冰沙。 于喜在一旁咽了咽口水，羡慕地看了眼陆杨的身影。 陆修撰果然胆大，是个有前途的。 第387章 你多说两句 吃了一肚子凉东西，陆杨坐在椅子上没有起来的打算。 赵烨已经躺在了摇椅上，摇摇晃晃的，眼睛半眯不眯。 陆杨闭着眼睛，开了口。 “皇上，微臣庄子上的棉花要准备摘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那边慢了几秒，才有声音回应。 “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 两人的声音已经有些飘了。 “行，正好朕过去看看你的庄子。” “好，定了日子臣提前跟皇上说。” “嗯。” ...... 未初，陆杨呲牙咧嘴地从乾清宫出来。 不小心睡了一觉，睡得他脖子难受，腰酸背疼的。 皇上倒是潇洒快活，躺在摇椅那到现在还没醒。 唉，也不知道在宫里多备一个。 陆杨按了按脖子，步伐缓慢地往外面走。 回到翰林院时，高敬平和马才英并不在屋子里。 陆杨往周围看了一圈，没见着人，直接坐了下来。 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刚喝了一口，余光中便有几个身影在慢慢靠近。 他没反应，继续喝茶。 “陆修撰，你可是回来了。” 陆杨放下茶杯，起身疑惑地看向他们，“怎了？你们找我？” 这四个人陆杨有些眼熟，但是又没完全熟。 四人年纪看着都不小了，甚至还有两个已经两鬓斑白。 带头那人明显是这四人中年纪最大的，他一笑，眼角周围都是皱纹。 “陆修撰，我们想找你帮个忙。” “帮忙？” 陆杨看了看屋里正看向他们这边的众人，淡笑道：“什么忙啊？” 四人显然也是知道这里不好说话，便建议出去找个地方说话。 陆杨看着四人，思考四人过来找他的目的。 想来想去，也就是那点事情了。 “行，那走吧。” 几人往外走去。 “为方兄，你要去哪？”高敬平喊道。 几人走出屋子不远，高敬平和马才英从外面进来刚好看到陆杨，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走过去。 陆杨转头看去，摆了摆手，语气不慌不忙。 “他们找我有点事，我跟他们过去聊一聊。” 高敬平和马才英一听，忙说：“我们跟你一起去。” “哎，放心吧，你们快进去歇息会，我一会就回来。” 陆杨指了指不远处，示意高敬平和马才英他们就在那说话，离得不远。 高敬平和马才英这才转身离去。 陆杨看着一直没说话的四人，笑道：“一边走一边说吧，你们这是要我帮什么忙？” 带头那人名为陈归瑞，今年已经四十七岁了，但前些年为了进翰林院，把年龄给改了，所以他现在即使白发参差，在档案上，他也只是个三十三岁的壮年而已。 他已经在翰林院待了快六年了，再这样下去，前途也就这样了。 陆杨这个人他已经观察了很久了，要想再往上走，此人是个机会。 之前一直没找到说话的时机，今日说什么也要过来试一试了。 想到这，陈归瑞笑了笑，“是这样的，陆修撰现在能直接接触到皇上，不知陆修撰能不能替我们在皇上面前提两句？” “提两句？”陆杨看着他们，“提名字？” 陈归瑞有些不敢置信这事竟然会这么简单，神情瞬间激动起来，“可以吗？” 其余几人看着陆杨的眼神就像是能迸发出光亮一般，直愣愣地看着他，就怕他拒绝。 陆杨看着几人，几人的年龄应该相差不大，他平时也没怎么注意过几人。 或者说，除了高敬平和马才英，其余人他好像都没怎么关注过。 “你们都是一起进来的？” 陈归瑞摇头，“我与关检讨是同年进来的，他们两个比我们还要早一些。” 几人开始做自我介绍，陆杨听着，时不时点头。 等几人说完，他若有所思地说：“提一提名字而已，那倒是不难，不过其他的，我可就帮不了你们了。” “哎，陆修撰你可是皇上身边的人，你多说两句，帮我们讨个......” “关检讨！” 关明才一着急，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但好在，被陈归瑞及时地打断了。 不过陆杨又不傻，这话虽然没说完，但也跟说完了差不多。 他看着几人没说话。 陈归瑞几人有些慌了。 “这，陆修撰别放在心上，关检讨也是在这待得太久了，才会口不择言，还请陆修撰别生气。” “生气倒是不至于。” 陆杨笑道：“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答应过的事，我会办到的，其余的，你们去找别人吧，我这官小，帮是帮不了你们什么了。” 说到底，他也就是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罢了。 能力可没那么大。 几人不敢开口把陆杨留下，等陆杨走远后，关明才开始懊恼。 “我这性子，怎么就是改不了呢！” “唉。”陈归瑞伸手拍了拍关明才的肩膀，安慰他：“陆修撰性子随和，没事的。” 说是安慰关明才，实际上，陈归瑞也是在安慰自己。 若是陆修撰这条路走不通，那他们真是没办法了。 ...... “为方兄，他们找你做什么啊？” 陆杨一走进来，就被高敬平和马才英扯到了角落里，嘀嘀咕咕地开始询问。 “没什么，就是想让我在皇上那替他们说几句话而已。”陆杨小声地回了一句，随后拍拍两人的手，让他们放开。 高敬平松开手，皱起了眉头。 “你答应了？” 陆杨点头，等马才英松手，他直接走到旁边的座位上坐下。 “坐着说吧，我好累。” “你刚回来？”马才英跟着在旁边坐下。 高敬平也走了过来，他轻轻地拍了拍胸口，胸口处传来一阵啪啪声。 “东西我拿过来了，是晚点看，还是现在看？” 陆杨直接伸手，“现在看吧，一会散值直接回家了。” 闻言，高敬平点了点最里面那个位置，“你去那边坐。” “那多热啊。”陆杨嘴上嘀咕，还是起身过去坐下了。 第388章 您别笑，一会把刺客给笑出来了 高敬平从怀里掏出一本账簿，偷偷从桌子下面递给陆杨。 陆杨瞥他一眼，直接拿到桌上翻开。 高敬平：“......你就不能小心点看吗？” 陆杨看得很快，边翻页边回：“这里谁知道我在看什么？” 说得有道理。 高敬平转头看了一眼，屋里的众人都在各忙各的，根本没人会仔细观察陆杨在看些什么。 倒是他自个先紧张了。 陆杨微微偏头看过去，高敬平和马才英已经坐下，正在小声地说话，时不时看看前面，一副放风的模样。 “你们搞得像我正在做什么坏事一样。” “嘘，你小声点，这么多人呢。”高敬平一惊，差点没被陆杨这声音给吓得站起来。 陆杨轻轻呵了声，把账簿直接往旁边一扔，伸了个懒腰。 “怕什么，都是假的。” “假的？”高敬平伸手快速把账簿拿过来翻看，“不会吧？” 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眉头紧皱。 “你哪里看出来是假的？” 马才英也拿过高敬平手里的账簿看了起来，“哪里有问题？” 他们之前在外面已经看过一遍了，并没有发现里面有什么问题。 陆杨右手撑着头，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看他们。 “你们看那上面写的，刘家村五年前被第一次要求多交三分之一的粮税，三年前又被要求多交，直至今年，隔一年就会被要求多交一次。” “这有什么问题？”高敬平不解。 马才英也有些懵，眼神迷惑地看着陆杨。 陆杨坐直了身子，眸子幽深，笑得有些浅淡。 “这样的次数，百姓们根本不会去告，说不定还庆幸隔一年才会收一次呢。” 话音落，两人都沉默了。 他们是真没想到这个事。 陆杨话里的意思，才是百姓们面对权贵真正的想法。 只要能活下去，这些都能往肚子里咽。 话糙理不糙。 陆杨伸手拿过茶壶，低头倒茶，“这事我没法帮，既是不真诚，那就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了。” 高敬平点头，脸色有些难看，“我明白，一会散值，我去那边一趟。” “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马才英脸色也不好，但他见过冯知县，感觉冯知县不是那样的人。 “误会？”陆杨摇头，“不管是不是误会，这事既然已经发生，我没法完全相信冯知县了。” 高敬平理解陆杨，若是他，他也没办法完全信任此人了。 陆杨现在正受宠，说不准这是谁暗中设下的圈套，就等着他们几个往里钻，还是要谨慎些才是。 马才英也很快想到了这个。 “这事既然能压这么久，说明真的不简单，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我们都先放下再说。” 马才英的声音越说越低，“而且，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说不准是谁眼热我了。”陆杨端着茶杯，在一旁开玩笑。 高敬平愣了下，顿时反应过来。 “有可能！” 看向陆杨和马才英，他语气低沉。 “这事我们不管了，本来我们也管不了这事，” 陆杨笑了笑，没有说管还是不管，只是说：“过几天去我庄子上玩吧。” “前阵子不是去过了？”高敬平有些懵，话题怎么就转到这上面来了？ 马才英没去过，倒是好奇。 “承泽兄，那好玩吗？” “这个不好说。” 高敬平那时候只顾着跟陆杨躺着去了，玩真是没玩什么，所以好不好玩，真不好说。 陆杨一脸淡定，“皇上也会去，你们不去算了。” 两人又懵又惊。 “你说真的？” 陆杨放下茶杯，起身整理衣服。 “骗你们作甚？走吧，准备回家了，不跟你们说了。” 高敬平眼疾手快，连忙扯住陆杨的手臂，“别急啊，还有一会呢。” “那你们去不去？”陆杨看着两人一脸笑意。 说话假不正经的。 高敬平觉得他说的不像是真的，但不妨碍他想去。 “去呗，刚好我们三个可以好好放松一下，钓钓鱼什么的。” 马才英点头，“我也去，为方兄邀的，肯定得去。” 陆杨也不拆穿他们，“那就这么说定了，各回各家吧。” 三人踩着点散值，高敬平还要去一趟冯知县那，把手上的东西还回去。 “那我就先过去了。” 高敬平跟两人打了个招呼，准备上马车。 陆杨点头，“你直接说就行，不用想什么理由拒绝。” “直接说吗？”高敬平不解，“他要是别有用心，不就知道我们知道了他们的事吗？” “知道就知道吧，你把这账簿给回去，再找些别的理由来，他总归也是会猜出来的，你直接点说，他若是心里有鬼，应该不会再找上门来了。” “行，那我就直接说。”高敬平进了马车。 陆杨跟马才英也各自进了马车。 六月二十日一早，几辆马车往郊外驶去，前面带头的，是护卫皇上安全的侍卫，已经伪装成了护院，骑着大马警惕着周围。 后面还跟着不少仆人打扮的侍卫。 陆杨收回脑袋，看着坐在旁边的皇上一头雾水。 “皇上，您这样招摇过市地出来，反而更危险。” 赵烨睁开眼睛看向陆杨，“所以，下次你还邀朕出来吗？” 陆杨猛摇头，“不会再有下次了。” 没有那么多条命邀了。 “哈哈哈。”赵烨哈哈大笑，可惜没笑几声，就被陆杨制止了。 “皇上，您别笑，一会把刺客给笑出来了。” “......你找来的？”赵烨眼睛都睁大了一些。 陆杨无语了，“皇上您瞎说什么呢？臣哪有钱找刺客来呢？” “有钱你就找了？”赵烨用折扇轻打着左手，看着就要上手的模样。 陆杨瞥了眼对面的于喜。 “于公公，你说说话。” 于喜默默低头，爱莫能助。 赵烨轻笑一声，用折扇戳了戳陆杨的臂膀，“找了？” 陆杨避无可避，直接把扇子抢过来打开摇了摇，十分无奈。 “找了找了，我就是。” “哈哈哈。”赵烨这回笑得更大声。 他已经很久没出宫了，心情正是激动加兴奋的时候，笑声肆意。 后面的马车噤若寒蝉，坐立难安。 马才英和高敬平对坐，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听着前面不断传来的欢快笑声，不知该怎么表达心里的复杂情绪。 “承泽兄，为方兄他说的是真的，他真把皇上也邀过来了！”马才英压低声音大喊。 高敬平深呼吸了几下，双手往下压，“冷静，我们得要冷静，一会可别在皇上面前说错话了。” 马才英一听，也连忙做了几个深呼吸。 “一会到了庄子上，我们该怎么做？” 前天散值前，陆杨只让他们来府上集合，没想到他们在陆家，竟然等来了皇上！ 两人迷迷糊糊地跟着陆杨给皇上行礼，又迷迷糊糊地按照陆杨的安排上了马车，走了一段路后，才突然惊醒。 怎么办，怎么办？真的是皇上！ 到时候要怎么说话？又该如何行事？ 两人现在面上还算平静，心里却是慌极了。 他们这还是私底下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皇上！可紧张死了！ 第389章 现在朕笑也不行了 刚刚马才英问接下来该怎么做，高敬平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要做什么。 想了想，他说：“要不到时候偷偷问一问为方兄，或者看他是怎么做的，我们学着点就成。” “好。”马才英点头。 陆杨跟皇上接触得久，跟着学总不会出错，只是前面不断传来的笑声让他格外好奇。 “承泽兄，你说他们在聊些什么呢？” 他们对陆杨的声音很熟悉，这些时不时响起的笑声，肯定不是陆杨的。 何况皇上在身旁，陆杨也肯定不会这样放声大笑。 所以这些或低或高的笑声，全都来自于同一人。 那便是皇上。 这下子两人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能逗得皇上这般开心，可见陆杨到底有多厉害。 这边两人还在想着陆杨在跟皇上说些什么，才能逗得皇上这样笑呵呵的。 陆杨这边却是快要被皇上的笑声给逼疯了。 “皇上，您小声点。” 耳朵都快要震聋了。 笑声闻声戛然而止，赵烨摇着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杨。 “现在朕笑也不行了？” “没说不行，臣就是怕皇上这笑声把什么东西给吸引过来了。” 说着，陆杨转头从窗子那往外看了看，见一切平静，才收回了视线。 “你这鬼鬼祟祟的样，是不是真给朕设了什么陷阱？” 赵烨怀疑地看着他，手上的折扇收了起来。 陆杨心梗，“臣设陷阱？臣吃饱闲的吗？” “再说，臣那是鬼鬼祟祟？臣那分明是小心翼翼，谨慎警惕的模样，皇上您眼睛肯定出问题了。” “朕眼睛出没出问题，朕心里有数。” 赵烨打开扇子摇了摇，看着陆杨的眼神有着不少压迫。 “但是你，肯定有问题。” 于喜心里一咯噔，抬头看着侧对面的陆杨有些不可思议。 不会吧，陆修撰真有问题？ 感觉到身上的炽热奇怪视线，陆杨掀起眼皮一个眼神扫过去，顿时觉得又气又好笑。 “于公公，皇上开玩笑呢，你可别这样看我。” 看得他心里发毛。 于喜一听，顿时羞愧地低下头。 赵烨看着，轻笑出声，转而换了个话题。 “你那庄子上都有什么好玩的？” “一点也不好玩，就是去看看棉花而已，反正是比不上皇上那边的庄子了。” 陆杨忙降低皇上的期待，可别到了之后，这嫌弃那嫌弃的。 赵烨听懂了，瞥了一眼陆杨后，闭上了眼睛。 马车刚出现在高哨的视野中，哨子声便在庄子里回响。 莫永一激灵，连忙让人去喊人。 “快快快，老爷快到了，快让人去大门那边按照之前说好的排好队。” 庄子里原本还安安静静有条不紊的众人顿时慌乱起来。 好在昨日已经练习过一遍，短暂地慌乱过后，便开始井然有序起来。 在马车即将到达的时候，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只等着陆杨他们到来了。 不久，马车停在了庄子大门前。 两排长长的队伍出现在众人眼里，从门前两米一路排到了里面，一直看不到头。 陆杨下车，看着这排面，默默低头。 看来莫叔是把自己说的安排都给招呼上了。 赵烨扶着于喜的手下车，一抬头，便愣住了。 “这是......”在做什么？ “欢迎大老爷光临陆庄！” 声音绵长不绝，仿佛在天上绕了一圈，好一会才慢慢飘散。 高敬平几人愣在了那里，声音停了才回过神来。 “承泽兄，为方兄这一招我们得记住，以后可能会用得上。”马才英凑到高敬平耳边嘀咕。 高敬平默默点头，确实是得记住，没看到皇上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吗？ 赵烨确实是没反应过来，这些声音响得太突然，他着实被吓了一跳，现在心脏还在狂跳着。 周围安静了起码有五秒，才有声音响起。 “为方，你这是弄的什么？” 赵烨转头看一旁的陆杨，神色淡淡，让人看不穿心里的想法。 高敬平几人听到这冷淡的声音，早已低下了头，生怕皇上生气开骂。 陆杨倒是淡定，脸上还带着一丝茫然和淡定。 “没什么啊，就是欢迎大家的到来而已。” “那大老爷是？”赵烨嘴角慢慢勾起，就差没说出陆杨的心思了。 “您觉得是谁，那便是谁。” 陆杨嘿嘿笑着，故作不懂，示意皇上先进去再说，坐了这么久，该进去歇息会了。 赵烨也想找个地方好好歇歇，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抬步往里走。 几人连忙跟上。 不过走着走着，陆杨的脚步慢了下来，不过一会，就与前面的皇上拉开了一段距离。 后面的莫永了然，连忙快走几步，凑过去小心提醒。 “老爷，伙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我这就让人过去把东西端上来。” “嗯，二哥昨天不是说紧急送了几张摇椅过来吗？一会让人送到凉亭那边，再让人准备些吃的过去。” “是。” 赵烨走路不快，带着一丝悠闲看景的意思，时不时还要跟身旁的于喜聊几句。 陆杨跟上去听了一会，发现皇上竟然连路边没见过的小草小花都要欣赏一番，并且与于公公讨论这些花草叫什么名字时，人都要麻了。 现在才走了一半路，再这样走下去，他们也不用到厅堂了，直接就可以转身坐车回去了，不然天都要黑了。 本来陆杨还想着皇上最大，忍忍就过去了，在听到他们正在讨论要给其中一朵野花取名后，忍不下去了。 “皇，大老爷，我们可以走快一点吗？准备好的冰沙估计快要化了。” 赵烨抬头，手指从那朵洁白小花拂过，不解道：“我没要冰沙啊，这么快就上来了？” 说着，他还明知故问地惊讶道：“陆修撰给我准备了？” 第390章 你平时就是这样跟皇上相处的？ 陆杨无力吐槽某人夸张的演技，只好说：“您肚子饿了吧？我们还是早点过去坐着歇息会，晚点要去摘棉花了。” 棉花不宜早上摘，因为早上露水重，最好是在太阳晒过之后，再摘就是干的。 所以他们还可以在庄子上逛一逛，到时就能去尝试一把摘棉花。 赵烨听着，倒是起了兴致，也没有再欣赏这些花花草草，认真地往前走。 除非是真看到什么感兴趣的，才会停下来看一看或者问一问。 好在这样的赶路速度，比起之前那蜗牛磨蹭的速度，算是快了。 陆杨已经学会满足了。 不能对某人强求太多，毕竟连个野花野草都能看好一会的人，看到活蹦乱跳，到处乱飞的公鸡停着看一会也没事。 陆杨从没有觉得自己的庄子里有那么多东西过。 不过好在，这条路总会有尽头。 不知花了多长时间，众人终于是在之前安排好的厅堂里坐了下来。 莫永看好时机，早已让人暗中去跟伙房那边的人安排好，几乎是众人一坐下，便有不少仆人端着冰沙和茶水糕点进来。 陆杨看着，连忙催促皇上快吃。 “您快尝尝，里面加了些庄子上种的果子碎肉，味道应该还不错。” 赵烨点头，刚舀了口进嘴，还没开始嚼，余光便见陆杨已经快速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进嘴。 想夸赞的话语顿时说不出口了。 高敬平和马才英背后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这会好了，冰沙是没吃，但两人已经感觉到了浑身的冷意。 于喜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没事，都是小场面。 陆杨一连吃了三四口，才放下了勺子。 这一抬头，便见对面的高敬平和马才英正瞪着双眼看自己。 他皱眉疑惑，“你们怎了？不好吃吗？” 赵烨慢悠悠地舀了第三口冰沙进嘴，闻言，转头看向高敬平和马才英。 “高庶常和马编修怎么不吃？” 高敬平和马才英身子一僵，忙转头看向赵烨。 “皇，大老爷，我们这就吃，这就吃。” ...... 众人在厅堂里歇息了会，填了些肚子后，陆杨提出去对面那边的凉亭坐会。 赵烨起身，往陆杨指的方向看去。 “那一排是躺椅？” 陆杨摇头，“不是，那是摇椅。” 高敬平和马才英一听，忙数了一下摇椅的数量。 不多不少，刚好五个。 他们和于公公也被算进去了。 这一刻，连于喜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赵烨看了眼陆杨，轻笑了下，袖子一挥，抬步出去。 “走吧，过去吹吹凉风。” “好嘞。” 陆杨笑着应了一声，刚转身准备跟上去，就被马才英和高敬平一人一边夹在了中间。 马才英低声呐喊：“为方兄，你平时就是这样跟皇上相处的？” 陆杨瞥了一眼明显好像听到了什么，脚步顿了下又快速跟上去的于喜，微微挑了下眉，低低地笑道：“哪里，我平时都是很正经的，这不是在私底下吗？若还讲君臣那套，我怕皇上玩得不高兴。” “真的？”两人发出相同的疑惑。 “骗你们作甚？我若是敢那样做，头都不知道要掉几次了。” 陆杨指了指前面那几张摇椅。 “你看，我摆在那，皇上若是开口让我们坐，那我们就坐，若是不开口，那我们站着就是。” 若是不安排，那是连选择都没有了，只能乖乖站着。 高敬平和马才英一听，瞳孔都变大了，好像是听懂了什么，但脸上的茫然神情，却又像是没有听懂。 陆杨眉头一皱，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话都说到这了，你们还不懂？” 话音未落，前面传来了赵烨的声音。 “陆修撰，你们在说什么呢，还不跟上？” “哎，我们这就来了。”陆杨拍了拍两人的手臂，让两人好好珍惜机会，便大步往前走。 高敬平和马才英对视一眼，连忙也抬步跟上去。 凉亭旁。 赵烨在中间最好那个位置上坐了下来。 因为放的是摇椅，地面上放着厚厚的一整块木板，并不用担心摇椅摇不起来。 陆杨瞥了眼高敬平和马才英，微微点了点下巴，让两人学着点。 他没有直接坐下，而是站在了皇上身旁，指着前面的大鱼塘，开始做介绍。 “这里面养了不少鱼，我已经让人提前抓了几条大鱼，到时候弄烤鱼古董羹和红烧鱼、清蒸鱼、炸鱼块、鱼丸等给皇上您吃。” 周围只有他们几个，加上一个莫永，所以陆杨并不用怕皇上的身份被人听到。 就在陆杨说话间，池塘里的鱼时不时跳起来，十分活跃，倒像是知道前面坐了个身份显贵的人，正在努力表演讨好一样。 赵烨看得正高兴，猛然听到陆杨说的，愣了下，疑惑道：“全是鱼？” “这不是还有等吗？当然不只是有鱼，还有鸡啊鸭啊的，皇上您难得来一趟，臣肯定都给安排上。” 赵烨一听，啪地一下打开折扇，心情好地呵呵笑了起来。 “还是别浪费了，朕吃不了这么多。” 陆杨十分豪气，“没事，皇上吃不完还有我们呢。” “......”赵烨掀起眼皮瞥了眼陆杨，“你要吃朕剩下的？” 陆杨摇头，“臣会让人把皇上的单独分出来，份量刚好的话，就不会浪费了。” “呵，你倒是懂。”赵烨轻笑了下。 陆杨看着前面跳得正欢的鱼儿，笑了笑。 “皇上说的，不要浪费了。” 赵烨看了眼周围，见陆杨几人还站着，便说：“坐下吧，这的风还是可以的，你们也不用拘束，就正常点。” 高敬平和马才英表示无法正常，他们的心随着陆杨的话一跳一跳的，紧张得很，生怕陆杨嘴里又冒出什么令人震惊的话来。 两人怕得呼吸都不由自主变轻了。 这会听到皇上的话，两人吓得连忙拒绝。 “皇上，臣站着就好，刚好之前在马车上坐久了，这会站站刚好。” 他们的话刚说完，便见眼前一道身影滑过。 两人定睛一看，就见皇上身旁的摇椅上，已经坐着了一个人。 正是陆杨！ 两人心头隐隐抽疼。 皇上客套话而已，怎么能真坐呢？！ 还摇？ 再摇，命都要被你摇掉了。 两人急得汗水从额头上流下。 “皇上，您瞧那条胖鱼，落水的时候那水花大得哟，好不好看？” 陆杨眼睛一亮，指着刚刚胖鱼落水的那个方向，让皇上看。 赵烨刚好也看到了，闻言，含笑道：“还不错，哎，这条也差不多。” 两人瞬间聊到了一起。 高敬平和马才英互相看了一眼，悄悄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顺便瞟一眼站在一旁的于公公。 于喜淡定地回看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391章 果真是大鱼 微风拂面，水面波纹荡漾。 岸边固定着几根鱼竿，微风一吹，也跟着微微晃动起来。 陆杨感受着大自然吹来的凉风，早上起太早的后遗症开始出现。 他的眼皮似有千斤重，双手平搭在扶手旁，听着耳边皇上低沉的说话声，意识开始游离。 高敬平一看陆杨这么久没说话，顿觉不对劲，忙往旁边悄悄挪了一步。 抬眼看去，就见陆杨那双眼珠子在眼皮子底下转来转去，眼睫毛一动一动的，明显就是快要睡着了的模样。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紧张地看向一旁的皇上，生怕皇上发现陆杨已经快要沉睡。 好在皇上这会正端着茶碗，兴致勃勃地看着前面的鱼竿，根本没在意旁边人的状态。 但他一口气没敢松懈下来。 高敬平伸手戳了戳旁边的马才英，马才英的视线从前面的鱼竿上移开，放到了高敬平身上。 他凑过去小声道：“承泽兄，怎么了？” 高敬平指了指陆杨，低声询问：“怎么办？为方兄要睡着了。” 马才英一惊，忙探头看去，陆杨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的，十分安静。 “要不要把他叫醒？”马才英忙问高敬平接下来该怎么办。 高敬平心慌得很，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趁着皇上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忙上前两步，伸手戳了戳陆杨的肩膀。 眼见没用，高敬平心一狠，直接捏了块臂膀肉，一扭。 “嘶！”陆杨抱住左手臂，迷糊地扭头看正站在身后的高敬平。 “发生什么事了？” 高敬平一脸微笑，语气温和，“没事，我刚看一只虫子飞到你肩膀上，帮你弄走了。” 陆杨怀疑地点了点头，指着身旁的两个座位，“皇上让你们坐，你们坐呀，站这么久了，坐着歇会吧。” 其实准确来说，也没有很久，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 但有的人，入睡能力就是这么强。 高敬平和马才英对视一眼，忙看向皇上。 赵烨听见声音，转头看过来。 “你们坐吧，朕难得出来一趟，随心就好。” 高敬平和马才英闻言，连忙应下了，不敢再推迟。 “哎，动了动了！”陆杨余光见一根鱼竿快速晃动，连忙起身跑过去把鱼竿拿起来，准备收线。 高敬平和马才英屁股还未落座，闻言，瞬间站直身子，也凑了过去。 几乎是陆杨起身的那一刻，赵烨突然放下茶碗，起身跑到陆杨身边，把另一根也在晃动的鱼竿拿了起来。 陆杨看着赵烨收线使劲的模样，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皇上，您那个是不是大鱼啊？” 赵烨神情原本还有些紧张，听到陆杨的话，顿时咧嘴大笑。 “它在里面使劲想跑，劲不小，应该是大鱼。” 陆杨那条不算小鱼，但也不大，不过一会便被收起来放到了一旁的木桶里。 他把手中的鱼竿递给身旁的莫永，连忙凑到皇上身边，给皇上加油鼓气。 “皇上，您使点劲，它挣扎的时候您把线松一松，等它累了，就使劲收线，别让它给跑了！” “哎哟，小心小心，松线松线。” “收收收，这是条大鱼！瞧这活蹦乱跳，水花四溅的，说不准就是那条胖鱼！” 赵烨被他说得正激动，收线颇为积极，让一旁想接手帮忙的于喜和莫永、高敬平几人根本无从下手。 而身旁唯一敢直接上手帮忙的那人正忙着指挥呐喊，这般行为着实是令高敬平几人不解。 不过这不解中的人，并不包括于喜。 或许是跟陆杨接触的时间多了，这回于喜也没想着帮忙了，只在一旁提醒皇上，让皇上小心别被拉进鱼塘里了。 赵烨的满腔斗志被这条大鱼激起，他抿着薄唇，神情严肃地盯着前面越来越近的鱼，直到接近岸边，才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 “果真是大鱼！” 陆杨这会上手了，连忙上前帮忙。 大鱼砰地一声落入木桶里，粗壮的鱼尾一动，水花溅起，围在木桶旁边几人的衣摆都湿了一些。 赵烨浑然不觉，看着自己钓起来的那条胖鱼，骄傲极了。 “旁边那条就是陆爱卿刚刚钓起来的吧，这也太小了，朕一条能顶好几条呢。” “是是是，您厉害嘛。” 陆杨笑了笑，整个鱼塘都是他家的，信不信他一网子下去，不知有多少条比桶里这条还大的！ 赵烨被哄得哈哈大笑，兴奋得脸色都红润了起来，眼睛发亮，让人弄了饵料后，又把竿子放了下去。 陆杨之前那条鱼竿已经被莫永重新弄上饵料扔回了水里。 不知是不是刚刚那条大鱼太折腾，把周围的鱼给吓到了，另外几根鱼竿并没有动静。 甚至在接下来的一炷香时间里，几个鱼竿只有在风吹过时摇一摇，其余时候根本没有鱼上钩。 陆杨看着不远处时不时跳起来呼吸的鱼，缓缓打了个哈欠。 “皇上，准备回去吃饭了，吃完了再过来。” 陆杨一眼看穿皇上现在对钓鱼起了兴趣，估计不会走得那么干脆，所以直接把话说死了。 赵烨念念不舍地看了眼那几条鱼竿，特别是那条他之前钓起过大鱼的竿子，面上有些犹豫。 “就这么放着，不会被大鱼给拽走了吧？” 陆杨摇头，“不会，我让莫叔吩咐人过来看着。” 赵烨这才起身往厅堂那边走。 正如陆杨说的，皇上难得来一次，当然是有什么好东西就安排上。 几人净了手，依次落座，于喜站在一旁准备伺候皇上用膳。 陆杨坐得倒是坦然，直接吩咐莫永可以让人上菜了。 莫永点头，当即下去安排。 高敬平和马才英两人坐在陆杨的另一侧，自觉离得皇上远一些。 赵烨这会才有机会好好看高敬平和马才英。 趁着饭菜还未来，赵烨端起茶碗喝了两口润喉，随后看向两人，轻笑道：“高庶常和马编修想必也知道关于粮食增产一事了吧？” 高敬平和马才英一愣，下意识看向陆杨，心里有些把握不住，是该承认知道，还是该摇头说不知道。 说知道，又怕皇上怪罪陆杨把事到处说，说不知道吧，又是欺君之罪，心里不安。 第392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见两人没说话，赵烨的眉头慢慢皱起，刚想问一句，便见一旁的陆杨放下茶杯，开口。 “皇上，这事我跟他们说过了。” 高敬平和马才英反应也快，连忙说：“回皇上，我们知道的。” 赵烨看了一眼陆杨，随后看向高敬平和马才英，“既是如此，那你们应该也是乐意的吧？” “回皇上，臣是乐意的。”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赵烨点头，“那就好，朕就怕你们是被陆爱卿逼的。” 高敬平和马才英顿时把视线瞥向陆杨。 陆杨冤枉极了，警惕地看着赵烨，“皇上，您可别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 高敬平和马才英一愣，没想到陆杨竟然会这么勇。 吃过饭后，几人又在凉亭那歇息了会，这才跟着庄子上的管家，往那两亩棉花地走去。 棉花已经成熟，一眼望去，像是白云飘在半空中一样。 因为提前吩咐过，这会棉花地里只有他们几人，赵烨对还未摘下的棉花十分感兴趣，挑着一朵开得洁白浑圆的棉花折断枝干放在眼前细细观看。 棉花刚开始的时候就是被当做观赏植物用的，后来慢慢的，才将棉花做成了棉布和衣服。 这两亩棉花在庄子上被精细照料着，基本每一朵都是饱满洁白的，不过泛黄干瘪的棉花也有。 陆杨指着这两亩棉花，跟皇上几人介绍。 “今年让人试着种了两亩，亩产还不错，再种的话，就要多加几亩地了。” 赵烨点头，伸手直接把那朵棉花其中一瓣扯了下来。 松软雪花的棉花让他觉得新奇，“这棉花倒是长得好，若是百姓们种出来的棉花也是这样，那今年的寒冬朕倒稍微松了口气。” 今年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但陆杨知道，若是出事，也不一定都是严寒的问题。 他转头看赵烨，“皇上，若是今年又下大雪，即使有棉花制成的棉衣棉被御寒，那破旧的屋子，也是挡不住几天的风雪。” “朕明白。” 赵烨心里何尝不懂，只是天下百姓这么多，他能怎么帮？ 申初，陆杨让莫永准备了不少东西，装了好几辆板车，就是送给皇上和高敬平、马才英几人的礼物。 原本陆杨对于皇上只是客气询问一下，没想到皇上竟然点头了。 陆杨是没想到，皇上是什么人，竟然也会稀罕他这一车的农产品。 可怜他爹养的大鱼，就这样被皇上给弄了一车走。 这会，马车摇摇晃晃地上路了。 陆杨没有跟皇上挤一车，而是与高敬平、马才英坐了一车。 他还以为跟两人能安静点，结果没想到，两人就像是逮到了单独相处时间一样，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往外蹦。 陆杨感觉自己老了十岁。 “两位大哥，你们歇歇吧，说这么久你们口不干吗？” 高敬平冷哼，“今天我们过得有多波折，你知不知道？” “波折？”陆杨疑惑地看着两人，“波折啥了？我们不都是一直在一起吗？我怎么没发现你们过得波折？” 一连三问，把高敬平和马才英给问沉默了。 两人总不好说是因为担心陆杨在皇上面前说错话，或者做错事丢脑袋的心路波折吧？ 想了想，高敬平闷闷出声，“你竟然在皇上跟前睡觉！” 说起这个，马才英也想起了当时的自己有多紧张。 “为方兄，你胆是真大，皇上还在跟前呢，你就敢躺下睡觉了。” 陆杨听着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只是...... “皇上好像没发现啊，没发现就没事。” “你没被发现，那是因为我们提醒你了！”高敬平一拍大腿，猛然提醒陆杨之前发生的事。 因为皇上的马车就在前面不远处，高敬平说话也不敢放开声音说。 但那咬牙切齿的语气，陆杨是听得足足的。 他愣了愣，“我说怎么感觉有人掐我，原来是你啊。” “......为方兄，承泽兄的意思不是这个。” 马才英还想解释什么，却见陆杨摆了摆手。 “我明白啊，我逗你们的。” 陆杨缓缓打了个哈欠，靠在了车厢上，语气也变得慵懒起来。 “皇上看到了也没事，他肯定不会在意。” “为啥？”两人不由地伸长脖子探过去小声打听。 “这......”陆杨不好说自己在乾清宫睡过觉，想了想，他眼睛一转，说：“我当时没睡着，就是闭眼想事情而已。” 高敬英和马才英嫌弃地收回了视线，一脸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 陆杨蒙混过关，忙闭上眼睛装睡着，好躲避追问。 结果就是，他真的睡着了。 把皇上送走后，陆杨跟高敬平和马才英打了声招呼，马车便缓缓往陆家的方向驶去。 陆杨靠在车厢上，闭眼沉思。 好不容易等到的旬假就这样花在了庄子上，也不能算浪费，但总归陆杨还是有些愧对白芊芊。 所以他决定，明天上完朝后，该是向皇上要之前承诺好的假期了。 一共五天，他就先歇个两天，后面等有需要的时候，再去要就行。 陆杨倒是想得美滋滋，连半夜起来赶去上朝也是一副好心情。 跟莫永打过招呼后，陆杨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大靖门。 结果没走两步，远远的就听到有人在喊他。 “陆修撰，陆修撰！等等老夫！” 陆杨停下脚步，顺着声音往后面看去，便见工部尚书薛涛手里捧着什么东西，正小心翼翼地往他这里走来。 等薛涛走到面前时，陆杨才看清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个长长的木盒子。 这木盒子的形状让陆杨顿觉不对劲。 “薛尚书，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薛涛淡淡地嘿嘿一笑，“没什么，一会陆修撰就知道了。” “哦？”陆杨狐疑，猜测道：“不会是望远镜吧？” 薛涛脚步一顿，随后摇头，“老夫不说，一会陆修撰就知道了。” 不知是不是陆杨猜中了，还是怕陆杨继续追问，明明是他把人喊停的，这会自己倒是走得飞快。 不过一会，就把陆杨给甩在了后面。 陆杨看着，突然笑了。 薛尚书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393章 真是笑死人了 薛涛拿着这么明显一个盒子，有些太过招摇，还未走到午门，陆杨就听见有人在讨论里面装的东西是什么。 有人猜是工部那边又弄了什么新奇玩意，薛尚书正打算在众人面前献给皇上，好讨皇上开心。 又有人说薛尚书拿的肯定不是一般玩意，不然不会在早朝的时候拿出来。 盒子里装的，肯定是重要的东西，至少，是皇上在意的东西，不然薛尚书在早朝上拿出来，那就是不懂分寸，肯定要被皇上讨厌。 不得不说，这里的人就没有傻的，不过三言两语，便有人猜出了薛涛手里捧着的东西是经皇上命令去做的。 今日也不过是完成任务，拿过来交差而已。 这样一来，大家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不少人跑去薛涛那边打听，可打听来打听去，也只得到了薛涛喜气洋洋的一张笑脸。 折腾这么久，半点消息都没有打听出来。 这会，陆杨坐在朝房的椅子上，饶有兴致地听着外面几人的聊天。 “我倒是知道一点，我在工部那边有认识的人，听说那东西可是用皇上赐下来的水晶石弄的，可珍贵得紧。” “水晶石？”有人惊呼：“那弄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工部那边自从弄出火器之后，便有规定不能把工部要弄的东西提前往外说，不然可是要得罪皇上和薛尚书。” “嘶，皇上和薛尚书规定的？难怪工部那边什么都没打听到了。” 有人凑过去小声道：“我倒是听来一个事。” “什么事？” 陆杨好像感觉到有人往里面瞟了一眼，但他不是很确定。 直到有人说起他，他才确定刚刚那个眼神不是假的。 “知道火器改造是谁提出来的吧？” “当然知道啊，不就是翰林院去年那个六元状元陆修撰嘛......” 那人说着说着立刻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这个什么水晶石玩意，也是他提出来的？” 月光昏暗，视线不清，但不妨碍陆杨看到屋外有人轻轻点了点脑袋。 “就是他。” 几道吸气声响起。 说来也巧，这朝房位于承天门前，离午门那边远，门前的灯笼都没有亮起，陆杨嫌前面人多声音吵，又怕前面一些的朝房没有位置，才选了这个偏僻朝房。 没想到他落座不久，外面倒是来了几个人。 他当时闭着眼睛，没想到几人也不进来，站在外面就开始说起了事，倒是不给他打招呼的机会了。 正当陆杨想出声提醒一下几人本人就在这里时，就听到有人在讨论自己。 这可就不新鲜了。 陆杨手撑着下巴，无聊地听着外面几人低声讨论自己。 “这陆杨也是好运，考上状元没多久，就被皇上派去湖广当钦差，结果还把事给完成了。” “啧，那时多少人被牵扯了进去，他这一来，可树敌不少，结果这小子福气来了，被皇上给派到了身边入值，若不是那些人顾及皇上，恐怕他现在都不知道被派遣到哪个旮旯地去了。” “哪那么容易，人家还有个在刑部当尚书的岳父呢，要动他，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动的。” “切，若不是皇上，他岳父也保不住他。”有人冷哼。 “不会吧，他岳父也保不住？” “你小声点，别把人给吸引过来了。” 外面几人的声音放得更低了。 陆杨坐在最角落的地方，位于几人的视线死角，本来还能隐约听到几人的话，结果几人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换了个地方，声音又低，他现在倒是听不清几人在说些什么了。 他在里面坐了会，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往外走。 此时外面已经没人了，陆杨听着声音，没看清人，不知道是谁在讨论自己，也不知道后面几人有没有说出什么关键信息。 不过都不要紧。 既然那些人顾忌皇上，那他就死扒在皇上身边好了，看那些人能把他弄到哪个旮旯地去。 早朝照常进行，由于大家都知道今日工部尚书拿了个木盒子过来，等刑部尚书报告完事情，众人的视线都放在了薛涛身上。 早上的太阳光线橙黄，陆杨远远的，就看到薛涛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皇上，臣有事禀告。” 赵烨的视线放在了薛涛双手捧着的盒子上面。 “薛爱卿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闻言，薛涛双手把盒子呈上。 “此物就是臣今日要禀告之事，工部历经辛苦，不负皇上所托，成功制出能看清远处物体的望远镜，请皇上查看。” 赵烨虽然已经知道此事，但听到薛涛的话，他还是激动了起来。 “于喜，快，让人拿给朕瞧瞧。” “是！”于喜连忙吩咐身旁的小太监，让他去把木盒子拿过来。 不过给皇上之前，于喜检查了一遍盒子，见外面没问题，他缓缓打开盒子，准备检查里面的情况。 映入眼帘的是两节连接在一起的淡黄色竹筒，一长一短，看着有半臂长，单手握刚刚好。 于喜一上手，就知道手里的东西不是他想的那样，他很注意，并没有把东西亮在人前，借着盒子的阻挡，完成了检查。 “皇上，奴婢检查过了。” “嗯。”赵烨的视线放在了那个竹筒身上。 他愣了愣，看了眼正激动希冀地看着他的薛涛后，才伸手把这个叫做望远镜的东西拿出来。 不只是皇上愣了，下面除了知情的人，也愣住了。 眼神都出现了变化。 有的甚至怀疑地看了一眼薛涛，这就是藏了一早上的宝贝？ 就一根竹筒？ 就这还不想让他们知道？真是笑死人了。 陶文德看了眼一旁的薛涛，眉头微皱，也是有些意外这盒子里竟然放着的是一根竹子。 几位尚书的消息比下面的人要灵通一些，即使工部怎么防，也会有一些消息传到他们耳中。 这个望远镜，他们自是知道是谁提出来的。 只是有了火器这个亮眼震撼人心的东西在前，这根竹子就有些不够看了。 陶文德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亮光，随后又沉寂下去，他看了眼前面正拿着那根竹子研究查看的皇上，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第394章 谁也碰不得 赵烨看着前后两片水晶石，都不用薛涛做介绍，自觉地就把小的那一边放在了眼睛前。 只有上手摸过望远镜的人才知道，这个根本不是竹子，而是铁筒。 拿在手上还颇有重量。 只可惜，好像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样清晰。 赵烨眼里滑过一丝失望。 他把望远镜拿下来，刚想出声询问一下薛涛，这样模糊的望远镜，也能算是望远镜吗？ 薛涛一直在观察皇上的神色，见此，连忙出声提醒。 “皇上，您把里面那节拉出来看看。” 薛涛的突然出声，让周围人的视线又拉到了皇上身上。 赵烨抬眼看了下薛涛，按照薛涛所说，伸手一抽，里面竟然还有一小节。 他心里起了些兴趣，忙把望远镜放在眼前。 这会视线比之前清楚，但也没完全达到他之前的预期。 这时，下面又传来薛涛的提醒，让他扭一扭前面或者后面调整一下视线。 赵烨半信半疑，试着慢慢调整了一下，结果在某一瞬间，他清晰地看到了远处的那座角楼顶，颜色，瓦片，形状，清晰可见。 赵烨心里一惊，忙看向别处，远处不知多远的地方，正有两只鸟在互相追逐。 赵烨甚至能看到它们是如何用嘴互啄对方的。 他眨了眨眼睛，心里的震撼不亚于当初看到火器爆发的威力。 “好好好！” 赵烨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赞叹，放声大笑。 薛涛站在前面，摸着胡子一脸笑意，神情自豪又兴奋。 望远镜刚弄好的时候，他就试着看过了，当时他可激动坏了，可为了今日的震撼，他硬生生从昨日憋到了现在，谁也没说。 昨晚睡觉都是翻来覆去的，生怕藏起来的望远镜被什么东西磕碰到出了事。 如今听着皇上的笑声，薛涛知道，这事成了！ 赵烨刚想把望远镜拿下来，余光晃过底下文武百官，他突然起了一个念头。 他把望远镜对着下面，众人的神情一览无遗。 有好奇的，有惊讶的，有高兴的，有慌乱的，还有平静淡定的。 他慢慢移动着视线，最后放在了某人身上。 陆杨饶有兴味地看着上面，嘴角挂着一抹淡笑，神情却十分平静。 像是看到了什么，他微微挑了挑眉，嘴巴动了动。 赵烨一看，突然就没有那么激动了。 他把望远镜收起来，放在了于喜捧着的盒子里。 “这望远镜竟能把远处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果然不负朕的期望，薛爱卿。” 薛涛连忙拱手，“臣在。” 赵烨笑道：“此事完成得不错，赏！” 随即皇上吩咐，制成望远镜的工匠也通通有赏。 众人在下面听着，没有意外。 可随着皇上说完，闭上了嘴巴，白临这些知情人却是有些懵了。 为什么皇上没有提起陆杨？ 明明陆杨就是那个提出制造望远镜的人，可现在，工部那边不少人都赏赐了东西，唯独陆杨，连名字都没有出现。 难不成...... 几人将视线放到了薛涛身上。 薛涛也是有些愣，明明皇上是知道的，可为何不提一声陆修撰呢？ 难道是想让自己提？ “皇上，这个望远镜是......” 薛涛正打算把陆杨的名字说出来，嘴型都出来了，却是被皇上开口打断了。 “朕明白，朕会处理的，薛尚书别着急。” 薛涛闻言，顿时明白皇上这是想要在私底下处理陆杨的赏赐一事。 可令薛涛不解的是，皇上为什么要在私底下赏赐呢？ 难不成，皇上还不想把陆修撰从翰林院里放出来？ 白临看着上面的皇上，眉头微皱。 陆杨虽是他的女婿，但他从来没有干涉过陆杨的行为。 因为他知道陆杨的能力，也知道皇上对陆杨的稀罕。 陆杨并不需要自己的帮助，也能继续往上走。 而他更是明白，皇上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插手太多关于陆杨的事。 除了某些时候，白临会出手暗中帮一把外，其他的，他不会去过问太多。 只是这回，他是真的没看懂。 皇上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陶文德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皇上会借此事，直接升陆杨的官，没想到却是他想错了。 一旁的礼部尚书君颜抬头看了眼上面，眼神有些疑惑，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他便低下了头。 六部尚书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猜测。 但是他们永远也猜不到，皇上不提陆杨，那是陆杨自己的选择。 ...... 退朝之后，赵烨派人去把工部已经制成的另外几个望远镜紧急送往郊外的训练军营里。 辰时二刻，五匹大马从京里快马加鞭到郊外，不久，军营里放了五人进来。 这五人背上都绑着一个包裹，因为怕路上颠簸弄坏里面的东西，所以包裹包括盒子里面都做了保护，包裹鼓鼓的，看着一大包。 陈固和吴洪原得到消息，连忙赶往主帐中见这五人。 两人进来时，陈固看了一眼这五人手上拿着的包裹，不解道：“皇上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带头那人摇头，“陈将军，吴将军，这是工部新弄出来的望远镜，皇上特意吩咐我们送过来，助陈将军和吴将军一臂之力。” 此言一出，陈固和吴洪原交换了一个眼神。 工部弄出来的，再加上此人刚说的话，还未打开看，两人就知道里面的东西肯定十分有用。 望远镜！ 从名字上看，也能知道是能看到远处物体的东西，难怪皇上这么重视，还紧急让人送过来。 两人忙把视线放到那几个包裹上。 五人也是干脆利落，直接打开包裹把里面的盒子拿了出来。 盒子里面塞满了柔软的棉花和碎布，陈固和吴洪原看着盒子里慢慢显露出来的东西，二话不说，两人直接上手，一人拿了一个望远镜。 陈固左右看了看手上的东西，询问带头那人，“这东西怎么用？” 那人拿了另外一个，开始给两人做说明。 不过片刻，两人已经明白了望远镜的用法，正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这东西到底能看到多远的地方，也想看看这东西到底能不能看清楚远处。 几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帐篷，来到了一处空地上。 陈固和吴洪原各找了个方向，开始对准眼睛，慢慢调整。 视线渐渐清晰，物体也开始明了。 两人睁大着眼睛，往周围看了一圈。 两人转圈的行为被周围巡逻和歇息的士兵们看到了，但他们不敢靠近，只能聚在远处看着，讨论两位将军正在做什么。 “将军他们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看着像是个竹筒。” “两位将军怎么这么激动啊？是不是工部那边又弄出了什么厉害的火器？” 五人到来的消息在军营里传得很快。 大家都知道皇上派了人过来，却是不知道是来干嘛的。 这会看着两位将军的兴奋神情，倒是越发好奇了。 只是这等秘密武器，陈固和吴洪原并没有在外讨论，而是带着几人又回了帐中。 帐子里在说些什么，士兵们不知道，但从这天起，两位将军和他们的得力干将腰间多了个布袋。 谁也碰不得。 第395章 能上天？他倒要看看能怎么上天 此时的翰林院。 陆杨被高敬平和马才英堵在了角落里。 “这望远镜是你想出来的吧？”高敬平小声询问。 马才英也凑过去听。 陆杨一愣，“啊，我之前没跟你们说过吗？” 高敬平摇头。 从陆杨这句话里，两人便知道这个望远镜是他提出来的。 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听到的消息，却是连陆杨的名字也没有提到。 马才英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陆杨瞥了眼前面，不少人正怪异地看着他们三人。 仿佛他们好像是要打架吵闹的混混一样。 陆杨收回视线，指了指前面的座位。 “要不坐下说吧，这样成何体统，别人正看着我们呢。” 高敬平和马才英转头看了一眼后面，这才发现不少人正望着这边。 都是翰林院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然也得留些面子。 不过一会，三人坐了下来。 陆杨摇了摇扇子，从一旁拿出了一本未看完的书，一边翻开，一边漫不经心地解释。 “因为我跟皇上说了，我要放假。” “嗯？”高敬平和马才英愣了。 “你要一直待在这里吗？”马才英皱眉，“这里待久了可不好。” 马才英是三人中在翰林院里待得最久的，所以他很清楚在这里待得越久，以后就越难。 这里每隔几年便会进来一批人，本身抢不过人家就要找别条路走。 虽然马才英知道陆杨自是不缺升官的机会，但这样下去，马才英也担心陆杨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最后一直留在这边。 高敬平倒是不担心这个，他担心的是功劳被人给替了。 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之后，他松了口气。 “你脑子里怎么老想着放假呢？” 陆杨手一顿，没有翻页，而是把视线放到了高敬平身上，有些不解。 “不想着放假，想升官发财？” “你，你......”高敬平一时间语塞，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点头吧，好像又不太适合，离他心里想的好像有些差距，但这句话又没有说错，进了这官场，谁不想升官。 马才英看着，在一旁摇头，“承泽兄，你可别被他绕进去了。” 陆杨乐了，“我绕什么了？” 两人看着他没说话，显然是不想被他绕进去。 可天地良心，他说的哪绕了。 他把书收了起来，“你说我也有点钱，官也还行，现在也就是差点空闲日子快活快活了。” 马才英和高敬平对视一眼，好心提醒他。 “你这官可不算行。” “怎么不算行了？”陆杨眉头一皱，“我就在皇上身边入值，哪不行？” 这话犹如一阵飓风吹过，让两人有些风中凌乱。 他们跟他说这个，他跟他们说那个。 马才英没忍住，嘀咕道：“为方兄，你好不要脸。” 高敬平离得近，一字不差地听进去了。 他瞄了眼陆杨，发现陆杨正似笑非笑地看着马才英之后，忙低头拿起茶壶准备倒茶，故作没听到。 倒水声很快停下，高敬平只觉眼神一闪，刚刚还在眼前的茶杯就不见了。 他往旁边看去。 只见陆杨眼睛还在盯着马才英，嘴角含笑地饮茶。 明明一言不发，马才英却是被陆杨看得有些心虚，“为方兄说得好！你这官可不得了，我们这可没有谁比你在皇上身边待得久的。” 陆杨轻轻地把茶杯放下，眼睛眨也没眨，十分无辜，“才英兄，我刚刚都听到了，你骂我。” “这个，那不是骂。”马才英老脸一红，睁眼说瞎话，“那是嫉妒。” 高敬平猛地低下头，身子开始颤抖。 陆杨瞥了眼正在憋笑的高敬平，若无其事地起身，“没事，那都是正常的，我理解。” 他打开折扇，绕过几个椅子，慢悠悠地往前走去。 “才英兄，承泽兄，我去找皇上要两天假，你们不必嫉妒我，我走了。” “......” 不知为何，看着陆杨这副悠闲样，两人还真有些嫉妒。 临近巳初，陆杨迈着缓慢的步伐来到了乾清宫门前。 他按照往常那样，在外面等刚刚通报那人过来开门。 结果跟以前一样，大门很快就开了。 只是这人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错开身子让他进去，反而是出来之后，把门给关上了。 陆杨有些懵，“陈公公，皇上不见我？” 陈福与陆杨也算熟了，他神情略显尴尬地看着陆杨。 “皇上说有事要忙，让陆修撰先回翰林院，今日就不必过来了。” “皇上当真这样说的？”陆杨转头看了眼大门，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股不对劲就像是胶水一样，黏在了他的鞋底，让他无法干脆地抬步离开。 陈福点头，“皇上是这样说的。” 陆杨半信半疑地又看了眼紧闭的大门，想了想，他对着陈福招了招手。 陈福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把耳朵凑过去了。 “陈公公，麻烦您再进去帮我通报一下，就说，就说我有个好想法，能上天。” 陈福顿了起码有好几秒，这话他听着怎么就这么假呢？ 上天？ 那还不成了神仙了。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进去通报了。 “皇上，陆修撰说他想到了一个好法子，能上天。” “上天？”赵烨批阅奏折的手一顿，诧异地抬头看向陈福，“他真这么说？” 皇上的语气有惊讶，却是没有激动兴奋，让陈福一时间有些没想明白，但他条件反射，直接点头了。 “回皇上，陆修撰就是这样说的。” 赵烨放下笔，思考片刻，才让陈福带陆杨进来。 可看着陈福慢慢消失在眼前的身影，赵烨心里突升一股后悔。 能上天？他倒要看看能怎么上天。 第396章 谁张开闭口就是好人忠臣的 不过一会，陆杨跟随陈福的指示，来到了皇上面前。 “臣参见皇上。” 赵烨沉住气，沉声道：“朕听说你有能上天的法子？” 陆杨诚实摇头，“有是有，但刚刚臣在外面又想了想别的东西，给忘了。” “哼。”赵烨被气笑了，“陆修撰，你这是欺君。” 陆杨拱手，“回皇上，臣认为不是，因为臣确实有想过，只是没想明白而已。” “没想明白的事，你也敢让陈福过来跟朕说。”赵烨摆着一张脸，不怒自威。 “皇上此言差矣，臣的目的是见皇上，顺便聊一聊关于上天的事，皇上应该把重点放在前面。” 陆杨语气温和，丝毫不怕。 赵烨心塞，“你今日过来，就是来讨要放假的吧？” “对啊，臣之前不是跟皇上说好了吗？皇上忘了？”陆杨笑道。 “......朕什么时候跟你说好了？” “就早朝那会，臣说臣要放假，皇上您不是同意了？” 赵烨冷哼，“朕没看到，不作数。” 呸，狗皇帝。 陆杨微笑，“臣记得臣之前有五天假...” 他拉长语气，看着上方那人笑了笑，“皇上，这个总作数吧？” 赵烨瞥了眼陆杨，端起御案上的茶碗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就像是没听到一样。 陆杨也没有重复，就这么等着皇上喝完茶。 随着一道瓷器磕碰声响起，皇上的声音也在殿里响了起来。 “朕当然记得，这五天爱卿想什么时候放，就什么时候放，朕不会干涉，只是。” 赵烨靠在了椅背上，撑着头看陆杨，“朕建议爱卿不要一次性放完了，不然以后可就难受了。” 这都不算暗示了，分明就是威胁，下次还是别建议了。 陆杨心里暗骂皇上这是要压榨员工，但转念一想，他可是领工资的，平时也摸鱼了，一点建议而已，只要不是把假期收回就行。 好在他本来也没打算要一起放完，所以很是淡定。 “那是自然，臣想先休两天，从明日开始，还请皇上成全。” “一天一天休不更好？还能歇息五次呢。” 赵烨淡淡地又提了个建议。 其实这样休也不错，累了时，就歇一天，连着歇息，他后面还要适应适应上班的时间。 一天一天休倒也行。 殿里安静了两秒，随后陆杨的声音响起。 “多谢皇上建议，臣是个忠臣，自是要听皇上的话，所以臣决定，就按照皇上说的来。” 于喜掀起眼皮，定定地看了陆杨几秒，随后又低下头。 陆修撰可以的，能拍的时候毫不犹豫，他也得多学学才行。 这种拍马屁方式，粗俗又明了，简直让赵烨无法开口吐槽。 谁张开闭口就是好人忠臣的，一听就知道不是好人。 赵烨“嗯”了声，算是勉强同意了。 他坐直身子，拿起笔继续批阅奏折，本以为陆杨已经说完事了，结果没看两本奏折，陆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皇上，臣那望远镜的奖赏呢？” 赵烨手一抖，好在只是虚空拿着，不然...... 他瞥了眼下面的人，又接着批阅，像是随口一说那样，语气淡淡。 “绫罗绸缎到时候朕会让人送过去，还有五十两白银，该赏的，朕肯定不会吝啬，爱卿放心吧。” “皇上，能不能不要，臣想......” 陆杨想折算成假期。 布料而已，他一年就穿那几件衣服，家里还有不少新布料放在库房堆灰。 至于银子，他也不是很缺。 这些奖赏，有没有对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给他折算成一天假，好歹也能多休一天。 想的是好，结果陆杨话还未说完，一道拒绝的闪电划破天际，重重地劈了下来，威力巨大，劈得陆杨外焦里嫩。 “不能。” 赵烨放下笔，直接堵了回去，“爱卿若是不想要这些奖赏，那朕就给你升官，让爱卿去工部那边，多帮帮薛尚书，朕瞧着薛尚书可稀罕你。” 陆杨嘴一撇，他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谁不稀罕？ 照他说，去哪都不如皇上身边好，还能合理摸鱼，不怕被人说。 想到这，陆杨连忙拱手，“多谢皇上赏赐，臣感激涕零。” 赵烨抬头，“是吗？哭两句朕听听。” “......臣这是形容心里很感动，并不是真哭。” 难得陆杨被噎，赵烨哈哈大笑起来。 爽朗的笑声以赵烨为中心，向四周荡去，余音绕梁，绕得陆杨心里无语。 “陆爱卿，朕把你弄到工部去吧。”笑声戛然而止，赵烨颇为认真地开口。 陆杨一愣，“皇上，您嫌弃微臣了？” “何出此言？”赵烨眉头皱起，“朕只是想着陆爱卿的脑袋灵活，能想出不少新奇的法子，去工部也挺合适的。” “皇上，臣在这里也能出主意啊，并不一定要去工部。” 去了工部还了得，薛尚书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不，准确来说，薛尚书肯定不会放过他的脑袋的。 突然，陆杨灵光一闪，想起了陈归瑞几个。 “皇上，工部那边要是缺人，臣可以介绍几个的啊，比如说陈归瑞陈检讨，关明才关检讨......” 陆杨噼里啪啦地把陈归瑞几人的名字说了一遍，算是把之前答应他们的事给完成了。 赵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陆爱卿在翰林院那边还有这么多朋友？” 怎了？ 他有这么多朋友不行？ 陆杨憨笑道：“算不上朋友，就是前些天陈归瑞陈检讨他们找上臣，让臣帮忙在皇上您面前提一提名字。” 赵烨眼神一深，“都有人找到你这边了？” 陆杨瞥了眼上面看不出神情的那位，连连点头，“可不是，不过臣知道臣肯定不能随便这么干，所以臣一直没说。” 赵烨冷笑一声，“刚刚不是说了？” “这不是没想到别人吗？” 陆杨委屈极了，“臣这脑子皇上也知道，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容易得罪人，又不会说话，不爱与太多人相处，但臣心好，见不得......” 越说越离谱，赵烨打断陆杨，“行了行了，朕知道了。” 陆杨默默闭嘴，再说下去，他就要说不下去了。 赵烨看着陆杨，沉思片刻，问道：“你说的那几人，你觉得如何？” “......” 陆杨沉默了几秒，才说：“臣不知道啊，臣觉得还是吏部那边比较熟悉几人。” “呵，不知道你还向朕介绍，有空闲还不如多想想怎么上天。” “是是是，臣晚上就想。”陆杨忙拱手回应，态度诚恳，认错及时。 第397章 没有价值 赵烨心里有事，“嗯”了声便没有跟陆杨计较。 很快，翻阅奏折的声音在殿内响起，陆杨低着头，倒是认真地履行着自己的义务，偶尔想想明天要怎么过。 不知过了多久，上面传来几道轻微敲桌声，陆杨心思一转，收回了已经飘飞的思绪。 “皇上可是有心烦之事？” “嗯。”赵烨端着一张脸，语气沉闷，不似之前那般好说话。 “朕想把这个望远镜弄到边关那边，但早上薛尚书跟朕说，水晶石有是有，但也只能供给营里的一部分人。” 他看向陆杨，目光炯炯，“朕想养出一支精兵，给他们都配上望远镜，爱卿可有法子？” 赵烨的意思很明显。 就是水晶石不够了，但他又想弄很多望远镜，没有水晶石的话，能不能用其他的东西来代替。 但显然的是，连工部的匠人们也没有找到能代替水晶石的东西。 希望陆杨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想出能取代水晶石的东西。 天然水晶石难得，拿来弄望远镜，就注定这个望远镜只能少部分人拥有。 赵烨不甘心，这么好的东西，若是运用得当，可是能在战场上发挥不小的作用。 陆杨顶着上面炙热的视线，没有立刻回答。 取代水晶石的东西当然有，那就是玻璃。 只是要他说，他也只能记得一点制造玻璃的化学公式。 作为一个合格的摸鱼理科生，再经过这么多年四书五经的熏陶，他现在死命回想，能记得一丢丢公式，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过，能不能制成玻璃，他不敢保证。 这不同于平常的调侃和开玩笑，若是明确说出自己有法子，那到时候没弄出来，他的处境会很尴尬。 不只是皇上，还有文武百官，估计都会对他有些其他的想法。 陆杨并不想把自己弄成一个神，那样太累了，只要出一点差错，所有人都会纠着这点小差错不放。 他能在皇上面前像朋友这样去交谈，靠的，也是他之前积攒的功劳。 皇上看重他，看重的是他的头脑。 若是他的脑子没有用了，那他也就没有价值了。 这是上位者的思想，也是平常人的思想。 没有价值的东西，丢了也不可惜。 但有价值的东西，即使坏了，也不会舍得丢。 官场路难走，是因为你只要走错一步，便会前功尽弃。 皇上可以当朋友，但又不能真当朋友，要想维持这种似友非友的关系，适当地展露自己的价值，就是件非常有必要的事。 赵烨并没有催促陆杨，因为他知道，水晶石若是去找，肯定也能找到，但这样一来，花费的东西就多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杨安静的时间太长了。 但赵烨没有着急，陆杨自己也没有着急，着急的反而成了站在一旁的于喜。 平常若是有陆修撰在，皇上时不时便会与陆修撰说两句。 就算不说话，陆修撰也会弄出些小动静出来彰显他的存在。 但现在真的太安静了。 皇上没有在批阅奏折，撑着脸看着下面，神情看不出来的平静，而陆修撰也是低着头安安静静的。 于喜不禁心想，陆修撰肯定是遇到了困难，应该是没想出来代替水晶石的东西。 也是，望远镜要用到的水晶石这么晶透，哪能是那么容易就有东西能代替的。 正当于喜东想西想时，殿里有了动静。 脚步挪动的声音很是明显。 赵烨回神，抬眼看着正小幅度跺脚的陆杨，不解道：“陆爱卿这是在做什么？” 陆杨闻言，反而动作更放大了。 “回皇上，臣站久了，脚正难受，动一会就好了。” 他从进来之后，就一直站着，刚刚没注意，竟然忘了换脚站，这会有点僵住了，还有点麻。 赵烨恍然大悟，“来人，搬张椅子过来。” 陆杨一听，忙拱手，“多谢皇上。” 趁着宫女去搬椅子，赵烨问陆杨。 “陆爱卿想了这么久，可有想到什么？” 陆杨点头，“有是有的，不过臣不敢说一定会弄出来。” 赵烨对陆杨很是相信，一听陆杨说有，那便是真有了。 “爱卿需要什么尽管说。” 陆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皇上，臣是这样想的，琉璃厂那边既然能弄出这些半透明或者似透非透的琉璃，那他们若是再往下试一试，会不会弄出透明的琉璃出来？” “此事有可能。” 赵烨沉思片刻，直接下令，“此事交给别人朕不放心，爱卿明日休完假后，就去一趟琉璃厂吧，剩下的事，就交由爱卿安排。” 陆杨点头，拱手道：“臣遵命，只是臣不知要花多久才能弄好，皇上可能等？” 等是能等，就是不能等太久而已。 “爱卿要朕等多久？”赵烨笑了笑，“若是等个三年五年的，朕可是等不了这么久的。” 明明语气带笑，但一旁的于喜却是听出了一丝威慑。 陆杨不傻，自然也能听出来。 只是他觉得，自己应该用不了这么久，所以当椅子放到他身旁时，他看了一眼皇上。 赵烨倒是明白他，“爱卿坐下说吧。” “谢皇上。” 随着陆杨屁股落座，之前那略微凝重的气氛好像被打破了。 “皇上，臣若是能尽快弄出来，臣能有奖赏？” 赵烨眉毛微微一挑，眼眸含笑，像是丝毫不意外陆杨会有这么一问。 “爱卿想要什么？” 陆杨咧嘴笑了，神情有些搞怪，“臣想要什么，皇上明知故问。” 赵烨畅快一笑，也丝毫不吝啬奖赏，“这样吧，爱卿若是能在半年里把透明的琉璃弄出来，朕除了赏你金银珠宝外，还给你三天假。” “三天？”陆杨笑了笑，语气豪爽，“皇上，臣若是能在三个月内弄出来，有几天？” “三个月......” 若是其他东西，赵烨还得考虑考虑，假期的话，他眼睛眨也没眨。 “朕给你五天。” “皇上，臣仔细算了算，也是该给六天吧？”陆杨像是要算命一样，手一伸，手指点了点，示意皇上自己会算数。 “半年三天，那三个月，就该是六天了，怎么才五天啊？皇上，您大气点，多一天真不多。” “呵。”赵烨轻笑一声，摇头，态度坚决，“不行，朕就喜欢说五天，听着高兴。” 一派胡言。 陆杨看破不说破，只幽幽地说道：“那臣若是一个月内弄出来呢？” 第398章 陆修撰当时什么神情 “真能一个月就弄出来？”赵烨眼神一凝，像是在思考这话是真是假。 “假设，臣这是假设。” 陆杨循循善诱，“毕竟有动力才会有努力嘛，皇上您说是不是？” 赵烨笑了，哪还不懂陆杨的小把戏，他撑着下巴，悠然道：“这样吧，爱卿若是真能在一个月内弄好，朕再给你加两天。” “五天，七天。”陆杨像是在考虑，语气有些犹豫，但下一秒，却是摇头。 “那还是算了，臣看那三天五天七天的，其实也差不多，臣也不是那种老是要假期的人。” “而且臣不认为自己能有那么幸运，能在三个月内就能弄好，所以半年对于臣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陆杨起身，拱手接下赵烨之前说的半年时间。 ......说得好好的，怎么选择回去了呢？ 赵烨舌头磨了磨牙齿，忽而启唇：“朕不同意，五天七天，爱卿你选一个。” 说着说着，赵烨笑了起来，语气更是温和。 “实在不行，爱卿什么也别想要了，乖乖去琉璃厂为朕办事吧。” 若是别人，这会就该跪地求皇上别生气了。 但陆杨也不是个害怕皇上生气的人，尤其是现在，因为他不按套路走。 只见他直接低头拱手，同意了皇上刚刚说的不知道是不是气话的话。 “臣想法有错误，确实不该整天想着假期，应该想着要为皇上好好做事，臣知错，臣明日也不休假了，直接就去琉璃厂。皇上放心，臣必定竭心尽力，努力弄出透明的琉璃，不负皇上所托。” 不知为何，明明话都照着自己所期望的说，但赵烨听着心一颤，总觉得陆杨要搞事。 “爱卿倒也不必如此......” “皇上，臣刚刚深刻反省过了，以后定不会如此。” 陆杨一本正经地按照礼节来说话，弯腰的幅度也不像以前那般随意。 板板正正的，看得赵烨眉头紧皱。 “陆爱卿这是在跟朕生气？” 陆杨讶异，“臣何德何能，能跟皇上生气呢？” 赵烨紧抿嘴唇，他以前倒是想着陆杨能严肃端正点，这会突然如愿，倒是让他有些不适应。 但帝王终归是帝王。 他看着下面一直没抬头的陆杨，眼神冷然幽深，半晌才说：“好，既然爱卿这么说，那便这样吧。” “臣遵旨。” 气氛突然冷了下来。 于喜心里一咯噔，怎么说着说着，气氛就变紧张了呢？ 他看了看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陆杨，又悄悄把视线放到皇上身上。 皇上靠在椅背上，撑着脸看着下面，一声不吭的样子，更为可怕。 于喜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漏听了什么，或者是刚刚晃神了，不然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怎么就，生气了呢？ ...... 午时四刻，陆杨从里面走出来。 他微微低着头，垂眸看着地面，神情平静，直到碰见陈福，才勾唇笑着跟陈福打了声招呼。 “陈公公快进去吧，皇上肚子应该也饿了。” 陈福身后跟着几个端着御膳的小太监，陆杨看了一眼，便让开身子。 陈福觉得有些不对劲，“陆修撰怎么出来了？皇上可是吩咐我们准备了陆修撰的莲子羹呢。” 陆杨愣了愣，随后笑吟吟地摇头。 “不了，我这就回翰林院去了，陈公公快进去吧。” 陈福虽然心有疑惑，但此时也由不得他继续跟陆杨聊下去。 “那陆修撰慢走，我便先进去了。” “好。” 陆杨笑着点头，等陈福他们进去之后，才收起笑容，慢腾腾地往乾清门的方向走。 此时的乾清宫十分安静，安静到陈福连禀告事情，都不由自觉地变得小心翼翼。 这是一种本能，尽管他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皇上也很是平静地起身走到桌前坐下。 一切看似跟以往都一样，但多年的宫里生活经历告诉他。 这份安静有些不正常。 他警惕地站在一旁，仔细按照着流程安排事情。 一切都没有出错，就连让人放下盘子，声音也是小到不能再小，不仔细听都听不到那种。 但意外这东西，它出现得就是很突然。 赵烨端起温热的莲子羹，慢慢悠悠地舀了几口进嘴。 明明跟以前一样的口味，他却是觉得有些腻。 咽下嘴里的莲子羹，他放下瓷碗，淡淡的眼神看向陈福。 “刚刚遇到陆修撰了吧？” 陈福连忙上前一步，“回皇上，奴婢在门口那刚好碰见了陆修撰出来。” “嗯。”赵烨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语气十分随意。 “陆修撰当时什么神情？” 什么神情？ 陈福心脏猛地一跳，有些忐忑地回道：“奴婢只看到陆修撰低着头走出来，与奴婢说话时，是笑着的。对了，陆修撰还跟奴婢说，说皇上您的肚子饿了，让奴婢快些进来。” “是吗？” 异常平淡的语气，让陈福根本不知道皇上现在的神情如何，他也不敢抬头看，闻言，只能点头应是。 赵烨看了眼低头弯腰的陈福，随即视线放到了桌上另一碗莲子羹上面。 “一会把陆修撰那一份送到翰林院去。” 陈福心里惊讶，连忙应了下来。 赵烨这才端起碗又吃了两勺，见陈福还没有动作，他瞥了眼过去，张口：“还不去？” 陈福本来还想把皇上伺候好了再派人送过去的，闻言，连忙直接上手，用托盘把陆杨的那一份放好。 “皇上，奴婢这就送过去。” “嗯。”赵烨顿了顿，手上本来还在拨弄着碗里略浓稠的莲子羹，这会却是停了下来。 他看向正打算出门的陈福，想了想，便说：“让陆修撰明日好好休假，剩下的，到时候再说。” 陈福一脸懵，愣愣地应了声“是”后，见皇上已经收回视线，正在专心地喝着莲子羹，他才转身离去。 就在陈福出去不久，赵烨也把碗放了下来。 他端起茶碗清口，一边擦嘴，一边看着那些太监收拾桌上的东西。 于喜低头，接过小太监手里的湿棉巾，轻步走到皇上身旁，弯腰，“皇上，净手。” 第399章 他是个聪明的 赵烨随手拿过，低头一根根地擦着那修长手指，过了会，问道：“于喜，你说陆修撰这是怎了？” 连一直想要的假期也不要了，这一点也不像他。 于喜自己还懵着，哪知道两人是怎么回事。 但皇上问话，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回。 好在他之前也在场，把话都听了进去，琢磨了会，于喜温声笑道：“陆修撰可能是真想替皇上好好办事了吧。” 赵烨却是轻轻摇头，把手上的棉巾递给他。 “他哪一回没有办好事？” 于喜接过，但随着皇上的话，他动作一僵，随即心里升起了一股难以置信。 难道陆修撰他，真在生皇上的气？ 这种想法冲击着于喜的头脑。 他在皇上身边将近三十年，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有臣子敢在皇上面前生气的。 而且，还是光明正大地生气。 这样的认知让于喜愣了好一会，才犹豫着说：“皇上觉得陆修撰在生气？” 于喜这话问得颇为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犯逆鳞，惹得皇上生气。 然而赵烨并没有生气。 或者说，他已经生过气，但现在已经气消了。 “不是觉得，事实就是。” 或许是听出了皇上语气里的倾诉意味，于喜接着问了下去。 “皇上，奴婢不明白为什么陆修撰会生气？” 这话让刚刚还好说话，嘴角挂着淡笑的赵烨笑意渐消。 “因为朕威胁他了。” “这......有什么不对吗？” 于喜不明白。 可是事情就像皇上说的那样，因为皇上的话，陆修撰才忽然变了脸。 于喜不理解，或者在他的思想里，这根本算不上威胁。 毕竟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不过是一句话而已，陆修撰这么聪明，怎么会犯这等低级错误呢？ 皇上没有再说话。 于喜想不明白，所以他没有再想。 他把手上的棉巾递给一旁的小太监。 等皇上起来，他才伺候皇上擦身换衣。 殿内好一会没人说话，衣服簌簌作响，赵烨仍由着于喜给他擦背后的汗，直到换了件干净衣服，他才出声。 “你说他明日会不会过来？” 于喜摇头，继续给赵烨梳理头发。 “奴婢不知。” 赵烨轻笑了声，说：“他是个聪明的。” ...... 翰林院门前不远处，陈福捧着东西，脚步快速地往前走，看到翰林院大门的那一刻，陈福一直提着的一口气舒了出来。 屋里，陆杨正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翻阅书籍，时不时端起茶碗喝一口，一副悠闲悠哉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受之前在乾清宫的事影响。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甚至在看到陈福端着东西过来时，他还有些茫然。 “这是皇上让您拿过来的？” 陈福点头，把东西放到桌上后，才轻叹口气，掏出手帕擦了擦额间的汗水。 “陆修撰，皇上让你明日休假，剩下的，到时候再说。” 陆杨觉得意外，瞳孔都放大了些。 “皇上真这么说的？” 陈福这会呼吸还有些急，他过了几秒才回：“皇上就是这样说的，还有这个，也是皇上让送过来的。” 听着这些话，陆杨的视线放到了桌上那个托盘上。 托盘里放有两样东西，只是上面都盖着盖子，并不能直接看见是什么东西。 他知道一份是莲子羹，另一份就不知道了。 陆杨也不好奇，对陈福欣笑道：“这么热的天，辛苦陈公公过来一趟了。” 陈福摇头，“陆修撰莫要客气，皇上吩咐的事，我自然是要做好。” 两人聊了几句，陆杨便把陈福送到了门外，顺便让陈福在皇上面前道声谢。 陈福这一路走来，其实心里也有了些猜测，何况皇上特意让他送东西过来，说不准其实就是在表明一种态度。 至于是什么态度，那就得等他了解事情经过之后，才能猜出是什么态度了。 陆杨站在门前，等陈福的身子拐弯不见之后，才转身慢吞吞地往里走。 他回来时，就吃了好些糕点，他肚子是饱的，皇上让人送过来的东西，他是吃不下了。 高敬平和马才英两人一直看着桌上的东西，等陆杨回来，两人迫不及待地让陆杨把盖子打开，让他们看看里面是什么好东西。 陆杨倒是没多想，反正他都在皇上那吃过几回东西了，也就是比他家里的食材要珍贵一些，味道要好一些而已，也不是什么很难得到的食材。 果然，随着盖子打开，陆杨看着那碗莲子羹，以及另一碗绿豆冰粉，想了想，开口道：“承泽兄，你们吃吧，我肚子不饿，这再放会，估计要坏了。” 陆杨声音很轻，只有高敬平和马才英听到了。 但高敬平和马才英拒绝。 笑话，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又不是给他们的，若是他们吃，被人看到了，把话传到皇上那边，他们三个的脑袋怕是都不要了。 陆杨也知道两人的顾及，想了想，他拿了三个茶碗过来，直接把那一碗份量不小的冰粉给分了。 “这会没事了吧，我也吃了。” 说着，陆杨真拿着茶碗喝了一口，是凉的，但不是冰凉，可见这一路走来，凉气都散了不少。 导致味道也不如他在乾清宫那时吃的好。 几口喝完，陆杨又倒了点莲子羹。 两口进肚，因为里面没有莲子，直接滑进去了，只吃了个甜味。 “我真吃不下了。”陆杨不想继续吃了。 高敬平和马才英比陆杨吃的时间早，分着吃这两碗东西也是能吃得下的。 而且陆杨确实是吃了，两人也就没有了那么多顾忌。 两人吃饱喝足，突然意识到陆杨为什么不在那边吃了才回来，反而陆杨回来不久，这东西就送过来了。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马才英看了眼高敬平，高敬平微微点头，走到陆杨身旁坐下，小声道：“为方兄，你之前不都是在那边吃了才回来吗？怎么这次就回来了？而且，这前后脚的，皇上就让人送东西过来了啊？” 陆杨轻摇扇子，星眸瞥向高敬平，浅淡的笑挂在嘴角，“我怎么不知道承泽兄还这么好问呢？” 高敬平咧嘴一笑，“好奇而已，听说为方兄回来时，神情可是冷淡得紧。” 第400章 诚不欺我 “有吗？” 陆杨都开始怀疑自己了，“我平常不都这样？没人跟我说话，我还傻笑着啊？” 不管陆杨怎么说，高敬平和马才英就是觉得有问题。 陆杨被两人闹得看书都看不下去，想了想，便真真假假地把事告诉了两人。 两人明显被惊到了，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陆杨这才把书看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陆杨耳边有声音响起。 “为方兄，你真生气了？” 皇上的气也敢生，高敬平和马才英肃然起敬。 陆杨思绪从书中抽出，转头看着凑过来打听事情的两人，没好气地说：“哪啊！我是嫌命太长，才敢生气。” 敢拿他的假期开玩笑，即使是皇上，那也不行。 不过...... 想到陈公公说的话，陆杨眼里带着一抹沉思与考虑。 本来他还想着在琉璃厂多待一段时间的，既然如此，那他就努力一下吧。 看来这次假期，应该是稳了。 以退为进，老祖宗诚不欺我。 ...... 散值回家，陆杨便跟白芊芊说了明日休假的事。 白芊芊有些迷糊，但心里是高兴的，她一边替陆杨把衣服脱下，一边询问。 “夫君昨日不是歇息了，怎地明日还歇呢？” “明日休的，是之前皇上说要给我的假。” 白芊芊知道这事，闻言便换了个话题，问陆杨是不是明日有事，否则怎么想休假了。 陆杨接过湿棉巾擦了擦身子，随即换上件短衫，回道：“昨日歇息不是带皇上去庄子上玩了吗？明日我在家陪陪你。” 白芊芊一愣，桃花眼一闪一闪的，娇嫩洁白的脸蛋浮现一抹娇俏的粉色。 “多谢夫君。” “这有什么好谢的。” 饭菜刚刚在外面备好，他把白芊芊拉到桌前坐下。 “今日在家做什么了？” 陆杨给白芊芊舀了碗肉粥，然后又给自己舀了碗。 两人坐在一起慢慢吃着饭菜，偶尔说两句话，倒也没有食不语的习惯。 白芊芊在家除了看看账本，再玩玩陆杨以前送的小玩意，或者是看看书，练练字。 若是嫂嫂她们派人过来喊去打牌，便过去玩一会，日子倒是稀疏平常，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听着白芊芊说的事，等吃完晚饭，陆杨便让人搬两张摇椅到庭院前放好，拉着白芊芊到那里坐下。 晚霞唯美静谧，一片橙红挂在天边，摇椅声在院子里有节奏地响起。 陆杨转头看着白芊芊，问白芊芊在家无不无聊。 白芊芊摇头，“夫君不用担心我，我无事可以去找娘还有嫂嫂她们聊聊天，打打牌，还有跟豆子她们说说话，并不觉得无聊。” “不无聊就行。” 陆杨能看出白芊芊并没有说谎，但有些话他还是要说。 “芊芊，你若是想岳母他们了，就回去见一见，离得这么近，倒也不必一年就见那么两三次面。” “夫君，我会的。” 白芊芊心里甜滋滋的，这话她不是第一次听陆杨说了。 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久了，白芊芊也逐渐摸清了陆杨的性格。 她家夫君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其实是个非常细心的人。 晚风带着一丝凉意，陆杨手枕在后面，看着那抹晚霞，轻笑道：“我听莫叔说，最近有不少人递了帖子来？” “对，有些是找你的，有些是找我的。” 白芊芊开始跟陆杨说起家里的事。 陆杨之前有说过，若是有人想找他帮忙什么的，能拒就拒了，不能拒的就等他回来处理。 但这么久以来，白芊芊都把事处理得很好，一直都没有让陆杨出来处理过什么事。 她身为尚书家嫡女，处理事情时顾虑少，不用怕被人报复什么的，所以处理这些事倒是十分干脆利落。 对于找陆杨的，看过拜帖或者请帖后，白芊芊会斟酌权衡，得出不会得罪的后果，便会让人直接回绝。 稍微有些难处理的，也会让人送一份礼过去，就委婉点拒绝。 好在身处高位的不稀罕给他们递帖子，她这样处理的结果，就是府上的帖子越来越少，有时候一个月也不见有一份。 难得最近又有不少拜帖送过来，陆杨除了要了解情况外，还有些好奇。 他最近也没有要升官什么的，怎么有帖来了？ 想当初火器出来的时候，府上的帖子是接二连三不断，过阵子才消停下来。 这会又是因为何事呢？ 难道，是望远镜的事？ 正当陆杨疑惑时，白芊芊刚好说到这事。 “邀你见面的，只有两份，我都给你拒了，剩下的，都是邀我去赴宴的。” “赴宴？”陆杨疑惑，“又是赏什么景，喝花茶的？” 白芊芊不怎么喜欢跟太多人聚在一起，又吵又无趣，聊的话题总是那些。 她不可能说陆杨的不好，别人说那些后宅争宠的事，骂那些小妾狐媚子她也插不进嘴，反而还会成为众人羡慕嫉妒说闲话调侃的对象。 所以白芊芊慢慢的，也减少了这些没必要的赴宴。 但有些宴，她也不能拒绝。 像这次的请帖中，她就有一个必须要去的。 “也不算是。” 她回答之前陆杨问的问题，随即又说：“舒宜今年不是十二了吗，有人设宴想邀我和二嫂过去聊一聊。” “二嫂急了？”陆杨愣了下，在他心里，舒宜才多大，这就要相看好了？ 白芊芊摇头，“人家想邀的是二嫂，二嫂不好拒绝，只能过去，具体的还得到时候再看。” 至于为何也要邀她，那便是因为她是陆杨的正妻。 关系套关系，其实谁都明白。 陆杨沉默片刻，开了口。 “有合适的就多观察观察。” 白芊芊明白陆杨的意思，“夫君放心，我会帮二嫂看着的。” “嗯，我看铁蛋他们以后估计也会有不少人上门，嫂嫂她们那边，你多带带她们，让她们尽量多学学，多看看。” 陆杨以前没注意这些，现在却是不得不注意了。 陆家小孩也算多了，到时候姻亲一连，可别连些招惹事端，歪瓜裂枣的。 还是得趁早让自家媳妇把几位嫂嫂带出去多接触接触，到时候长长见识。 白芊芊点头，笑道：“夫君，我懂的。” 陆家单薄，不少人也是看中这一点，知道陆家姻亲线不复杂，便想着过来试一试。 只是京中关系错综复杂，陆家简单，不代表别人也简单。 这事陆杨知道，白芊芊知道，甚至陆大石几人也知道。 陆杨不会管太多，该说的建议说，听不听，那便由不得他了。 好在他的哥哥嫂嫂他也了解，铁蛋他们将来的亲事，应该会比较稳。 第401章 纯碱加上石英 与白芊芊聊了会，陆杨便去了自家大哥那一趟，与刘晓和陆大石他们聊了会，并把明日自己在家的事说了后，就回了家。 难得歇息，陆杨自是不会放过这样好好休息的时刻。 日上三竿，他才悠然转醒。 若不是肚子叫得欢，他还能再赖会。 因为得知陆杨今日歇息，陆大石昨晚就提出今日晚上一起吃个饭。 陆杨自是不会拒绝。 简单吃了碗白粥配腌菜，还吃了个包子压胃，陆杨在房里陪着白芊芊看了会账簿，才起身去了书房。 他要把制造玻璃的化学公式写出来。 左右大材料不差，后面的小细节让那些熟手匠人仔细琢磨琢磨，想来时间应该用不了半年。 若是能在一个月内弄出来，到时要个十天八天的假，皇上应该不会拒绝。 想到这，陆杨让莫永端壶菊花茶过来后，便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皇上的要求是要弄出能代替晶透水晶的东西，那他要研究的，便是关于无色玻璃的制造。 据他还记得的，制造普通玻璃的公式有两种，原料便是纯碱、石灰石和石英。 若是他没记错，纯碱加上石英，经过高温烧制，便能得到玻璃。 这些材料在这里并不难获得。 碱可以通过稻草、麦秆等植物的灰烬获得，或者像《齐民要术》中所描述的，取大麦秸一斗，水浸七日，取出晒干，捣碎为末......入石灰三升，熬之......去渣得碱二斤许。 而石英也不难寻，有些陶瓷制作便会用到石英。 陆杨把能想到的每一步都写下来，具体的效果和结果，只能等到去琉璃厂那边实验过才能知道了。 临近酉初，陆杨和白芊芊带着几份礼物走着去了陆柏那。 他们到门前时，刚好与陆松他们碰上了。 几人打完招呼，白芊芊便与李静和舒宜走到一块。 陆杨看了一眼，见她们聊得正欢，就与陆松慢慢走在后面。 “二哥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嗯？” 陆杨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陆松感到不解。 “杨子你是说哪方面？” 陆杨向来不怎么过问生意上的事，除了偶尔看一看账本，看一下有没有出什么问题，其他的都是陆松和陆榕有事要跟他说，或者询问他的建议时，他才会了解一下。 他是完全放手了。 也正因为如此，陆松才会有这么一问。 陆杨看着前面几人的身影，视线放到了比白芊芊矮了半个头的舒宜身上。 不过一年的规矩教导，陆舒宜身上已经带上了些温婉气质。 一颦一笑间已经看不出来当初刚到京城时的茫然紧张了。 行走间的一举一动，看着还有几分熟悉。 陆杨视线放到了白芊芊身上，这才明白这份熟悉是来自于哪里。 看来，白芊芊应该是教过家里的几个孩子一些规矩。 陆杨收回视线，转头看着陆松，说：“听说二哥府上多了不少帖子？” 陆松点头，“确实。” 说起这个，陆松也愁，若是还在大河村，相看也不会这么麻烦。 这会到了京城，虽然相看的人比大河村那边的人地位高了，但背后涉及的关系就复杂了。 他一是怕看走眼，到时害了孩子，自己又没什么本事，怕女儿在人家家里受了苦不敢说。 又怕对方目的是为了搭上陆杨。 他虽然不知道陆杨在官场上的情况，但在外总也会听到有人在讨论陆杨。 再加上前些天皇上还过来了一趟，虽然听陆杨说是他主动邀的皇上去庄子玩，但陆松也不傻，自然能明白该是怎样的圣宠，皇上才会答应此事。 他都能看出自家小弟的前途不凡，别人也不是瞎子，这会趁着杨子还是从六品，搭上的话，以后可就是不一样了。 想着想着，陆松叹了口气。 “我和你嫂子是这样想的，先好好观察观察，把舒宜留个几年，到时候再决定，不着急。” 陆杨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舒宜才多大呢，不必这么着急。” 眼看着就要到厅堂，两人聊了几句便没有再聊，怕刘晓他们担心。 而知道自家二哥二嫂的态度之后，陆杨倒是不担心了。 随着两人迈步走进厅堂，宴席也随即开始。 一顿酒后饭饱，陆杨靠坐在椅子上，看着白芊芊手上拿着的纸牌，随后又看向桌上放着的已出纸牌情况。 “丢个梅花过去。”陆杨凑过去轻声道。 白芊芊她们正在玩变，此时已经到了决战关头，牌已经摸完，白芊芊手上剩下三张牌，其余人有的多几张，有的比她还少。 比如她下家的赵梨花，手上只有两张牌。 白芊芊刚刚还在犹豫丢哪张牌，闻言，都不用考虑，直接把一张梅花四丢了出去。 赵梨花手上没有变，只有一张黑桃和一张红桃，又没有四跟，只能干瞪眼，“过。” 白芊芊一听，高兴地转头看陆杨，做出口型。 “夫君好厉害！” 陆杨看着，微微挑眉，点了点下巴，让她看牌。 几轮下来，白芊芊按照陆杨说的出牌，最后竟然赢了。 把白芊芊乐得，回去的时候一个劲地夸。 陆杨桌上与陆柏他们喝了几杯自家酿的荷花酒，虽然不至于喝醉，但奈何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看着天上挂着的泠泠明月，捏着白芊芊那手感颇嫩滑的手，笑道：“你夫君是何人，自是让你输不了。” 白芊芊偏头看他，月光清冷地洒在他的眉眼上，好似让他也染上了几分不食烟火气息。 她勾起嘴唇，“夫君很厉害。” 陆杨转头看她，见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眼里都是自己，他心下一动，握着白芊芊的手紧了一些。 “今天开心吗？” “开心。” 两道身影在月光下相依缓缓移动，微风拂过，夹带着一丝暖意，酷夏即将过去，代表丰收的秋天就快来了。 ...... 第402章 这等苦差事，哪能麻烦陈检讨他们呢 翌日，早朝退后，陆杨刚想随队伍后面离去，便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他左右看了看，直到远远地看到于公公在后面一边喊，一边往这里走来，他才确定没听错。 想了想，他迎上去。 “于公公喊在下，是有何事？” 于喜往皇上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眼神颇为意味深长地看着陆杨。 “陆修撰，皇上让您现在就去乾清宫。” 陆杨抬头看了一眼升上来不久的太阳，有些不乐意，“皇上可是有事？” 这还辰时不到，离他上班还有两个小时呢，要他过去白站两个小时，他可不乐意干。 于喜即使与陆杨接触的时间久，但有时候还是有些不能理解陆杨话里蕴含的意思。 比如现在，他竟然听出了一丝不甘不愿。 他脸上的笑意都僵在了嘴角，好在他很快调整过来，按照皇上说的，说道：“皇上只是让陆修撰过去，具体何事，皇上并没有说。” 闻言，陆杨只得与于喜往乾清宫的方向走。 “于公公为何频频奇怪地看着我？” 陆杨本来想装没看到的，结果人家根本没在意他看没看到，走两步就转头看他一下，这大动作和丝毫不掩饰的视线，瞎子都能感受到。 于喜把视线定在陆杨身上，打量了下，才说：“陆修撰莫要生气，我只是想看看陆修撰气消了没。” 陆杨有些哭笑不得。 “于公公您可别挖苦我了，我哪敢生气啊。” 有些事情一旦认定，即使是当事人说没有，也不会改变一丝一毫的想法。 于喜便是这样，皇上都承认的事，任陆杨怎么说，他都直接略过。 他笑了笑，轻声道：“皇上今早上起来时，脸色可不算好。” 陆杨眼睛一转，反应很快。 “多谢于公公提醒。” 想了想，陆杨问道：“皇上昨日过得不好？” 于喜摇头，没有回答陆杨后面的问题，只是让陆杨不用谢。 陆杨见此，便也没有问下去。 乾清宫。 正如于喜所说，皇上的脸色算不得好。 陆杨行礼之后，便站在一旁没说话。 皇上也只是说了句起来的话，便埋头批阅奏折，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陆杨心里叹气。 皇上不会是在记仇吧？ 或者，是昨日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想来今日是非站不可了。 陆杨悄悄往旁边看了看，试图找到以前坐的那张椅子。 可惜了，那椅子连个影也不见了。 想了想，陆杨还是选择先开口。 “皇上，臣一会还得去琉璃厂那边呢。” “嗯。” 赵烨看着奏折上写着的关于云南那边战乱的事情，眉头一皱，批了个阅后，便放到一旁。 他抬头，看着陆杨淡淡地问道：“陆爱卿昨日过得好吧？” 陆杨低头，“回皇上，臣过得还行。” 他不敢说太好，怕被嫉妒。 赵烨点头，“还行就好，琉璃厂那边昨日朕已经跟薛尚书说了，他会在那边安排人与你沟通，若是有什么问题，到时候你问那人。” “是。” 两人的语气都很平静，像是一点情绪也没有带上一样。 把琉璃厂那边的事说完，陆杨正打算提出告辞，免得还要在这边多站一会，便听上面传来一声轻笑。 “陆修撰还在置气？” 陆杨低头，看也没看上面，拱手道：“臣没有。” “是吗？” 赵烨伸手揉了揉疲惫的眉心，也没在意陆杨说的话是真是假，接着说道：“假期这事，只要爱卿把事办好，要几天朕都会给。” “要几天都会给？”陆杨抬头看了眼上方，在试探这话的真假。 “嗯，但不能太离谱，朕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赵烨又往里添了个条件，显然是知道陆杨那性子，若是真同意了，这人一个月也是开得了口的。 陆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皇上放心，臣肯定不会离谱。” 十天半个月的，应该不算离谱。 “嗯。” 赵烨昨晚睡得并不好，后宫发生的事，再加上云南那边的紧张情况，还有天下大大小小的事，都压在他身上。 让他做了个噩梦，现在这会正累着。 他按了按额头，有些懒洋洋地说道：“爱卿可是想好要怎么弄了？” 陆杨听出了皇上语气里带着的倦意，没有跟皇上说太多原理，只是道：“昨日臣翻了不少书，应是有些眉目了。” “那就好。” 赵烨看向于喜，把御案上放着的一个木盒子递给他，“拿给陆修撰。” “是。” 于喜双手接过那个精致的镂空雕花盒子，走到陆杨面前，双手递给陆杨。 “陆修撰拿好。” “多谢于公公了。”陆杨双手接过，从那镂空处看了一眼里面，隐约能看出里面是个圆形物体。 他一想，便知道这是皇上之前承诺给他的望远镜。 赵烨说：“爱卿打开看看吧。” 陆杨点头，随即打开盒子。 他没想错，真是望远镜。 比之前薛尚书在早朝上交给皇上的那个还要小巧精致，放到怀里都不会被人发现那种。 陆杨拿出来试了一下，挺好，也清晰，正如他之前想的那样。 只是他这么一晃，连皇上眼下那双淡淡泛青黑眼圈也看得一清二楚。 他顿了顿，把望远镜放回盒子里，弯腰道谢。 “多谢皇上赏赐。” 赵烨摆摆手，“只要爱卿好好办事就成。” 刚刚那一丝感动来得太快，走得也太快，就像龙卷风。 明明是之前说好的，现在倒像是在贿赂。 陆杨暗中撇了撇嘴，嘴上说道：“皇上放心，臣肯定好好办事。” 想到那双黑眼圈，他又说：“还望皇上保重龙体，莫要太过操心了，有什么事，就交给陶尚书他们去做，臣相信陶尚书他们肯定会把事办好的。” 能为官这么多年，做到尚书位置，几位尚书的能力自然不用多说。 赵烨自是明白，只是他在位这么多年，好像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句话。 他愣了会，刚想说什么，却是反应了过来，被陆杨气笑了。 “朕算是看明白你了，陆爱卿。” 陆杨眉头微皱，“皇上，臣不懂您的意思。” 赵烨摇头笑道：“这次又想向朕推荐谁啊？” 陆杨一听，乐了，他本来啥心思也没有，皇上既然都这么说了，他再不推荐人，那就是傻了。 “皇上英明，这琉璃厂的事，光靠臣一人，那还真不行。” 陆杨拱手，“皇上，臣想让高庶常和马编修在旁协助臣，请皇上成全。” 赵烨也习惯了，闻言，开玩笑道：“朕还以为爱卿会向朕推荐陈检讨他们呢。” 陆杨心里惊了一下，皇上竟然把他之前说的那几个人给记住了。 他愣了愣，“皇上，臣与他们不熟啊，这等苦差事，哪能麻烦陈检讨他们呢。” 赵烨无声笑了笑，也不拆穿他，“此事就交给你安排，那两人，朕允了。” 陆杨立马笑开了，“多谢皇上。” 赵烨眼眸眯了眯，眼里带着笑意，以及一丝思量。 “爱卿可别让朕失望。” “不会，皇上安心等着吧，臣会很快给您带来好讯息的。” 别的不敢说，这事不行也要行。 ...... 第403章 大家也别想着在我这找什么路走，我这路行不通 半个时辰后，陆杨嘴里轻哼着歌，迈着欢快的步伐走进翰林院。 不知为何，陆杨总觉得今日的翰林院好像有些怪怪的。 不少人的视线带着一丝隐藏不住的蠢蠢欲动，以及一丝复杂异常兴奋的情绪。 甚至来跟他打招呼的人都多了不少。 他不明所以，跟他们简单回应了下，走进屋里，按照平常那样，打算在角落那边坐下。 可这会，角落处却是坐了几个似陌生非陌生的面孔。 再一看，只有马才英身旁还有个座位，至于高敬平，并不在这里。 陆杨没有立马走过去坐下，他往周围看了看。 以往最多人坐的宽敞位置竟然比以往人少了，现在还留着不少空座位。 反而是接近他常坐位置的那边，都坐满了人。 陆杨再不在意，也知道这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向马才英，往后面偏了下头，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马才英明白，把桌上未看完的书籍合上，起身跟了上去。 陆杨正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等着马才英过来。 马才英一走近，刚站稳，陆杨便问：“才英兄，这是怎么回事，翰林院里发生什么事了？” 马才英颇为感慨地看着陆杨，即使周围没人，他还是说得很小声。 “为方兄，你还记得关检讨他们吧？” 陆杨当然记得，毕竟他在乾清宫时还听皇上提起过他们。 “他们怎了？” 陆杨很少去关注别人，这段日子也没有去在意关明才和陈归瑞他们，哪知道他们出什么事了。 马才英摇头，“昨日你没来，陈检讨他们啊，要被皇上派出去做事了。” 陆杨一愣。 皇上今日还跟他说为什么不推荐他们，原来是早打算把他们派出去了。 难怪要这样突然问起了，指不定是在敲打他。 陆杨回神，问马才英知不知道是派去做什么了。 马才英点头，“我怀疑这事跟你有关，趁着他们还在翰林院这边，就过去找他们了解了一下情况。” 陈归瑞几人突然收到皇上派人传达的旨意，让他们去做事，自然也会联想到陆杨身上。 若是别人来问，几人也就随意地推脱过去了。 但马才英与陆杨关系好，这事他们自是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他们说，皇上让他们去寻野生稻。” “......哦，这事啊......” 寻野生稻可是不容易。 一大片的还好说，这一棵两棵三棵的，就算拿着放大镜，若是经常在田里干活的农民还好，说不准能注意到。 但陈检讨他们，不是陆杨有偏见，让他自己去找，他都不一定能找出来。 就别说陈归瑞他们了，说不准还没他下地干活的次数多。 想来陈归瑞他们也是乐意的，不然这会就该过来找他算账了。 陆杨了解翰林院的异常情况之后，没有放在心上，与马才英往屋里那边走，还让马才英一会去把高敬平找来。 路上马才英提醒陆杨，说大家知道陈归瑞他们是因为之前找了他才能被皇上注意到，从而派遣任务后，不少人都动了些心思。 至于什么心思，马才英没有明说，但陆杨心知肚明。 所以回到屋里，他刚找了个空位坐下，有人找过来时，他一点也不意外。 抬眼看向对面那人，笑了笑，主动开口：“您是？” 那人看着与马才英的年纪相仿，只不过现在马才英爱留胡子，这人不爱留胡子，看着要比马才英小一些。 但总归没有陆杨小就是了。 此人看着陆杨还带着些稚嫩的脸庞，心里有些别扭，但这丝别扭，终归还是败给了心里的欲望。 “在下是何心远......” 随着何心远的开口，不少人凑过来趁机介绍自己。 “陆修撰，在下是陈......” “在下吴......” “在下......” 声音太多，陆杨挂着淡笑一一看过去，除了前面几个还算清晰的名字听了一嘴，其余的，他是一个字也没有听清。 更别说记住了。 何心远这会已经被人挤到了别处，脸色别说有多难看了。 好在挤归挤，没人敢碰到陆杨。 陆杨不喜欢这般吵闹的环境，他起身，伸手往下压了压，示意让他们安静。 这样的效果很好。 大家的视线都放在他身上，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众人看在眼里。 不过一瞬间，屋内安静下来。 陆杨看着这些平时只是打个招呼的面孔，神情淡然。 他放大声音。 “各位仁兄，我明白你们要干嘛，但我在这说一句，陈检讨和关检讨他们能得到皇上的赏识，那是他们的能力强，不关我的事，大家也别想着在我这找什么路走，我这路行不通。” 若说他太坚决会得罪人，陆杨也不是很在意。 他得罪的人可多了，也不在乎多那么几个。 何况这么多人，他肯定是不能答应的，与其答应几个再拒绝几个，还不如就全部拒绝。 听到陆杨的话，有些不甘心的，也不避讳陆杨，直接低头盖嘴就开始嘀咕。 “陈检讨他们不见拒绝，一到我们就拒绝，还以为陆修撰跟其他人不一样，现在想来，倒都是一个样。” 什么一样一样的，陆杨瞥了一眼也没在意。 周围本就安静，这人话一说出口，就更是安静了。 没有人回应他，或者说是没有人敢当着陆杨的面回应这人。 不少眼神飘向那人，那人略显消瘦的脸上开始变得苍白，不安的眼神瞟向陆杨。 陆杨摆摆手，话都说到这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都散了吧，今天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他眼神扫视一遍周围，语气随和中又带着一丝漠然。 “或者你们不想忘记也行。” 众人也不傻，只是有时候冲动了些，被某些东西蒙了眼，闻言，围着的人纷纷退去。 好在还是有不少人是理智的，之前并没有围上来。 陆杨看了一眼那些人，发现都是背后有背景的人后，倒是什么都明白了。 他回来也就是想跟马才英和高敬平说一声，带两人一起过去琉璃厂那边。 此刻屋里比往常要安静不少，陆杨也没在意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等马才英把高敬平带过来，起身往外走。 三人直到出了翰林院，等周围没人时，才开始交谈。 陆杨在屋里说的话，马才英是听了才按照陆杨的意思去把高敬平找过来的。 高敬平也经由马才英的嘴，知道了陆杨先前在屋里说的话。 两人都有些担心陆杨。 第404章 坏事我可不干的 高敬平看着神色平静，就连走路都带着一丝悠闲意思的陆杨，不解问道：“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会不会有事？” 马才英闻言，也把视线放到陆杨身上，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陆杨没有隐瞒两人心里的想法。 “得罪肯定是会得罪的，但我若是答应了，得罪的，可就是上面那个最重要的人了。” “那人与他们相比，你们觉得我会选谁？” 陆杨拿出腰间折扇，打开摇了摇，看着前面空无一人的长街，淡笑道：“何况我若是答应了他们，到时候没把事办好，他们埋怨我，恨我的程度只会比现在更强。” 高敬平听得皱眉，“当初就该拦住你的。” 说的是当初陈归瑞他们找上来的那天。 陆杨摇头，见两人脸上有着后悔和懊恼，失笑道：“这算什么事，皇上什么不知道？这不过是在敲打我罢了。” “敲打？”马才英一惊：“我还以为这是皇上对你的偏爱呢。” “偏爱啥啊，你可别瞎说。”陆杨比他还一惊一乍。 原本高敬平也以为这是圣宠，毕竟谁会只是在皇上面前提了一下别人的名字，别人就能得到一份差事的？ 少，少之又少。 但这么听陆杨一说，好像还真是皇上在敲打他。 毕竟今天发生的事，他也听马才英说了。 陆杨今日得罪的人，可不算少。 看两人一脸沉思的模样，陆杨笑骂道：“你们可别想了，皇上的心思你们是想不透的。” 三人说着说着开始玩闹起来，像是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一样。 陆杨让高敬平和马才英先去大靖门那边等自己，而他则是去了一趟工部，打算先去跟薛涛了解一下情况。 薛涛料定陆杨今日会过来，早就安排好人在工部门前等着。 陆杨人还在慢悠悠地走着，工部门还未看到，远远地就看到有人向自己走来。 琉璃厂是靖朝营缮司所属五大厂之一，专门烧制琉璃砖瓦和器物。 陆杨有想过此人是薛尚书安排过来接待他的人，却是没想到来人是管理营缮司的正五品工部郎中江兴咏。 他一看到那套正五品官服，连忙迎了上去。 “江郎中这是要出门办事？” 江兴咏摸着胡子摇头，“不是，我就是来接陆修撰的。” 陆杨一听，有些慌了，“唉，江郎中这不是为难我吗？我这才几品官呢。” 江兴咏倒是不在意这个。 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想到薛尚书之前跟他说的，还未等走进工部大门，便迫不及待地跟陆杨聊了起来。 “陆修撰不必担心，本来薛尚书安排的是别人，是我知道后，自己决定的。” 江兴咏见陆杨神情慌张不似假，忙解释了一句。 随后有些期待地问道：“我听薛尚书说陆修撰今日要去琉璃厂那边，是想要弄出透明的水晶？” 陆杨点头，像是没猜出来江兴咏话里的意思，疑惑状，“江郎中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江兴咏面相憨厚老实，年龄已近四十，有些微胖，一笑就显得很和蔼。 “是这样的，我想问陆修撰，这东西要是弄了出来，可不可以弄成其他颜色？” “那自是可以的。” 陆杨心里隐约猜出江兴咏要来接待他的原因，像是随意地问道：“江郎中可是想要弄什么东西？” 江兴咏点头，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陆修撰也知道水晶难得，若是真能把水晶弄出来，你说会不会有人出高价买呢？” 美丽的东西谁都想拥有，这仿水晶的价虽然比不上真正的水晶，但价肯定是低不了的。 陆杨自然也明白，他歪头看着江兴咏，在工部门前台阶上停下了脚步。 “江郎中，坏事我可不干的。” 江兴咏一愣，随后畅快地哈哈笑了。 “陆修撰别误会。” 陆杨笑了笑，这事就容易让人误会，不说清楚，他立马转身就走。 像是看出了陆杨的内心想法，江兴咏的笑容收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不已。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工部费钱，户部那边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吧？” “嗯？”陆杨摇头，“江郎中，可是户部那边出事了？” 江兴咏看了看周围，伸手拉着陆杨的袖子往对面的角落走。 “去年那一场大雪，多少地方受灾，皇上免了严重受灾区域的两到三年赋税，当时陆修撰被皇上派去湖广，想必也知道皇上让户部批了多少赈灾银过去，再加上还有即将爆发的云南一战......” 江兴咏说话很是小声，却字字清晰地涌进了陆杨的耳朵。 总的一句话，便是国库钱估计不多了。 而今年的岁入，预计也要比往年降低不少，再这样下去，国库迟早要亏空。 若是云南那边速战速决还好，可若对战得久，到时候国库那边也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 工部若是能在这个仿水晶上努力一把，到时候也好为国库出一份力。 听完之后，陆杨倒是能理解为什么皇上最近这么累了。 最近几天粮草要筹备先行出发，七月一到，军队也要开始南下。 加上他之前弄的火器什么的，估计国库那边的情况确实不妙。 靖朝休养生息多年，但这样下去，陆杨还真怕国库没钱，到时候，可就是谁都能上来分一杯羹了。 这对于想安逸过日子，一直到寿终正寝的陆杨来说，可谓是天雷滚滚一声巨响，对他的打击巨大。 他神情瞬间变得肃穆。 “江郎中放心，我肯定会努力把东西弄出来的。” 玻璃能弄的东西多了，手艺好的话，还能弄出不少花样来。 只是这个易碎的问题，还得琢磨琢磨。 只要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就不说卖给自家人了，到时候卖给邻国也是可以的。 有了陆杨这句话保证，江兴咏也是松了口气。 “那陆修撰我们先进去吧，薛尚书还在里面等你呢。” 陆杨点头，跟着江兴咏往工部走。 可没走几步，陆杨就回过味来了。 他看了一眼前面一步的江兴咏，心里忍不住嘀咕，这江郎中该不会是薛尚书特意派来当说客的吧？ 不过想来这国库的事应该假不了。 工部经常与户部往来，对户部那边的情况多多少少也比其他部知道得多一些。 再加上江兴咏刚举的那些例子，比如大雪受灾，拨赈灾银，免除赋税，云南一战等都是板上钉钉的事，陆杨是信了八分的。 剩下的两分，陆杨决定到时候在皇上面前旁敲侧击问一问。 第405章 人前懒散，人后就拼命看书 江兴咏直接把陆杨带到了薛涛的书房。 他并没有多待，与薛涛打过招呼，又让人送了茶水和糕点过来，便跟着来人一起下去。 随着书房门被关上，薛涛也放下手中的茶碗，与陆杨说起关于琉璃厂的事。 “一会我让江郎中跟你一起过去，那边我给你们安排了李匠人，他手艺好，到时候你若是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 陆杨点头，认真地听着薛涛说起关于琉璃厂的具体安排。 “琉璃厂那边也不可能因为你这事就全部停下不做，我已经让江郎中给你单独留了一部分人听候你安排，同时也让江郎中在昨日腾出了一个窑洞来给你烧制，你看还有什么没有安排到的？” 陆杨放下茶碗，抬眼看去，眉目带笑。 “挺好的，薛尚书安排得很是妥当，只是这个烧制琉璃的窑洞可能不适合烧我要弄的东西。” 薛涛一愣，随后却是惊喜起来。 陆杨这样说，说明对于接下来要弄的东西已经有了头绪，最起码不会像什么都要从头开始一样去摸索。 看来这次，能成的机会很大。 想到这，薛涛笑眯了眼。 “好好好，那到时候陆修撰想要弄什么样的窑来烧，就跟江郎中说，江郎中会安排好人来弄的。” 具体要弄什么窑陆杨不知道，但他可以说要求，让匠人们根据多年的经验，来帮他制造适合烧制玻璃的窑。 陆杨在书房里待的时间不长，两人把事说完，知道江郎中正在外面等他时，便提出了告辞。 江兴咏在大靖门外已经安排好了马车。 由于事先不知道陆杨要带马才英和高敬平一起，所以四人只能一起挤一挤了。 好在琉璃厂就在外城，位于正阳门和宣武门之间，从正阳门过去，也不算远。 四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挤一辆马车，这酸爽。 马车一停，陆杨便率先下去了。 他挑了个靠车门的位置，就是为了这一刻。 几人活动了下手脚，便由着江兴咏带着进了琉璃厂。 琉璃厂的温度也不低。 好在陆杨三人之前在军器局待过，所以琉璃厂的环境对于他们而言，并不陌生。 几人一前一后地跟着江兴咏来到一处招待厅堂里，刚坐下不久，得到消息的李匠人带着两人往这边赶来。 凡事讲究一步一步走，陆杨知道今日是开始不了了，最起码窑还得先弄好才能继续下一步。 再是材料，最好趁着建窑的时候让人准备好，等窑一弄好，他们的实验也就开始了。 这会，高敬平、马才英正在和江兴咏聊天，问起关于琉璃厂的事。 难得有人对琉璃厂这么感兴趣，江兴咏也挑着把自己知道的关于琉璃厂的事说了。 陆杨漫不经心地在一旁听着，端起茶碗看着外面。 待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他把茶碗放下，随即看向外面。 脚步声匆忙，高敬平几人也听到了，三人停止交谈，视线也放在了门外。 不过一会，一个健硕黝黑的中年男子带着两个不算年轻却同样身体强壮的男人走了进来。 此人认识江兴咏，先是给江兴咏行礼后，由着江兴咏介绍，一一跟陆杨几人打招呼。 互相打过招呼，陆杨看向带头那人，笑道：“李匠人来得正好，我有些事想跟李匠人商量一下。” 江兴咏没想到陆杨一上来就开始说事，不过这样的行事方式明显让李为这几个匠人很是喜欢。 “陆修撰有事尽管说，我们肯定会照办。” 陆杨点头，让李匠人等人坐下再说。 玻璃窑要先建，陆杨凭着自己在家翻阅的相关资料，跟李匠人说了自己的要求。 加料口，蓄热室，熔化部，流液洞，冷却部等都要建好。 李为几人听得连连点头。 他们对于琉璃窑非常熟悉，加上在这边待的时间长，听见陆杨提的要求，几人的脑海里已经浮现了一个立体图形。 陆杨几人聊得有去有回的。 高敬平和马才英坐在一旁看着陆杨游刃有余地跟这些匠人沟通细节，看着看着，不禁陷入疑问。 陆杨到底每天都在看的什么书？ 为什么好像什么都懂一些的样子？ 江兴咏也在一旁看着，自从火器改造成功后，他就时常在工部那边听到薛尚书说起陆杨。 说这人实在是聪明，就连皇上让工部的人去找奇书回来时，薛尚书也暗中让人多寻了一些手艺制造一类的书回来。 说就盼着哪天陆杨灵机一动，又想出什么好点子出来。 而到望远镜出来，陆杨算是在工部彻底出名了。 以前江兴咏觉得此人聪明是聪明，但没有实感。 这会听着，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薛尚书会相信此人一定会成功了。 陆杨几人在琉璃厂逛了一圈，选定一处空地作为建造玻璃窑的地点后，几人便离开了。 江兴咏留在这边还有事，要让人去把陆杨要的材料准备好，还有就是，他还得找人来建玻璃窑。 此次回去的，只有陆杨三人。 之前两人一直没怎么说话，这会难得车上没有外人，高敬平看着这个多年好友，叹道：“为方，你是不是在人前懒散，人后就拼命看书那种？” “为什么这么说？” 陆杨用折扇把凑得太近的马才英推向一边，嫌弃道：“才英兄你凑得太近了。” 马才英伸手把脸上的折扇拿开，又凑了过去，只是这会，没有刚刚凑得那么近。 “为方兄快说，你是不是在家点灯看书了？” 高敬平应和，“就是，不然为什么懂这么多？” 陆杨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道：“因为我聪明啊。” 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陆杨只能多看书，从书里寻找突破点来掩盖太过异常的事。 除了多看书，他找不到可以掩人耳目的办法。 不过现在，可以再加一个理由。 那便是他后天开慧，大彻大悟了。 他随意找的一个理由，显然让高敬平和马才英都信了。 两人眼睛冒光地看着他，特别是高敬平。 第406章 你听谁说的 当年大家的起点都差不多，可是后来，他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明显了。 他忍不住开口：“为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或者是去哪个寺庙开过光了，怎么就大彻大悟了呢？” 陆杨突然间有些语塞，“承泽兄你这是在想什么呢，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药？你快醒醒，这都是靠悟性悟出来的。” 马才英嘴唇翕动，好半晌才说：“靖朝这么大，咋就你一个人悟了呢？” 陆杨视线瞟过去，眉毛高高扬起，十分得意，“因为世上只有一个陆杨，独一无二的，幸得老天垂怜，让我给悟了。” 忽而，细碎的磨牙声响起。 两人有些牙酸。 “这世上也只有一个高敬平啊，为什么老天不垂怜我？”高敬平哪信陆杨的鬼话。 马才英也在一旁皱眉，“我也是独一无二的，老天爷为什么不看我一眼？” 陆杨默默摇起了扇子，故作没听到。 只是马车就这么大，两人说话声音也是正常的，怎么可能没听到呢。 高敬平瞥了眼陆杨，“行了，你就承认吧，晚上挑灯夜读了吧？” “......” 他读书应付科举的时候都没有主动挑灯夜读过，现在就更加不可能了。 但是他眼睛滴溜溜从高敬平的脸上看到马才英的脸上，想了想，点头了。 “不算挑灯夜读，也就看了那么一会。” “啪！” 马才英一拍大腿，瞪大了眼睛，好像是想通了什么。 “好啊为方兄，你平时懒散漫不经心都是给别人看的吧，然后偷偷在背后努力，就像现在一样，突然就一鸣惊人被皇上看到了。” 经马才英这么一说，高敬平若有所思，随后惊道：“为方兄，你不会是下这盘棋下了这么多年吧？” 两人的声音压低，诉说着这惊人的发现。 丝毫不顾陆杨被雷傻了的表情。 他嚅动了会嘴唇，闷声道：“你们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 马车在大靖门前不远处停下，陆杨迫不及待地下了车。 “承泽兄，才英兄，你们先回翰林院吧，我去乾清宫求见皇上。” 高敬平和马才英一时没回过神，两人还在想着那个惊人的发现。 闻言，高敬平愣道：“你不会去皇上那边看书吧？” 陆杨懵了下，随后有些哭笑不得地回头看高敬平，“承泽兄，你可别傻了，到时候我可不想带你去琉璃厂了，怕丢人。” 高敬平被梗了一下，神情复杂。 “那你晚上可别挑灯夜读了，给我们留条活路。” 陆杨心口一堵，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不跟你们说了，我先走了。” 他摆摆手，脚步快速地往大靖门走。 马才英摸着下巴那一撮一节手指长的小胡子一脸深思，“为方兄步伐不稳，又极快，这是落荒而逃的表现。” 高敬平此刻已经收敛好神情，淡笑着瞥了眼陆杨慢慢走远的身影后，看着马才英点头道：“让你演得这么过。” “唉，还不是承泽兄配合。” 若说两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决定逗陆杨的，那就得从马才英那一巴掌开始说起了。 ...... 前面走得快，陆杨额头都冒出了汗，待到往后看见不到高敬平和马才英时，他才慢下脚步，摇着折扇慢腾腾地走着。 再不走快点，陆杨怀疑自己可能要精神出问题了。 他估计都得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半夜梦游去书房偷偷看书了。 瞧两人说得若有其事一样，害得他本人都差点信了。 陆杨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和脖间的汗水，才深吸一口气，往乾清宫的方向走。 不久，陆杨看着正坐在步辇上的皇上，愣了会才给皇上行礼。 “臣叩见皇上。” 赵烨刚从皇后那边回来，让人把步辇放下后，他起身走了下来。 “爱卿平身吧。” “谢皇上。” 陆杨起来拍了拍衣摆，按照皇上的示意，跟在后面进了乾清宫大门。 “爱卿怎地过来了？” 此时已是未时七刻，再晚点，就该要散值了。 平常这时候，他可没见过陆杨过来求见。 今儿可真是稀奇了。 想到这，赵烨回头看了眼正垂眸看着地面的陆杨，心里猜想是不是琉璃厂那边出了事。 陆杨没抬头，闻言，回道：“皇上，臣过来是有事。” “呵。”赵烨收回视线，轻笑道：“那倒是，没事爱卿也就不会过来了。” 陆杨嘿嘿笑道：“怎么会，无事过来，臣怕耽误了皇上做事。” 赵烨笑了笑，抬步走到御案前坐下。 “爱卿有事直说。” 陆杨在下面站定，拱手道：“皇上，臣今日回翰林院，发现不少人正奇怪地看着臣，臣这一打听，才知道皇上给陈检讨他们派了任务。” 他的语气有些疑惑和不解，但又很真诚。 “皇上这是在敲打臣不要多管闲事吗？” 赵烨眼神倏地一变，食指轻敲着桌面，淡声道：“爱卿为何这样说？” 他嘴角慢慢勾起，冷硬的脸庞陡然变得温和，“朕不过是如了爱卿的愿，怎能说是敲打你呢？” 陆杨笑了笑，也没有跟皇上绕圈子，“皇上，您若是这样说，那臣可就当真了。” 赵烨嘴角的笑意收了起来，看着陆杨的眼神有些不明。 给陈归瑞几人派任务去做，一是想给某些人看，看陆杨在他这边的地位，二也是存了敲打的意思。 示意陆杨若是再这样，可就要出事了。 他明白，陆杨肯定懂他的意思，只是这人向来想法多变，一会一个样，让人看不透。 他轻声笑道：“爱卿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陆杨知道皇上这是不想谈关于陈归瑞他们那件事，便也没有再说，而是顺着皇上的话，说道：“皇上，臣今日去了一趟工部。” “嗯，所以呢？” 陆杨还在琢磨该怎么开口，赵烨便已经把话问了出来。 他靠在椅背上，接过于喜递过来的湿棉巾擦了擦脸和脖子，神情有些掩盖不住的疲倦。 陆杨在下面看着，想了想，干脆地问了出口。 “皇上，臣听说户部那边出现了问题？” 赵烨乍然抬头看向陆杨，棉巾被随意扔到于喜身上，眼神不似先前的随和，变得冰冷刺骨。 “你听谁说的？” 第407章 爱卿能把银子变出来？ 此时还在琉璃厂忙活的江兴咏突然感觉周围起了一股邪风。 不然为什么这个天他脖子间有一股冷风吹过，鸡皮疙瘩都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他捂住脖子，前后左右地到处看了看，总觉得背后有点阴冷。 乾清宫气氛照常。 皇上的问话在陆杨的意料之中，他不过思考一瞬，便回：“皇上，您知道后会怎么做？砍他头吗，还是降职？” “......朕问你话，你直接答就是。” 赵烨本来心里还有股火气冒起，可听了陆杨的话后，一股无奈取而代之。 陆杨微微皱眉，有些不想说是谁跟他说的。 “皇上，臣若是说了，要是皇上砍了此人脑袋，或者说是降了他的官职，那世人若是知道了，该如何看臣？” “呵，你这会倒是注意起这些了。”赵烨轻嗤了下，脸上的冷意却不知为何，已然消失。 “行了，朕就是问一问，心里有数而已，爱卿直说无妨。” 陆杨见皇上不似说假，便点头回话。 “皇上，是江郎中跟臣说的，说是工部费钱，在户部那边老是要不到钱，再加上去年雪灾严重，皇上您又免了那些受灾地区的赋税，恐怕今年的岁入大不如前。” “江郎中担心是不是国库这边出了问题，问臣若是把这仿水晶弄了出来，能不能把它高价卖出去，好替皇上分忧。” 陆杨如实把话说了，只不过稍微加了点修饰，左右也没差多少。 赵烨闻言，眼里滑过一道深思。 “江爱卿真这么说的？” “那是自然，皇上若是不相信，可以找江郎中过来一问便知。” 陆杨顿了顿，脸上出现一丝为难。 “只不过江郎中现在正在琉璃厂那边准备建窑备料的事，皇上若是想找，可以过两天，到时候江郎中应该是安排好事情了。” 这种事一查便知，赵烨相信陆杨也不会为了这事就去骗他，失了他的信任。 他敛眸看着底下的人，想了想，让人去搬张椅子过来。 “爱卿刚从琉璃厂那边回来吧？” “对，皇上莫要担心，臣都已经把要求跟江郎中和李匠人他们说了，等过些日子，就能开始了。” 听到皇上赐座，陆杨倒是识趣，主动挑着皇上想听的说了。 果然，随着陆杨的回答，赵烨满意地点了点头。 “爱卿做事，朕自然放心。” 椅子搬来得很快，陆杨看了一眼皇上，见他正低头饮茶，想了想，便坐了下来。 “皇上，臣之前问的那个问题，是不是真的？” 赵烨呵地轻笑出声，垂下眼眸，把茶碗放到一旁，淡笑道：“若是真的，爱卿能把银子变出来？” 他抬眼，眸里精光闪烁，“若是假的，爱卿又当如何？” “这......”陆杨轻眨了下眼睛，不过一秒，便猜出了皇上话里的意思。 “不管是真是假，皇上需要臣，臣便想办法帮皇上分忧。” “呵呵呵。” 赵烨笑出了声，斜倚身子，撑着太阳穴，看着陆杨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这些话，朕听过的可不少，可纵观前朝，物极则反，事极则变，谁能改变？” 他半眯着眼睛，敲着大腿突然笑了，“爱卿你说，靖朝会不会在朕手上消失？” 这话不止是陆杨，甚至是于喜，都被皇上说的话给惊到了。 一丝莫名的危险气息在殿内暗涌流动。 于喜低着头完全不敢想陆杨会怎么样回答。 若是他，这会怕是已经跪地说不出话了。 陆杨也是害怕的，但他害怕的不是皇上刚说的话，而是怕皇上不努力。 他抬头看向皇上，想看看皇上的神情是怎么样。 可任他怎么看，皇上的神情都是这样的平静，嘴角挂着的弧度也是一丝不变。 想了想，他起身拱手，“皇上，万事万物都有其发展的轨道，若是要灭亡，那是谁也挡不住的，但臣不认为靖朝会在皇上手上消失。” “哦？”赵烨不明轻笑起来，“爱卿这么相信朕吗？” 陆杨没有点头，只是看着赵烨认真地说：“臣知道皇上是为民着想的明君，就算靖朝有一天要走向灭亡，也不会是在皇上手上消失，皇上应该相信自己，相信大家。”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在乱世中保生存。 赵烨觉得自己是太累了，导致自己听到这话时恍惚了一下。 他沉默地看着陆杨，开口。 “朕在赌，爱卿知道朕在赌什么吗？” 陆杨摇头，“皇上您说，您说臣就懂。” 话都说到这，陆杨原本以为皇上会继续说下去的，结果皇上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闭上了眼睛。 “江郎中说的，半真半假，靖朝没有这么弱，只是以后，朕就不知道了。” “那就好。”陆杨属实是松了一口气，皇上之前的口气，他还以为国库真快要亏空了。 还好，不是。 陆杨没有特意收敛自己的松气声，这口气松得，在殿内仿佛还有回响。 赵烨睁开眼睛，淡笑。 “爱卿今日过来，就是想问这个吧？” 他看向于喜，让于喜过来按一按僵硬的肩膀。 陆杨看着，点头道：“皇上，臣只是担心而已，何况有问题，我们就去解决，若是户部那边真有什么困难，臣也想替皇上分忧。” “分忧？” 于喜手劲适当，按得很是舒服，赵烨眼睛都眯了起来。 “爱卿好好把这个仿水晶弄好，就是替朕分忧了，至于江郎中说的那个办法，朕倒是有些想法，不过这一切，就得看爱卿能不能把这个东西弄出来了。” 陆杨露出一抹肆意笑容，不卑不亢：“皇上放心，臣会弄出来的。” ...... 六月过去，七月隆重而至。 天还未亮，京郊军营已整队完毕，随着一道号角声，军营大门开启，军队开始南下。 赵烨披着薄衣，站在城墙上拿着望远镜看着远处肃穆安静潜伏的火龙，内心的沉重是无人知晓的。 于喜站在一旁远眺，他只能隐约看到有火光，明明灭灭不明显。 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夜深凉风起，因担心皇上龙体受凉，于喜弯腰，请皇上回宫。 “嗯，回宫吧。” 赵烨又看了会，才放下望远镜，转身离开。 第408章 你说这第一回能成功吗 此时的陆杨，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上的望远镜，沉思片刻，才起身从书房走出去。 白芊芊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早饭，陆杨一过来，她便拉着陆杨过去坐下，早点吃了早饭去上朝。 “夫君，时辰会不会晚了？” 陆杨把望远镜随手递给白芊芊，嘴上说着不会，便端起碗开始喝粥。 “夫君，这是什么？”这还是白芊芊第一次看到望远镜。 当初这望远镜陆杨拿回来就随手放书房了。 后面忙着去琉璃厂那边查看建窑进度，还有检查材料的事，又与李匠人他们讨论制玻璃的方法，好让几人心里有数一些。 这几天忙得陆杨回来吃完饭洗完澡倒头就睡，好在还有高敬平和马才英在旁帮忙查看，帮忙记录整个过程，陆杨也省了不少心。 想着今日军队出发，陆杨原本还想跑城墙上去拿望远镜瞧一瞧的，想了想，还是做罢了。 闻言，陆杨放下手里的勺子，帮白芊芊把望远镜放到眼前。 “哇，看得好清楚！”白芊芊惊道：“夫君，你眼睛好红。” 陆杨瞥了眼白芊芊，松手闷头吃早饭。 白芊芊没注意到这些，她像个得到了好玩玩具的小孩，怎么玩都觉得新奇。 这会已经拿着望远镜起身小跑出去。 陆杨看向一旁刚想跟出去的桃香，淡声道：“跟夫人说一声，看得不清楚的话，让她转一转前面或者后面。” “是，老爷。”桃香应了一声，连忙跟出去。 门外还能听到白芊芊兴奋的笑声，陆杨摇头笑了笑，想到自家媳妇今年也才十八，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他吃完粥，又吃了个包子，便起身走出去。 白芊芊此时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下面还有桃香在扶着。 陆杨看着，抬步走过去。 “小心点，别站上面，下来。” 他伸手过去，让白芊芊下来，语气不容置喙。 白芊芊低头，只觉通过望远镜看陆杨的眼睛，那里面特别明亮，周围的灯火都不及他星眸里的那一点亮光。 她伸手放到他的手上，一股坚决的力道由手掌传达心底，让白芊芊的心脏不由跟着颤动。 “夫君......” “什么？”陆杨将白芊芊扶下来，听见她轻声呢喃，却是听不清她刚刚说的什么。 他把耳朵凑过去，“你刚刚说什么？” 白芊芊一笑，笑声像风铃般清脆。 “我说，多谢夫君。” 她伸手抱住陆杨的腰，侧脸贴过去，听着陆杨脖间脉搏的跳动声，脸上也跟着这强烈的鼓动慢慢染上了红晕。 桃香脸一红，忙转身背对走远。 陆杨看着，手抚在白芊芊的细腰上，馨香扑鼻，他抚摸着白芊芊的腰侧，轻声道：“怎么？撒娇呢？” 白芊芊难得撒娇一回，却是被陆杨直接挑破，羞得连忙把陆杨推开。 “夫君慢走，我先回房了。” 白芊芊下意识的手劲不小，差点把没防备的陆杨给推得往后退。 陆杨眉头一皱，伸手把白芊芊拉住，“慢点走，别跑，待会摔倒了。” “好。”白芊芊停下脚步，低头不敢看陆杨。 看着白芊芊好端端的欢快气氛被自己破坏，陆杨伸手将白芊芊揽入怀。 “要看等天亮了去高处看。” “可我刚刚看的是天上的明月。”白芊芊嘀咕。 “......那你站石头上作甚？” “我忘了，突然就站上来了。” 白芊芊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站上来，好像是为了能看得更清楚？ 陆杨气笑了，没忍住揉了一把白芊芊的头，把她弄好的发型全给弄乱了。 “行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我得出门了。” “嗯，夫君慢走。” 莫永就等在院落外面，陆杨一走出来，连忙跟上去。 “老爷，马车就在外面候着。” “嗯，直接去琉璃厂。” 马车直接往琉璃厂的方向走。 陆杨这些天除了有事回翰林院或者去乾清宫求见皇上，其余时候都是直接去琉璃厂报告。 每天按照正常的时间上下班，因为没跟白芊芊说起过弄玻璃的事，白芊芊还以为陆杨今日是要去上朝呢。 昨日玻璃窑已经建好，今日过去，就是正式开始了。 陆杨想早点过去安排好事情，趁早开窑一试。 马车到琉璃厂门前时，门外已经停了几辆马车。 陆杨瞥了一眼，认出马才英和高敬平的马车后，便吩咐莫永到点过来接他，随即抬步快速往里走。 里面灯火通明，陆杨直接去一旁的房间把之前放在这边的短衫换掉，又把头发重新绑了一下，才往玻璃窑的方向走。 玻璃窑因为是后面建的，离大门这边有些远，陆杨过去时，玻璃窑已经在开火准备了。 此时就等着陆杨过来，准备放料试验。 火光映在周围几人的脸上，陆杨走过去，问一旁的高敬平新窑什么情况。 高敬平看着前面不远处火光肆虐的蓄热室，点头道：“李匠人说可以，能放料。” “好。”陆杨看向周围，江兴咏也来了，正在远处的备料区指着什么跟人说话。 他收回视线，示意李匠人准备开始放料。 随着陆杨的指令，周围的匠人们开始忙活起来。 江兴咏听到嘈杂声，抬头望去，见是陆杨已经过来，忙走过去。 “陆修撰来了。” “嗯，江郎中这几天辛苦了。”陆杨笑着应了一句，眼睛看了一眼江兴咏，便又放回玻璃窑上。 江兴咏也不在意，他的注意力也在玻璃窑上。 两人嘴上说着事，视线都舍不得从玻璃窑上离开。 “陆修撰，你说这第一回能成功吗？” 这才第一回，陆杨肯定是不敢保证的，他看着不远处几个匠人把磨碎的原料按照之前规定好的比例往里放。 原料比例预先弄了几个打底，而后根据实验结果再慢慢调整原料比例，直到把玻璃弄出来。 争取保证玻璃质量的同时，还能节省原料。 他看着李匠人在那指挥先放什么，再放什么，先放多少，再放多少，沉声道：“没事，第一回不行，再多试几回。” 陆杨从来不认为自己能一次就成功，所以在接下来几天都失败时，他也很是淡定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只是他淡定，有些人却是不确定了。 第409章 滔天怒火 江兴咏看着那些冷却下来的白色晶体，皱眉道：“陆修撰，这也不行吗？” 陆杨看了一眼，摇头，想了想，他看向一旁面带可惜的李匠人。 “李匠人，试试一比一比四，看看结果如何。” 说的分别是纯碱，石灰石和石英的比例。 之前的那些也不算完全失败，只是原料配比应该是不合理的，用的原料比较多，虽然也能把玻璃体弄出来，但是陆杨是不满意的。 再试几次，若是再找不到合理的原料比例，就以之前实验过的最好的那个比例来。 陆杨把话交代给李匠人，又跟江兴咏说了自己的想法，才转身离去。 他手上拿着一本册子，里面是高敬平记录的关于每个原料配比所弄成的晶体变化数据。 颜色，硬度，以及融化成液时间和冷却的时间长短。 先前并没有加石灰石，后面陆杨想了想，既然也是要实验，何不把石灰石也加一些进去。 后来陆杨才想起来，石英加上纯碱弄出来的，是水玻璃，而水玻璃可溶于水，通常用作填料或者粘合剂等。 难怪先前几窑弄出来的，都是无色或者略带透明或者透明的块状玻璃体。 与他印象中的玻璃完全不一样。 而加了一些石灰石之后，就不一样了。 这个一比一比四的比例，是陆杨通过现有的实验数据，最终算出来的，若是能成，那便是算成功了第一步。 也就是节省原料，保证质量。 而后面要进行的，便是制造各种形状的玻璃物体了。 还有皇上要的镜片，也不可少。 陆杨心里想着事，出了琉璃厂，进了前两天江兴咏给他安排的马车里。 “去宫里。” 马夫应和一声，马车缓缓往宫里的方向走。 最近每隔两天，陆杨便会去求见皇上，一方面是跟皇上说说关于玻璃窑的实验进度，另一方面，也是怕皇上把他给忘了。 能经常在皇上面前露脸的臣子，前途少不了。 虽然陆杨的前提是为了让自己有个靠山，惹到事的时候能帮一把，但能讨好皇上的时候，也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所以他要带着这些实验数据，去屁颠屁颠地跟皇上讨赏。 只要能让皇上知道自己的辛苦，到时候讨到的假期就会更多，功劳自然而然也就越积越多。 不会哭的孩子没人疼。 所以他要做个会主动报苦的臣子。 陆杨已经想好了，行走在去乾清宫路上的步伐特别轻快，以至于听到皇上正在里面接见自己的岳父大人，没空见自己时，他有一些懵。 他看着特意出来跟他说皇上现在不见人的于喜，又看了眼于喜身后紧闭的大门，疑惑道：“于公公，我那岳父大人进去多久了？” 这问题回答了也没事，于喜大概也能听出来陆杨话里不肯走的意思，回道：“白尚书进去快有一炷香了。” 陆杨若有所思地“哦”了声，手指摩擦了下怀里的册子，不想白跑一趟。 “于公公，这还早着呢，我在这里等一等，若是我岳父大人离开了，麻烦您帮我跟皇上提一句，就说我在外面等着皇上宣见。” 于喜视线看向陆杨手上拿着的册子，思考了一瞬，点头笑道：“好，那陆修撰我就先进去。” “好，于公公麻烦了。” 于喜犹豫了下，才转身推门进去。 周围也没有个坐的地方，陆杨找了个太阳晒不到的位置，靠在墙上看着旁边的两个小太监发呆。 此时，乾清宫殿内的氛围并没有陆杨想象中那样温和。 赵烨一拍桌子，冷笑着将白临呈上来的奏折狠狠甩出去。 “朕什么没给她，她就这样来回报朕，好，好得很！” 白临很冷静，等皇上发泄完之后，才沉声道：“皇上，这事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赵烨面上虽然看不出来怒意，但他胸膛正在剧烈起伏，连续深呼吸几次，才把那股滔天怒火压了下去。 他神色淡漠，摇头。 “不用查了，朕心里有数。” 他与皇后做了十几年的夫妻，皇后的脾性他怎么会不知道。 就算她身处后宫，也并不代表她真不知道她的娘家族人正在做的那些事。 他看向静静躺在一旁的奏折，里面字字句句叙述着吕家族人的所作所为。 以为在京城之外为非作歹他就不知道了？ 前两年他还能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睁只眼闭只眼，现在却是越来越过分。 当街打死人，公然强抢百姓财产和土地，压了这么久，若不是他留了个心眼，怕是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之后，突然睁开眼睛，犀利的眼神射向白临，“压着，等朕把吕老将军从边关那边请回来。” “臣担心......”白临怕的是皇后这派的人要下手相救。 赵烨嗤笑一声，眉眼无情，“朕还在呢。” 白临顿时明白皇上的意思，忙低头拱手，“臣明白了，皇上放心，臣会让人时刻注意吕家族人的。” “嗯，一会朕就让人去给吕老将军送信，此事朕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白爱卿可懂？” 白临点头，“臣明白。” 两人就着计划，又详细地讨论了很久。 殿里只有他们两人，就连于喜，也是在外面的门前守着，等白临从里面走出来，他才抬步进去跟皇上禀告事情。 白临隐约听见了陆杨的名字，但是不确定。 他微皱着眉头，抬步往外面走。 他知道陆杨这段日子都在琉璃厂那边做事，具体做什么确实瞒得紧，连工部那边都没有消息传出来。 看这样子，他这女婿是打算对这些琉璃下手了。 白临一边想着事，一边开门出去。 随着一道吱呀声而来的，是一道含笑惊喜的声音。 “岳父大人，您可出来了。” 白临一愣，抬头看去，便见陆杨正姿势有些奇怪地走过来。 “你腿怎么回事？” 白临眉头一拧，紧紧盯着他那两条明显行动不便的腿，“在琉璃厂伤着了？” 陆杨刚刚还在强撑着，闻言，表情一下子就狰狞起来，手撑着墙没敢动。 “没，就是在外面等得久了点。” 第410章 一会你进去，别惹皇上生气 白临走过去把他扶着，问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来了好一会了。”他观察着白临的表情，像是要看看两人在里面聊了些什么，竟然聊了这么久。 白临“嗯”了声，扶着他任他看。 “一会你进去，别惹皇上生气。” “啊？”陆杨瞬间就反应过来，小声道：“岳父大人，皇上心情不好？” 白临微微点头，“你最近没事别往这边跑，好好待在琉璃厂那边。” “哦，我知道了。” 陆杨已经缓过来了，刚想再悄咪咪打听一下皇上为什么生气，宫门再次被人打开。 于喜从里面走出来，他先是跟白临打了声招呼，才看向陆杨，“陆修撰，皇上让你进去。” “好，我这就进去，有劳于公公了。” 陆杨看了眼白临，微微点头让他不用担心后，便跟着于喜走了进去。 白临看着陆杨的背影，直到大门被关上，才转身离去。 ...... “臣参见皇上。” 陆杨按照平时那样，给皇上行礼。 或者是被自家岳父提醒了一句，平常一贯低沉中带笑的声音此时听着只剩低沉。 “爱卿起来吧，过来可是有事？” 这般情况下，一般人就应该识趣地准备告辞了，事留着下次再说。 但一想到自己在外面等了这么久，陆杨也不想白来一趟。 想了想，他把之前塞进袖袋里的册子拿出来。 “皇上，臣这次把琉璃厂那边的记录册子拿过来了，您要看吗？” 赵烨看向陆杨双手呈上的册子，想了想，让于喜把册子拿过来。 不过一会，纸张翻动的嘶嘶声在周围响起。 “现在琉璃厂那边什么情况？” 赵烨一边看着，一边发出疑问。 “臣出来时让人试了个数，一会过去，臣看看是什么结果。” 闻言，赵烨没有说话，继续看册子上写的内容。 好一会，他才把册子盖上，让于喜把册子还给陆杨。 “爱卿好好做，朕答应的事，不会忘记的。” “皇上放心，臣会好好做的。” 陆杨说完就没有再说，见皇上脸色确实比以往有些异常，他准备提出告辞，免得说错话惹得皇上迁怒。 “皇上，那臣这就下去了。” 赵烨看着他没有说话，这让陆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退下。 过了一会，见皇上还是没反应，陆杨提醒道：“皇上，臣下去了？” “走这么快，可是碰见白尚书了？” 赵烨回神，端起茶碗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杨。 陆杨眼睛在皇上那悠闲自得的喝茶动作中转了半圈，随后点头，“嗯，岳父他说让我好好说话，别惹皇上生气。” “难怪。” 赵烨又喝了口茶，随后放到一旁，也不看陆杨，只是平静地说着自己发现的事。 “往常爱卿话可不会这么少。” 陆杨一听，立马就默数起了自己从进殿到现在一共说了几句话。 一共七句，主动说起的话就三句。 一句行礼，两句告辞。 跟他以前相比，确实少得不正常。 他心虚地低下头，“臣这不是怕说多错多吗？” 赵烨淡淡一笑，看着陆杨的眼神略带深意，“只要不是做了什么对不住朕的事，朕没那么容易生气。” 这可不一定。 陆杨心里嘀咕着，嘴上却说：“臣就知道皇上心怀天下，有容乃大，肯定不会跟臣一般见识。” 赵烨轻声笑了下，心情仿佛好了起来，“说吧，过来不只是让朕看册子吧？” 陆杨点头，“主要是想让皇上知道臣付出的努力和汗水，到时候臣要假期歇息时，皇上能干脆些给臣放假。” “放假啊......” 赵烨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等爱卿把这次的事情完成，就去工部吧。” “工部？”陆杨有惊讶，但是不多。 “皇上您决定好了？” 陆杨提醒皇上，“臣去年才考进翰林院，满打满算，也才一年，臣怕有人不满。” 显眼归显眼，但太显眼，那就遭人恨了。 赵烨摇头，“他们心知肚明，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那可不一样，早跟晚可是两回事。 陆杨低头不说话，或者说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 皇上这态度，说明他这次真是下定决心要把他搞到工部去了。 其实工部也好，他在那也认识了不少人，最主要的是，工部有薛尚书罩着，最起码不会被人暗中下套。 正当陆杨安慰自己去工部比去其他部好时，赵烨又开了口。 “薛尚书最近又往朕这边跑，你去那，朕也放心。” “......难得薛尚书这么喜爱微臣。” 陆杨心情复杂，就知道薛尚书还不放弃，一直肖想着他这颗脑袋。 去工部的事，两人就此说定，现在只差玻璃制成，一道旨意下达了。 ...... 知道皇上兴致缺缺，陆杨又跟皇上聊了几句，表明自己忠诚老实，去了工部一定会好好为皇上分忧之后，便再次提出告辞。 这回赵烨没有再说什么，摆摆手就让陆杨出去。 陆杨出了乾清宫大门，直到走出一段距离，脸上的淡笑才收了起来，眉头微微鼓起。 皇上今日的情绪不对，看来他那岳父跟皇上说的，不是小事。 只希望不要牵扯到他这个小人物就行。 眼看天色还早，陆杨当即回了琉璃厂。 他这一走，便出去了两个时辰。 陆杨收起心事，直接往玻璃窑那边走。 结果还没走到一半路，便听到前面的声音特别嘈杂。 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一样。 陆杨心下一惊，仔细辨认，明确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玻璃窑那边，当下也顾不得什么，连忙往那边跑。 一道修长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呼呼。”陆杨喘着粗气，往人多的地方挤。 边挤边听周围人在说什么。 可惜声音太乱，他隐约能分辨清几个词，却因为脑子现在正热气上涌，还没有回过神来。 好在有人认出了他，高声大喊：“陆修撰来了，快让陆修撰进去！” 这匠人的声音特别大，陆杨就愣了那么一瞬，一条小路顿时在他面前出现。 周围的声音也消失了不少，其中的笑声更是明显地传入陆杨的耳中。 “陆修撰，成了！成了！” 第411章 老爷回来了吗 陆杨是被人推着上前的。 他往后面看去，是一个不认识的憨厚黑俊匠人。 那匠人见他看过来，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松开手挠了挠后脑勺。 “陆修撰，您快进去看看，好大一块透明的大石头！” 陆杨被他说的形容词逗笑了，呼吸也平复下来。 “谢谢。” 他认出这人就是刚刚大喊让开的人。 匠人不是玻璃窑的匠人，而是旁边琉璃窑的匠人，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陆杨，之前听说过陆杨好相处，没想到还会跟他说谢谢。 就在他恍惚时，陆杨已经走了过去。 在他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已经冷却下来，正如那匠人所说，一块形状四四方方的透明大石头。 石头足有一臂长，宽度在两掌之间，阳光照射在上面，仿佛闪耀着七彩的虹光。 确实是好看，通体晶透，尽管没有什么特别的形状，看着却也让人不敢上手摸，生怕在那上面留下什么痕迹。 高敬平正拿着笔在册子上疯狂写着字，就连陆杨过来，他也没有注意到。 但是江兴咏和马才英注意到了。 两人连忙把陆杨拉过去。 “陆修撰你看，看下面压着的东西，你看到了吗？” 江兴咏很激动，脸色通红，声音控制不住地放大，指着玻璃石头下面压着的木板，让陆杨看。 陆杨怎能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扬起嘴角，笑道：“嗯，木板看得很清楚，江郎中辛苦了。” “好好好！” 江兴咏这会已经不知道该说啥了，他突然伸手拍着陆杨的肩膀，只能通过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内心的狂喜和激动。 陆杨笑意一顿，这几巴掌，还好他身体强壮，若是干瘦的，这会怕是得被拍跪了。 马才英看着，咧嘴大笑。 “为方兄，我佩服你！” 他眼睛火热地看着陆杨，为自己当初所做的决定感到欣喜。 若不是陆杨，他根本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多的可能。 这才多久，一个月不到，他们竟然就把这个东西弄出来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能力，才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出来？ 马才英无法说清，却是忍不住夸赞陆杨。 高敬平这会已经把册子收了起来，听见马才英的声音，他视线从玻璃石头移向陆杨。 该激动的他已经激动完，这会也只是郑重地把手上的册子递给陆杨。 “都写在里面呢。” 陆杨接过，咧嘴一笑，“承泽兄辛苦。” 陆杨也不是个吝啬之人，当即自掏腰包，承诺要给在场的每人发个小红包。 钱不多不少，刚好合计五十两银子。 到时候皇上一赏赐，他刚好打平。 江兴咏也是个会做人的，随后表示晚上给在场的匠人们加餐。 这一天散值，陆杨直接请了江兴咏，马才英，高敬平，以及这些天忙绿在玻璃窑中的匠人们去了附近的酒楼吃饭，直到月亮爬起，聚会才消停。 陆杨心里也高兴，被这些人轮流着灌酒，也不推辞，直接仰头就喝了。 即使他酒量好，上马车时也是摇晃了下身子，靠着莫永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他的意识是清醒的，靠坐在车厢上，开始想用这些东西可以做什么。 摆件，镜片，镜子，花瓶，等等。 想了想，陆杨打算明天让李匠人他们弄几个样品出来。 到时候拿到皇上面前，皇上心情一好，说不准他还能顺便给高敬平他们讨两天假歇息歇息。 陆杨正计划着接下来的事，便隐约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姜味，顿时忍不住地往旁边打了个喷嚏。 他捂着鼻子，半醒不醒地睁开眼睛看莫永手上拿着的竹筒。 “莫叔，这是哪来的？” 莫永已经试了温度，刚刚好。 他把竹筒递到陆杨嘴边，回道：“老爷，这是夫人让准备的，现在不烫，您快喝几口舒服点。” “哦。” 陆杨接过，直接把竹筒里的姜汁都喝完了，最后把竹筒递给莫永时，还打了个隔。 “跟夫人都交代清楚了吧？” 莫永一边把竹筒收起来，一边点头，“老爷放心，您交代的，我都跟夫人说了。” “嗯。”陆杨按了按眉头，往后靠着闭上了眼睛。 莫永见此没有再说，让马夫可以走后，便坐在一旁时刻盯着陆杨，就怕他哪里难受。 陆杨已经很久没有喝醉过了，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有些新奇。 马车晃动，让他觉得自己就像在浮云中漂流，以前不去想的事，这会却是一股脑儿地全涌了上来。 前世，今生，画面不断转换，最后也只是化为了一声叹息，随时间飘散。 “老爷？” 莫永担心地出声询问。 “没事。” 陆杨没睁眼睛，说完便安静了下来，像是要睡着了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陆家门前停下。 陆杨在莫永的搀扶下，往院落那边走去。 白芊芊吃过晚饭之后，便派人在外面守着，若是陆杨回来，让人及时过来通知一声。 这会，她正心神不宁地玩着九连环，时不时便抬头望一望院落拱门。 眼看月亮都升起来好久了，却是还没有人过来通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桃香看着，劝道：“小姐别担心，姑爷应该快回来了。” “嗯......”白芊芊应了声，刚想说什么，看到拱门那出现梨香的身影，便什么也顾不上，起身就快步往梨香那走。 “老爷回来了吗？” 梨香连连点头，话还在嘴边，白芊芊已经往拱门那走去。 “夫君！” 陆杨此时正由着莫永和仆人一人一边扶着往前走。 第412章 媳妇 看那走路不稳的模样，白芊芊就知道陆杨肯定是喝醉了。 她连忙走过去，试着喊陆杨，看他是醉成什么模样。 陆杨听见声音，睁开眼睛看了看。 明明上车前还不算醉，也喝了姜汁，结果现在看人都是带着模糊的重影。 “媳妇。” 白芊芊一愣，这是她第一次听见陆杨这样叫她。 “老爷！” 莫永惊呼，刚想把陆杨继续扶起来，却是见陆杨直接抱住了白芊芊，把头靠在了白芊芊的肩膀上。 白芊芊不过是恍惚了那么一下，身子便被人抱住，身上一重，脖子那瞬间被人蹭了一下，温热的气息吞吐在脖间，让她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 好在这儿昏暗，没人能看出来她的异常。 她看向莫永，“莫叔，你们下去吧，老爷就交给我们了。” “好。” 莫永在原地看了会，见白芊芊和桃香她们能搀扶住陆杨，才带着仆人转身离去。 “媳妇，重不重？” 陆杨皱着眉头，努力想要站直身子，却还是徒劳无功。 白芊芊连忙把他的腰抱住，才没让他摔倒在地。 “夫君，不重，我们把你扶进去。” “嗯。” 几人进了院门，以缓慢的速度往房门走去。 陆杨闻着左右两侧隐隐传来的香味，一股熟悉，一股陌生。 他定定地往桃香身上看了几秒，随后冷漠地收回手，转身抱住白芊芊。 熟悉的味道让他放松了下来。 “媳妇，你好香。” 白芊芊脚步一趋，僵住身子没敢动。 “小姐，姑爷好像不要我扶着。” 桃香笑眯眯地在一旁说道。 白芊芊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她拍了拍趴在她肩膀上的人，想了想，决定自己扶进去。 陆杨也算配合，两人挪着到了房里。 “去把醒酒药端过来。” “是。”桃香应了一声，连忙下去拿之前准备好的醒酒汤。 不过一会，桃香便把醒酒汤端了过来。 “夫君，你把这个喝了，也好受些。” 陆杨点头，接过白芊芊递过来的醒酒汤一口气喝完了。 这动作干脆得让白芊芊有些怀疑之前陆杨是清醒的，还是迷糊的。 “媳妇，吃饭了吗？” 白芊芊把陆杨手上的碗拿过，递给桃香，让桃香去准备热水后，才点头回道：“吃了，夫君在酒楼那边没吃饭吗？” “吃了。”陆杨拍了拍头，皱眉，“媳妇，我头疼。” 白芊芊一听，连忙走到陆杨身后，替他按头。 “嗯。”陆杨舒服地轻哼出声，“媳妇真好。” 白芊芊笑了笑，问他今日是不是很开心？ 陆杨靠在椅子上，“嗯”了声，“皇上让我做的事差不多完成了，今日承泽兄他们高兴，我就跟着他们多喝了几杯。” 他顿了顿，不用白芊芊说，自己就十分乖巧地认错。 “下次我不喝这么多了。” 白芊芊知道陆杨的为人，闻言，笑道：“好，那夫君你明日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我会记得的。”陆杨应了一声，拉着白芊芊的手放到自己的眉心那，示意这里难受。 白芊芊一笑，确定陆杨确实是喝醉了。 不知过了多久，桃香在外面示意温水已经放进旁边的屋子了，可以过去洗漱了。 白芊芊应了一声，便把一直没吭声的陆杨喊醒。 “夫君，去洗一洗，洗完就能睡了。” 若不是陆杨爱干净，白芊芊倒是想让他就这样躺下睡，她再帮着擦擦身子就行。 可一想到明日陆杨醒来，知道自己没洗漱就躺在了床上，肯定会懊恼，白芊芊便没有这样做。 陆杨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有些清醒了。 他看着身旁的白芊芊，疑惑道：“夫人还没睡？” “没，夫君快去洗一洗，很晚了，明日还要早起吗？” 白芊芊不知为何，心里滑过一丝遗憾。 陆杨摇头，“明日不着急起来。” 白芊芊顿时明白，把陆杨推去洗漱后，便吩咐桃香把陆杨的早饭推到辰时。 陆杨洗漱完回房，就发现白芊芊的精神有些萎靡。 “夫人快睡，下次不要等我了。” 陆杨把蜡烛吹熄，躺了下来。 白芊芊打了个哈欠，撑着略有些沉重的眼皮问陆杨还记不记得是怎么回来的。 陆杨愣了一下，开始回想，上车之后的事他还记得一些，但是怎么下车，又是怎么回房的，记忆却有些模糊。 没了烛火的照耀，陆杨看不清白芊芊的神情，不过他直觉自己肯定是犯了什么错。 他侧身把手搭在白芊芊的腰侧，问她：“夫人，我有没有说错话？” “没呢。”白芊芊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头还疼吗？” “好多了。” 陆杨伸手把白芊芊的手拉下来，抓着没有放。 “睡吧，我看你最近都挺早睡的，这会累坏了吧？” “没，就睡了。” 白芊芊应了一声，嘟囔一句，闭上眼睛很快就入睡。 陆杨听着，拿过一旁的薄被子搭了一角盖住白芊芊的肚子，就闭上了眼睛。 翌日，陆杨一觉睡到自然醒。 此时太阳已经晒到了屁股，令陆杨奇怪的是，白芊芊竟然也没有起来。 这可就难得了。 平常他起来的时候，白芊芊都整整齐齐地在一旁看账簿或者是在刺绣什么的。 这会他醒了，白芊芊还睡得挺沉。 可见昨晚真是累着了。 陆杨起身，小心翼翼地拿着衣服去了外室换，连开门都是轻轻的。 难得白芊芊睡个懒觉，说什么他也得支持一下。 让等在外面的桃香不要把白芊芊叫醒后，陆杨去厅堂那边吃了早饭，出门时白芊芊还没有醒。 陆杨一上马车，跟马夫说了去琉璃厂后，便问一旁的莫永昨晚他回来时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莫永摇头，“没有啊，我们......” 莫永把昨晚自己知道的事跟陆杨说得清清楚楚，连陆杨跟白芊芊撒娇的事把细节说得仔仔细细的。 陆杨听得都怔愣了。 “莫叔你没记错？” 莫永摇头，“老爷，我耳朵好，眼睛也好，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不可能记错。” “......莫叔你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那确实吃什么都香。”莫永摸着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陆杨也笑了。 没事，丢脸的事不记得就算了。 巳初，琉璃厂。 陆杨一到那，便去了厅堂，让人把笔墨纸砚给他拿一套过来。 江兴咏比陆杨来得要早一些，知道陆杨过来后，忙往厅堂走。 而高敬平和马才英安排好事情，也过来找陆杨。 陆杨茶还没喝完，三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厅堂。 “哟，陆修撰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好点子了？” 江兴咏一进门，就被一旁多出的一张桌子以及桌子上摆放着的东西吸引了目光，一脸惊喜地问起了陆杨。 陆杨把茶碗放下，看向桌上摆放好的笔墨纸砚，想了想，没有摇头。 “算是吧。” 就姑且算是个点子吧。 陆杨起身，也不多说，把昨日自己想的随意地画了几个可爱的摆件出来，然后又把镜子背面要涂黑的提醒写上，还有皇上想要的，自然也要画上。 不过一会，陆杨便放下了笔，剩下的，就让那些聪明的匠人们去发挥吧。 江兴咏看着，除了个镜子还有些兴趣，其他的倒是不稀奇了。 “这也能弄成镜子？” 陆杨点头，“不过这东西易碎，到时候得注意点，别弄碎了。” 江兴咏点头，跟陆杨说了一声，拿着那几张纸便出了厅堂。 陆杨看向高敬平和马才英，“我有事跟你们说。” 高敬平和马才英互相看了一眼，当即坐了下来。 第413章 你们可不能像我一样不思进取 “是什么事？”高敬平见陆杨面色平静，不像是坏事，便出口询问。 陆杨也不跟他们说太多，开门见山道：“皇上说了，等我把东西弄出来，就让我去工部。” “工部？”高敬平一愣，“工部最近有人调任吗？” “现在没有，之后就不知道了。” 关于官职，陆杨没有太在意，既是升官，那自然不会比现在的官职低。 至于皇上打算怎么给他挪个官职出来，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毕竟他觉得现状就挺好。 高敬平觉得有些不妙，“这一动，不会得罪什么人吧？” 这工部从六品往上，可是都有人数限制的，这一动，怕不是其他人也要跟着动，或者是，这人被外调到其他地方。 陆杨摆手，无所谓道：“皇上升的官，冤有头债有主，他若是降了，有本事就怨皇上去，我一个小官，哪有权做主升哪个官的。” 一旁的马才英咂吧出了点味道，“为方兄，你这话我咋听着有股怨气呢？” “才英兄你听错了吧？”陆杨一脸怀疑地看着马才英，“是不是最近累了？” 马才英摇头，“累倒是不累。” 他与高敬平轮流着歇息，除了作息有一些乱之外，身体和精神方面都跟往常一样，绝无异样。 所以绝对没有听错的可能。 陆杨轻笑了声，见无外人，直接瘫坐下来，打开折扇轻轻摇了摇，一副风流纨绔模样。 “我还想着若是才英兄觉得累，我到时候要到了假期，就顺便跟皇上提两句，让皇上也给才英兄放两天休养身体，如今看来......” 他眼睛在马才英身上转了转，咧嘴一笑，“才英兄好像是用不着了。” “呵呵。”马才英嘴角的笑意一收，冷哼道：“两天假而已，不休也罢。” 说着，马才英劝陆杨，“你也别老是想着跟皇上要假期，到时候惹得皇上生气了，可有你好受的。” 陆杨撑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说得对，是该改变一下了。” 皇上现在摸清了他的套路，假期是越来越难要了，要到了还得被砍一刀，与他之前想的越来越远了。 “咳咳！” 就在陆杨和马才英沉默想事情时，一旁的高敬平放下茶碗，轻咳两声，以便吸引两人的注意力。 陆杨和马才英皆转头看向高敬平。 “承泽兄你嗓子难受？”马才英疑惑，好端端的，怎么咳起来了？ 陆杨没说话，但眼神里也是存了担心的意思，生怕这些天把人给累到了，身体抵抗力差，在换季的时候着凉了。 这古代可不像现代，发烧感冒都有可能丢条命。 在两人关心担忧的视线中，高敬平淡淡地说道：“为方，你到时候跟皇上要假期的时候，帮我也要两天，才英兄不觉得累，我倒是觉得挺累的。” “......”马才英有些一言难尽地收回了视线，默默看地面，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在悄然改变着。 陆杨“噗”地一下就笑了出来。 “哈哈哈，才英兄，哈哈哈。” 虽然陆杨什么也没说，但这笑声又好像把什么都说完了。 马才英瞥了眼陆杨，伸手过去，拍了拍陆杨大腿。 “？” 陆杨收起笑声，转头看向马才英，“怎么了？” “哦，给我也要两天假呗。”马才英收回手，面不改色道。 “......行。” 陆杨开始反思，高敬平和马才英是不是被自己给带坏了。 好端端的升官加职不想，现在也跟自己一样贪图假期了。 他看向高敬平和马才英，一脸认真，“你们可不能像我一样不思进取。” “不思进取？”两人愣愣地看着他，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 陆杨点头，想了想，说：“算了，我给你们要一天假好了，多了容易让人沉迷，这样对你们不好。” “哦，这样啊。”马才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点头同意了。 一旁的高敬平警惕起来，问陆杨。 “那你呢，也休一天吗？” “不。”顶着两人诧异和奇怪的眼神，陆杨一本正经道：“我不一样，我不思进取，还想多休几天。” 高敬平和马才英被他整得无语了。 “这话你是怎么说得出口的？”马才英很惊讶，甚至想伸手捏一捏陆杨的脸，看看其脸皮是不是像他所想的那样厚。 “你干嘛？”陆杨看着马才英伸到他旁边的右手，躲了下，歪着头疑惑极了。 马才英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把手伸了出去。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伸手过去捏了下，随后叹道：“挺嫩挺薄，怎么说出的话这么不要脸呢？” “......你要是想说，你也行。”陆杨没好气地打掉马才英的手，伸了个懒腰，也没再跟他们闹，起身拍了拍屁股，就往外面走。 “走吧，要干事了。” 高敬平和马才英一笑，起身连忙跟上。 陆杨去玻璃窑那边走了一圈，问李匠人能不能把玻璃吹成任意想要的形状。 李为哪想到过这个，当即郑重表示，可以试一试。 陆杨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又绕到别处去看其他匠人是怎么把整块玻璃弄成其他光滑的东西的。 ...... 匠人们的行动能力很强，不过两天，就已经把他所提的建议吸收了，直接把玻璃吹制完成得很是完美。 各种小玩意被送到了陆杨面前，包括他之前说要弄的东西。 陆杨厚着脸皮，跟李匠人说想要几面实验时弄出来的镜子。 谁知李匠人让人送过来的，却是十分精美的工艺镜子，木制雕花座，里面是一面平滑光洁的镜子，足有两巴掌大。 一共六面，雕花还分别雕了不同的花样，足以看出李匠人的诚心。 摆件还被匠人们举一反三，不仅有实心的摆件，还有空心以及镂空的摆件，技艺之高，陆杨看得赞不绝口。 想了想，陆杨又画了几个不同花样的玻璃珠子图形给李匠人，让他看看能不能把玻璃珠子弄出来。 第414章 怀孕是什么意思 此时，李为盯着纸上画着的不同尺寸大小的圆珠子点头道：“应该可以。” 这难的是里面的各种花样，其他的倒是简单。 他抬眼看向陆杨，问道：“陆修撰什么时候要？” 再过几天就到下个月了，李为隐约听说陆杨好像要赶在这个月之前把东西呈给皇上，只是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这个月前把东西送到陆杨这边。 陆杨看向前两天弄出来的新窑，匠人们正在热火朝天地忙活着，另几个新窑过两天也要弄出来了。 到时候窑多了，弄玻璃制品也快不少。 现在的话，他倒是不着急，收回视线，摇头道：“李匠人什么时候弄好都行，这个不着急。” 李为松了口气，“那就好。” 陆杨没有在琉璃厂待太久，他直接让人把那些要送到皇上面前的东西收起来，趁着还未散值，一会送到工部给薛尚书。 吩咐完事情，陆杨直接拿着那六面镜子，以及他之前画的兔子摆件和花瓶就上了马车。 快到家门口时，陆杨便让马夫把车停下。 他跳下车，看着家门口停放着的两辆马车，一辆自家的，还有一辆，却是不知道是谁家的。 莫永正打算去琉璃厂接人，没想到陆杨这时辰就回来了。 他连忙迎上去，“老爷，今日怎地回来这么早？” “忙完事就回来了。”陆杨随意地回了句，对着不远处的那辆马车点了点下巴，“家里有人来了？” 莫永嘴巴一张，刚想说什么，想了想，没有回答陆杨的问题，只是让陆杨进去就知道了。 陆杨疑惑地看着莫永，“不能说？” 莫永摇头，“老爷，是白家老夫人派过来的嬷嬷到了。” “岳母派过来的嬷嬷？”陆杨眉头一皱，“家里出什么事了？” 陆杨说着，脚步已经快速往大门走去。 嘴上还在吩咐着莫永，让莫永把他车上的东西拿到书房去。 莫永想跟上去的脚步一转，忙按照陆杨的吩咐去办事。 陆杨一路快走，听到厅堂里有声响，忙快走进去。 一道身影在厅堂门前晃过。 吴嬷嬷一看，忙给陆杨行礼。 “见过姑爷。” 陆杨连忙把人拉起来，“嬷嬷不必客气。” 说话间，陆杨的视线已经在白芊芊的脸上绕了一圈，见她脸色如常，才放下心跟眼前的妇人说话。 “嬷嬷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吴嬷嬷和蔼的脸上露出一抹慈祥的笑意，“姑爷，老夫人让我在这照顾小姐。” “原来如此。”陆杨满心疑惑，却没有在嬷嬷面前展露，只是笑道：“嬷嬷，可是岳母在家想芊芊了？” 吴嬷嬷摇头，看了眼白芊芊后，才笑着回道：“姑爷别担心，只是老夫人说小姐身体娇，怕出什么意外，就让我过来帮忙看着点。” 陆杨更疑惑了，他看向旁边脸蛋红润的白芊芊，问她：“芊芊你身子不舒服？” 白芊芊微微摇头，看了眼吴嬷嬷，神情含着一抹娇羞。 “嬷嬷，我已经让桃香安排好了房间，你先去看看，若是不满意，再换一个。” “哎，小姐我们这就过去看看。” 吴嬷嬷一脸欣慰地看着陆杨和白芊芊，心里叹着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便拉着桃香和梨香出去了。 陆杨看着几人很快消失的身影，收回视线后，扶着身旁的白芊芊坐下。 “岳母这是？” 陆杨跟着坐下，问起白芊芊嬷嬷过来的原因。 白芊芊一笑，桃花眼湿漉漉的，里面满是温情。 “夫君，我怀孕了。” “！” 陆杨愣了，瞪大了眼睛低头看白芊芊的肚子。 怀孕？ 怀孕是什么意思？ 他要当爸了？ 有小孩了？ 无数的震惊疑问充斥着陆杨的头脑，平时转得挺快的脑子这会宕机了。 他喉结滚动了下，盯着白芊芊现在还毫无变化的肚子，傻傻地问道：“怎么发现的？” 白芊芊有些没看懂陆杨脸上的表情，脸色也白了点，略为忐忑地回道：“今早上睡到了巳初才起来，吃早饭吃不下，桃香担心，就请了大夫过来。” 陆杨恍然大悟，“难怪你最近很早就睡了，起得却是比我晚。” 白芊芊微微抿了下唇，问陆杨是不是不喜欢孩子。 “怎么这样问？” 陆杨抬头诧异地看着白芊芊，这才发现白芊芊的神情有些不对。 他一想，便知道可能是自己刚刚的样子吓到了白芊芊。 他忙把白芊芊拉到腿上坐下，伸手摸着白芊芊的肚子，解释道：“没有不喜欢，只是我还没有准备好，刚刚脑子没有转过来。” 闻言，白芊芊没有放下心，固执问道：“那夫君现在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陆杨深深地看着白芊芊的肚子，抬眸看她，笑道：“多大了？” 见到陆杨的笑容，白芊芊这才放下心，笑意盈盈地说：“大夫说快一个月了。” 快一个月...... 那岂不就是他放假那天留的种？ 仔细回想，那天确实是疯狂了点。 白芊芊把手覆到陆杨的手背上，问陆杨要不要把这事跟娘他们说。 “说吧，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到时候让娘过来陪你说说话也好。” 白芊芊就是担心月份太小，说了让人担心，闻言，也没有反驳，顺着陆杨的话就点头了。 “好，那到时候可就要麻烦娘了。” 陆杨摇头失笑，“娘不知盼这一天盼了多久，你一说，娘肯定乐疯了。” 白芊芊小脸一红，“嗯......” 正如陆杨所说，刘晓知道白芊芊怀孕之后，当即表示要收拾行李搬过来住。 雷厉风行地就让人简单收拾了一些行李，搬回了原来的房间。 这会，陆杨正一脸淡笑地看着刘晓拉着白芊芊的手开始传授经验。 他坐在一旁也听了不少。 什么想吐的话就吃点酸的压一压，什么过了头几个月就好了，什么不能补得太过，到时候遭罪。 等等，事无巨细，什么都说了。 白芊芊听得很认真，生怕自己给忘记了。 这些经验对她来说，可是非常宝贵的。 想当初她知道怀孕时，还慌了一下，怕自己前些日子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伤到孩子，追着大夫问了好多问题。 又怕自己有没注意到的地方，忙让桃香回白府说了一声，见到吴嬷嬷时，她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这会听着刘晓温声细语说着的话，白芊芊心里很是柔软，她终于怀了夫君的孩子。 第415章 等孩子出来，看我怎么教训他 陆杨是没有实感的。 听着听着，他就忍不住恍惚。 他的孩子，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像他还是会像白芊芊，或者是一人像一半。 他完全想象不出来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当好一名父亲。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得向皇上多要点假期攒着，到时候白芊芊预产期快到的那段日子，他得休假陪在身边。 他即使没生过孩子，也知道生孩子不是个简单的事。 现代还有生孩子去世的新闻，在这里，那就更加凶险了。 陆杨不敢再往下想，忙抽出思绪，让莫永去书房把他带回来的东西拿过来。 就在莫永出去拿东西的时候，陆柏几人也带着礼品一起过来了。 赵梨花几人都是生过孩子的，自是知道怀孕要注意些什么，与陆杨打过招呼之后，忙拉着白芊芊去一旁说话。 陆杨看着，还未等他收回视线，肩膀就被人拍了几下。 “好好好，爹刚刚让人带了一些新鲜的菜和肉过来，晚上就在你这好好喝一杯。” 陆大石摸着胡子一脸高兴地跟陆杨说。 陆杨自是点头，“行，那爹你们到时候可得多喝两杯。” “哈哈哈，好！”陆大石心里高兴，在路上就笑到了现在。 这个月忙，陆家人也快有一个月没聚在一起吃饭了，陆杨当下让人去伙房那边说一声，晚上弄得丰富些。 后天陆柏也要带陆正年、陆正华启程回大河村准备考试了，刚好今日，大家就聚在一起好好喝一杯。 一时间，厅堂里满是欢声笑语。 莫永带着仆人们在外面等了一会，直到热闹的声音降下去一些，才带着仆人们进去。 “老爷，东西都拿过来了。” 莫永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因为这些东西都用布袋套着，或者是用盒子装着，让人根本猜不出来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会白芊芊几人也走了过来。 刘晓看着这几个体积不算小的布套子，转头问陆杨。 “杨子啊，里面是什么东西？” 陆杨笑了笑，让莫永把东西放到桌面上，又让仆人把其中一个淡紫布袋送到白府去。 听着陆杨的安排，白芊芊好奇极了。 陆杨倒是把在场几人的胃口吊得足足的。 等人捧着东西出去后，他才慢悠悠地跟几人说起了桌上放着的东西。 “娘，里面是镜子。” “镜子？”刘晓好笑地看着陆杨，“镜子你弄得这么严实作甚？” 家里又不是没有镜子，不管怎么样，也不是那么稀奇了。 陆大石几人也是跟刘晓一样的想法。 这些布袋套得这么严，没有必要。 就拿之前皇上赏赐的那面等人高铜镜来说，陆大石几人也是见过世面了。 不管再怎么清晰的镜子，也不会比皇上赏赐的那面镜子更清晰了。 白芊芊抬头看陆杨，又看了看桌面上的东西，总觉得自家夫君肯定是别有用意，不然不会这样留悬念。 陆杨看着家里人或好奇或疑惑不解的眼神，挑了下眉，笑道：“娘，我不弄得严实点，我怕你们看到了会被吓一跳。” “吓一跳？”刘晓忍不住了，伸手就想把上面的套子拿掉。 陆杨嘿嘿一笑，也不阻止。 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到了刘晓的手上。 “呀！” 镜子刚好正面对着刘晓，里面清晰地映出了一个满脸惊讶，不知所措的妇人。 妇人白发掺杂，眼角皱纹横生，眼皮下塌，即使是现在每天进行护肤保养，也是无法掩藏以前吃过的那些苦。 她老了。 刘晓看着看着，里面的妇人也跟着转动着眼珠子。 她一笑，里面的妇人也跟着笑，满脸慈祥。 镜子完全露出来的时候，厅堂里瞬间安静。 直到陆杨轻笑出声，大家才反应过来。 这镜子，当真是比皇上当初赏赐下来的那面镜子还看得清楚！ 陆杨随手把桌面上的其余几面镜子上的套袋取下，便问刘晓：“娘，喜欢吗？” 刘晓点头，笑道：“喜欢，这镜子把娘照得太清楚了，娘老了。” 陆杨摇头，“娘还是那么好看，哪里老了。” 赵梨花几人也笑着说：“娘不老，娘好看着呢。” 刘晓一笑，“娘心里有数。” 说着，刘晓看向陆大石，“老头子，你过来看看，你不是老说脸上摸着不平吗？刚好过来看看是什么。” “哎！”陆大石连忙屁颠走过去，拿起镜子凑到面前使劲看。 “看起来应该是长了些小疙瘩，不仔细瞧都看不出来。” 刘晓和陆大石共用着一面镜子，两人正在讨论着脸上的斑斑点点。 陆杨顺手就给几位哥哥发了面镜子，让他们自己去看。 不过一会，几人便一人一个地方，开始照起了镜子。 真的是太清楚了，连脸上的一丝皱纹都能看得明明白白。 陆杨看了一眼，把白芊芊拉到椅子前坐下。 “看得太清楚了，会不会不喜欢？” 白芊芊摇头，伸手接过陆杨递过来的镜子，照了起来。 十八岁的年纪，正是美好的时刻。 白芊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即使她每天都照着那个等人高铜镜，却也是今日才算是完全把自己看清楚了。 不知是不是怀孕了的缘故，白芊芊觉得镜子里的人儿比往日更多了一份柔情。 嘴角边上全是幸福的笑意。 ...... 晚饭吃得早，太阳还未下山，众人便已经吃饱喝足。 陆杨把陆大石他们送走后，才回了房。 白芊芊正在吩咐桃香，让桃香去把库房里前些日子放进去的柔软棉布取来，明日拿来给孩子做些衣服。 陆杨听着，问白芊芊这会不会早了些。 白芊芊摇头，笑道：“不会，孩子总要长大的。” 这是打算把孩子以后的衣服也做了。 桃香离去，房里只剩两人。 陆杨坐在一旁，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叹道：“我知道，我这是要失宠了。” 白芊芊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 只因陆杨的语气太过哀怨了。 陆杨瞥了眼白芊芊，仰头一口把水喝完，啪地一下把茶碗放下。 “等孩子出来，看我怎么教训他。” 白芊芊笑得更是明朗，眉眼皆弯。 ...... 第416章 陆爱卿是个会取名的 翌日。 这一个月，因为只到琉璃厂报到，陆杨每天都是睡到辰初才起来。 都快养成生物钟了。 这突然一下子，又得半夜起来，陆杨狠狠抹了自己一把脸，才悄悄地起了床。 白芊芊还在睡。 往常陆杨起来还能再赖会床，现在不行了，怕吵到白芊芊，听到桃香喊起来的声音，他就知道自己要起来了。 穿衣束发的过程很是安静，陆杨半睁着眼睛，让桃香把洗漱用的东西端到旁边的房间去。 桃香点头，忙转头小声安排人端过去。 睡前白芊芊便把陆杨的事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就是怕自己起不来。 早饭是按照陆杨的食量来安排，一碗白粥，一小碟腌菜，以及压胃的馒头或者面包。 出门前陆杨回房看了眼白芊芊，见她睡得正香，吩咐桃香到时候不要把人喊醒，让白芊芊睡到自然醒后，才出了门。 披星戴月，马车缓缓往大靖门那边走去。 丑时未过，街道上已经出现了不少马车。 陆杨是上早朝规定中最低的那一品，所以一开始便吩咐了马夫，遇到马车注意避让，让别人先走，免得得罪了人。 越是快到大靖门，马车越是多。 有时只能停在后面一些的地方，再靠双腿走过去。 这会，离得大靖门还有好几百米的路，马车便停了下来。 “老爷，前面不好走了。” 陆杨点头应了声，起身下车。 两旁的马车上挂着灯笼，陆杨抬头一看，便见前面三三五五的身影走在一起，结伴而行。 陆杨抬头看了眼正挂在头上的明月，便低下头看路，慢慢往前走。 今日薛尚书肯定会把那些东西当着众人的面拿出来呈给皇上。 到时候不只是薛尚书自己得赏，他也会跟着得赏。 说不准皇上一顺手，就把他的官给升了。 以后去了工部，可不好偷懒摸鱼了。 “唉......” 还是翰林好啊，清闲事少。 正当陆杨感慨着翰林院是个好地方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陆修撰等等！” 陆杨停下脚步，等江兴咏走上来。 “江郎中早。” 江兴咏同样回了一句，便迫不及待地跟陆杨说道：“陆修撰，我听薛尚书说你过几天就会到工部，那可真是太好了。” 陆杨一听，嘴角一扯，典型微笑脸，“啊，那真是太好了，到时候可就得麻烦江郎中多多关照了。” “哈哈哈。”江兴咏是真高兴，拍着陆杨肩膀保证道：“陆修撰放心吧，咱们都这么熟了，肯定好好关照你。” “那可就说好了，江郎中到时候可别反悔了。” 陆杨嘿嘿地开起了玩笑。 这将近一个月，大家整天都混在一起，熟得不能再熟了。 江兴咏哪还能不清楚陆杨的脾性，当下拍着自己的胸脯，一脸正经道：“肯定不反悔，你都不知道昨日薛尚书去了一趟宫里回来有多高兴，都哼起曲来了。” 能不哼起曲来吗，他这个大冤种就要来了，免费的劳动力，独一无二。 陆杨心里苦，跟着江兴咏拍起了胸膛，啪啪作响。 “好兄弟！有福同享！” “那是那是。”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午门那边走。 午门前已经排起了两队，两人就跟在右边的队伍后面排着，没有再说话。 不过一会，队伍移动，众人在广场中整队。 整个过程安静有序。 天边出现橙红光晕，随着奏乐中响起，皇上缓缓而来。 今日工部可是出尽风头了。 众人的视线时不时便看向薛涛面前的一个大箱子上，猜测工部这次是不是又要掏出什么好东西献给皇上。 之前那次望远镜，皇上可是高兴得紧，虽然他们大多数没碰过这个望远镜，体会不到皇上的喜悦，但他们有眼看，有耳听。 工部现在，已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看薛尚书那满面红光，春风得意的模样，就知道这次肯定又要被皇上赏赐了。 但知道归知道，羡慕嫉妒是少不了的。 轮到工部上前禀事时，众人的耳朵都竖得高高的，生怕听漏了什么。 陆杨也不例外。 之前不说他的名字，他也不在意，甚至还有点高兴。 现在不行了。 他可是要当爹的人，得攒假期陪陪老婆孩子了。 不说他的名字，他就没有风头出，没有风头出，皇上就不认账。 皇上不认账，假期砍一半。 他现在已经成熟了。 成熟的人，就不好再上当受骗了。 昨日陆杨便留了一手，让人送货的时候提一下自己的名字。 薛尚书这么聪明，肯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薛涛怎么不懂。 皇上可是说了，陆杨是要进工部的，既然如此，他也不怕其他部过来抢人了。 都是自己人，提肯定是要提的。 “启禀皇上，工部按照陆修撰的想法，已经成功造出了玻璃。” 他指着一旁的大箱子，高声道：“这里面便是玻璃弄成的各类物件，皇上您一看便知。” 玻璃是陆杨有一天没反应过来，顺口喊出来的，没想到就被高敬平几人听到了。 玻璃这词刚好与琉璃区分开来，高敬平几人一听，也就跟着喊了。 随着喊的人越来越多，琉璃厂那边很快就接受了这词。 顺带着，连工部知道这个玻璃的人，也跟着喊。 这会说起玻璃，众人好奇了。 赵烨看向那个大箱子，疑惑道：“玻璃？可是诚斋先生的【敲成玉磬穿林响，忽作玻璃碎地声】里的玻璃？” 薛涛点头，“回皇上，就是这个玻璃，但此玻璃非彼玻璃，这是陆修撰想方设法，通过各道工序弄出来的，皇上一看，就知道微臣说的是什么玻璃了。” 赵烨若有所思地瞥了眼陆杨站的地方，开口让于喜派人把大箱子搬上来。 于喜点头，当即派了两名体格不错的太监下去抬。 趁着这期间，赵烨问起这个玻璃是谁取的名。 薛涛自然不会隐瞒。 “回皇上，是陆修撰起的。” “哦？”赵烨淡淡一笑，“陆爱卿是个会取名的。” 陆杨低头，若是没穿鞋，他现在就能造出三室一厅来。 那才是厉害！ 第417章 明明该委屈的是他才对 薛涛是个老狐狸了，一听皇上这话，忙应和。 “皇上说得对，陆修撰确实厉害。” 闻言，赵烨瞥了眼陆杨那边，便把视线放到了那个大箱子上。 “薛尚书可是看过里面的东西了？” 薛涛点头，“回皇上，臣看过了，惊为天人。” “哦？” 赵烨一下子兴趣就来了。 眼看于喜正准备让人打开箱子检查，他直接开口，让于喜拿出来给他。 于喜一愣，连忙提醒：“皇上，若是......” 赵烨摆手，“无事，打开拿过来给朕看看。” “是。” 随着一道吧嗒声，大箱子锁扣被人解开，于喜定睛一看，里面放着各种防止碰撞导致玻璃碎裂的缓冲物。 碎布，棉花，木屑。 在这些缓冲物中，那些透明精美的玻璃制品掺杂其中，美轮美奂，看着易碎漂亮得让人不敢触碰。 于喜的呼吸一下子就变得轻薄起来，生怕把东西给弄碎了。 赵烨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一双手看着还有些微颤，眉头微皱。 “何事需惊慌？” 于喜一听，忙加快速度，拿起一个自己最感兴趣的水球。 水球里面放着一些金色小星星，以及略大于星星的银色月亮和红色太阳，他这么一拿，里面的东西也跟着水波晃动，星星点点让人容易晃眼。 于喜不敢多看，忙把这个一巴掌刚好能包裹半边的水球双手呈到赵烨面前。 “皇上请看。” 看清水球模样的时候，赵烨愣了一瞬。 他定定地看了两秒，微皱着眉头伸手把水球拿到手上观察。 很神奇，一个浑圆无缝的玻璃球，里面竟然装着水，还有星星和日月。 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不止是皇上惊讶和新奇。 底下离得近的官员们眼尖，也是把水球看了个大概。 里面是装了水吗？ 为什么东西能在里面缓慢晃动？ 尚书们比一般官员离得近，看着皇上手里的东西，眼里既有震惊，又带着一丝不明意味。 各有各的想法。 不可否认，这东西确实令人稀罕且惊奇。 赵烨看向底下的薛涛，把手上的玻璃球往前一放，沉声道：“薛爱卿，这叫什么？” 薛涛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一下，陆杨压根没说过这东西叫啥。 好在他看过这东西，当时还好好把玩了一下，观察得可仔细。 他连忙拱手，“回皇上，这叫日月星辰皆在手。” 随着薛涛的话音落下，众人眼神发生了一丝变化。 陆杨忍不住在宽大袖子里面竖起了大拇指。 薛尚书牛，比他厉害！ 赵烨显然也习惯了，听着薛涛的话，倒是兴味盎然。 “日月星辰皆在手......薛爱卿这是刚想出来的？” 薛涛很是惭愧，“微臣没想到皇上会问，陆修撰也没跟微臣说这些东西都叫什么名字，所以......” 薛涛很诚实，有时候实话实说比找理由掩藏事实更让人喜欢。 赵烨听着，笑了。 “陆爱卿还是出来吧，不然朕一问薛尚书，薛尚书还得现想。” 薛涛无比赞同，忙看向陆杨站着的方向，眼神催促陆杨赶紧出列。 陆杨心里简直委屈极了。 薛尚书要现想，难道他不用现想吗？ 还有，薛尚书你说归说，那委屈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明明该委屈的是他才对。 他缓缓出列，站在薛涛身旁，拱手低头。 “皇上，臣也要现想。” “是吗？” 赵烨转头把手上的水球递给于喜放好，随后看向陆杨，勾唇轻笑，“没事，那陆爱卿就现想吧。” “......好的。” 想是不可能想的了，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 当皇上从于喜手上拿过那个两层菱形褶皱玻璃水果盘，问陆杨这是什么的时候。 陆杨脱口而出，“皇上，这是玻璃水果盘，装果子的。” 薛涛一愣，转头看向陆杨，眼神里面有什么，薛涛自己也没想明白。 陆杨偏头，与薛涛直接对视，边笑边点头，然后把视线放到皇上身上。 赵烨盯着陆杨看了几秒，嘴角上扬，却是没有笑出声。 他低头看陆杨刚刚所说的那个水果盘，这两个盘一大一小，大的有两个手掌张开那么大，小的那个也只是略小一点而已。 主要是这个水果盘，一转，感觉里面泛着其他光彩，夺人眼目，满是神秘。 箱子这么大，赵烨观察了一会，便换了下一个。 很快，周围响起了陆杨和皇上的声音。 “陆爱卿，这是什么？” “皇上，这是水晶苹果。” “这是？” “玻璃鱼缸。” “这......” 未等皇上问话，陆杨眼睛尖，话就自己飘出来了。 “水晶玻璃糖罐！” 赵烨顿了顿，瞥了眼陆杨，接着眉头一挑，突然有了些其他想法。 他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于喜，又接过一个。 “水晶花瓶！” “实心多切面水晶球！” “水晶小马！” 赵烨咧嘴一笑，手上的东西只看了两秒，就换了一个。 “水晶石！” “水晶树！” 众人：“......” 怎么看着有点好笑又好气？ 大箱子里面装的东西实在是多。 有些不是陆杨画的，而是匠人们创意弄的，陆杨也给取了个名。 小物件实在是多，陆杨说得嘴巴都快干了，最后干脆闭上了嘴。 反正皇上也没问。 此时，赵烨手上拿着一个仰头看天的梅花鹿，正细细地观赏，拿了一会，却始终不见陆杨开口。 他抬头看去，便见陆杨已经低下了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装没看到。 他出声询问：“陆爱卿怎么不说这个叫什么？” 陆杨抬头一看，差点没被气死。 这么简单还要他说。 若是在乾清宫，陆杨这会肯定会让皇上自己取名，现在碍于文武百官都在场，陆杨深吸一口气，高声道：“回皇上，这是梅花鹿。” “鹿”的声音仿佛还有回响，在众人耳中荡啊荡，荡到皇上面前突然破了开来。 “嗯，陆爱卿是个会取名的。” 陆杨一口气哽在心头，上下不得，抓心挠肝般难受。 皇上阴阳怪气的功力更甚了。 完全比不过。 第418章 既然防不住，那就加入 东西看完，赵烨让于喜小心点放好，一会退朝搬到乾清宫去。 “是。” 于喜点头，连忙小心地把东西一一摆好。 垂眸看了一眼箱子，赵烨眼珠一转，看向下面的陆杨和薛涛。 “这玻璃当真与水晶相差无二，朕十分满意，两位爱卿和工部匠人通通有赏！” 赏赐的东西还是跟之前一样。 就是赏银和绫罗绸缎这些，但这次唯一不同的是，陆杨升官了。 这次升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谁都没有想到，陆杨竟然从翰林修撰，直接升到了工部郎中。 官升三级！ 直接从从六品到了正五品！ 一个小小的修撰，竟然直接跳到了正五品，这可就是明晃晃的偏爱了。 众人都知道陆杨一进官场便得到了皇上的赏识，可之前大家都没有多大的想法。 以为陆杨会按部就班地升官。 这个想法也因为陆杨一直没有升官得到了证实，从而让大家忽视了很多东西。 他们心里知道陆杨迟早有一天要被皇上升官，但等到这一天来临时，众人才知道这份赏识到底能有多重。 才一年，就升三级！ 不少人心里升起一股浓浓不满！ 他们其中有的人兢兢业业了十几年，才升了三级。 而陆杨，才多久？二十岁就到了正五品，以后呢，能到达什么样的地步？ 这让他们越想越情何以堪。 底下一片安静。 赵烨眼珠子从左看到右，从后看到前，神情莫测。 “陆爱卿怎么不谢恩？” 语气很是平静，甚至有些冷淡在里头。 陆杨轻叹口气，跪下谢恩。 赵烨看着，眼里的薄冰才消，暖意上浮。 “陆爱卿过两天就去工部吧。” “是。” ...... 早朝退去，陆杨能感觉到不少视线正放在自己身上。 也是。 官升三级，若是他，他也会多看那人几眼。 看看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皇上升这么多级。 如此一想，别人看他，倒也能理解了。 陆杨知道一会肯定会有人过来恭喜自己升官，便连忙跟着大部队往前走，生怕被人给逮到了。 往常他都是等人散得差不多才走，这会突然改变，倒还真让不少人没找到他的身影。 不过这并不包括一直盯着他的那些人。 江兴咏追上去，连拍陆杨肩膀好几下，心里的震惊之意完全通过这几巴掌传达到了陆杨的全身上下。 “陆修撰，啊不，应该是喊陆郎中，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啊！” 早上两人还一个从六品，一个正五品，这才多久，两人就平级了。 江兴咏瞪大了眼睛，从上到下地打量了好几遍陆杨，最后因为词穷，只能又拍了几下陆杨，以此表达内心的惊讶和意想不到。 陆杨侧身躲了一下，往旁边看了眼，见有人正看过来，忙扯着江兴咏挡了挡身子。 “江郎中你说话小声点，别让人发现我了。” 江兴咏一愣，往周围看了看，无奈道：“你就别费这个心躲了，今日你连升三级，大家可都等着过来跟你贺喜呢，你躲是躲不掉的。” 正如江兴咏所说，陆杨今日可是硬生生变成了主角，躲不掉了。 “陆郎中，恭喜恭喜啊！” “陆郎中厉害！” “是啊，陆郎中今日可是我们的榜样了，不过一年，就升到了正五品，这可是我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没想到陆郎中轻而易举就得到了，陆郎中果然厉害。” “确实，想当初，我们可是花了十几年，才走到现在这位子。陆郎中若是能指点一二，我们可是感激不尽啊。” “对啊对啊。” 不少人围了过来。 既然躲不过，陆杨也没想着躲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弧度能让人感觉到和顺，又不让人反感。 “多谢，多谢各位的祝贺。” 这些人的语气听着挺正常，就是有股别扭劲在那，听着不像是好话。 不过陆杨也不是没有过这样被人围着的时候，应付起来，从容不迫。 “大家莫要这样说，这只是皇上对我的考验罢了，大家比我厉害，我还得向大家请教请教呢。” “陆郎中可是谦虚了，我们哪能教陆郎中什么呢，哈哈，陆郎中这是在说笑吧？” 陆杨看过去，说话的人看着有五十岁，头发灰白，摸着胡子一脸和蔼地笑着。 表情看着无懈可击，若不是陆杨年纪小，再加上才一年就升三级，怕是也不会多想。 陆杨嘴角越发上扬。 “哎，陈郎中怎能这样想我呢？我真是想诚心请教呢。” 这人陆杨刚好认识，正是之前马才英跟他说过的吏部陈郎中，吴孟表妹所嫁之人。 陈进覆哈哈一笑。 “陆郎中倒也不必如此，该骄傲的时候就得骄傲些，年轻得有朝气，我们是老了，失了朝气，皇上怕是都看烦了，呵呵呵。” 这话让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变，原本伪装出来的热闹变得有些干巴巴，更是显假。 陆杨觉得不对劲，忙仔细看围上来的这些人。 好家伙，不是正五品的，就是从六品的。 而从六品的人最多，正五品的除了陈进覆，也就两人。 这话可刷刷刷地给陆杨拉仇恨了。 陆杨这么一个温和无害之人，笑意也差点没挂住想甩脸。 不过没关系，既然防不住，那就加入。 他咧嘴一笑，“唉，陈郎中可不能这么说，皇上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可不是我们能随便谈论的，陈郎中还需慎言。” 陈进覆抚胡的动作一僵，心里已然露怯，面上却无异样。 “陆郎中说得是......” 陆杨没等他把话说完，又接着说：“而且陈郎中这话未免有些以偏概全，若是皇上喜欢有朝气的人，那陈郎中这是置六部尚书于何处？” 陈进覆的脑袋突然一阵轰鸣，脸色瞬间变白。 “陆郎中确实厉害，难怪皇上会喜欢。”陈进覆也不想再跟陆杨说话了，忙随便找了个理由，转身扒开人群就快步往外走。 这会有人反应过来了，趁机也找了个理由，快速离去，生怕陆杨抓着自己之前说的话怼上来。 不过一会，围在陆杨身边的人少了一大半。 还有几个，神情略显犹豫，最终却是没有离开。 陆杨看着几人，心里猜测几人留下的原因。 第419章 臣在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臣想要三个月 “在下何心远，不知陆郎中还记不记得？” “何修撰我当然记得。” 陆杨礼貌地笑了笑，“不知何修撰找我可是有事？” 何心远点头，深吸了口气，缓解了心里的忐忑紧张后，才缓缓开口。 “陆郎中，明日休沐，不知我可能去你府上饮杯茶，好好聊一聊？” “明日？” 陆杨摇头，“那怕是不行，明日我大哥要启程回乡，我怕是不方便。” 何心远一顿，抿紧了嘴唇。 “那陆郎中什么时候有空？我请陆郎中去茶楼喝杯茶。” “喝茶就不必了。” 陆杨看着何心远以及其身旁的另外三人，直接问道：“何修撰有事直接说吧，若是有事需要我帮忙，我能力有限，可能不会帮。” “......”话都直接说死了，这让何心远完全接不上。 何心远没说话，但他身旁的人说话了。 “陆郎中这样说的话，这话就没法接着往下说了。” 陆杨看向那人，想了想，开口道：“那你们说吧。” 几人往旁边看了眼，随后对着何心远点了点头。 何心远明白，往前走了两步，小声跟陆杨说：“陆修撰能不能帮我们跟皇上说两句。” “两句？”陆杨看了看四人，也不好奇这几人不同部门是怎么走到一起的，直接拒绝了。 “实不相瞒，皇上前些日子才告诫了我，让我不能再做职责之外的事，这事我恐怕真没法帮。” 几人谁都没有想到陆杨会这样说。 另外三人惊讶地看了眼何心远，若不是觉得何心远在翰林院与陆杨熟，他们几人也不会找何心远过来当说事人。 何心远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陆郎中，好歹我们也在翰林院一起待了这么久，这点小事对于陆郎中来说，也不过是说两句话的事，陆郎中就行行好，帮我们一下吧。” 陆杨看着几人没有说话。 神情有股天然雕琢的淡漠，仿佛世间一切，都一视同仁，毫不在意。 明明一笑就是温润而泽，翩翩风度之人，笑与不笑，简直就是两个人。 就那么几个呼吸间，何心远却是感觉过去了很久。 “你当真要我在皇上面前说两句？” 平静的语气，却是让何心远感觉到了不安。 他看向另外三人，给了他们一个眼神，询问他们三人是什么意思。 另外三人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思考不过一会，便摇头跟陆杨提出告辞。 “既然陆郎中不方便，那我们改天再请陆郎中出去喝茶，今日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陆杨笑着点头，“好，各位慢走。” 何心远头皮开始发麻， “陆郎中今日打扰了。” 陆杨眉毛一挑，有些惊讶，“何修撰确定不要我去皇上面前说两句了？” 何心远摇头，硬着头皮笑了笑，“既然皇上不喜欢陆郎中在面前提这些事，那我肯定不能让陆郎中这样做。” 陆杨理解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那何修撰晚点翰林院见，我与江郎中再说两句。” 何心远看了眼一直站在陆杨身旁不远处，淡笑着看他的江兴咏，应了一声便连忙离开。 江兴咏见此，走到陆杨身旁，对着何心远几人的身影点了点下巴。 “他们都这样？” “这样？”陆杨摇头，若有所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都是自然而然之事，不怪他们来找我。” “确实。”江兴咏没有再问，问陆杨散值之后，要不要去酒楼好好庆祝一下。 “行，那到时候我来掏钱。” 陆杨也干脆，直接应了下来。 官升三级，还不请客吃饭，也说不过去。 “哈哈哈，那好，你到时候把马编修和高庶常也喊上。” 江兴咏说着，往周围看了眼，当即跟陆杨提出告辞。 “那陆郎中，我就先回工部，到时候散值，我在大靖门那边等你们。” “好，江郎中慢走。” 陆杨也看到有人过来找自己了，等江兴咏离开，便转身走过去。 “见过白尚书，君尚书，薛尚书。” 陆杨乖乖地给三人打招呼。 白临点头，“刚刚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事，都解决了。” “那就好。” 薛涛和君颜等白临问完话，才跟陆杨道喜。 “陆郎中今日可是羡煞旁人了，恭喜恭喜。” “确实。”君颜淡笑道：“陆郎中恭喜了。” 陆杨一笑，“多谢两位尚书祝福。” 薛涛看着陆杨直点头，越看越满意，摸着胡子笑得眉目舒展。 “皇上总算舍得放手，陆郎中可知道我往皇上那跑了多少趟，皇上才舍得开口。” “呵呵。”陆杨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幸得薛尚书喜爱。” “哈哈哈。”薛涛的笑声有多大，陆杨心里的无奈就有多大。 三人像是特意等在那跟陆杨说声祝贺，没聊几句，几人便分开了。 陆杨还得去乾清宫向皇上讨假期，生怕迟则生变。 ...... 乾清宫。 像是知道陆杨会过来，于喜早就等在了外面，一看到陆杨，便笑眯眯地走过去。 “陆郎中可是来了，快进去吧，皇上在里面等着你呢。” “让于公公等久了。”陆杨连忙说声抱歉。 于喜摇头，“还未跟陆郎中说声恭喜呢。” 两人边走边寒暄，待走到宫门前，便自觉闭上了嘴。 赵烨正坐在椅子上把玩着玻璃水球，滚来滚去的，看里面的日月星辰晃动。 回到乾清宫后，他便把箱子里的东西都看了一遍，这个水球，还算好玩。 殿内安静，脚步声越发清晰。 赵烨抬眼看去，见是陆杨，直接免了陆杨的礼。 “你可是来了，朕还想着今日爱卿不会过来呢。” “怎么会？” 陆杨看了眼皇上手上拿着的水球，收回视线，笑道：“臣还得过来跟皇上讨要之前说好的假期呢。” 怕皇上忘记了之前承诺过的事，陆杨状似无意地提醒了一句。 “皇上之前可是说了让微臣随意说，臣可是当真了。” “呵呵呵，爱卿放心吧，朕可是都记得呢。” 赵烨把水球放到桌上的锦盒里，问陆杨想好要多久的假期没有。 皇上难得这么干脆，陆杨直接笑开了。 “回皇上，臣在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臣想要三个月。” “......” 赵烨没有说话，嘴角的那抹淡笑开始变得缥缈。 沉默贯彻整个乾清宫。 第420章 想让爱卿做场戏 于喜傻了。 没想到陆杨是真敢开口。 三个月，弄玻璃都没有三个月。 这是怎么敢想的？ 与陆杨对视了几秒，赵烨呵地就笑了出来，“爱卿这是说真的？” 陆杨认真得不得了，“皇上，臣说的是真的，当然皇上若是不同意，臣也可以随之改变一下。” “好，那爱卿你改变一下吧，这事朕没法同意，三个月太长了。” 他作为皇上都没有三个月的假，怎么可能会同意给陆杨三个月的假？ 陆杨当然知道皇上不会同意，所以他准备了四个选项，闻言，不慌不忙地抛出了第二个选项。 “好，那臣便依皇上，两个月吧，可以吗？” 赵烨知道陆杨这是故意的，直接戳破了他的小心思。 “两个月？爱卿这是想让朕一步步地往下选呢？” “唉，不是臣想，是臣知道皇上肯定不会给这么多假，臣如此，也就是在寻找一个平衡点罢了。” 陆杨是个识大体的，眼看着被皇上看穿，便把自己想的说了。 赵烨不意外，沉思片刻，开口。 “爱卿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你早说，朕自是会给你找出一个平衡点。” 顿了顿，赵烨打着商量的口气，神情却是不容置喙。 “这样吧，朕答应过的事，自是不会反悔，朕给你八天，如何？” “%￥@#￥！@#” 陆杨心里一阵口吐芬芳，面上却是在微笑，“啊，皇上可是真会找平衡点，不过臣觉得再加两天会更平衡一点，皇上您觉得如何？” 在陆杨的视线中，皇上的嘴角正以缓慢的速度上扬，就像一只奸诈的狐狸，正等着猎物入窝。 而此时，猎物中计了。 “好，竟然爱卿这样要求，那朕肯定是要答应的，不然朕也怕寒了爱卿的心。” 这句话不说也没关系，心已经早寒了。 陆杨笑意一收，忙低头拱手，“多谢皇上赏赐。” “嗯。”赵烨轻笑了两声，“爱卿去了工部，就好好做事，该给的，朕都会给的。” 这肯定是在画大饼。 他这么聪明，肯定是要把这个大饼吃进嘴里的。 “皇上放心，臣肯定好好做事。” 赵烨点头，话题一转，问陆杨知不知道为什么会连升三级。 陆杨一愣，随后低头，拱手沉声道：“皇上放心，臣一直是您的人。” “爱卿果真聪明。”赵烨笑了笑，转头让于喜出去。 于喜点头，忙退下去，还把内殿大门关了起来。 这架势，让陆杨警惕了起来。 只盼皇上别跟他说什么大事，他还想多活几年。 可惜，想什么来什么。 “爱卿可知道吕老将军？” 吕老将军陆杨怎么会不知道。 皇后便是出身吕家，吕老将军可是皇后的亲爷爷，同时也是跟随先皇出生入死的大功臣。 陆杨不知道皇上为何会突然跟他说起吕老将军。 出于谨慎，并没有多问，只说自己知道。 赵烨当然知道陆杨知道，问这个问题，也只是为了引出下一个问题罢了。 “那爱卿在民间，可有听说过关于吕家的事？” 陆杨心里顿时咯噔了下，再怎么不明白，也知道吕家肯定是出事了。 想到之前高敬平跟自己说的事，陆杨思绪翻转，嘴上却是说：“回皇上，臣在民间并没有听说过有人谈论吕家之事。” 赵烨轻笑了起来，敲击桌面的声音缓慢而清脆。 “不知道也正常，比如朕，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皇后瞒着朕做了这么多事。” 陆杨没有说话，低着头看地面，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怕皇上提问。 好在赵烨也没有为难陆杨。 “吕老将军过阵子就到京了，朕需要爱卿为朕办件事。” “皇上需要臣做什么事？” 君要臣死，臣不想死...... 陆杨心里叹气，他就知道这个三级官不会有这么好升。 看着陆杨视死如归的表情，赵烨皱了皱眉。 “爱卿放心，朕不会让你去死的。”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更是让人恐怖。 陆杨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嘴唇，拱手道：“多谢皇上。” 赵烨瞥了眼，端起桌上的茶碗。 垂眸，用茶盖轻拂着碗里的茶叶，轻声道：“皇后有个旁支族人，在应天府那边立足多年，朕想让爱卿过去接触一下。” “接触？”陆杨顿了顿，“皇上可是找好理由让臣过去应天府了？” “嗯，朕想让爱卿过去应天府那边，开玻璃窑。” 他低头把茶碗放下。 “朕怀疑皇后这旁支族人在那边鱼肉百姓，爱卿过去暗中帮朕查一下。” 赵烨停顿了下，看着陆杨的眼神有些深沉。 “爱卿是朕所能想到最合适去应天府的人，其他人，不是不适合，就是朕信不过，爱卿可明白？” 陆杨抬眼与皇上对视，“皇上需要什么证据？” 赵烨松了口气，知道陆杨这是同意过去，并接受暗中调查的任务了。 他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陆杨面前，小声道：“朕想要皇后或者是吕高义联系此旁支的证据，或者说，此旁支孝敬给吕家钱财的证据。” “皇上，这事可不好办。” 陆杨皱眉，“臣根本无法接触到他们。” 他一个过去建玻璃窑的，怎么去认识这个旁支的人。 而且，他们能让皇上都抓不到证据，说明足够谨慎。 赵烨点头，伸手拍了拍陆杨的肩膀，“朕知道难，所以才找爱卿。” “皇上，臣不懂。” 陆杨转头看赵烨，没明白他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赵烨也看陆杨，两人之间距离很近，近到陆杨能看到皇上眼中的那抹暗色。 “爱卿可还记得那个摇椅？” 陆杨已经意识到了不对，“皇上您直接说吧，臣还记得。” 深吸口气，赵烨闭了下眼，收回手转身走回座位上坐着。 “皇后前些天跟朕说，爱卿才貌双全，她那堂侄女很是欣赏爱卿。” 陆杨一愣，“皇上，您是想让微臣出卖色相？” 未等皇上开口，陆杨连忙说：“皇上，臣夫人可是刚怀孕不久，可受不了这般刺激的。” 赵烨顿了顿，“朕也不是让爱卿出卖色相，只是想让爱卿做场戏。” 第421章 你个没良心的竟然说出这种话 陆杨可不会上当。 “皇上，除了出卖色相这戏，其他戏臣肯定认真往下演。” “这事......”赵烨也知道这事有些强人所难了，但该说的还是得说。 “皇后跟朕说了一句，里面的意思朕不用说，爱卿你也知道。” “朕是这样想的，就是让爱卿套个身份，若是吕家在京城这边与他们有联系，那他们自然而然就会与爱卿你联系。” 陆杨不信，“他们有这么单纯？这就信我了？” 赵烨摇头，“他们不是单纯，他们是没办法。” “皇上，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微臣怎么听不明白。” 陆杨皱眉，总觉得皇上这是在布什么大局。 大局是没有的，只能说是抓住了某些人狗急跳墙的心思而已。 赵烨轻笑，“朕让人捉了几个在街上打人闹事的，已经有一个月了，还没有放人。” 他看向陆杨，笑不达眼，“爱卿作为朕偏爱的臣子，过去应天府的话，他们肯定会拉拢你。” 陆杨愣了下，瞬间有些不敢置信，“皇上这是早就把臣当棋子了？”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上方飞来。 陆杨一惊，忙往旁边移开。 “咚！” 朱笔落地，还在地上跳了几下，笔尖未干彻底的红色颜料在干净的金砖上留下几抹刺眼的痕迹。 陆杨不明所以，忙转头看赵烨。 “皇上？” 赵烨脸色沉郁，咬牙切齿道：“皇后这事朕也是前阵子才知道，你进翰林院到现在，朕都是怎么对你的，你个没良心的竟然说出这种话！” 陆杨缩了下肩膀，耸了。 “皇上息怒，臣就是问一问，若是真的怀疑，臣肯定不会说出口，皇上您别生微臣的气。” “哼！”赵烨冷哼了声，扭头到一边，看也不看陆杨。 “朕把你当棋子，早就直接下令派你过去了，还需要在这询问你的意见？” “是是是，皇上待臣真心，臣不该说出这样的话，微臣知错了，皇上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陆杨低头，敛去眼里的沉思，开口温声细语地跟皇上道歉。 赵烨眼尾一扫，脸色还是略带冷意。 “朕明白爱卿心里的担忧，但朕也不是用人就弃之人，爱卿就放宽心给朕做事，朕自是不会亏待于你。” “唉，皇上莫要这样说，臣年纪小，一时冲动说了让皇上生气的话，臣心里后悔不已，但臣的心是好的。只要皇上需要微臣，臣肯定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陆杨说得情真意切，就差哭出来了。 赵烨的脸色缓和了下去。 “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说，爱卿在朕面前有话就说的态度，朕还是十分喜欢的，至少朕不用再猜来猜去爱卿的心思。” 陆杨看了眼正低头压眉的皇上，垂眸看向地面，神色不明。 “皇上现在喜欢，往后说不准就不是了。” 声音越说越小声，但不妨碍赵烨能听见。 “谁说的。”赵烨笑了笑，“爱卿不一样。” 至少，他没有遇到过像陆杨这样不思进取的。 皇上的表情很难品，有些像是嫌弃，又有些像是欣慰，还夹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总之，很难看清。 陆杨没有再看，拱手淡笑道：“皇上说的，臣可是会当真的。” “君无戏言。”赵烨挑了下眉，神情肆意，“爱卿倒也不用这般拘束。” 有了皇上这话，陆杨可就敞开说了。 “皇上想让臣怎么做？” 谈及正事，赵烨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是这样的，朕会如皇后的意，之后你......” ...... 乾清宫大门开了又关，陆杨在大门前站定，抬头看向远处。 这里处处精致华丽，大气磅礴，金碧辉煌，却像个牢笼一样，禁锢着里面所有的一切。 看似潇洒自由，其实也不尽然。 于喜站在一旁，见陆杨凝视着前面，久久不语。 等了一会，出声把陆杨喊醒。 “陆郎中，路上慢走。” 陆杨回神，轻笑着点头，“好，于公公快进去吧，皇上那还需要你伺候呢。” 于喜笑着点点头，看了眼陆杨的神色，才转身开门进去。 陆杨看着，等宫门关上，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翰林院今日疯了。 大家都在说着陆杨升官的事。 其中不乏羡慕崇拜的。 这般升官路，是翰林院里众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谁不想平步青云。 谁不想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可又有谁能像陆杨这般，起步就是三级台阶，这步子可是迈得太大了。 让人望而生畏，却又令人羡慕不已。 有人钦慕，自然有人嫉妒。 何心远站在几人身后不远处，听他们在那说着关于陆杨的坏话。 往常他与这些人称兄道弟，倒也不知这些人的嫉妒心竟然这般严重。 他也嫉妒陆杨，嫉妒他得到皇上的赏识，嫉妒他背后有人帮忙，嫉妒他足智多谋，博才多学。 却也不会像他们这般，聚在一起来说别人的坏话。 平时吃吃喝喝爽快干脆之人，这会倒是像个长舌妇人一般，躲在暗处偷偷摸摸骂人。 他怎么会与这些人处了这么久的？ 来翰林院好几年，他都已经快忘了自己当初进翰林院时是怎样的斗志昂扬，雄心壮志。 如今却也只能跟这些人窝在这里，听他们说些龌龊话。 何心远看了一眼说得正欢的几人，转头看向远处的那一群人。 高敬平和马才英正被一群人围着，瞧大家那热切奉承的模样，可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何心远看着，想了想，脚步一转，往翰林院外面走去。 今日微风不燥，陆杨走得也比平时要更加慢。 难得偷闲，这段悠闲路可别浪费了。 忙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能好好歇息，明日定要好好睡个懒觉。 陆杨嘴角的笑意刚舒展，想到皇上暗中吩咐的任务，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回家之前，他是不是应该买个搓衣板回去，二话不说先跪下，再跟白芊芊道歉。 皇上让他做的事，可真是难为他，等他完成了，非得要半个月的假才行。 陆杨摇晃着扇子，边想边往翰林院的方向走。 没想到刚拐了个弯，就看到一个略有些眼熟的身影往他这边走来。 待走近时，陆杨才发现正是今早上找他办事的何心远。 出于礼貌，陆杨喊了声“何修撰”，与何心远打了个招呼。 何心远抬头，这才看到陆杨。 他敛了敛神色，笑道：“陆郎中这是刚从皇上那边回来？” “嗯。” 陆杨能看出何心远的脸色比早上时要差不少，他没有过问，抛出话题打算先走一步。 “何修撰这是要出去办事吧？” 何心远一顿，随后摇头，“不是，我就是出来找陆郎中的。” “哦？” 陆杨疑惑了，“何修撰还是想让我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两句？” 第422章 我我我？我怎了 “不是这个。” 何心远连忙否认，生怕陆杨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唉，不怕陆郎中你笑话，刚刚我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陆杨愣了愣，看了眼说得正欢的何心远，想了想，没有开口打断，也没有离开，原地不动地当了回树洞。 何心远估计确实是想了很多，把年幼上学时的事都拿出来说了。 陆杨站了一会，时不时点个头，应和一声，见他好像丝毫没有要结束的样子，连忙开口打断何心远。 “何修撰的意思是，自己以前做错了事，现在想改过自新，重新找回以前那个自己？” 虽然话直白了些，但意思是差不多的，何心远恍惚了下，才点头应是。 陆杨欣慰地伸手拍了拍何心远的肩膀，“何修撰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一点挺好的，毕竟现在也不算醒悟太晚。” 何心远郑重点头。 “陆郎中说得对，现在是还不算晚，只是我再这样庸庸碌碌下去，怕是哪一天，我的热情又会被消磨。” 陆杨抬眼看他，收回手笑了笑，“哎，我知道了。” 何心远一愣，“陆郎中别误会，我只是想找个人说一说心里话而已。” 陆杨摆了摆手，“何修撰莫担心，我没误会。” “没误会就好。” 未等陆杨提出告辞，何心远倒是识趣地主动提出了告辞。 “陆郎中，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好，何修撰慢走。” 何心远拱了下手，大步往外走去。 陆杨转头看了眼，便收回视线，抬步往翰林院那走。 何心远这些话是真是假，陆杨也不想去分辨。 若是真有其他想法，该焦急的也不是他。 即将到达翰林院时，陆杨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吓了一跳。 太热情了。 热情得像个菜市场，而他就是那棵受欢迎的白菜，大家一股脑地涌上来，你一句我一句地激烈贺喜。 “恭喜陆郎中连升三级！” “恭喜恭喜。” “陆郎中......” “陆郎中......” 陆杨满脑子的陆郎中，都快听迷糊了。 好在关键时刻，高敬平和马才英出来救了他一把。 给他挤出了一点空间，让他不至于被热情的众人围得透不过气。 趁机深呼吸了几下，陆杨看着眼前这些也算相处了一年有余的众人，拱手笑道：“多谢大家的祝福，晚上一起去酒楼好好吃一顿！” “好！陆郎中放心，我们肯定到！” “是啊，陆郎中到时候可得与我们喝两杯。” “哈哈哈，一定一定。” 陆杨应付着众人，又跟他们聊了好一会，才把殷勤的众人劝散。 不过一会，众人散去，陆杨猛地松了一口气。 高敬平听到，突然笑了。 “难得看你这般怕。” “唉。” 陆杨看着那些慢慢离去的身影，叹道：“我都不知道翰林院里竟然有这么多人。” 平时也不是全都聚在一起，没想到今日遇到，差点没被挤死。 马才英笑了笑，“平时大家各做各的事，若不是你这官升得实在是太快，想必他们也不会全都过来。” “应该吧。” 陆杨应了声，突然想起一件事。 “江郎中还说让我把你们喊过去一起吃一顿，我这下子邀了这么多人过去，也不知道江郎中会不会介意。” 高敬平摇头，“不会，到时候再另外请江郎中一起吃个饭好了。” “对。” 马才英拍了拍陆杨，让陆杨别担心，“今日大家这么热情，江郎中会理解的。” “只能这样了。” 想着到时候跟江兴咏解释一句，陆杨便没有再说这事，而是换了个话题。 “我过阵子可能要离开京城，到时候你们有事，实在不行，就去找白尚书吧。” 高敬平和马才英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离开京城？皇上给你派任务了？”高敬平立马找到了原因。 陆杨点头，看了看周围，才放心地说：“皇上让我去个地方建玻璃窑，指导一下那边。” “原来如此。”高敬平笑了笑，跟他开玩笑。 “这次是不是又想让我们陪你一起过去？” 马才英也好奇陆杨的回答，转头看他。 陆杨笑着瞥了眼他们，抬步往屋里走。 “你们倒是想得好，这次啊，我一个人过去。” “一个人？”马才英愣了愣，“皇上不给你派个帮手？” “派了，户部郭员外与我一起过去。” 高敬平点头，问陆杨什么时候出发。 “还不知，到时候看皇上通知。” 眼看就快要进屋，几人没有再说，按照往常那样，坐在了经常坐的位置。 马才英感慨，“等为方兄离开，这个位置还不知道会有谁来坐。” 陆杨瞥了一眼马才英，一边坐下，一边好笑道：“才英兄这是舍不得我吧？” 马才英笑了笑，对着陆杨挑了下眼，“是啊，要不为方兄还是别走了吧。” “滚吧。”陆杨哈哈笑着骂了一句，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早上到现在都没喝杯水，渴死他了。 高敬平看着，拿了个茶杯递过去。 陆杨顺手给他倒了杯，问马才英要不要。 马才英点头。 三人端着茶杯一边喝茶，一边聊着事。 看了看周围，高敬平咽下嘴里的茶水，凑过去小声道：“我不小心听来个讯息，你们要不要听？” 陆杨扭头看他，摇了摇手中的茶杯，轻笑道：“承泽兄你还跟我们搞这出，直接说就是，还想吊我们胃口呢？” 高敬平瞥了眼坐无坐相，站无站相的陆杨，跟马才英咬起了耳朵。 马才英一愣，下意识看向陆杨。 “为方兄，你你你......” “我我我？我怎了？” 陆杨皱眉，放下茶杯凑过去。 “快跟我说说，到底啥事。” 高敬平越过马才英，探出半个身子靠近陆杨，轻声道：“你可知你这位子，是顶了谁的？” “谁？”陆杨皱眉淡声问道。 这个问题他竟然忘记问皇上了。 正想着，高敬平开口了。 “是跟吕家旁支结亲之人，吕家你知道是谁吧？” 陆杨收回身子，瞪了眼高敬平，“我当然知道了。” 第423章 这半夜，你要吃东西 奇怪了。 皇上既然要布局把吕家连根拔起，怎么会现在就动手呢？ 该不会是这人也跟着升官了吧？ 陆杨对着高敬平勾了勾手指。 “怎了？”高敬平弯腰凑过去，一脸疑惑。 “那人升官了？”陆杨直接询问。 高敬平点头，“去了礼部了。” “哦？”陆杨好奇了，“也是郎中吗？” 马才英这时出声了。 “好像是，你问这么清楚作甚？” “我这不是怕得罪人吗？”陆杨坐了回去，软趴趴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还好，皇上还是聪明的。 ...... 明日休沐，再收假回来，陆杨会直接去工部报告。 他把放在翰林院里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 一共两本书，都没有看完。 还有用习惯的毛笔和镇纸。 东西不多，直接拿在手上就能走。 因为说好了要一起去酒楼好好庆祝，这天散值，陆杨直接带着大家去了离大靖门比较近的酒楼。 马车都不用坐，走着去就行。 由于人多，再加上身份上说话总也有些顾忌，陆杨要了酒楼里最大的那间包房。 人一多，要顾及的地方就多。 陆杨跟众人互相敬酒，互相寒暄，互相打着招呼，又跟着他们聊了一会。 后面场子热了起来，众人便也顾不上别的，各自聊了起来。 陆杨得空，这才回了高敬平他们那桌坐下。 “让大家久等了。” 江兴咏看了眼旁边已经吵闹起来的场面，笑着看陆杨，提醒他。 “一会你可别让他们在这耍酒疯了。” “不会，我已经交代了掌柜的，后面就不要送酒过来，直接送醒酒药就行。” “那就好。”江兴咏收回视线，问陆杨最近有没有在看书。 陆杨听不得这个，闻言，浑身的毛发都警惕了起来。 “江郎中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顿了下，直接把话说死。 “我最近不是跟江郎中你们一直在忙玻璃窑的事吗？回家倒头就睡了，哪有那功夫看书呢。” 高敬平和马才英端着茶杯，一脸笑意地看着陆杨与江兴咏对话。 江兴咏摇头，“陆郎中这话可不对。” “哪句话不对？” 刚刚都是在喝酒，陆杨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边等着江兴咏回话。 江兴咏夹了块肉干进嘴，嚼吧嚼吧。 见陆杨神色放松后，咽下嘴里的东西，才说：“那时候就属你来得晚，走得早，我可问过高庶常和马编修了，他们回去之后还要练一练大字，再看半个时辰的书才会躺下，你回去这么早，肯定也是看了书的。” 陆杨刚夹了块烧鸭，这还未放进嘴呢，就被这话给吓了一跳，烧鸭直接掉到了碗里。 “啥？承泽兄你们回去之后还练了字看了书？” 高敬平一笑，“你还问呢，不都是跟你学的吗？” “我没看啊。”陆杨放下筷子，摊牌了。 “我就是平时需要的时候看一下，其余没怎么看，真的。” 马才英放下筷子，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清嘴。 “唉，这就是差距了，为方兄你需要时才看，还一看便懂，一看便知，一看便悟，我们再不努力点，怎么跟上你的脚步？” “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醋味？”陆杨放下筷子，凑到马才英那吸了吸鼻子，还边挥手边闻。 “嗯，是从才英兄这散出来的。” 马才英一把伸手直接把陆杨推开，“你行了啊，好好吃你的烧鸭，别乱说，让江郎中误会我。” “呵呵。”陆杨笑了下，坐了回去，吃起了碗里那块烧鸭。 江兴咏慢悠悠地咽下嘴里的酒水，见他们闹完，才开口跟陆杨说事。 “薛尚书说，若是陆郎中已经把之前的书看完了，他可以让人再去多找一些书回来给陆郎中看，今日散值前，还让我跟陆郎中说一声，说都是举手之劳而已，陆郎中尽管开口，不用客气。” “那倒是不必了。” 陆杨咽下鸭肉，连忙拒绝。 “我那些书还未看完呢，就不必劳烦薛尚书找书了。” 江兴咏听着，顿时摸着胡子大笑起来。 笑声弥漫在热闹的包房里，丝毫不突出。 陆杨不敢再像上次一样喝得太多，后面全程喝的都是水。 等散席时，他们这一桌人都还是十分清醒，其他人也只是半醉，还算清醒。 陆杨是最后走的，把其他人送上马车后，才上了马车。 回到家时，已经比往常到家的时间要晚了一个时辰。 好在已经提前让莫永回来告知了一声，白芊芊应该不会再傻傻等他回来再睡了。 陆杨没有进房，怕白芊芊闻到身上的酒味不舒服，自觉洗漱好了，换了身干净衣服，才悄悄进了房。 白芊芊确实是睡着了，还睡得特别香。 陆杨躺下的时候，还知道自己寻着热源贴过来。 怕压到她肚子，陆杨忙给她调了个睡姿，让白芊芊背对着自己。 给白芊芊盖了薄被子，陆杨才抱着白芊芊闭上了眼睛。 明日休沐，陆杨自然是打算睡到自然醒的，可没想到半夜白芊芊醒了，说想吃东西。 陆杨整个人都是懵的，听着白芊芊说了好几遍，才听明白。 “哦，吃东西啊。”他伸手扒开纱帐，坐起身子，刚准备穿鞋，突然反应过来。 “媳妇，这半夜，你要吃东西？” 闻言，白芊芊也跟着坐起来，半梦半醒的状态，说话软乎乎的。 “夫君，我饿了，我梦到我正在吃酸枣糕，我好想吃啊。” 说着，白芊芊还舔了下嘴唇，咽了咽口水。 肚子还很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陆杨一听，拍了拍自己的脸，总算清醒了。 “那夫人你就在床上等着，我去把蜡烛点亮，再去把桃香喊起来。” 陆杨连忙把鞋穿上，点了两支蜡烛，见房内亮度够，才放心地披了件外衣出门。 因为白芊芊怀孕，桃香和梨香轮流值夜，就住在离这里不算远的小厢房里。 陆杨走到桃香的房门前，敲门喊人。 “桃香，桃香。” 第424章 老爷，您还是我老爷吗 “哎，姑爷可是出什么事了？” 桃香睡前也就是把外衣脱了，再把头上的饰品摘了，这会听见陆杨的声音，生怕白芊芊出了什么事，把外衣披上就打开了房门。 “没什么，芊芊她说想吃酸枣糕......” 陆杨话还未说完，桃香便急忙说：“酸枣糕伙房那边刚好温着一盘，我去拿过来。” “你去陪着夫人吧，我过去拿。” 桃香一愣，连忙道谢。 “多谢姑爷，那我就先去小姐那边。” “嗯，去吧。” 伙房离这里有些距离，又是半夜三更的，整个院子只有零星的几盏灯笼还在尽忠尽职地发挥着余热。 陆杨提着盏灯笼，往伙房的方向走。 还真别说，这黑黝黝一条长廊，再加上半夜吹起的凉风，周围安静到只有虫鸣声和脚步声，这气氛烘染得让陆杨也不禁咽了咽口水。 想了想，他脚步一转，从其中一间小门穿了过去。 “莫叔，莫叔！” 莫永睡得正香，突然听到了陆杨的声音，忙坐起身子到处看。 怕是自己做梦梦到的。 “莫叔，开个门。” 听见里面有声响，陆杨连忙出声让人开门。 莫永这才知道自己没做梦，是真的听到了声音。 他顾不得穿衣服，忙去开门。 房门一开，便见陆杨提着盏灯笼，衣衫凌乱地站在门前。 莫永往前面看了眼，黑不溜秋的，也没搞懂这大半夜老爷怎么过来了。 “老爷快进来。” 他让开身子，让陆杨进来。 陆杨也不客气，忙抬脚走进去坐下。 “莫叔，你陪我去趟伙房吧，我要去拿酸枣糕。” 莫永没有关门，拿着衣服正准备穿，闻言，有些迷糊。 “老爷，伙房离这不远啊，再往前走段路就到了。” “哦。”陆杨晃了晃灯笼，看着门外那摇动的黑影，十分诚实。 “莫叔，我怕呀，你陪我一起过去吧。” 莫永一愣，有些怀疑地看着陆杨，伸手到大腿上掐了自己一把。 “不是梦......” 突然间，莫永有些害怕。 “老爷，您还是我老爷吗？” “是啊，我怎么不是你老爷。”陆杨自己也懵了，“莫叔你可别吓我，这三更半夜的，容易吓死人。” 这下子，莫永更害怕了。 “老爷，您今晚怎么起来了？” 往常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啊...... 陆杨见莫永已经收拾好，站起身子。 “夫人说想吃东西，我就起来了。” 说着，陆杨提着灯笼往门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莫叔，你走前面吧，后面黑。” 莫永这时候也看到了地上陆杨的影子，放下心来，拿过陆杨手里的灯笼，在前面带路。 “老爷刚刚是自己走过来的？” “嗯。”陆杨跟在莫永身旁，应了一声，丝毫不提自己是怎么小跑着过来的。 有人在旁边，陆杨就不怕了。 伙房确实离得不远，不过一会，陆杨便推开了伙房大门，拿到了还在温着的酸枣糕。 浓烈的酸枣香味扑鼻而来，陆杨低头看着，想了想，怕白芊芊不够，没有吃。 顺手把一壶温着的热水拿上，他出了伙房门。 等莫永把伙房门关上，陆杨出声让莫永送自己到院落门那就行。 莫永转头看了眼披散着头发，神色平静的陆杨，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没想到老爷您还怕黑。” “那倒没有。” 陆杨一本正经地解释，“院子里太静了，我只是想找莫叔说说话而已。”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绕过长廊，往后面走。 “莫叔，就到这吧，你快回去，今晚麻烦了。” 前面不远就是院落门，莫永看了一眼，见前面灯笼亮着，这才放心地离开。 白芊芊这会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现在正懊恼着。 桃香在一旁劝道：“小姐，您现在可是怀着孩子呢，肚子饿也是正常的，说不准啊，是我们的小公子小小姐想吃呢。” 白芊芊听着，这才笑了出来。 “夫君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桃香你去门外看看。” “小姐您坐着别起来，我这就过去看看。” 房门刚打开，桃香便看到了一个身影从外面走了过来。 “小姐，姑爷端着酸枣糕回来了。” 白芊芊这才放心下来。 “怎么了？可是等着急了？” 陆杨快走进房，把那盘酸枣糕放到白芊芊面前。 “这还是热的，快趁热吃。” “好。” 净了手，白芊芊拿起一块酸枣糕吃了起来，一直烦闷着的心口这才消散。 “夫君你也吃。” 陆杨摇头，让白芊芊自己吃，然后给白芊芊倒了杯开水晾着。 见桃香还站在旁边伺候，陆杨开口让桃香回房歇息。 桃香见这边确实不用自己伺候，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就说话的这会功夫，白芊芊已是第三块糕点下肚，这会正拿着第四块犹豫着要不要吃。 陆杨给自己倒了杯水，见此，疑惑道：“吃饱了？” 白芊芊摇头，“没有，娘和嫂嫂们都说不能吃太多，到时候孩子长得太大，不好。” 本来陆杨还想劝白芊芊继续吃的，这下子却是不敢让白芊芊再吃了。 可见白芊芊那满脸渴望的模样，想了想，便说：“没事，你再吃两块，这糕点本来也不大，三块和五块没什么区别。” 白芊芊犹豫的神情瞬间消失，对着陆杨就是一笑。 “夫君说得有道理，那我就再吃两块吧。” 陆杨看着，伸手摸了摸茶杯边，见晾得差不多了，把茶杯端起递给白芊芊。 “来，喝口水。” “嗯。”白芊芊咽下嘴里的东西，接过茶杯直接喝完，放下茶杯又继续吃第五块糕点。 陆杨看了眼，慢悠悠地给白芊芊又倒了杯水。 “昨日皇上给我派了个任务。” “嗯？”白芊芊愣了下，不知道该不该问是什么任务。 陆杨一向不怎么在家谈论这些，这下子说起这个，倒是把白芊芊给弄不会了。 想了想，她把手上还剩下一半的糕点直接塞进了嘴里。 陆杨把自己那杯没喝过的水放到白芊芊面前，继续往下说。 “过两天，皇后那边可能会有旨意下来。” “嗯？” 白芊芊顿时愣住了，皇后下旨？ 她连忙端起茶杯，和着水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急得眼睛都红了。 “慢点，别着急，都是假的。”陆杨一看，连忙把水杯抢到手上，怕白芊芊喝太急呛到。 白芊芊慌乱地伸手抓住陆杨的手臂，仰头看他。 “皇后要赐婚吗？” 陆杨轻轻拍着白芊芊的背部，温声道：“你听我仔细跟你说。” 第425章 她是个坏女人 “说什么？” 白芊芊心里很乱，“家里是不是要进人了？” “不是。”陆杨把白芊芊拉过来，把她抱在怀里安抚。 “你别急，听我跟你说。” 陆杨一边轻声说着话，一边抚摸着白芊芊的背。 慢慢的，白芊芊也冷静了下来，就是揪着陆杨胸前的衣服没有放。 “夫君你说，我听着。” “嗯。”陆杨低头看了眼白芊芊的神情，见她确实比之前好了些，才开口。 “是这样的，皇上让我跟他一起演场戏......” 陆杨没有多说，只是三言两语，便把事情的开始和结果说了出来。 具体的实施计划，并没有透露。 白芊芊不傻，很快便理顺了陆杨话里的意思。 “夫君的意思是，在成婚之前，把他们弄掉？” “嗯。” 理想的结局是这样的，但是过程中会不会发生其他意外，陆杨也不敢保证。 白芊芊微微蹙眉，“那要是在成婚之前没有完成呢？” 陆杨顿了下，才摇头。 “不会，皇上跟我说了，若是在期限内完成不了，也不会让我成婚的。” 听闻皇上说的话，白芊芊暂时松了口气。 但这次的事，让白芊芊不得不多想。 “夫君会纳妾吗？” “不纳。” 陆杨也不想把好好的家弄得乱糟糟，乌烟瘴气的。 白芊芊笑了笑，眼睛里却是没有多少笑意。 “夫君，我现在月份浅，娘说了......” 白芊芊凑到陆杨耳边，轻声把刘晓吩咐的事告诉了陆杨。 陆杨低头，轻笑了下，拍了拍白芊芊的背，“行了，我知道了，之前都这样过来了，放心吧。” “嗯。” 白芊芊把头埋进陆杨脖间，生怕被陆杨看到自己眼里的嫉妒心。 她是个坏女人，不想陆杨去找别人...... 伺候白芊芊洗漱好，两人才回床上躺着。 陆杨入睡很快，倒是白芊芊，过了好一会，才闭上了眼睛。 没睡多久，陆杨起来了。 白芊芊还在睡。 陆杨没有惊动她，准备好后，便带着莫永出了门。 此时陆柏家灯火通明，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 行李已经装上车，几辆马车都等在了外面。 陆杨看了一眼，转身便走了进去。 一路快走，来到厅堂前，里面正热闹着。 陆杨一笑，抬步进去，几人正在吃着早饭。 “爹，娘，大哥，东西都弄好了吧？” “小叔！” “小叔，你来了！” 陆正年和陆正华一看，连忙放下碗筷，起身跟陆杨打招呼。 陆杨摆摆手，“你们吃，我过来看一看。” 两人都是听话乖巧的孩子，闻言，便坐了下来，继续吃早饭。 刘晓见陆杨过来，忙让人加了双筷子。 陆杨也不客气，衣摆一甩，便坐了下来。 陆大石咽下嘴里的咸菜，看着正端着白粥呼呼喝着的陆杨，取笑他。 “你这是专门过来吃早饭了。” 陆杨放下碗，咧嘴一笑。 “爹这是说的哪的话，我可是专门过来送送大哥的。” 陆大石怎么不知道，说这话也只是想逗逗陆杨罢了。 陆柏看着，把那盘卤肉干端到了陆杨面前。 “多吃点，看你又瘦了。” 刘晓一听，忙转头仔细打量陆杨。 “哎，还真是。”刘晓皱眉道：“晚点娘给芊芊煲鸡汤，你也喝一碗。” 陆杨无奈地看了眼陆柏，随后看向刘晓。 “娘，我没瘦，都是大哥乱说的。” 刘晓有眼睛看，自然是信陆柏不信陆杨的。 “娘知道了，你到时候记得喝啊。” “好吧。” 吃完饭，天色蒙蒙亮，再过一会，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几人坐在厅堂里，再聊一会，陆柏几人便要出发了。 陆大石和刘晓嘱咐陆柏几人，让他们回到家之后写封信回来报个平安。 陆柏和赵梨花自是一口应了下来。 陆杨端着水杯慢慢喝水，等他们说完，才放下水杯，开口。 “大哥，你到时候小心点。” 陆柏点头，重重地拍了拍陆杨的肩膀，“放心吧，大哥会的。” 聊了几句让他们在路上应该要注意的事，陆杨从怀里掏出几封信，让陆柏帮忙传达给秦夫子和刘开毅、陈德仁他们。 陆柏把信收好，跟陆杨保证肯定会把信送到他们手上。 不过一会，陆松和陆榕他们也过来给陆柏送别。 太阳露出一丝亮光时，陆柏几人便上了车，马车在众人眼前缓缓走远。 陆大石看了眼陆杨几兄弟，摆了摆手。 “你们回去补补觉吧，特别是杨子，你得好好歇歇了，看你那眼下黑得。” 陆杨：“......” 回去后，陆杨倒床就睡。 日上三竿，两人才悠悠醒来。 难得今日两人的作息这么同步，陆杨抱着白芊芊醒了会神，才起来收拾自己。 白芊芊自从怀孕之后，就发现自己变懒了很多。 她侧躺着看陆杨穿衣服，等陆杨穿好，准备喊人进来伺候自己时，才慢慢坐了起来。 桃香在外面听见声响，询问一句，得到回应后，便让梨香去把洗漱用品端过来，自己则是进去伺候白芊芊穿衣打扮。 两人洗漱完毕，吃了顿迟来的早饭。 陆杨见今日天气不错，温度也适宜，先跟白芊芊说了大哥家已经出发回乡的事，便问白芊芊要不要回白府看看。 白芊芊还在懊恼陆杨不喊自己起来送行，闻言，惊讶地看着陆杨。 “夫君也一起去吗？” “嗯，一起回去。” 让人备好礼和马车，陆杨带着白芊芊回了趟白府。 出门前，陆杨便让莫永提前过来说了一声，两人到时，白临和白夫人都等在厅堂里。 “见过岳父岳母。”陆杨连忙拱手给两人行礼。 白芊芊看着两人，高兴得脸色红润，眉目含笑，“爹，娘，女儿回来了。” 白临摸着胡子呵呵笑着，“回来了就好，先坐下吧。” “是啊，一会在这吃了再走，娘让人弄了你们喜欢吃的菜。” 白芊芊看向陆杨，看陆杨是怎么计划的。 陆杨看了眼白芊芊，随后看向白临两人，笑道：“好，麻烦岳父岳母了。” 几人坐了下来，白临看了眼白芊芊的神色，视线在白芊芊的肚子上停留了下，转眼看向陆杨。 “芊芊到时候就得麻烦你多照顾了。” “岳父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芊芊的。”陆杨忙拱手保证。 几人寒暄片刻，白夫人带着白芊芊去了后院歇息，顺便聊些女人家之间的事。 第426章 防也防不住 两人一走，白临嘴边的笑意便收敛了几分。 “我听皇上说，皇后打算给你赐个二妻？” 陆杨一听，连忙起身拱手解释。 “岳父可是知道事情始末了？” 白临摸着胡子点头，“为方你坐下吧，这事皇上都跟我说了。” 闻言，陆杨这才顺着白临的话坐下。 “岳父放心，我不会做对不住芊芊的事。” 白临摇了摇头，沉声道：“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事。” 他看向陆杨，问陆杨知不知道参与这事的危险性。 陆杨当然知道。 “都说富贵险中求，岳父大人别担心，我会看情况行事。” 白临叹了口气。 “吕家经营了这么多年，早已盘根错节，只要他们感觉到不对劲，必然会舍弃那些旁枝，不让他们伤及主干，皇上让你在五个月内把事完成，可是不简单。” 陆杨没想到白临竟然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他思考片刻，问白临。 “岳父，皇上都跟您说了？” 白临摇头，“具体的皇上没有跟我说，大概的倒是说了一下。” 他顿了顿，问陆杨白芊芊知不知道这事。 陆杨知道白临在担心什么，忙说：“岳父放心，我已经跟芊芊说过了，芊芊是知道的。” “那就好。” ...... 陆杨知道白芊芊这么久没回来，肯定有很多话想要跟白夫人说，吃完饭后，便让白芊芊在这多待会，他则是要去处理一些事。 等旨意下来，他也得准备启程去应天府那边，趁着现在，他得把这边的事都安排好。 免得他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白芊芊是想跟陆杨一起回去的，但听到陆杨说晚点过来接自己后，便安下心来，与自家娘亲又聊了会关于孩子的事。 不过白夫人明显能感觉到自从陆杨离开后，白芊芊便不似之前那般明朗了。 脸上有着笑意，但是眼睛时不时就会呆愣一会，明显是心里有事。 她看了眼时刻跟在白芊芊身旁的桃香，“桃香，你去给小姐把温着的鸡汤端过来。” “是。” 随着桃香的离开，白夫人伸手把白芊芊的手抓过来拍了拍。 “芊芊啊，可是心里有事？” “娘，我没事啊。” 白芊芊愣了愣，忙摇头。 白夫人笑了笑，又拍了拍白芊芊的手，“你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心里有事是瞒不住娘的。” 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手，白芊芊没有说话。 白夫人一瞧，心里暗叫不好。 该不会是小两口吵架了吧？ 可之前看着陆杨对自家女儿的态度，也不像是两人吵架了。 想了想，白夫人温声细语地说：“芊芊啊，你现在可是怀了孩子的，有事莫要在心里憋着，免得忧虑过重，伤了自己的身体，也伤了孩子。” 白芊芊眼睛转了转，显然是把白夫人的话听了进去。 白夫人没有催，只是跟白芊芊说起了自己年轻时的事。 这些话白芊芊以前就听过了，但是不管听多少遍，还是会听得很认真。 “我和你爹能走到现在，经历过的事可不少，当初啊，你奶说要给你爹纳妾，我也不拦着，转身便跟你爹提了几个姑娘家，让你爹自己挑。” “你爹当时还跟我生闷气，在书房那边住了好几天，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才跑去你奶那边明确说自己这辈子都不打算纳妾，你奶气不过，又把我叫过去教训了一顿。” “好在啊，我和你爹都熬过来了。” 说起以前的事，白夫人也是颇为感慨。 “芊芊啊，杨子是个明理的，娘能看出来，他对你是极好的，你若是心里有事，不便与娘说，那到时候你去跟杨子说，可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娘，我......” 白芊芊抬头看了一眼白夫人，刚想说什么，又怕破坏了陆杨和皇上的计划，话都到了嘴边，硬生生转了个弯。 “娘，你当初为什么要给爹找人啊？” 白夫人心里一咯噔，顿时就想明白了白芊芊这是因何事困扰。 但她没有直接表明，而是顺着白芊芊的话给她解答。 “芊芊啊，我是知道你爹的心思，才敢这样做的。” 白芊芊愣住，“娘？若是爹他......您不后悔吗？” 白夫人拍了拍白芊芊的手，笑了笑，美目流转，仪态万千，当年是美人，如今添了岁月雕刻的韵味，更是显得风情万种。 “娘不后悔，若是你爹真有二心，娘是防也防不住的。” “防也防不住？” 白芊芊跟着呢喃了一句，神色不明。 “芊芊啊，可是杨子跟你说要纳妾？” 白芊芊下意识摇头。 见自家娘亲一脸疑惑，想了想，白芊芊用假设来跟自家娘亲解释。 “娘，若是有人迫于压力，娶了不爱的人，会假戏真做吗？” 白夫人一顿，叹道：“可是杨子跟你说了什么？” 白芊芊眨了眨眼睛，神情也变得有些不自在。 “娘，夫君并没有说什么，是我在多想。” 白夫人虽然不是很了解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个事她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芊芊啊，你可别钻了牛角尖，娘能看出来，杨子是很尊重你的，若是你不同意，他肯定不会做这等事的。” 白芊芊不说话，因为她自己也是能感受到这一点的。 她应该相信自己夫君才对。 白夫人看着白芊芊从恍惚到沉思，再从发愣到嫣然一笑。 便知道自己这个傻女儿应该是想通了。 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 白芊芊在白府睡了一觉，又在院子里逛了逛，看到陆杨的身影时，还有些不敢置信。 “夫君，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刚过来的，与岳父聊了两句，便过来找你了。” 白芊芊忽而一笑，走过去主动拉起陆杨的手，把陆杨拉到院中的凉亭里坐下。 “夫君在忙什么呢？” 陆杨惊讶地挑了下眉，总觉得白芊芊好像跟出门时的状态不一样了。 他紧盯着白芊芊的脸，回道：“过些天我可能就要去那边做事，我得把家里的事安排好，不然我不放心你们。” 白芊芊一愣，随后笑开了。 “夫君别担心，到时候我们就在家好好等你回来。” “夫人这是想通了什么？” 陆杨挑起她的下巴仔细看了看神色，若有所思，“看着可跟出门时不一样了。” 白芊芊明媚一笑，起身走到陆杨身后给他按着肩膀，吐气如兰。 “夫君，娘说你会尊重我，若是我不同意，你是不是会不同意这事？” 第427章 怎么给你送信了 “这事？” 陆杨转头看她，突然轻笑起来，仿佛已经看穿了白芊芊心里的小心思。 “夫人若是真不同意，我肯定尊重夫人的意见。” 说着，陆杨起身，拍了拍衣摆，“夫人现在说声不行，为夫这就进宫去求见皇上。” 白芊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 陆杨见白芊芊不说话，扭头就往外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眼看着陆杨就要走出去，她连忙快走几步，伸手把陆杨拉住。 “夫君你等等。” 陆杨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夫君，我刚刚就是问一问，没想着要你放弃。”白芊芊低头，根本不敢看陆杨。 不管如何，这次也是一次机会。 若是陆杨真去皇上那放弃了这个任务，白芊芊就算再不懂，也知道陆杨之后肯定不会再受重用了。 陆杨看着，叹了口气，把白芊芊揽在怀里。 “别多想，我会尽快把事完成的。” 紧抓着陆杨的衣服，白芊芊低低地应了声“好。” ...... 正如陆杨和皇上所想，八月初二，皇后的懿旨下来了。 这一道懿旨，让京城瞬间热闹起来。 而谈论的中心，便是陆杨。 不知是谁传出来的消息，现在大街小巷里都知道陆杨现在有福了。 两个妻子都是背后有权有势的，往后这前途道路，闭着眼走都不会摔倒，一路畅通。 但具体如何，只有本人自己了解了。 八月的第一天，陆杨就去了工部报到。 初到工部，不少人还没有摸清他的脾性，只听说此人非常聪明，为人温文尔雅，待人随和。 所以第一天的相处也还算融洽。 陆杨在工部有熟悉的人在，刚来时也就不适了那么一会，后面就适应了。 而在懿旨下来的第二天，陆杨走进工部，就发现有好几个人正在指指点点着自己。 等自己看过去，他们又故作淡定地移开视线。 如此两次后，陆杨狐疑地收起扇子，往自己的工作区走去。 这张桌子上面放着他初一那天带过来的各种东西。 熟悉的笔墨纸砚，熟悉的笔筒和水杯。 除此之外，今日桌上还多了个东西，是封信。 信封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写。 陆杨往周围看了一眼，见另外几人都没有反应，这才确定这封信就是给自己的。 昨日皇后才下旨，难不成今日就有人联系他了？ 陆杨坐了下来，稍微侧了侧身子，挡住多余的视线，便把信封拆开，把里面的信纸倒了出来。 出乎意料的，这信纸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写信之人，身份肯定不低。 陆杨皱了下眉，突然有些不想看了。 他看向周围，见江兴咏从外面走进来，忙把信纸塞进怀里，起身过去把江兴咏扯到一旁无人的角落。 “江郎中，你这是刚到不久？” 江兴咏摇头，“不是，我去了一趟薛尚书那，怎么了？” 陆杨把信的事告诉了江兴咏，问他知不知道是谁往他桌上放的。 这事江兴咏还真不知道。 但他在工部这边待的时间比陆杨久，认识的人多，他可以帮陆杨去问问其他人。 陆杨自是表示感谢。 不过一会，江兴咏便带着一个两鬓发白，笑容和蔼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陆郎中，他是都水清吏司郎中徐宏复，他说他进来时，看到有人往你桌上放了东西，他没看到放的什么，但是知道那人。” 陆杨视线看向徐宏复，拱了拱手，“徐郎中可能告知于我？” 徐宏复点头，“说起来，那人就是之前坐你这位子上的。” 之前坐他这位子上的？ 陆杨顿时明白，“多谢徐郎中告知。” 徐宏复忙让陆杨不用客气，打量了下最近正火热的陆杨后，徐宏复便走了。 等人一走，江兴咏皱起眉头，“严文松怎么给你送信了？” 陆杨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让江兴咏不必担心后，便回了座位上坐着，顺便把信打开。 出乎意料，这信里的字迹十分娟秀，再看落笔，真是皇后那侄女给他写的。 约他散值后在水云间见一面。 陆杨看完，沉默地把信纸收了起来。 这是皇后的意思，还是那人自己的意思？ 还是，他们打算动手了？ 陆杨不知皇上是怎么运作，能把婚期放到十二月份，但他也识好歹，这一趟，他得过去探探情况。 工部并不如翰林院轻松。 陆杨身为虞衡清吏司郎中，要管的事还挺多。 该司下设都吏、军器、窑冶、柜、杂五科和军器案房、军器算房、窑冶案房、窑冶算房、火房等。 掌制造、收发各种官用器物、核销各地军费、军需、军火开支，主管全国度量衡制及熔炼铸钱，采办铜、铅、硝磺等事。 好在这些事都有员外郎协助，陆杨实际上要做的，便是分辨真假是非，保证自己所掌管的事不出错。 所以，他得保证下面的人都听自己话。 或者说，他要找到自己能信任的人。 严文松之前便是任这虞衡清吏司郎中，陆杨不用想也知道，下面的人中，肯定有严文松的人。 他得想个办法，把严文松的人钓出来，免得哪一天埋坑陷害自己。 今日是陆杨上任的第三天。 除了第一天和第二天要适应以及和严文松交接事情能有些空闲之外，现在桌上已经堆放着不少册子，都是等着他解决的事情。 他只能叹口气，埋头苦干。 这一天，陆杨除了吃饭喝水，就没停过审查册子。 想着今日多辛苦一天，早点把事情办完，明天就能轻松一些，陆杨愣是拿出了应付科举考试的吃苦精神。 若不是江兴咏过来喊他，他都不知道已经散值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这么晚。 这算不算是加班了？ 没有加班费还加什么班？ 陆杨果断把毛笔放下，收起册子，收拾桌面，起身收椅，整套动作十分干脆利落。 “江郎中，走吧。” 两人把门关上，往工部大门走去。 第428章 看来，陆郎中是不愿意的 江兴咏摸着胡子，看着陆杨有些好奇。 “陆郎中在翰林院那边，也是这样？” “哪样？” 陆杨现在还满脑子的钱钱钱，当真没反应过来江兴咏问的问题。 江兴咏指了指后面，然后又指了指前面。 “大家可都是走得差不多了。” “哦。”陆杨瞬间明白，立马摇头，“没有，江郎中可能只有今天能看到我这样了。” “哈哈哈。”江兴咏被陆杨郑重其事的样子给逗笑了。 “我就说这事看着好像不符合陆郎中的性格。” “哦？”陆杨一笑，“没想到江郎中竟然这么了解我。”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大靖门那边走，想到自己一会还有事，陆杨刚到大靖门前便跟江兴咏说了一声。 江兴咏摆摆手，“行，那明日见。” 陆杨看着江兴咏上车，直到马车走后，他看了看周围，这才往自家马车走去。 “去水云间。” 水云间是一间酒楼，离大靖门这边有些距离，马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下。 “老爷，到了。” 陆杨扶着莫永的手下了车，想了想，他让莫永在下面等他。 “老爷？” “等着，我一会就出来。”陆杨没有跟莫永说过来是为了见谁，吩咐完，便抬步往里走去。 莫永看着自家老爷一进去，便被殷勤的掌柜指引着往二楼走。 老爷这是去见的谁？这么神秘。 ...... “扣扣。” “小姐，陆郎中过来了。” 酒楼掌柜亲自帮陆杨敲门，喊出的称呼也让陆杨的眼神更深了些。 这酒楼，可是不简单。 不过一会，里面传来轻快的脚步声，门开了。 一个奴婢打扮的女子看了眼酒楼掌柜，往掌柜手里塞了块银子后，便侧身请陆杨进去。 陆杨看了眼已经离去的掌柜，收回视线时顺便扫了眼那名婢女，便抬步走进去。 走过山水屏风，陆杨便见一名身穿淡紫竖领对襟衫的女子正站在对面与自己对视。 “陆郎中可是饿了吧？我让人上了些菜，也不知合不合陆郎中的口味。” 女子便是皇后的堂侄女，今年不过十六，说话做事倒是颇有一套。 桌上的菜肴种类挺多，但份量不多，就算陆杨全部都吃，也不会撑得走不动路。 他看了眼对面的女子，便知此人是个玲珑剔透之人。 “吕姑娘，你也坐吧。” 见陆杨坐了下来，吕婉慈笑了笑，突然走到陆杨身旁的座位坐了下来。 陆杨转头看着，心里虽然惊了一下，面上却是没有什么变化。 吕婉慈并不觉得有什么，伸手拿过陆杨面前的汤碗，给陆杨舀了碗鸡汤。 “陆郎中辛苦一日，喝碗鸡汤补补身子吧。” 陆杨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汤碗，想了想，接过之后放到一旁。 “吕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吕婉慈看着那碗被放到一旁的鸡汤，眨了下眼，闻言，抬头看向陆杨。 “陆郎中不是收到皇后的旨意了吗？我找你来，就是想跟陆郎中说说话而已。” 陆杨挑了挑眉，看着吕婉慈没说话。 吕婉慈笑了笑，给自己也舀了碗鸡汤，“陆郎中为何要这么警惕我？” “警惕？”陆杨摇头，“吕姑娘与我原本就是萍水相逢，若不是......也不会有牵扯。” “呵呵。” 吕婉慈轻笑了起来，“陆郎中可是不知，那年你春风得意踏马游街，我可是过去看了的。” “吕姑娘说这个，难不成是想告诉在下，吕姑娘对在下一见钟情？”陆杨淡笑着，顺着吕婉慈的话便说了下去。 吕婉慈笑了，低头拿着汤匙拨弄着鸡汤。 “陆郎中要是这么想，也可以。” 说着，她舀了勺鸡汤进嘴。 “这鸡汤熬得刚好，鲜香可口，陆郎中不喝吗？” 陆杨看着她，吕婉慈也偏头看他。 想了想，陆杨收回视线，端起一旁的鸡汤喝了起来。 “吕姑娘往后还是莫要过来找我了。” “为什么？”吕婉慈疑惑，随后却又笑了起来。 “可是姐姐会生气？” 陆杨神色一敛，平静道：“没有，对你影响不好。” 吕婉慈一笑，总算是露出了符合年纪的笑容。 “陆郎中果然会替人着想。” 陆杨头也没抬，“嗯”了声便继续喝鸡汤。 吕婉慈笑意稍减，放下汤匙没再喝，而是拿起筷子，给陆杨夹了个肉丸子。 “陆郎中试试这里的丸子，我听掌柜说，这丸子吃起来又鲜又香，十分有嚼劲，你尝尝。” 陆杨看着放在空碗里的肉丸子，过了一会，才放下汤匙拿起筷子把肉丸子夹起来。 “吕姑娘经常来这酒楼？” 说着，陆杨把肉丸子塞进嘴里，一咬，汁水迸溅，果然鲜香劲道。 看陆杨吃得眯起眼，十分满意的模样，吕婉慈也笑了起来，又给陆杨夹了个。 “这酒楼我也只是来了两三次而已，并没有经常来。” 陆杨点头，没有再吃吕婉慈夹的那个丸子，而是夹了一筷子的青菜吃了起来。 吕婉慈见此，便也跟着吃了起来。 陆杨没吃几口，便把筷子放下。 “我该回家了。” 他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巴，收好后，便起身整理了下衣服，一副就要走的样子。 陆杨起身得太过突然，吕婉慈连忙咽下嘴里的东西，放下碗筷跟着起身。 “这么快就要走？” “不早了，往常这时候，我都到家了。” 陆杨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吕婉慈，随后看向桌上的那一桌精美菜肴。 “吕姑娘慢慢吃，在下先走一步。” “等等。”吕婉慈忙伸手扯住陆杨的衣服，抬头看他。 “你若是不愿，我去跟皇后姑姑说。” “那吕姑娘去吧。” 陆杨看向吕婉慈扯着衣服的手，“吕姑娘，放手吧，我得回去了。” “好，那陆郎中慢走。” 吕婉慈收回手，眼睁睁看着陆杨越过屏风，开门走了出去。 随着一道关门声响起，吕婉慈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看来，陆郎中是不愿意的。” 一道男声突兀地在房里响起，吕婉慈瞥了一眼从掩藏处走出来的男子，随即坐了下来。 “我都说了陆郎中不是那种人，怎么可能因为我是皇后的侄女，就来讨好我，给我献殷勤。” 严文松被吕婉慈说得脸色都变了。 他当初可是舔着张脸，才攀上吕婉慈的堂表姐，这话说得他可不想听了。 第429章 陆郎中怎么去了几天工部，脑子都钝了 吕婉慈若无旁人地把之前夹给陆杨的那个肉丸子夹起来吃了。 严文松一看，在对面坐了下来。 “你不会是真动心了吧？” 吕婉慈轻笑了下，眼尾扫了一下严文松，就像在看什么垃圾一样。 “我的事，你少管。” “你！”严文松气得直接拍桌而起，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坐了下来，脸上再无刚才那副被激怒的模样。 “吕小姐，你可别忘了自己的任务。”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瞥了眼严文松，她淡然道：“你还不走？” “吕小姐没忘记就成。” 严文松笑了笑，起身拍了拍衣摆，“那就祝吕小姐早日把陆郎中的心拉过来，在下这就走了。” 房门开了又关，吕婉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小姐，回去吗？” 吕婉慈看了眼陆杨之前坐的座位，半晌后，才起身。 “明日你往陆家送封拜帖过去。” “是。” ...... 陆杨今日比以往回来晚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一下马车，便连忙进屋。 白芊芊正坐在房门前的屋檐下绣着小孩的帽子，听见桃香说姑爷回来了，才让梨香把手上的东西拿走。 “桃香，让伙房那边端菜过来吧。” “是。” 桃香离开不久，陆杨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拱门处。 白芊芊看着，抬步走过去迎接。 “夫君今日，可是去了哪里？” 不知是不是她怀孕的缘故，白芊芊只觉自己的鼻子特别灵敏，稍微一靠近陆杨，便闻到了一股花香味。 很淡，但不容忽视。 陆杨伸手过去扶着她，两人往房门走。 “今日早上在工部收到了一封信，我便过去看了，是吕婉慈。” 白芊芊当然知道吕婉慈是谁，忙转头看陆杨，脸上有些不高兴。 “夫君与她见面了？” 陆杨笑着捏了捏她的手臂，十分坦荡，“见了，我觉得她应该是有什么目的。” “目的？”白芊芊停了下来，第六感让她警觉，狐疑道：“不会是想让你喜欢上她吧？” “......不会吧？”陆杨比白芊芊还疑惑。 见个面就能让他喜欢上一个陌生人了？ 像是看出了陆杨的疑问，白芊芊笑了起来。 “你可别不信。” 她收回手，推开陆杨自己往前走。 陆杨看着，摇头笑了笑，抬步跟上去。 “夫人今日可是吃醋了？怎么为夫闻着酸酸的。” “没有的事，夫君可不要乱说。” 知道两人见过面后，白芊芊心里不知为何，也多了一丝安心。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知道了吕婉慈的心思，她应付起来，也简单多了。 ...... 翌日，陆杨在工部处理事情，他上手很快，今日才第四天，已经把前两天堆积下来的册子看完了。 事情也吩咐得差不多，剩下的，再看看以前严文松整理的册子就行。 今日不用早朝，陆杨是辰初到的工部，结果没忙活一个时辰，于喜过来了。 “陆郎中，皇上让你过去一趟。” 陆杨点头，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一下，便跟着于喜出了工部大门。 看了看周围，陆杨跟身旁的于喜说话。 “于公公，皇上今日心情如何？” 于喜一笑，“皇上今日心情不错，陆郎中放心吧。” 陆杨也不怕于喜看破自己的心思，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于公公可是懂我，如此，我就放心了。” 于喜转头看了眼陆杨，“前天，薛尚书给皇上带了个好东西过来。” “好东西？” 陆杨愣了愣，“什么好东西？” 不会是他之前让李匠人做的玻璃珠子吧？ 于喜摇头没有说，只笑道：“陆郎中去了就知道了。” 于喜不想说的事，谁也别想问出来。 陆杨只得满心疑惑地跟着于喜往乾清宫走去。 乾清宫。 赵烨站在一个等人高的物体面前，这物体还用红绸布从头盖到脚，十分神秘。 宽度足有两臂宽。 陆杨进来时，瞬间就被这么一个大物体给吸引了注意力。 赵烨听见脚步声，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抬步回座椅坐下。 “爱卿可来了。” “臣参见皇上。” 陆杨回神，连忙行礼。 赵烨摆摆手，让陆杨起来，随后指着身旁那个大物体问陆杨。 “爱卿可知这里面是何物？” 陆杨看着这比单扇门板还大的东西，又是倾斜着的，想了想，突然皱起了眉头。 “皇上，这不会是镜子吧？” 赵烨哈哈大笑，让于喜把红绸布扯下来。 “爱卿果然聪明，就是镜子。” 随着红绸布被扯下，陆杨瞬间便看到了自己。 一个无比英俊帅气的自己。 他往前走了几步，前看看，后看看，抬手抬脚，最后点头。 “皇上这镜子可真好，照得真是清楚。” 难怪他之前没看到皇上从箱子里拿出镜子，原来是为了弄这扇这么大的镜子。 搞惊喜呢这是。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薛尚书，牛的。 赵烨起身走到陆杨身旁，一个不怒自威，气度非凡的男子出现在镜子里。 一身贵气，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风范。 看着这样的自己，赵烨也恍了下神。 刚开始看到时，他还被吓了一跳，如今看习惯了，倒是真得感叹这镜子照人是真清楚。 这半夜若是起来，不小心看到，不得被吓一跳才怪。 陆杨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和皇上，这才发现皇上竟然看起来比自己还壮，而且还要高一些。 高不稀奇，毕竟皇上从小锦衣玉食，吃得精细，营养不缺。 但让陆杨不服的是，皇上整日坐在椅子上，竟然还能比他壮，这可稀奇了。 “皇上平日里锻炼身体吗？” “呵。”赵烨轻笑，“朕一看你那小眼神，就知道你要问什么。” 让于喜把镜子盖上红绸布，送到皇后那，赵烨便走回座位坐下。 于喜收到旨意，忙让人把镜子盖上红绸布抬出去。 陆杨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看向赵烨。 “皇上，您怎么把镜子送给皇后了？” 赵烨端起茶碗，细细品尝了一下新到的贡茶，神情莫测，嘴角带着丝丝笑意。 “这么好的东西，朕自是要赐给皇后，免得她起了疑心。” “这镜子跟皇后起疑心有何联系？” 陆杨疑惑地看着皇上，实在是想不出来送不送镜子，跟皇后起不起疑心有何关联。 赵烨把茶碗放下，看着陆杨皱起了眉头，“陆郎中怎么去了几天工部，脑子都钝了？” “可不是！” 陆杨顺着皇上的话叫起了苦。 “臣一刻未歇，就专门处理工部遗留的问题去了，连散值回家，臣脑子里都是想着钱的事，钝了也是没法的事。” “呵呵呵。”赵烨轻笑了几声，“爱卿能耐大，缓个两天就好了。” “若说这个镜子与皇后起疑心有何联系，那便是在于朕的态度了。” 陆杨低下头，听着皇上生硬地转移话题。 他还想着捞两天假呢，可惜了。 第430章 性情中人 赵烨接着说：“朕对皇后好，给她赏赐东西，她自是高兴，觉得朕还被她蒙在鼓里，就连吕老将军要回来的理由，皇后自是也不会怀疑。” “皇上，您是用什么理由让吕老将军回来的？” 这么久了，陆杨还不知道吕老将军是怎么敢放弃边关这么多部下，就带领几人回京的。 殿内只有两人。 赵烨笑了笑，眼里浮起一抹冷意。 “朕让吕老将军回来挑火器，朕说了，优先让吕老将军选择，他自是会回来。” 陆杨没想到这理由竟然这般简单粗暴。 “皇上高明，只是，还有这么多个月，臣那边一时半会怕是没有那么快解决，吕老将军这边，皇上该如何阻止他回边关？” “这事爱卿不用担心，朕自有办法，爱卿只要安心地在应天府那边完成任务就行，剩下的，朕来解决。” 既然人回来了，那么剩下的一切就好办了。 赵烨自是不担心后面的事。 他担心的是，陆杨在那边能不能行。 想了想，他看向陆杨，“爱卿在应天府那边能行吧？” “怎么不行？” 陆杨声音都放大了，“皇上您这是在小看我。” “没有，朕就是想问你要不要带帮手过去，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哦，带人啊，这可以啊。” 应天府那边是什么情况，陆杨还不知道，但照着皇上之前说的，想必这吕家旁支在那边也是个难对付的人了。 马才英和高敬平身上还有个培育良种的任务，明年初就要忙起来了。 他这一趟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把事完成，莫要耽误了他们。 想了想，陆杨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皇上，那臣想让翰林修撰何心远跟臣一起过去，如何？” 此人心计有，能考上进士，智商肯定也不低。 到时候玻璃窑那边就交给何心远和郭员外，他就能专心应付吕家那边的人。 赵烨点头，“行，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昨日吕家那边的人来找我了。” 陆杨把与吕婉慈见面的事跟赵烨说了，最后才说：“我觉得他们这是想让我成为他们那边的人，等过两天看看他们那边的情况再说，皇上您觉得呢？” “可以。” 赵烨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应天府那边，你小心点。” “臣明白。” ...... 就在陆杨与皇上商量关于应天府那边的计划时，吕婉慈也坐着马车，到了陆家。 白芊芊早已收到吕婉慈的拜帖，一早便让桃香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这会，吕婉慈和婢女由着梨香带着往厅堂走。 吕婉慈边跟着走，边观察陆家内部的情况。 陆杨她是调查过的，却是没想到陆杨的两位兄弟这么能赚钱，竟然把附近这几户三进院都买了下来。 走廊旁边的庭院里种着各种月季，吕婉慈都能想象得到，这里开花的时候，得有多美。 这一路走来，她就能看出白芊芊把陆家管理得有多好。 仆人婢女之间，各司其职，见到她也会停下来问好，井井有条的，十分懂规矩。 就在吕婉慈想着白芊芊不是个好对付的人时，便听到身旁的陆家婢女说：“吕小姐，到了。” 白芊芊没有坐在上位，见吕婉慈进来，还起身迎接。 “吕小姐，你可来了，今早上收到拜帖，我便让人做了你喜欢吃的米糕。” 说着，白芊芊把吕婉慈拉到旁边的椅子坐下，便让梨香去把吕婉慈喜欢的糕点和茶水端过来。 吕婉慈闻言，脸上笑着，心里却是泛起了波澜。 果然，白府出来的，就没有善茬。 她让人递了拜帖才多久，白芊芊便派人把她的喜好查了出来。 或者说，白芊芊早已派人去把自己查了个遍...... 好在，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吕婉慈拉着白芊芊的手，又看了眼白芊芊的肚子，笑道：“听说姐姐前些日子已有身孕，我让人找了根红参来，这参年份不长，还请姐姐莫要嫌弃。” 吕婉慈看向身后捧着礼盒的婢女，让她打开盒子，给白芊芊看看。 白芊芊笑了笑，低头一看，惊道：“呀，这参看着可不像是年份不长的，这礼太重了，我可不能收，吕小姐你还是拿回去吧。” “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呀，迟早都是一家人，这礼姐姐若是不收，那我可是要去跟陆郎中说了。” 吕婉慈一脸娇笑，让婢女把礼盒放到白芊芊身旁的茶几上，不让白芊芊推回来。 白芊芊笑意不减，看了一眼那礼盒，便看向吕婉慈。 “夫君若是知道我收了吕小姐的这份重礼，回来该是要骂我了。” 吕婉慈顿了顿，随后轻笑道：“不会的，若是陆郎中骂姐姐，姐姐就说是我硬是要姐姐收下的，到时候姐姐让陆郎中过来与我说，我跟他好好解释。” “呵呵，那怎么好，吕小姐还未进门，若是与夫君见面，被人看到了，可是对吕小姐的名声不好。” 吕婉慈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却是被白芊芊打断了。 “吕小姐快尝尝这米糕合不合你胃口。” 白芊芊看了眼端着茶碗和糕点进来的梨香和另一名婢女，示意她们把东西都拿到吕婉慈那边。 吕婉慈看了眼白芊芊，也没有推辞，拿起一块米糕，吃了一小口。 “嗯，是我喜欢的味，又甜又香，还松酥可口，姐姐有心了。” “吕小姐喜欢吃就多吃点，不够我让人再做。” 吕婉慈抿嘴笑了笑，便一言不发地把那一块米糕吃了。 白芊芊看了眼，收回视线，端起身旁的温开水喝了起来。 过了会，吕婉慈喝了两口茶水，清了清嗓子。 “说起来，昨日我才知道陆郎中喜欢吃肉丸子，我今日特地让人把做肉丸子的方子拿了过来，若是陆郎中回来，姐姐可以让人做给陆郎中吃。”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白芊芊。 白芊芊笑着接过，打开看了看，便把纸张递给桃香收着。 “昨日你们见面的事，夫君都跟我说了，吕小姐真是个性情中人。” 第431章 让老爷回来吃个够 吕婉慈没想到陆杨竟然会把见面的事跟白芊芊说，心里出现了一丝的慌乱。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 “多谢姐姐夸赞，说起来，姐姐应该懂我才是。” 白芊芊不说话，疑惑地看向吕婉慈，不懂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吕婉慈看着，微微一笑。 “当年陆郎中获得六元状元，我出于好奇，便去看了，这一看，姐姐应该懂我才是。” 见白芊芊沉默，吕婉慈接着说：“知道自己即将要嫁给陆郎中，我如何能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便央人给陆郎中送了封信，姐姐应该不会怪罪我吧？” 白芊芊笑了，“吕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怪罪你呢，吕小姐莫要这样想。” “那就好，姐姐宽宏大量，持家有道，到时候妹妹进来，可得多跟姐姐学学，莫要叫陆郎中担心家里。” 吕婉慈笑盈盈地说着以后的打算，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来气她的。 不管如何，白芊芊是被气到了。 不过一想到陆杨的话，她瞬间气就消了。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知书明理，吕小姐出身吕家，自是落落大方，豁达大度，知书达礼，这些持家之事，想必吕小姐心里也是懂的。” 吕婉慈笑了笑，“姐姐说得是，我只是不想让陆郎中担心我们而已。” “呵呵。” 白芊芊一脸笑意地伸手拉过吕婉慈的手，拍了拍。 “你啊，别担心太多，好好准备婚事就是，等到了时候，一切就顺其自然了。” 吕婉慈点头，微微握住白芊芊的手，“姐姐不介意就好。” 一盏茶后，吕婉慈带着两名婢女走了。 白芊芊皱眉，突然弯腰忍不住干呕。 桃香一惊，刚想去把之前准备好的痰盂拿过来给白芊芊吐，便看到白芊芊摆手。 “不用。” 白芊芊深吸一口气，吩咐梨香，“去准备热水，我洗一洗。” 她现在闻不得味道太浓烈的东西，吕婉慈身上的香味靠近了有些重，她一直没敢吸太多气，就是怕自己忍不住吐了。 好在吕婉慈走了...... 她缓缓看向茶几上的礼盒，起身淡漠道：“让人送到外面的库房去。” “是。” 桃香看了眼其中一名婢女，婢女点头，抱着礼盒离开了。 外面库房便是放的不重要的东西，也可以说是杂货间，里面什么东西都有，但都不算珍贵。 白芊芊可不敢吃吕婉慈送的东西。 想了想，她伸手让桃香把那张方子拿出来。 桃香连忙从怀里掏出方子，递到白芊芊手里。 “小姐，要不我拿去烧掉吧，免得您撕疼了手。” 白芊芊打开看了眼，摇头失笑，“谁说我要撕掉了。” 桃香一愣，忙问：“那小姐您这是要作甚？” “你拿到伙房去，让伙房那边今晚弄两盘肉丸子给老爷，让老爷回来吃个够。” 白芊芊把手一伸，等桃香接过，转身便走，准备回房泡澡歇息。 桃香愣在了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 “小姐这是打算在姑爷身上撒气呢？” ...... 巳时二刻，陆杨从乾清宫出来，想了想，便打算先去一趟翰林院。 翰林院还是跟往常那样，清闲得很。 陆杨在工部里待了几天，已经开始怀念在翰林院里的摸鱼生活了。 自走进翰林院，陆杨的脚步便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他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走进屋子。 走进屋子的那一刻，他能明显感觉到原本还算热闹的屋子顿时安静了几分。 陆杨笑着与众人打招呼，视线往周围扫了一下，看看何心远在不在这边。 马才英被人拍了下肩膀，经人提醒才知道陆杨过来了。 他忙起身走过去。 “为方兄，你今日怎地过来了？” “我过来找个人。” 说着，陆杨往门口那看了眼，让马才英跟他出去聊。 马才英点头，跟着陆杨出了屋子。 “才英兄，你可知何修撰去哪了？” 没走几步，陆杨便开口询问。 马才英有些懵，“之前还在屋里呢，可能是出去办什么事了，你找他做什么？” 陆杨一听，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 “找他办点事。” “办事？” 马才英疑惑，跟着坐下，“你有事找我啊，怎么找何心远了？” “过阵子皇上派我去应天府那边建玻璃窑，我找何修撰过去帮忙看一下。” 陆杨眼睛转来转去，视线在翰林院大门和院子四周来回切换。 “平时也没见你与何修撰说话，怎地让他过去帮忙了？”马才英实在是不解。 陆杨看了他一眼，对着闻声而来的高敬平招了招手。 见高敬平往这边走来，才跟马才英解释。 “你们不是年初就要去忙那边的事了吗？我担心到时候赶不回来，刚好何修撰前阵子跟我说了几句，我也没想到其他人，就跟皇上提了一下何修撰。” “什么何修撰？” 高敬平走过来刚好听到了几句，不明不白的。 “你让才英兄跟你说。” 陆杨指了指身旁的马才英，让马才英来跟高敬平说一遍经过，他懒。 正当马才英跟高敬平说事时，陆杨刚好看到何心远从外面走进来，他跟两人说了一声，便起身走过去把何心远喊住。 “何修撰且慢。” 何心远转头看向从旁边走出来的陆杨，忙拱手，“陆郎中今日怎么过来了？” 待看到不远处的马才英和高敬平时，何心远才收回视线，似乎是明白了陆杨今日为什么会过来。 谁知陆杨说的话，却是让他惊讶了。 “何修撰，我刚刚跟皇上提了你。” “什么？” 何心远整个人都懵了，“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我过阵子要出趟远门，到时候何修撰可愿跟我一起过去？” 何心远话都不会说了，只有连连点头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 “我没想到......” 他实在是没想到陆杨会在皇上面前提及自己，毕竟那天他看陆杨的表情，好像也不是很相信自己的样子。 没想到，倒是他看错了。 想到这，何心远脸上都带着一丝惭愧。 “陆郎中，我那天不应该......” 陆杨摆手，笑道：“何修撰莫说那些，到时候何修撰好好做事就成，其他的，就别说了。” 第432章 这个味道，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何心远一听，忙拱手，“陆郎中放心，我定好好做事。” “好，我相信何修撰。” 让何心远去忙自己的事后，陆杨才抬步走到高敬平和马才英身旁坐下。 “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高敬平皱眉，起身把陆杨拉到一旁，小声问他，“这事有危险？” “没啊。” 陆杨摇着扇子，调侃他。 “承泽兄，你就是想太多，若不是怕耽误你们事，我就让你们过去了，到时候你们忙活，我就躺床上睡觉。” “......亏你想得出来。” 高敬平笑骂一句，摇头道：“难怪你要带何修撰过去了。” “嘿嘿嘿。” 陆杨笑了笑，也没解释。 在翰林院与高敬平和马才英又聊了几句，陆杨便离开了。 就在他离开不久，皇上的旨意也下来了，让何心远协助陆杨去应天府那边建窑弄玻璃。 一时间，陆杨的名字在翰林院再次被人提了起来。 可惜的是，陆杨现在已经去了工部，那些人再想找陆杨办事，可就不容易了。 工部的事确实多，陆杨不过出去了一趟，回来桌上又多了两本册子。 都是要他看过之后，再吩咐事情的，没办法，陆杨气都没喘上两口，又要开始忙活。 ...... 临近散值的那段时间，陆杨是最喜欢的。 就像现在，他估摸着差不多了，便开始把桌面上的东西慢腾腾地整理好，等把书盖上，刚好到散值时间。 他嘴角一扬，拍拍衣服走人。 以往回家，莫永都会跟陆杨说两句家里的情况，可今日陆杨上车这么久了，莫永竟然还没有开口说。 想了想，陆杨觉得不对劲。 “莫叔，家里怎么样？” 莫永一听，连忙回过神。 “老爷，老夫人给夫人煲了鸡汤，还给您留了些，让您回去之后喝一碗。” 陆杨点头，看莫永，“还有吗？” “我听桃香那丫头说，夫人好像干呕了几次。” “干呕？” 想到白芊芊可能是难受了，陆杨忙让马夫找间食店停下，他要去买些蜜饯。 不过一会，马车便在一间较大的糕点铺停下，陆杨下车进去看了下，见有蜜饯，便问那掌柜的能不能尝尝。 今日陆杨穿的常服，掌柜的忙笑着招呼陆杨尽管尝，喜欢他直接送。 陆杨笑了，认真把店里有的蜜饯都尝了一遍，选了几样吃得很酸的蜜饯，直接让莫永付钱。 掌柜的还在推辞不要，陆杨笑道：“掌柜的拿着吧，若是我买东西不给钱，那不是成了坏人了吗？” 见掌柜的迟疑，陆杨看了眼莫永。 莫永一看，连忙把足额的钱放到柜面上，就跟着陆杨的脚步往外走。 掌柜的连忙拿着钱就想追上去，却是见陆杨弯腰进马车前看了眼自己。 “掌柜的，我夫人若是喜欢，我到时候还来。” 等马车离去，掌柜的还在看着。 伙计招呼好客人，眼见自家掌柜的还傻站在门前，不明所以地走过去探头看了看周围。 “掌柜的，您这是在看谁？” “没看谁，你还不去招呼客人，在这作甚？” 李掌柜作势要打人，伙计连忙抱头跑了进去。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拿着的碎银，一脸笑意地摸着胡子走回店里。 这是贵客来了啊...... 车上。 莫永看了看陆杨，又撩开帘子看了看外面，想了想，打算跟陆杨坦白。 “老爷，夫人说这事让我不要告诉您，等您回来夫人再跟您说，但我觉得还是告诉您一声比较好。” “莫叔你直接说，回去我跟夫人好好说，她不会怪你的。” 陆杨看向莫永，神情还算平静。 莫永点头，把吕婉慈来家里的事说了出来。 “没发生什么事吧？” 陆杨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没想到吕婉慈竟然直接去他家里了。 “没有，不过夫人让人准备了热水。” 莫永把自己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陆杨脸色一沉，让马夫稍微加快点赶路。 马夫应了一声，马车比之前要颠簸不少。 不久，马车刚停稳，陆杨便抱着一包东西下了车，急忙往府里赶。 而白芊芊那边，也收到了陆杨到家的消息，吩咐梨香让人去伙房端菜过来。 陆杨走进院落的那一刻，就觉得今日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待一步步走到房门前，他才反应过来是哪里不一样。 以前他回来，白芊芊都会迎上来，与他说话，今日他都走到房门前了，自家媳妇还没有走过来。 八成是被气到了。 想到这，陆杨连忙走进去。 “媳妇，你没事吧？” 随手把那包蜜饯放到桌上，陆杨看向从内室走出来的白芊芊，看她脸色红润，这才放下了心。 看了眼桌上的那一大包东西，白芊芊笑道：“夫君这是拿什么东西回来了？” 陆杨把白芊芊拉到桌前坐下。 解开绳子，把里面包着的几包蜜饯拿了出来。 “我听莫叔说你今日干呕，便在路上给你买了些吃的，你都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陆杨随手拆开一包，让白芊芊拿一颗尝尝。 晚点要吃饭，就尝一颗就行，剩下的慢慢尝。 梅子蜜饯很酸，白芊芊吃着却是十分喜欢。 一看白芊芊那愉悦神情，陆杨就知道这蜜饯买对了。 他看向一旁的桃香，让桃香把桌上的蜜饯收起来。 桃香应了一声，把蜜饯收到了柜子里。 白芊芊看着，让陆杨先去里面换衣服，一会饭菜就来了。 陆杨点头，起身去内室换了套衣服，出来时，桌上的饭菜也摆放好了。 他净手擦脸，坐在了白芊芊身旁，看着桌上那两大盘特别突出的肉丸子愣了下。 “夫人胃口这是变好了？” 白芊芊摇头，一脸笑意地给陆杨夹了个肉丸子。 “夫君快尝尝好不好吃，好吃我明日还让伙房那边做。” “好，我尝尝。” 陆杨看了眼白芊芊，总觉得白芊芊有些不对劲，具体又想不出来所以然。 他夹起肉丸，直接塞进嘴里。 汁水多，肉鲜又有弹性，不错。 就是这个味道，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总觉得有些熟悉。 第433章 怪，还是怪 “这丸子......” 陆杨刚想说这丸子与他在水云间吃过的肉丸子味道有些像，但又不是很确定。 毕竟他在水云间里也只是吃了两个，味道什么的，也没太在意，光注意套话去了。 白芊芊闻言，淡笑着看了眼陆杨，又给他夹了个丸子。 “夫君，好吃吗？” 陆杨下意识点头，点到半路突然卡住了。 莫叔可是跟他说过吕婉慈今日来过的，再加上白芊芊今日的异常，莫非，这丸子是吕婉慈拿过来的？ 想了想，陆杨谨慎开口。 “这丸子，有点像我在水云间里吃的，味道吧，能吃。” “能吃？” 白芊芊笑着瞥了眼他，“那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陆杨眨了下眼睛，心里泛起了嘀咕。 怪，还是怪。 肯定是那姓吕的跟自家媳妇说了什么。 “嗯？” 白芊芊见陆杨还不说话，拿起碗给陆杨舀了碗鸡汤，放到他面前之后，催了声。 “夫君你说啊。” “咳。”陆杨清了下嗓，直觉不能说好吃。 “夫人，能吃的意思就是吃也行，不吃也行，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样啊。” 白芊芊一笑，“可我听吕小姐说，夫君可是非常喜欢吃这个肉丸子，亏得她还特地把方子送了过来。” “没有吧，我就是吃了两个，她这是污蔑，想挑拨离间我们，她不怀好意，夫人你可别中了她的招。” 陆杨立马反驳，生怕白芊芊误会。 白芊芊其实气已经消了，就是想让陆杨知道一下自己受的气。 闻言，也不再揪着这事不放。 “我知道了，夫君你快喝吧，这是娘让留给你的鸡汤，你快喝了。” 陆杨摸了下碗，见鸡汤温度刚好，连忙一口气喝下。 “夫人，没生气吧？” 他看了眼正在夹菜吃的白芊芊，把碗放下之后，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早就气消了。” 白芊芊咽下嘴里的东西，淡淡地回了句。 见陆杨还担心地看着自己，想了想，白芊芊便把吕婉慈跟她说过的话都跟陆杨说了。 “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 白芊芊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今日吕婉慈过来的目的。 若说是来耀武扬威的话，那招数也太低级了些。 陆杨听得脸色都冷了下来，闻言，也猜测了一下。 “估计是来气你的。” 他顿了顿，看向白芊芊的肚子。 “孩子还好吧？” 白芊芊瞬间明白陆杨的意思，脸色难看了起来。 她摇了摇头，“夫君别担心，我就气了一下，很快就消了。” 陆杨还是不放心，放下筷子就让桃香派人去把大夫叫过来看一看。 桃香站在一旁伺候，听着两人的对话，早已脸色苍白。 闻言，应了一声，连忙下去安排人把大夫接过来。 桃香走后，陆杨问白芊芊，“吕婉慈还送什么东西过来了？” “送了红参，我让人放外面的库房了。” 白芊芊也不得不谨慎起来。 陆杨点头，拍了拍白芊芊的背，“没事，她应该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那参应该是正常的。” 趁着大夫还未来，陆杨让白芊芊多吃几口。 白芊芊点头，心不在焉地端起碗吃饭。 陆杨看她那样，给她夹了些菜过去，让她不要多想，等吃完，大夫就过来了。 白芊芊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的，这么久了，她确实是没什么其他异样的感觉，很快就把这事放下，打算先吃饭再说。 那两盘肉丸子，两人当然是吃不完的，陆杨让桃香把它们分了。 两人这会正坐在厅堂里，等着大夫过来。 不过一会，大夫便在莫永的带领下带着药箱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 陆杨连忙放下水杯，让大夫不用行礼，先给白芊芊诊脉。 大夫点头，放下药箱，拿出东西，让白芊芊把手放上去，便开始诊脉。 两人紧盯着大夫的神情，生怕大夫皱眉和神情严肃。 好在大夫神情平静，让两人不必担心，孩子长得很好，就是白芊芊可能心里有事，开些安神的药就没事。 陆杨看了眼白芊芊，见白芊芊松了口气，便看向大夫，让大夫稍等，他让人去拿了个红参过来，让大夫帮忙看看这红参能不能吃。 大夫点头，把写好的方子递给陆杨，再把东西好好收回药箱。 刚收拾好，桃香拿着一个盒子过来了。 “大夫，就是这个，麻烦您帮忙看看。” 陆杨看了眼桃香，让桃香打开盒子，让老大夫看看。 桃香点头照做。 老大夫凑过去看了看，又拿起来闻了闻，以防万一，还征求陆杨的意见，把一小条根须放进嘴里嚼了嚼。 他把红参放回盒子，满意地点头。 “这参没问题，不过陆夫人还是不要吃比较好。” 接着，老大夫便跟两人说起红参的特性，把控不到量的话，容易导致流产。 不过产后倒是可以适量吃，补气养血。 付好钱后，陆杨让莫永把老大夫送回去，等两人离开厅堂，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白芊芊看了眼陆杨的脸色，想了想，开口道：“吕小姐不傻，我觉得她应该不至于在这方面下手。” 陆杨点头，想了想，便让白芊芊明日收拾东西，回白府去养胎，他怕吕家人不怀好意。 白芊芊一愣，“夫君你这是要过去了？” “嗯，实在不行，我自己想办法混进去。” 本来还想着等一等的，可吕婉慈这猝不及防的一出，让他改变了主意。 “那夫君你要小心点，到时候若是没什么事，给家里写封信回来。” 陆杨要去做事，白芊芊自然支持他。 “夫人别担心，我是皇上派过去的，他们不敢对我如何。” 陆杨拍了拍白芊芊的手，让她放宽心，好好养胎，其他事不要想太多，免得忧思过重，影响身体。 “好。” ...... 既然决定要早点出发，早朝之后，陆杨便去了一趟乾清宫，把事跟皇上说了。 赵烨看着他，问道：“你当真决定明日一早过去？” “对。”陆杨拱手，“皇上放心，臣肯定会把事做好。” “朕自然是相信你。” 说着，赵烨话题一转，问陆杨还记不记得吕景山。 第434章 是把他提的那三个月的假期砍成八天的那种不吝啬吗 “吕景山？” 陆杨一愣，“臣记得，难不成吕队长也是吕家人？” 赵烨笑了，“他是吕家人，也是朕的人。” 陆杨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赵烨，“难道这次皇上也想让吕队长护送我们过去？” “嗯。”赵烨应了声，沉声道：“有吕景山跟着，吕家人也会放松一些警惕。” “放松警惕？” 据他所知，吕景山应该只算旁支，估计还是有些远的旁支，不然他不可能不知道吕景山是吕家人的。 难不成，只要是吕家人，那边就会放松警惕？ 有这么简单吗？ 见陆杨狐疑地看着自己，赵烨轻笑了下，“只要朕的旨意一下，吕家那边肯定会有人想方设法联系吕景山，再加上你将来又是吕家女婿，到了那边，他们至少不会像对其他人那样，避而不见。” “原来一切皇上都有打算。” 陆杨恍然大悟。 也不知道皇上这局是什么时候设的，又是什么时候把自己算进去的。 不过不要紧，总归事情完成了，功劳还是在自己这边。 皇上算计得越好，他就越是安全。 说不准轻轻松松，功绩到手。 赵烨瞥了眼陆杨，不知为何，这一眼便好像看穿了陆杨心里的想法。 “陆爱卿，别多想，朕也是前两天才想出来的办法而已。” 说到底，这些都是他的推测，具体如何，还得靠陆杨。 “好吧。” 他就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吃。 果然还是得靠自己。 “对了，昨日薛尚书让人送了个东西过来。” 说着，赵烨让于喜去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给陆杨瞧瞧。 陆杨虽然有些懵，但直觉这东西肯定与自己有关。 莫非，薛尚书又偷偷藏了啥东西没有拿出来？ 不过一会，于喜捧着一个两指宽，一巴掌长的盒子走了过来。 “陆郎中，请看。” “多谢于公公。” 陆杨道了声谢，接过盒子，里面清脆的碰撞声让他惊讶地看了眼皇上。 “这是！” 他的玻璃珠子！ 陆杨连忙打开盒子，一看，果然没听错，正是弹珠碰撞的清脆声！ “皇上，我，薛尚书他，竟然......” “薛尚书说你这么久都不去玻璃窑那边看一眼，这弹珠弄出来都一天了，他刚好看到，就顺便帮你送过来了。” 赵烨看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开口解释了一句。 陆杨本来还想说薛尚书送的是自己的东西，一听，忙改口。 “薛尚书真是个好人啊！” “呵。” 赵烨轻笑了下，也不拆穿他。 “这珠子确实不错，朕已经让工部的人找好地方，单独扩建玻璃窑，朕要把这些珠子，还有之前的那些东西都变成银子。” 这事陆杨十分赞同，他把盒子递给于喜。 “皇上英明，其实，这玻璃还有个用处。” “什么用处？” 赵烨以为陆杨说的是类似于镜子、珠子这些，没想到陆杨说的，竟让自己愣住了。 “玻璃窗？” “对的，皇上您想啊，这玻璃透光，比纸糊的窗不是更好更亮？” “确实。” 这阵子事多，赵烨确实没有想过这个，现在经陆杨这么一提醒，他倒是豁然开朗了。 “这事朕会让薛尚书着手准备，若是能成，这东西更好卖。” 陆杨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打断正在沉思的赵烨。 “皇上，臣心大，您跟臣说句实话，这国库，是不是要不行了？” 皇上都开口闭口说钱了，这事有些诡异，诡异到有些令人害怕。 陆杨现在就求皇上一句实话，他实在不想到时候哪一天一觉醒来，国破了。 赵烨反应很快，瞬间拿起御案上的朱笔就扔过去。 “少胡说八道的，朕都没慌，你慌什么？” 这不是第一次了，陆杨利落地让开了身子。 随着朱笔咚咚落地，陆杨的脸色也变了。 “皇上，您这话意思是，国库真要亏空了？” 赵烨一听，拿起镇纸就要扔。 “哎哎哎，皇上别冲动，要出人命的。” 陆杨连忙出声提醒皇上不能扔。 这东西要是扔到头上，肯定要见红。 赵烨看了他一眼，淡定地把手上的镇纸放回原处。 “朕哪句话说国库出事了？” 陆杨愣了，“皇上不是说了您没慌，臣慌什么的话吗？” 赵烨“嗯”了声，让陆杨接着说。 陆杨看了眼皇上那副平静模样，视线缓缓放在了他的双手上，生怕一会说话，皇上抄起什么就扔过来。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国库出事了吗？” 赵烨眉头一皱，手指一动，刚想敲桌面，却见陆杨往旁边移开了一大步。 “......爱卿这是做什么？” 下意识的动作让陆杨自己也有些懵，想了想，他又往右迈了一大步，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回皇上，臣刚刚没站稳，这回站稳了。” “呵，朕看你是怀疑朕要丢东西。” 赵烨冷笑一声，突然拿起一本奏折就往下扔。 陆杨一看，暗想奏折砸过来也没事，不痛不痒的，也不会弄脏衣服，干脆就没动。 “砰”地一声，奏折砸到了陆杨身上，咚地一声落在地上。 “这回怎么不躲了？” 赵烨笑了下，看着地上的奏折，让于喜拿回来。 陆杨低头看了眼无辜躺地的奏折，拱手道：“回皇上，臣说了，臣这回站稳了。” “哦！” 赵烨拉长了语气，伸手拿过镇纸颠了颠。 陆杨看着，轻咳了声，“皇上您尽管扔，臣不确定臣这回能不能站稳了。” “呵呵呵。” 赵烨笑了起来，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爱卿早承认不就好了。” “是是是，都是臣的错。” 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认错，只是为了辉煌的以后。 赵烨看了陆杨一眼，把话题又扯了回来。 “国库没事，爱卿无需担心，把精力都放在应天府那边就行。” 陆杨是听明白了，后面那句才是重点。 “臣明白了。” 听着陆杨有气无力的回话，赵烨清了清嗓子。 “若是爱卿把应天府那边的事完成了，回京之后，朕肯定不会吝啬赏赐。” “......” 是把他提的那三个月的假期砍成八天的那种不吝啬吗？ 第435章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爱卿怎么不说话？” 赵烨点了点桌面，示意陆杨开口。 陆杨抬眼看向赵烨，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回皇上，臣在想，皇上说的这个不吝啬赏赐，上限有多高。” “上限？” 赵烨难得听懂了陆杨话里的意思，嘴角一弯，“上限嘛，那肯定是比爱卿能想到的还要高一些。” “皇上此话当真？” 陆杨肯定是不相信的，毕竟画饼是皇上惯用的手段，但总有想吃饼的人，比如他，他就爱吃饼。 越大的越好吃。 “朕何时骗过爱卿？” 赵烨笑眯眯地看着陆杨，就等着他的回答。 “呵呵呵，皇上说得是。” 骗是没骗过，就是实现承诺的时候经常砍假。 陆杨已经想好了，若是应天府那边的事完成了，他就来一招出其不意，看皇上如何应对！ ...... 一炷香后，陆杨捧着个盒子从乾清宫里心满意足地走出来。 盒子里的是玻璃珠子，这是两人商量完事情，临走前陆杨硬着头皮跟皇上要的。 没想到皇上轻飘飘一句话，就让于喜把盒子给了自己。 唉，不得不说，这种好像占了皇上便宜的感觉真的很爽。 陆杨乐呵呵地抱着盒子回了工部，打算把这边的事安排好之后，就提前下班，回家准备明日启程的东西。 五个月的时间，他们不可能把一大半的时间浪费在路上，所以这次，陆杨不打算坐马车，直接骑马赶路过去。 路上能换马就换马，不能换马就停下来歇息。 总归得尽快赶到应天府。 就在陆杨忙着安排工部的事情时，郭永常和吕景山，还有何心远这些要跟着出发的人也收到了明日出发的通知。 几人早有准备，收到陆杨让人送来的消息，说他们这次骑马过去时，自觉把行李换成了方便出行的包裹，不必要的东西都没有带。 这天申时未到，陆杨便收拾东西出了工部，准备回家。 白芊芊一大早就让人开始收拾行李。 不止是收拾陆杨要出远门的包裹，还有她要带到白府养胎的行李。 为了让陆杨安心办事，白芊芊选择听从陆杨的安排。 陆杨到家门前时，门前已经停放了两辆马车，其中一辆婢女们正在往里放东西，还有一辆，是一会出行用的。 陆杨看了一眼，拿着盒子抬步进了家门。 “小姐，姑爷回来了。” 桃香正站在房门前，看到陆杨的身影出现时，忙提醒了一声白芊芊。 白芊芊一听，放下手里的银票，盖好小箱子，起身走过去。 “夫君，事情都安排好了吧？” “好了。” 陆杨让白芊芊把盒子拿着，便扶着她到里面坐下。 盒子里面叮叮叮的清脆声音让白芊芊好奇。 “夫君，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在响？” “夫人一看便知。” 等白芊芊坐下，陆杨衣服也顾不上换，拿着水杯就给自己倒了杯水。 话音未落，白芊芊已经把盒子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圆滚滚，外面透明，里面还有精美花样的珠子让白芊芊看花了眼。 “这是，珠子？” “对，玻璃珠子，我之前让李匠人做的，里面有十几颗，给你无聊的时候玩。” 陆杨放下水杯，说完便起身准备去换身衣服。 白芊芊一听，顿时摇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玩。” 陆杨往里走的脚步停了下来，转头看正捏着玻璃珠子看里面花样的白芊芊，笑道：“这东西就是弄来玩的，你不玩，把它放库房那边，不是积灰吗？” “我不放库房那边。” 白芊芊指着房里的一处雕花格子架，“我放那，想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 雕花格子架上还放着不少东西，其中最显眼的，便是陆杨之前送她的那个水晶兔子。 白芊芊还特地让人给这个水晶兔子编织了个草席，看起来更是显眼了。 陆杨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只好妥协了。 换好衣服，陆杨从里面走出来。 白芊芊对着他招手，“夫君，你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 陆杨走过去坐下，看着白芊芊面前的那个木箱子疑惑。 “夫人，这不是你放钱的箱子吗？” 他刚刚就看到了。 白芊芊点头，随即打开小箱子，从里面随意地拿出一小叠银票递给陆杨。 “夫君，这个够吗？” 陆杨有些懵，接过一看，都是五十两的银票。 数了数，一共十二张。 一共六百两银票，那肯定是够了的。 “够了够了，其实也用不着这么多。” 他在那边包吃包住，除非是宴请什么人需要用到钱，平时一两银子就够他花几个月了。 就像他在京城这边，白芊芊一个月前给他荷包里塞的五两碎银，到现在还有四两多，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听着陆杨的话，白芊芊看了眼他手上拿着的银票，却是还嫌不够，想了想，又给他拿了几张，凑了个整。 “那好吧，多谢夫人。” 都是媳妇的好意，陆杨自然是收下了，免得白芊芊担心。 把一千两银票放好，陆杨吩咐莫永一些事后，和白芊芊出了门。 因为白芊芊怀有身孕，陆杨吩咐马夫慢慢走，等到了白府门前时，晚霞都出来了。 今日一早，陆杨便让莫永往白府这送了封信，说明了一下情况。 这会马车刚停下，白管家便带着不少仆人婢女在门前等着了。 “小姐，姑爷，你们可回来了，老爷和夫人正在里面等着你们呢。” 白管家连忙上前招呼两人，其余的婢女和仆人已经自发地去后面的马车帮忙搬运行李。 陆杨笑着跟白管家说了两句，便扶着白芊芊往里走。 自从知道白芊芊怀孕，白夫人便担心自家女儿不会照顾自己，这下好了，白芊芊要回来养胎，白夫人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这会看到两人，白夫人的嘴角越发上扬。 “杨子，你们快来坐下，我已经让伙房那边准备好了饭菜，等会杨子吃完再走吧？” 陆杨自是应了下来。 白临看了眼白芊芊的脸色，见她精神不错，便看向陆杨。 “为方你放心去做事，芊芊在这你不用担心。” 若不是怕吕婉慈再次上门，陆杨交给自家人帮忙照顾白芊芊也能放心地去应天府办事。 只是有了上次那一出，陆杨是如何也不放心把白芊芊放在家里了。 现在白芊芊回了白府，料吕婉慈也不会再上门拜访。 这样他在外面也能放心做事，不用担心家里。 第436章 没房 在白府那吃过晚饭，陆杨回家后又把明日出发的消息跟刘晓几人说了。 跟他们聊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让家里人别担心后，陆杨才回了房歇息。 翌日，天要亮不亮，陆杨便坐着马车出了门，在他所坐马车的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 吕景山等人已经在城门前的空地上等着了。 陆杨到时，何心远和郭永常也一前一后地过来了。 “何修撰，郭员外，啊不，应该是郭郎中。” 喊习惯了，陆杨都忘了之前湖广一事几人都升了官，就他没升。 郭永常笑呵呵地看了眼陆杨，照样与几人打招呼。 此次跟着去的护卫人数不多，陆杨数了一下，加上吕景山，一共十二人。 算上他们三个，刚刚好十五人。 还好，他让人准备的垫子足够多。 想到这，陆杨看向莫永，让他把马车里的东西分下去。 莫永点头，转身就去把后面马车里的东西抱下来，与马夫一起把垫子都发了下去。 “陆郎中，这是什么？” 何心远拿着两块不大不小，两边还飘着布条的稍厚棉垫不解地看向陆杨。 陆杨这会已经拿过自己的那两个垫子，当着众人的面，往自己的大腿上绑，把棉垫放在内侧大腿上。 “我们细皮嫩肉的，包上这个免得受伤了，这是我让府上的人加急弄出来的，质量可能差点，但没事，能用就行。” 热是热点，但也好过磨破皮。 何心远闻言，觉得确实有道理，连忙跟着陆杨照做。 郭永常一看陆杨动手，自己就已经上手开始绑了，根本不用多问，反正照着陆杨做的来，肯定错不了。 吕景山身旁的一众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拿不准到底要不要跟着绑。 最后大家都看向吕景山。 吕景山十分淡定，看了一眼他们，便弯腰开始绑腿。 众护卫一看，这才跟着照做。 周围的人群慢慢多了起来。 陆杨让吕景山点了一下人数，分好马后，十余人陆续出了城门，背着一个包裹，直接上马往应天府的方向走。 陆杨等人走的是官路，路上可以在驿站里住一晚，还可以换马赶路。 这样一来，到应天府所用的时间，比陆杨之前预计的还要快上几天。 八月下旬，他们便到了应天府。 应天府比京城那边的还要繁荣。 可能是山高皇帝远，没有皇上压着，下面的人生活也自由些，没有那么多拘束，从而在某些方面促进了经济的发展。 陆杨站在一处空地上，看着路过的百姓们笑意盈盈地谈论着什么，眼睛明亮，精神十足。 这样一来，一路风尘仆仆往这里赶，头发打结，尘土糊面的他们跟这些百姓们一比，倒是显得有些落魄了。 郭永常按着老腰，走到陆杨身旁，问陆杨接下来是先去驿站，还是直接过去应天府府衙。 陆杨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城门，想了想，说：“先去驿站歇歇，我是不行了。” 郭永常也觉得自己要不行了，每日天未亮就出发，屁股都要被颠扁了，再不歇歇，老腰也要不行了。 陆杨低头看了眼手上磨出来的茧子，还有昨日挑破的水泡，嘶了声，便让人把马牵到驿站歇息会。 何心远是死活不想骑马了，一听是走着去，瞬间腰也不疼了，腿脚也好使了，连忙起身牵着马就跟上去。 驿站离得城门不远，不过一会，众人便来到了驿站门前。 出乎意料的是，当陆杨拿出火牌时，那里的馆夫却是说没房了。 “没房了？” 陆杨后退几步，抬头看了眼上方的匾额，确认自己没看错后，他又走到那馆夫面前，再次表明自己要住这里。 馆夫一脸无奈，“真是没房了，有房凭着这火牌，我肯定不敢不让你们进去住啊。” 陆杨将信将疑，透过敞开的大门往里看了一眼，里面零星地走动着几人，具体的官员是一个没见。 “据我所知，你这驿站房挺多的吧，没有二百间房，也有一百间，除掉你们常住在这的，有这么多出来办事的官员住在这里？” 馆夫愣了下，转头看了眼陆杨身后那些人，皱起眉头。 “你看你生什么气，你也带了挺多人来啊，他们也都有火牌吧？这样一来，就算有二百间房，也不够住啊。” 陆杨看了他一眼，抬步就要进驿站。 “没有允许，不能随便乱进！” 馆夫直接脚步一移，挡在了陆杨面前。 由于此人的声音很大，再加上陆杨这边十多人，每人手上还牵着马，看起来一大片的，颇有气势，这时里面走出了四五人。 “阿前，咋回事？” 馆夫一看，忙跟那人解释：“全兄，还不是他们，不知从哪弄的火牌，想来住驿站，我跟他们说了没房，他们就是不相信。” 陆杨听着他们的话，视线放在了这名全兄身上。 两人的穿着明明一样，陆杨却是看出了这名全兄在这几人中的地位明显要高不少。 看这叫阿前的中年男人，明明年纪看着比这叫全兄还要大，殷勤的嘴脸却是一目了然。 那人一边听着，一边仔细打量着陆杨这群人。 看见他们蓬头垢面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嫌弃，但眼神扫过那些精瘦马匹时，眼睛亮了起来。 “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陆杨没有放过他的眼神。 他先前是直接拿出火牌，表明要住在驿站，身份还未表明，那人便说没有房了。 如今这人再次询问，陆杨觉得这驿站有问题，便留了个心眼。 “我们是过来办事的，想在这里住两天，这是火牌。” 陆杨亮了亮手上能免费居住驿站的火牌，示意这人他可是合法的，理应能住在驿站里。 那人笑了笑。 “办事？你们这样，我都差点以为是从哪里来的难民呢，臭气熏天的。” 第437章 不怪你那样说 陆杨十分坦然，臭是臭了点，反正他又不嫌弃自己。 何况谁赶路还能一直香着的？ “你放我们进去住，一会泡一泡就好了。” “住？” 那人又细细观察了一会陆杨这些人，确认这些人就是普通人，估计是哪个商队过来寻货的，便笑了起来。 “行啊，你们的马就放在驿站里吧，我们会有人专门伺候它们的。” “好。” 此人的言外之意，陆杨是听出来了。 反正这些马也是要放在这边的，他应的是十分爽快。 “全兄，可是我们这边真的没房了。” 那个叫阿前的馆夫连忙提醒一句，生怕误事。 那人伸手制止阿前继续说，无所谓道：“他们就住两天而已，前些天不是把一些房间收拾出来了吗？就让他们住吧。” “可是那不是要给......” 阿前想说什么，瞥了一眼光明正大偷听的陆杨后，闭上了嘴。 那人看了眼陆杨，然后又看向阿前。 “你来安排他们，我先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是，全兄慢走！” 那人走后，陆杨等人的马匹被驿站里的人收走，众人也在阿前的安排下，得到了五间普通房。 一间房里只有两张床位，他们十五人，这五间房肯定是不够住的。 陆杨把那叫阿前的馆夫喊住了。 “这个大哥，您坐，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他从荷包里摸了摸，拿出两块碎银往阿前手里塞。 阿前抬眼看了下陆杨，把钱塞进怀里，皱眉道：“只能说两句，我一会还得去做事呢。” “行，我肯定不耽误你做事。” 陆杨看了眼吕景山，让他先把大家安排一下，三人住一间房。 很快，陆杨身旁只剩下何心远和郭永常两人。 阿前淡然地看着吕景山等人离开大堂，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陆杨看着他，等他放下水杯，才开口询问。 “前兄，这里看着人不多啊，要不给我们再安排几间房吧。” “那不行，你们把床拼一起，睡三个人足够了。” 郭永常听着，眉头直皱，“那人不是说有房吗？” 阿前看了眼郭永常，这才发现了些有趣的。 “你才是真正管事的吧？” 他就说管事的哪有这么年轻的，原来后面这人才是真正管事的。 陆杨看了眼郭永常，郭永常也看了眼陆杨，两人瞬间明白了各自的意思。 “你就说能不能再给我们添几间房吧。” 郭永常顺着这人的话说了一句。 “呵。” 阿前冷笑一声，右脚踩在板凳上，手肘搭着膝盖，吊儿郎当道：“说了不行就是不行，那剩下的房，可是用来接待京城那边过来的朝廷命官的，你们可不能住。” 那人起身拍拍屁股，指了指伙房的方向。 “要吃什么，要用什么，就去跟伙房那边说，我还有事，就不跟你们说了。” 话音落下，那人已经走出大门。 陆杨看了眼何心远和郭永常疲惫的神态，想了想，决定先解决了自身问题，再去讨论别的。 “走，我们去伙房要些热水和吃的。” 本来陆杨几人还以为吃的和用的要钱，没想到进来之后，享受到的服务却是一样的。 给吕景山他们也要了些热水和吃的，三人便带着心事出了伙房，往那五间连着的房走去。 吕景山和一名护卫正站在其中一间房门前等着三人。 见三人过来，吕景山打开房门让他们进去。 陆杨一看，便知道吕景山应该是打听到了什么，看了看周围，才抬步进房。 吕景山看了眼那名护卫，便跟着走了进去。 随着房门被关上，吕景山也开口了。 “陆郎中，我刚刚打听到，那馆夫叫柳前，另一名叫吕福全。” “吕？” 陆杨挑了下眉，有些意外。 “是吕家人吗？” 问是这么问，其实陆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就凭柳前之前那个态度，就能说明这个姓吕的身份不简单。 如今听到他的姓后，一切便有了解释。 吕景山点了下头，“是吕家人，还有一点，我发现驿站里居住的人有些复杂。” “复杂？有多复杂？”陆杨敲了敲大腿，若有所思。 “我暗中去逛了一圈，发现大通铺里和普通房间住的，有商队，还有书生和商人。” 吕景山把自己打探到的情况跟陆杨说了，因为时间问题，他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上前询问。 一旁的郭永常已经皱紧眉头，“驿站什么时候变成客栈了？” “恐怕这事不是现在才有。” 陆杨刚想说什么，外面有人敲起了门。 “老爷，热水来了。” 陆杨看了眼几人，让吕景山先回去洗一洗，晚点估计要来人了。 正如陆杨所说，几人洗完澡，头发还未擦干，门外便传来了吕福全的声音。 “请问陆郎中在房里吗？” 陆杨擦着头发，看了眼还在吃咸菜稀饭馒头的两人，让他们当什么都不知道，别刚来就把人给吓到了。 小声告诫一番，便起身去开门。 他看了眼吕福全，又看了眼吕福全身旁那位身形微胖，面相温和之人。 “这不是全兄吗？这是要作甚？” 陆杨的视线在两人身后的几名带刀衙役身上扫了眼，语气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 吕福全已经在应天府府衙里被人骂了一通，眼前这人的身份他在那边就知道了。 闻言，心里暗骂一声，面上却是笑着。 “陆郎中，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说错了话，还请陆郎中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这是在说甚？” 陆杨有些惊讶，“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我闻着也是臭，看着也确实像难民，不怪你那样说。” 这一字一句就像针尖一样，一针一针地往吕福全身上扎。 “陆郎中，您可别这样说了，我真知错了。” 他满脸苦涩，就差没跪下了。 但心里是怎么想的，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陆杨笑着看了他一眼，视线看向一直摸着胡子淡笑的中年男子。 “这位是张治中吧？” 张田见点头，拱手笑道：“我是，陆郎中奉命远道而来，结果却被这些人败了兴，陈府尹觉得十分抱歉，特地派我前来，带陆郎中和郭郎中等人去府衙上居住。” “去府衙里住？” 陆杨摇头，“那倒不用了，这里就挺好的。” 这会郭永常和何心远已经走了过来。 几人互相打过招呼，陆杨笑道：“刚刚在吃东西，桌上有些乱，要是张治中不嫌弃，进来坐下再说吧？” 第438章 让那些人收拾收拾，赶紧走人 张田见笑呵呵地点头，摸着胡子在陆杨的示意下抬步走了进去。 吕福全有心想跟，却是被何心远一把关住了房门。 他脸色一沉，摸了摸差点被门砸到的鼻子，看了看在外面站岗的两名护卫，只好转身离开。 这一转头，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急匆匆找到柳前，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让你看着城门的情况，你踏马是不是给我忘了！” 柳前正像往常一样，嗑着瓜子，坐在驿站门前的小板凳上乐呵呵地唱着小曲，还在想着晚上要拿着今日得到的二两银子去哪里逍遥快活。 哪曾想吕福全二话不说，一过来便是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巴掌着实把柳前给扇懵了。 再听到吕福全说的话，他整个人愣愣地捂着脸看吕福全，完全没反应过来。 吕福全一看柳前这傻样，抬手又是一巴掌。 “嘶！全兄，肿么了？” 柳前是不敢怒也不敢言，只得巴巴地站起来，缩头弯腰地询问情况。 吕福全心里一把火，一看柳前这怂样，顿时火冒三丈，直接踹了柳前两脚。 “我之前不是让你时刻看着城门那边的情况吗？人来了你都不知道，我要你何用！” 柳前不敢躲，只得站着不动被吕福全踢了几脚，又打了几下。 好在没白挨打，他总算是明白了吕福全为何打他骂他。 “这，全兄，您不是说他们八月初六才出发吗？我算着他们没这么快到的呀！” 吕福全一听，伸手直接往柳前头上打了一巴掌。 啪地一声，特别响亮，把柳前打得是呲牙咧嘴的，却是不敢吭一声。 吕福全气呼呼地坐在了柳前之前坐的凳子上，伸脚就是一踢。 “你算个啥你算，你连字都认不全，你懂个啥！” 吕福全气坏了，胸膛剧烈起伏，感觉自己头上都已经冒起了烟。 “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臭东西！” 气不顺，吕福全又骂了一句。 柳前被骂得头也不敢抬，脸上和身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却是不敢摸，也不敢有其他异样的神情。 “全兄，是今日住进来的那些人吗？” 自从知道京城那边要来人之后，这几天驿站里便没有再进过这么多人，如果不是吕福全，也不会弄成这样！ 柳前垂下的眼神里恨意转瞬即逝。 吕福全皱眉，“就是他们，你没跟他们说什么吧？”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柳前谨慎地开了口，全然不提陆杨塞给自己的那二两银子。 闻言，吕福全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一想到还在驿站里住着的那些人，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明天他们可能要离开一会，你趁着他们不在，让那些人收拾收拾，赶紧走人！” “是！” 柳前也怕了。 额间冷汗都冒了出来。 不只是因为驿站里的情况，还有他怀里的那二两碎银。 简直滚烫得时刻在提醒着他拿了不该拿的钱，这下子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把这碎银还回去。 吕福全正要离开，瞧见他那苍白如纸的脸色，狐疑地偏头看了会。 “你不会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一滴冷汗从下颌流到了脖子上，瞬间淹没在衣领中。 柳前摇头，咽了咽口水，才能把话说出来。 “没有，我只是在担心......” 柳前没把话说完，但是吕福全已经听明白了。 他嗤笑一声，嫌弃地看了眼柳前，转身就回了驿站，脚步匆匆，又急忙赶到陆杨房门前站着。 相比于吕福全和柳前的紧张不安，张田见倒是十分坦然淡定。 几人互相寒暄片刻，才慢慢进入了主题。 陆杨明确推了张田见说去府衙居住的建议，表明住驿站挺好的，毕竟也住不久，没必要去麻烦陈府尹他们。 张田见提了两回，便被拒绝了两回，心知陆杨心已定，便没有再提。 而是与陆杨聊起了其他。 “陆郎中，明日我让吕福全跟着你们吧，这应天府里就没有那小子不了解的地方，您若是有什么要问的，可以直接问他。” 郭永常看了眼陆杨，心里是不想让吕福全那人跟着的。 陆杨侧眸看了眼郭永常，让他不必担心后，便看向张田见，笑道：“多谢张治中的好意了，我们就不必了。” 张田见没有意外，摸着胡子刚想说什么，却是被陆杨接下来说的话堵了回去。 “张治中也知道我们这是为何而来，到时候我们怕是没有那么多空闲逛应天府了。” “呵呵呵。” 张田见笑了笑，“早就听说陆郎中一向恪尽职守，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哪里，那都是别人对我的客套话罢了，张治中莫要当真。” 陆杨照样谦虚推辞。 谦虚得让张田见脸上的笑意差点没挂住。 “陆郎中有些让我意外。” 张田见直直地看着陆杨，嘴角的笑意收了些，显得特别认真。 “我原本还以为陆郎中年纪轻轻，又颇受皇上喜爱，还以为陆郎中是个......，没想到陆郎中竟如此沉稳，实在是令我感到惊讶。” 陆杨一笑，重点放偏了。 “张治中是不是觉得我光会拍皇上马屁了？没想到还真有些学识在里头，是吧？” 张田见一顿，没想到陆杨说话这么直白。 他眉头皱了皱，嘴唇微动，刚想说什么，被郭永常打断了。 “呵呵呵，张治中莫要生气，陆郎中向来性子耿直，说话办事都是直着来，有些一根筋呢，张治中可千万不要误会了陆郎中的善意。” 何心远站在陆杨身旁，脑子有些迷糊，根本不知道现在陆杨和郭永常唱的是哪一出。 听着他们这些话，一点头绪都没有。 张田见脸上的笑意已经收了起来。 他看了看陆杨，又看了看郭永常。 两人的神情很是平静，带着一丝笑意，十分平常。 让他根本找不出来一点异常。 就像是事情真是像他们说的那样。 可他收到的情报明明不是这样的。 里面白纸黑字写的陆杨口齿伶俐，才高八斗，诡计多端，怎么现在，倒是像个稚气未脱，天真烂漫的孩子一样。 说话口无遮拦的，若是这样就能讨皇上喜欢，那只能说皇上还是嫩了点。 见张田见不说话，陆杨笑了。 “张治中可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过来的？” 第439章 还收钱呢？那账本呢 张田见愣了愣，完全没想到陆杨会问这个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并不是那么难回答，他直接给出了答案。 “陆郎中进城门不久，我们便知道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陆杨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生怕语不惊人死不休。 “张治中可知道这驿站为何会没房吗？” “......没房是什么意思？” 张田见脸上出现了一瞬的疑惑，皱着眉头看陆杨，像是十分不明白陆杨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郭永常心里咯噔了下，也是没想到陆杨把这问题直接问出来了。 不过他们刚到这，就惹上事，这样真的好吗？ 想到这，郭永常仗着自己坐的位置离陆杨近，伸脚过去踢了踢陆杨，提醒他小心行事。 陆杨转头看了眼郭永常，笑了下，没在意郭永常的提醒，又看向张田见，开始解释。 “没房就是没房啊，字面上的意思，张治中也没听懂吗？” 张田见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陆郎中还请好好说话。” 陆杨一脸无辜，“我这不是好好跟张治中说话吗？张治中为何这么生气？难道是我说错话了？” 张田见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郭永常看着，连忙轻咳了下。 “张治中莫要生气，陆郎中说的是我们进来时那馆夫说驿站里没房，我们觉得有些奇怪，便想通过张治中了解一下情况，看是什么问题。” 陆杨点头，认真道：“若是有问题我们就要去解决，张治中可千万不要憋着不说，不然这问题如果一直得不到解决，慢慢变成了大问题，恐怕皇上就得生气了。” “陆郎中和郭郎中说这些话是何意思？” 张田见脸色是好不了了，一点缓和的情况都没有，照样是那么难看。 陆杨皱眉，惊讶道：“张治中为何生气？我说的是驿站问题，张治中这是在生什么气呢？莫非......” 看着陆杨逐渐疑惑的眼神，张田见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 好在那一瞬间刚冒出的怒火便被理智扑灭了。 “呵呵，陆郎中这是说的什么话？” 张田见的脸色慢慢变得平静，嘴角也挂上了适宜的淡笑。 “我刚刚只是没想到驿站竟然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有些惊讶，有些不解而已，陆郎中莫要生气。” “原来如此。” 陆杨也笑，“刚刚张治中脸色好难看，我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张治中生气了呢。” 他顿了顿，接着又说：“那张治中可以回答我们的问题吗？为什么驿站里会没有房间呢？” 张田见额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有些后悔今日要接下过来的任务了。 “这，驿站里的情况我也是一知半解，要不把吕馆夫喊过来吧，他想必比我更是清楚这个。” 陆杨自是没意见，“好，那就让吕馆夫进来解惑吧。” 说着，陆杨看向何心远，让何心远去开门，把吕福全叫进来说一说关于驿站的情况。 因为门前有吕景山和另一名护卫守着，吕福全有心想偷听，但碍于两人炽热不加掩饰的视线，他只能离得房门几米远，根本接近不了房间。 无法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让他不禁抓心挠肝般的难受和紧张。 生怕陆杨这些人注意到了驿站的异常。 可不想哪出就来哪出。 只听一道开门声突兀响起，吕福全便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他定了定神，往门口的方向一看，便见有人在向自己招手，让自己过去。 他这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真是有人在喊自己。 不知怎地，他心里有些不安，直觉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为什么要把自己喊过去。 他忐忑地走过去，看着一直跟在陆杨身旁的男子，笑道：“何修撰这是在喊我呢？” “嗯，这里除了吕馆夫，应该没人叫吕福全了吧？”何心远看了眼吕福全，淡淡地开了口。 吕福全眼里快速闪过一丝阴霾，嘴上呵呵笑道：“没了没了，何修撰喊我作甚？” 何心远把房门拉得更开了些，让吕福全看清里面的几人。 “吕馆夫进来吧，我们陆郎中想问吕馆夫一个问题。” 问题？ 什么问题？ 吕福全一头雾水，但心里不知为何，已经打起了警惕。 他按照何心远的指示，走进了房门，随着一道咯吱声响起，他看了眼张田见，心跳顿时乱了起来。 他肯定没看错，张田见肯定跟他眨眼睛了！ 出事了！ 三个大字充斥着吕福全的大脑，让他听到陆杨的问题时，脑海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肢体动作和神情变得有些呆滞。 陆杨看着，挑了下眉，又一次地开口询问。 “吕馆夫，你能说说为什么驿站里会没有房间吗？” “什，什么？” 吕福全回过神，看着陆杨有些惊讶。 陆杨倒是笑了，不厌其烦地又开口问了一次。 吕福全是听清了，他有些想看张田见的神情，或者是看张田见有没有什么提示或指示。 但他知道陆杨几人此刻的视线都放在自己身上，他要是抬眼看张田见，那举动太明显了。 他压住心里的想法，故作疑惑。 “陆郎中是不是听错了，我们驿站里一直有房啊，只是因为知道陆郎中你们要过来，为了招呼陆郎中你们，才让人这样说的。” “是吗？” 陆杨盯着他，淡淡地笑了笑，“可是我听柳馆夫可不是这样说的。” “他说的可是给我们留的才是空着的，其余的都是满人的，可是驿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住呢？” 说着说着，陆杨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吕福全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嗯？吕馆夫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 吕福全扯了扯嘴角，“陆郎中可能不了解，我们应天府因为繁荣，来往商队多，人多时客栈里都是住满人的，这不是前些日子人太多，便把他们安排到这边来了吗？” 怕陆杨误会，吕福全还贴心补充了一句。 “陆郎中别担心，我们都是收了钱的。” “哦？” 陆杨惊了，“还收钱呢？那账本呢？可能拿过来给我看一看？” 第440章 为什么 “账本，账本给陆郎中看，不合适吧？” 吕福全心急，现在也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 可是不这样说，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什么驿站里会有这么多人。 若是陆杨这些人再晚来几天，驿站就不会是这样的情况。 他都已经跟下面的人吩咐好了，火牌临到八月底就不会再往外卖了，没想到就这么几天，就出了问题。 这些人是怎么想的，骑马赶着过来投胎吗？ 陆杨自然听不到吕福全心里的骂声，但他从吕福全脸上的微表情，就能看出吕福全内心的不平静。 他故作不知，疑惑道：“那谁能看这账本呢？” 谁能看，当然是上面的人才能看！ 吕福全低头垂眸，甚是烦陆杨问的这些问题。 可他又不能不回答这些问题。 “陆郎中还请不要为难小的。” 陆杨一听，倒是被吕福全这话给逗笑了，“吕馆夫此言差矣，我怎么就是为难你了呢？我不过就是问个问题罢了。” 陆杨顿了顿，瞥了眼吕福全后，看向一旁不说话的张田见。 “张治中，这账本，想必是陈府尹才能看吧？” 张田见眼睛微微动了下，笑着看了眼陆杨，随后又看向吕福全。 “陆郎中刚来，还不是很了解应天府这边，等过些日子，陆郎中就会明白了。” 吕福全一听，忙应道：“是啊，陆郎中刚到这边，一路风尘仆仆的，想必也辛苦了，我已经让人准备了上房，陆郎中你们先去歇息歇息吧，等明日，我再带陆郎中逛逛这边，让陆郎中了解一下应天府。” 账本不能看，也是在陆杨的意料之中。 毕竟他是从京城那边过来的，这边的事还轮不到他管。 但他就是要表明一个态度，那便是他是有危险性的，想要自己安安分分地建玻璃窑，那是不可能的事。 若是驿站这事吕家人有参与，那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过来找自己了。 凭着他那层未来吕家女婿的身份，他们应该会努力拉拢自己。 陆杨要接触他们，自是要给他们一个过来找自己的机会。 他看向郭永常和何心远，询问他们的意见，看他们想不想换上房。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同意了。 有上房不住，谁愿意三人挤两张床呢？ 陆杨也就是象征性地问一问而已，毕竟他肯定是要住这个豪华上房的。 见陆杨三人都同意换房，吕福全也是松了口气。 在他的理解中，同意换房，便是意味着这个话题就此掀过。 张田见也是这样的想法，但他心里隐隐有些疑惑不安。 陆杨怎么凭着他这几句话，便没了想看账本和询问后续的意思了？ 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先前陆杨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怎么就不再询问了呢？ 张田见心里对着陆杨三人起了警惕之心。 跟陆杨三人道别之后，张田见匆匆出门上了马车，打算回府衙那好好跟陈府尹他们聊一聊接下来的事。 驿站一事显然是把吕福全吓到了，把陆杨几人送到上房之后，他连忙出去让柳前现在就开始赶人。 就趁着这些人歇息的时候，悄悄把人赶走，等他们醒过来，人没了，驿站空荡荡的，看他们还怎么揪着不放。 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盘，口说无凭，想必陆郎中他们若是聪明的话，也不敢在这边太过放肆！ 吕福全又找回了些安慰和自信，先前藏在内心深处的担心慢慢消失，整个人瞬间精神。 气昂昂的就出了门，打算回吕家报备一下情况。 上房自是一人一间，什么配置都有。 陆杨是累了。 简单洗漱一下，闭上眼睛回想了下与张田见和吕福全交涉中所说的话，确认计划行得通后，才任由着意识沉睡。 这一觉，陆杨是直接从申时三刻睡到了第二天寅时六刻。 本来身体在赶路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经过这安安稳稳的一觉，赶路的后遗症出来了，手疼，屁股疼，腿疼，腰疼，哪哪都疼。 就跟被车碾过一样，浑身酸痛。 果然，人还是不能太安逸了。 陆杨叹了口气，按了按饿得咕噜叫的肚子，艰难坐起来，起身穿鞋。 外面隐隐传来说话声，含糊不清，还有偶尔响起的桌椅磕碰声，说明着外面已经有人起来了。 陆杨披了件外衣，开门去敲了郭永常的房门。 “郭大哥，起来了，别睡太多，睡多了身体难受。” 连敲三下，听见里面郭永常的回应声后，陆杨往旁边看了眼。 对面那几间房正敞开着，里面有人影走动，像是在搬着什么东西。 正想着，房门开了，郭永常扶着老腰，借着旁边昏暗的灯光看陆杨。 “现在什么时辰，你把我喊起来作甚？” “郭郎中你不饿吗？” 大家都是差不多时辰进房歇息的，陆杨就不相信郭永常肚子不饿。 “饿是饿，但也不是不能饿到天亮，你......” 郭永常看着对面搬着行李出来的几人，突然闭上了嘴巴。 他想，或许自己知道为什么陆杨要把自己叫起来了。 驿站里的人，竟然要搬走了？！ 陆杨看了眼郭永常，当即走过去把那几人喊住。 “几位大哥怎么这时辰搬走呀？再过一会，天可就亮了，到那时候搬不是更方便吗？” 三人看了眼陆杨，见他面生，便问他是不是最近才来的。 陆杨点头，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试探着说：“对，所以我才要等到天亮才搬，不然太亏了，我才住了几天就要我搬走。” “可不是！我们可是花了不少钱，打算在这边住半个月的，等忙完再走，没想到才住了十天不到，他们就要把我们赶出去，简直太过分了！” 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 “你们小声点，下面可是有他们的人在那看着的，一会让他们听到了，有你们好受的。” 陆杨皱眉，“你们是花了多少银子买火牌啊？” 说起这个，三人就气。 “火牌花了一两银子，买这上房，又是花了一两，要是知道才住几天就要被赶出去，我还不如花几十文钱住大通铺呢！” “就是！” 陆杨是挺不解的。 “你们有钱，为何不去住客栈，非得来这里住？” 三人一愣，看着陆杨有些疑惑，直接反问他。 “那你咋来这里住？怎么不去住客栈？” “我，我这不是看这边吃住都管，还不用再花钱嘛！” 想到去要水要吃时，不用另外给钱，陆杨便试探着回了一句。 要是错了，再找另外的理由圆回去，要是对了，那就接着套话。 左右不亏。 三人表情没有变化。 陆杨看着，心里却是沉了下来。 “能省钱当然要省，何况这里不敢有人闹事，我们过来寻货的，自然也省了不少麻烦。” “是啊，你们也赶紧走吧，我们再搬一会，就搬完东西了，若是天亮之前没搬出去，可是要被打的，你们快点回去收拾吧。” 那人说完，抱着东西就往楼梯口走。 另外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也连忙跟了上去。 郭永常刚刚怕打扰到陆杨打听情况，这会才慢慢走了过来。 “他们这是开始偷偷赶人了？” “嗯。” 陆杨看着楼梯口，神情淡然。 “没事，我们就当不知道，反正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说着，陆杨转身往房间的方向走。 郭永常一愣，连忙跟上去。 “不去吃东西了？” “不去了，我怕下去之后把他们吓到。” 两人的房门相近，陆杨在门前停下脚步，转头看郭永常，让他回房好好歇息。 话音落下，陆杨走进去利落地关上了门。 郭永常：“......” 天一亮，陆杨便醒了，想着今日还要去一趟府衙那边，跟他们一起去看一下建玻璃窑的地方，陆杨便起来了。 郭永常他们已经吃过早饭，留了几人在下面坐着等陆杨出来。 剩下的人则是在驿站里到处乱逛，看看那些人是不是真全部搬走了。 陆杨下来时，便发现他们都聚在一起，脸色算不得好。 他看了看周围，不远处有几个馆夫在那站着，吕福全没看到，倒是看到了柳前。 柳前头埋得很低，应该是不想让自己看到。 可惜了，他还是看到了。 陆杨轻笑了下，走过去在郭永常身旁坐下，随后招手让柳前过来。 柳前手里捏着二两银子，听见陆杨的喊声，手抓得又紧了些，手掌被碎银咯得手疼。 “陆郎中，这是您的，还给您。” 陆杨看着柳前敞开的手掌中那静静躺着的碎银，也没有说什么，瞥了眼他那一双青黑不少的黑眼圈，便伸手把那二两银子拿了回来。 柳前一看，心里顿时放轻松了不少。 “陆郎中还未吃早饭吧，我这就去给陆郎中端过来。” 陆杨笑了，觉得这柳前有点意思。 “好，那就麻烦柳馆夫了。” 郭永常看了眼远去的柳前，随后看向陆杨，小声询问陆杨这是什么意思。 陆杨摇头，轻声道：“我觉得这柳前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柳前吗？” 郭永常皱眉，凑过去跟陆杨小声商量。 “你忘了我们进来前，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了？” “没忘。” 陆杨看了眼已经端着东西往这里走来的柳前，淡淡一笑。 “我倒觉得挺好的，毕竟这墙头草最是容易随风摇摆了。” 郭永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坐直身子没有再说话。 柳前确实会看脸色，先前远远地看到两人好像是在说着什么，脚步都放慢了。 这会见两人停止了交谈，才又加快脚步，把早饭端到陆杨面前。 “陆郎中，这是小米粥和包子咸菜，您慢吃。” 陆杨点头，“麻烦柳馆夫了，不知一会柳馆夫可有空？” 柳前有些琢磨不透陆杨的意思，想了想，点头了。 “陆郎中有事尽管吩咐，我肯定会把事好好办妥当。” 陆杨一笑，低头用勺子舀了点咸菜放进粥里慢慢搅动。 “是这样的，一会我们要出去一趟，希望柳馆夫能跟着我们一起出去，可行？” 柳前自然不能说不行，点头便答应了下来。 闻言，陆杨这才开始吃早饭。 吃过早饭，柳前自觉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便站在陆杨身旁，等着陆杨的吩咐。 陆杨没有起身，他在等人。 果然，不过一会，吕福全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到陆杨的那一刻，吕福全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不过他还是乖乖走上来跟陆杨几人打了招呼。 陆杨看着他那张左脸上明显的手掌印，红肿未消，也不知道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打成这样子。 吕福全有心把左脸偏向无人的方向，但因为他肤色不够黑，那巴掌印十分明显，避是避不过去了。 陆杨微微皱起眉头，当即拆穿他，“吕馆夫的脸......” 陆杨话还未说完，吕福全便连忙解释。 “昨日不小心滑了一下，摔了一跤，陆郎中某要担心。” “担心？” 陆杨笑了笑，“吕馆夫没事就好，那今日吕馆夫还跟着我们过去府衙那边吗？” “陆郎中放心，我能跟着的。” 不管如何，他现在的任务就是紧跟着陆杨这些人，他们去哪，他就跟到哪。 想到昨日被骂被打的场面，吕福全看了眼陆杨，便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陆杨看了吕福全一眼，随后起身，跟郭永常几人说：“走吧，我们坐驿站里的马车过去。” 说着，陆杨看向吕景山，让他派两人跟着就行，剩下的，就待在驿站里就行。 吕景山明白陆杨的意思，当即派了两名护卫跟着，其余人等陆杨他们走后，便分散出去打听消息。 陆杨几人往门口的方向走。 柳前一看，连忙抬步跟上去。 不料走了几步，却是被吕福全扯住了手臂。 “阿前，你跟着去做什么？留在这边看着他们。” 柳前皱眉，看着已经走出去的陆杨几人，心里有些紧张。 “全兄，是陆郎中让我跟着他们的。” “什么？” 吕福全惊讶，低声道：“他为什么让你跟着？” 第441章 船宴 这问题问得好，柳前哪知道陆杨为什么要自己跟着过去，反正他又没有别的选择，自然是陆杨说什么，他便只能做什么，就像吕福全让他往东，他也得往东。 他倒是想理直气壮地大声说不知道，但他怕吕福全怕惯了，只得唯唯诺诺地说了声不知道。 “不知道？”吕福全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了些怀疑。 “阿前啊，我以前待你不薄，你可不能做对不起我的事。” 柳前心里一慌，猛摇头。 “全兄放心，我肯定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呵。” 吕福全瞥他一眼，抬步就往大门走，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让柳前在原地愣了几秒。 “若是让我知道你在暗地里做了什么事，你可就别怪我对不起你一家人了。” 等马车过来花了些时间，尽管陆杨没有特意关注吕福全和柳前两人，但柳前那副明显不对劲的神态，还是被他看在了眼里。 瞥了眼低头顺目站在一旁的吕福全，陆杨收回视线，沉思着上了马车。 陆杨没有要驿站里的马夫，而是让那两名护卫充当了马夫。 这样一来，三人在马车里小声谈论，就不会被人听到。 何心远是满心疑惑，一直没看懂陆杨的操作。 “陆郎中，我们接下来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 陆杨懒懒地靠在车厢上，身体随着马车的摇晃而晃动，他看着何心远笑了起来。 “何修撰莫不是忘了，我们过来，当然是为了建玻璃窑弄玻璃啊。” “可是......” 何心远又不傻，陆杨和郭永常谈论事情时并不会避着他，他就算再不知道，也能从只言片语里面听出来一些不对劲。 他们这次过来，肯定不会是那么简单。 一旁的郭永常摸着胡子一笑，“何修撰别担心，我们好好把玻璃窑弄好就行，其他的，就交给陆郎中自己去做吧。” 何心远一听，忙转头看向陆杨，见陆杨点头，才应了声“好”。 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在应天府府衙大门停下。 几人一前一后地下了车，陆杨抬头看了眼不知何时，已经跑到门前与那两名衙役交谈的吕福全，看了眼郭永常和何心远，让他们跟上，便抬步走上去。 吕福全跟这些衙役熟得很，现在正是他应该好好表现的时候，当然要抓住机会好好表现表现，最好是能扭转一下陆杨几人对自己的印象。 陆杨几人一过来，他便微微后退两步，跟陆杨说：“陆郎中，我们进去吧，陈府尹在里面呢。” 陆杨看了眼吕福全，又看了眼没有出声的两名衙役，点头笑了笑。 “好，麻烦吕馆夫了。” 吕福全一愣，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了下，好在陆杨几人已经走了进去，并没有看到他的神情变化。 多年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能改变的。 吕福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警告自己要谨慎做事，谨慎说话后，这才抬步走进去。 后面的厅堂处，陈府尹，吴府丞和张田见早已端着茶碗相谈已久。 听到通报说陆杨几人的马车已到，三人便停止了交谈，互相看了一眼之后，便打算按计划行事。 谁也没想到陆杨一来，便把驿站的事给捅破了，本来几人还打算直接把陆杨几人供起来，等到玻璃窑建好，弄出玻璃之后，再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 可如今看来，不把陆杨几人拉拢过来是不行了。 三人正各自想着事情时，外面的脚步声逐渐清晰。 陆杨进门的那一刻，率先看向了坐在上位的那人。 此人一脸正气，周身弥漫着和煦的气息，看起来十分正直威严，是那种让人第一眼见到便会产生好感和信任的人。 但那是有前提的。 比如陆杨就知道这个前提。 知道了此人的一部分心性，他倒是对这类型面相的人十分警惕。 不怕坏人满腹坏水，就怕坏人会装好人。 瞥了眼另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陆杨走过去，拱手与几人打招呼。 “见过陈府尹，吴府丞，张治中。” 郭永常和何心远也跟在陆杨后面拱手与三人打招呼。 陈府尹摸着胡子笑了笑，眼睛快速地打量了一下陆杨。 “陆郎中，郭郎中，还有何修撰先坐下再说吧。” 陆杨三人自是听话地坐了下来。 这时，外面有人端着茶水过来了。 待人退下后，陈府尹看着陆杨，开口了。 “陆郎中想什么时候过去那边看一看？” “一会就过去吧，早点完成皇上吩咐的事，我也好早点回京禀告皇上。” 陆杨乐呵呵地回了一句，一副不想在这边多待的心思。 闻言，陈府尹看了眼吴府丞和张田见，随后若有所思道：“陆郎中倒也不必这么着急，应天府陆郎中几人还未好好逛过吧，要不一会看完之后，我让人带陆郎中你们出去好好放松放松？” “多谢陈府尹的好意，只是我这一路赶过来，现在身体还是有些难受，怕是不能好好去逛了。” 陆杨脸上露出了一丝懊恼，为着拒绝陈泰清的好意感到不好意思。 陈泰清嘴角的笑意顿了下，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陆郎中你们可是骑马赶着过来的，昨日刚到，今日便忙着过来办事，想必身体还未恢复好吧？” 陆杨点头，“是有些不适，不过陈府尹不必担心，正常办事还是没问题的。” 陈泰清还未说话，吴华茂说话了。 “陆郎中刚来，其实不必这么着急的，应该好好歇息两天，把身体养好，这样才能更好地为皇上办事。” 他顿了顿，视线看向年龄最大的郭永常，“郭郎中的身体可好？” 郭永常心里暗骂一声，点了点头，笑道：“多谢吴府丞关心，在下身体还行，不妨碍办事。” 陆杨淡笑着看郭永常和吴华茂一来一回地说话，心里却是犯起了嘀咕。 怎么听着这两人好像并不想自己这么快完成任务一样？ 难不成这是打算要花些时间来拉拢自己，免得自己太快完成任务回京把事告诉皇上了？ 越想陆杨就觉得越有可能。 看来，得早点把玻璃窑弄出来，逼他们一把了。 几人聊了一会，陈泰清便让张田见带陆杨几人去东南边的那片空地上看一看。 若是决定好了在那边建窑，他就立马让匠人们过去准备东西建窑。 陆杨几人点头，起身与陈泰清和吴华茂告别后，便跟着张田见出了衙门。 张田见自然是坐的自己的马车，而陆杨三人，还是坐的先前那辆。马车一动，郭永常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恐怕这玻璃窑要建好久了。” 陆杨摇头，“不管他们想怎么做，我们就按我们的进度来，建窑花不了多久的，他们估计很快就会行动。” 说着，陆杨顿了顿，看向郭永常和何心远，给他们打预防针。 “我猜，到时候他们也要找人拉拢你们，你们到时候就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 “都推你身上？” 何心远不解，“什么意思？” 他是当真不懂陆杨这话的意思。 郭永常摇头，给何心远解释。 “陆郎中的意思，是让我们把决定权交给他，若是他们过来拉拢我们，我们就说看陆郎中是怎么想的，把事推到陆郎中身上，这样一来，我们慢慢就会被他们遗忘。” 而陆杨，自然就会被他们重视起来。 何心远脸色变了变，看来这次过来的任务，真的不简单。 陆杨看着，轻笑道：“何修撰这是怕了？” “不是。” 何心远立马摇头否认，“我只是有些没想到而已。” 他顿了下，当即跟陆杨表明自己的态度。 “陆郎中放心，我肯定不会耽误您事的。” 陆杨倒是不怕何心远背叛，毕竟若是怕的话，他也就不会带何心远过来了。 何心远这个人，还是可信的。 “何修撰放心，等回去之后，我肯定不会让皇上亏待你的。” 何心远一听，自是十分高兴。 没有什么比得到皇上的赏识更重要了。 ......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摇晃着慢慢停了下来，外面传来护卫的声音。 “陆郎中，到了。” 陆杨睁开眼睛，应了一声，便下了车。 张田见这会已经走了过来。 “陆郎中，郭郎中，你们看，这便是我们陈府尹选的地方。” 陆杨顺着张田见的话往周围看去。 很大一片空地，地上碎石土块野草不少，周围看着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 建窑当然是可以的，这个没什么好挑的。 陆杨脸上有着满意，“这地方不错，麻烦张治中走一趟了。” 张田见摇头，“陆郎中满意就行。” 他摸了摸胡子，跟陆杨说起后续安排。 “那回去之后，我便跟陈府尹说一声，明日的话，应该就能把匠人们带过来干活。” “那自然好，早点办完事，对大家都好。”陆杨笑呵呵地应道。 张田见的眼神在陆杨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表示陆杨说得对。 陆杨跟张田见说了几句，便在周围走了一圈，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便提出回去。 张田见闻言一笑，“难得出来一趟，在下请陆郎中几人去湖中一游吧？” “湖中一游？” 郭永常摸着胡子好奇地问道：“是船宴吗？” “正是。” 张田见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和自豪。 “去了之后，郭郎中肯定会喜欢的。” 郭永常笑了笑，也没说自己会不会喜欢，只是转头看陆杨，看他是怎么打算的，去还是不去。 陆杨当然要去，他要去看看张田见搞的什么把戏。 说走便走，不过在这之前，他们得先回应天府一趟。 船宴在晚上举行，中午这一顿，由着陈府尹做东，在衙门里吃了一顿，陈府尹还给陆杨几人安排了房间。 有得享受，陆杨自然要好好享受。 虚与委蛇地跟张田见几人吃过饭，陆杨几人便跟着仆人的引导，各自到了其中一间空房歇息。 这一觉，陆杨睡得毫无负担，还是张田见过来喊他，他才醒的。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正戏也要开始了。 陆杨穿好衣服，跟着张田见去厅堂里与郭永常几人会合。 陈泰清几人已经换上了外出衣服，没有多说，互相打了招呼之后，几人便出了门。 天色慢慢暗沉下来，随着夜幕降临，马车停了下来。 “陆郎中，到了。” 陆杨伸手撩开窗帘往外看。 外面灯火通明，湖中大船不少，上面都挂着不少灯笼，灯火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这夜色，倒是十分唯美。 陆杨放下窗帘，看向郭永常和何心远，淡声道：“我们下去吧，今晚少喝点，别犯浑了。” 两人自是明白道理，点头应了声是，便下了车。 陈泰清几人已经站在了其中一只大船前面，远远的，周围奏乐声、歌声绵绵不断，在这夜色中，倒是显得十分热闹和暧昧。 陆杨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便抬步走了过去。 陈泰清看着前面的大船，问陆杨觉得这船怎么样。 陆杨能说什么，他也不能说几人太过腐败不堪，也不能骂他们，只能挑着好话说。 说应天府在陈府尹的治理下，繁华似锦，百姓生活好，大家过得有滋有味的。 陈泰清听着，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陆郎中倒是看得清，走，我们上去吧。” 外面看着，船只错落停靠，随着波浪缓缓浮动，灯火也跟着时不时摇晃几下，微风袭来，仿佛把里面的喧哗喜悦也吹了过来，夜色撩人，不用想也知道里面布局奢靡豪华，不会差到哪去。 船板固定得很牢固，踏上来时，倒是很稳，只不过因为是漂浮在湖中，行走在船上的感觉还是跟走在地面上的感觉不一样。 几人走进一道门，进来之后，倒是让陆杨眯起了眼睛。 各色的灯笼，映照出来的火光都不一样。 五光十色的，倒是像个夜总会。 陆杨看着看着，笑了起来。 陈泰清听见身旁有笑声，转头看向陆杨，不解道：“陆郎中这是为何失笑？” 陆杨摇头，收起了笑意，只说自己被迷了眼，长见识了。 第442章 我肯定要把人揪出来 闻言，陈泰清笑了笑，没说什么，一旁的吴华茂倒是伸手拍了拍陆杨的肩膀。 “陆郎中到时候若是有空，我们还能带陆郎中见识到更多东西。” 这些话就是个诱饵，想引诱着鱼儿上钩。 陆杨这条鱼十分自觉，自是要咬下这诱饵，他转头，看了眼肩膀上的那只手，随即撩起眼皮看向吴华茂。 “更多的东西？好玩吗？” “哈哈哈，那自是好玩，不好玩我也不会跟陆郎中说了。” 吴华茂收回手，看着陆杨意味深长地摸着胡子笑，没想到陆杨竟然这么容易上钩，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见他笑，陆杨也笑，笑得跟朵花似的，“好，那我到时候可就等着了。” 船上虽然只有他们几个客人，但是气氛却丝毫不冷寂。 琴声袅袅，夹杂着女子撩人的轻灵歌声，瞬间就把船上的气氛带动了起来。 陆杨原以为他们还要去私密性好的雅间谈话，没想到就是在大厅中坐了下来。 桌席正对面的，便是一米高戏台。 此时的戏台上，有两名女子，一站一坐，一人抚琴，一人舞唱，配合得十分好。 陆杨看了一眼，兴致不是很高，便把视线放到了桌上。 就这么一会功夫，桌上已经摆放好了酒菜。 菜肴精美，色香味俱全，旁边还有人在候着，这服务，确实是好。 陈泰清看了看周围，转而看向陆杨，问陆杨这里感觉如何，喜不喜欢。 除去五颜六色的灯笼，剩下的一切都挺好的，陆杨满意地点头，含笑道：“挺好的，陈府尹这是把这船都包下了？” 陈泰清摸着胡子，心里在想陆杨说这话的意思，一边笑呵呵地不经意扫了眼吴华茂。 吴华茂当即收到示意，开口跟陆杨解释。 “这是我们这边的待客之道，陆郎中还请不要多想。” 陆杨哪能听不出来吴华茂话里所指的意思，当即摇头，“不敢不敢，我只是看周围只有我们几人，便好奇问一句而已，吴府丞莫要误会。” “呵呵呵，陆郎中尝尝这道糖醋鲤鱼，看看合不合陆郎中的胃口。” 陆杨这样说，吴华茂自是就当这话题过去了，说着，他便也开始招待郭永常和何心远吃菜。 宴上自是少不了酒。 只不过两口菜进肚，张田见便举起酒杯开始了敬酒。 “陆郎中，郭郎中，何修撰，难得今日大家聚在这里，我敬你们一杯，希望接下来的日子，你们在应天府里能顺心顺利。” 陆杨三人拿起酒杯，回敬了一杯。 这一杯敬酒就像是打开了什么枷锁一样，一股香味飘来，陆杨瞥了眼旁边，这才发现几个风姿绰约，螓首蛾眉的女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规规矩矩地坐在了旁边不远处，手上还拿着各种乐器，台上琴声慢慢消失，随即而来的，便是笛子，古筝的合奏声。 轻缓，欢快。 陆杨看着，听着，微微挑了下眉，随即把视线放到了陈泰清身上。 刚想说什么，旁边却是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 “陈府尹，你们可算是来了。” 一个气宇轩昂，气度不凡的男子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衣着锦绣，腰间配饰不凡。 陆杨瞥了眼那条带着几个宝石，金光闪闪的腰带，随后抬眼看向正与陈泰清几人相谈甚欢的年轻男子。 心里在猜测着男子的身份。 好在，男子的身份不过一会，便被吴华茂公布了出来。 “陆郎中，这是吕家的小公子吕建安。” 说着，吴华茂又跟吕建安介绍起了陆杨三人。 “这是昨日刚到的陆郎中，郭郎中和何修撰。” 几人互相打过招呼，吕建安在陈泰清身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陆杨看了眼，便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清了清嘴里的酒味。 据他所知，吕建安已经与陈泰清的小女儿定下了亲事，明年便会成亲。 说来也是令人感到好笑，这吕家在这边分明没有人任职，但应天府里又处处都有吕家的影子。 这姻亲线，怕是要绕得全城都是了。 难怪这吕家旁支的妾室不少，生的子女十个手指头都数不清了。 郭永常与陆杨对视了眼，便笑着跟吕建安聊起了家常。 “吕小公子这是早就过来了？” 他可是注意到吕建安出来的方向，可不是进门的方向。 说明这人之前是在哪间房里等着他们过来呢。 吕建安笑了笑，没有说谎的打算。 “我听说京城那边来人了，便想与大家认识认识，郭郎中不会介意吧？” 郭永常怎么会介意，他巴不得这些人早点出现。 等陆杨办好事，他也能安安心心地把事做好，然后回京领赏。 “怎么会。”他随口应了句。 吕建安十分善谈，看谁都笑眼盈盈。 跟郭永常聊了几句，他便把话头放在了陆杨身上。 “我其实对陆郎中十分好奇。” “哦？”陆杨抬头，与吕建安对上视线，淡笑道：“吕小公子知道在下？” 吕建安毫不避讳地点头，“陆郎中的大名，我怎么会不知道，想当初陆郎中取得六元状元时，我们可是谈论陆郎中谈论了好几天呢，陆郎中可是真厉害。” “呵呵呵，原来如此。” 陆杨笑了笑，没有主动找话题，随口应了一句，便没有再说话。 好在吕建安也不在意这些，倒了杯酒，便拿起来打算给陆杨敬酒。 “难得与陆郎中见一面，我敬陆郎中一杯吧。” 陆杨点头，举起酒杯便喝，十分爽快。 吕建安的眸子亮了亮，“陆郎中痛快！” 陆杨但笑不语。 这酒度数可不算低。 舔了舔上颚，陆杨在想着若是他们再敬酒，他要第几杯酒开始装醉。 今晚，看来不醉不行啊...... 吕建安的兴趣都在陆杨身上，不过一会，便拿着酒杯坐到了陆杨身旁。 陆杨看了眼，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坐在何心远和郭永常中间。 陈泰清几人看着，自顾自地聊了起来，好像丝毫不意外吕建安会来找陆杨说话一样，时不时聊两句，时不时闭眼听曲，一副悠然自得模样，十分会享受。 陆杨视线不时扫向三人，也不忘应付吕建安。 吕建安对陆杨的一切都十分好奇。 也不知道他是蠢而不知，还是太过精明，很多事都直接问了出来，主打一个率真单纯。 “陆郎中今年二十了吧，家中为何不纳妾呢？” 陆杨一听，顿时失笑。 “为何要纳妾？” 吕建安皱了皱眉，“我也不知，但我家中都有纳妾。” 郭永常就坐在陆杨身旁，听到这问题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什么人啊，怎么这些话也说得出来？ 陆杨也是被吕建安的话给惊了一下，好半天才说：“这，喜欢就纳，不喜欢就不纳，看你喜欢了。” 吕建安“哦”了声，举起酒杯又敬了陆杨一杯。 陆杨看着他，端起酒杯喝了。 “我听人说陆郎中很会讨皇上喜欢。”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想措辞，但明显没想出来，说话特别直白。 “陆郎中你是怎么讨好的呀？教教我呗。” 陆杨一言难尽地转头看着吕建安，有些没搞懂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不过没关系，只要自己不傻就行。 想了想，陆杨一本正经地说道：“就拍呗，使劲拍，这个吕小公子应该懂吧？” 吕建安猛点头，“我懂我懂，我经常拍我爹的。” “哦？” 陆杨状似无意地问起了吕建安的爹。 “吕家主听着，不会打你？” “有时候打，有时候听着高兴，还会给我好脸色。” 吕建安笑了笑，给自己和陆杨都倒了杯酒。 他举起酒杯，示意陆杨喝酒。 陆杨看他一眼，心里明白这人是借着套话的意思来敬酒的，生怕今晚他不醉。 他端起酒杯，仰头便喝。 吕建安看着，舔了舔嘴唇，邀陆杨明日去吕家做客。 这事真是有些稀奇了。 陆杨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看了一会吕建安，问道：“吕小公子怎么会想到要邀我过去呢？” “我爹喜欢你啊。” 吕建安咧嘴一笑，“我出来时跟我爹说了要来见你，他让我把你邀到府上去。” 陆杨心里咯噔了下，怕自己会错意。 “这样啊，那我明日可不是要带着厚礼过去了。” 吕建安摆手，又开始倒酒敬酒。 一杯酒水下肚，吕建安这才开口。 “说起来，陆郎中也是我们吕家人，一家人见面，不用带厚礼。” 一家人...... 陆杨呵呵笑着，“这，这怎么好意思。” 吕建安好像真是把陆杨看做了吕家人，当即伸手勾着陆杨的脖子，凑过去小声道：“陆郎中别客气嘛，这应天府我熟，到时候吃完饭，我带陆郎中去好好玩一玩。” 陆杨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脖子拯救了出来，手指轻轻摩擦着杯沿，低声笑道：“玩就不必了，我还得完成皇上吩咐的事情呢。” “噢，我倒是忘了这个。” 吕建安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之后又跟陆杨说道：“那我去找陆郎中玩吧，我不忙。” 他一边给陆杨倒酒，一边笑道：“刚好跟在陆郎中身边，我也能好好与陆郎中处好关系，到时候回了京，我也能找陆郎中玩。” “回京？” 陆杨端起酒杯，敬吕建安。 吕建安看着，笑了笑，也把刚倒满的酒杯举起喝下。 陆杨咽下嘴里的酒水，问吕建安什么时候回京。 “陆郎中年底大婚，我们肯定要回去参加呀。” 陆杨眨了眨眼睛，敛去了眼中的冷意。 这吕建安真是会说话，看似两人有来有回地说话，实际上他一句重要的信息都没有套出来。 他垂下眼帘，端起酒壶给两人倒酒。 刚刚还是吕建安给陆杨敬酒，这会倒过来了，变成了陆杨给吕建安敬酒。 郭永常和何心远就像是事外人一样，席上明明人不少，两人也能安安静静地吃吃喝喝，不参与任何话题。 陈泰清几人也是，时不时关注一下陆杨和吕建安，却不会参与他们之间的话题。 一张席上，却是分出了三处天地。 陆杨闷不吭声，一连灌了吕建安三杯酒。 吕建安笑着笑着，也察觉到了点什么。 “陆郎中心里有事？” “嗯？”陆杨摇头，见面前的酒壶空了，便探过身子，把郭永常面前的酒壶拿了过来。 郭永常看了眼陆杨，当即招手给陆杨要了两壶酒。 陆杨听见，瞥了眼郭永常，便收回视线，一心灌某人酒。 吕建安看着自己的酒杯又被陆杨倒满，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陆杨是醉了还是没醉？ 这喝酒跟喝水一样，别他人没醉，自己倒被他给灌醉了。 想到今晚过来的目的，吕建安只得硬着头皮跟陆杨喝。 两人又是三杯酒下肚，吕建安舌头开始有些变大了。 他把之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陆杨这会醉眼朦胧，看人都要眯着眼睛才能看清。 “说起来，心里是有些事。” 吕建安浑身一震，瞬间清醒了不少，连忙顺着陆杨的话往下问：“什么事啊？若是应天府里的事，陆郎中尽管说，我去找人给你办好。” 陆杨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撑着下巴看吕建安。 “什么事都能办好？” 吕建安皱起眉头，像是为陆杨不信任自己能办好事而生气。 “那当然，只要陆郎中你说，我肯定给你想办法把事办好。” “哦，说起来，还是驿站里的事。” 陆杨像是醉了，什么话都往外说。 “我昨日来驿站，发现了件好玩的事。” “什么好玩的事？” 吕建安心里一紧，半醉半醒地问他，脸上笑呵呵，看着有些傻，仿佛这话都是不经意问出来的。 陆杨倒也没有隐瞒他，当即便把那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吕建安。 “我也去过不少驿站了，只有这边遇到这种事，也不知道这应天府的驿站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搞事，若是被我知道，我肯定要把人揪出来。” “呵呵呵。” 吕建安笑了起来，笑声有些不自然。 “陆郎中真是个好官。” “好官？” 陆杨摇头，“我不是好官，好官应该像陈府尹这样的。” 第443章 我说了你又不信，你还问我 陈泰清听到陆杨说起自己，抬头若有所思地看向陆杨这边。 吴华茂几人也听见了，视线开始放到了陆杨身上。 郭永常都看在眼里，悄悄伸脚踢了下陆杨，示意陆杨小心点说话。 驿站的事郭永常没想到陆杨会直接在吕建安面前说出来。 好在那时声音不高，也就他们临近两人听到了。 不然，郭永常真想不出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陆杨默默收回脚，头也没抬，眼神始终放在吕建安身上，仿佛不知道有人在看自己一样。 他声音微微放大。 “进城时我认真看了，百姓们的脸上挂着的都是笑意，可见陈府尹把这里管得真是好，只要让百姓们过上了好日子，那便是好官，由此可见，陈府尹是个好官。” 话是颠来倒去的，显得几分醉意。 陈泰清听着，摸着胡子轻笑起来。 吕建安听见笑声，转头看了眼陈泰清，眼神意味不明，他看着陆杨咧嘴笑起来。 “陆郎中真是会看人。” “那是，我一看一个准。” 陆杨仰起头，一脸自豪，像是十分受用吕建安这话。 吕建安仔细一看，觉得陆杨应该是醉了。 郭永常看似没有参与话题，实际上一直在关注着两人的对话。 这会看到陆杨迷离的神态，以及微红的脸颊，还有略显幼稚的话语，没分清陆杨这是真醉还是假醉。 如此一来，他倒是不知道这场子自己是救还是不救。 救吧，又怕破坏了陆杨的计划。 不救吧，又怕陆杨醉了，真让人把话套去了。 想了想，他只好借着桌子的遮掩，伸手过去拍了拍陆杨的大腿。 陆杨眼尾扫了下郭永常，随后微微动了动腿。 郭永常这才放心下来。 怕陆杨不是真醉，吕建安扯着陆杨东说西说，没一句是着调的，期间倒是又给陆杨敬了好几杯酒。 陆杨尽管最初是装的醉，可后面几杯酒几杯酒地喝下来，眼中的醉意变成了真的。 陈泰清并没有在这边坐太久，到中场时，便找了个借口走了。 此时的席上，只有陆杨和吕建安脸上带着醉意，其余几人，酒没喝几杯，清醒得很。 张田见看吕建安还在拉着陆杨说话。 听了会两人的对话，发现陆杨说话冷静自持，偶尔才会回一两个字，倒是比之前要冷上几分。 醉前和醉后的差别太大了。 想了想，他伸手喊停了周围的奏乐。 奏乐声停，周围安静了下来。 张田见看向郭永常，“郭郎中，我看陆郎中和建安已经喝醉，要不今晚就在这边歇息吧。” “这。” 这事郭永常没法做决定，他转头看向身旁坐得挺直的陆杨，问他是回驿站，还是在这边歇息。 陆杨闭了闭眼睛，好一会才睁开眼睛开口。 “就在这边歇息吧，明日一早回去。” “好。” 听到陆杨的吩咐，郭永常这才开口跟张田见说在这边歇息。 张田见点头，当即安排人去收拾房间。 吕建安听见张田见的声音，清醒了几分，起身就拉着陆杨往里面的房间走。 “你们聊，我带陆郎中过去好好歇歇。” 郭永常和何心远一惊，忙起身跟上去，结果没走几步，便被几名女子围上来挡住了去路。 就这么一会，张田见和吴华茂已经起身走了过来，拉着郭永常和何心远说话。 “郭郎中莫要担心，我看他们走路还挺稳的，就让他们去吧。” “是啊，那里有人伺候的，郭郎中莫要担心。” 两人一唱一和，倒是让郭永常不好抛开两人跟上去了。 这边，陆杨被吕建安拉着往最里面的房间走，边走边问陆杨问题。 “陆郎中过来，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呢？” 陆杨没有说话。 吕建安也没有在意，又抛下一个问题。 “陆郎中过来，当真只是为了建玻璃窑？” 两人在一道房门前停下，身后的伶人一看，连忙开门。 陆杨踏进门的那一刻，低低地应道：“不是。” 吕建安来时便吃了解酒的药丸，这会也比之前要清醒。 一听到这话，顿时精神了。 “不是？” 他语气变得温和，“那皇上可是让你暗中做什么事？” 陆杨坐下，轻轻摇头，随即伸手按了按头，眉头紧皱，似是头疼得厉害。 吕建安一看，转头看了眼旁边的伶人，让人给陆杨按头。 陆杨瘫坐着，头靠在椅子上，让人给他弄碗醒酒汤来。 吕建安也不阻止，伸了下手，就让人去端两碗醒酒汤来。 他看了眼正仰头让伶人按头的陆杨，又把之前那个问题问了一遍。 “陆郎中，皇上有没有吩咐你做别的事呀？” 陆杨没有说话，闭着眼睛，呼吸和缓，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 吕建安等了会，眼看陆杨还不说话，面上已经带了几分急躁。 正想问最后一遍，就听到陆杨淡淡地“嗯”了声。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他听得清清楚楚。 咽了下口水，他迫不及待地开问：“是什么事啊？” 陆杨微微睁开眼睛，幽幽地看着上方暗黑的屋顶，笑了下。 “不只是弄玻璃窑，还要弄玻璃。” “弄玻璃？”吕建安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就这个吗？” “嗯。” 伸手推开正按在头上的那双手，陆杨坐直了身子，歪着头看吕建安，面上迷糊中带着不解。 “你是想问什么呢？” 他嘀咕道：“我说了你又不信，你还问我，要不你跟我说一下我要怎么回答，我直接回给你吧，好不好？” 吕建安脸色有些难看，还以为灌醉陆杨之后能得到什么讯息，没想到这人醉得一塌糊涂，也不知道这些话说的是真是假。 就在吕建安沉思时，一名貌美伶人端着托盘过来了。 托盘上面放着两碗醒酒汤，伶人刚走过来，他便直接伸手拿了一碗，几口便把汤药喝完。 至于另一碗，他看了眼伶人，让伶人站一旁去。 伶人瞥了眼陆杨，听话地端着托盘去了另一边站着。 陆杨看着他，皱眉道：“你喝什么，怎么不给我喝？” 吕建安倾身把碗放到桌上，轻笑道：“你等会喝，那还烫着呢。” 第444章 一惊一乍的，瞎担心 “哦。” 陆杨应了声，看着吕建安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你还想问什么？不问我准备睡觉了。” “你，你这是醉了还是没醉？” 吕建安紧皱眉头，有些没看清陆杨。 陆杨摇头，“我没醉，还能喝，你喝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陆杨眯着眼睛看他，没一会便说要去找郭永常他们。 可惜还未起身，就被吕建安摁了下去。 陆杨也不闹腾，让坐就坐。 吕建安两句话下来，便让陆杨信了两人是朋友 这回吕建安才算是完全确定陆杨是喝醉了。 他循循诱导，让陆杨说出来应天府的目的。 见陆杨死不改口刚刚的答案，一直说着建玻璃窑弄玻璃的事，想了想，他换了个问法。 “你现在在应天府里，有知道什么事情吗？” “事情？什么事情？” 陆杨趴在了桌上，闭着眼睛呢喃。 吕建安凑过去，“比如说，你知道了什么事？” “我知道驿站的事，我知道这个。” 陆杨笑了起来，十分傻气。 吕建安瞥了眼他，了解他现在还不知道其他事后，松了口气。 “驿站的事，你知道多少呢？” “没知道多少，我想睡觉。” 充满醉意的话语，含糊不清，吕建安仔细听着，才听清了陆杨在说些什么。 想了想，吕建安凑到陆杨耳边轻声道：“陆郎中知不知道关于吕家的事？” “吕家？什么吕家啊？” 陆杨伸手捂住耳朵，闭着眼睛难受地嘟囔让他别说话，好烦。 吕建安顿了顿，轻哼了下，又问他知不知道应天府里吕家的情况。 陆杨摆手挥了几下，生气地说自己不知道，让他别问了。 吕建安被陆杨打到了手臂，差一点点，他的脸就被陆杨打到了，好在他躲得快。 瞥了眼陆杨，吕建安生气起身。 他就说陆杨他们刚到应天府，能知道什么？ 他爹就是小题大做，一惊一乍的，瞎担心。 他看向陆杨身旁的伶人，以及一旁端着托盘的伶人，沉声道：“你们好好伺候陆郎中，一会......”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打开了。 郭永常和何心远匆匆走进来，见陆杨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忙走过去查看情况。 吕建安看了眼那端着汤药的伶人，示意她赶紧过来。 伶人一看，连忙走过来。 吕建安这才出声提醒郭永常和何心远两人。 “郭郎中，何修撰，你们来得正好，陆郎中他不喝醒酒汤，我又不敢硬着来，这汤药来了好一会，估计快要凉了，你们快让陆郎中把汤药喝了吧，不然明日醒来，陆郎中该难受了。” 郭永常点头，淡笑道：“多谢吕公子告知，先前麻烦你照顾了。” 吕建安摇头，见郭永常劝陆杨喝下醒酒汤后，便识趣地提出告辞。 郭永常自是不会留下。 等吕建安走后，郭永常便让那两个伶人去要些热水过来给陆杨洗漱。 伶人们应了声“好”，便退了下去。 房门一关，过了会，何心远开门看了看，见没有人，才重新把门关上。 “郭郎中，人都走了。” 郭永常点头，刚想问陆杨怎么样了，便见陆杨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除去脸上的红润，丝毫不见醉意。 陆杨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叹道：“这吕公子可是不简单，差点被他把话套去了。” 闻言，郭永常和何心远也是松了口气。 他们好不容易把张田见和吴华茂摆脱赶过来，生怕来晚了。 还好，陆杨没有真醉...... 陆杨有些头疼，简单把事跟他们说了，让他们等会帮忙把那两个伶人赶走后，就回去好好歇息。 明日两人直接去那边监督建窑，至于他，就去吕家一趟，看看他们请他过去是想做什么。 郭永常不同意，“要不让何修撰跟着你过去？” “不必，我到时候把吕队长带过去。” 陆杨端起茶杯喝了两口，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他看了眼郭永常和何心远，示意他们就按他说的来做，其余的，等回驿站之后再说。 两人自是点头。 ...... 翌日一早，陆杨告别吴华茂几人，又跟吕建安说好了上门的时辰，便跟郭永常和何心远回了驿站。 吕景山一直等在驿站里，要不是陆杨派了护卫回来告知情况，他怕是要带人去应天府衙里找人。 一看到陆杨几人，他连忙让人把周围看好，便跟着陆杨几人进了房。 陆杨让几人坐下，随后看向吕景山，问他昨日有没有发现什么情况。 吕景山点头，“我昨日去了吕家附近查看，发现吕家后门那停留着不少马车，好像正准备出远门。” “出远门？” 陆杨突然想到了吕建安之前说的那句话，皱眉道：“难不成他们现在就要准备回京了？” “有没有可能，他们正在转移东西？” 郭永常说出自己的猜测。 吕景山之前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已经派了人在暗中跟着。 他把这事说了出来。 “那就好。” 郭永常应了声，转而看向陆杨，问他是怎么想的。 陆杨敲了敲桌面，心里在想着事。 “你看到他们是搬的箱子？” 吕景山摇头，“我们过去的时候，马车都快出发了，并没有看到里面是什么。” 闻言，陆杨也没有再问，只让吕景山有情况跟他说。 “好，还有一个事。” 吕景山沉声道：“我让人去闹市里打听情况，发现一问到吕家，或者是陈府尹他们，百姓们都避而不谈，神色露出一丝慌张，直接扭头就走，根本不会再理我们。” “你一会派人出应天府，去附近的村子查看一下情况，看看他们会不会说什么。” “密切关注吕家的动静，有事及时告知。” 陆杨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接下来的事，几人听着时不时地点头，或是说出自己的意见。 一炷香后，郭永常和何心远出了门，去监督建窑，而陆杨和吕景山，也在一盏茶后，坐着马车去了吕家。 第445章 意想不到的人 吕家财大气粗，住的宅子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陆杨看着眼前这扇古朴大气的大门，带着吕景山抬步走上台阶。 吕景山还未敲门，大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门房是个长相憨厚老实的中年男子，一见到陆杨，开口便喊出了陆杨的身份，显然是吕建安回来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门房恭敬地把陆杨请进去。 “陆郎中，里面请。” “好。” 陆杨点头，跟着门房往里走。 几人走过庭院，来到前厅。 吕建安眼尖，陆杨几人还未走过来，他便看到了，当即起身走出厅门，直接迎上前。 “陆郎中，你可来了。” 陆杨淡笑一声，拱手道：“吕公子。”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 吕德贺看着迈步进来的几人，放下茶碗，摸着胡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陆杨。 陆杨也在打量着吕德贺。 吕德贺虽为旁支，但身上有种长居权位的沉稳和威严，这种气质是长期浸染才能养出来的，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可见吕家这个旁支在这边过得真的很好，非常好...... “吕家主，今日过来叨扰了。” 吕德贺起身，摇头浅笑。 “陆郎中快坐快坐。” 陆杨依言坐下，吕建安一屁股便坐在了他身旁。 “陆郎中，一会在这吃了再走吧，我带你出去走走。” “好，那就麻烦吕公子了。” 吕建安摆手，“陆郎中，要不我叫你为方兄吧，你就叫我建安。” 陆杨看了一眼对面的吕德贺，见他只是看着笑，并没有说话，想了想，便点头了。 “好。” 说着，陆杨从袖袋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今日来得急......” “为方兄，我不是说了不用带礼来吗？都是一家人，你这么客气作甚？”吕建安一看，连忙出声提醒，但心里，却是带着一丝轻蔑。 这么小的盒子，能装什么？ 说是薄礼，还真是薄了个透...... 陆杨笑了笑，“应该的。” 说着，他起身走到吕德贺面前，把盒子递过去。 吕德贺客气地说了两句，见陆杨执意要给，并说里面是玻璃珠子时，眼中流过一丝惊讶，便没有推辞，伸手收下了。 未等陆杨坐回去，吕建安已经起身快步来到了吕德贺身旁，催着他爹打开盒子。 “爹，你快打开给我瞧瞧玻璃珠子，我还未听说过这东西呢。” 吕德贺眉头一皱，让吕建安注意自己的身份，不得无礼。 吕建安面带委屈地看了眼陆杨，只好应了声“是”。 吕德贺看向陆杨，面露抱歉，“让陆郎中看笑话了。” “哪里，建安也是性情直爽，吕家主莫要这样说。” 陆杨应了一句，当即坐回原位，端起茶碗看对面两人。 吕德贺抵不住吕建安的央求，只好打开盒子，打算给吕建安看一眼便罢，省得他在这丢人。 没想到这一打开盒子，他自己也是被惊到了。 “这就是，玻璃珠子？” 盒子里面是叠放好的绸布，而绸布中间，则是隔着放置了三颗玻璃珠子，比大拇指还要大一些。 三种花样各不相同，看着，好像是三种花。 吕德贺没忍住，伸手拿出一颗仔细看了看。 “这外面晶透，里面竟是淡黄色半开菊，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抬头看向陆杨，连吕建安伸手把另外两颗珠子拿起来也没注意到。 “里面是直接放了朵菊花进去吗？” 陆杨微微摇头，“不是，里面是匠人们想方设法弄的花样，我来时去窑里拿了几颗，等这边的玻璃窑弄好，到时候也能弄这些珠子出来。” 吕德贺一听，平静的心湖也起了波澜。 “我听说这玻璃能弄镜子，可是能把人照得十分清楚，是不是？” 陆杨惊讶，“吕家主见过这玻璃镜子？” 吕德贺摇头，“不是，只是听人说而已，并没有真正见过。” “原来如此。” 这些玻璃制品目前并没有流入民间，虽然他之前拿过几面镜子回去，但他早早便跟家里人说过，不许在外说起家里的私事。 而白家那边，就更不会对外去说了。 想来吕德贺知道镜子的途径，便是皇上送给皇后的那面大镜子了。 “为方兄，你带有镜子来吗？” 吕建安拿着那两颗珠子不愿撒手，任凭吕德贺怎样瞪他，也不愿放回盒子中。 陆杨看了一眼两人，像是没看到一样，面色平静，淡笑道：“镜子受不住颠簸，我并没有带。” “这样啊。” 吕建安有些可惜，闷闷地把手中的珠子放回了盒子里，还不忘跟吕德贺说，到时候把那个梅花珠子留给他。 “行了，你别在为方面前丢人现眼。” 吕德贺把盒子盖上，小心地放在另一边，不许吕建安碰。 吕德贺突然换了称呼，在场的人都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意思。 吕建安瞥了眼吕德贺，起身走回陆杨身旁坐下，没有再闹。 这一个玻璃珠子让吕德贺兴趣高涨，随后的话题离不开玻璃。 不止是问玻璃到时候会不会流入民间，还问玻璃能做些什么东西。 陆杨能说的便说，不能说的便只是笑笑。 吕德贺也懂，不会追着问，不过一会，便把话题换了。 “为方，你年底便要跟婉慈成亲了，若是在这边遇到了什么事，你尽管与我说，都是一家人，也不必太过生疏了。” “多谢吕家主。” 陆杨顿了顿，当真也没有客气。 “不知吕家主可认识吕福全？” “福全啊，他可是惹到你了？” 吕德贺语气十分平静，没有丝毫意外，像是早就知道陆杨要问这个问题一样。 “也不算吧，只是我刚来驿站时，与他产生了一些摩擦。” 陆杨看着吕德贺，淡声道：“他收了我一批马，还说我们是臭气熏天的难民过来的，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吕德贺脸色一变，眼神的平静瞬间被打破，怒气毫不遮掩地冒了出来。 “来人，去把福全那小子给我叫过来。” 吕福全来得很快，就像是他就在这里一样，一炷香不到，便出现在了厅堂里。 陆杨端着茶碗淡定地喝着，准备看场戏。 吕福全是妾室所出，地位自然不如嫡系所出的吕建安。 吕德贺也是够狠，直接把吕福全骂了一通，骂他不识好歹，竟敢在驿站里仗着自己的那点权势乱说话，在外胡乱败坏吕家的名声。 还让吕福全跪下给陆杨道歉，得不到陆杨的原谅，就一直跪着别起来。 吕福全低着头，闻言，砰地一声就跪了下来。 “是我对不住陆郎中，还请陆郎中不要生气，若是陆郎中气不过，我便跪到陆郎中原谅我为止。” 陆杨听得眼皮快速跳了两下，忙把茶碗放下，起身把吕福全拉起来，可惜吕福全不配合，没拉动。 “哎，你这。” 他看向吕德贺，“吕家主，跪倒是不用了，只要他能改正就行，都是一家人，也不必搞那一套。” 不知是哪个字眼触动了吕德贺，原本还很生气，坚决要吕福全跪下的吕德贺脸上有了些缓和，淡淡地看了眼一动不动，扯都扯不起来的吕福全。 “行了，为方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吧，往后可要擦亮眼睛，别再给我吕家丢人了。” “是。” 吕福全低着头走到一旁站着，丝毫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 陆杨看了眼，便收回了视线。 吕德贺看着，沉声道：“为方你若是还不满意，我让他以后都别去驿站那边了。” 吕福全一听，抬起头看了眼吕德贺，随后又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杨都看在了眼里，他今日过来又不是来结仇的，自然不会答应吕德贺刚才说的事。 “不必了，吕家主这样说的话，那就严重了。” “好，那这次我就听为方的。” 吕德贺看向吕福全，呵斥道：“还不赶紧谢谢为方！” 吕福全连忙出声道谢。 陆杨摆手，让他不必如此客气。 吕德贺看着，心里的石头落了下去。 驿站的事，看来陆杨不会再计较了...... 吕德贺很会找话题，不只是问陆杨在京城的情况，还问陆杨心里的打算。 陆杨隐约能感觉到吕德贺在向自己表明一种态度，成为吕家人，便能走上捷径。 捷径不捷径的，陆杨不知道，但他知道，走皇上这条路，便是最快的捷径，其他的，都算远路。 他这人懒，也不想拐弯去走远路，但若是有好处，那自然是要收着。 吕德贺要给回礼，陆杨笑着便接受了，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处应天府的宅院。 地段不错，就在吕家的附近，这拉拢的诚意很强，陆杨收下礼，便也是表明了一种态度。 鱼儿上了钩，吕德贺当然高兴，当即便点了几道菜，让人去跟伙房那边说。 说来也巧，这几道菜，还有一道肉丸子。 等吃到那道肉丸子时，陆杨就知道自己没想错。 这丸子的味道，他可是记忆犹新。 就是吕婉慈送上门的那道菜。 陆杨觉得这吕家有些意思，若是他不接受这份礼，估计也就不会有这道肉丸子了吧。 但谁知道呢。 ...... 吕德贺十分谨慎，虽说两人明确了某种意识，但吕德贺并没有与陆杨有太多的接触。 在应天府里的半个多月，陆杨倒是与吕建安混熟了。 而与吕德贺在这段日子里，也就见过三次面，可见他还处在考察期。 人家并没有那么轻易地相信他。 不过这也正常。 若是他三言两语便能让吕德贺相信，那陆杨也得考虑考虑人家是不是在给自己下套了。 可就在陆杨接受这样的缓慢进度，想着过一个月再第二次下手时，驿站里来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你怎么来了？” 陆杨打开房门，看着面前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心里是又惊讶又疑惑。 吕婉慈一笑，突然走上前把陆杨抱住。 “我想见你，就过来了。” 淡淡花香萦绕鼻尖，陆杨瞥了眼怀里的吕婉慈，又看了眼正站在旁边的吕福全，伸手把她推开。 “还有人呢。” 吕婉慈笑着“嗯”了声，走到陆杨身旁没再做出失礼的行为。 吕福全看着，笑道：“婉慈刚到吕家，便说要来见陆郎中，舟车劳顿的，也不舍得歇息一下，非说要先来见你。” 吕婉慈的脸蛋瞬间就红了，“福全哥你说这些作甚？” 她看了眼神情不明的陆杨，忐忑地伸手过去拉陆杨的袖子。 “你生气了？” 陆杨摇头，先是跟吕福全道了声谢，便让他把吕婉慈接回吕家去歇息。 吕婉慈不肯，“为方，我行李都拿过来了，就在这边住吧。” “不行，这边不方便。” 陆杨态度坚定，“你回吕家去。” 他抿了下唇，垂眸看她，“你听话，回去好好歇息。” 吕婉慈愣了愣，没想到陆杨竟然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她抬头看着陆杨的眼睛，那双幽深如黑夜的眼眸，让她看不出来丝毫情绪。 “你......” 她刚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便改口了。 “那我一会再回去歇息吧，我想跟你说几句话，我不累。” 怕陆杨拒绝，吕婉慈把后路都断了。 吕福全在一旁看着两人，眼神打量着两人的关系。 陆杨看了会吕婉慈，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同意了。 他看向吕福全，“吕馆夫，那麻烦你一会再把婉慈送回吕家了。” 吕福全摇头，跟吕婉慈说了过来接她的时辰，便对着陆杨拱了下手，转身往楼梯口走。 陆杨等吕福全不见了身影，才转身回房，也不关门。 瞥了眼敞开的房门，吕婉慈连忙跟上陆杨的脚步。 陆杨坐下给吕婉慈倒了杯茶水。 茶水温热，正是入口的好时机。 吕婉慈坐在陆杨身旁，道了声谢，便端起茶杯喝了两口。 陆杨垂眸给她添满，问她怎么过来了。 吕婉慈还想用刚刚那个理由，却是被陆杨打断了。 “说实话，别骗我。” 吕婉慈摇头，心里有些生气，“我没骗你，我说的都是实话。” “是吗？” 陆杨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后端起茶杯，淡淡地看着吕婉慈，显然是不相信她说的话。 第446章 你自己偷偷过来的？ 吕婉慈也是个固执的人，不服输地瞪大眼睛看他，直言自己就是想过来见见他。 “见我？我有什么好见的。” 陆杨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放下茶杯便让吕婉慈过些天回京城去。 “我才刚来，你就让我回去，我不回。” 她好不容易来到这边，怎能什么收获都没有，就这样被赶着回去，那她路上来去的时光，不就这样白白浪费了吗？ 她岂肯？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陆杨没看她，垂着眼帘看那杯被吕婉慈放在一旁的茶杯，淡声道：“不回也行，那你之后别来找我。” “为什么？” 吕婉慈看他，“为什么不能来找你？” “为了你好。” 陆杨只是平静地说了这么几个字，却让吕婉慈的心都暖了起来。 她羡慕白芊芊，不止是她，还有很多人都羡慕白芊芊。 当她也能拥有这么一部分的体贴时，她才明白白芊芊到底有多幸福。 “别担心，不会有人知道我过来的。” 陆杨不知她脑补了什么，转头看她，“你自己偷偷过来的？” “不是，我出来没外人知道。” 吕婉慈没忍住，伸手过去抓住陆杨的手。 眼前这人像云又像风，那样的圣洁，高高在上，平白吹乱她平静的心湖。 以前她只能远远地看着，摸也摸不着，像个小偷一样，在所有的角落里行窃着关于他的全部讯息。 如今她能以正当的身份触碰到他，才发现这人也并不是如她所想象的那样冷冰冰。 他也是人。 暖意从手心里传到她的脸上，令她卸下了心防。 “姑姑说我毕竟是她没经过你允许赐的婚，担心你不接受，便让我过来多与你接触，你......” 她右手缓缓抚过他手心里赶路磨出来的茧子，垂首不安地低声问：“你是不是一点儿都不乐意娶我？” 房里很安静，就连外面隐约的说话声好像也消失了，被完全隔绝在了这间房外。 她只能注意到陆杨。 注意到他久久不语，冷漠无情。 她笑了笑，眼中滑过丝丝苦涩。 “我知道你不愿，但没关系，我乐意就行。” 陆杨把手抽了出来。 “没有，你想多了。” 他看着外面，眼眸沉沉，倒是显得那一点光亮映在他眼中特别纯净。 “娶你我有好处，不是吗？” “......那就好，尽管我不喜欢听，但我也放心了。” 吕婉慈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 这答案是她意料之中的，却又是她最不想听到的。 复杂的心绪让她根本没理清此刻听到陆杨的话，是高兴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她对他有用，挺好的，她就怕自己没用。 陆杨起身，往门外走去。 “你若是不想听，我便不说，走吧，我送你出去。” “一会吧，我还想坐会，还不到时辰呢。” 吕婉慈仰头看他，“你要我帮你忙吗？” 这句话让陆杨停住了脚步，不解地转身看她。 “你要帮我什么忙？” “你想我帮你什么忙？” 逆光令吕婉慈看不清陆杨的神情，但在这一刻，她倒是不想看清他眼里在想些什么。 “呵。” 陆杨轻笑，“皇后娘娘让你这样问我的？” “不是。” 吕婉慈起身，走到陆杨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腰，附耳听他的心跳声。 砰砰砰，有力得让人心安。 “我就是想帮你。” “你经常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 陆杨推开她，颇为冷淡地看着她。 “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等我把玻璃弄出来，事也就成了，用不着你帮我什么。” 他负手在身后，“走吧，我送你去吕家歇息。” “......好。” 把吕婉慈送上马车，陆杨上了驿站的马车。 两辆马车慢慢往吕家的方向驶去，吕景山看着闭目沉思的陆杨，开口询问：“陆郎中，计划照旧吗？” 先前吕景山按照陆杨的吩咐，派了人出去查看外面村子的情况，没想到还真是让他查到了一点讯息。 这临近村子的田地竟然都是在别人名下，至于是具体在谁的名下，这个还得查。 但查不查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毕竟大家心知肚明。 还有就是上次让人跟着的马车，好巧不巧，也是往着外面的其中一处村子去的。 可见这些村子里面的名堂可不少。 陆杨先前的要求是按兵不动，派人继续暗中观察吕家的情况。 可现在吕婉慈过来找陆杨，接下来的计划要不要变动。 这个吕景山拿捏不准，想问问陆杨的意思。 手指灵活地敲击着大腿，陆杨眼睛都没有睁开，过了一会才沉声道：“就按计划的来吧。” “好。” 吕景山没有再开口，腰背挺直，眼睛直视着对面的窗口，窗帘不时晃动，或是被风吹起，不少景物在眼前快速掠过。 热闹的吆喝声传进来，倒是显得车里越发安静。 不久，陆杨睁开眼睛，伸手撩起窗帘往外看了眼，估摸着快到吕家了，才开口。 “柳前这人怎么样了？” 吕景山回过神，“我看他还在犹豫。” “犹豫的原因知道吗？” 这半个月里，陆杨便让吕景山与柳前接触，看看能不能把柳前策反了。 没想到这都半个月了，竟然还在犹豫。 看来，一定是有什么事令他产生了摇摆。 “吕福全之前好像威胁过他，若是他背叛，家人也不会放过。” “家人......” 陆杨沉思着，想了想，便让吕景山不用管柳前。 这样子摇摆不定，就算把人策反了，他也不敢用。 突然间，陆杨想到了吕婉慈，还有她说过的话。 虽然话不能当真，但他未必不能通过吕婉慈来让吕德贺相信他。 ...... 第447章 要怪，您就怪我不争气吧 马车缓缓停下，陆杨提醒吕景山半个时辰若是还不见他出来，便找个理由进去喊他出来。 吕景山原本还想着跟进去，闻言，应了一声，按照陆杨的示意，车都没下去。 撩开帘子下车，陆杨往旁边看了一眼。 吕婉慈刚好在扶着婢女的手准备下车。 吕婉慈抬头看了眼陆杨马车的方向，见到陆杨已经下车之后，抬起的脚放了下来，手也收了回来。 她笑靥如花，定定地看向陆杨。 意图十分明显。 见她如此，陆杨挑眉笑了下，转身便往吕家大门走去。 吕婉慈一愣，当即喊陆杨，接连两声，见陆杨脚步丝毫不停，并且已经快要走到大门前时，连忙让婢女把自己扶下去。 “你等等我呀。” 吕婉慈快步跟上去，让陆杨等等自己。 陆杨虽然没有扶她，但她并没有不高兴，相反，看到陆杨对自己笑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愣了。 这应该是陆杨第一次对自己这样笑吧？ 她已经记不得了，现在满心都是那个笑。 陆杨并没有特意放慢脚步，也没有加快脚步，就按照正常的步伐走。 吕婉慈能在进门时跟上来，他也不意外。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走吧。” “好。” 吕婉慈调整了下呼吸，便安静地跟在陆杨身旁一起往前厅走。 吕德贺收到消息，早就来到了前厅等待。 要算的话，吕婉慈的身份要比他还要高。 所以两人走过来时，他直接迎了上去。 “哎，婉慈你这丫头，为了见为方一面，也不顾着自己身体，千里迢迢赶过来，嘴上还说着不累，依我看，哪有不累的。” 说着，他还看了眼陆杨，眼神带着一丝道不清的意味，像是责怪，但又好像不是。 陆杨没看明白，倒也就站在一旁没说话。 反正吕婉慈又不是他喊过来的，累不累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都是这么大的人了...... 想到吕婉慈要按他前世的算法，还是个未成年后，陆杨难得顿了顿，才把视线放到吕婉慈身上。 吕婉慈被说得脸又开始红起来。 “贺叔您别说了，再说，再说我就不在这边住了。” 吕德贺一笑，若有所思地看向陆杨。 “你不在我这边住也行，我先前给为方送了处宅院，就在这旁边，你若是想住，跟为方说说，说不准为方就让你搬进去住些时日呢？” 几人边说边往里走。 吕婉慈倒是刚知道这事，忙转头看陆杨。 “你，你怎么不在这边住呀？” 若是陆杨搬来这边住，两人离得近，她也好给陆杨亲手做些糕点过去，让他好好尝尝自己的手艺。 若是，若是陆杨喜欢，她还能跟厨娘学着做两道菜，让陆杨尝尝。 陆杨按照吕德贺的示意，坐了下来。 闻言，他摇了摇头，“驿站那边方便。” 吕德贺摸着胡子一笑，“为方别担心，若是需要人手，我这边刚好有新进来的人，不怕在那宅子没人用。” 吕婉慈就坐在陆杨身旁，见他只是捧着茶碗淡笑不说话，心里隐隐猜出了陆杨的心思。 “贺叔您别说了，既然为方他想住驿站那边，就让他在那边住吧，左右，左右我到时候过去找他。” 吕婉慈脸色微红。 吕德贺看着两人，眼里流露出了一丝不满意。 但看到吕婉慈的脸色，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应了声“好。” 陆杨低头饮茶，不经意地看了眼吕婉慈，随后垂下眼眸，敛去眼里的思索。 玻璃窑这段日子已经建了差不多一半，先前弄的这两天也要开始烧制玻璃。 吕建安这段时间老是往玻璃窑那边跑，生怕错过了什么。 听说陆杨来了府里，连忙让人赶着马车回来了。 这边的气氛算不得有多热切。 陆杨大多数时候只听着，并不参与他们两人之间的话题。 尽管两人聊得最多的，便是关于他。 而他却是像个事外人一样，除了必须要回的话，其余的他都一概忽视。 吕德贺也不是没有经历的人，不过一会，便看出了两人之间的感情，到底是谁在剃头挑子一头热。 还是彻彻底底的。 他的脸色开始变得很难看。 吕婉慈看了眼陆杨，又看了眼吕德贺，有心想替陆杨解释两句，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本就是她求来的，怨不得别人。 但她有信心，总有一天，陆杨肯定会看到自己的。 厅里慢慢陷入了沉默。 就在陆杨以为吕德贺要骂自己时，吕婉慈说出的话，令他微微惊讶了一下。 “贺叔，您别这样，是我要来的，要怪，您就怪我不争气吧。” 吕德贺当然有气，他们可是吕家人，何需这样委曲求全陆杨。 “婉慈啊，你......唉。” 吕婉慈听着，淡淡地笑了笑，像是之前说的话不只是要说服吕德贺，也是在说服自己。 她垂首愣愣地搅动着手帕，明明心里有很多东西在翻滚，但她却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什么都有吧。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十分修长好看的手。 手背微微冒着青筋，力量十足，把她的手完全包住了。 吕婉慈只觉自己的手被捏了下，便被人松开了。 她一惊，连忙伸手把那只手拉住，不让他抽离。 转头看她一眼，陆杨坦然地看向吕德贺。 “吕家主放心吧，我只是需要适应一下。” 说着，他低声让吕婉慈别胡闹。 吕婉慈心里是一阵酸一阵甜的，闻言，把手松开了。 结合陆杨的举动，吕德贺哪能听不懂他的话，当即脸便笑开了。 “好好好！如此，我就放心了。” 陆杨把手藏在了宽大袖子里，手指互相摩擦了下，刚想说什么，吕建安便从外面匆匆走进来。 “爹。” 他喊了声吕德贺，随即把视线放到了陆杨和吕婉慈身上。 “为方兄，婉慈妹妹，你们可算是来了。” 他一把坐在了吕德贺身旁，笑着与几人打招呼。 陆杨看了眼他脚底下的脏污泥巴，心知他这是从玻璃窑赶回来的，便笑道：“玻璃窑那边还好吧？” “挺好的，我听郭郎中说，打算后日开始烧制玻璃。”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定定地看着陆杨，“我到时候想去看看，可以吗？” 陆杨淡笑，“可以啊，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你到时候可要注意，别被东西伤到了。” “好！” 吕建安一听，差点没高兴地蹦起来。 聊起这个，吕建安可就多话说了。 拉着陆杨一个劲地问烧制玻璃的事。 陆杨笑着与他谈了起来，吕德贺听着，时不时也插上几句话。 只有吕婉慈，听着几人的话，完全插不进去。 而吕建安，已经完全忘了吕婉慈的存在，心心念念的，只有玻璃。 第448章 根本不信吕婉慈说的话 他这么一直拉着陆杨说话，吕婉慈倒是也自娱自乐，听着三人的话自我消遣。 她大部分的视线放在了陆杨身上。 或许女子都期望着这样一个人，他有学识，有相貌，有能力，还会疼人。 这样一个人，初识便忘不了。 再经过了解之后，彻底地被他吸引。 二十岁，便是正五品工部郎中，往后的前途，可想而知。 吕婉慈的眼神暗了下。 若不是他有这样的能力，想必皇后姑姑也不会冒着被皇上误会的可能，听她说了句欣赏，便想着给他们赐婚。 这样出色的人，她不可能放过。 ...... 吕德贺还想留陆杨在这边吃顿饭，陆杨正想着怎么拒绝，吕景山便来了。 吕景山也是吕家人，进门也得喊吕德贺一声叔。 吕德贺自然高兴陆杨身边有个吕家人，对待吕景山的态度也算不错。 两人带着丝生疏的客套，没说几句话，吕景山便随便找了个理由让陆杨回驿站一趟。 这会，陆杨刚跟几人道别，游廊刚走一半，身后便传来吕婉慈的声音。 “我之后真不能去找你吗？” 陆杨看了眼吕景山，吕景山点头，当即便抬步走远。 背对两人。 吕婉慈一看，忙上前几步，走到陆杨身旁。 陆杨转身低头看她，语气平常，“我说了你会听？” 吕婉慈当然不会听，但她就是想问。 她张了张嘴，好一会才开口，心里有些虚陆杨。 “刚刚，你那是安慰我？” 陆杨顿了好一会，才道：“你好好歇息，我先回驿站。” 吕婉慈有些失望，明明之前的态度挺好的，怎么现在又这么冷淡了呢？ 想了想，她只好点头，“好，那你忙，我，我这几天就不去打扰你忙事了。” 之前几人说的话，她还是听了进去。 陆杨接下来便要去忙玻璃窑的事了，这些天肯定没空招呼自己，她也就不去讨那个嫌了。 陆杨见她这么识趣，神色也缓和了些，让她好好在这边休养。 吕婉慈点头，看着陆杨慢慢走远。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马车，护卫出声询问是不是回驿站。 陆杨摇头，“不是，去玻璃窑。” “是。” 护卫听到吩咐，调转马头往玻璃窑的方向赶。 当初建窑的地方就是一片空地，现在这片空地的四周都被高高的厚墙围了起来。 四面留了门，正门处上方的匾额写着玻璃窑三个大字，门外有几人守着。 陆杨下车，都不用亮身份，这些人便认出了他，当即把大门打开，让陆杨几人进去。 这些日子陆杨虽然来得不勤，但对于里面的情况，他还是十分了解的。 一进来，陆杨便去找郭永常和何心远两人。 这边全程交给了两人负责。 预算支出之类的归郭永常管，其余事归何心远管。 两人虽是第一次配合做事，磨合了两天之后，倒也把这边管得非常好。 除了大方向需要陆杨来把控，其余事陆杨都交给了两人自己决定。 这会郭永常和何心远知道陆杨带着吕景山过来，把手上的事吩咐下去后，便去一旁见陆杨。 陆杨站在一处空地上看正在忙着建窑的匠人们，见他们熟练地互相配合，做事稳妥，便看向走过来的两人。 “后日建安会过来看烧制玻璃，你们到时候看着他，别把人伤着了。” 郭永常一愣，“你今天难得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这么关心吕建安，难得了。 看着郭永常狐疑的眼神，陆杨轻咳了下，看了看周围，示意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他总得表态一下。 若是吕家的人听到了，也能在那边刷一下好感。 郭永常笑了，“行了，我知道了，到时候你来吗？” “应该来吧。” 制作玻璃的方子郭永常也知道，他来不来其实都没有多大差别。 “应该？” 郭永常瞥了眼陆杨，心知这人肯定又是犯懒了。 “你来。” “......我们去一旁坐着说。” 陆杨指了指旁边阴凉处放着的几个椅子，话音未落，便已经抬步往那走了。 郭永常哪能不知陆杨的心思，分明就是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左右而言他。 陆杨随意地选了个椅子瘫坐下来，看着前面忙碌的众人，神色不明。 郭永常看了看周围，附近十米内都没有外人，说话小声些，倒也不怕被人听到。 他隐约觉得陆杨要说什么话，便靠着陆杨坐了下来。 何心远也在陆杨另一边坐下。 两人刚坐下，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陆杨说：“吕建安要是问起方子，不必瞒着。” 实际上也瞒不住，谁知道这里的匠人有没有他们派来的人呢？ 既然如此，卖个好也不错。 郭永常和何心远明白，应了一声便等着陆杨继续往下说。 “吕婉慈过来了，可能可以早些回京了。” 今日吕德贺的态度明显变了不少，对他也热络了些。 “她来了？” 郭永常皱眉，他和何心远一早便过来了这边，倒是不知道吕婉慈竟然从京城过来找陆杨了。 想了想，他又问道：“她来作甚？” “应该是有什么目的吧。”陆杨应了句。 吕婉慈应该是收到了谁的示意，才会想着过来找自己。 什么一见钟情，情情爱爱的，陆杨根本不信吕婉慈说的话。 何心远在一旁没有说话，他低头看着陆杨快速敲打扶手的手指，猜测陆杨心里应该是在想着什么事。 估计这事还有些棘手。 但这些都不是他能问的，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听从陆杨的安排，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其他的，他不会去多想多问。 郭永常：“那你打算怎么办？” “看情况来，我还未想好。” 若他是吕德贺，短时间内不会这么快就相信一个人。 吕婉慈是个契机，但还需要一件大事推进。 这狗皇上给他弄了这么个大任务出来，回去之后，他要个十年八年的假，看他能砍到几天。 ...... 第449章 你是不是要去参加什么宴呢 陆杨在玻璃窑里并没有待太久，一炷香后，便与吕景山回了驿站。 没想到回了驿站之后，吕福全捧着个东西过来了。 “陆郎中，这是婉慈让我拿来给你的，她之前忘记给你了。” 陆杨看着那包被包得严实的包裹，伸手接过之后，跟吕福全道了声谢。 吕福全摆摆手，跟陆杨说了一声，便走开了。 包裹里的东西并不重，陆杨拿到手的那一刻，便猜到了里面是什么东西。 让吕景山去忙自己的事，他捧着这包东西便上了楼。 他没想错，里面的东西是一套衣服。 适合现在穿，玄黑色劲装，还有银线绣制的云纹若隐若现。 腰带上绣着蜿蜒连绵的暗红纹路，里面还绣着他的名字，单字一个杨。 陆杨摸了下，针线很是顺滑，倒是没想到吕婉慈的女红这么好。 他随手把衣服放到一旁的柜子里，拿出笔墨纸砚，打算给家里人还有白芊芊写封信。 不过一会，陆杨拿着两封信去找吕景山，让他找人把信送回去。 信里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单纯地报个平安。 让他们不用担心他。 吕婉慈过来的事，陆杨想了一会，最后决定还是不跟白芊芊说，免得她东想西想，坏了身子。 吕景山办事很快，不过一会，便有护卫带着信出了城。 就在吕景山安排人出城时，吕家收到了消息，暗中派了人跟着。 一个时辰后，吕景山匆匆上楼找陆杨。 “陆郎中，被你料到了，有人迷晕了我们的人，把信拆开看了。” 说着，他把护卫临摹出来的两封信递给陆杨，让陆杨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变化。 陆杨冷着一张脸打开信封。 第一封信是给他爹的，并没有变化。 他随即打开第二封信，扫了一眼，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前面是他写的，但是后面关于吕婉慈过来找他的事，他先前那封信里并没有写。 白芊芊正怀着孕，看到这封暧昧的信后，肯定会多想，甚至可能会动了胎气。 想到这，陆杨当即把信给撕了。 “你暗中派人过去，让那人装作不知道，继续把信送回京，到时送一封过去陆家就行，另一封让他快到京的时候，毁掉。” “是！” 吕景山连忙转身下去安排。 随着房门被吕景山关上，陆杨的眉头瞬间紧锁。 是吕福全告诉吕德贺的吗？ 还是柳前...... 但不管是谁，都挑起了他的怒火。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深暗黑，一团火焰在冰冷中燃烧，很快又恢复平静。 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转眼，便到了烧制玻璃那天。 一大早，郭永常便来敲陆杨的房门，想让陆杨跟着过去一趟。 没想到房门刚敲响，门便被陆杨打开了。 郭永常一愣，打量了下整装待发的陆杨，有些懵。 “你这是一早就起来了？” “嗯。” 陆杨走出去，随手关门。 往前走了几步后，见郭永常还未回过神，提醒他。 “郭郎中走呀，你不去，他们可没法开始烧制玻璃。” “哎，来了。” 郭永常连忙跟上陆杨的步伐。 两人往楼下走去。 郭永常不时转头看陆杨，总觉得陆杨最近好像有些不对劲。 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一时又想不出来。 陆杨走下最后一个台阶，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地看向郭永常。 “郭郎中，你再看我，我都要以为是不是我脸上没擦干净，有什么东西让你觉得新奇了。” “咳。” 郭永常有些不自然地收回视线，“那倒没有，你先前不是说不去吗？怎地一早就起来收拾自己了。” 这会天才刚亮，难得见陆杨这么早起来。 陆杨抬步出门，闻言，笑道：“我勤快的时候可勤快了，想懒的时候，没人能催动我。” 这倒是实话。 郭永常没法反驳。 三人同坐一辆马车，何心远不知为何，心里十分激动。 玻璃烧制完成，就意味着在这边的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回京也是迟早的事。 就看陆杨是想什么时候回了。 想到这，他转头看向正靠在车厢上闭目无言的陆杨。 他之前与陆杨接触得不多，但远远地也观察过陆杨，在翰林院时，他懒散自在，潇洒不羁。 这次出来，他也看到了陆杨的魄力和威严。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矛盾的人存在呢？ 不过短短半个多月，他便看到了陆杨的很多面。 安静的，冷漠的，搞笑的，懒散的，温和的......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何心远不知道，也看不穿，但他知道一点，便是不能与这样的人为敌。 不然，他估计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陆杨陡然睁开眼睛，对上何心远的眼睛。 何心远来不及闪躲，直直地与他对视上了。 “我......” 他惊得想解释什么，又连忙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不需要解释什么。 他愣愣地看着陆杨，心里扑通扑通跳，不知道陆杨接下来要说什么。 陆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好一会才问出声。 “我脸上到底是有什么，为什么你们今日一个两个地这样盯着我看？” “噗！” 郭永常一听，顿时笑出声。 “我看着没有东西啊。” 说着，他看向何心远，扬了扬下巴，“是吧，何修撰？” 何心远点头，“确实没有东西，就是，就是看陆郎中相貌好，不自觉就盯着看了。” 陆杨一脸你看我信不信的神情，不过他没有再问，只让他们提起精神，别到了那边时像现在这样发傻。 郭永常和何心远没法反驳，只好点头应是。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玻璃窑门前停下。 吕建安一看陆杨的马车过来，连忙下车迎上去。 “陆郎中，你们可是来了。” 陆杨一下车，都没做好什么准备，就突然听到吕建安的声音，差点没被吓到。 他转头看了看打扮得十分隆重的吕建安，有些懵。 “建安啊，你这是？” 他上下扫了扫吕建安，把话说全。 “你是不是要去参加什么宴呢？” 吕建安扯了下身上的华服，嘿嘿笑道：“没，我听说陈府尹他们也要来，总也不好穿得太过随便了。” 闻言，陆杨扫了眼自己，又扫了眼郭永常和何心远。 这才发现自己穿得好像是有些太过随意了。 第450章 你还是太年轻了 吕建安一瞧，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哎，为方兄，我可不是在说你。” 明明话是解释的话，可不知为何说出口后，会有种违和，总觉得是句骂人的话。 吕建安心里滑过这样一个想法，连忙反应过来，要跟陆杨解释。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为方兄，我不是说你穿得随便......” 陆杨摆手，“无事，我知道的，建安不用解释。” 吕建安眉头微皱，“我......” “来了！” 陆杨也不想跟吕建安纠结这些没有营养的话，见到几辆马车往这边赶来，出声打断了吕建安的话。 此时的玻璃窑大门已经被人完全打开。 不过一会，几辆马车也停了下来。 陈泰清，吴华茂，张田见三人从马车上走下来。 陆杨上前两步，拱手与三人打招呼。 郭永常和何心远跟着，然后是吕建安。 几人打过招呼，陈泰清指了指前面。 “我们边走边说吧，站在这里不像话。” “陈府尹说得对。” 陆杨笑了笑，“我们进去说。” 陈泰清作为几人中官职最高的，自是走在前面，他的左右分别是吴华茂和陆杨，随后是郭永常和张田见几人。 今日要烧制玻璃，建窑的工作便暂时停了。 所有匠人们聚在前面的玻璃窑前，等着陆杨几人过来。 乌泱泱一群人，分站两旁，就像是在搞什么欢迎仪式一样。 陆杨远远地看着，眼尾扫了下身旁的陈泰清，便把视线放在了远处的匠人们身上。 陈泰清自然也看到了。 但他的兴趣在玻璃上。 “陆郎中，你说一会玻璃能不能弄成功呢？” “京城那边的玻璃早已制成，按照那边的方子来，想来这边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陆杨知道陈泰清就是想引出某个话题，便也顺着他的意，把话说了出来。 陈泰清听着，眼睛一亮，笑道：“这玻璃到底是怎样弄成的，为何会这般晶透稀奇呢？” 陆杨笑了，“陈府尹见过这玻璃？” 陈泰清镇定摇头，“那倒是没有，不过我听人说过。” 陆杨倒也没有追根究底，“嗯”了声，便跟陈泰清说起了制造玻璃的方子。 碱，石英，石灰石，还有它们的比例，毫无保留地直接说了出来。 吕建安愣了愣，料他怎么也没想到，陆杨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把玻璃方子说了出来。 他就不怕被人偷了去吗？ 要是有人在外面制玻璃往外卖，皇上知道了，想必会很生气吧？ 陆杨他就当真不怕皇上的怒火吗？ 吕建安看着陆杨，一头雾水，打算到时候问一问，不然他心里总念着。 尽管陈泰清心里做好了准备，但在陆杨开口的那一瞬，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陆郎中就这么说了出来，不会出事吧？” “呵呵呵，陈府尹别担心，就我们这些人知道而已，能出什么事呢？” 陆杨笑得坦诚。 若是方子被人传了出去，那传的人，便也就是他们几人加上那些匠人们。 传就传吧，反正他不怕查不出来。 陈泰清倒是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那倒是，陆郎中想得很周到。” “多谢陈府尹夸赞。” 这会几人走到了一处窑前，郭永常之前挑选好作为第一批烧制玻璃的匠人们也自发站在了自己的岗位上。 陆杨也没有拖泥带水，跟陈泰清几人简单说了一下玻璃窑的布局后，便让匠人们开火。 一声令下，玻璃窑烧了起来，火光慢慢变大。 硕大的火焰在众人眼中跳跃晃动，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材料化液所需要的温度已经达到，这会烧制玻璃的流程交给了郭永常指挥。 随着郭永常的一声放料，匠人们有条不紊地开始搬运材料，随后按照一定的比例往下倒料。 九月的天，已经转凉。 但众人站在窑前不远处还是能感受到一股股热风袭来。 陆杨看了下站得笔直还看得津津有味的几人，偷偷打了个哈欠。 起太早，果然容易困。 吕建安站着看了一会，实在是受不住了。 想了想，他出声问陈泰清要不要去远一些的地方坐着看。 陈泰清其实想在这里看着玻璃出来，但站在这里实在是有些难受，再站一会，他估计就要出一身汗了。 这时，吴华茂出声附和了吕建安的话。 “陈府尹，要不就听建安的话，我们去一旁坐着看？” 陈泰清这才点头，“好，那我们过去吧。” 张田见一听，连忙吩咐一旁的匠人们去把椅子搬到既阴凉，又能看到玻璃窑的地方。 匠人们行动很快，这旁边本就有椅子，换个地方的事，不过一会，便完成了。 陈泰清在最好的观看位置上坐了下来。 吴华茂次之。 陆杨倒是给自己挑了个离陈泰清不远不近的位置。 扭过头去，说不准睡觉都没人发现。 看着远处忙碌的匠人们，陆杨没吭声。 陈泰清看了会，便转头问陆杨，这边能不能弄望远镜。 陆杨的瞌睡一下子被望远镜三个字赶走。 “陈府尹这是在哪听说望远镜的？” 陈泰清摸着胡子，温和地笑了笑。 “自是京城那边听来。” 他的语气拉长，“陆郎中啊，我们这边虽离得顺天府有些远，但也并不是完全不知道京城那边发生的事。” 吴华茂接话，“是啊，陆郎中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误解？” 陆杨摇头，“那倒不是，只是我之前在京里并没有听人说起过望远镜，还以为这事不会往外传呢。” “呵呵呵，陆郎中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张田见在一旁摸着胡子补了一句。 话听着不像是好话，但张田见的神情并不是说坏话的意思。 他看着陆杨笑，“陆郎中你可是不知道，走我们这条路，自是少不得人情世故。” 吴华茂点头，“像我们这样远在京城之外的，就更是要注意京城那边的动静，不然啊，传到这边的时候，都不知是猴年马月了，啥事都赶不上趟呀。” 陆杨一副受教的模样，拱手道：“多谢吴府丞、张治中指教，我明白了。” “陆郎中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啊。” 陆杨感谢的明明是吴华茂和张田见，此时出声的却是陈泰清。 他心里闪过一丝怀疑。 估计着自己应该是被他们接纳了？ 或者说是准备要接纳他了？ 难道是因为玻璃这事？ 第451章 不会耽误你事的 玻璃制成当然是没有任何问题。 陈泰清几人看到冷却下来的一大块晶透玻璃时，笑不拢嘴，直夸陆杨聪明，当初是怎么想到这样的法子的。 陆杨自是谦虚地回应了两句，没成想，倒是收获了一片好评。 几人有意无意地又拉着陆杨把后面玻璃的用处讨论了一遍，最后陈泰清越说越高兴，直接拍着陆杨的肩膀，直说今晚去应天府衙一起吃顿饭。 吕建安一听，忙说：“哎陈府尹，要不去我家吧，我爹前些日子刚好弄了几坛女儿红回来，今日我出门时，他还跟我提了一句，看看能不能邀您过去一起品尝品尝呢。” “女儿红？那可是陈府尹最爱了。哈哈哈，陈府尹，您若是不去，怕是要错过这等好酒了。” 吴华茂摸着胡子帮吕建安说话。 陈泰清笑了下，转头看陆杨，问陆杨想不想去。 陆杨隐约觉得这次的宴有些不一样，但他也没有显出着急，反而把决定权还给了陈泰清。 “陈府尹决定就好，我与吕家主也挺熟的，去哪都行。” 吕建安听着，在一旁看着陆杨笑。 陆杨淡笑着回望，两人各怀心思。 陈泰清面带沉思，过了一会才点头同意去吕家做客。 吕建安连忙让人回府里告知一声，让伙房那边今晚好好准备准备，别怠慢了贵客。 陆杨好笑地抬眼看了下天色，这才什么时辰，三两句话就把晚饭定好了去哪吃。 好在不用花钱，自家媳妇给的银票，估计回去一张未少。 差点忘了，他还赚了套宅院...... 临到中午，陈泰清几人见玻璃已经制成，放下了心，与陆杨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吕建安在玻璃窑里逗留了半个时辰，拉着几个匠人聊了几句，便也跟陆杨道了别。 临走时还让陆杨别忘了今晚的宴。 把吕建安送走，陆杨回玻璃窑便让匠人们先把玻璃窗弄出来，其余东西暂时别弄。 他把玻璃形状说了几种，让匠人们自己估量着来。 吩咐完事情，陆杨让匠人们先去歇息。 见人走得差不多，他转身刚想离开，便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陆郎中！” “怎么了？” 陆杨转头看那几个未离去的匠人，眼里含着一丝笑。 其中一人往前走一步，犹豫着说：“刚刚吕少爷让我们给他弄些玻璃珠子，说过些天来拿。” “这样啊。” 陆杨笑了，“那你们就留个窑专门给他弄吧，其余的窑弄玻璃窗。” 几个匠人猛地松了一口气，连忙跟陆杨道谢。 “你们下去歇会吧，以后窑里若是有什么事，你们就跟郭郎中说。” “好，多谢陆郎中。” 匠人们离去，郭永常从一旁走过来，皱眉道：“他现在就这样直接暴露出来吗？” “嗯，今晚估计有事了。” 他看向郭永常和何心远，淡笑一声，“你们努力点，我们早点回京。” 郭永常和何心远一听，顿时打起了精神。 尽管在这边有得吃有得喝，还是不如在家舒服。 ...... 临近申时，陆杨三人从驿站出来，坐上马车去吕家赴宴。 三人算是来得早的，到厅里坐下时，陈泰清几人还未来。 吕德贺正在忙着事，招待他们的是吕建安。 几人也熟，气氛还算融洽，聊得有来有回的。 陆杨睡了个午觉，醒来没多久便来了这边，这会端着茶碗一边喝茶一边听三人说话，不时说上两句。 神色带着几分慵懒惺忪和漫不经心。 这会，外面走进来几名婢女，放下手里的糕点后，便缓缓退去。 其中一人在退去前小声跟陆杨说了句话。 陆杨转头看着那名婢女离去，过了一会，才放下手里的茶碗，跟吕建安说了声出去走走，便起身走出去。 吕建安哪能不知陆杨是被谁叫出去的，笑着应了声，继续拉着郭永常两人说话。 那名婢女就等在外面走廊的不远处，见陆杨出来，连忙迎上前带陆杨过去旁边的园子。 陆杨慢悠悠地走进拱门，一抬头，便见吕婉慈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向他招手。 他转头看了眼，这才发现一直跟着他的那名婢女不见了。 吕婉慈见陆杨还站在原地没动，怕他转身走掉，连忙走过去。 “怎么了？” 她伸手想要拉陆杨过去凉亭那边坐着，没想到却是被陆杨上前两步躲过去了。 抿了下嘴，她沉默着跟上去。 陆杨直走到凉亭里坐了下来，看着石桌上摆放着的茶水和糕点，问吕婉慈。 “找我过来是有事？” 吕婉慈在他对面坐下，倾身给他倒了杯茶水。 闻言，嘴角含笑道：“我让福全哥帮我送过去的衣服，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 陆杨顿了顿，又道：“麻烦了。” 吕婉慈摇头，看了看他身上那套青色长袍，问他是不是不喜欢那套衣服。 陆杨淡淡一笑，“没有，挺好的，我把它收起来了。” 吕婉慈不否认自己听到这句话时心情很好，但若是陆杨穿在身上，她会更高兴。 “你不打算穿它？” “你想的话，我过阵子穿。” 陆杨伸手过去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红豆糕红豆味很浓，清甜，是陆杨喜欢的口味。 他吃完一块，正想拿第二块，吕婉慈高兴道：“你喜欢的话，我明日让人送些到驿站给你吧？” 陆杨手一顿，抬眼看她，“你做的？” 他端起茶杯清了清口，没有打算再吃。 吕婉慈隐隐看懂了陆杨的举动，微微皱眉。 “我做的，你就不吃了？” “一会要吃饭了。” 他放下茶杯，十分坦然地回答。 吕婉慈心里刚刚升起的火，顿时便被这么一句话给平息了。 陆杨抬头看了眼天色，“陈府尹他们应该快到了吧？” 吕婉慈也跟着陆杨看天色，“我与侍女说了，若是陈府尹到了，会过来与我说一声。” 她苦涩地笑了下，“不会耽误你事的。” 第452章 换了称呼 陆杨没说话，但也没有起身离开。 吕婉慈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陆杨身旁坐下。 “玻璃弄成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陆杨转头看她，“你什么时候回去？” 吕婉慈一愣，没想到陆杨还会反问自己，她还以为他根本不会在意她呢。 “贺叔说十月初送我回去。” 她笑了笑，“回去之后，也快到了我们的成婚日，所以贺叔他们也跟着我一起回去，你，你要不要一起？” “吕家主和建安他们十月初也一起回吗？” 陆杨抓住重点，确认一下信息。 吕婉慈点头，“我听建安哥说玻璃窑那边也差不多弄好了，到时候你也一起吧，这样路上也有个照应。” 陆杨沉思着没说话。 吕婉慈偏头看他，看着看着，便出神了。 她倒是宁愿陆杨跟着他们一起回，不然，她怕他到时候赶不回去。 不管是故意的，还是不是故意的，她都怕。 “吕家主会同意吗？”陆杨问。 “你同意了？” 吕婉慈一愣，有些不敢置信。 “你的意思是同意与我们一起回去？” 陆杨点头，“对，只是我不知吕家主会不会同意。” 吕婉慈掩嘴笑了出来，“我跟贺叔说过的，他是同意的。” “那就好，那到时候定下回去的日子，你派人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到时候好收拾东西。” 陆杨倒是也干脆，直接应了下来。 吕婉慈连忙点头，生怕陆杨反悔。 她伸手扯了扯陆杨的衣服，低声道：“你到时候穿那件衣服好吗？” “回去那天？” “对。” “行。” 两人没说几句，便有婢女匆匆走过来，说陈府尹他们已经到门前了。 吕婉慈一听，连忙出声让陆杨回去，别败坏了陈府尹对他的好印象。 陆杨顺势起身，与吕婉慈说了声，便跟着婢女离去。 吕婉慈看着陆杨的背影，脸上都是笑意。 ...... 陆杨刚走到厅门前，吕建安和郭永常他们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郭永常一看，连忙小声提醒陆杨，说陈府尹他们过来了。 陆杨点头表示明白，站在郭永常身旁没说话。 几人等了一会，陈泰清和吕德贺几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 大家互相打了个招呼，由着吕德贺招待，众人走到厅里坐下。 陆杨不是很喜欢这种多人交际的场合，人一多，要应付的东西就多，说来说去，口都要干了。 特别是今天这宴还是因为玻璃这事，才让大家聚在了这里。 话题自然是绕不开玻璃，玻璃绕不开，陆杨便也就频频被陈泰清几人提起。 这会，陈泰清夸了一遍陆杨，转而便夸起了吕德贺。 “你们吕家眼光倒是好啊。” 吕德贺自然知道陈泰清在说什么，摸着胡子大笑道：“哈哈，陈府尹这是羡慕了？” 陈泰清轻笑，“那自然。” “都是自己人，陈府尹倒也用不着羡慕，哈哈哈。” 吕德贺心情十分好。 特别是吕婉慈还派人过来说了陆杨同意到时候一起回去，他心里的担忧也算是散了不少，脸上的笑意是怎么收也收不回去。 陈泰清一听，心里也了然了。 “那就好，那就好！” 几人聊了会，吕德贺便把众人招呼到了主园的宴席上。 陆杨本来是想随意找个位置坐的，没想到却是被吕德贺拉着坐在了他身旁。 “为方，你坐这，与我们多聊聊，都是一家人，到时候大家多多往来，别淡了感情。” 陆杨看着吕德贺和陈泰清几人，点头笑道：“好，贺叔我知道了。” 见陆杨自动换了称呼，吕德贺和陈泰清几人快速交换了个眼神。 陈泰清摸着胡子呵呵呵地笑着，调侃道：“吕家主可是如愿了。” 吕德贺更加，拍了拍陆杨的肩膀，直接毫不避讳自己的满意。 “为方啊，你终于是改口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喊着我吕家主呢，呵呵呵。” 陆杨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我刚来这边不久，这不是不好意思直接喊贺叔嘛。” 吴华茂笑道：“陆郎中这是怕你误会呢。” 吕德贺一笑，“为方你倒是多想了，我巴不得你早点喊我贺叔呢。” 吕建安在一旁猛点头，“是啊是啊，我爹之前还想着让我问问你，为什么一直不改口呢，如今可好，我爹终于是放心了。” 吕德贺直接一巴掌甩过去，“你这臭小子，别在为方面前说这些。” 说着，他看向陆杨，让陆杨别介意刚刚吕建安说的话。 陆杨看着正捂住手臂向吕德贺喊疼的吕建安，笑着劝吕德贺。 “贺叔别生气，建安就是说着玩呢，我心里懂的。” “那就好。” 说话这会，菜也上齐了，吕德贺连忙招呼几人吃菜。 席间推杯换盏，陆杨都有些数不清自己是喝了多少杯，直到有人借着换酒壶，端来一碗醒酒汤放在他面前，并小声提醒他，让他一会记得喝下时，他才有了些清醒。 不用想，陆杨也知道这醒酒汤是谁派人送过来的。 他摸了摸肚子，见陈泰清他们还在喝，根本没注意到他，便端起碗把醒酒汤喝了。 吕建安这会正拉着何心远和郭永常两人说话。 话里话外都是拉拢的意思。 两人便也按照之前安排的，说跟随陆杨的意思来。 吕建安正高兴着呢，见陆杨拿着筷子夹菜吃，忙端起酒杯就要敬陆杨一杯。 陆杨头都大了，这吕建安咋还没喝死过去呢。 他端起那个新换上来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 这酒水一进口，陆杨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分明是水，只有淡淡的酒味。 陆杨看了眼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要敬郭永常和何心远的吕建安，见郭永常两人的杯中酒水不多，忙给他们满上。 这下子，郭永常和何心远也知道这点猫腻了，接下来倒酒，只拿陆杨面前的酒壶。 酒足饭饱，天彻底黑了下来。 吕德贺要留陆杨几人在这边住，陆杨不愿。 他后面喝的水，又喝了醒酒汤，走路除了觉得脚底有些不稳，其他一切都好。 吕建安后面被陆杨几人轮流灌，早就已经被仆人们扶进房躺着了，离去时嘴里还大喊着“喝喝喝”。 吕德贺不算醉，见陆杨几人还算清醒，不愿在这边住下也没有勉强。 只是挥手招来仆人，让他们跟着陆杨几人回驿站，随后回来说一声，他也好放心。 这回陆杨没有阻止，应了下来。 陈泰清几人是要留在这边住的，这会已经被吕德贺安排的仆人送回了客房。 离去时，旁边的乐伎还跟在后面。 陆杨几人由着吕德贺送上了马车。 马车一走远，陆杨一直挺着的劲便松懈了下来。 第453章 你何必呢，我说了你心情能好？ “你们还好吧？” 他看向郭永常和何心远，关心地询问两人的情况。 郭永常捂着肚子，直摆手，“只是有些头晕，没什么事。” 何心远醉意上来了，摇了下头，闭着眼睛没说话。 陆杨看他们这样，出声让护卫赶车赶慢点。 护卫应了声，本来就算不得多快的车速又慢了一些。 等回到驿站时，已到亥时。 陆杨让人去伙房那边给郭永常和何心远两人要了碗醒酒汤，又让人准备了些热水送到他房里。 等洗漱好时，他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吕景山就等在外面，听到陆杨喊他进去的声音，连忙推门进去。 “陆郎中，可是出什么事了？” “你坐。” 陆杨拿起水壶给两人倒水，放下水壶后，声音带着嘶哑，问吕景山：“外面派了多少人过去看着？” “外面有三人，吕家那边有五人看着。” “嗯。” 陆杨喝了口水后放下水杯，沉默了会，才开始安排事情。 “吕德贺十月初会回京，吕家那边的人不动，其余人你派到外面的村子旁守着，看看九月底十月初，那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吕景山点头，“好。” ...... 玻璃窑的事陆杨没有再插手，郭永常也开始为回京的事做准备，开始慢慢放手玻璃窑那边的事。 何心远整理着手里的资料，到时候要拿回京交给工部的人审查。 陆杨身上没了事，整日待在驿站里不是躺着看书，就是找柳前说话。 吕婉慈前些天还能忍忍不来驿站找陆杨，可眼看着就要到月底了，她与陆杨自那天在凉亭里见过一面后，就再也没见过，便忍不下去了。 当即做了些糕点，就让人备车，一大早就来了驿站找陆杨。 陆杨正与柳前在大堂里说话，说着说着便突然听到了吕婉慈的声音。 他看了眼柳前，让柳前离开，随后看向吕婉慈，微微皱起眉头。 “你怎么来了？” 吕婉慈一笑，跟向她打招呼的柳前微微点了下头，等柳前走出去，她才走到陆杨身旁坐下。 “我亲手做了些糕点，想拿来给你尝尝。” 婢女自觉把篮子放到吕婉慈面前。 “有红豆糕，枣泥糕，还有云片糕，你尝尝喜不喜欢。” 吕婉慈打开盖子，把里面的糕点端出来，放到桌上，让陆杨尝尝。 陆杨看了她几眼，想了想，便拿起一块枣泥糕咬了一口。 “怎么样？喜欢吗？” 吕婉慈双手撑着下巴，笑着问他。 陆杨点头，“嗯”了声，便把手里的糕点全部放进嘴里。 吕婉慈笑了笑，伸手拿起水壶，给他倒了杯水。 “贺叔把回去的日子定了，就在十月初六。” 她把水杯递给陆杨，陆杨伸手接过，一边喝水，一边听她说吕德贺的安排。 “贺叔说初五大家一起吃顿饭，初六一早就出发。” 陆杨咽下嘴里的温水，把水杯放下后，问吕婉慈。 “初六回去，赶得上吗？” 吕婉慈脸一红，“赶得上，贺叔说行李不多，十二月前肯定能到京城的。” “那就好。” 行李不多...... 难道是他想多了？ 陆杨眼里滑过一丝怀疑，神色较之刚才，多了份沉重。 吕婉慈看着桌上陆杨没再动的糕点，浅浅笑了下，眼里带着失落。 “你喜欢吃什么糕点，我到时候给你做吧？” 陆杨摇头，“不必这么麻烦。” 他伸手拿了块红豆糕吃，神情还是那般平常，不冷不热的。 若是吕婉慈心大些，心里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复杂的情绪了。 可她不是。 她静静地歪着头看陆杨，似是要把眼前这人看透一样。 可她看不透，看不透这人的心。 “陆郎中，你有心吗？” 她呢喃出声，声音很小，却是让陆杨手顿了顿。 他瞥了眼吕婉慈，把手里的糕点塞进嘴里，好一会，才说：“没有心，早就死了。” 吕婉慈一听，咯咯咯地笑起来。 “那倒是。” 她伸手过去戳了戳陆杨的心口处，娇笑道：“陆郎中的心，在这吗？” 陆杨挑眉，没搞懂吕婉慈想说什么，伸手抓住吕婉慈的手腕，把她的手放到一旁，顺便给自己倒了杯水。 “不在这，在哪里。”他低头喝水。 吕婉慈傻傻一笑，“我有一点点在那吗？” “嗯？” 陆杨差点没被呛到，他连忙把水杯放下，轻咳了两声，才皱眉道：“你说呢？” 吕婉慈摊手，一脸无辜，“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呀。” “你个女孩子，大庭广众之下问我这些问题，不害臊？” 吕婉慈怎么不害臊，脸早就羞红着。 只是她不问，总觉得有些不安心。 左右这里又没其他人，只他们两人，问了又没人知道。 “我只是想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她还是那般倔强，要接着问下去。 陆杨被逗笑了，“你何必呢，我说了你心情能好？” “哼，我现在心情就不好了。” 吕婉慈轻哼，似乎也是猜出了陆杨心里的想法。 心里失望是有，但也没有很伤心。 等他们相处久了，感情都是会变的。 她可是打探过了的，白芊芊之前也跟她差不多，但现在，陆杨还不是对她很好？敬她护她，给她一切尊重。 白芊芊可以，她也一定可以！ 吕婉慈对自己充满信心。 陆杨看着吕婉慈一会皱眉一会笑的，淡定起身拍了拍衣服。 “走吧，我送你回吕家。” 吕婉慈一听，瞬间也不可惜那几盘糕点留在这里会被别人吃了，连忙起身跟着陆杨往外走。 “你今日怎么要送我回去了？”她疑惑又好奇地问陆杨，眼里隐隐有些期待。 陆杨转头看她一眼，没好气道：“我上次没送你回去？” 吕婉慈一共就来了驿站两次，她撇了下嘴，没好意思反驳。 她心里隐隐有种想法，若是她之前过来了，陆杨肯定不会送自己回去。 这是一种直觉。 正如她心知肚明陆杨现在不喜欢自己一样。 陆杨见吕婉慈不再说话，微微松了口气，有时候应付吕婉慈，比应付吕德贺和陈泰清几人还要累。 第454章 聊起火器 不久，两辆马车缓缓停在吕家大门。 陆杨下车，在一旁等吕婉慈下来。 吕婉慈这回可不敢让陆杨扶自己下来了，一把扶着婢女的手连忙下了车，快步走到陆杨身旁。 陆杨看她一眼，点头道：“走吧。”说着，他抬步就走。 吕婉慈应了声“好”，连忙跟上。 陆杨来得不巧，吕德贺正在见客，他这会倒是不方便进去了。 他转头看吕婉慈，“行了，我就送你到这吧，晚点你跟贺叔说一声，我就先回驿站那边了。” 门房脸上带着不好意思，在一旁连连跟陆杨道歉。 陆杨摆手，让门房不用在意，然后看了眼吕婉慈，跟她说了声，转身便打算走。 吕婉慈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把陆杨拉住。 “为方，你等等吧，我让门房去跟贺叔通报一下，说不准贺叔也想见你呢？” 说着，吕婉慈转头看向门房，让门房快去通报一下。 门房脸上有着为难，老爷可是早就吩咐好的，今天不见客，他去通报，这不是去找骂吗？ 吕婉慈见门房还杵在那，瞪了他一眼，“你快去，若是贺叔说你，你就说是我让的。” 门房一听，这才撒腿跑去通报。 陆杨看着门房瞬间消失的身影，似是不经意地说吕婉慈。 “贺叔有事，你瞪门房作甚？” 吕婉慈怕他走掉，手扯着他的袖子没放，闻言，仰起头看着陆杨笑，跟他解释：“是陈府尹他们，你与他们都熟，过去也没事。” “原来是陈府尹他们啊。” 陆杨若有所思地应了句，伸手把吕婉慈的手扯下来，“熟归熟，他们有事聊，我过去不好。” “你先别走，一会等门房过来再说。” 吕婉慈见此，顺从地收回手，出声让陆杨再等会。 见她一直劝着，陆杨只好点头，陪着吕婉慈等了会。 不一会，门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话还未说全，便做出请人进去的动作。 “陆，陆郎中里面请，老，老爷说要把您请进去。” 吕婉慈一听，脸上瞬间露出笑意。 “我就说贺叔想见你吧。” 一脸的狡黠，让陆杨看着有些失笑。 “是了，还得多谢吕小姐，若不是你，我也没法见到贺叔了。” 吕婉慈轻笑出声，“不用谢，你以后对我好些就成。” 陆杨一笑，没说话。 吕景山在后面跟着，低头故作没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 陆郎中明明就是知道陈泰清几人今日一早过来了，正在驿站里想着法子进吕家，没想到吕婉慈就过来了。 一切都凑巧得好像是算计好了一样，让吕景山心里对陆杨更是多了份恭敬。 不管是算计好的，还是凑巧的，都不能掩饰陆杨这份处事不惊。 快到前厅时，吕婉慈便不舍地跟陆杨分开了。 陆杨由着门房带领，进了厅堂里。 吕景山没能跟进去，在门外便被仆人挡住了身子。 他看了眼正在跟几人打招呼的陆杨，随即便识趣地往后退，直退到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为止。 身后的动静陆杨似有所觉，但他没有回头看，他快速扫了眼厅里的情况。 陈泰清，吴华茂和张田见，还有吕建安，吕德贺，都在厅堂里坐着。 这架势，陆杨便知道他们聊的事情可能不是件小事。 他心里忍不住暗叹，今日还真是来得巧了。 他拱手与几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听从吕德贺的安排，坐在了吕建安身旁。 陈泰清和吕德贺就坐在上位，他摸着胡子看陆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陆郎中可是来巧了，吕家主正想着让人去请你过来呢。” 陆杨一听，忙看了眼吕德贺，然后看向陈泰清，笑道：“那还真是巧了。” 陆杨过来的原因，门房都跟吕德贺几人说了。 吕德贺没有怀疑，放下茶碗问陆杨。 “为方啊，你可知我们正在聊着什么？” 陆杨自是不知，摇了摇头。 吕德贺当然知道陆杨不知道，若是知道了，那还得了，他笑了笑，“你可知云南那边开战了？” “开战了？” 陆杨惊了下，不过想想时间，也差不多是这时候开打了。 他稳了稳神色，问吕德贺云南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吕德贺笑着没回答，一旁的张田见笑道：“这第一场啊，可是我们赢了。” 陆杨松了口气，脸上也带着笑。 “那就好，皇上那边应该也收到捷报了。” “那自然，我听说皇上可是高兴得给你赐了一箱金银珠宝呢。” 陈泰清看着陆杨，眼里有着思索和打量，神色不明。 陆杨看着陈泰清，心里有了些不好的想法。 没等他想清楚，吕建安便激动地夸赞起了陆杨：“为方兄，你真是厉害！” 陆杨转头看他，眼里有着不解。 吕建安激动得满脸通红，“这火器威力好猛啊！我听说他们可是被吴将军和陈将军打得落荒而逃，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一个个十分惧怕这些火器，都不敢与我们对打，东躲西逃的。” 吕德贺没有喝止吕建安，反而听得摸着胡子直笑。 等吕建安说完，他也开口补了几句，把云南那边的战况说得十分详细，就像是在那边安插了眼线一般。 陆杨正估摸着他们这次聚在这里的目的，吕德贺便话题一转，说起了火器。 “为方啊，这火器可是你提出来改造的，这些东西当真这么厉害？” 陈泰清几人身在应天府，当初火器演练时，几人并不在场。 对于火器的威力，几人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也没有一个概念。 如今听到云南一战直接用火器把段氏这些人打得毫无反抗之力，便对着这些火器起了兴趣。 陆杨这会倒是知道了几人在打些什么主意了。 他直视几人的打探，朗声笑道：“对，这些火器的改造是我提出来的。” 吕德贺的神情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不过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为方啊，你可知我们是谁背后的人？” 陆杨试探着说：“可是皇后娘娘？” 第455章 把柄 吕德贺摇头，“不是。” 陆杨恍然大悟，“二皇子？” 皇上如今共有五子六女，其中二皇子和四公主是皇后所出。 大皇子是李贵妃所出，自小是个药罐子，体弱多病，在吕家人眼里，对嫡出的二皇子根本构不成威胁。 三皇子是德妃所出，德妃出身普通，父亲先前是清苑县知县，如今是鸿胪寺少卿，估计吕家人根本没把三皇子和德妃放在眼里。 四皇子是淑妃所出，淑妃出身高些，但四皇子的母族势力依旧是比不上皇后一族。 至于五皇子，才是个刚会走路的小孩子，目前来看，吕家人也不会放在眼里。 太子优先立嫡立长，大皇子没了威胁，太子之位可想而知会是谁来坐。 皇上目前虽然并没有立太子的打算，但这不妨碍底下人会凭局势站位。 照他看，皇上正值壮年，晚个十年八年立太子都不晚，也不知道这些人在着什么急...... 陆杨的改口让吕德贺笑了起来。 “为方你是知道的，二皇子迟早会被皇上立为太子，这也不过是早几年或者是晚几年的事，等以后啊，滔天的福气在等着你呢。” 陈泰清几人淡笑着没说话。 众人的视线都放在了陆杨身上，视线里隐隐透着一丝炽热和考量。 联想到之前吕德贺聊起的火器，陆杨哪看不懂他们的眼神。 他低着头，脸上露出迟疑和深思。 吕德贺看着他，端起茶碗慢慢喝着，也不催促陆杨。 他话已经到了这，陆杨这么聪明，不应该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贺叔这是要我说出火器的改造方子？” 陆杨说得直白，直击几人的内心。 吕德贺几人的呼吸一下子变重了。 “这也不是不行，若是你把方子说出来，以后你的地位，那是谁也无法撼动的。” 吕德贺句句利诱，就怕陆杨太年轻，不懂里面的道道。 陈泰清出声笑道：“陆郎中在京里深得皇上喜爱，有些犹豫也是能理解的，这火器方子的事，也急不得，若是陆郎中现在不想说，等过些日子想通了，再说也不迟。” 陆杨知道陈泰清指的是什么。 等他娶了吕婉慈，到时候就不是他说不说的问题了。 若是皇上心里有坎，喜爱打了折扣，他能靠的，便也只有二皇子。 他若是识相，到时候就该以火器方子为礼物，献给二皇子，以获得二皇子的信任。 只是提前献礼，总比走投无路时献要更好。 陆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也就没说话。 吕德贺看了眼陈泰清，两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接着便轻飘飘地把话题换了，跟陆杨说起回京后的打算。 ...... 从吕家出来，陆杨上了马车，刚坐下，他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他倒是没想到吕家的胃口这么大，既然太子之位最终会是二皇子来坐，他们又何必这么急着做这些事呢？ 是他不懂了。 吕景山没敢说话，这样难看的脸色，是他惹不得的。 陆杨深吸一口气，把郁气吐了出去。 “吕队长，看紧了，我就不信揪不住他们的小辫子。” “陆郎中放心，他们一有行动，我们肯定会知道的。” “那就好。” 陆杨没有再说话，靠在车厢上闭目沉思。 九月底，郭永常把手上的事情全部交接给了陈泰清派过来的人，十月便没有再管玻璃窑那边的事。 何心远把资料备了一份，交给了应天府衙里的人，之后就没有再去过玻璃窑。 三人都没有管玻璃窑的事，临走前三天，三人结伴，把应天府逛了一遍，还给家里人买了不少东西。 十月初四，三人在驿站里收拾东西，没有出门。 陆杨正愁着若是任务没完成，不知能不能跟皇上要两天假好好在家歇歇，吕景山便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 房门砰地一声，被吕景山关上。 “陆郎中，有情况了。” 陆杨腾地一下，就从躺椅上蹦起来，拉着吕景山坐在椅子上，问他是什么情况。 “天未亮，大溪村便有几名村民搬着两箱东西上了一辆牛车，牛车在吕家后门前停了一炷香，然后回了村里。” 陆杨放心了，“他们人呢？” “我让人看着呢。” 吕景山顿了顿，问陆杨要不要把人请过来问一问。 “等我想想。” 初五晚上他要去吕家赴宴，初六出发，要问，初五晚上问才是最好的时机。 “你派人看着，初五晚上找人问问，看看有没有人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好！” 吕景山得了吩咐，连忙下去安排。 时间很快，便到了初五这天。 申时刚到，吕景山便把命令吩咐下去，两名护卫悄悄出了城门。 陆杨几人也收拾好，准备上马车去吕家。 吕德贺等人对吕景山熟悉，他不能藏在暗处办事，跟着陆杨几人去了吕家。 今日陈泰清几人并不在，只是吕家人自个的宴。 这一回，陆杨见到了吕德贺的嫡长子。 听说是从外地特意赶回来的，到时候不会跟着去京城，留在府上替吕德贺处理府上的事情。 这人与吕建安完全不一样。 性子沉稳，说话办事都有一套，眼神十分犀利，看着就不一般。 在与吕建严的交谈中，陆杨是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被这人看出了些什么。 宴席申时六刻开始，结束时已是酉时。 因为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宴上大家以茶代酒，吃得比较轻松，席间聊些平常事，气氛融洽。 吕德贺知道陆杨几人的行李都在驿站那边，没有出声留三人，把明日相见的时辰和地点说了，便让仆人把三人送回去。 马车在驿站门前停下，陆杨等吕家仆人离开后，才转身进了驿站。 坐在大堂中的柳前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陆郎中......” 他看了看郭永常和何心远几人，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陆杨看他一眼，让郭永常几人先回房，然后让柳前跟自己上楼。 不过一会，陆杨打开房门，把蜡烛点燃，便让柳前进来坐下。 柳前关上门，顺从地坐在陆杨对面。 “找我可是有话要说？” 陆杨摸了摸水壶边，见还有温度，拿起水壶给两人倒了杯水。 柳前看着陆杨放在自己面前的水杯，微微松了口气，才出声。 “陆郎中，你明日走的话，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 陆杨端起水杯喝水，眼神淡淡地看着柳前。 他之前也跟柳前聊过，但大多数聊的都是柳前的家人，或者是应天府中的八卦谣言。 柳前对于自己家人这方面倒是保护得紧，没说两句便会岔开话题，生怕他会对他家人下手一样。 今晚特地在驿站里等他回来，倒是让他意外了下。 柳前低着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陆郎中，你之前说的，若是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能不能给我五十两银子？” 陆杨放下水杯，想了想，说：“你家人出事了？” 柳前脸色难看了起来，“是出了些事。” “你要告诉我什么？” 陆杨没问他家里是出了什么事。 柳前松了口气，声音放得很低。 “我有个朋友在衙门户房里当书吏，他手上有个账本，是关于钱粮地亩清册的。” “当真？”陆杨怀疑地看他。 柳前叹道：“陆郎中，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但我实在是没办法，才来找你的。” 他等了会，见陆杨丝毫没有要开口问他问题的打算，便哂笑一声，自己把话往下说。 “之前您和吕队长经常与我接触，吕福全现在已经完全不信我，前些天喝醉了酒，去我家闹了一会，我家娘子怀着孕呢，被吓到了，父亲也在混乱中被吕福全砸了一下腿。” 他喉结滚动了一番，声音也变得嘶哑。 “陆郎中，你若是不信，我可以把大夫开的方子给你......” 陆杨打断他，“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天。” 前天...... 也就是他们三人在闲逛买东西的时候，难怪他根本没注意到柳前的神色变化。 陆杨不说话的态度让柳前开始急了，他慌忙从怀里掏出两个方子，递给陆杨。 “陆郎中，你看看，我真没骗你！” 陆杨看他一眼，见他神色焦急又带着一丝绝望，伸手接过两张方子看了下。 药方确实是用来保胎安神和治腿伤的，陆杨手指摩擦了下纸张，把方子还给柳前。 “册子呢？” 柳前一愣，收回方子的动作都停住了。 陆杨淡笑着看他，“你不会觉得说两句这些话，我就会信你吧？” 柳前连忙摇头，“不是，我，我去拿给你，在我房里放着呢。” 陆杨静静地与他对视，直到柳前受不住，尴尬地移开视线，才点了头。 “去吧，若是真的，我让人给钱你。” 柳前一听，便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忙起身开门出去。 不过一会，陆杨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进来吧。” 柳前悄悄往身后看了下，确认没人后，才推开门走进去。 他关上门，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紧张地递给陆杨。 陆杨伸手接过，扯了一下，没扯出来。 他抬眼看向柳前，“我先看看。” “陆郎中，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陆杨“呵”地轻笑一声，把手收了回来。 “我骗你作甚？我明日反正就要走了，你这册子对我而言，其实也没有什么用。” “没用？”柳前惊了，狠狠皱眉，“怎么会没用呢！这可是我偷......” 他及时闭了嘴，愤怒生气懊恼的情绪令他白了一张脸。 陆杨看着他，似笑非笑。 “这是你从你朋友那偷来的？” 柳前紧抿着嘴唇，最后才说了实话。 “这是我把他灌醉，偷出来的。” 陆杨点头，也没有管他是怎么有这册子的，伸手过去再次扯了下册子。 这回柳前松开了手。 陆杨把蜡烛移过来一点，翻开册子看了起来。 越看，陆杨就觉得越不对劲。 他抬头看柳前，眸色如黑夜般深沉，“你这个朋友，不是书吏吧？” 柳前张了张嘴，想反驳的话没能说出来。 陆杨也不再看他，继续翻看起来。 他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你这朋友，是县丞吧？” 柳前的脸色更白了。 “我，我。” 他的肩膀垮了下来，垂头丧气道：“还请陆郎中不要告诉别人。” 陆杨把册子盖上，没有把册子还回去的打算。 “这册子我收下了，钱的话，我给你一百两，你若是把事告诉了别人，你也逃不掉吕家的追杀。” 柳前哪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从他找上陆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接下来是要得罪谁了，他怎么可能会主动把事告诉别人？！ 陆杨观察了一会柳前，见他没有说出去的打算，才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给他。 柳前连忙接过，低头一看，有些懵，他仔细地把银票又看了一遍，才喏喏地看向陆杨。 “陆郎中，这，这是五十两银票。” “对，剩下的，明日我让人拿给你。” 柳前一听，气得胸口疼，但他又不能骂陆杨，只能点头应“好”。 等柳前离开后，陆杨又把册子认真地看了一遍，最后嘴角翘了起来。 “算计这么多，原来把柄在这里。” 柳前真是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想来吕福全也没想到，柳前手里竟然会有这本册子吧，不然料他也不敢随意地对柳前家人动手。 陆杨把册子收了起来。 翌日，天蒙蒙亮，陆杨几人便起了床。 护卫们开始搬行李进车，陆杨把册子贴身放着，不敢离身。 郭永常和何心远只觉得陆杨今天有些奇怪，时不时便摸一摸胸口，然后就开始笑，直到上了马车，才恢复了正常。 两人也没敢问，只是互相看了一眼，便心照不宣地低头当没看见。 临走前，陆杨掏出一张银票，让吕景山偷偷拿给柳前。 柳前生怕陆杨不给，一大早便起来跟着忙东忙西，直到拿到银票的那一刻，他才完全放下心来。 太阳升起，几辆马车缓缓往城门的方向驶去。 第456章 房间被人翻找了 快到约定的地方时，吕景山带着几人骑着马赶了过来。 马车停了一会，随后又摇摇晃晃地往城外而去。 陆杨等人来得比约好的时间早了一盏茶，在城外不远处等了一会，吕家的几辆马车才缓缓而至。 陆杨特意看了一下，吕家这次一共有五辆马车，若是吕婉慈一辆，吕德贺一辆，吕建安一辆，那还有两辆，想必就是装行李的。 那两箱东西，若是如他所料是带回京献给吕家主家，那就是放在后面这两辆马车上面了。 虽然他手上有了吕家强占百姓田地的证据，但这东西，谁嫌多呢。 这两箱东西，按照吕景山所说，有一箱便是账本。 是关于吕家在应天府里所有产业的账本，每年年底都要运到主家进行一次查账，今年碰巧吕婉慈十二月要成亲，吕德贺便提前把账本一起运回去。 往年都没有出过什么意外，多年的平安无事可能让吕德贺以至下面的人，也渐渐少了几分警惕。 吕景山派过去的护卫不过是花了些小手段，便把话套了出来。 可见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 说了的话，做了的事，总会有暴露出来的那一天...... 在吕景山的提醒下，陆杨撩起帘子下了车。 刚好，吕德贺和吕建安两人也从车上下来。 吕德贺看了一眼陆杨那边的人和马车，随后看向走过来的陆杨，笑道：“若是没什么问题，我们这就上路了。” “行李都带上了，我这边没什么问题。” 陆杨应了声，随后看向郭永常和何心远。 两人也笑着说没什么问题。 几人寒暄了几句，便准备上车正式启程。 陆杨刚想上车，便有婢女捧着个篮子走了过来。 “陆郎中，这是我们小姐让拿给您的。” 陆杨伸手接过，看向吕婉慈的马车，与撩起窗帘往这边看来的吕婉慈对上了眼。 陆杨对着她点了下头，便拿着篮子上了车。 篮子里装的是各种干粮，量还挺足，应该是把郭永常和何心远的也给准备了。 不然他今天一个人可没法把这一篮子的干粮吃完。 他把篮子放到一旁，开始补觉。 马车走得不比骑马快，特别是这次人多马车多，赶起路来，也不过是比走路快一些。 夜幕降临，几人也没有离得应天府有多远，再走二里路，就到最近的驿站，到时候大家还能在驿站里歇息一晚。 陆杨撩起窗帘，往外看了一眼。 吕景山正骑着马走在旁边，见陆杨撩起窗帘，还以为陆杨有事要吩咐，忙凑近了些。 “陆郎中可是有事吩咐？” 陆杨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路上没什么问题吧？” 吕景山一听，动了动缰绳，去前面逛了一圈，然后又回到马车旁，摇头道：“一切都好。” “那就好。” 放下帘子，陆杨坐直了身子，垂着眼帘在想心里的那一点不安是来自于哪里。 柳前吗？ 还是那个被制造意外身亡的人被发现了...... 正因为不知，导致陆杨眉宇间带着丝烦躁。 不久，马车停了下来。 陆杨下车，与吕德贺几人一起走进驿站。 吕婉慈下车得早，早就在婢女的陪同下回了房。 饭菜也直接端到房里吃。 陆杨几人就在大堂里吃了饭，聊了几句。 一整天基本都是在马车里坐着，几人都没有什么心思说话，没过一会，几人便上楼各回各房。 陆杨简单洗漱了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他睡眠一向好，尽管心里有着一点事，也没有妨碍他入睡。 迷迷糊糊的，陆杨听到外面响起了风声，也不知过了多久，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噼啪作响。 想起外面的窗户还未关上，陆杨只好惺忪着眼睛起身。 屋里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 陆杨摸索了一会，才把蜡烛点亮。 大风裹夹着雨水往里吹，就这会功夫，地面上已经积了一滩水。 陆杨小心地把蜡烛放到雨水碰不到的地方，才快步过去把窗户关紧。 不过几秒的时间，他的脸，头发和衣服都湿了。 抹了把脸，陆杨只好拿出棉巾擦干脸和头发，又去换了身衣服，身上才觉舒服些。 雨水冲刷过的黏腻感还残留在脸上，陆杨忍了一会，实在是忍不住，只好用凉透的茶水把棉巾湿透，然后把脸和身上擦了一遍。 正在换衣服间，陆杨隐约听到了马匹的嘶鸣声。 他有些不确定，换衣服的动作都慢了起来，竖起了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紧接着，又是一道嘶鸣声响起，陆杨紧皱着眉头，随意地拢了下衣服，便打开窗往外看。 他这位置不好，看不到前面的情况。 不过他知道吕景山那边能看到驿站大门前的情况。 关上窗，陆杨吹熄蜡烛，摸着黑出了门。 虽是半夜，陆杨也看到有好几处房间在亮着烛火。 他看了一眼，吕德贺和吕建安的房间是亮着的，郭永常的房间亮着，何心远的房间没有动静。 而吕景山的房间，出乎意料，是暗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以吕景山的警惕心，不应该是这样的情况。 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发现了什么，所以没有弄出动静。 陆杨走过去，借着风声雨声的掩饰，敲了三下门。 “谁？”低沉的声音从房里传来。 陆杨的心往下沉了些，“是我。” 话音刚落，房门开了。 陆杨闪身进去，房门很快又被人关上。 吕景山的房间地面上都是水，陆杨虽然看不到，但一踩就知道了。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黝黑的房间。 陆杨看向那扇半开的窗，抬步走过去。 房间很快陷入黑暗，陆杨凭着刚才看到的方位，慢慢走到了窗前。 他顶着风雨往外看，又是一道闪电亮起。 陆杨看着驿站门前停着的四五匹大马，和那两个黑影皱起了眉头。 “一共五人。” 吕景山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轻声说着外面的情况。 “有三人进了驿站，我听到他们说要找吕家主。” “可是我们的事被人泄露了？” 陆杨压低声音，缓缓把窗关上，眉头紧皱。 吕景山摇头，“不知道，但我觉得还是要做好这个准备。” “嗯。” 脸上的雨水冰冷黏腻地往下滑，陆杨脑子里快速想着若是吕德贺知道了他在暗中调查吕家的事，会不会被灭口。 吕景山这会正站在门前，开了条门缝往外看。 几道身影快速进了吕德贺的房间，他知道事情可能真暴露了。 “陆郎中，他们进了吕德贺的房间，” 陆杨闻言，倒是冷静了下来，“我先回去，若是有事，我来担着。” 让吕景山找机会跟郭永常和何心远两人说一声，出事让他们当不知道，陆杨便快速出门摸索着回了房。 他换下衣服，用另一条棉巾擦着头发，坐在床边数着吕德贺过来询问的时间。 五分钟不到，房门被人敲响。 “为方兄，你醒了吗？” 是吕建安的声音。 “是建安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呢？” 陆杨点燃蜡烛，起身去开门。 吕建安看了眼陆杨搭在肩上的棉巾，又看了眼房里，笑了笑，说：“为方兄，我爹想跟你聊一聊，不知为方兄可能去我爹房里一趟。” “呀，贺叔也被雨声惊醒了吗？” 陆杨一边说着，一边走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行动已经说明他同意了去吕德贺房间。 吕建安满意地笑了下，不明地看了眼陆杨，转身便走。 陆杨漫不经心地用棉巾擦着头发，瞥了眼身后两名浑身湿透的男子，故作什么都不知道，抬步跟上吕建安。 “爹，为方兄过来了。” 房门一开，吕建安直接走到吕德贺身旁站着，视线跟随吕德贺，放在了抬步进门的陆杨身上。 “贺叔，这么晚了，可是找我有事？” 吕德贺看了眼陆杨身后的两人，摆了摆手，让人出去守着门。 随着房门被人关上，陆杨站在门前看着吕德贺和吕建安没说话，神情带着一丝疑惑。 “为方，过来坐吧。” 吕德贺看了眼对面的椅子，示意陆杨过来坐这个位子。 “好。” 陆杨顺从地过去坐下。 吕德贺没再出声，陆杨也没说话，继续擦着头发。 不过一会，房门又被人打开了。 郭永常和何心远也被人请了过来。 陆杨抬眼看了下两人，便低下了头，用棉巾擦了把脖子。 郭永常和何心远先前也是一脸懵，这深更半夜的，吕德贺这是犯的哪门子病，把他们喊了过来。 可看到陆杨的那一刻，两人似乎也是想明白了什么，聪明地没有多说话，跟吕德贺打了声招呼，又问了下过来是有什么事，便按照吕德贺的示意，坐在了陆杨身旁。 两人坐下的那一刻，陆杨停止了擦头发，看着吕德贺淡笑道：“贺叔，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明日还得赶路呢，还是得早些歇息才好。” “为方兄，今晚这大雨大风的，我看明日就在这边再住一晚比较好。” 吕德贺没说话，看着陆杨几人眼神毫不掩饰地打量着。 吕建安却是开口了。 陆杨倒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也好，这雨确实大，我不过去关了下窗，头发便淋湿了，想来这道路泥泞，也是不好赶路，住一晚也是好的。” 吕建安笑笑，“是啊，若是这大雨不停，估计我们还得在这边多停留几天呢。” “嗯。” 陆杨笑着应了声，没有再说话。 吕德贺看着陆杨，突然出声道：“为方啊，你可是派人过去把我的人杀了？” “什么？” 陆杨皱眉，疑惑道：“什么人啊？我为什么要派人去杀贺叔的人？” 吕德贺扯了下嘴角，猛地拍了下桌面，怒笑道：“你想查什么？” “贺叔，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陆杨直直地看向吕德贺的眼睛，根本不怕他生气，只有满心地不解和委屈。 “你不必这样无辜地看着我，应天府临近的村子有人说前段日子有陌生人去了他们的村子打探什么事情，今申时便有人发现了一具尸体，不是你们还有谁？” 陆杨声音冷了下来，“贺叔，我敬您是婉慈的家人，但您也不能这样冤枉我，没有做过的事，我是断然不会承认的。” 吕德贺观察着陆杨的细微神情，眼睛眨也不眨。 “真的不是你做的？” “贺叔，您心里既然认为是我做的，我承认不是的话，您也不会相信，那您还问我作甚？” 吕德贺没再说话，似是在思量着陆杨所说的话。 陆杨心里放心了。 不过几句话，他便知道吕德贺根本不知道他手里有柳前给的账本，也不知道他身上有皇上暗派的任务。 让他们过来，不过是想诈一诈他们罢了。 他们是找到了尸体，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尸体生前说了什么话，又是谁把人给杀了。 只要他死不承认，吕德贺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正如陆杨所想，吕德贺的神情比刚才好了一些。 “我那大儿便是谨慎了些，连夜派人过来跟我说了一下，生怕是有什么歹人在应天府里闹事，今晚让你们过来，也只是想看看你们知不知道情况而已，你们莫要生气。” 陆杨淡淡一笑，“怎么会？贺叔也是想了解情况而已，若是出了这样的事，想来我也会想着过来问一问贺叔，这没什么好生气的。” 吕德贺摸着胡子笑了笑，虽然说了这样的话，但他也没有出声让陆杨几人回去睡觉。 陆杨垂着眼帘，拿着棉巾细细地擦着头发丝，心里隐约知道吕德贺在等什么。 不过一会，房门被人打开，其中一名男子从外面走进去，附耳跟吕德贺说悄悄话。 陆杨竖起耳朵听着，隐约听到房间，没有几个词。 他眼里滑过一丝冷意，眨了眨眼睛，又恢复以往的平静。 吕德贺听完，摆手让人离开，他看向陆杨几人，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为方，郭郎中，何修撰，时辰晚了，你们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若是没雨，我们就继续赶路。” 陆杨点头，起身跟吕德贺还有吕建安道别。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贺叔你们也早点歇息。” “好好。” 出了房门后，陆杨让郭永常和何心远不用在意，好好睡觉。 两人脸上有着迟疑，但也没有说什么，应了声便回了房。 陆杨回房，关上房门，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的房间，果然被人翻找了。 第457章 我觉得他不安好心 关门时陆杨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把门关紧。 没想到吕德贺还真敢直接让人进他房里翻找东西。 陆杨点燃蜡烛，把房间看了一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重要行李，见没什么问题，才吹熄蜡烛，上床躺着。 东西在他身上，若是吕德贺敢让人搜他的身，他就算撕破脸，也不可能让他们搜到他的身上。 否则，吕德贺要是当场搜到这账本，估计他今晚能不能活命，还不一定呢...... 外面的大风大雨还在继续，在寂静的深夜里，尤为扰人。 陆杨盯着黑沉沉的上方看了一会，才闭上眼睛慢慢沉睡。 这场风雨来得快又突然，到了第二天午时还没有停歇的打算。 驿站门前，陆杨看着前方道路被雨帘打上一层朦胧白雾，显得神秘又危险。 郭永常和何心远两人回房后便意识到吕德贺深更半夜把他们叫过去的目的。 这会站在陆杨身旁，有心想问一下关于昨晚吕德贺的事，但因周围有外人，两人也只是沉默地跟陆杨一样往外看这雨天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陆杨语气微沉。 “这两天估计走不了。” 在这里待得越久，就越危险。 不知道吕建严会不会发现什么东西，又派人过来通知吕德贺。 他想离应天府远一些，起码吕建严若是真发现了什么猫腻，他起码还有时间反应。 而不是像昨晚一样，突如其来。 郭永常也发现前方的道路已经积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水坑，马车走过这样的道路，只会越走越慢，越走越难，就算雨今晚停了，明日他们还是不能出发。 “只能等了。” 他幽幽地开口叹了句，心里也有些担心陆杨这两天能不能抵住吕德贺这边的压力。 吕德贺现在明显已经不如之前那么相信陆杨，即使面上的笑容不变，但他的眼神却是变了，时时带着打量和警惕，若是在路上逗留太久，郭永常担心迟则生变。 躲得了一天，却是躲不过天天。 郭永常能想到这个，陆杨何尝没有想过。 他连睡觉都是把账本压在背后，就怕有人趁他睡熟偷偷从哪里溜进来搜东西。 害得他睡眠都打了折扣。 他收回视线，让郭永常和何心远去做自己的事，不用担心太多，等该启程的时候自是会启程，着急也没有用。 郭永常和何心远点头，看着陆杨慢悠悠地往楼上走。 尽管知道陆杨心里也有烦躁和担心，但从他的行为举止上，两人是丝毫没看出来他着急在哪里。 反而不知是不是因为是下雨天，这人更为懒散了。 走路都带着漫不经心。 陆杨晃悠着走到房门前，刚想推开房门，便见吕婉慈的婢女从右前方往这里走来。 他看了一眼，低垂眼帘，推门进房。 吕婉慈的房间在最里面，下楼的话，要经过陆杨和吕德贺、吕建安的房间。 陆杨并没有觉得这婢女是吕婉慈喊过来找自己的。 他十分平常地把门关上，准备补个觉。 婢女加快的脚步顿了下，有些后悔没出声把陆杨喊住。 她连忙上前敲门。 “陆郎中，您有空吗？” “怎么？” 陆杨刚解开腰带，闻言，一边应着一边把腰带系上，过去开门。 婢女低头，轻声道：“陆郎中，我们小姐想请陆郎中去房里说两句话。” “可是有什么事？” 陆杨右手一直扶着门，就凭着这句话，婢女便知道陆杨不会过去了。 她往两边看了眼，才说：“小姐说她知道了昨晚的事，想跟你道个歉。” 陆杨眉头一皱，很快又松开，“不必，你让你们小姐趁着这两天好好歇息，之后路上可能不会有这么好的歇息机会了。” 婢女还想说什么，见陆杨神色冷淡，只好回去把陆杨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吕婉慈听。 吕婉慈狠狠捏紧了手帕。 明明，她能感觉到陆杨的态度比之前要对自己好很多，怎么就经过一晚，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呢...... 她抿紧冷硬的嘴角，突然起身就往外走。 “小姐？” 婢女连忙跟上去。 吕婉慈冷着脸，径直往陆杨的房间走。 吕德贺的房间咯地一下，被人从里面打开。 “婉慈妹妹！”吕建安把吕婉慈喊住。 吕婉慈脚步一顿，有些不情愿地转身。 “建安兄。” 吕建安往不远处陆杨紧闭的房门看了眼，让吕婉慈进来坐坐。 吕婉慈捏了下自己的手指，站着没动。 里面突然传来吕德贺的声音。 “婉慈啊，进来坐坐吧，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吕建安让开路，让吕婉慈进去。 吕婉慈站了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才走进吕德贺的房间。 “婉慈，坐。” 吕德贺给吕婉慈亲手倒了杯热水。 吕婉慈接过，却是没喝。 “贺叔，您是想与我说什么？” 紧捏水杯的手指泛白，透露着吕婉慈平静脸色深处的慌张和不安。 吕德贺看着，忽而叹了口气。 “婉慈啊，昨晚的事我也让建安跟你说了，我觉得为方可能......” “可能什么？” 吕婉慈白着一张脸看吕德贺，失礼地打断了他的话。 “贺叔，我等着十二月呢，您不要跟我说这些话。” 吕德贺摇头，“这事不行，我觉得他不安好心。” “他不安什么好心了？” 吕婉慈不解，“昨晚不是没发生什么事吗？” 她红着双眼，直直地看向吕德贺和吕建安两人。 “就因为有人死了，你们就怀疑到他身上，凭什么？” 吕德贺虽为旁支，但在应天府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岂能容忍吕婉慈这样的质问语气跟他说话？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婉慈，你冷静下，不要意气用事。” “我没有意气用事，意气用事的明明是你们。” 吕婉慈年纪虽小，但也不是不知道吕家的情况。 她冷笑了下，一字一顿道：“贺叔，明明是你们自己慌了，却想把陆杨拉下水，这事你们不考虑去抓别人，却把心思放到陆杨身上，你们是觉得他好欺负吗？” 第458章 这事只有他自己能帮自己 吕德贺的脸色比刚刚更黑了，看着吕婉慈的眼神充满失望，还有愤怒。 “婉慈，你先回房，你要证据，我就给你证据，但拿到证据之前，你不准与他见面。” 吕婉慈看着吕德贺一脸不敢置信，“贺叔，我去不去见他，这是我的事。” 吕德贺态度坚决，“这事你听我的，贺叔都是为了你好。” 说着，他看向吕建安，沉着脸吩咐道：“让婉慈回房好好歇着。” “是。” 吕建安走到吕婉慈身旁，想要把吕婉慈请回房里去。 她身边没有能与吕德贺对抗的人，吕婉慈知道这事她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好，不过我要见他这一面。” 她语气放轻柔了很多，“贺叔，您就让我见见他吧，我想问他一些事，说不准他也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呢？” 吕德贺原来不想答应的，闻言，脸上倒是出现了一丝迟疑。 吕婉慈一看，连忙又说：“贺叔，您总得给为方一次机会吧？昨晚您那样做，他都没有说什么，要是真不是他做的，您该怎么办？” 吕德贺根本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他心里头就觉得这事跟陆杨脱不了干系。 毕竟太巧了。 他没法不怀疑陆杨。 吕婉慈自然把吕德贺的神情看在眼里，她心里冷笑。 这便是吕家人，不是吗？ 不知为何，吕德贺同意了吕婉慈说见陆杨一面的话。 吕婉慈没空深思吕德贺看自己的那一眼，她起身道别，连忙出了门。 陆杨刚躺下没多久，门外又响了起来。 吕婉慈一出声，他便听出来了。 他拿起外衣穿上，穿好鞋去开门。 “你要跟我说什么？” 他话一出口，便看到了双眼微红，眼睫湿润的吕婉慈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我要进去跟你说件事。” 陆杨看着她，突然往门外迈了一步，便看到了来不及闪躲的吕建安。 他冲着不远处的吕建安点了下头。 “建安，一起进来坐吧？” 吕婉慈这才发现吕建安一直看着自己，她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定定地把视线放到吕建安身上，不想他跟着进来的意思十分明显。 吕建安倒也不是不识趣，他笑着摇了摇头，便回了自己房。 陆杨这才收回视线，让吕婉慈自己进来。 吕婉慈顿了下，出声让婢女在外面守着。 陆杨坐在椅子上，看她关上房门，没有开口阻止。 吕婉慈自顾自地在陆杨对面坐下。 “昨晚的事，是你做的吗？” 陆杨十分平静，“你是说哪一件事？” 吕婉慈没想到陆杨会问这个，她也不知道他是故作不知，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心有些乱。 “就是贺叔说的，他的人死了，是不是你做的？” 陆杨挑了下眉，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昨晚吕家主没问出来，这是又派你过来问我了？” 听到陆杨换了对吕德贺的称呼，吕婉慈的心咯噔了下，更是乱了。 “不是的，我只是想问一下，若不是你做的，我就去贺叔那替你说话。” 陆杨的背靠在了椅背上，懒懒地看着吕婉慈。 “你们就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把罪给人定下了？” 语气很平静，平静到有些冰冷。 明明陆杨神情那么无所谓，像是开玩笑一样，她却是听得有些难受。 “我与他们不一样。” 她翕动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跟陆杨解释。 陆杨却是看着她，缓缓打了个哈欠。 “抱歉，我昨晚没睡好，若是你没事，就回房好好歇着吧，等到时候赶路，就不会在驿站里停这么久了。” 吕婉慈话都没有说完，自然不会甘心就这样离开。 “为方，你好好跟我说两句，可以吗？” 陆杨听着，坐直了身子，“我一直有好好跟你说话。” 吕婉慈看着他，眼睛又有些红了。 “你可知，贺叔在怀疑你，他还想让我们这婚事就罢。” “我知道吕家主在怀疑我。” 陆杨很轻地笑了下，“不怀疑我，昨晚也就不会让人进来搜我的房了。” 这事吕婉慈不知道，闻言，她的脸色比刚刚白了一些。 “贺叔，他，他让人过来搜你的房间了？” “嗯。” 陆杨并不想多说这事，应了一声便沉默下来。 吕婉慈心里却是不好受，“我不知道......” 她想说什么，但看着陆杨淡漠的眉眼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陆杨垂眸看着桌上的茶壶，若不是时不时动一动的睫毛，吕婉慈都以为他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婢女开始敲门。 “小姐，吕少爷说他有事找您。” 吕婉慈知道，这是吕德贺派吕建安来催自己了。 她应道：“我等会就来。” 婢女得到回应，便没有再出声询问。 吕婉慈松了口气，看着一言不发的陆杨，想了想，低声说：“你有事的话，我可以帮你。” “帮我？” 陆杨掀起眼皮，黑深的眼眸看向吕婉慈。 “我没什么让你帮我的。”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 吕婉慈扯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你始终觉得我跟贺叔他们是一伙的。” 陆杨皱起眉头，纠正她。 “你们都姓吕，不是吗？” 这话吕婉慈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固执地看着陆杨。 “总之，我会帮你。” 陆杨看着看着，不知为何，笑了出来，“我知道了，你快回房吧，他们应该不会再让你跟我接触了吧？” 吕婉慈没说话，点了下头。 陆杨伸了个懒腰，起身越过吕婉慈，准备去给她开门。 “你要怎么样才能信我？” 她伸手扯住陆杨宽大的袖子，仰头看他。 陆杨低头看她，眼里流光闪过，好似是真在思考她的这个问题，不过那道光很快又消失。 “走吧，我也想好好歇会。” 吕婉慈知道陆杨没睡好，眼下的淡淡青黑和眼底的红色让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松开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杨看了她一眼，过去把门打开。 吕婉慈没反应，陆杨也不催促，倚在门框上抱臂看着外面，虚无定焦。 不过一会，吕婉慈被婢女拉着起身，走出陆杨房门。 “我回房了。” “好。” 陆杨放下手，目送她离去，随后把门关上。 帮什么呢？ 陆杨想，这事只有他自己能帮自己。 第459章 我家人还在那等我回去 雨天虽然不能出门，但有一个好处，适合睡觉。 陆杨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门外亮起了灯笼。 今日本就天色暗沉，陆杨睁眼的那一刻，还以为是雨天问题，迷迷糊糊一会，才发现外面一直噼啪作响的雨点已经没有那么密集。 听着倒像是屋檐下的水滴落在瓦片上的声音。 雨停了吗？ 陆杨想去开窗看看外面的情况，但他睡得太沉太久，这会身体有些发懒，心是想起来，身体却是一动不动。 眼珠子直愣愣地看着上面，直到几道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才把视线放到了房门上。 “扣扣扣。” 随着敲门声响起的，还有郭永常的声音。 “陆郎中，起来吃点东西吧，再不吃，伙房那边要没人了。” 陆杨应了一声，起身穿衣，然后晃悠着去把门打开。 “什么时辰了？” 他看了一眼端着托盘的吕景山，转身去把蜡烛点燃，然后打开窗伸手出去感受了一下。 郭永常找了个凳子坐下，见此，笑道：“申时雨就小了，这会已经快到戌时，雨都停了快一个时辰了。” 陆杨看了一眼外面雾沉沉的天，笑了下，把窗开了条缝，转身过去坐下。 吕景山带来的是一碗鸡蛋青菜粗面。 正烫着，陆杨摸了下，问驿站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问的是驿站，但郭永常几人知道陆杨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没有。” 郭永常转头看了眼吕德贺房间的方向，“都在房里待着呢。” “那就好。” 陆杨拿起筷子，低头搅动着碗里的面条，边说：“明日若是天晴，估计在这边再待一晚，到时一早就能出发了。” “我倒希望是这样。” 郭永常摸着胡子，眼里有着担忧。 “我先前看到吕家的行李被人搬下来了。” 为了赶路，行李一般都是放在车里派人看着，除非是贵重的东西，才会让人搬回房里。 可贵重的东西一来驿站，便已经搬了回房，这会郭永常说的行李，是指衣物之类的东西。 “什么时候的事？” 说着，陆杨低头开始吃面，似是没有在意这个事。 郭永常叹了声，“雨停时。” 雨停了搬行李回房放着，好像也能理解。 但是他们是要赶着回京的，雨停了，便意味着他们将要出发赶路了。 可这当下，吕德贺竟然让人把行李都搬回房，这举动很难不让郭永常多想。 陆杨听着，没有反应，继续吃着他的面。 吕景山看着，给他倒了杯随着面一起端过来的温水。 “我去问了，房里都被人搜了一遍，都没有放过。” 陆杨咽下最后一口面条，端起吕景山倒的温水喝了起来。 郭永常眉头紧锁，“他到底想找什么东西？” 账册的事陆杨并没有跟郭永常几人说，闻言，他把水杯放下，嘴角微微翘了下，“心里有鬼呢，让他们搜吧，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偷偷搜到什么东西。” 郭永常几人互相看了眼，重点都放到了偷偷上面，看来回房后，得多注意一些了。 陆杨放下水杯，思考了会，让几人做好准备。 “若是吕德贺真要在这边多待几天，我们不必等他们。” “不等他们？” 郭永常和何心远都愣了下。 “不等他们，他们会不会多想？” 郭永常担心吕德贺会更多心，毕竟让人搜房这事都做出来了，暗中派人追杀这事好像也不是做不出来。 吕景山在一旁冷静地说：“先离开不妥，吕德贺会怀疑我们身上有东西。” “走不走他们都会多心，都会怀疑。” 陆杨敲了两下桌面，“你们先回房，好好歇着，明日我找机会跟吕德贺聊聊，看他是不是真想多待几天。” “好。” ...... 翌日，是个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大晴天。 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格外澄清，空气中带着水汽，却十分新鲜。 霞光映染了半边天，陆杨静静地站在窗户旁看着远处初升的太阳，看了一会，转身步伐悠闲地出了门。 此时不过卯时六刻，陆杨从二楼下来，刚好看到了正在大堂里吃早饭的吕德贺几人。 郭永常和何心远等人也在旁边一桌坐着吃东西。 真是巧了。 吕建安率先发现了陆杨，连忙开口喊了声“为方兄”，提醒吕德贺有人来了。 陆杨淡笑着点了下头，抬步往吕德贺那桌走去。 说来也怪，他与吕德贺几人不过才一晚没见，这会却是已经带了些生疏。 “贺叔早，不介意我坐这吧？” 吕德贺看了眼陆杨指的空位子，笑了笑。 “坐吧。” “多谢贺叔。” 陆杨应声坐下，跟伙房那边的人要了碗素面。 吕德贺已经吃得差不多，把碗里的白粥喝完，擦了擦嘴，便端着茶水慢慢啜饮，看着陆杨倒水喝水。 很快，陆杨要的素面被人端了过来。 他拿了双筷子，正准备吃，吕德贺开口了。 “婉慈从你房里出来后，一直不肯吃东西，一会你端碗面过去给她吧。” 陆杨手顿了下，抬眼看吕德贺，“婉慈怎么了？” 吕德贺黑眸紧紧盯着陆杨，嘴角的笑意看着有些冷淡。 “我让她好好在房里歇息，她非要闹着去见你。” “哦。” 陆杨愣愣地应了声，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低头开始吃面。 吕德贺不满陆杨这般淡漠的态度，眉心微微隆起。 “为方啊，婉慈可是在我那替你说了不少好话，你就这样的态度？” 吃面速度快，几口便没了。 陆杨放下筷子，顶着吕德贺的不满视线喝水擦嘴，等都弄好后，他才开了口。 “那贺叔想要我什么态度？” 瞥了眼旁边悄悄给他使眼色的郭永常，陆杨收回视线没再看。 吕德贺没在意陆杨的举动，脸上已经带上了一丝怒意。 “婉慈可是你未过门的妻，你怎能这般冷淡，也不过问一下她。” 陆杨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贺叔，我听婉慈说是您不想让她出来与我见面，她这样，不是因为您吗？” 吕德贺没想到吕婉慈还跟陆杨说起这个，他的脸色变得奇怪起来。 “不管怎么说，婉慈现在情况有些不好，你一会劝她吃些东西吧，她对你的好，我可都看在眼里。” 陆杨沉默了，直到伙房的人端着面和小米粥过来，他才点头。 “好，我去看看。” 吕德贺松了口气，“我说的话婉慈现在听不进去，你跟她好好说一下，让她好好吃东西，就算生气，也不能这样来折腾自己的身体。” 他顿了顿，起身把手搭在陆杨的肩膀，“让她好好养身体，我们在驿站里再住两天，等婉慈的身体好了，我们再走，为方你觉得如何？” 陆杨愣了下，随后咧嘴笑了。 “我知道了。” 吕德贺欣慰地拍了拍陆杨的肩膀，嘴角含着笑走了。 吕建安放下筷子，跟陆杨道了声谢，便连忙跟上吕德贺的脚步。 陆杨坐在凳子上，想了一会，才起身准备上楼去吕婉慈那。 郭永常看了眼周围，连忙起身把陆杨拉到外面没人的地方。 “我听着吕德贺的话，他这是给你设陷阱了？” 昨晚他们还在商量着要先回京，今早上吕德贺便用吕婉慈的身体当借口，把陆杨留在了这边。 要是再在这边待几天，郭永常不能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陆杨点头“嗯”了声，没说话，他猜到了吕德贺要在这边待几天的心思，吕德贺自然也能猜出他的心思。 只是吕婉慈这边，是知情的，还是...... 郭永常见陆杨神色平常，好像并没有被吕德贺的话打断自己的布置，想了想，也没有再出声问陆杨接下来的安排。 两人回了驿站。 伙房的人还端着给吕婉慈准备的早饭等着陆杨接手。 碗里的面放久了会坨，影响口感，伙房的人也害怕自己摊上事，一看到陆杨，连忙出声提醒。 “陆郎中，这是给吕小姐准备的早饭。” 陆杨“嗯”了声，走过去把托盘接过，低头看了眼，便往楼上走去。 吕婉慈门前并没有人守着，陆杨没法空出手来敲门，只好出声喊吕婉慈。 “婉慈，是我，开个门。” 吕婉慈正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看着某一处，将近一天没吃东西的她，肚子叫得正欢，但她却是丝毫感觉不到饿。 听到陆杨声音的那一刻，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了，陆杨又不喜欢她，怎么会过来找自己呢？ 还没等吕婉慈反应过来，同样听到陆杨声音的婢女笑着连忙去开门。 “陆郎中，你来了！” 婢女脸上的高兴与吕婉慈脸上的茫然形成对比。 陆杨点了下头，由着婢女把手上的托盘接过。 婢女生怕陆杨不进来，连忙侧身让开路，“陆郎中，进来坐坐吧。” 陆杨本就是要进来跟吕婉慈说些话，闻言，抬步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我听贺叔说你不吃东西。” 吕婉慈在房门打开的那一瞬便坐了起来，她正想把鞋穿好，一听陆杨这话，便停下了动作。 “贺叔让你过来的吗？” “嗯。” 他指了指婢女摆放好的早饭，“过来吃点吧。” 吕婉慈沉默地点头，穿好鞋走到陆杨身旁的位子坐下。 桌上有面有粥，吕婉慈看了看，伸手拿起勺子，慢慢地搅动着白粥。 “贺叔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就说你在生气，不吃东西。” 陆杨摸了下水壶，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吕婉慈听着陆杨的话，眼里滑过一丝失望。 她还以为陆杨会问她为什么要不吃东西，结果...... 她晃神地舀了口白粥进嘴。 白粥看着是白粥，实际上里面的味道十分鲜美。 可吕婉慈却是食不知味。 陆杨喝着水，见吕婉慈有一勺没一勺地吃着白粥，也没有开口说话。 等她吃完，问她面还吃不吃，吃的话他让人再弄碗过来。 吕婉慈摇头，“不吃了。” 婢女一听，十分识趣地收拾好桌上的碗筷，端着托盘出了门，顺道把门关上。 此时房里只有两人，吕婉慈心里动了动，转头看向身旁的陆杨。 见陆杨眉目神情中都透着一股疏离，吕婉慈的喉咙酸涩了起来。 “为方，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生气。” 陆杨把水杯放下，没看吕婉慈。 “我打算明日启程回京。” 吕婉慈愣了下，神情有些懵，不知道陆杨为什么要这样说。 她抿了下嘴，轻声笑道：“明日好啊，我看今日天晴了，是该赶路了。” “嗯，但是贺叔说要在这里留两天，让你养好身子再赶路。” 陆杨抬眼看向吕婉慈，打量着吕婉慈的神情。 吕婉慈有些不明白陆杨的话。 “贺叔不跟你一起上路？” 陆杨笑了下，“嗯，我这边的人走，你们的话，打算要留多久都行。” 吕婉慈总算是听懂了，她本就心情不算好，一听到这话，眼睛瞬间就红了。 “我跟你一起走。” 陆杨没理会吕婉慈这话，毕竟他知道吕婉慈根本做不了吕德贺的主。 “你听贺叔的，好好养好身子再赶路吧，不要再用自己的身体赌气了。” 吕婉慈眼睛起了一层雾气，让她看不清陆杨脸上的表情，但朦朦胧胧中，她却是感受到了陆杨丝毫不掩饰的冷淡。 “我，我去跟贺叔说，明日我们也一起启程赶路。” 陆杨看着她，没回应她这句话。 “你好好歇息，我先回房收拾东西了。” 他起身，低头看着默默流泪的吕婉慈。 吕婉慈还在等着他离开呢，等了一会，发现他还站着不动，心里瞬间萌生一股希望。 “你哭什么？” 陆杨叹道：“不过是早几天到京和晚几天到京而已。” “我，我心里难受。” 吕婉慈知道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贺叔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他让你留在这边，是不是想做什么？” “贺叔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你要是想知道，亲自去问贺叔比较好。” 陆杨抬步往房门走，伸手摸上房门准备开门。 但在开门的那一瞬，他停了下来。 “他让我留在这边，但我不可能听他的话，我得赶回去，我家人还在那等我回去呢。” 房门开了又关，吕婉慈低下头捂住脸。 第460章 幸亏他今晚睡得早 哭声隐秘而凄切，大多闷在喉咙里。 大多数能痛快哭出来的人，都是心死了，哭一场很快就能走出来。 而这种哭，却是需要时间的推移，来让这份痛苦慢慢遗忘。 陆杨站在门前，顿了会，才抬步走远。 意料之中的，吃过晚饭，吕德贺亲自过来敲了陆杨的门。 “为方，你在房里吗？” “贺叔，我在。” 陆杨放下书，起身过去开门。 吕德贺是独自一人过来的，往常一直跟在他后面的吕建安，这会竟然没有跟着来。 陆杨侧开身子，让吕德贺进来，关门时随意地扫了眼周围，这才把门关上。 吕德贺站在一旁，等陆杨过来了，才坐下来。 “贺叔过来可是有事？” 陆杨给吕德贺倒了杯水，随后也给自己添了杯。 吕德贺端着水杯喝了口，笑了笑。 “自你去跟婉慈见了一面，她也没再跟我闹了，晚饭也有好好吃。” 他把水杯放下，看向陆杨的眼神显得很真诚。 “还得多谢你过去劝她了。” 陆杨摇头，“没什么的。” 多余的话陆杨不打算说，应了句就沉默下来。 吕德贺见他这样，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收了起来。 “贺叔跟你道歉，那天晚上是我着急了。” 陆杨撩起眼皮看他，“贺叔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没有，只是怕你心里多想而已。” 吕德贺手指点了点大腿，思考了一瞬，跟陆杨说：“我想好了，你与婉慈总归也是要成婚的，现在你也是半个吕家人，那晚我不该多想，也不该让人擅自进你房搜东西。” 陆杨听着挑了下眉，任由着他往下说。 “为方啊，自你与婉慈被赐婚的那一刻，你与吕家便脱不了关系，吕家繁荣昌盛，你也会扶摇直上，吕家和陆家，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贺叔说这些，是认为那事是我做的？” 吕德贺不信陆杨听不懂他的话，他能过来说这些话，便是看在吕婉慈的面上，给陆杨一个机会。 只要陆杨明确态度，他就不会追究太多。 可陆杨却是说出这样的话，吕德贺脸上的温和有些挂不住。 “为方啊，你先别跟贺叔赌气，贺叔的话已经说得这般明了，你可是当年的六元状元，贺叔相信你不会不懂我的心思。” 吕德贺也直接挑明自己的态度，让陆杨今晚给他一个选择。 “哎呀。” 陆杨微微扯了下嘴角，“贺叔您别生气，您知道的，我的选择从来没有变过，变的只是贺叔您的态度而已。” 此时夕阳西下，橙黄的光线照进房内，两人对坐着，表面上谦让，实际上谁也没让谁。 吕德贺算是看清楚了。 陆杨这人就是外表温和，实则浑身是刺。 “是我的错。” 吕德贺叹了口气，“贺叔老了，脑子糊涂了。” “贺叔别这样说，我都忘了。” 陆杨也叹了声，语气轻快和缓，似是真不在意之前发生的事一样。 但吕德贺哪会当真。 他们这样的，表面功夫惯会的，陆杨这点把戏，他还不至于看不透。 年轻就是这样，即使再聪明，也不会掩饰自己的内心，让人一眼看破。 他摸了摸胡子，也恢复了之前那副熟稔的模样。 “我听婉慈说你明日就要赶路？” 陆杨没有意外，点了下头。 “怕家里人担心，还有临近年底的事，总也需要我回去看看，早点准备，对婉慈也好。” 吕德贺眼里有着满意，“婉慈那傻丫头，还说我要是不同意，明早就跟着你一起走。” 他对着陆杨开玩笑，“看来，为方的地位可是比贺叔要重不少啊。” 陆杨笑笑，没接话。 吕德贺过来也就是想问一问陆杨，是不是明日当真要先启程。 眼看也寒暄得差不多，他把这话问了出来。 陆杨就知道来者不善。 不过他告诉了吕婉慈，便是想拐个弯告诉吕德贺，他就算要提前走，也是正大光明的，绝不搞什么小动作。 吕德贺心里估计也明白他的意思，过来走这一遭，绝不是想让他在这里等两天的意思。 他琢磨了下，回道：“贺叔，你知道的，我怕再遇到大雨天，还是趁着天好，多赶些路，早点到京也好。” “倒也不用怕赶不上。” 吕德贺摸着胡子笑道：“不过你既然想明日回，那我也不会说什么，到时候你路上小心，婉慈那你不用担心。” “好，多谢贺叔。” 陆杨把吕德贺送出门。 门前吕德贺又跟陆杨嘱咐了一下，生怕明日忘了。 但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些路上小心，注意安全的话。 陆杨也出声说了几句，让他们到时候赶路也小心点。 互相寒暄几句，两人都像是卸下了之前误会的束缚，重新变得亲切起来。 然而缝隙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填平的。 陆杨看着吕德贺推门进房，转身回房之后也没了看书的兴致，下去让人送来热水，简单洗漱了下，天一黑，便睡了。 也幸亏他今晚睡得早，不然怎么死的，估计都不知道。 半夜，陆杨隐隐听到窗户外面有动静。 那晚大风大雨时发生的事实在让陆杨印象深刻，他下一秒便惊觉起来。 生怕又是吹风下大雨，或者是吕家那边的人半夜又赶过来了。 这个想法让他本来还昏昏欲睡的头脑瞬间清醒，看了眼紧闭的窗户，陆杨仔细听了一下，发现不是雨声风声导致的声响，便松了口气。 可惜这口气没能完全松开，细密的脚步声从门口那出来。 窗户外也时不时传来小动静。 这样的情况下，陆杨也是躺不下去了。 他快速起身，把枕头放在薄被下，随手拿了个防身凳子，躲在了门后。 率先被人撬开的，不是陆杨所想的房门，而是他正对着的窗户。 一道轻巧的啪嗒落地声，陆杨眼睁睁地看着从外面翻窗进来的黑衣人。 随着月光洒进来，那黑衣人看到举着凳子站在对面的陆杨也是愣了下。 两人相对望着，有一瞬间彼此都感受到了一股无语。 陆杨没等他反应过来，直接把手里的凳子扔过去，同时大喊道：“吕队长，救命啊！” 一边喊着，陆杨没忘跑过去抄起一张长凳子摆在面前。 那黑衣人侧身一躲，把陆杨扔过去的凳子躲开了。 也就是这么一会功夫，陆杨已经拿着长凳子跑到了离他最远的地方。 但这房间就这么大，陆杨看了眼门口，希望吕景山赶紧过来救他。 而随着他的大喊，被惊动的不只是吕景山等人，还有之前打算偷偷溜进来的人。 明白陆杨已经知道了他们，那两人倒也不再掩饰，几乎在陆杨跑到角落躲着时破门而入。 第461章 受伤 陆杨说不清心里的感受，但他知道自己心里好像没有紧张。 反而是一种近乎苛刻的冷静。 他感觉自己十分平静，平静到能看清他们手上拿着的大刀。 他们前后冲上来的那一刻，陆杨还在想，不知死后还能不能重生。 但结局出乎他的意料，对方一共三人，明明人多势众，陆杨拿着板凳不过挡了几下，胳膊腰间就见了血。 好在对方也没想着要他的命，吕景山拿着大刀赶过来的那一刻，三人直接往窗户那冲。 吕景山只来得及看了眼陆杨的方向，便想截住最后一人。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就在吕景山快要追上那人时，窗外射进来了三支箭。 那人熟练地躲到一旁，箭矢直接冲向吕景山，吕景山只好先躲避，但腰上还是中了一箭。 那人找准机会，直接溜窗而逃。 吕景山还想追，陆杨皱着眉头走过来，“吕队长，别追了。” 吕景山走到窗口处往外看了眼，外面早没了人影，他只好“嗯”了声，问陆杨情况如何。 房内虽有光线，但这光线并不能让两人看清彼此的情况。 陆杨身上疼的很，一声不吭地往床头走，摸索出蜡烛点燃。 这会，郭永常等人也被这番动静惊醒，从外面跑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 屋内十分凌乱，房门也被人强行破坏，半扇门要歪向一旁，要掉不掉的。 郭永常几人急得连忙跑到两人身旁询问有没有受伤。 陆杨忍着痛让郭永常把倒向一旁的桌子摆正。 护卫大多数都住在一楼，听到动静跑上来时，房里站了不少人。 吕德贺和吕婉慈等人也跑过来了，乌泱泱一群人围在桌子前，询问两人的伤势。 吕景山道了声没事，便捂着腰间的伤口，起身去外面让护卫们搜一搜周围，顺便吩咐接下来守夜的安排。 本来吕景山之前就想派两人守在陆杨门前，可陆杨说驿站里哪有人敢进来行刺，又说要赶路，大家也辛苦，没必要守夜，发生了这样的事，吕景山心里只觉后悔。 现在只能把之前未安排的事安排上，不然他心里不安。 陆杨坐在椅子上，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关心话语，还有吕婉慈低低哭泣的声音，只觉那几处伤口更疼了。 他白着一张脸，叹道：“我真的没事，只是你们再围在这里问下去，我估计就要失血过多晕倒了。” 众人才反应过来，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把空间让出来给被护卫刚拖过来的驿站大夫查看伤口。 吕婉慈就坐在陆杨身旁，红着眼看大夫把陆杨右手的袖子往上挽。 伤口瞬间暴露在人前。 鲜血淋漓，血肉翻飞。 陆杨本来已经习惯这痛感了，低头一看，冷汗直往外冒。 这不看还好，一看，他觉得自己浑身都痛得要命。 恨不得就这么晕过去。 可是不行，他身上还有东西，他怕晕过去之后会被人发现。 右手被划了两刀，一道伤口深些，一道伤口浅。 大夫先处理了伤口深的，包扎好两处伤口时，陆杨整张脸白得像夜间幽灵。 大夫抹了把汗，也怕陆杨在这里出事，他刚想说好了，听到陆杨的话时，差点没坐稳。 “大夫，我腰侧还有道口子。” 陆杨语气飘得让郭永常几人心都提了上来。 吕婉慈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瞬间又冒了出来，想扶着陆杨又怕弄疼他，只好紧捏着手帕，看陆杨指了指受伤的地方。 陆杨看向吕德贺几人，“贺叔，不好意思了，这大晚上惊扰了你们。” 吕德贺闻言，脸色一摆，皱眉道：“莫要说这样的话，不然就是没把我们当家人。” 陆杨动了动嘴唇，最后也没再说。 腰侧的刀伤要好一些，没有伤及里面，算是皮肉伤。 碍于吕婉慈在，大夫只是把陆杨腰侧的衣服扯开了来查看。 但上药包扎肯定是要脱掉上衣的。 陆杨看了眼身旁的吕婉慈，然后看向吕德贺和郭永常几人。 “贺叔，郭郎中，你们先去歇息吧，我没什么事。” 吕德贺摇头，“你如今这样，我们怎么睡得下。” 陆杨给郭永常暗中使了个眼神，然后看向吕德贺。 “贺叔，您看婉慈吓得脸色比我的还白，您把她带下去好好说两句吧。” 闻言，吕德贺转头看向吕婉慈，这才发现了吕婉慈的不对劲。 “那我先把婉慈带下去，一会再过来看你。” 吕婉慈不愿意，陆杨温声说了两句，这才跟着吕德贺走了出去。 吕建安还想看着陆杨敷药包扎，却是被郭永常几人拉了出去。 “吕公子，我们出去等吧，让大夫好好看看陆郎中的伤势，我们正好商量一下今晚的事。” 吕建安半推半就地被拉了出去。 房门是关不上了。 吕景山吩咐完事情，见房里没人，安排两人在门外守着，便抬步走进来，正好看到陆杨给了自己一个眼神。 他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按照陆杨的示意，拉着大夫查看自己的伤势。 刚好陆杨还要脱衣服，大夫正好帮着吕景山把箭折断，留着皮肉里面的没动。 吕景山干脆利落地把衣服脱掉，大夫看了眼正坐在床边缓慢脱衣的陆杨，只好先替吕景山临时止血。 陆杨把身上的账册偷偷拿出来压到枕头下面，才咬着牙脱去身上的衣服。 吕景山的伤还需要把里面的箭头拿出来，大夫简单处理了下，吩咐了几句，便连忙走到床边替陆杨处理腰间的伤。 两人是在驿站里受的伤，要是上面怪罪下来，谁也逃不掉。 大夫心里担心，快速处理了陆杨的伤，又赶紧给吕景山处理了箭头，包扎好伤口后，才松了口气。 “我一会开两个方子，让人煎了药端过来，接下来好好休养就行。” 陆杨笑了下，“好，麻烦您了。” 笑意不达眼底。 第462章 没事，死不了就行 大夫收拾好东西，跟陆杨和吕景山说了几句该注意的话，便连忙下去安排人抓药煎药。 吕景山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起身走到陆杨床边，想说一说关于今晚发生的事。 “陆郎中，我已经让人出去找了，有情况我会过来亲自与您说。” 陆杨披着件外衣，看了下吕景山腰间的伤，随后摇头道：“能找到当然好，找不到就算了，反正，我也知道是谁做的。” 吕景山对于陆杨所说的话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好，那明日的事？” 陆杨“呵”地笑了下，“先歇歇吧。” 他顿了顿，看了眼门外，“你也回去好好歇着，把手上的事放一放。” “我知道了。” 吕景山走后没多久，郭永常和何心远也过来了。 “没事吧？” 今晚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什么情况。 郭永常没多问其他事，只问陆杨的身体状况。 陆杨左手伤得重，右手也只是比右腰侧的伤好一些，真是坐着疼，躺着疼。 浑身都疼。 闻言，他叹道：“不好，我疼死了。” 郭永常一听，有些不可思议地与何心远对视了一眼。 先前不见陆杨说这些，这会听到他这样说，倒是让郭永常有些猝不及防了。 “那，那你疼，我们也不能帮你什么呀。” 郭永常表示爱莫能助。 陆杨嘴巴一撇，“那你们就别再问我身体怎么样了，我疼得很，嘶。” 只是因为不小心动了下手臂，剧烈的疼痛就从手臂直往头上冲。 陆杨忍了忍，深深叹了口气，“今晚还能不能睡着都是个问题。” 郭永常一听，忙说：“实在睡不了，可以看看书，或者我去跟大夫说一声，让他给你开个安神的药？” “这三更半夜的，谁看书呢？” 陆杨没同意郭永常前面的提议，不过后面的，倒是可以试一试。 何心远也看出了陆杨脸上的心思，笑了笑。 “我去让大夫开个安神的方子。” 没等两人反应，何心远脚步匆忙地出了门。 郭永常看着，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你这事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陆杨用眼神示意郭永常看自己手臂上的伤，“我现在啥也做不了，只能听大夫的话，好好休养了。” “那明天就是不走了？” “不走。” 陆杨还想说什么，外面传来了几道脚步声。 吕德贺几人过来了。 陆杨看向郭永常，“很晚了，郭郎中先回房歇息吧，有事等天亮再说。” 郭永常点头，跟吕德贺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没了外人，吕婉慈连忙跑到床边，看着陆杨到现在还惨白着的脸色，欲语泪先流。 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响起。 陆杨听着头疼，一旁的吕德贺和吕建安不知是什么心理，也不出声安慰一下。 陆杨想按一按太阳穴，两只手一动就疼，他只得叹了口气。 “你别哭了，哭得我头疼。” 吕婉慈的哭声一顿，一口气就梗在了喉咙里，上下不得，眼泪仿佛也愣住了，挂在眼眶里要落不落。 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吕德贺看着，微微皱了下眉。 “婉慈也是担心你。” 吕婉慈眼角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只是再也没有发出声。 这可把吕德贺和吕建安心疼极了。 “为方啊，你出了这事，婉慈可担心坏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劝住，这一看到你，才忍不住的。” 陆杨靠坐在床头，看了眼正在说话隐隐谴责他的吕德贺，把视线放到了吕婉慈身上。 “你别哭了，我还死不了呢。” 他顿了顿，看着吕德贺默然道：“都是轻伤，养段日子就好了。贺叔，您说是不是？” 吕德贺摸了把胡子，“那是自然。” 吕婉慈觉得陆杨这话有些不对劲，她转头看了眼吕德贺，又转过头来看陆杨。 陆杨没看她，出声让几人先坐下再说。 吕德贺摇头，“我们就是过来看看你，大夫说你要多歇息，这会也挺晚了，你先歇着。” 陆杨没有留他们。 吕婉慈是一步三回头，就等着陆杨说些什么，但她又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这是想听陆杨说什么。 陆杨是又疼又困，又不能翻身，特别是造成他这身伤的人还在他房里，就算他不随便发脾气，这会也是有些快要控制不住了。 再不走，他可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话来。 吕德贺几人走后，护卫们麻利地把坏掉的房门拆掉又换了个新的，折腾了多久，陆杨就看了多久。 他哈欠连天，好不容易眯一会，不小心动了下身子，立马又被疼醒。 在那一刻，吕德贺不知被他在心里骂了多少遍。 翌日，陆杨半睡半醒，折腾到了郭永常和何心远端着早饭和汤药过来，才在两人的帮助下，起身简单洗漱了下。 右手动静小的话，不扯到那道刀伤，疼得还能忍受，陆杨皱着眉头把早饭吃了。 汤药苦得让他感觉自己的味觉都有些麻痹了。 连喝了两碗水清口，陆杨才开始吩咐事情。 “你们暗中派人注意一下来自应天府那边的动静。” 他看着郭永常和何心远，一抹厉色在眼中出现。 “他要把我留在这，肯定是在等那边的情况，你们随机应变，实在不行，我们直接启程。” “那你的伤怎么办？” 这路上颠簸，可不好养伤。 郭永常担心两人路上伤口崩开，这时候赶路，可不是上策。 “没事，死不了就行。” 陆杨咬着牙应道，光是想到伤口崩开流血，他就能感受到伤口在丝丝作痛。 郭永常咂巴了下嘴，没想到陆杨竟然这般能忍。 何心远也被陆杨这话吓了一跳。 想了想，他提议，“要不我们先走，你和吕队长在这边养伤？” 陆杨抬头看他，神情也有着思量，“那要不你们试试？” 郭永常总觉得陆杨这话有些不妙，“我怎么觉得这提议有些不妥呢？” 第463章 人长大了都这样，都是正常事 何心远眼睛转了下，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一层。 “不会吧？他们还能派人来把我们也砍伤？” 陆杨听着，眉头下意识挑了挑，“我这不是在你面前呢？” 这话一出，何心远的脸色更白了。 陆杨看着，也不逗他了。 “唉，看着吧，我最多再养两天，把腰上的伤养好，手臂到时候颠簸也不会有腰上的严重，左右我们走慢点就成。” 两人也隐隐能感觉到吕德贺这人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倒也同意了陆杨的安排。 下去之后，立马就派了人去半路守着，有情况他们也好准备。 陆杨和吕景山腰上有伤，也不好到处走动，躺着床上养了两天伤，期间驿站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但陆杨知道，吕德贺肯定是在等什么，他不能坐以待毙，在这里待越久，他们就越危险。 所以他在询问了吕景山的情况之后，便做出了决定，明早就出发。 这回，除非吕德贺把他杀了，不然他铁定是走定了。 这一回，除了自己人，陆杨谁也没有告诉。 吕婉慈这两天里每天都会过来照看陆杨，陆杨礼貌地打了招呼，后面便捧着书在看。 吕婉慈见他看得认真，也不敢出声打扰他，每次过来，都是坐在床边看陆杨看书。 她心里隐隐也知道了些什么，就算有事，也不会再跑去找吕德贺说。 陆杨这两天对吕家人的态度都冷淡了很多，吕婉慈也能从陆杨的态度里面读懂一些事。 陆杨这伤，恐怕与贺叔有关。 这下子，就算生贺叔的气，她也不敢去找他说理了。 就怕又让吕德贺对陆杨做出什么事。 她越来越闷，不是在自己房里，就是在陆杨房里干坐。 郭永常几人过来，都不用提醒，自己就知道起身离开，不挡着几人说话。 次数多了，郭永常也动了些恻隐之心。 这会，吕婉慈又按照平常那样，跟郭永常和何心远打了声招呼，便出门离去。 郭永常看向还捧着书在看的陆杨，一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轻声叹道：“我看吕小姐人还是不错的，你要不要理理她？” 陆杨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后便低头继续看书。 郭永常这两天也习惯陆杨这般模样了，自顾自地往下说。 “我看她一天来几次，每次就是坐在那发愣，你要不跟她说清楚，让她别过来了？” 何心远坐在一旁没说话，好奇地看着郭永常和陆杨。 陆杨放下书，淡声道：“我跟她说了，让她回房歇着，她不肯，我能有什么办法？” “唉。” 闻言，郭永常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这事了，话题一转，说起了应天府里的事。 “我前天派去的人回来了，应天府那边现在进去容易，出来难，他没有进去，就是找人了解了一下，说是里面正在找人。” 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都沉了下来。 “吕建严这些天怒气很重，听说逼问打死了几人，我们先前住的驿站，好像也出了些问题，所有与我们接触的人都被送到应天府衙询问了。” 陆杨心里当即想到了柳前。 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郭永常能想到的自然都问了那人，“百姓们暗中讨论，说的是昨天。” 昨天？ 如今正是黄昏时分，昨天到现在，时间可不算短了，该问的，估计也差不多都问出来了。 陆杨沉着气，没把跟柳前交易的事告诉郭永常两人，怕两人多想，被吕德贺他们看出情况来。 他把书盖上放到一旁，神色恢复冷静。 “没什么事，明日照常。” 郭永常点头，“行。” 两人起身，正想出去，门外便传来了护卫的声音。 “吕家主，郭郎中他们在里面。” “好，那我一会再来。” 外面响起吕德贺的回话。 陆杨看了眼郭永常两人，出声喊道：“贺叔，有事就进来坐坐吧。” 只听吕德贺在外面应了声，房门便被护卫打开。 吕德贺看了眼陆杨几人，打了声招呼便在床边特意空出来的位子坐下。 “为方啊，你这身体可是好多了？” 吕德贺每天过来问一遍，陆杨都懒得回答了，“嗯”了声便低头摆弄之前放好的书。 吕德贺不在意地笑了下，眼神温和，就像是在看着闹别扭的孩子一样。 “这两天没出门，可是憋坏了吧？” “还好，贺叔别担心。” 陆杨懒懒地应了句，拿起书又翻到之前看到的地方，心不在焉地看了起来。 吕德贺看着，叹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无聊了，好在还有婉慈过来陪着你，贺叔也是放心了。” “嗯，还得多谢婉慈了。” 陆杨语气里的疏远让一旁的郭永常和何心远坐立难安。 想了想，郭永常连忙随便找了个理由，拉着何心远出去了。 陆杨瞥了眼两人干脆利落出门的背影，暗自咬了咬后槽牙，真是的，要走也不把眼前这人拉走。 碍着他伤口愈合了。 一看到吕德贺，陆杨就想起自己身上的伤。 一想到那几道口子，陆杨就疼，一疼吧，心情就不好。 心情不好，连着基本的客套陆杨都懒得应付了。 “贺叔过来可是想跟我说什么？” 陆杨直接开门见山，懒得跟吕德贺继续玩你说我猜的游戏。 吕德贺闻言，敛了眼里的笑意。 “为方啊，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你也不能对着婉慈这般冷淡，她最近吃得少，都消瘦了不少。” “是吗？” 陆杨仔细回想了下，还真没注意到吕婉慈瘦没瘦。 “贺叔，那您快去劝劝她吧，让她多吃点。” 这话带着点逐客的意思，加上陆杨的语气算不得多紧张，甚至可以说是平静，让吕德贺听得脸色变了变。 “我说的话婉慈若是听，我也就不用这么紧张了。” 他不明地笑了下，“她现在只听你的话，连我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这话颇有意思，陆杨抬眼对上了吕德贺的眼睛。 “这是怎了？” 他迟疑了下，又说：“婉慈她跟您吵起来了？” 吕德贺摇头，“她现在有事都不肯与我说了，性子比之前也要闷了不少。” 陆杨笑笑，“没事，人长大了都这样，也不想自己的心事被长辈知道，贺叔您别担心，都是正常事。” 第464章 你当真要今天走？ “呵呵。” 吕德贺笑了几声，脸上却没有多大的笑意。 “为方啊，贺叔知道你现在因为受伤，心情不好，但也不能迁怒于别人啊。” “迁怒别人？” 陆杨不解，“我没有吧，我天天在床上躺着，去哪迁怒别人。” 吕德贺听着，瞬间火气就上来了，猛地拍了下扶手，“为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吕婉慈每日都过来坐一会，他说的话是何意思他就不信陆杨不知道，竟然还跟他说出这样轻浮的话来。 怒气一来压也压不下去。 陆杨神色淡淡，并没有被吕德贺的言行举止吓到，瞟了眼吕德贺的手，暗想还好这椅子够坚固，不然这一拍，估计都要散架了。 他抬起眼皮，与吕德贺对视，“贺叔，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 这语气意有所指，却又不明显。 该听懂的人自然会听懂，听不懂的人也不会去多想，听听也就过去了。 但显然，吕德贺心里一直挂念着那天的事，一听这话，倒是明白了陆杨这两天为何对他们变了态度。 他眼里有种恍然大悟的迷惑。 “你怀疑那晚的事是我做的？” 陆杨摇头，“没有怀疑。” 只是确认了而已。 吕德贺不知他心中所想，闻言，倒是和颜悦色起来。 “唉，说来也惭愧，我与建安就离你不远，那晚睡得沉，不然及时赶过来，也不至于会让你受伤。” 这些都是场面话，事都发生了，再说那些前提如果什么的，都是废话。 陆杨无心与吕德贺说太多，随意说了两句，便说要准备歇息了。 此时天还未黑，余晖还倾洒在窗边，吕德贺哪能不明白陆杨话里的含义。 “好，那我就先回房，你好好养伤。” 吕德贺很是干脆，起身便走。 陆杨看着房门被吕德贺关上，心里有些疑惑吕德贺过来的目的。 好在，吕德贺现在暂时还没有找到证据，而他与吕婉慈还有着婚约，只要吕德贺一天没拿到证据，他便不敢动自己的性命。 陆杨心里知道，若是吕德贺拿到了自己暗中调查吕家的证据，这一趟，可就凶多吉少了。 想到郭永常之前说的话，陆杨只能期盼着柳前能聪明些。 不期望他能看在多给的五十两银票的份上，就希望他能顾着他自己的那条命。 甚至是家人的命。 说不知道，不把他供出来，他好，柳前也好，顶多就是被打一顿，询问一下银票的来历。 说了，他不好，柳前的小命，估计也有点悬。 怀着隐隐不安的心思，陆杨喝了汤药，洗漱好后，便睡了。 翌日，天未亮，陆杨的房门便被守在外面的护卫轻轻敲响。 “陆郎中，准备出发了。” 陆杨早已经起来，房门的蜡烛都亮了三分之一了。 伤口有些已经结痂，只要不做大动作，伤口就不会轻易崩开。 但对于坐马车会不会把伤口颠开，这个陆杨也说不准，毕竟他没有这个经验。 等他有了经验，下次他就知道有伤口结痂能不能坐马车了。 陆杨不愿去想伤口崩开的后果，毕竟他算过，崩开的概率明显比不崩开的概率高。 所以他只能抱着那微乎其微的侥幸心理，出声让护卫们进来把行李搬进马车。 为了不在上车前把吕德贺他们惊动，这搬行李也是轻悄悄进行的。 可惜，吕德贺估计早就派了人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其中一个护卫搬着行李刚走不久，陆杨出来，房门还未关上，吕德贺和吕建安那边的房门便有了动静。 不愧是父子，这敏感程度都是代代相传的。 陆杨看着探出身子往这里看过来的吕建安，又看了眼沉着脸走出来的吕德贺。 想了想，陆杨挥了挥右手，“这真是巧了，贺叔你们也起这么早？” 吕德贺没看到搬行李的护卫，只是看着陆杨和他身旁的护卫，皱眉道：“这天都没亮，为方你这一身整装的，准备去哪呢？” 陆杨呵呵笑着，“是这样的，贺叔也知道我们在这边耽误了几天，再不回去，我怕家里人担心。” 吕德贺一脸不同意，“你这伤还未好，这就开始赶路，恐怕又要出血了。” 他抿了下唇，嘴角都透着一股冷硬。 “听贺叔的，你先回房好好养伤，等伤养好了，我们再走，也不差这几天了。” 陆杨怎么会听他的话，“这事可不行。” 他看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的吕德贺，轻轻笑了下，“贺叔，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明白，路上走慢些就好，您别担心。” 吕德贺哪是关心他的身体，闻言，眼睛里都露出了冷意。 “为方，你听话，贺叔总不会害你。” 陆杨摇头，“贺叔，我已经决定好了，这几天多谢贺叔你们的关心了，等回了京，我再请贺叔你们一起吃个饭。” “你当真要今天走？” 吕德贺眼睛眨也没眨地看着陆杨，语气冷淡。 陆杨也不怕，坦然对视着，“贺叔，不说别的，婉慈的婚事我还得回去准备呢。” 吕德贺没说话，定定地看了一会陆杨，好一会，才突然笑了笑。 “好，既然你当真要今日出发，贺叔我也就不劝你了。” 陆杨一听，脸上不以为然，脸色没变，还是那副温和模样。 实际上心里已经戒备了起来。 这老东西又在想什么阴招？ 不管怎么样，路上也得小心点了。 吕德贺既然说了不再劝，当真也没再劝，只是转头跟吕建安说。 “去把婉慈喊起来，就说为方要启程回京了，让她出来送一送。” 陆杨挑眉，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吕德贺还要把吕婉慈叫起来。 一想到吕婉慈一会哭哭啼啼的样子，陆杨这睡眠不足的后遗症开始了，太阳穴隐隐作疼。 不过一会，吕婉慈便开门走了出来，身上的衣服还带着一丝凌乱，显然是赶着时间穿好衣服出来的。 第465章 路途遥远，能不遇到点什么事？ 几人还站在原地没动。 吕建安带着吕婉慈过来，跟吕德贺说了声，便按照吕德贺的指示，跟陆杨说了两句路上注意安全的话，便跟着吕德贺回了房，把空间留给了吕婉慈和陆杨。 陆杨看着吕婉慈，想了想，转身让身旁的护卫先去跟郭永常他们说一声，让他们等一下，他一会就下去。 护卫看了眼吕婉慈，应了声转身就往楼道口走去。 吕婉慈泪眼汪汪地看着陆杨，但之前陆杨说听到她的哭声会头疼，所以她这会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陆杨叹道：“你这是作甚？” 弄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想到这，陆杨的脸色也有些不好。 吕婉慈擦了擦眼泪，深呼吸了几次，才哑着声音问：“怎么突然要启程了？” 为什么不提前跟她说一声呢？ 听到婢女的话时，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开门看到吕建安，看到陆杨几人，她才知道，这都是真的，她并没有在做梦。 可为什么不能提前跟她说呢？非要这样悄悄地走...... 不知想到了什么，吕婉慈脸色一变，神色也没了刚刚那股理直气壮。 连带着看陆杨的眼神也带着一抹委屈和歉意。 陆杨也不想浪费时间跟吕婉慈说太多，毕竟郭永常他们还在下面等着自己。 他摇了摇头，把事实摆在眼前。 “没有突然，之前就跟你说过的，只是出了些意外，才在这边又住了两天。” 吕婉慈一听，不安地咬了咬嘴唇。 “你是不是在怪我把之前你说要走的事跟贺叔说了？” 陆杨瞥了眼不远处的吕建安房间和吕德贺的房间，暗叹吕婉慈也不是没有脑子，这会还知道要压低声音跟自己说话。 不过没发生意外之前，他是没有怪吕婉慈的，所以他摇了下头。 “没有，我知道你会跟贺叔说，毕竟在这里，他是你的长辈，也是你能依靠的人，你有事也只能跟他说了。” 吕婉慈没有说话，脸色也没有好转，她知道陆杨还有话没有说完。 果然，她心里的愧意还未来得及消失，陆杨又补了一句。 “不过当我受伤时，我有些后悔了。” 吕婉慈眼睛瞬间红了，但好歹没有流出泪水。 “我知道，我猜到了。” 她深吸了口气，把眼眶里的酸涩压下去。 “你等我一会好吗？我想跟你一起走。” 陆杨皱眉，“不要再说这样的话，郭郎中他们还在下面等我呢，你好好在这边歇着，与贺叔他们一起回吧。” 像是不想吕婉慈闹事，陆杨安抚她，“我回去也好准备婚事。” 不得不说，这话让吕婉慈心里的不安消散了些，但还未完全消散。 “那你等我，好不好？” 陆杨点头，“行了，我在京里等你们呢。” 陆杨又跟吕婉慈说了两句，便让吕婉慈回房。 吕婉慈犹豫了下，也知道自己耽误了陆杨不少时间，只好听话地往房间那里走。 只是在开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陆杨转身离去。 她愣了愣，也不知是愣了多久，直到婢女提醒她夜间凉风起，快点进房以防受凉，她才惊醒，突然抓起下裙就往楼道口跑。 陆杨生怕吕德贺出尔反尔，又派人把他们截住，一下楼，直接让郭永常几人上车，先离开再说。 也不过一会功夫，吕婉慈下来时，陆杨几人的马车已经动身，往不远处的黑暗处走去。 她没有追，只是看着前方那渐渐混入黑暗中的人马，心里升起了一股后悔。 她不知是后悔自己听了皇后姑姑的话，跟着过来了，还是后悔把陆杨要走的事告诉了吕德贺。 总之，她这十六年来，后悔的事都与陆杨有关。 不仅是后悔当年自己年纪小，没法与白芊芊争，让白芊芊先了一步。 还后悔自己没有努力让陆杨记住自己。 这一步错，便步步都是错。 吕婉慈说不清内心的情绪，她只知道，自己与陆杨的婚事，恐怕有些不好了。 这股想法不是现在有的，是前些天便有了。 明明，他们这可是皇后赐的婚，不该有这样的想法才对。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心里头在某一刻便有了这样不好的想法。 这想法让她患得患失，甚至让她想现在就冲上去跟陆杨一起走。 她就不信陆杨会不管她。 可是正是因为知道陆杨会管自己，她硬生生地管住了自己的双腿。 就怕，就怕又多了一项让陆杨讨厌自己的事。 吕婉慈看着空无一人的黑暗处，久久未动。 这时，吕建安的声音从吕婉慈身后传了过来。 “婉慈妹妹，你这是何必呢？” 他眸色深沉地看了眼陆杨等人离开的方向，十分不解。 “陆杨这样的人虽好，但满京城的男子，吕家也不是找不到跟他一样好的人，你何必要死死缠着他呢？” 吕建安觉得吕婉慈早就把自己的身份给忘了，不然怎么会屈尊降贵地去讨好陆杨。 关键是陆杨还不识趣地拒绝。 吕建安早就看不惯吕婉慈这些天的行为了，可是他爹不让他说，他硬是憋了这几天，这会他是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了。 吕婉慈没有哭，只是觉得眼睛有些干涩，伸手揉了揉，才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建安哥，你怎么出来了？” 驿站门前挂着两盏灯笼，两人站得近，吕建安一眼便看到了吕婉慈眼睛的通红，眉头更是皱得紧紧的，对于陆杨的不满更甚。 “我不出来，你这是要站到什么时候？” 他忽地嗤笑了下，“婉慈妹妹，你觉得他能安全抵达京城吗？” 吕婉慈心里一惊，猛地瞪大眼睛看吕建安。 “建安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吕建安摇头，没有再多说吕德贺的安排，只是劝吕婉慈。 “你现在好好回房歇着，不要再站在这里看了，有什么好看的，人都走了。” 说着，吕建安转身就打算回驿站。 吕婉慈却是一把伸手把吕建安的手臂拉住，“建安哥，你刚刚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吕婉慈的手劲不小，把吕建安的手臂都抓疼了，他扯了扯，见没扯出来，才冷着声音道：“他那一身伤的，路上这么颠簸，再加上路途遥远，能不遇到点什么事？” 第466章 那要不停留一个时辰 吕婉慈脸色一白，使劲拉着吕建安的手臂没放。 “能遇到什么事？他能在路上遇到什么事？” 吕婉慈急了，拼命摇着吕建安的手臂，“建安哥，你说呀！” 吕建安作为嫡子，上面有大哥顶住来自家族继承的压力，又有他娘疼着，活得向来随意，哪被人这般对待过？ 这会吕婉慈扯疼了他，尽管顾及吕婉慈的身份，他还是用力把吕婉慈的手扯了出来。 “婉慈妹妹，你对着我生什么气？” 吕建安的少爷脾气也上来了。 他们吕家虽是旁支，但他的身份在应天府里，也是颇多人恭维着。 他幼年便跟随家人来到应天府，对于吕婉慈的尊重疼爱也不过是来自于吕德贺的耳提面命，实际上他并不觉得自己旁支的身份哪里比不上吕婉慈的身份。 来自吕家的荣耀，来自应天府府尹等人也要给几分薄面的矜贵，已经深深刻入了吕建安的骨子里。 他看着吕婉慈这副像是要发疯的模样，骂道：“婉慈妹妹，你好歹也是吕家人，你这样子，可是把我们吕家人的面子都丢掉了！” 骂完之后他还觉得不解气，又指着陆杨等人离去的方向，大骂道：“他陆杨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因为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给他几分面子，没想到这人这么不识趣！” 吕建安一连骂了几句，等心里的郁气消了些，才看向身旁一声不吭的吕婉慈。 “我说这么多都是为了你好，你就算告诉了主家他们，我也是有理的！” 吕建安后知后觉，也怕吕婉慈去跟他爹娘说，或者是去跟皇后说，若是骂吕婉慈的话被主家那边的人听到了，他吃不了兜着走。 吕婉慈愣愣的没说话，她根本没在意到吕建安刚刚骂的那些话。她之前只是觉得贺叔他们对待陆杨的态度有些奇怪，而今这么一想，却是有些让人惴惴不安。 想来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她以前只是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测而已，如今看来，贺叔他们这是打算要出手了。 可是因为什么呢？ 就是因为下面有人死了吗？ 然后陆杨刚好凑巧到这边，也凑巧出城要回京，所以就怀疑他，所以就要动手，所以就要毁掉她的婚事吗？ 吕婉慈想不通，“为什么？” 吕建安见吕婉慈不说话，本来还想着能趁此机会溜回房的，没想到脚步还未抬起，就被吕婉慈这无头无尾地问了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吕建安下意识问了句。 转头便见吕婉慈脸上满是泪水。 “哎，你这是哭什么呢？” 吕建安往后看了看，生怕吕德贺过来看到了这一幕。 若是被他爹知道了他刚才说的话，他铁定要被他爹打一顿！ “婉慈妹妹你别哭了，赶紧回房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吕建安见吕婉慈丝毫不听，还在哭着，也不说她了，连忙转身回驿站，脚步匆忙，生怕吕婉慈又冲上来把他扯住。 吕婉慈并没有上前把吕建安拖住，她低着头，呆呆地看着地面，直到天光大亮，吕婉慈才吸着鼻子回了驿站。 她没有回房，径直去敲了吕德贺房间的门。 “贺叔，我想跟您聊聊。” ...... “嘶！” 陆杨捂着腰侧，转头问身旁的吕景山，他们这是走了多久了。 以防刚出驿站门就被吕德贺派人来截，一上马车，陆杨就让马夫走快点，这下子好了，颠得他即使屁股下面垫了被子，腰侧也开始隐隐发疼了。 他视线上下扫过，打量着一旁毫无异样的吕景山。 怎么看，吕景山的箭伤也应该要比他严重，但这人咋就能这么平静呢？ 陆杨趁着马车颠簸时把重心放到了屁股左边，他觉得自己腰间的伤口应该是裂开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疼。 “差不多一炷香了，要让马车走慢点吗？” 吕景山的语气有些不稳，像是伤口也被扯到了一样。 陆杨听出来了，捂着腰咧嘴笑了下，“吕队长可真是能忍。” 吕景山瞥了眼陆杨额间冒出的一层薄汗，皱眉道：“陆郎中伤口可是出血了？” 陆杨摇头，没回答这问题，只是把声音放大了些，让外面的马夫换条路走，车速降一降。 外面的马夫愣了，把马车的速度降了下来。 “陆郎中，不直接往京城的方向走吗？” “不用。” 陆杨顿了顿，沉思了下，开口道：“让人看看后面，准备往武昌府走。” 马夫没有再问，跟旁边骑着马随时听从吩咐的护卫说了陆杨的命令。不过一会，护卫们搜寻了一遍周围，而后特意选了个路多的岔口，带路往武昌府的方向赶。 吕德贺会不会派人追上来，陆杨不知道，但他现在是疼死了。 往后皇上再派他出来做事，死活他都不同意了，这功劳，谁爱要谁要，他是不稀罕了。 湖广那次就挺惊险的，这回更加，命都要被这马车颠簸没了半条。 说不准之后还会被追杀。 他怎么就鬼迷心窍，被这狗皇帝派出来了呢？ “嘶！” 又是一颠簸，陆杨已经完全靠在了左边车厢上，腰上的伤感觉像是被人重新砍了一刀的样子，疼得他头皮发麻。 这会吕景山额头也隐隐冒了一层汗，腰间的伤被扯到了。 “陆郎中，我们是直接到武昌府，然后转到京城吗？” 车厢里很安静，让吕景山把注意力都放到了伤口上，这样一来，痛感更甚。 想了想，吕景山干脆打算跟陆杨聊聊关于回京的事，也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陆杨显然也有这样的打算，换了个好受点的姿势后，顺着吕景山的话说：“暂时的，先走一段路，之后再换。” 吕景山点头，心里也明白了陆杨的打算，只是这样一来，在路上花的时间就多了。 “陆郎中，那您的婚事怎么办？” 他们十月初六从应天府出来，又在驿站里耽误了几天，今日已经是十月中旬，这样拐来拐去的话，恐怕有些赶不上十二月份到京了。 陆杨听着，本来没怎么在意的事，顿时有了烦恼。 眉目间不知不觉多了丝烦躁，“赶不上就赶不上吧。” 只希望皇上能做个人。 可千万别让吕婉慈进了他们陆家大门了。 不然到时候，他可就难办了...... 车马整整走了一天一夜，期间换了几次马，最后陆杨觉得差不多了，刚好前面三里路后便有驿站，陆杨出声让队伍先在那处驿站里歇一歇。 他腰间的伤已经换了几次药，伤口崩开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这个痛，陆杨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这一次就够他印象深刻的。 之前吕景山与陆杨坐一辆马车，是因为陆杨的马车在前面，他坐这辆马车能指挥前面带队的护卫，不过两个伤员，还是不宜坐在一起。这会吕景山已经被换到了另外一辆马车上，现在在车上照顾陆杨的，是郭永常。 郭永常看着陆杨又在渗血的纱布，皱眉道：“要不我们在驿站里歇一晚吧？” 他们已经不停歇地走了一天一夜了，再不歇一歇，他担心陆杨和吕景山身上的伤怕是又要严重了。 陆杨现在被折腾得没了脾气，拢了下披在身上的外衣，摇头道：“先在驿站停留半个时辰吧，把该补的补上，我让那边的大夫给我重新包扎一下。” 他们的人马虽然走了这么久，但是他们走得慢，仔细算的话，路程并没有多远。 若是吕德贺真派人过来追他们，骑着马快跑的话，他们很容易就会被追上。 现在只是伤口崩开而已，总比没了命好。 郭永常也明白陆杨心里的打算，只是明白归明白，他看着却是不好受。 “那要不停留一个时辰？” 见陆杨脸上出现迟疑，郭永常连忙又劝道：“护卫们也累了，让他们再歇会吧？” 他们还能在车上眯一眯，那些护卫们可就没有这么好了。 不仅要一直骑着马赶路，还要时刻注意周围的情况，夜间也要骑马赶路。 这一天两天还好，久了可受不了，不说他们，久了他的老腰也要受不了了。 陆杨沉思着没有立刻回应。 他们这一路走来，已经拐了好几条路，现在正往庐州府的方向赶。 陆杨打算再走一段路，然后往河南走，绕一个大圈回去。 现在车马走得也不算快，这样算的话，年底他们还真赶不回去。他们现在赶路，也就是为了拉开与吕德贺他们的距离，可这样一直跑，不是件好事。 郭永常没有打扰陆杨思考，静静地坐在那，时不时看一看陆杨身上的伤，又撩起旁边的窗帘往外看，看看到哪里了。 不久，马车在驿站门前停下。 陆杨在郭永常和护卫的帮助下下了车。 他左边的半个屁股已经坐麻了，加上右腰侧的伤口崩开，走起路来，那叫一个折磨。 就差没有喊人把他抱进去了。 好一会，陆杨才在驿站的大堂里坐下。 郭永常一松开手，便连忙下去安排事情。 让人去伙房要些吃的，还有补充点干粮水，最重要的是，要让驿站里的大夫过来看一看陆杨和吕景山身上的伤。 陆杨和吕景山身上的伤口很明显，大夫过来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利器造成的。 这下子大夫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麻利地给陆杨和吕景山两人上了药，又包扎好，让人下去把药煎好端过来，便连忙下去报备了。 陆杨看了眼郭永常，郭永常明白，快步追上大夫的脚步，给他塞了点碎银，让他帮个忙，别把他们身上的伤口报备得太过清楚。 能住进驿站里的，都是官员，大夫一听，连忙把钱推回去，只敢保证自己不会描述太多。 郭永常紧盯着大夫的眼神，见他眼神没有飘忽不定的感觉，一把把银子塞过去，便大步流星地往陆杨那里走。 这下子倒是把大夫给弄懵了。 这拿了钱，可就得做事了。 这不拿还好，拿了出了事，他还得担责。 大夫瞪着手里的碎银，又不敢上前把银子还回去，这样可就得罪人了。 没办法，大夫只好把银子收起来，蔫巴巴地回去写就诊情况。 陆杨每次换药，郭永常都是这样处理的，他也不怕大夫拿了他的钱不做事，毕竟他身份在那，谁会那么不长眼的不卖个人情给他。 陆杨刚把外衣穿好，郭永常便一把坐了下来。 “都弄好了。” 陆杨点头，“让大家在这边歇一个时辰吧，晚点再出发。” 郭永常一笑，“好。” 众人吃过早饭，按照陆杨的吩咐，各自寻了个房间简单躺一下。 陆杨没有上二楼，只是在一楼的普通间里躺了下来。 他的精神紧绷着，根本无法好好歇息，只能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如果吕德贺派的人径直往京城的方向追，追得差不多却一直不见他们的踪影，那些人自然也会起疑。 这样一来，他们说不准会调转马头往后面追。 但岔路这么多，那些人肯定分不清他们是什么时候走了岔路，又是走的哪条岔路，这就为他们争取了不少赶路的时间。 这样一想，他们好像也不会那么容易被追上。 想着想着，陆杨倒是松了口气，不知不觉便睡了一觉。 醒来时，陆杨就知道遭了。 郭永常竟然没让人来喊他。 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昏黄，陆杨起身去窗边看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太阳即将下山。 可不管怎么样，就算是天黑了，他们还是得赶路。 陆杨也没有生气，毕竟郭永常不把自己喊起来，大概也是想让自己多休息休息。 这是好意，即使陆杨并不赞同，但他接受了。 大堂里静悄悄的，陆杨打开房门走出来一看，只有郭永常坐在大堂里端着茶杯看着外面，时不时低头喝一口，倒是显得不慌不忙的，一派悠闲模样。 好似他们并没有在赶路，在逃命的样子。 陆杨看得笑了笑，抬步走过去。 听到脚步声，郭永常回头一看，吓得连忙把茶杯放下。 “哎，陆郎中你可是醒了。” 第467章 分开走 “郭郎中，怎么只有你一人在这？” 陆杨走过去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郭永常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这不是你没起来嘛，我就让他们都回去再睡一会。我让人端些吃的过来，你先吃着，我这就去把他们叫起来。” 说着，郭永常不等陆杨回答，起身让人去伙房那给陆杨要了些饱腹的馒头和汤面，便连忙先去把其余人喊醒。 这一觉，让大家的精神都好了很多，陆杨看着，招呼他们过来吃些东西，一会就该出发了。 众人没有异议，吃过这一顿晚饭，便开始整理手上的东西，有条不紊地进行上路前的检查和准备。 远处的绚丽晚霞漫天，陆杨站在驿站门前眺望，若不是急着赶路，说不准他还有闲心吃着糕点，喝着茶水赏赏景呢。 可惜了。 “陆郎中，可以出发了！” “好。” 收回视线，陆杨缓步上前，在郭永常的帮助下上了车。 随着马车起动，陆杨捂着腰唉声叹气。 总需要找个落脚的地方待着养伤才行，不然他和吕景山这个伤，不知要多久才能完全愈合。 再走两天，再走两天就让人找个小村子待几天...... 想的计划天衣无缝，可惜总有意外。 半夜的天是孤冷寂静的，就在陆杨等人离去的第二天凌晨，数不清的马鸣声冲破了这样平静的黑夜。 驿站大门被人拍得啪啪作响，今晚负责值守的驿夫睡得正好，被人吵醒一脸的怒气。 “谁啊？” “快开门，我们有事想要询问一下！” 外面的声音傲气凌人，驿夫不满道：“这么晚了，你们不是住宿的话，赶紧走吧，我们这边不给外人住。” “你把门打开，我们有火牌！” 外面换了个声音，比之前那个态度好不到哪去，语气里尽显着急和烦躁。 驿夫嘴巴一撇，这才不甘不愿地把门打开。 这门一开，他当场就被吓得腿软。 “这，这，几位官爷，可是有什么事要问？” 驿站门前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晃动，明明灭灭的光线晃到门前不远处。 光亮所及之处，都是人和大马。 这些人腰间的大刀泛着阴冷的光，驿夫扶着门框，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把话问出来，却被人一把推开，进了大堂里开始搜寻。 这样一番搜寻动作，饶是睡得再熟的人，也该被惊醒了。 不过一会，大堂里聚了不少人。 那人见没搜寻到陆杨等人的踪迹，便让人停手，准备找人问话。 “你们驿站近日可有招待来自应天府的人？” “是不是来自应天府的人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这些天确实招待了不少人。” 来者不善，对方人多势众，又是凶神恶煞，腰间挎大刀的。 识相胆小的已经把这些天招待的人都给说了。 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东西，这些人离去得很干脆。 不过一会，一阵马蹄声响起，很快又沉寂下去。 这些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然而对于陆杨等人来说，这些人就像是阴魂不散的幽灵一样，死死地追寻着他们的脚步。 再次听到后面侦察人员报告的情况，陆杨向来温和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吗？” “往我们这边追来的大概有三十人。” “大概三十人？” 陆杨冷笑了下，“吕德贺倒是把我们这边的人数记得清清楚楚的。” 护卫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陆杨舒出一口气，沉下心来。 “多久能到我们这边？” “天亮之后，必定能到我们这边。” 现在正是亥时，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陆杨看向周围还在巡逻的护卫，想了想，说：“让吕队长安排一下，今晚不歇了，天亮之前找个地方落脚，先躲一阵子。” 护卫一听，连忙下去找吕景山。 郭永常见护卫离开，倒出晾了会的热水递给陆杨。 “陆郎中，暖暖手。” “嗯。” 陆杨接过，指尖的冰凉被杯中散出的温度慢慢侵蚀，他抬头望着仿佛近在咫尺的明月和星辰，叹道：“郭郎中可有良计？” 郭永常手上也端着个水杯，像陆杨一样微微仰头看向天上。 “陆郎中，你手里可是有什么东西？” 陆杨视线还是放在明月星辰上，闻言，淡淡地“嗯”了声，随后便笑了起来。 “很明显吗？” 也难怪吕德贺即使没有证据，也要派人死命地追着自己。 “那倒不是。” 陆杨微微有些惊讶，转头看向身旁的郭永常，“不是？” 他又笑了起来，这会的笑意带着丝嘲讽。 “难不成吕德贺就是做贼心虚？” 陆杨的笑意有些复杂，郭永常不知陆杨是笑自己，还是笑吕德贺。 但他也有些赞同陆杨的话。 “吕德贺向来谨慎，我们这样离去，他肯定是要怀疑的。” 他顿了顿，笑了下。 “不过陆郎中倒也不必想太多，他留我们在驿站那边，也是在等应天府那边的讯息，这样等下去，总有一天我们也会面临这样的情况。” 只不过他们现在是先下手一步而已。 陆杨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前面正在燃烧着发出噼啪声响的火堆没有说话。 他静默了会，低头喝了口热水。 暖意从口中一路滑过，最后抵达胃部，让他整个身子都仿佛暖和了起来。 “郭郎中怎么不接着往下说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了，不是吗？” 他知道陆杨这是要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可他明白陆杨肯定是想到了，不然不会想通过他的嘴来把计划说出来。 陆杨摇头，心里有些感慨。 “郭郎中真是聪明，我什么想法也逃不过你的眼睛。” 郭永常笑了笑，把水杯里的水喝完，拿起温着的水壶给自己又倒了杯。 他看向陆杨，“陆郎中要吗？” 陆杨抬眼看去，一口气把水喝完，伸过去。 “要的，多谢郭郎中了。” 两人又是一杯热水进肚，陆杨放下水杯，看了眼正往这里走来的吕景山，说：“既然郭郎中明白我的意思，那一会我们就分开走吧。” 郭永常就是知道陆杨会提这个，所以他没有说。 没有说便代表着他不同意这事。 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郭永常紧抿着嘴唇，摇头道：“分开走不安全，还是一起走为好。” 吕景山在陆杨身旁站定。 他已经听到了两人的话，但他并没有说自己的想法。 他的任务就是听从陆杨的安排，陆杨要怎么安排，他便怎么做。 陆杨看了眼吕景山，起身拍了拍屁股。 “吕队长，你一会带着郭郎中和何修撰他们先走，往武昌府走，那边有皇上的人，你们去到那之后，就能回京了。” 当初去湖广时，郭永常和吕景山都在，剩下的事不用陆杨说，两人也知道该找谁帮忙。 陆杨也没有多说，只是让吕景山给他挑几个憨厚点的护卫出来，然后剩下的就跟着他们走。 吕景山点头，转身就打算去给陆杨安排人。 郭永常想把吕景山喊住，等字的音都出来了，却是被陆杨的话给打断了。 “郭郎中，你听我的。” 陆杨的语气很认真，让郭永常根本说不出不同意的话。 郭永常沉默了下来，陆杨便当他是同意了。 “我手里有点东西，我在想，是放在你们身上，还是我继续拿着。” 交给郭永常拿着，陆杨心里总悬着这件事，肯定会担心这担心那的。 可要是他自己拿着，心是安了，就怕吕德贺的人找到了他，然后账册被发现了。 怎么做都有隐患。 这事让陆杨有些犹豫起来。 该是交给郭永常，还是放自己身上...... 郭永常一听，也就明白了陆杨话里的意思。 “陆郎中，还是你拿着吧。” “为什么？” 陆杨不解。 怎么郭郎中想也不想，就这样给出了答案。 郭永常的理由倒是很简单。 “这账册陆郎中能藏这么久，便也就不会被人这么轻易地找出来。” 陆杨挑眉，看了下郭永常，被他这话给逗笑了。 “郭郎中要是知道我把东西藏在了哪里，你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是吗？” 郭永常也摸着胡子笑了起来。 “不管是藏哪里，总归东西没被吕德贺他们搜到，便是陆郎中的功劳。” 郭永常明显已经有些猜出了陆杨藏东西的地方，眼神也颇有暗示地瞄了瞄陆杨的身体。 陆杨嘿嘿一笑，没有再说这个。 不过一会，吕景山带着五人走了过来。 “陆郎中，这是我挑出来的，您看看如何？” 陆杨借着火光看过去。 是他想要的那种普通面貌之人，走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回头看的那种。 虽然这样想有些不好，但作为赶路逃命的他们而言，这样才是最好躲藏的样貌。 陆杨其实对队里的护卫都有些印象，跟着他出来的，相貌都是一般。 而吕景山给他挑出来的，是如他所说的憨厚面相。 这样的人，第一眼便会给人一种能相信的好感。 陆杨对于这几人挺满意的，就是人数上，可能多了。 “你们三人跟着我就成。” 他伸手指了三个，让他们一会跟着他骑马直接往通往河南的小路走。 三人连忙抱拳听令。 吕景山皱起眉头，“陆郎中，人少了，让他们两个也跟着我们吧？” “我们？” 陆杨似笑非笑，“吕队长，我可没说要你跟着我。” “我自己决定的。” 吕景山对上陆杨颇有压迫的眼神，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句。 陆杨看了一会，知道吕景山的性子固执，想了想，便说：“你的伤？” “陆郎中都能行，我怎么不行？” “啧！”陆杨好笑地看他一眼，“行，有马车你不坐，你非要跟着，那就跟着吧。” 吕景山点头，当即带着三人下去安排。 没了他和吕景山，郭永常他们赶路也能快一些。 陆杨把身上的银票拿出两张递给郭永常，“郭郎中，这些钱你们拿着，说不准有用。” 郭永常接过，惊讶地看着手上的银票，“陆郎中，你出门还带这么多钱呢？” 陆杨瞟他一眼，把剩余的银票分开放在身上，以防万一。 “我娘子给的，回京之后，郭郎中记得还我。” 郭永常脸色一变，“那我还是不要了，陆郎中你拿走吧。” 陆杨当然不会拿回来，说这话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他现在心情紧张，不仅是紧张前路迷茫，不知道后面会遇到什么事，还紧张他们分开之后，郭永常他们会不会被人追上。 他把银票推回去，“拿着吧，回京之后，若是你们先到，麻烦郭郎中去我家跟我家人说一声，让他们不用担心。” 郭永常点头，他身上没什么钱，自然把陆杨的好意收了起来。 “那陆郎中若是先回了京城，麻烦你也去我家说一声。” 陆杨深吸一口气，“好。” 悲伤离别的情绪不适合现在，陆杨没有继续沉浸在这种不良情绪中，只是拍了拍郭永常刚刚放钱的地方，叹了一句。 “郭郎中，你可真不客气。” “呵呵呵，还是陆郎中慷慨大方，回京我请你吃顿饭就是。” 郭永常也敛了敛脸上的担忧和忐忑，跟陆杨说笑。 “行了，回京之后我肯定要把这钱吃回来。” “行！” 两人没说多久，吕景山便已经把干粮水和马匹分了出来，过来喊陆杨准备出发。 陆杨翻身上马，跟郭永常他们吩咐了一句，让他们赶紧赶去武昌府，便挥动马鞭，骑着马快速往前赶。 吕景山几人连忙跟上。 一阵灰尘飞过，陆杨几人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 不久，郭永常等人消灭了露宿的痕迹，也上了马车，快速往武昌府的方向赶。 两队人马，一队往上面赶，一队往下面赶，很快就拉开了距离。 这一晚，陆杨等人路上歇息的时间不多，喂了马，简单吃了些东西，又开始上马赶路。 伤口实在是疼得受不住，陆杨便把多余的纱布缠上，狠狠勒紧，减少颠簸的幅度晃动。 以此来让痛感减轻。 效果有，但是不多，陆杨是一边赶路，一边冒冷汗。 可是他们不能停...... 第468章 直接回京 晨光熹微，橘红色的光辉洒在此时正在小道上驰骋的几人身上。 陆杨憋着一口气，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不算路上歇息的时间，几人这一晚也跑了将近四个时辰。 再继续跑，就算几人能坚持，这几匹马也坚持不下去了。 马匹奔跑的速度正在逐渐降低，再跑下去，除了马匹的身体受到损伤，他们也跑不了多远。 陆杨放慢了速度，与跟上来的吕景山商量找个地方歇一歇。 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几人的形象算不得好。 伸手往脸上一抹，指腹上指定都是尘土，特别是陆杨，先前出了一身汗，也不知道脸上是糊了几层尘土。 吕景山看了看周围，指着前面一条小路说：“陆郎中，要不我们往这边走，先看看前面有没有什么村子，先暂时歇一歇，顺便补充点干粮。” 这条路有些太过偏僻，几人走了这么久，也没有看到附近有人烟。 只能选另外一条路，看看有没有能歇一歇的地方，然后补充点干粮和水，顺便再给马儿喂些有营养的东西，后面也好继续赶路。 接下来几天，还得靠这几匹马，可不能亏待了它们。 陆杨看了一眼那条小路，随后点头同意了吕景山的提议。吕景山率先带头，往旁边的小路跑，陆杨紧跟其后，而后是几名护卫。 可惜他们不是很幸运，走了一个多时辰，才看到了一个小村子。 村子里只有几户人家，人不是很多，像是遗世独立一般，周围并没有临近的村子。 陆杨几人的到来，倒是让他们颇为感兴趣，不少人跟在几人身后，嘀嘀咕咕的，神情满是好奇。 陆杨也无心打扰这些村民，让三名护卫带着身上所剩的碎银换了些干粮和水，还买了一些麸皮和豆子。 又给了几个铜板让村子里的人帮忙煮熟，喂了马后，又留了些豆子后面给马儿吃，陆杨几人便走了，连个姓也没有留下。 几人赶起路来，像是不要命一样，连着赶三天路，陆杨开始发起了低烧，连吕景山身体也有了些发热的征兆。 再这样跑下去，陆杨觉得吕德贺派的人没过来杀死自己，他就要被自己给折腾死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前方探寻的护卫兴冲冲地跑回来，说是已经看到了开封府的城门，只要再坚持坚持，就能到达开封府。 到时候几人找个地方隐藏下来，也不用再这样逃来逃去的。 陆杨现在看人看路全凭一股劲，说出的话都是飘在上空的。 “大家再坚持一下，等进了开封府，一切都好了。” 陆杨生怕自己还未到开封府，便晕倒在路上，趁着现在开口让几人到时候听从吕景山的安排。 吕景山皱眉，看着陆杨越发苍白的脸色，大喊着问他身体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陆杨摇头，没有再说，只是加快了速度，趁着还算清醒的时候，多走一段路。 陆杨的担忧没有错，不过走了一会，他便感觉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他下意识地拉紧缰绳，从马上跌落下来的时候，他只庆幸那时的马速不是很快。 不然，这要是马速快的话，他估计要在路上多摩擦一会。 他是个怕疼的人，不过也是，想来也没有人会喜欢疼。 “砰”地一声，马儿受惊往前飞奔，吕景山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只觉心跳都停了半晌。 他连忙拉紧缰绳，还不等马儿停下来，便快速下了马，跑到陆杨那。 “陆郎中，你能听到我的话吗？！” 陆杨睁开眼看了下眼前模糊的人影，耳朵阵阵鸣响，他动了动嘴巴，刚想让人别担心，便彻底地晕了过去。 ...... 醒来时，陆杨唯一的感受就是疼。 手疼，腿疼，头也疼。 疼得让他连思考的能力都仿佛消失了。 眼前这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屋子，陌生的桌子，陌生的窗户，还有陌生的一角院子。 陆杨转动了下眼珠子，所能看到的地方十分有限，只好愣愣地看着上方的房梁。 疼痛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想法也没有。 身体像是被打散又重组一样，动也动不了，除了疼，其他什么感觉也没有。 房里没有其他人，陆杨也没法询问现在的情况，只好继续发呆。好在没过一会，外面传来了声响，脚步声越来越近，听着，方向是来他这边的。 陆杨动了动眼睛，把视线放到了那个用一块黑蓝色粗布充当门帘的地方。 进来的是吕景山，还有一个拿着药箱的大夫。 见陆杨睁开了眼睛，吕景山脸上出现了一丝愣然，随后很快便露出狂喜的神情。 “少爷，您可是醒了。” 闻言，陆杨眨了下眼睛，用以回应。 “嗯，是醒了。” 陆杨听着自己说的话挺大声的，可实际上吕景山和大夫只能看到陆杨的嘴唇动了动，除了勉强能听到一个“嗯”字，其余的是一个字都没听到。 但陆杨能醒来，吕景山便放心了，他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陆杨的额头，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一旁的老大夫，“大夫，麻烦您了。” 陆杨已经昏迷了两天，这大夫便是替陆杨包扎伤口的人，见陆杨醒来，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醒了就好，后面你也不需要太担心了。” 大夫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安慰了下吕景山，便开始替陆杨看诊。 望闻问切，一通下来，大夫点了点头，收回手。 “之前我开的药继续喝，一会我再开个补身子的方子，好好休养，这段时日就不要下床了。” 大夫吩咐了几句，写好方子，让吕景山拿去抓药，收拾好东西就被吕景山送了出去。 陆杨看着两人离去，之后尝试着动了动手指。 手指能动，手臂也能动，就是疼，像是被人挖了块肉一般的疼。 知道自己的手脚能动，陆杨也放下了心。 没瘫就好...... 陆杨再次望着屋顶发呆。 谁能想到不过是出来出趟差，差点连小命都保不住。 这下子皇上不给假，不给他升个一官半职的，都很难收场了。 吕景山回来得很快，撩开门帘时还有些微微喘。 “少爷，您感觉怎么样？” 陆杨微微摇了下头，“没事，先给我喝口水。” “什么？” 吕景山没听清，连忙把耳朵凑过去，让陆杨再说一遍。 陆杨舔了下嘴唇，使劲开口让吕景山给他喂杯水。 吕景山这才听见，连忙起身去一旁给陆杨倒了杯温水。 伺候陆杨喝了杯水后，吕景山便坐在凳子上，准备跟陆杨说说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 “少爷，我们现在在一户农家里，我租了一个月，您已经昏迷了两天了。”吕景山说得很简便，几句话便把陆杨想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陆杨“嗯”了声，视线看向吕景山腰上的伤，还未开口，吕景山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的伤没事，熬了一晚就好了，大夫也给我开了些药，现在在外面打探情况和采买的都是他们，我没有在外面露面。” 陆杨点了下头，缓了会，感觉好了些，才问道：“我身上怎么这么疼？” 吕景山沉默了下，才说：“少爷，您的伤口感染了，大夫把腐肉割掉重新上药包扎了，可能就有些疼。” 陆杨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下子，感觉伤口更疼了。 割肉啊...... 他以前想都不敢想这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好在是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进行的，不然，他可不觉得自己有多能忍。 吕景山看着，继续把陆杨身体上的情况跟陆杨说清楚。 “少爷，您左手上的伤和腰上的伤重新包扎了一遍，右手的恢复得不错，大夫说过些天就能好透。” 陆杨听着，轻微地叹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问吕景山他从马上摔下来，有没有伤到哪。 “身上有些擦伤，其他的就是内伤了，大夫说让您躺着别动。”吕景山把大夫的话原原本本地跟陆杨说了。 “我知道了。” 他现在这样，也根本没法乱动。 陆杨看了眼窗外，问道：“这里是开封府？” “对，离闹市比较远。” 陆杨没有再问，他这副身子，也没法做什么。 他叹道：“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少爷放心吧，您好好养伤就成。” 吕景山身上也带着伤，陆杨让吕景山下去好好歇着，便闭上了眼睛。 休养的日子特别无聊，特别是身体没法动的时候，陆杨每天醒来就是看屋顶，不然就是看着窗外。 护卫们很忙，一人留在屋里照料两个伤员，一人负责采买东西，顺道与留在外面打探消息的护卫互相传达讯息。 三人把事情分配得井井有条，之后的几天里，开封府里并没有关于吕德贺派来追寻他们的人的消息。 陆杨身上的伤在这几天里也好了不少，起码能半靠着床头看会书，不用再整天躺着不动。 吕景山身上的伤好得很快，现在已经开始走动了。 留在屋里的护卫也被他派了出去，时刻注意着城门那边的情况。 这会，吕景山端着汤药走了过来。 陆杨的味觉经过这些天的训练，已经习以为常了，感觉温度差不多，端起碗一口气便能喝完。 接过碗，把碗放到桌上，吕景山准备给陆杨换药。 “少爷，您腰上的伤看着恢复得不错，估计再养些时日，就能好了。” 陆杨也低头看着，闻言点了下头，“那就好，我可不想再带着伤赶路了。” 这段赶路回忆，他可不想再想起了。 吕景山难得笑了下，“我也是，颠得可太疼了。” “嗐，我之前还以为你感觉不到疼呢。”陆杨笑道。 处理好了腰上的伤，陆杨配合地伸手让吕景山处理左手上的伤。 吕景山上药上得很熟练，闻言，轻轻“嗯”了声。 “没有，只是怕他们看出来了。” 说的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护卫们，作为队长，总要在部下面前立下威严才行，不然管不住下面的人。 陆杨明白吕景山心里的想法，笑了笑，没有再说这个，转移了话题。 “你说那些人多久能追到这边？” 他们一路上没有再进驿站，要找到他们的痕迹可不容易。 吕景山仔细包扎好陆杨手臂上的伤，闷声道：“希望能晚几天吧。” 陆杨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幽幽叹道：“确实，晚几天我就能行了。” 不知是不是之前陆杨太过于悲惨，被人追着跑，所以现在幸运降临了。 陆杨养了半个多月的伤，吕德贺那边的人始终没有过来这边。 但现在不过来，不代表以后不会过来。 陆杨右手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现在只留下一条泛白的疤痕。 左手和腰上的伤也结痂了，旁边的痂已经掉了，露出了粉嫩的新肉，只剩下中间的，还需要过段时间才能掉完。 陆杨怕吕德贺那边的人找过来，又养了两天伤。 等大夫过来看了一眼，询问过大夫能不能出远门后，陆杨当即让吕景山等人收拾东西，当天就出发。 择日不如撞日，陆杨也不想明日出发了，万一遇到了意外，可没处说理。 大夫说能出远门，只是不能赶太快的马车，说这话时吕景山也是在场的。 听到陆杨的吩咐，他没有再说，下去就让人回来收拾东西。 一个时辰后，陆杨等人带着自己的行李，出了开封府。 这次陆杨的目的十分明确，直接回京。既然这半个多月里那些人没有追上来，说明他们已经把人甩开了，也不用担心那些人一时半刻地会追上来，所以几人的速度没有多快，但也不算很慢。 担心吕德贺追不到自己，会在回京的必经路上提前设下埋伏，陆杨等人伪装了下，一路走着小路往京城的方向走。 然而陆杨不知道的是，吕德贺派出去的人，早在几天前便转身往应天府的方向赶，没有再继续搜寻他们。 而此时的吕德贺等人，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要算到京的日子，也要比陆杨等人先到半个多月。 这段日子，足够吕德贺等人计划很多东西了。 第469章 你们回京时遭埋伏了 十二月月初，京城飘起了小雪，一连下了几天，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白白的雪花。白芊芊站在房门前，看着院子里的腊梅有些愣神。 桃香端着鸡汤过来，一看，连忙劝白芊芊回房歇着。 “小姐，今日风大，又有小雪，莫要站在这里着凉了。” “没事，我刚出来，冷不着。” 白芊芊把手里的捧炉拿出来，示意桃香她都有好好保暖，她自然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桃香这才放下心，进房把鸡汤放下，便打算去把白芊芊扶进来喝汤。 “小姐，夫人今日让伙房那边弄了鸡汤，我闻着可鲜了，您快来尝尝。” 白芊芊转头看她一眼，笑了笑，“娘隔两天就让伙房那边给我弄鸡汤，再好喝的汤，我也不会馋了。” 自她搬回白府养胎，每天都有各种汤水进补，喝得多了，不管再怎么好喝，她也是喝不出什么特别的味道了。 桃香娇俏地嘿嘿一笑，伸手扶着白芊芊，还是想让她回房坐着。 “小姐，这冷，我们还是进去吧。” 闻言，白芊芊也没有再坚持，转身慢慢走回房。 “我看院子里的腊梅开得正好，一会你去拿个篮子，我去剪些回来插瓶里放着。” “好。” 桃香扶着白芊芊坐下，又给她舀了碗汤。 “小姐，这汤刚好，您快趁热喝。” 汤确实鲜香，白芊芊闻着，已经没有先前那股恶心感了。 自陆杨走后不久，她便闻不得太过油腻的东西，一闻就难受。 时不时便会犯恶心，孕吐了一个多月，才慢慢好了起来，那时候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如今肚子都鼓起来了，她的四肢还是十分纤细，看着比之前陆杨离开时还要瘦，家里人担心，每次都让她多吃点，可惜补到现在她也没能胖起来。 桃香心疼自家小姐，这刚怀孕不久，姑爷便不在身边，还要整日里担心姑爷在外面的情况，晚上睡觉也是翻来覆去的。 这样下去，她都得担心自家小姐的身体了。 平日里小姐除了弄小孩衣服，便是玩姑爷送的东西，或者是看书看话本，脸上甚少有笑容，难得小姐今日有兴致想要去剪腊梅回房里摆放，桃香说什么也得要支持。 等白芊芊喝完鸡汤，她去找来带毛的厚披风，替白芊芊换下之前的室内披风。小姐如今这身子金贵，可不能受寒了。 一旁的梨香快速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跟白芊芊说了一声，忙端着出去了。 生怕一会赶不上剪腊梅。 不过一会，桃香便把篮子和剪子准备好，又替白芊芊把帽子戴上，才小心地扶着白芊芊出门。 院子里道路上的积雪每天都有人清扫，可腊梅那边的积雪，却是隔两天清理一次，桃香特意让人把腊梅那边的积雪清掉，才敢让白芊芊踏进去。 白芊芊的注意力此刻都在这些腊梅身上，一看到这些腊梅，她便想起陆杨，也不知道陆杨在那边的情况如何。 如今都已经是十二月了，再过半个月，便是他与吕婉慈定下的成亲日子...... 尽管知道是假的，白芊芊还是下意识地让人去注意了。 终究还是放不下心。 假戏真做，也不是没有人做过。 白芊芊低垂着眼帘，一步一步地小心走到腊梅树下，她抬头看了看这些盛开得正娇艳的腊梅，看着看着，眼里起了雾。 鼻尖处传来幽然冷香，清幽淡然，走得近了，腊梅的芳香更是明显，透着一股孤独的清冷。 白芊芊晃了下神，思绪仿佛回到了当年。 不知陆杨什么时候会回来，他们的孩子现在都已经能动手动脚了，却是还未有过陆杨的陪伴。 这样珍贵的时光，说不遗憾，那都是假的。 白芊芊也想要陆杨陪着自己，可是那人有雄心壮志，注定是要高飞的，她只求自己不拖他后腿。 “小姐？” 见白芊芊一直愣愣的不说话，桃香出声打破了这片宁静，轻轻问道：“您又在想姑爷呢？” 白芊芊一听，抿唇微笑，刚想说什么，肚子里的孩子便伸腿踢了她两下，仿佛是在安慰她不要多想一般。 她心里一暖，伸手温柔地抚摸着肚子，神情也不似刚刚那般的失落。陆杨不在，还有孩子陪她，她不应该觉得伤心才对。 伸手轻轻拂过面前的腊梅，她眉眼弯了弯，“今年的腊梅开得可真是好。” 桃香心里明白自家小姐刚刚肯定是在想姑爷，不然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院子里的几棵腊梅也不是今天才开的，有的都开了好一阵子了，小姐今日才发现，可见心思都没有在这些腊梅上面。 但桃香也不敢在白芊芊面前提起太多遍陆杨，就怕自家小姐晚上又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动静让人心疼。 她连忙把篮子里的剪子递给白芊芊，转移她的注意力，“小姐，您看这枝腊梅就不错，拿回去摆瓶肯定好看！” 白芊芊顺着桃香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这一枝腊梅几乎都开满了花，一簇一簇的，仿佛没有留出空隙一般地盛开着，到时候修剪一下，拿来摆瓶确实不错。 她抛开了杂念，把注意力放到了剪腊梅上，“桃香，我多剪些，晚点你让人拿到我娘那边。” “好！”桃香一喜，连忙应下。 听到陆杨的相关消息时，白芊芊正在房里与桃香商量插花的瓶子要用哪个好看。 还未有结果，便见梨香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神情带着莫名的喜意。怕刺激到白芊芊，她缓了会，才跟白芊芊说：“小姐，姑爷那边有情况了。” 白芊芊一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 桃香一听，连忙放下手上的腊梅，站在白芊芊身旁，以防白芊芊太激动，出现什么意外。 梨香也注意到了，连忙说：“小姐别担心，老爷派人来说，郭郎中和何修撰他们回京了，派了人过来说了下姑爷的情况，让小姐别担心，过些时日，姑爷就到京了。” 白芊芊此刻的心跳才加快了起来，有些后知后觉。 “还有吗？他们还有没有说什么？” 桃香转头一看，见白芊芊的脸色有些转红，连忙出声提醒，“小姐别着急，小心身子。” 白芊芊点头，几个呼吸下来，平复了紧张激动的情绪。 桃香这才给梨香使了个眼神。 梨香一笑，尽可能地让白芊芊别担心。 “小姐，老爷说郭郎中和何修撰他们忙着进宫述职，等晚点，老爷会亲自去问一问郭郎中他们关于姑爷的情况，让小姐您千万别激动。” 好不容易得到点关于陆杨的情况，白芊芊自是高兴，“我知道了，梨香你注意着我爹那边的情况，有事及时与我说。” “小姐放心，我会的。” ...... 乾清宫。 赵烨听完郭永常的话，脸当下就黑了，头顶上仿佛飘着一团黑云，不知何时便会下起倾盆大雨。 他一字一顿，“你们回京时遭埋伏了？” 郭永常重重地点了下头，语气里也带着几分怒气。 “埋伏就在城门外二十里处，若不是我们人多，恐怕皇上现在已经看不到微臣了。” 郭永常越想越气，简直快要被气坏了，没想到吕德贺他们回来得这么快，还着手给他们准备了这一招！ 好在他们听从陆杨的话，去了武昌府寻求帮助，又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终是比陆杨他们先回来了。 若是陆杨他们先回来，他不敢想象陆杨他们会出什么事...... 何心远听着，也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事，一阵后怕让他身上还有些微微发颤，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赵烨把两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眼里透着冰冷，“真是岂有此理！” 没想到吕家竟然能做到这般的地步。 就算没有证据，也要把人赶尽杀绝，就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 这种人，若是他们真成了事，赵烨不敢想象靖朝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看向一旁的于喜，冷着脸吩咐道：“让兵部尚书过来一趟！” “是！” 于喜连忙退下去，一出去便急着往兵部跑，生怕耽误了皇上的事。 郭永常这才觉得心安了些，他抬头看向上面的人。 “皇上，臣估计陆郎中他们这段时日也该到京了，可不能让他们在路上出了事啊。” 赵烨点头，一副思量模样，深不可测，“这事朕心里明白，郭爱卿放心，朕不会让陆郎中他们出事的。” 陆杨是自己派出去的，赵烨不可能让自己人出事。 何况陆杨手上还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赵烨就更不可能会让陆杨出事了。 有了皇上的保证，郭永常也不再担心吕德贺在外面给陆杨等人设下的埋伏了。 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 “皇上，我们分开时，陆郎中和吕队长身上都还带着伤，这一路赶回来，臣担心他们的身体。” 郭永常欲言又止，赵烨何尝不明白，摆了下手，“爱卿不必担心，朕到时候会让御医给陆郎中他们好好看看的。” 说着，他看了看郭永常和何心远的脸色。 两人一路赶着回来，脸上除了疲惫之外，还有些消瘦。 精神看着不是很好。 想了想，赵烨又说：“晚点朕让太医给你们也看看身体，你们这一路也是辛苦了。” 两人一听，忙拱手道：“臣不敢当，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赵烨摆了摆手，让两人不必这么客气。 皇上接下来还有事要忙，郭永常把该说的都说了，便主动提出告辞。 “那两位爱卿先下去好好歇着，等陆郎中回来，朕再好好赏赐你们。” “多谢皇上！” 两人从乾清宫出来，心里都有着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 有了皇上的插手，吕德贺的那些埋伏，那些阴谋诡计，就对陆杨他们构不成威胁了。 而他们也能好好歇歇，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胆的了。 两人对视笑了笑，抬步往前走，经此一事，两人也成了朋友，往后的交集，也是少不了了。 ...... 郭永常和何心远走后不久，于喜带着兵部尚书萧承安过来了。 两人都是赶着过来的，这会气还未喘匀，衣服上的小雪花还未拍去，整体看着还有着一丝凌乱。 若是平常，萧承安肯定不会这样不顾形象地进来面圣，可现在不同往日，慢一步，他都觉得皇上可能会发火。 “臣参见皇上！” 赵烨没有在意这么多，连忙让萧承安起来。 “爱卿可知朕今日为何让你过来？” 郭永常和何心远回京的消息早已在内部传遍，萧承安来之前又隐晦地问了下于喜，心里猜测一番，很快便得出了答案。 “皇上，可是陆郎中出事了？” 赵烨喜欢聪明的臣子，尤其是现在。 “嗯，郭郎中说在城外二十里地遇到了埋伏，爱卿应该懂朕让你过来的目的。” 萧承安眼眸一深，连忙拱手，“皇上放心，臣下去就安排人过去，绝不会让陆郎中受到埋伏。” 赵烨点头，看着萧承安的眼神有些奇怪，“还有一个事，朕也需要爱卿为朕去办。” 萧承安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了下，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但他不敢揣测君心，忙低头回应。 “皇上请说，臣一定照办！” “嗯，朕要你暗中派人去把吕家的那闺女抓走关起来，既然陆郎中还未回来，这个婚期自然也做不了数。” 赵烨的语气放低了些，“朕不想有外人知道这事，爱卿能明白？” 这话让萧承安难得愣住了，但多年的警惕让他立马反应了过来。 “皇上放心，臣不会让外人知道的！”他知道，皇上说的是关于吕家那边的人，不管是与吕家有姻亲的，还是投靠了吕家的，皇上都不想让他们提前知道。 “好！” 赵烨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爱卿就下去安排事情吧，接下来，爱卿可别让朕失望了。” 赵烨最后还敲打了一下萧承安，让他不要有多余的心思。 萧承安哪里不明白。 皇上这是打算要对吕家动手了，他哪敢有其他心思。 第470章 距离京城还有不到五十里 临近婚期，尽管陆杨还没有回京，但定下的婚事不可推迟。 吕家近段时间忙着安排吕婉慈出嫁之事，对于郭永常等人的回京，表面上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照样忙得团团转。 在外面人看来，吕家个个面上带笑，似乎也是极为期待这个婚事。 然而吕婉慈心里却是十分不安。 自她听到郭永常等人已经回京，并且已经面见过圣上，她就有些维持不了面上的平静了。 一旁的侍女见吕婉慈拧着手帕，脸色难看，连忙站直了身子，眼神也不敢乱瞟，生怕惹得吕婉慈生气。 小姐最近喜怒无常，从应天府那边回来之后，就一会哭一会笑的，当真是吓人。 这眼看着与陆郎中的婚期越来越近，小姐的脾气就更是古怪了，有时候一坐就是大半天，一句话也不说，突然就开始流泪。 之前跟着小姐去应天府的婢女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就被小姐调离了身边，她也没有再见过那几个婢女了。 听人说，那几名婢女已经被送到了郊外的庄子上，以后再也不能回到这边了。 去了那边，那可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她可不能去那边。 小姐喜欢话少的，她这会可不能惹得小姐生气了。 吕婉慈知道自己情绪不对，但她没法控制自己。 只要再过几天，等婚期到了，她进了陆家，不管陆杨喜不喜欢她，都没法改变她是他夫人的事实。 她还是相信，只要自己心诚，陆杨迟早会知道自己的好。 她尽量忽略了来自心里深处的那抹不安，转头让侍女把柜子里的嫁衣拿出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改的。 侍女连忙应是，尽管吕婉慈每过两天便要看一下嫁衣，她也没有出声说什么，乖乖地把嫁衣捧到吕婉慈面前。 “小姐，嫁衣来了。” ...... 十二月十五日，京城外面发生了一起严重的山贼闹事。 顺天府特意派人偷偷潜入，把那些山贼直接剿灭了。 百姓们听到消息时，一阵欢呼，生怕这些山贼偷偷进入京城附近闹事。 好在衙门那边办事妥当，不然，这入冬之后，这些山贼没吃的，也不知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山贼，剿得好！ 而就在山贼剿灭的第二天，吕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吕婉慈不见了！ 这事只有吕家人自己知道，他们也不打算把事透露出去，让吕家成为京城里达官显贵，平民老百姓的谈资。 如此一来，寻找吕婉慈的行动只能在暗地里进行。 这越到成婚日，吕家人便越是着急。 这新娘子不在，婚事怎么进行得下去？ 新郎不在还好，这会两人都不在，这婚事怕是要黄。 吕德贺这会已经有些慌了。 他暗中派到京城外面埋伏的人已经全部被歼灭，他现在是丝毫不敢动，生怕查到自己身上。 可吕婉慈好端端地在家歇着，一心等着婚期到来，根本不会乱跑。 这样平白无故地消失，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诡异到让吕德贺不得不怀疑，郭永常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又跟皇上说了些什么。 在这样怀疑的情况下，吕德贺是怎么也坐不住了。 他派人去埋伏陆杨几人的事，是背着主家那边的人偷偷进行的，这要是被主家那边的人知道所谓的山贼一事是他搞出来的事，他非得被主家除名不可。 吕德贺在房里转来转去，就怕主家那边的人知道吕婉慈失踪一事也与自己有关。 虽然他心里觉得吕婉慈失踪一事根本不关自己的事，但是越是怎么想，他心里就越是明白，吕婉慈这事与自己脱不了关系。 当初吕婉慈说要跟他合作，等她嫁给陆杨之后，会劝着陆杨靠向他们吕家。 可如今婚期就在几天后，吕婉慈却是不见了。 这新娘子没了，他当初与吕婉慈谈好的那些事自然也就没了下文。 郭永常他们回来了这么些天，现在他们吕家还是稳稳当当地坐在这个位子上，上面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说明郭永常他们根本没有找到关于他们在应天府那边犯事的证据。 如此，便也就更是说明了，绝对不能放陆杨进城。 当初他还想着陆杨是个聪明的，在路上直接绑来吕府，他们坐下好好聊聊。 再让吕婉慈动用柔情蜜意，留住陆杨。 现在想来，还是直接杀掉更安全。 想到这，吕德贺狠狠握紧了双手，深呼一口气，让人去把吕建安叫过来。 ...... 此时，陆杨几人还在赶回京城的路上。 随着越来越靠近京城，天气也越来越变得恶劣。 几人在路上遭遇了一场大雪，途中只能先找地方躲藏。 躲了几天，等大雪转为小雪，才开始上路。 但路上有积雪，即使给马蹄套上了防滑的东西，几人还是走得不快。 比起之前赶路的速度，慢了不止一半。 这样紧赶慢赶，好歹也离得京城越来越近。 眼看着距离京城还有不到五十里，陆杨抬头看了看天上还在飘着的雪花，转头看向吕景山。 “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歇歇，等明日再启程？” 他们赶了两天的路了，也没有好好地歇息歇息，陆杨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要与缰绳融为一体了。 吕景山与陆杨一样，面上围了一圈粗布，头上戴着帽子，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闻言，他看了看已经有些开始转暗的天色，点头道：“好，那我让人去找地方。” 露宿野外这事对于陆杨几人而言，已经习以为常。 几人在离官道远些的平地上烧起了火堆，几名护卫在周围巡视，看看这附近安不安全。 等确认安全后，几人才开始整理行李，拿出干粮和水，放到火上烤一烤。 这天一冷，干粮邦邦硬，咬都咬不下去。 吕景山带着护卫们在火堆旁弄了一个挡风雪的帐篷，这便是他们今晚要住的地方。 不久，水开了，面饼也烤软了。 陆杨招呼吕景山几人过来先吃，剩下的事晚点再做。 吕景山几人也听话，放下手里的事便过来坐下，从陆杨手里拿过面饼，开始吃起来。 陆杨先前吃得快，等肚子没那么饿的时候，也就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他看向身旁吃得正认真的吕景山，让他猜一猜明日会不会遇到什么事。 他们前几天又拐回官道来了，这要是回京一直走这路，指不定吕德贺那小人会派人守着。 吕景山嘴里的面饼还未咽下去，便先“嗯”了声。 仿佛这问题根本不用思考。 他们后面走得颇顺，没有再被他们追上，说明吕德贺已经放弃了追他们。 这样一来，在京城这边设下埋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陆杨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往嘴里塞了块面饼。 一旁的护卫已经把水壶拿起，给几人都倒了杯热水晾着。 陆杨看着他重新烧了壶热水，心想这时候，郭永常他们也不知道到了京城没有。 不会是比他们还要晚到吧？ 正想着，吕景山刚好说起这事。 “我想，郭郎中他们已经进京了。” 陆杨转头看他，“吕队长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 第471章 臣腰上还有道疤，皇上要看吗 吕景山倒是实诚。 陆杨“呵”地笑出了声。 “行吧，我也是这样想的。” 几人没有多聊，填饱肚子，又喝了些水，便进了帐篷一起挤着歇了。 翌日，天刚亮，陆杨几人吃过早饭，便开始赶路。 这会小雪已经停了，没有了风雪糊眼，陆杨几人赶起路来，也快了些。 越是临近京城，几人便越是警惕。 待听到前面有打斗声时，陆杨不用吕景山提醒，便扯住缰绳，让马儿把速度降低，直至停下来。 前方正是一个拐角处，因为天气问题，这片天地像是被涂了一层浅灰一样，看什么都有些灰蒙蒙的。 前面看不到的地方时不时传来兵器碰撞声和厮杀声，平白让人心生担忧。 陆杨伸手，让其中一名护卫悄悄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护卫得令，骑着马慢慢走过去，不过一会，便消失在几人眼前。 很快，那人快速跑了回来。 “陆郎中，前方有两队人马已经打起来了，我看着，一方是官兵，还有一方，看着应该是闹事的土匪。” 什么土匪在官道上直接做起生意来了？ 陆杨怀疑这些人根本不是土匪。 这可是京城外面，哪个土匪老大头这么铁，选择在这边闹事。 吕景山在一旁提醒陆杨，“可能是吕德贺派来的人。” 陆杨也是这样想的，“你说这些官兵，会不会是郭郎中他们安排过来的？” “应该是。” 吕景山顿了顿，问陆杨现在要不要过去帮忙。 陆杨担心有意外，想了想，便说：“我们先过去偷偷看看，情况不对，立马走。” 吕景山点头，给了身后几名护卫一个悄悄过去的信号。 几人默默地走到那个拐弯处，陆杨探头看了看，见没看到，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顿时，激烈的打斗场面出现在几人面前。 两队人马的服饰十分明显，陆杨一看，就知道哪边人数多，局势又是往哪边倒的。 几人偷偷看了一会，陆杨突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哎，那不是郭郎中吗？” 陆杨看着前面被人护在一旁的郭永常，距离有些远，有些看不清到底是不是郭永常。 吕景山顺着陆杨指的方向看过去，点头道：“是郭郎中。” 陆杨心里开始冒出疑惑。 郭永常怎么过来了？ 不过这下子，倒是说明了这队官兵是他们这边的人，如此，他们也就不用担心后面会遭遇埋伏了。 等到局势已定，陆杨几人骑着马露出了身影。 郭永常一愣，指着前方的手都有些颤抖。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地上打斗痕迹明显，官兵们正在搬运尸体，清理出道路。 陆杨让护卫拉着马，自己走到了郭永常面前。 “郭郎中，好久不见。” 见陆杨安然无恙，郭永常没忍住拍了拍陆杨的肩膀，仔细把他和刚走过来的吕景山看了一遍。 “我还以为你们得过些天才回呢。” “没，在开封那边歇了段时日，赶着回来了。” 陆杨几句话便把这段日子经历过的种种事情说完了。 郭永常看向两人身上的伤口处，问他们身上的伤如何了。 陆杨一笑：“郭郎中，我们这伤都两个月了，什么伤也该好了。” 郭永常也笑，他哪不知道，只是想确认而已。 闻言，便也没有再问两人的伤。 “走吧，皇上若是知道你们已经到京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陆杨瞥了眼地上的那些尸体，问郭永常这边是什么情况。 一说起这个，郭永常气又上来了。 “这肯定都是吕德贺搞出来的。” 说着，他把回京时遇到的埋伏说了出来。 陆杨觉得不对，“这是第二次了？” “可不是，不过你现在已经回来了，想来吕德贺那边也该收手认命了。” 说完，郭永常指了指前面的马车，让陆杨坐他马车回去面圣，刚好两人也能在路上聊事。 陆杨这阵子也不想再骑马了，他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起茧了，郭永常一提议，他连忙点头应好。 郭永常理解他，笑了笑，便让陆杨坐好的那个位子。 陆杨也没有推辞，进去便坐了下来。 回京面圣路上，郭永常把他们分开走之后的事都说了出来。 能平平安安到达武昌府，并且顺利回京，陆杨也替他们高兴。 郭永常有心想问问陆杨他们在路上的情况，可惜几次都被陆杨三言两语地应付过去了。 次数多了，郭永常也没有再问。 陆杨看着，解释道：“郭郎中莫担心，我们要是有事，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郭永常摸了摸胡子，叹道：“你说得对。” 陆杨转移话题，问起京里的事。 郭永常也顺着他的意思，说起了这段时间京城里发生的事。 申时三刻，陆杨下了马车，与郭永常说了声，便进了大靖门。 陆杨回来的消息，早在马车进城门的那一刻，便有人快马加鞭，赶去宫里传了信。 得知陆杨已经到京，赵烨总算是放心了。 好不容易等到陆杨过来求见，他连忙让于喜去把陆杨带过来。 于喜进来时，神色有些奇怪，不过赵烨没有在意。 等看到陆杨的那一刻，赵烨整个人都有些茫然，心里的激动火苗都被陆杨的凌乱衣着冲灭了。 “爱卿这是什么打扮？” 陆杨没理会皇上明知故问的话，低头拱手行礼。 “臣参见皇上。” 赵烨眉头皱了皱，摆手让他不必多礼。 闻言，陆杨站直身子，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抬头问赵烨，“皇上，您看清楚了吗？” 赵烨看着他特意露出来的伤疤，无奈点头，“朕看清楚了。” 陆杨这才慢条斯理地把衣服穿好。 还好乾清宫里暖和，不然他也不会在走进门的那一刻，临时想到把左手臂露出来。 听到皇上的话，陆杨满意了。 “皇上，臣腰上还有道伤疤，可是被大夫挖去腐肉，重新长好的疤，皇上要看吗？” 第472章 爱卿若是不想要，那朕改口也是可以的 “腐肉？”赵烨神色一变，“这么严重？” “可不是。” 陆杨干脆把腰间的伤疤露出来。 长期不见阳光的腰劲瘦有力，在肤色白皙的映照下，更是显得那道伤疤尤为骇人。 赵烨看着，眉头比之前皱得还厉害。 “怎么会变成这样？” 陆杨把腰带系好，闻言，便说：“皇上，您是不知道，那吕德贺竟然派了人过来追杀我们，臣这一路，可是吃了不少苦。” 语气温和平静，可话里的不平常，连一旁的于喜都听懂了。 赵烨瞥向陆杨那两个伤疤的地方，轻咳了下。 “爱卿这一趟，确实是吃苦了，朕之前答应你的事，绝不会食言。” 陆杨眼睛一亮，从袖袋里拿出一本账册。 “皇上，臣这伤不足挂齿，平安把这东西拿回来呈给皇上，才是最重要的。” 赵烨视线从陆杨脸上转移到他手上拿着的东西。 “这便是吕家作恶的证据？” 陆杨点头，“正是。” 赵烨一听，转头看向于喜，“去拿给朕看看。” “是。” 陆杨听着，微微挑眉道：“皇上，臣的假期？” “给你放！” 赵烨哪还不懂陆杨的心思，陆杨话音未落，他便允了。 其实他本来也有这个意思。 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是一路赶着回来的，怎么着他也得表示一番。 这会不等陆杨主动开口要几天假，他便说：“你把账册给于喜拿着，朕答应你，除了金银珠宝，朕还给你放七天假！” 陆杨一听，二话不说就开始解腰带。 “皇上，其实臣还有一道伤疤，您再瞧瞧？” 于喜眼睛都瞪大了，有些没反应过来，转头去看皇上。 表示陆杨不肯放手，他根本没法把账册拿出来。 赵烨抽空看了眼于喜，摆手让他在一旁站着。 “不用了，朕知道爱卿受苦了，你直说吧，想要几天假？” 天？ 呵，那真是小瞧他了...... “皇上，臣也不贪心。” 他慢吞吞地把腰带摆正弄好，视线却是一直看向上方，“皇上，臣听说伤筋动骨得休养一百天呢，臣这一路骑马赶回来，腰可受罪了，臣也不是个贪心的人，就想要一个半月回家休养就成。” “一个半月？” 赵烨面上有些犹豫，“爱卿啊，你也不是不知道，朕身边可少不得你啊。” “皇上可别这么说，臣这一趟去应天府，可是去了好几个月呢，这一个半月的，一眨眼也就过去了，您就当臣还未回来，可好？” 陆杨笑呵呵地说着，主动把胳膊夹着的账册拿给于喜。 “于公公，麻烦了。” 于喜不敢说其他话，对着陆杨笑了笑，便把账册拿到皇上面前。 赵烨伸手拿账册之前，抬头看了眼陆杨，眼里有着考虑，不知是想通了还是怎么，才移开视线，拿着账册翻看起来。 账册刚开始没什么问题，但到了后面，问题可就大了。 这应天府里的大片土地，竟然都在那些乡绅地主名下。 他眸子一冷，从中看到了几个颇有些印象的人名。 陆杨在底下开口解释，“皇上，您看这张姓老举人，他底下大儿子娶的妻子，便是吕德贺其中一名妾室的妹妹，这李姓地主，女儿嫁的，便是吕德贺的远亲侄子，这赵姓小官，小儿子娶的夫人，便是吕德贺妻子娘家那边的人......” 陆杨之前便调查过与吕德贺有关的人，拿到这账册时，他就知道先前的努力没有白费。 当真从这些看似与吕家毫不相关的人名之中，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仔细一想，才知道这些人名，个个都与吕家有一丝关系。 还有的，不是与吕家有关系，便是与应天府府尹陈泰清，或者吴华茂，张田见他们有关。 总之，应天府里所管辖的田地，除了实在是偏远和零散的，其余都被这些有权势的人给分配完了。 赵烨原本只是觉得有些熟悉，但也没想起来。 当初他便让人去弄了一份吕家的姻亲线册子出来，这会听到陆杨这么一说，他倒是什么都明白了。 陆杨眼看着皇上的脸色慢慢变得青黑，怒气在逐渐下压的嘴角中显露无疑。 他继续说着之前在应天府里观察得到的事。 不管是百姓们对吕德贺和陈泰清几人的避而不谈，还是去到下面村子调查时发现的问题。 说着说着，陆杨倒是想起了吕德贺那两个大箱子。 “皇上，您到时候派人仔细寻找，肯定能把这两箱东西找出来。” 赵烨“嗯”了声，把账册重重地扔在御案上，“有没有那两箱东西，朕都已经容忍不得他们再这般放肆了。” 有了这个，他便有了动手的理由，再往下等，也没有必要了。 陆杨见此，没有再说，左右到时候自己在家歇着，什么差事也算不到自己头上。 想起这个，陆杨看着皇上难看的脸色，犹豫着要不要再提一下自己的假期。 他看看赵烨，又看看地面，几次来回，尽管赵烨心里想着其他事，也注意到他这般异常的行为了。 “朕知道爱卿想说什么，这假，朕允了。” 这事陆杨办得不错，确实也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在家休养休养也行吧。 陆杨一听，笑意在嘴角和眉梢眼角溢了出来，怎么压也压不住。 “皇上，臣刚刚可是说的一个半月，您是不是忘了？” 皇上这般爽快，陆杨心里倒是有些疑神疑鬼。 不确定，再确认一遍。 知道吕家这般大肆敛财，赵烨是不高兴的，没想到听到陆杨这番话，倒是被气笑了。 “朕耳朵还行，记性也不错，爱卿若是不想要，那朕改口也是可以的。” 陆杨一听，忙拱手，“皇上，臣领旨，多谢皇上赏赐一个半月的假，臣感激不尽！” 赵烨一听，气笑出声，这点小心思，全花在这上面了。 他瞥了眼陆杨，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爱卿还是别再跟朕说这个，不然朕一个心情不好，就把刚刚答应的事给忘了。”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陆杨当下便没有说话，眼观鼻鼻观心，正经得不得了。 赵烨看着他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别扭。 第473章 哎，臣这就滚 “行了，朕答应你的事，便不会改口，只不过......” 赵烨顿了顿，想起他那两道伤疤，又把话咽了下去。 “于喜，派人去把户部尚书，刑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叫过来。” “是。” 于喜连忙下去安排。 陆杨看着于喜匆匆从身旁走过，心里松了口气。 这几道口子没白挨。 赵烨没有说话，在上方沉思着什么。 陆杨识趣地没有开口，等着皇上下达指令。 于喜回来得很快，还未站稳，便又被皇上派了出去。 “把御医叫过来给陆郎中看看身子。” “是。” 御医就在偏殿候着，很快便跟随着于喜过来了。 许是于喜先前便跟御医说过什么，御医跟皇上行过礼后，便看向陆杨。 两个眼睛上下扫视着，看得陆杨都要以为自己是有什么绝症了。 于喜按照皇上的吩咐，给陆杨和御医搬了椅子过来。 两人坐下，陆杨给御医看了自己的三道疤，根据御医的问题把怎么伤的，又是怎么感染割肉的，最后是怎么好的都跟御医说了。 本来只是遵听医嘱，好好交代病情，却是被一旁的赵烨给听去了。 之前陆杨说有多苦多苦，他其实能理解，但是不能感受。 这会听了陆杨把遭遇和细节说出来，他隐隐能感觉到了。 望着陆杨的眼神也多了抹深思。 陆杨这人，值得重用。 办事牢靠，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若说缺点的话，便是上进心不够。 别人办完差事，恨不得升官加爵，他倒好，每次都闹着假期的天数。 赵烨不明白，这十天跟七天有什么差别？ 非得要多加三天。 这次就更离谱了，一开口便是一个半月，他怎么不说要两个月呢？ 想着想着，赵烨有些愣神了。 这边，御医听着陆杨说着自己这痛那痛，便顺便把他的身体里的毛病都看了。 药方要开好几个。 本来下笔的时候还有些犹豫，毕竟药材的好次不同，药性也要不一样。 这宫里的药材，可是要比外面的品色要好。 他拿不准是开宫里的，还是开外面的。 突然便听到陆杨轻声道：“李御医，皇上也是关心我，若是我身体能好得快一些，皇上也高兴，您说是不是？” 李御医点头，那确实如此。 这话让他悟了，写药方也不再顾忌，各种名贵药材使劲写。 陆杨拿过一旁写好的方子看起来，咂舌不已。 “李御医，这么多贵重的药材，我怕是用不着吧？” 声音不大不小，却是让赵烨回过神来了。 “爱卿别担心，到时候朕让于公公直接把药材送过去，好好补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陆杨一听，连忙起身拱手道谢。 “多谢皇上！” 李御医抬头瞥了眼陆杨，手腕一动，落下最后一笔。 “陆郎中，这些药按照上面写的顺序来吃，等吃完这些药，再好好食补一下，到时候陆郎中也就不会到处疼了。” 陆杨听着，脸不红心不跳地应道：“好嘞，多谢李御医了。” 于喜把御医送下去，顺便让人去药房那边按照方子的剂量抓药。 陆杨没有再坐，而是看向赵烨。 “皇上，臣明日还需要过来上朝吗？” 赵烨摇头，“爱卿莫不是忘了，过两天便是你的成婚日了。” 陆杨愣了下，有些懵，“那这两天歇息，不算进臣那些假里面吧？” 赵烨嘴角的淡笑瞬间收回，面无表情道：“行了，爱卿你退下吧，回去好好歇着。” “好吧，那臣就先行退下。” 看皇上变脸这么快，陆杨也不敢真惹得这人生气，连忙应下。 啧啧啧。 真是搞不懂皇上的心思。 刚想转身，陆杨突然想起一件事。 “皇上，要不这五六天假就不算了，就算臣的婚假吧，臣在家估计待个五六天，就会上朝了，皇上别担心，臣心牵挂着朝廷，牵挂着靖朝百姓呢，不会歇息太久的。” 乾清宫里都在回响着陆杨的算盘声，赵烨听完，嘴角微微一勾，明明一副温和笑意的模样，吐出的话却是十分冰冷。 “滚吧。” “哎，臣这就滚，多谢皇上同意。” 陆杨说着，麻溜地退了下去。 赵烨看着跑得飞快的陆杨，捂着额一阵头疼。 平时不见这般斤斤计较，算计起这些倒是不肯吃亏。 殿内回荡起一道轻笑声，很快又飘散。 这些天赶路，骑马久了，也不是没有后遗症。 陆杨走路，都不敢走太快。 刚刚迫不得已，一出了乾清宫，陆杨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还得多亏之前弄的隔垫，不然他这会大腿肯定要被磨出血痂来了。 腰也确实有些难受，回去得让人找个大夫过来帮忙按一按，可别年纪轻轻，弄出个腰肌劳损出来了。 陆杨慢悠悠地往殿外走。 把东西交了出去，他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也不用再担心被人抢了去，睡觉也能睡好一些了。 东想西想，等看到大靖门时，陆杨突然想起来，他要怎么回家？ 这个问题让他停下了脚步，愣了好一会，才往前走。 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办法总比困难多。 说不准能蹭个车，也说不准皇上安排了人过来接自己回去...... 想着想着，陆杨倒是笑开了。 这几个月一直囤积在心头的压力消失，让他整个人像是要飘起来一样，轻松自由而欢快。 脚步也轻盈不少，身上的隐隐疼痛也像是消失了，感觉年轻了几岁。 陆杨轻哼着不知名歌曲，悠闲地走出大靖门。 待看到莫永的那一刻，陆杨脸上的笑意更甚。 “莫叔，这里！” 莫永早就看到陆杨了，闻言，脚步也加快了一些。 这一靠近，他的双眼便微红起来。 “老爷，您怎么瘦了这么多？” 路上吃的差不多都是干粮，也就是填个肚子，瘦也是不可避免的。 陆杨摆手，一副不在意的语气，“没事，回去就好好补身子。” 陆杨身上的衣服算不得好，毕竟骑马长途在外奔波，看着完整整洁，实际上靠近一看，就能知道算不得干净。 莫永看着，叹道：“老爷可是吃苦了，回去老夫人肯定要心疼了。” 第474章 它是睡了？ “嘿嘿，莫叔这是心疼我了吧？” 莫永脸上没有笑意，显然是真的担心陆杨的身体，根本笑不出来。 本来陆杨在家就很难长肉，这去了一趟应天府回来，瘦得差点脱相了。 莫永是一点笑容也挤不出来的。 陆杨看着，含笑道：“莫叔别担心，皇上刚让御医给我看过，还开了不少药方，药材都是皇上赏赐下来的，到时候肯定都会补回来的。” 莫永一听，注意力被陆杨引到了别处。 “老爷，您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晚点说不准药材就到家了。” 陆杨借着莫永的手劲上了马车，进车厢前，交代马夫先去白府一趟。 莫永在后面跟着上车，“老爷，要不明日再去？” 陆杨摆手，“无事，明日我再正式登门拜访，今日过去，就是跟夫人说一声，让她别担心。” 他带回来的东西，估计已经送回陆家了，他现在空手过去白府，加上形象确实是不好，明日过去，才是最合适的。 可是他既然已经回来了，便还是要按照之前约好的，回来便要去把白芊芊接回家。 今日接，跟明日接，意义不一样。 想来白芊芊和岳父岳母他们也不会嫌弃他...... 想是这样想，路上陆杨还是找了个客栈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又让莫永去外面买了些礼品，才坐上马车去了白府。 到白府时，天已经暗下来。 白府门前挂着两盏灯笼，陆杨让莫永上去敲门。 门房在里面应了声，还奇怪天都黑了，怎么还有人上门求见。 待听到来人说的话，他连忙把门打开，对着陆杨恭恭敬敬地邀他进门。 “姑爷快请进。” 陆杨点头，应了声麻烦了，在门后等了会，等门房关好门，才跟着门房往前厅那边走。 这时候，白临几人刚吃完晚饭不久，听到陆杨上门的消息，连忙放下茶碗，便匆匆往前厅走。 这边，白芊芊正扶着桃香的手，在房里兜圈散步。 等消食得差不多，她也准备洗漱睡觉了。 冬日黑得早，睡得也就早了。 这乍一听到陆杨过来接她回家的消息，白芊芊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期盼了这么久的消息，突然听到之后，她反而有种不真实。 “梨香，你刚刚说什么？” 梨香一笑，上前扶住白芊芊另一边。 “小姐，姑爷过来接您回家了！” 白芊芊闻言，喉咙像是被哽住一样，有些说不出来话。 但她的双脚已经跟随她的内心，往房门外走去。 桃香一看，连忙让梨香扶着白芊芊，她要去简单收拾些行李，剩下的，可以等明日或者过两天再回来收拾。 桃香收拾得很快，把白芊芊常用的东西和厚披风拿上，便快速往外面跑。 不过一会，便追上了白芊芊她们。 “小姐，把这披风换一换吧，别受寒了。” 夜间风雪加重，冷气更甚。 白芊芊身上的披风还是在室内用的，在外还是要披这种保暖的。 白芊芊虽然心急，但也不会糟蹋自己的身体。 她停下脚步，趁着桃香给她换披风的缝隙，才想起问一问梨香关于陆杨的情况。 “有看到姑爷吗？” 梨香摇头，“是门房过来通知的，说老爷正在前厅招待姑爷呢。” 白芊芊点头表示明白，没有再问，等桃香系好带子，她戴上帽子便让前厅那走。 陆杨这么晚过来，白临是有些意外，但又不算太意外。 陆杨的性子便是如此，表面上看着不可靠，却莫名给人一种安心，稳当的感觉。 说他不拘小节，但有些方面他又意外地看重，说他为人闲适自在，他心里又有牵挂之人。 也难怪皇上会这么喜欢他了。 这样一个办事牢靠之人，谁不喜欢呢？ 白临看着身旁端着茶碗啜饮的陆杨，跟他说起白芊芊的事。 “我怕芊芊担心，还未跟她说起你受伤之事。” 陆杨受伤的事，白临从郭永常那边得知了。 他根本不敢跟自家女儿说，白芊芊如今身子重，听见陆杨在外受伤，还被人追杀，肯定是要出事的。 好在这会陆杨平安归来，他也算是松了口气。 陆杨点头，把茶碗放下，“也好，我也不想让她担心。” 两人颇有些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笑。 白芊芊过来时，两人正说起宫里的事，一听见脚步声，两人便自觉地把话题断了。 陆杨是八月初出发应天府，到现在算起来，两人也有四个多月没见面了。 白芊芊一看到陆杨，一直惶恐不安的情绪顿时倾泻出来，还未说话，眼睛里便凝聚了泪水。 陆杨看了眼白临，也没有不好意思，上前几步，把白芊芊揽入怀中。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白临看着，起身笑道：“为方啊，你们多日未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就先下去了，一会要走的话，我再过来送送你。” 先前白临也不是没有劝陆杨在这边住一晚，但陆杨婉拒了。 他一会还得赶回去，出门这么久了，家里人也是担心他。 他怎么说也得回去与家里人见一面，好让他们放心。 白临心知陆杨的说一不二，便也没有再劝，把空间留给两人，让两人说会话。 随着白临的离开，桃香和梨香也笑着退到外面等着。 陆杨从白芊芊手上接过手帕，替她擦掉掉落的泪水。 白芊芊是囤积了四个多月的不安和想念，这一见到陆杨，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陆杨没有说让白芊芊别哭的话，怕她站太久腰不舒服，把她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白芊芊窝在他怀里，哭得酣畅淋漓。 陆杨拍着她的背，低头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便温声道：“孩子会动了？” 白芊芊一听，顿时破涕为笑，“早就会动了，腿脚可有劲，有时候踢得我可疼了。” 陆杨挑眉，低头看着白芊芊已经隆起的肚子，说：“趁着爹不在，就这样欺负你娘呢？” 白芊芊心里一暖，伸手抚摸肚子，脸上尽是温柔，“你这样说，它又听不懂。” 陆杨看着，也伸手过去轻轻摸了摸白芊芊的肚子。 “它是睡了？” 第475章 怎么，认不出为夫来了？ 白芊芊摇头，刚想说什么，肚皮就鼓了一个小包。 她“哎”了声，忙抬头看向陆杨。 “夫君，你刚刚摸到了吗？” 陆杨眼睛一亮，觉得有些惊奇。 “摸到了，这是它的小脚吗？” 正说着，白芊芊又感觉到了肚皮动了一下。 这次的力度比刚刚那个要大些，陆杨的手掌明显感觉到被踢了一下。 “疼吗？” 他看向白芊芊，问她刚刚那一脚踢得疼不疼。 白芊芊笑着摇头，“不疼。” 她伸手拉过陆杨的手，轻轻地捏着。 “夫君，它在跟你问好呢。” 陆杨一笑，顺着白芊芊的话又摸了摸肚子，跟孩子打招呼。 白芊芊以前所想象的画面，现在都有了。 看着陆杨温和的脸庞，她心里十分满足。 天色越来越暗，陆杨没有在白府逗留太久，与白芊芊聊了会关于孩子的事，便在白临的目视中，扶着白芊芊上了马车。 不过一会，马车便远离了白府门前。 白芊芊脸上的笑意和欢快，是与这几个月脸上挂着的笑容是不一样的。 这是幸福才会不自觉洋溢出来的笑容。 白临摸着胡子，只希望小两口能一直这般恩爱。 ...... 回到陆家门前时，陆杨没有进去，扶着白芊芊下车后，跟白芊芊说了声，让她知道自己的去向后，便吩咐桃香和梨香，让她们小心把白芊芊扶回房。 等白芊芊进了大门，陆杨才转身去了陆大石那边。 陆松和陆榕也在那边。 见到陆杨时，几人也是十分激动，纷纷上前与陆杨打招呼。 刘晓一看到陆杨，直叹陆杨受苦了。 陆杨只得连忙去哄刘晓，直到把刘晓哄笑，才与陆大石几人说上话。 陆大石上下打量着陆杨的身体状况，见他只是瘦了些，精神方面没有什么问题，也是松了口气。 关于陆杨在应天府那边做了什么事，几人并没有多问。 问的只是陆杨在那边的生活情况。 多余的事，陆大石和陆松几人不会问，陆杨给几人说了些在应天府那边发生的有趣的事后，又吃了碗汤面，喝了碗特意给他熬的鸡汤后，便被刘晓赶了回去。 说是很晚了，让他回去好好歇着，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陆杨啥话还没说呢，就被陆松和陆榕推出了家门。 他好笑地看着两人，“怎么，怎么久不见，不想我了？” 陆松摇头，指了指前面，“你快回去歇着，看你这身板，风吹都倒。” 陆榕颇为认同陆松的话。 “确实，这些天你好好补补，明日我让你嫂嫂拿些补药过去，是前阵子收的，你让伙房那边拿去煲汤，多喝点。” 陆松也说：“你嫂嫂前阵子不知从哪找了个养颜方子，给我用了几日，我瞧着效果不错，明日我让人把方子送过去，你记得用。” 陆杨听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被陆松这么一说，倒是觉得自己的皮肤好像是粗糙了些。 “好吧，那就多谢二哥、三哥了。” 三人慢慢往前走，然后在各自家门前分开。 陆杨回到院落时，天边的月亮高高挂起，四周一片寂静。 不远处的房门开了半扇，暖意从房里渗出，让陆杨身上的寒意也消了。 他在房门前停下脚步，抖落不知何时飘下的雪花，才走进房门，顺手把房门关上。 白芊芊正半躺在避风的塌上，身上盖着一张被子，房里有火盆，烘得白芊芊的脸色白里透红，十分娇艳。 她正半眯着眼睛，看着像是睡着了。 陆杨没有惊动她，让桃香去给他准备热水。 这么久没有正经洗澡，陆杨早就受不了了。 桃香点头，悄悄打开房门，出去给陆杨准备热水。 不过一会，桃香便过来提醒陆杨，热水已经端到偏房了。 陆杨应了声，带着之前收拾好的衣物便过去洗漱。 不久，陆杨带着一身暖气走进房里。 白芊芊还在睡着，梨香在一旁看着，见陆杨进来，连忙给陆杨行礼。 陆杨应了声，让梨香下去歇着，这边就交给他了。 梨香点头，看了眼白芊芊，便端着火盆退了下去。 桃香早已把床铺好了，陆杨俯身抱起白芊芊，把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把蜡烛吹灭，才上了床。 许是床上冷，陆杨一躺下，白芊芊便靠了过来。 陆杨喊了声，见她没回应，便替她掖了掖背后的被子，揽着她闭上了眼睛。 从开封出来之后，陆杨便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毕竟天这么冷，在野外睡一会醒一会的，根本不能好好睡觉。 这会回到家，盖上被子暖烘烘的，他没一会便睡着了。 这一觉，他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巳时正，白芊芊是身子重，睡意也沉。 迷迷糊糊地跟着陆杨睡到了这么久。 陆杨起来时，白芊芊还有些意识模糊。 愣神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 “夫君，我睡到了现在？” 她有些不可思议。 往常她顶多也就是睡到辰时末，今日竟然睡了这么久。 陆杨把衣服穿戴好，拿过白芊芊一旁的衣服替她穿上。 这会，他才算是把白芊芊的肚子看清楚。 微微弯起的弧形，看着不算大，可能也是与白芊芊骨架小有关，看着还挺可爱的。 陆杨伸手摸了摸，便替白芊芊把衣服都穿好。 白芊芊起初有些不适应，后面便是看着陆杨一直笑，直到洗漱完，她嘴角还含着笑意。 陆杨替她盛了碗鸡丝粥，见她眼睛还盯在自己身上，便笑：“怎么，认不出为夫来了？” 陆杨昨晚照了下镜子，跟之前相比，确实是差了些。 白芊芊摇头，“不会认不出来的。” 她拿起勺子试了试温度，见刚好，像是不想陆杨继续问下去，便开始吃起来。 陆杨看着，笑了笑，给自己也盛了碗，低头开吃。 饭后，陆杨才知道，刘晓和陆松、陆榕他们一大早就让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陆杨看了一眼，大多都是食材和药材，让人把东西收好，陆杨便让莫永把他之前在应天府里买的东西分送到陆大石和陆柏他们那。 莫永点头，当下便安排人去库房那边准备。 莫永走后，白芊芊在桃香的搀扶下过来了。 陆杨一看，忙过去扶她。 “怎么过来了？” 第476章 咋？我还能娶吕家别个女儿？ 白芊芊一笑，眼波流转间带着丝不自然。 “夫君，我过来是想与你商量一下关于和吕婉慈成婚之事。” 陆杨一听，转头看了眼白芊芊。 “要怎么商量？” 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白芊芊心里突然有些气，收起陆杨牵着的左手，独自走到椅子旁坐下来。 但坐下之后，她的气又消了。 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 这下子，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头摸着肚子轻声开口。 “是这样的，之前我不在家里，与吕家的婚事全程交给了莫叔来管。我刚刚去看了一下，发现还有一些不足之处，想问问夫君有没有什么想法。” “什么不足之处？” 陆杨在她身旁的座位坐下来，端起婢女送来的茶碗喝了一口，说话的语气不咸不淡，不显得过分关注，但也没有很冷淡。 白芊芊偏头抬眼看他，根本没有看出陆杨面上和心里的想法。 她眼睛缓缓眨了下，随后状似平常地问道：“我去看了莫叔让人准备的请帖，发现这些请帖好似还未发出去。” 她顿了下，想了想，便换了个说法，“这明日便是你与她的成婚之日，这请帖今日发出去，会不会太着急了些？” 按理说，这些请帖早就该发出去了，远些的，都是定下婚期的第二天，便要准备发请帖了。 她之前心里堵得慌，不想管这事，也就没过问，全部交给了莫叔安排，可是现在回来一看，才知道这些请帖竟然都没有发出去。 明日便是迎亲的日子，可府上除了象征性地弄了些红绸彩灯外，竟然看不出丝毫要成亲的喜气和热闹。 陆杨认真听完，随手放下茶碗，淡声道：“别担心，这婚事能不能进行，还是个问题。” 白芊芊心下一跳，说不准是什么心情，忙问：“夫君，可是会出什么事？” 陆杨没有说出什么事，宫里的事，他也不愿带回家里来说，他伸手拿了块红豆糕，不在意地笑道：“明日看吧，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皇上要怎么对吕家下手，他现在也不知道。 但皇上答应过的事，陆杨还是相信他的。 这婚事皇上说不成，那便是成不了。 请帖发不发，也就无所谓了。 白芊芊看着陆杨心不在焉地吃着糕点，识趣地没有再问。 她眼睛往旁边扫了下，见桌上放着一个盒子，盒子里面还有一张对折的纸张。 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她出声提醒陆杨，“夫君，这东西不收起来吗？” “嗯？” 陆杨坐直身子往白芊芊指的方向一看，顿时笑了下，起身过去把盒子里的纸张拿出来递给白芊芊。 “这是二哥让人送来的养颜方子，说是给我用的。” 白芊芊闻言，颇有些好奇，接过之后打开看了看。 “核仁、白芷、檀香......” 白芊芊把方子里面的文字逐一念了遍，最后若有所思地看向陆杨。 “夫君，这方子所需的东西我就让桃香去给你弄好，今晚试着敷一敷，可好？” 陆杨刚想开口拒绝，见白芊芊脸上那抹藏都藏不住的蠢蠢欲动，沉默了下，想了想，便点头了。 “行吧，左右我也不亏，你悠着点来。” 白芊芊“呵”地掩嘴笑出声，“夫君放心吧，我会小心弄的，到时候保证把夫君的脸弄得像以前一样。” 陆杨瞥了眼白芊芊，见她眉眼含笑，一副因要做什么大事而兴奋不已的模样，只得无奈地叹口气。 ...... 未时，陆杨带着白芊芊回了白府，两人与白临和白夫人打过招呼后，聊了一会，白芊芊便与白夫人去了后院。 白芊芊今日要去把之前还未收拾的东西都收拾一下，特别是在这几个月里给孩子做的小衣服小帽子小包被什么的，都要拿回陆家。 白芊芊和白夫人在后院忙着收拾东西，陆杨和白临在前厅里聊事。 昨日光线不足，白临还未好好看清陆杨的状况，今日一看，见陆杨消瘦不少，便打算一会让人准备些药材，到时候跟着送回去。 心里打定主意，他摸着胡子看陆杨，问陆杨明日是什么打算。 陆杨也不是听不懂白临的话，就算是之前因为不在意忘了明日将要发生的事，经过白芊芊早上那一问，他也想起来了。 他坦然地回答，“明日我想好好在家陪芊芊。” 白临摸着胡子的手顿了顿，这回答实在是让他没想到。 他虽然高兴陆杨能注意到自家女儿的情绪，说出这样的话。 但有些事不是儿女情长就能避免的。 他看着陆杨，沉声道：“你可知吕家的背后是谁？” 这话不是问话，而是提醒陆杨，注意吕家的身份。 陆杨点头，“岳父别担心，我心里明白。” “你明白就行。” 白临颇有些语重心长道：“不管明日吕家要发生什么事，但你该做的，就得做，不能留人诟病。” “我知道，多谢岳父提醒。”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不妨碍他想在家陪白芊芊。 想和做，是两回事。 白临显然也回过神来，见陆杨神情不变，便知道陆杨是个心里有数的，便也没有多说。 昨日皇上召见的事，是个秘密，白临不好与陆杨说太多，只说让陆杨注意，到时候别把吕家的其他女人给娶回府里了。 陆杨一听，颇为惊讶。 “咋？我还能娶吕家别个女儿？” 白临眉头一皱，冷声道：“你不知道吕婉慈失踪的事？” 第477章 灵光 陆杨哪知道，他一回来，接触的人就没几个，也没有人特意跟他说起吕婉慈的事。 他摇头道：“岳父，这是怎么回事？” 白临心里有些猜测，但他没有把心里的猜测说出来，只是道：“吕家这闺女失踪了好些时日了，也就宫里有些人知道，吕家瞒得紧，我怕他们到时候弄个假的来糊弄你。” 陆杨眉头一皱，“这吕家真是为了自己，连旁人都要算计进去。” “不稀奇。” 白临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他们吕家向来如此，靠着各种姻亲，广泛结交不少人，这些皇上都看在眼里，而他们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做的事足够隐秘。” “这些事皇上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皇上已经知道，又岂能容他们在这样放肆下去？” 只不过这一动吕家，背后有多少人要被动，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皇上心情不好，那怕是靖朝各地的断头台，怕是要留下不少人了。 陆杨也想到了这事，脸色变了下，“岳父，这宫里的局势，恐怕要大变啊。” 白临重重地点头，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变肯定是要变的，毕竟吕家背后那人，地位可不低。” 这下子，原本后宫里还算平静的水面，恐怕要泛起阵阵涟漪了。 这后宫水面一动，看似和缓的朝堂，也要跟着起波浪了。 白临不担心自己，但他有些担心陆杨。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陆杨如今这么得皇上喜爱，那些有心之人，肯定会先试着拉拢一番。 凭他对陆杨的了解，这小子恐怕不会轻易偏向哪一方。 这样一来，得罪的人可就多了。 若是以后皇上的喜爱还在，陆杨便不会出问题，可要想一直得到皇上的喜爱，这问题便难了。 他有心想提醒一下陆杨，在皇上面前要谨言慎行。 可又怕弄巧成拙，平白坏了陆杨目前得宠的现状。 毕竟他所了解到的，陆杨在皇上面前，可不算是个谨言慎行之人。 想到这，白临便觉头疼。 就算现在陆杨与他们不一样的放浪形骸能让皇上感兴趣，但这种感兴趣能保持多久还未知。 谨言慎行才是能在朝廷长久立足的根本。 陆杨见白临面露纠结的样子，想了想，便试探地问道：“岳父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白临还在想着要怎么跟陆杨交代这事，正纠结着，闻言，下意识地瞪了眼陆杨，严肃极了。 陆杨一看，默默地收回视线，只当自己无形之中说错了什么话，让自家岳父看不过去了。 白临瞪完之后，便有些后悔了。 可面子上一下子有些上下不得，缓了好一会，才开了口。 “为方啊，老夫刚刚不是在瞪你。” 陆杨视线往周围一扫，这里只有他们两人，连个仆人婢女也没有。 既然岳父这样说了，那他就姑且相信吧。 他点了下头，过了几秒觉得点头不合适，又回了个“哦”。 觉得还是不妙，又说：“我知道了，岳父。” 这下子倒是把白临给整不会了。 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但这微妙是白临自己觉得的，陆杨倒是觉得自己回答得十分得当，并没有多在意刚刚发生的事情。 他看向白临，问白临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或许是经过刚刚的事，白临这会倒是把话说明白了。 “为方啊，我知道你肯定能明白皇后若是被废了，后宫乃至整个朝堂会发生什么事。” 陆杨脸上的笑意收了些，神情认真，“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 白临也就把自己所担心的事说了出来，最后问陆杨的打算。 陆杨想了想，实在是没想出来这事要打算什么。 “岳父，皇上现在喜爱我，为何以后就不喜爱了？” 这问题问得白临愣神了好一会。 这个可能是有，但他为何下意识觉得皇上的喜爱是个不能长久的事？ 白临正想着，便听到陆杨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了自己为何会觉得皇上的喜爱不得长久的原因。 “都说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心思难猜，喜好自然不定，说不准今日喜欢这，明日喜欢那，岳父是怕皇上迟早有一天看我厌烦，舍弃了我？” 这话说得狠了些，但都把白临的心思说得差不多了。 他紧抿着嘴唇，看着陆杨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陆杨收回看白临的眼神，垂眸看向一旁的茶碗，伸手端了过来。 “岳父别担心，这不是还没有到那地步吗？” 白临见他没有紧张的情绪，不解道：“这要是到了那地步，那便迟了，你不怕？” “哎。” 陆杨轻叹出声，“岳父别担心，我知道自己在走什么路。” 他手上拨弄着茶水里漂浮的茶叶，谈笑自若。 “皇上的喜爱什么时候消失我管不着，但我能管住自己迈出的每一步，这便够了，岳父您说是不是？” 局势变了，他能选择一条路继续往前走，也能选择另外一条路。 皇上若是猜疑他，那他选择另外一条路走就是，人挪生树挪死，思想不要太僵化了。 白临听懂了陆杨的话，眼里透着思量。 “我之前还以为你会说，会努力让皇上保持感兴趣的话呢。” 没想到陆杨倒是比他想得更深。 陆杨闻言，顿时乐了。 “岳父，您说皇上为何会对我感兴趣？为何会这般偏颇于我？” 白临一顿，脑子里瞬间冒出了很多个答案。 比如，因为陆杨是靖朝中第一位六元状元，一开始便受到了皇上的关注。 因为陆杨敢在皇上面前说些奇怪的话，做些奇怪的事，这些言行举止与他们这些臣子完全不一样，皇上可能也是被这份特别起了兴趣。 因为陆杨脑子聪明，能想出不少别人想不到的事情，能结合书籍，改造或者想出其他方子，为皇上效力。 就像火器，望远镜，玻璃这些，若他是个上位者，他也喜欢这样的属下。 这一下子，原因好像挺多，让白临把话咽了回去。 陆杨却是也不需要白临回答，自顾自地便给出了答案。 “岳父，这都是因为我是陆杨而已。” 这要是换个人，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所以，这一切刚刚好，正是因为他是陆杨，所以他能引起皇上的关注。 这话白临细细品味了一番，最后拍手叫好了起来。 “你这话说得不错，老夫都是差点被自己给绕晕过去了，哈哈哈。” 白临只觉眼前豁然开朗，像是悟出了什么东西，但是仔细一想，又没有抓住那点灵光。 心里便多了丝可惜。 看来，还是陆杨想得比他透彻些。 第478章 孩子的小名 在外办事几个月，让陆杨对于宫里的情况了解少了很多。 白临也知道陆杨的情况，聊了吕家和皇上的事后，便跟他说起这几个月里朝堂中所发生的事。 说起最大的变化，那就是吏部尚书的小女与四皇子定下的婚事。 陆杨听着，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白临也没有多说这事。 身处高位，只要与皇家结为亲家，便意味着站了谁的队。 吏部尚书这是选择了四皇子。 不过想想也是，四皇子的年龄与陶家嫡幼女相仿，又未成亲，皇妃的位子还在。 选择其他几个皇子，不是年龄不够，便是没有皇妃的位子。 以陶家的实力，也看不上那些妾室位置。 只是陶家这时候选择站位，还是让陆杨惊了下。 在白家吃过晚饭，陆杨才带着白芊芊回了家。 白临让人准备了一车的药材，随着两人一起送了过来。 陆杨闻到那股药味，便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自己怕是不好过了。 晚上。 陆杨洗漱完，按照白芊芊的指示，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任由她给自己敷面膜。 这面膜味道不错，既有檀香香甜的味道，又有绿豆的清香味，中和了鸡蛋清的味道，闻着并不难让人接受。 房里放着几个火盆，温度适宜，但长期处在这样一个环境中，便会有种皮肤干燥的感觉。 面膜被白芊芊均匀地抹在陆杨的脸上，冰凉中带着微微的刺痛，随后便是一阵舒服，就像是干涸已久的土地，遇到了一场大雨。 陆杨这才知道，自己以前皮肤好，靠得全是天生丽质。 白芊芊弄好之后，特意起身绕过来看了一下，房里光线充足，能看出陆杨脸上糊了一层东西，露出了眼睛，鼻子和嘴巴。 看着有点好笑。 而白芊芊也确实是笑了。 陆杨无奈地看她一眼，“这么好笑？” 因为脸上有东西，说话动作不大，听着语气像是有些郁闷一样。 白芊芊摇头笑了笑，问陆杨要不要按一按头。 陆杨是想，但也知道白芊芊现在是一个孕妇，怎么可能会让她来帮自己按摩。 “不了，你先歇歇，我晚点给你按按腰。” 白芊芊肚子开始慢慢变大，腰也开始有些难受起来，但还能忍受。 听到陆杨的话，岂能不感动。 “多谢夫君。” 陆杨坐起身子，伸手拉过她的双手。 见她双手暖和，便说：“哪里难受就与我说，我之前问了大夫，大夫说等你月份越来越大，腿脚可能会难受，甚至还会抽筋，你有事的话，直接与我说就行。” 陆杨觉得自己还算是个体贴之人，白芊芊怀的是他的孩子，他也断然不可能就这样看着白芊芊身体难受。 都说生孩子是半只脚迈进了鬼门关，这般凶险，陆杨光是想想，便觉可怕。 白芊芊一笑，“夫君放心，我以后有事会直接说的，你别担心。” “那就好。” 陆杨捏着白芊芊的手，低头看了眼她的肚子。 “芊芊，你给孩子取小名了吗？” “没，夫君有么？” 白芊芊期待地看着陆杨，希望陆杨能给孩子取个小名，这样她在与孩子说话的时候，就能喊孩子的小名了。 陆杨这一下子，什么诗啊词啊都没想到，脑子里只荡着平安二字。 他轻咳了下，问白芊芊，“你觉得平安这名如何？” “平安？” 白芊芊跟着念了几遍，越念越朗朗上口。 她眼睛微亮，“好，夫君，就这个吧。” 陆杨动了动嘴，本来还想问问白芊芊会不会觉得这个小名有点简陋。 可见白芊芊这么满意这个小名，陆杨也就没再问。 母子平安，家人平安，便是他所希望的。 取了孩子小名之后，白芊芊便把孩子的小名挂在了嘴边。 陆杨洗好脸回来，就见白芊芊坐在床边，摸着肚子与孩子说话，一口一个平安，陆杨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 他走过去，笑道：“平安还没睡呢？” 白芊芊一脸笑意地摇头，“没呢，我刚刚与它说了，说给它取了个名字，可高兴了，踢了我好几下。” 陆杨一听，坐到白芊芊身旁，伸手覆在她的肚子上，感受了一会。 见里面没动静，便抬头看了眼白芊芊，在白芊芊含笑的注视下，低头喊道：“平安，睡了没？没睡跟爹打个招呼呗。” 话音刚落，白芊芊便被踢了一脚，这一脚，让她眉头都不自觉地皱了下。 “夫君，平安踢得好大力。” 陆杨闻言，连忙一边抚摸，一边让平安别玩了，赶紧睡觉。 白芊芊顿时笑了，肚皮上下抖动，一颤一颤的。 陆杨不明地看了眼白芊芊，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好在孩子也够听话，没有再闹腾。 他起身掀开被子，把被子里面放着的几个暖炉拿出来，然后又把被子盖上。 “准备睡觉吧。” 白芊芊点头，起身十分自然地伸开双手，让陆杨替自己脱去外衣。 陆杨低头，一一替白芊芊脱去衣服，留着里衣，让她赶紧上床躺着。 等白芊芊上床躺好后，他才脱去衣服，躺在了白芊芊身旁。 被子里还有暖意，陆杨倒也不觉得冷。 可白芊芊是个有些畏寒的体质，陆杨一躺下，便把双脚塞到陆杨的腿缝里，暖意瞬间袭来，让她喟叹出声。 陆杨调整了下睡姿，在不压到白芊芊肚子的情况下，伸手搂着她，给她暖手按腰。 不过一会，白芊芊便睡着了，而陆杨过了会，也睡了。 翌日，天未亮，陆杨便起来了。 正如自家岳父所说，不管吕家今日会发生什么事，他该做的，还是要做。 在偏房洗漱好，陆杨在桃香的帮助下，穿好了婚服，出门去做些迎亲的准备。 这般大事，陆大石、刘晓和陆松几人都过来帮忙了。 虽然请帖没发，但到时候还是会有客人过来贺喜，陆大石和陆松几人也得做好迎客的准备。 一切就绪，陆杨带着花轿去吕家迎亲。 第479章 这一日，注定是要变天了 陆杨起来时，白芊芊并没有醒，可等到天亮之后，也被府里热闹的声音吵醒了。 桃香和梨香正候在一旁，见里面有了动静，桃香忙出声询问。 “小姐，您醒来了吗？” 白芊芊睁眼看着上方，愣了会神，才应道：“醒了，进来吧。” 桃香“哎”了声，让梨香派人把热水端过来，便进了内室。 在替白芊芊穿衣服时，便顺便把今日发生的事说了。 “小姐，老太爷和二爷他们正在前面忙事，老爷刚出门不久。” 白芊芊“嗯”了声，似是还有些未清醒，语气听着有些迷糊。 桃香没有再往下说，等白芊芊洗漱好，便扶着她到一旁的桌前坐下。 “小姐，这是老爷让人给您做的早食。” 白芊芊精神了些，看着桌上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身体里的懒意也消了些。 “老爷出门前有说什么吗？” “老爷让我和梨香好好照顾小姐，说是前面人多吵闹，小姐若是心烦，可以找老夫人她们说说话。” 白芊芊点头，“我知道了，娘她们可是过来很久了？” 桃香低头准备碗筷，“老夫人她们是半个时辰前过来的。” 白芊芊一听，便有些恼自己起晚了。 桃香替白芊芊布置早食，边说：“老爷不让我们把小姐您喊醒，说是已经跟老夫人她们说了一声，老夫人她们不会怪罪小姐的。” 梨香在一旁也说道：“是啊小姐，您别担心，老夫人还特地吩咐，说是让您多睡会，前面有他们在招待，让您不用太担心。” “娘和嫂嫂她们对我好，我自是高兴。” 说着，白芊芊端起肉丁粥，开口让梨香去库房那边把皇上之前赏赐下来的布匹搬到后厅里，还有那个红棕色盒子里的珠宝，也搬过去。 梨香连忙应一声，下去安排人去库房搬东西。 ...... 这边，陆杨骑着大马，领着花轿往吕家的方向走。 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不少百姓站在路旁围观，指着这迎亲队伍好一阵羡慕。 “这陆郎中可是不得了，先是娶了尚书家千金，现在又要迎娶吕家千金，真是好风光！” “可不是，这吕家背后可是那位，到时候啊，陆郎中可是躺着也能平步青云了。” “啧啧啧，真是让人嫉妒。” “哈哈哈，你要能有新郎官那样的学识，又有那样的相貌，你也能如此。” 那人状似开玩笑，实际上做梦也想成为新郎官这样的人。 路旁百姓们的话，陆杨是听不到了，他正心不在焉地骑着大马，暗想皇上不会是不打算在今日动手吧？ 那他到时候到了吕家，是接新娘呢，还是不接新娘呢？ 花轿跟着陆杨慢慢悠悠地走着，不知情的抬轿人是急得很，照新郎官这样走下去，得走到天黑才能到新娘子家。 媒婆是之前莫永随便找的，给的钱多，只按陆杨的吩咐做事。 这会见陆杨走得这般慢，也不上前劝两句，反而像是个无事人一般，笑嘻嘻地与周围百姓互动，一副欢喜模样。 而在陆杨过来接亲的时候，吕家一派热闹景象。 仆人婢女行走匆忙，脸上都挂着笑意，府上挂满彩灯，红绸铺地，窗上、墙上喜字随处可见。 比起陆家来，吕家要隆重不少。 可是比起前面的欢声笑语，后院却是安静异常。 此时吕婉慈的房内，一众侍女低头垂眸，大气不敢出。 新娘子正坐在床边，安静地等着新郎官的到来。 女子容貌秀丽，眉目像极了吕婉慈，整体看着，与吕婉慈像了七分。 而三分的不像，便是出自女子的气质上。 吕婉慈身为嫡女，傲气自是不可少，可这女子眼里却是透着窃喜和怯意。 尽管行为举止上颇有些模仿吕婉慈，但内里的小家子气，却是藏也藏不住。 她身为庶女，没想到还能有一天顶替吕婉慈的身份，嫁给才华出众，前途似锦的陆郎中。 以前吕婉慈可是在她面前不少夸赞陆杨，说他如何如何，不知不觉中，她便也关注上了这人。 如今是做梦也没想到，这吕婉慈竟然半路失踪，天大的好事降临到了她的头上。 吕婉如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平生第一次觉得长得像吕婉慈，也不是个坏事。 以前吕婉慈做了坏事，便把她推出去顶罪，可是如今，怕是吕婉慈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如意郎君竟然成了自己的了。 她的嘴角扬起，笑得灿烂且诡异。 吕婉慈作为皇后的侄女，虽说是堂的，但也远不到哪去，吕家上下，包括各个旁支，自是不少人过来贺喜。 可以说，因为这一场婚事，吕家能来的人都来了。 这一场婚事，不只是吕婉慈的婚事，还是旁支各房讨好主家的机会。 自是来了不少当家的。 加上陆杨前途一片光明，这些人也把自己的儿子带了过来，就希望他们年纪相仿，聊得投机点，以后再约见面也就不难了。 一来二去的，想不熟都不行。 因着这种算计，吕婉慈家天一亮，便来了不少人。 此时的乾清宫，赵烨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于喜，让于喜把一早写好的圣旨拿给萧承安。 “萧爱卿，此事可就交给你了，莫要让朕失望了。” 萧承安接过圣旨，低头沉声道：“皇上放心，臣定会好好完成此事。” 该安排的人马已经安排好，就等着今日了。 赵烨“嗯”了声，不再吩咐什么，只摆摆手，让萧承安去办事。 萧承安走后，赵烨靠着椅背，撑着脸看着某一处，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低沉带着淡漠的声音响起。 “于喜，带人去把皇后和二皇子、四公主请过来。” 于喜心下一颤，连忙应道：“奴婢领旨！” 这一日，注定是要变天了。 早上便飘着小雪，临到午时，小雪变成了大雪。 抬眼一看，前方皆是白茫茫一片，不过一会，路上便积了一层雪。 陆杨抬头看了会，想了想，便也没有喊停下来。 迎亲队伍照常往吕家的方向走着，再拐两个弯，便要到吕家了。 可是刚拐了第一个弯，路面上的积雪便微微震动了起来。 陆杨若有所感，骑着马走到一旁，越过花轿，看向后方。 地面震动得越来越快，原本看不清的东西也影影绰绰低展现出来。 陆杨眯着眼睛看着，不过一会，便看到了骑着马走在前头的兵部尚书萧承安。 第480章 现在，可是到你了 萧承安自然也是看到了前面的迎亲队伍。 今日成亲的，又是往这个方向走的，可想而知会是何人。 他左右看了看，骑着马绕到了陆杨身旁。 “陆郎中，好久不见。” “见过萧尚书。” 陆杨对着萧承安拱了拱手，便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黑影看了眼。 数不清有多少人，第一眼看去，陆杨虽心有准备，可还是被吓了一跳。 萧承安知道陆杨在看什么，他也顺着陆杨的视线看过去，淡笑道：“陆郎中，今日抱歉了。” 这话让陆杨哭笑不得，“萧尚书莫要这样说。” 萧承安看了眼前面，想了想，问陆杨是想跟着一起过去，还是等他们先过去，然后花轿再过去。 陆杨与萧承安接触得少，倒是没想到这看似严谨正经的兵部尚书，竟然是这么有意思。 他看向身后正巴巴地望着他的一众跟着迎亲的人，想了想，便说：“那要不一起过去看看？” 人嘛，凑热闹是天性。 他也想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我是无所谓，陆郎中既然想一起过去，那你们先走，我们后面跟着。” 陆杨咂舌了下，只能道声“好好好。” 媒婆一众人等，就算之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能从后面那一队队穿戴整齐，手拿大刀和弓箭的官兵中看出一些苗头。 这婚估计是成不了了。 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吹着打着往吕家去了。 大雪很好地掩盖了远处的视线。 但却不能阻挡百姓们的热情围观。 陆杨等人出现的时候，吕家响起了一阵鞭炮，啪啪啪作响，震耳欲聋。 他骑着马停在吕家门前不远处，没有下马，也没有过去，离着大门始终有一段距离。 吕德贺今日特地选了个招待新郎官的活，这会见陆杨还不下马过来迎新娘，心思转了转，猜测陆杨估计是在生气之前的事。 他连忙走过去，生怕陆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什么让人猝不及防的话。 照理说他派过去的人又没有追到陆杨，陆杨等人不应该知道他派人过去追杀他们才是。 可是就是这么奇怪，他们不仅是知道，还分了两路回来。 想到这，吕德贺只得安慰自己，陆杨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一切只是碰巧。 他收起所有情绪，脸上的笑容像是戴了微笑面具一样，弧度都不带变一下的。 他走过去，笑呵呵地抬头看陆杨。 “新郎官快下来吧，大家可都在等着你呢。” 陆杨一听，视线在周围扫了几眼。 除去外面围观的百姓们，门里渐渐涌出来了不少人。 大多都是年纪与他差不多的，脸上都挂着笑意，招手让他下来说两句。 想了想，陆杨下了马，似笑非笑地看着吕德贺，“贺叔，真是好久不见了。” 吕德贺摸着胡子笑了笑，只有他自己知道，听到陆杨这话时，他额上的青筋快速跳动了两下。 “为方啊，怎么回来了也不找贺叔说说话呢？” 陆杨一听，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贺叔这是说哪的话，我这不是来了吗？” 这话梗得吕德贺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 好在他还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他伸手拍了拍陆杨，“一家人不说二家话，为方你先进去吧，婉，新娘子正在等着你过去呢。” 吕德贺停顿得不明显，奈何陆杨已经知道吕婉慈失踪一事，这个停顿就有意思了。 “新娘子？” 陆杨边说边往后退了几步，把吕德贺弄得一头雾水。 “为方，门在这边，你后退作甚？” 陆杨挑眉，笑得很是肆意。 “贺叔，你可别糊弄我。” 吕德贺的心顿时咯噔了下，不由往前一步，“为方，你说的话我怎么没听懂，贺叔这是糊弄你什么了？” 陆杨看着前面正往他这边看过来的各位吕家人，声音放大了些。 “新娘子是假的，你们这不是糊弄我是甚？” 这话就像是一滴水落在了滚烫的热油中，顿时反应激烈。 轰地一下，周围安静了一瞬，立马又沸腾了起来。 “新娘子是假的？” “不可能吧，新娘子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这可是吕家啊，至于弄个假新娘出来？” 这时，人群中冒出了一个尖利的声音。 “怎么不可能！我听说真正的新娘子可是失踪好些天了，里面的肯定是假新娘！” 话音未落，吕德贺等人便犀利地射向说话那人。 吕家仆人也在某些人的示意下，快速往说话的那人方向跑。 可惜这人溜得极快，话一说完，便弯腰缩在了人群中，不肯露脸了。 吕德贺脸色都青了。 这真假新娘，若是陆杨不知道，入了洞房他们之后再补偿一些就是，等陆家不计较，这事也就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可是陆杨当众把这事说了出来，这事也就没法掩饰过去了。 用不了多久，吕家拿假新娘子糊弄五品官员的事，就会传遍全京城。 他们吕家的脸面，可是被人放到地面上踩踏了！ 吕德贺转头狠狠地看向陆杨，尽量忽视了旁边不堪入耳的讨论声，冷着脸说：“陆郎中这是何必呢？” 他上前几步，声音放小了些。 “你若是把这事咽回肚子里，我们吕家总会补偿你，让你在仕途中一帆风顺，可你非要如此，就不怕我们吕家对你下手吗？！” 语气冰冷且狠毒，像条正在吐着舌头暗中滑行的毒蛇，眼神冷漠阴森。 陆杨看着，却是弯起了嘴角。 “贺叔，你也不是第一次对我下手了。” 他顿了顿，按了按自己腰间的伤口处，“贺叔不会是忘记了那晚的事吧？” 吕德贺一看陆杨按的地方，就想起来这事了，根本不用陆杨提醒。 他脸色更是沉郁，像是能滴出墨一般。 “无凭无据的事，陆郎中还是不要随口乱说。” 陆杨“呵”地笑了起来，笑声温和且包容，就像是在笑一个无理取闹的人一样。 “贺叔心里明白就行，我用不着凭据证明是不是你派人干的。” 陆杨抬头，雪花片片落在脸上，浓黑的睫毛瞬间落了一层冰冷的白。 “贺叔，天道好轮回，现在，可是到你了。” 吕德贺一愣，心里头顿时知道情况不对了。 正在这时，被吕家驱赶的百姓们惊呼出声。 本来还哄闹不已不愿离开的人群顿时往四周散开，不愿再靠近吕家。 大雪纷纷扬扬，地面逐渐震动起来。 第481章 陆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与陆杨约定好晚点过来的萧承安带着人马过来了。 就在吕德贺等人的愣神间，吕家周围已经被官兵包围。 “这是，这是做什么！？” 吕德贺惊叫出声，语气充满了疑惑和害怕。 听着还有一丝颤音。 陆杨自觉退到了安全的地方，生怕吕家有人接受不了事实，胡乱伤人。 萧承安根本不给吕家人反应的机会，直接手抬高一摆，让人把吕家人都抓起来。 吕德贺一听，连忙看向陆杨，就想往他那里走。 可是已经得令的官兵可不会管他是谁，没等他走两步，便被抓了起来。 “放开我！”吕德贺已经慌了，有些口不择言。 “我们可是当今皇后的族人，你们竟然敢这样对我们下手！放肆！” “快放手！放开我！” 吕德贺挣扎了会，见没有任何作用，便没有再使劲挣扎，而是看向面色冷峻的萧承安。 “萧尚书这是何意？” 萧承安转头看了眼吕德贺，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把视线收了回来，仿佛再多看一秒，都是浪费时间。 吕家乱作了一团，哭声喊声在周围回荡，听着尤为渗人。 萧承安铁面无私，想跑的直接下令，格杀勿论。 一时间，血腥味充斥上空。 这样的震慑十分有用，原本在闹的不闹了，骂人的不骂了，想跑的也不敢有那个心思了。 不用一炷香时间，吕家上下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抓到了宽大的庭院中，拥挤地或坐或站在那里。 陆杨等局势差不多的时候，才从外面走进来。 萧承安看了眼走到身旁站着的陆杨，伸手从袖口处拿出一道圣旨。 原本还在疑惑发生了什么事的吕家人，一看萧承安拿出来的东西，脸一下子就白了起来。 还有的，则是摇摇欲坠，随时都能晕厥。 这下子众人还有什么不理解的。 萧承安敢这样对他们吕家，那便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过来的。 只是他们吕家究竟是做了什么事，能让皇上选择在大婚之日出手。 有人想出声询问，发泄自己的怒火，可是一想到之前死掉的那些人，又有些怯弱地低下了头。 萧承安打开圣旨，口齿清晰地念起了里面的内容，铿锵有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吕氏作为皇后，以权谋私，纵容族人在民间为非作歹，强抢民田，大肆敛财，有失......今废去吕氏皇后之位，赐酒一杯，其族人一并打入大牢，择日问斩，以儆效尤。钦此！” “冤枉啊！冤枉啊！皇上我们冤枉啊！” “我们没有做这样的事！我们没有！皇上！您不能冤枉我们啊！” 剧烈尖锐的哭喊声随着旨意落下，顿时迸发出来。 夹杂其中的，是数不清的砰砰落地声，不少人接受不了现实，已然晕倒在地。 一股尿骚味随着风雪迎面吹来，陆杨轻微地皱了下眉，看着前面那群像是疯了一般的吕家人一动不动。 萧承安把圣旨收起来，没有理会面前荒唐的一幕，转头看陆杨。 “陆郎中，你还要在这待多久呢？” 陆杨摇头，“不待了，我这就准备走了。” 吕家落到这样的地步，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的，用不着同情。 萧承安点头，与陆杨说了两句客套话，便让人拿来绳子，一个接一个地绑起来，直接送入顺天府大牢。 陆杨闻言，识趣地转身离开。 只是没走两步，便有一道尖细乃至破音的女声大喊着他的名字。 “陆杨！夫君！你救救我吧！救救我！” 陆杨一顿，停住脚步一言难尽地回头看是谁敢这样喊他。 只见一个身着锦绣嫁衣，头发凌乱的女子使劲从人群中挣扎出来，眼睛一直盯着他，嘴上也在一直重复着刚刚那几句话。 陆杨转身往前走了两步，“把她拉过来我看看。” 女子一喜，就想挣脱禁锢着她手臂的官兵，好跑到陆杨面前。 可官兵丝毫不敢放手，要是让这人伤到了朝廷命官，他的命也要保不住。 女子被官兵反抓着双手，推到了陆杨面前。 陆杨看着前面离自己三步远的女人，打量了一番后，若有所思。 “他们怎么敢拿你来顶替的？当我是瞎吗？明明一点也不像......” 陆杨转身离开，呢喃的话语被一直关注着他的吕婉如听得一清二楚，脸色刷地一下，血色全无。 ...... 吕家一朝之间，从曾经的辉煌到现在的锒铛入狱，经过令人深思。 皇后那日从乾清宫回去，哭着笑着闹了一会，最后为了两个孩子，没有反抗，端起酒杯一口饮下，不过一会，毒发而亡。 二皇子今年已有十九，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他知道，自己在这一天之间，依靠全无，往后，也就只能在这一方天地中活动，这样的日子，有什么盼头？ 皇后死讯传来的当晚，二皇子趁着夜深人静，上吊自杀了。 四公主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第二天晚上便疯了，痴呆如三岁孩童，纯真如旧。 不过两天时间，却是像过了一年这样久。 皇上心情不好，摆朝几日。 文武百官更是谨言慎行，生怕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惹得皇上生气。 一时间，宫里气氛紧张，往常碰着面还会唠嗑几句的官员们也不敢唠嗑了，一心只埋头做事。 这两天，朝廷上下办事效率极高。 吕家该判问斩的问斩，该判流放的流放。 而在吕家人被关押大牢的第三天早上，萧承安让人抬着几个箱子去了一趟大牢。 至此，大牢里再也没有吕家人喊冤。 午时三刻，断头台处的血几天不消。 隔天早上，陆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陆杨是被人喊醒的，醒来时整个人都有些懵。 他好不容易在家歇息两天，正感叹着冬日好养膘，躺着最舒服，向来是能躺多久躺多久的人。 这天刚亮，他的美梦都没做完，就被告知府上来了贵客。 这搁谁谁不懵？ 在白芊芊等人的催促下，陆杨快速穿好衣服，洗漱好，早饭都没吃，就被赶出了房门。 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眼在院落拱门处探头探脑的莫永，叹了口气，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 “莫叔，那人呢？” 莫永连忙回道：“老爷，人在厅里坐着呢，您快点过去吧，莫要让那位爷等急了。” 陆杨撇嘴，缓缓打了个哈欠，“大清早扰人清梦的又不是我，等会怎么了？” 说得理直气壮的，让莫永一时没找到话回。 第481章 皇上，您这是对微臣有偏见 陆杨步伐迈得悠闲，连带着莫永也只能跟随陆杨的脚步，慢腾腾地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前厅走。 快走到厅门时，陆杨吩咐莫永去给他弄些早饭过来，把里面那位的量也备上。不管那位爷吃不吃，备上总不会出错。 莫永连忙应是，刚转身准备去跟伙房那边的人说一声，便听到一阵气喘吁吁的呼吸声。 他愣了愣，转头看向自己那位喘了一会，才撒腿往前厅跑的老爷，心神都受到了一定的震撼。 几步路啊，喘成这样...... 莫永望了眼不远处的厅门，又看着陆杨跑了进去，在原地站了会，才转身下去安排陆杨让做的事。 这边，陆杨跑进厅门，便放慢了脚步，轻喘着望向坐在上位的人。 “臣见过皇上！” 赵烨摆手，放下手里的茶碗，看着陆杨一副急急忙忙的样子，皱眉道：“走这么急作甚？” 陆杨嘿嘿一笑，按照皇上的指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皇上过来，臣当然是要赶着过来见您，这样才够有诚意。” 赵烨很淡地笑了下，“行了，今日出来，就不要这样喊我了。” 陆杨能看出皇上的心情经过这两天的时间并没有好转，今日过来，估计就是想要出来散散心的，便也随了他，没有再喊皇上。 “我还没吃早食呢，您也吃点？” 赵烨是吃了东西过来的，肚子不是很饿，但因吃得少，倒也还能再吃一点。 “好。” 早食准备得很快，不过一会，便被婢女们端了过来。 莫永站在陆杨身后，随时听从吩咐，而在他身旁的，则是站在皇上身后的于喜。 两人都是守礼的，只是互相看了眼，点了下头，便算作打招呼了，根本不敢出声打扰到坐着的两人。 陆杨早上没有特定爱好，伙房那边做什么，他就吃什么。 不知是不是莫永交代过什么，今日送过来的早食比他之前吃的要丰盛不少。 精致的面点，两大碗热乎乎的奶茶，还有能暖胃的药膳粥。 陆杨在家比较放松，招呼了下皇上，便拿起面点吃了起来。 他吃得随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并不会有那么多规矩。 赵烨看了一眼，端起奶茶喝了两口，然后便吃起了药膳粥。 粥里有股淡淡的药味，但味道却丝毫不苦，反而透着一股独特的清香味。 他不由地便把粥都吃完了。 随后便端着奶茶慢慢喝着，侧头看陆杨吃东西。 伙房弄的量多了些，陆杨也就多吃了点，这一吃多，便想躺着。 但皇上在这，他肯定是不能抛下皇上去躺的，索性就让莫永去让人搬两张摇椅到厅里来。 外面还在飘着小雪，也就不去庭院那吹冷风了。 厅里暖和，陆杨又让人温了壶茶水，端来几盘精致糕点，便让莫永带着伺候的婢女下去了。 陆杨猜测皇上今日过来，估计是想跟他聊些什么事，便给他营造个适合说话谈事的环境。 果不其然，莫永带着人走后，赵烨便让于喜出去守着。 于喜点头应了声，快速出了厅门。 陆杨没有立马开口说话，而是端起茶碗，清了清嗓子。 他把茶碗放下，舒服地躺在了摇椅上，摇椅立马发出轻微摇晃的声音。 咯吱咯吱的，颇有节奏，听起来像是催眠曲。 旁边就是温着的茶水，茶香缓缓溢出，清香淡雅的味道在两人周围环绕。 陆杨眯着眼睛，拿起旁边莫永给他们特意准备的毯子盖在了身上。 这样的安静环境，让他渐渐忘记了身旁还有个人，缓缓闭上了眼睛。 赵烨看着陆杨自顾自地做着一系列行为，再看到他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的，好似是睡着了的样子，便难得地愣住了。 “你就这样睡了？” “......” 陆杨的瞌睡瞬间被皇上的话吓醒，眼皮底下的眼珠子转了转，忽而睁开了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爷这是说哪的话，我就是闭着眼睛感受一下这个天地之间的联系。” 赵烨瞥了眼陆杨，“嗯”了声，便盖好毯子按照陆杨先前那样，躺下闭上了眼睛。 陆杨见皇上不计较，便也放松下来。 顿时，两张摇椅有节奏地缓缓摇晃起来。 就在陆杨以为皇上过来，只是想在这边待一会，并不是有话要说时，皇上开口了。 “你有感受到什么吗？” 陆杨是个聪明的，闻言，便知道皇上这是想说事情了。 “没，闭上眼睛就是一片虚无黑暗，隐隐还有些光，其他的，我并不能感受到什么。” 赵烨双手交叉，搭在肚子上，神情淡漠。 “我也感受到了你说的东西。” 他顿了顿，又说：“你觉得我这事做得对吗？” “您是指的哪件事？” 皇上的语气很平静，完全就是想找个人诉说的那种平静，不掺杂任何情感一般。 陆杨隐隐明白什么，也跟随他的意思，语气也变得懒散随意，好似就是在跟朋友聊家常一样。 赵烨抿了下薄唇，胸口起伏的幅度大了些，然后又落了下去。 “我给了她两杯酒，还让人特意提醒了她，但她还是选择了那杯毒酒，你说这是为何？” 陆杨并不知道皇上与皇后之间是不是聊了什么，又是怎么聊的，所以这话他并不能回答。 他沉默了。 赵烨也不是要得到陆杨的回答，他只是想问，便问出口了。 “我这几日便在想这个问题，可她努力的结果是什么呢？走的走了，疯的也疯了。” 陆杨转头，看向旁边的赵烨。 他的眼睛还在闭着，可是眼珠子却是在动，显然心里的情绪也并不如语气中的那样平静。 “皇上，节哀顺变。” 赵烨微微摇了摇头，睁开了眼睛。 “朕听说，吕家那丫头想见你，你要不要见？” “是吕婉慈？”陆杨也不避讳，直接问了出来。 赵烨点头，“吕家问斩那天早上，吕老将军让人给了朕一份名单，还有吕家窝藏银钱的地点，借此跟朕提了个要求。” 陆杨是知道问斩的都是什么人，而流放的又是哪些人。 说到底，吕家还是没有彻底断了根。 只是要是想起来，恢复到之前那样的辉煌，就很难了。 而吕婉慈，便也在流放的名单中。 临近年底，流放的时间都放到了开春。 他与吕婉慈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陆杨当下便说：“还是不要见了。” 赵烨尊重陆杨的选择，“嗯”了声就没有再说，端起一旁的茶碗慢悠悠地喝茶。 陆杨看着，想了想，起身拿起温着的茶水，浅笑道：“皇上，臣给您加点热的。” “好。” 随着茶水哗啦落入杯中，陆杨顺势也给自己添了些。 他把茶水放回去温着，便端着茶碗低头慢慢扶弄着碗里漂浮的茶叶，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赵烨却是看着前面落满庭院的雪花笑了笑。 “爱卿这日子过得是真不错。” 陆杨手一抖，差点没把茶水泼在自己身上。 他忙把茶碗放下，震惊地看向赵烨，“皇上，您这话是何意思？” 赵烨转头扫了眼陆杨，淡声道：“爱卿也知道朕心情不好，看爱卿在家这么舒服，朕心里有些不舒服。” “......什么？” 陆杨揉了揉耳朵，疑惑道：“皇上，臣能看到您的嘴在动，为何听不见您说的话呢？” 赵烨嗤笑一声，“听不见没事，一会朕写出来，爱卿这眼睛，总不会也看不到吧？” 陆杨一听，立马配合地往前伸手，“哎，还真看不见了。” 赵烨顿时笑了起来，多日沉积在眉宇间的郁气也散了不少。 “行了，别装了，装也不装得像样点，说的话朕一捅就破，丢人。” 陆杨压了压嘴角，哭丧着脸，“皇上，您是答应过微臣的，可不能反悔了。” “朕反悔什么了？” 赵烨喝了口茶，嘴角带着一丝很淡的笑，朗声道：“朕是没让你歇？还是没给你假？” 假是给了一个半月，歇他也是歇了几天，这话着实不好反驳。 陆杨只好低头，端起茶碗默默喝茶，主打一个没听见。 赵烨也不管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继续说：“吕家这事拖出来了不少人，朕身边需要你。” 赵烨没有掩藏自己的疲惫，伸手揉了揉眉心，叹道：“朕没想到，吕家贪下的银子竟然有这么多，一下子就让国库充盈了。” 这也就意味着，那名单中的人，贪下的银钱肯定也少不到哪去。 可是这一下子人这么多，他也不好几天内就把这些人全部搞定，不然，朝廷就要乱了。 他只能一步一步来，往重要的位置上安插自己的人手，然后再慢慢地把他们全部换掉。 所以他现在，需要的便是像陆杨这样的人。 要才华有才华，要谋略有谋略，要胆子有胆子，而且，还要站在他这边。 吕家这事也给他敲了个警钟，他这年纪明明还不算太大，身体也够强壮，但底下的人，可不会由此减小对这位子的野心。 陆杨并没有特意去关注吕家这件事，但对于吕家所贪下的银钱还是略有耳闻。 今年国库可是支出了不少，又是打仗，又是造这造那的，虽然皇上不着急，但情况肯定是比不上去年的。 可是如今多了吕家这笔贪款，突然就把今年的开支都填上了，甚至可能还会比去年多上一笔钱。 也就是说，因为吕家，国库今年就像是没有动用到什么钱一样。 如此一来，靖朝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始终都能信心满满地应战。 陆杨是不希望靖朝发生大战役的，毕竟他这个人还是爱好和平。 可若是敌人打了过来，他也不希望靖朝因为国库没钱，只能活活被挨打。 他看向身旁这人，想了想，便说：“那好吧，臣听皇上的，明日便去上朝，只是......” 陆杨不由地提醒赵烨，“皇上可还记得，再过两日，便是年假了。” 赵烨怎会不知，他看着陆杨，幽幽道：“两日也行，爱卿这么厉害，两日可以办好很多事了。” 不等陆杨说话，赵烨便说：“薛尚书前阵子还跟朕说，说是工部临近年底，正忙着很，让朕把爱卿叫回来。” 他眼神颇有深意地看着陆杨，“若不是朕，爱卿可能前些天就要回工部了，朕对爱卿啊，够可以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杨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他连忙起身拱手，“皇上放心，臣必定好好办事，不会辜负皇上的信任。” 赵烨点了点头，让陆杨坐下说话。 陆杨向来听话，当然是又坐了回去。 皇上跟他聊了私事，又跟他聊了公事，这下子倒是把陆杨给搞懵了，根本不知道皇上这是来散心的，还是来催他回去上班的。 总得来说，陆杨希望皇上今日没有来过。 可是来都来了，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这么大个人了，逛个园子还要他跟着。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提出来要逛一逛他府上的园子的？ 陆杨双手插到袖兜里，看着前面离他隔着两步的背影发愣，冻得通红的鼻子吸了吸。 眼看着皇上又要站在树下不知看着哪一处发愣，陆杨连忙出声。 “皇上，要不我们回去吧，这儿太冷了，您得保重龙体，莫要受寒了。” 赵烨哪不懂陆杨的话，这是嫌这里冷，想回厅里坐下，盖着被子喝喝茶吃吃点心了。 可是他们才出来一炷香不到，逛都没逛完这园子呢，他可不想回去。 他望着前面那处白茫茫的草地，笑了下，“爱卿急甚？多走走对身体才好。” 说着，他转头上下打量了下正被冷得缩头缩脑的人，嫌弃的眼神毫不掩饰。 “瞧你这身体，这么虚弱怎么能行？” 陆杨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体虚弱，立马辩解。 “皇上，您这是对微臣有偏见。” 陆杨伸手指了指还在飘雪的天，“您看，还在飘雪呢，这天冷得很，皇上我们还是回去吧？” 赵烨顺着陆杨指的方向看了眼，沉思了下，点头了。 “行吧，那就先回去。” 第483章 亲王礼殡葬 天色不好，赵烨并没有多待，在陆家吃了顿饭，便带着于喜回宫了。 离去时的脸色比起陆杨刚看到的时候，要好看了些。 但陆杨发现，皇上心里头还是藏着些事。 只是这些都不是他作为臣子该问的，皇上不主动提起，他便也不会去问。 说好听点，皇上有事能想到过来他这散心，陆杨这臣子便做得不孬。 可说得不好听的，关于皇上的问题，他句句都要斟酌回话，若是说错了什么，一次得罪，便能抵过之前的一切功劳。 关于私底下的接触，要想把握好一个度，对于陆杨来说也有些难度。 对待皇上，既不能完全像朋友那样对待，也不能完全像对君主那样。 这有时候也是一种考验。 不过这些事，陆杨向来都是想过便忘了，不会再去深思。 倒是有种得过且过的洒脱。 这样的人，过得自是开心自在。 赵烨走后，陆杨运动了会，消完食，便简单擦了擦身子，回房躺下了。 白芊芊见他早上起得早，便也没有打扰他，安静地在房里准备小孩的东西。 自己的孩子，不管准备的东西再多，永远也觉得不够。 知道陆杨明日要上朝，想了想，白芊芊便准备给陆杨再弄个厚些的护膝棉垫出来。 翌日，天还暗着，陆杨便艰难地起来了。 冬天早起对于陆杨来说本来就是件有困难的事，更何况是天未亮就要起来。 差点要了陆杨半条命。 白芊芊还在睡着，尽管她昨日有提醒陆杨，记得起来的时候喊一下她，陆杨那时应了，现在却是没有喊她。 也正是因为不想吵醒白芊芊，他自己便爬起来了，没有再让桃香她们喊第二遍。 不过冬天还有一个好处，便是容易醒觉。 尽管他还想赖床，但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洗漱完，吃过早食，出门时还飘着雪，天色暗沉，马车走得很慢。 到大靖门前时，天色比出门时要亮了些，尽管还是黑，但也能稍微看清近处的路面。 陆杨慢悠悠地跟在不知道是谁的后面，随着那人的脚步往午门那走。 还未到开门的时候，午门前正排着长长的两队。 陆杨走到右边的队伍排着。 他这人喜欢未雨绸缪，出门时便多穿了两件，这会双手插兜里，在冷风中，身子十分暖和。 队伍很是安静，所以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便越是清晰。 陆杨正低头闭眼，放空脑袋，后背便被人戳了下。 他茫然地睁开眼睛，回头看了眼，是郭永常。 他笑了下，小声地与郭永常打了个招呼。 “郭郎中，是你啊。” 郭永常一笑，也凑过去小声道：“陆郎中，你可是来了，我一眼便认出你来了。” 陆杨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他语气带着些调侃：“郭郎中这么想我呢？” 郭永常摸着胡子，嘿嘿低声笑道：“皇上先前说要等你销假回来，再一起赏赐，你说我想不想你？” 陆杨愣了愣，随后便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哎，要是我早知道，回来的第二日我就过来上朝了，哪还用得着郭郎中这般想我呢，哈哈哈。” 郭永常嘴角一扬，“那倒是不必，陆郎中一路也辛苦了，歇息两日也是应该的。” 两人嘀嘀咕咕，眼看着开门的时间快到了，便没有再说。 这冬天上朝就是不一样，皇上和六部尚书都搬到殿内上班了，就剩他们这些官小的，只能在外面吹着冷风，头顶飘雪，直愣愣地站着，听又听不见里面在说什么，只能发愣。 陆杨就发愣了好一会，直到听到自己的名字，才出了列，往上面走。 与他一并出来的，还有郭永常和何心远。 关于吕家的事，陆杨是暗地里出的力，明确知道的人并不多，但能猜到的人却是不少。 所以当他们三个从人群里走出来时，大家都抬起头看着他们，眼神不明，羡慕有，嫉妒也有。 三人低着头走进殿，跪下给皇上行礼。 赵烨面色冷峻，即使是昨日刚与陆杨见过面，态度也跟与对待其他官员一样，看不出冷热。 “临近年底，朕让人给几位爱卿准备了一份礼。”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于喜，示意于喜把东西拿给陆杨三人。 于喜点头，向后面的几位太监说了声，便带着三人往陆杨几人那走。 三人手上都端着一个盒子，里面装的，陆杨不用看也能知道是什么。 总归也不过是那赏银几十两。 三人接过盒子，齐声向皇上道谢。 “多谢皇上赏赐。” 赵烨点头应了声，便让三人退下。 三人应声退下，刚走到门外，便听到里面在讨论吕家和皇后、二皇子的事。 陆杨不想听，脚步都不带停顿一下，便走了下去。 郭永常和何心远也不敢听，闷头就跟着陆杨往下走。 三人手上捧着东西，尽管没有升官，但好歹也是在皇上面前露了脸。 陆杨和郭永常没有什么想法，倒是何心远，激动得双手都有些颤抖。 面部泛红，还好天色不够亮，他又低着头，不然，不知要惹来多少的注目。 这天早朝，退得比往日要晚一炷香左右，想到离开殿里时，礼部尚书所说的话，陆杨眼里透着一丝了然。 二皇子终究是皇子，死后当以皇子的安葬仪式来殡葬。 但听君尚书所说的话，皇上貌似要以亲王礼殡葬二皇子。 并且目前已经拟定丧仪，明日便要着手准备丧事。 皇家的丧事，也轮不到陆杨来操心。 像他们这些品级不够的官员，自然是听从吩咐就行 散朝后，陆杨便抱着东西跟着人群往外走。 天冷，陆杨走得比平时要快一些，但也很快就被何心远追了上来。 “陆郎中，多谢你了。” 陆杨转头看他，自是明白他在说什么，便笑了笑。 “何修撰不用谢，这都是你应得的。” 何心远低头看了眼手里抱着的东西，再抬起头时，脸上全是认真。 “陆郎中以后有事需要我做的，尽管说。” 陆杨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这话便是相当于向他表明，以后便是站他这边了。 想了想，陆杨温声说：“何修撰倒也不必这样说，都是朋友，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好！” 何心远高高扬起嘴角，明白自己这是被接受了。 但同时，他也知道，陆杨对于自己，肯定不会像对高敬平和马才英他们那样，什么都能说。 他还未完全取得陆杨的信任。 不过他倒是可以奔着这个目标前进，确认了路，便要明确地迈出每一步。 第484章 老爷是喝也要喝，不喝也要喝 陆杨要回工部，而何心远要回翰林院，两人同行了一段路后，便分开了。 之前要离开京城，陆杨把工部相关的事交给了底下的员外郎陈志远负责。 除了实在是做不了主，且十分紧急的，陆杨拜托了薛尚书，让他帮忙决定一下。 薛尚书当时倒是答应得很爽快，也不知是不是皇上在那边提醒过，总之他当时离开得是十分的放心，哪成想现在却是变成了这样。 陆杨原本还以为皇上昨日跟他说的是玩笑话，没想到回到工部一看，自己的桌上正摆放着一叠厚厚的账本。 他眯着眼睛盯了会，确认没看错后，才认命地走过去。 江兴咏先前去了旁边屋子一趟，回来见陆杨杵在那一动不动的，好奇地看了下，没想到倒是听到了一道轻微的叹气声。 他往陆杨桌面看了一眼，顿时便笑了。 “陆郎中，好久不见了。” 陆杨抬头，见到江兴咏也是高兴。 “江郎中好！” 他笑意顿了下，看着江兴咏手上捧着的东西，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郎中，真是巧了，你也有这么多事没处理？” 江兴咏摇头，径直走向陆杨，边说：“这是我刚从薛尚书那屋里捧过来的，薛尚书说，既然你回来了，就让我退朝后拿给你。” 陆杨嘴角微微抽了下，有些生无可恋，“这，薛尚书倒也不必这么着急，呵呵呵。” 江兴咏本来是不想笑的，一听陆杨这略显无奈的笑声，便没忍住笑出了声。 “陆郎中辛苦点，把这些账本查看完，也就能歇歇了。”说着，他还伸手拍了拍陆杨的肩膀，以表安慰。 陆杨知道自己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帮助。他不知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略带苦涩地看着江兴咏放在自己桌上的那一叠账本，原本还有些不相信这真是给自己的，现在倒是觉得自己命苦极了。 好端端的，皇上过来催他上班作甚？ 江兴咏不知陆杨心里的想法，只觉得陆杨的表情有些好笑。 “陆郎中这是怎了？怎么一边嘴角上扬一边嘴角下压的。” “哪里。” 陆杨满腹苦水无人吐，瞪了眼那两叠账本，默默收回放在那两叠账本上恨不得它们消失的炽热视线，敛去心里的想法，抬头看向江兴咏。 “江郎中可能是看错了。”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很快恢复了平静，心里知道，如今到了这地步，他只能认命了。 没有谁比他更惨了，出去一趟回来，还要处理这么多工作。 江兴咏笑了笑，走到一旁坐下。 “陆郎中坐下吧，我跟你说些事。” 陆杨看了看周围，这会功夫，外面的几位郎中也回来了，在这说事，想来不是什么不能让别人听到的话，陆杨也就坐了下来。 江兴咏也注意到了有人正看过来，他没在意，继续与陆杨说：“我听薛尚书昨日说，明日开始便要忙那边的事，这些账本，陆郎中还是要抓紧。” 陆杨怎么不明白，连忙拱手，“多谢江郎中提醒。” ...... 这天巳时，关于二皇子的祭葬礼的流程和内容也下来了。 自发丧起，文武群官皆着素服，戴翼善冠，七日之后便能脱去。 过程很详细，每一日做什么，怎么做，还有每一日需要穿什么，什么时候能脱，都一一规定好了。 这一忙，便要忙七日。 陆杨看完头都开始疼了。 再一想到自己那两叠还未看完的账册，心也有点隐隐作痛。 皇上现在心情不好，他也不敢去惹皇上生气，不然左右也要拖着这具残破的身体过去提醒一下皇上，莫要虐待功臣！ 可他不敢去，要怪，就怪现在天冷不好脱衣服。陆杨叹气，做就做吧，何况这本来便是他的工作，就算他再不愿，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加班了。 这两日，陆杨是抽着空来处理账本，是日看夜看，书房里放着的蜡烛都被他烧掉了一半。 这两日的努力也并不是没有回报，除了如期把账本处理好，陆杨还收获了一双黑眼圈。 再加上二皇子的丧事，他这双黑眼圈足足黑了五天，一点也没有要消下去的样子。 好不容易把二皇子的事忙完，陆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再不好好休息，他觉得这双黑眼圈怕是要镶在他脸上了。 这会，群臣散去，准备回家。 陆杨身子累得很，走路都是有气无力，无精打采的。 不过因为这是丧事，大家的脸色都不算好。 陆杨这样，除了黑眼圈显眼点，其他倒是与其他人一样。 高敬平和马才英几人找过来时，陆杨正埋头往外走，听到几人的声音，还愣了愣。 难得见何心远也跟着两人一起过来，陆杨很快反应过来，与三人打了个招呼。 高敬平看他那双黑眼圈，皱眉道：“怎么这么久还没消呢？” 陆杨闻言，伸手摸了摸，也叹：“我也想消啊。”谁愿意天天挂着双影响帅气的黑眼圈呢？ 他并不是没有做出消除黑眼圈的努力，这些天一回到家他便赶紧吃饭，吃完洗漱好就睡了。 但最近白芊芊身子有些不好，夜间总会腿疼，他之前没发现，这两天发现之后，便会起来给她按一按。 白芊芊见他这样累，也心疼他，不让他按，还提出让他去偏房那边睡，或者她去，陆杨岂能同意。 一来二去，这黑眼圈也就这样了。 不过二皇子的事忙完，他也就不用每天这么累了。 到时候就能好好在家歇息，想来过几天，这黑眼圈便能消去。 见三人都担心地看着自己，陆杨笑道：“别担心，过些天也就消了。” 闻言，高敬平几人也就只能让陆杨多多注意歇息，实在不行，就让大夫看看，开些安神的药，好好睡一睡。 陆杨心里暖意升起，自是点头应下。 三人过来，明显是有事要说。 陆杨便问了一句，高敬平就说：“是这样的，这段日子大家也不好聚一起过节，便过来与你说一声，年礼只能到时候再补上了。” 何心远刚融入这个团体不久，自是忙着表现。 可如今这情况，也不是他好好表现的机会，等高敬平说完，他便立马说：“是啊，我之前就一直想着请陆郎中你们一起吃顿饭，可现在......”他顿了顿，才说：“到时候，陆郎中你们可得赏脸呀。” 自从前几天陆杨跟他们提了句何心远，让他们与何心远这人慢慢接触后，高敬平和马才英就懂了陆杨的话。 他们接触时也不忘观察何心远，发现何心远是真心想融入他们之后，便也慢慢接受了何心远。 如今关系虽然比不上特别好，至少也是朋友了。 不过这事还是得看陆杨是什么想法。 毕竟是陆杨说要接受何心远的，他的想法比起他们的，要更重要些。 想到这，两人便看向陆杨，看他怎么说。 陆杨自然不会拒绝，不过是一起吃顿饭的事，算不上什么。 何心远是放心了，有了这话，以后也不怕没机会请陆杨几人出来时不时地聚一聚了，聚得多了，接触就多，自然而然，他融入得也要更容易些。 现下确实不好请客，几人没有多说，一起走出去后，便互相道了别，各自上了马车。 陆杨一上马车便闭上了眼睛，让一旁的莫永看着可担心极了。 “老爷，您还好吧？” 这好不容易养了些肉，这些天又给消下去了。 自家老爷还真是难长肉。 脸色也憔悴，可惜这些天肉也不能吃，这样可怎么补身子呢？ 只能让伙房那边想点办法了。 莫永是为陆杨的身体操碎了心。 陆杨却是没有很担心，自己的身体，他当然知道是什么情况。 他睁开眼睛，笑道：“莫叔，你别看我这样，我身体挺好的。” 莫永哪还不知道陆杨，每次都这样说，就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可这样一来，他们却更是担心和心疼。 “老爷，夫人让人把您的东西搬到了偏房里，说是让您好好歇息。” 陆杨眼神顿了顿，没想到白芊芊还给他来这一招。 他无奈地笑了下，“好，我知道了。” 马车走得不快，晃得陆杨直接在车上睡着了。 莫永尽心尽责地帮着陆杨稳住身子，别东倒西歪的，容易磕碰。 马车到陆家门前时，已经是半个时辰的事了，陆杨直接睡了一觉，除了身体略微有些不适外，精神倒是好了很多。 他一下车跟莫永说了声，进门便往后院走，脚步算不得快，但也不慢。就这么一会，莫永跟马夫说好明日的安排，再跟过去时，陆杨人已经不见了。 这边，白芊芊正在房里吩咐桃香，让她去库房那把之前放在那边的药材都拿到伙房那边，让人每日给陆杨熬一顿补药。 桃香一听，迟疑了下，便说：“小姐，上次姑爷说他隔天喝一次就行，这天天喝，姑爷能答应吗？” 陆杨之前喝了几天补药，实在是受不住，便让伙房那边减了，隔天一次。 白芊芊自然也是知道这事，闻言，想了想，便神情严肃道：“老爷是喝也要喝，不喝也要喝。” 没有人比白芊芊更了解陆杨的身体了，她作为陆杨同床共寝的人，陆杨这些天打呼声音都大了，以前可不会这样。 陆杨还未走上房门前的台阶，便听到了白芊芊这略显霸气的话，脚步不由一顿，想听听白芊芊还会说些什么。 白芊芊自是没发现陆杨已经回来，并且已经到了门外，还在与桃香说着话。 “老爷也是，让他过去偏房睡，他偏不愿，说是担心我们母子，你说，哪有人这样的。”语气娇嗔，任谁也没法把这话当成是抱怨的话。 桃香自是希望两人能恩恩爱爱到白头，闻言，掩嘴笑道：“小姐心里可是高兴得不得了，姑爷这是时刻把小姐放在了心上。” 白芊芊的语气不是埋怨，就是有种甜蜜的烦恼。 她听着桃香的话，心里也是忍不住这样想的，听到桃香也是这样觉得，她嘴角的弧度更大了，高兴得脸都有些发烫。 她摸着肚子，轻叹道：“希望老爷回来不要生气。” 陆杨听到这话，了然地走过去推门而入，随后出声笑道：“我生什么气？” 白芊芊和桃香一愣，忙看向陆杨，这才发现陆杨已经回来了，也不知道这是把话听了多少。 桃香不好意思，跟陆杨打了个招呼，便跟白芊芊说了声，出门去库房那边准备白芊芊先前吩咐的事了。 桃香走得干脆利落，而白芊芊眼神飘忽，再想到自己趁着陆杨不在，直接让人把偏房那边的床铺好，便觉心虚。 “夫君，您什么时候回来的？”说着，她便想起身，打算迎上去。 陆杨见白芊芊要起来，忙让她别动。 他走过去，一把坐在白芊芊身旁，边笑她。 “就是你说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的时候。” 白芊芊脸一红，之前说这话理直气壮的，这会倒是不好意思了。 “夫君，我打算让伙房那边每日给你弄一次补药，你就喝吧，不然爹娘，还有我们都会担心你的。” 她把陆杨的手拉起，放在肚子上。 正巧这时候，里面的平安伸腿踢了一脚，仿佛也是同意白芊芊说的话。 陆杨怔了下，便笑了，眉目都带着温柔。 “行吧，那我只能听夫人的话了。”药而已，几口就喝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芊芊一笑，低头柔声道：“还是平安说话好使，一脚便让你爹同意了。” 陆杨一听，颇为无奈地看着白芊芊，不认同她刚说的，“哪的话，分明是夫人说话好使，平安还不会说话呢，我怎么听？” 语气既带着笑意，又带着一股认真，让白芊芊耳尖都红了，头也不敢抬，只得低低地应了声“嗯”。 眼看喝药这事就这么揭过去，陆杨心里还记挂着另一件事，便顺势说起了偏房的事。 “夫人这是打算要把为夫赶出这个房了？” 白芊芊摇头，“不是，夫君懂我的。” 第485章 兄弟几个齐心协力 陆杨挑眉，眼里带着笑意，语气却是变得平淡，“是吗？那我可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想的。” 他低头看着白芊芊芊的肚子。 室内温度比外面要高一些，白芊芊穿的衣服并不多，他手掌移动着摸了摸，觉得肚子比之前大了些。 平安时不时会回应他的抚摸，怕踢得白芊芊难受，陆杨把手收了回来。 白芊芊心里是有些慌的，本来这事她就是自作主张趁着陆杨不在，让桃香带人去安排的，这会听到陆杨的语气这样，听不出什么情绪，便更是慌了。 “夫君，你可是生气了？” 陆杨摇头，伸手捏了捏白芊芊的手掌，“我知道的，只是你晚上腿会难受，让桃香和梨香过来陪你吧？” 话虽是询问，但语气却是不容反驳。 白芊芊也想让陆杨放心，“好，到时候我跟桃香和梨香说一声。” 陆杨这才同意两夫妻分房睡。 白芊芊倒是想去偏房睡，可惜陆杨不允许。 两人没说一会，梨香便过来敲门了。 “小姐，姑爷，饭菜来了。” 陆杨是早就饿了，闻言，便应了声，让人直接开门进来。 白芊芊有特定的补汤，陆杨有特定的药汤，都用汤盅装着，各自放在两人面前。 陆杨一闻到那股味，便想起了之前天天喝药汤的日子。 再想到自己先前答应白芊芊的事，头皮和鸡皮疙瘩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忽视那个汤盅，净手之后，直接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可惜吃完之后，这药汤也是没能逃过去。 喝完药汤，陆杨便去洗漱了下，跟白芊芊说了几句话后，便去了偏房。 冬日天黑得快，这会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偏房里点了蜡烛，把房里的每一处都照亮了。 这个偏房陆杨之前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后面便没有再过来看过，这会一看，发现丝毫不比正房那边差。 该有的都有，连他常看的书也搬过来了。 陆杨默默在房里走了一圈，顿时就知道自己估计要在这里睡一段时间了。 他无奈地笑了起来，一颗心被装得满满的。 困意让他在这张陌生的床上躺了不过一会，便昏昏睡去，根本没有认床的毛病。 不过到半夜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地醒了过来，意识还未完全清醒，便坐了起来，还顺手给旁边的位置掖了下被子。 发现旁边没人时，他懵了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今晚跟白芊芊分房睡了。 冷意很快驱赶了暖意，侵袭过来。 陆杨只好躺了下来，闭着眼睛听了会旁边房间的动静，隔壁一点动静也没有。 想了想，发现自己实在是不放心，他起身穿好衣服，打算过去看一看。 开门和关门的动静在黑夜里很是明显。 尽管陆杨动作放得很轻，还是听到了两道清脆的咯吱声。 今晚守夜的是桃香，她就睡在外间的小塌上。 因为担心白芊芊半夜醒来自己不知道，她迷迷糊糊地眯了会，半梦半醒间听到有声音，还以为是白芊芊醒了，连忙爬了起来。 等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去内室先看了一眼，见里面没有动静，才走到门口前，打算问问是谁半夜不睡，在这走动。 外间里点着蜡烛，陆杨在外把里面走动的人影看得是一清二楚。 等人影走近，他才伸手敲了下门，压低声音。 “是桃香还是梨香，给我开个门。” 桃香一下子便听出了陆杨的声音，连忙把门打开。 “姑爷，您怎么这么晚过来？” 陆杨走进门，没有直接往内室走，而是打算等身上的寒气消掉再过去。 闻言，他轻声回道：“我来看看夫人睡得如何。” 桃香经常跟在白芊芊身旁，自是知道白芊芊和陆杨的相处方式。 可是尽管她已经习惯了，这会也是被陆杨的话和举动给感动了。 心里也是替自家小姐高兴。 “姑爷，小姐没醒，正睡着呢。” 陆杨“嗯”了声，让桃香继续睡，便悄悄走进内室。 桃香看着，心里不由升起一丝羡慕，同时又有些了然。 也难怪外面那些夫人这般羡慕小姐了...... 白芊芊睡得确实沉，陆杨走到了床边坐下，她都丝毫不知，睡姿变都没变一下。 外间的光线到了这边，已经变得十分昏暗。 但在黑暗中处久了，这点光也就变得十分亮了，视线也清晰不少。 他坐了一会，像是料定了白芊芊什么时候会醒一样，白芊芊一动，他便伸手过去给白芊芊按腿。 白芊芊也是没完全清醒，睁开眼睛看了眼，便又闭上了。 “夫君，你别按了，我已经好了。” “嗯，我按一会就睡，你睡吧。” 两人按照之前那样对话，一个是丝毫没想起两人已经分房，陆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一个是尽着自己的那份责任，也没想着要提醒白芊芊。 白芊芊身子越来越沉，很快就又睡着了。 陆杨听着白芊芊轻微的呼吸声，按了一会后，也不打扰白芊芊，替她盖好被子，便走了出去。 桃香没睡，见陆杨出来，忙起身喊陆杨。 “姑爷。” 陆杨点了点头，温声道：“我走了，你睡吧，她不会再醒了。” 桃香一愣，反应过来连忙应道：“好，姑爷慢走。” “嗯。” 陆杨没有多说，打开门就走了出去，随手把门关上了，等听到落闩的声音，才回了房。 第二天，陆杨没有特意早起，睡到了巳时也没有人过来喊他起来。 他是睡得心满意足，起来时还带着一丝未散去的慵懒。 早饭没吃，中饭还是要吃的。 白芊芊并没有等陆杨，毕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陆杨洗漱好，在偏房吃过饭，才去了白芊芊那。 白芊芊一看到他，脸上的笑意就收也收不住。 “夫君，你昨晚怎么过来了？” “看你睡得怎么样。” 陆杨应了句，走过去坐下，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今日天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今日没有下雪，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上，阳光照在身上，十分暖和。 在冬日里晒太阳，是件十分舒服的事。 白芊芊本来就很少出门，现在怀孕之后，能推的宴会都推了，如今基本就是在家里走走。 几位嫂嫂有时候会一起过来，有时候则是单独过来陪白芊芊聊些关于养孩子的事。 刘晓已经搬回了陆柏那边，现在也就是每日过来跟白芊芊说会话，带些补汤过来给白芊芊喝。 白芊芊其实在家里也不算无聊，她有桃香她们说话，还有婆婆嫂嫂们说话。 在房里待久了，还能去园子里走走，其实去不去外面，她都不是很在意。 但陆杨提起了，她自然是要去的。 只是，她也担心肚子里的孩子。 见白芊芊脸上有着犹豫，陆杨当下便知道了白芊芊的顾虑。 “没事，我们就走去娘那边玩玩。” 白芊芊一听，这才答应了出门。 尽管出了太阳，白芊芊出门时，陆杨还是让她把披风带上了。 白芊芊出门前便让桃香去备了些礼，一会上门，可不能空手过去。 路面上有消融的积雪，陆杨扶着白芊芊，两人慢慢地往陆柏那走。 陆杨接下来可以歇息的事，陆大石几人都已经知道了。 这会见陆杨和白芊芊过来，陆大石和刘晓乐得眼睛都变成了一条缝。 刘晓看了眼莫永手上拿着的礼品，嗔怪地看了眼陆杨和白芊芊。 “怎么过来还带礼呢？” 陆杨扶着白芊芊坐下，闻言，笑道：“娘，哪有人上门不带礼的？” 刘晓可不听陆杨这些道理，她自是有自己的理解。 “一家人带礼，这不是见外了吗？” 陆杨笑了笑，转头看向莫永，“莫叔，你把这些礼放桌上就好。” 莫永连忙点头，把手上捧着的一份厚礼放到了桌上，默默地走到陆杨身后站定。 刘晓一看，哪还不懂陆杨的意思。 她瞪了眼陆杨，也就没再说这些礼的事。 她关注地看了一会陆杨的脸色和那双还是有些明显的眼圈，叹道：“让你好好注意身体，结果就这么些天，刚长好的肉又不见了。” 陆杨摸了摸脸上的那一点肉，没敢反驳这句话，默默低头听着。 若说陆杨几兄弟中，刘晓最担心，最放不下的，便是陆杨。 不只是因为陆杨年纪最小，还因为陆杨做的事最危险。 她虽是妇人，却也知道他们世代贫农，出了陆杨这个状元便是祖坟冒了青烟，可若说对陆杨在这条路上有什么帮助，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不靠陆杨就行了，那还能帮助陆杨呢。 陆柏和陆松陆榕还能靠着陆杨，可陆杨能靠的，只有他自己，这怎么不能让刘晓担心？ 何况，这个家少不得陆杨。 刘晓看得清楚，如今陆家能成为这样，都是因为陆杨。 也是陆杨孝顺，懂得感恩，兄弟几个齐心协力，不阋墙，陆家才能一直这样和睦。 现在刘晓也没管几兄弟各自赚来的钱财了，赚多赚少，那也是看各自的本事，刘晓只希望他们兄弟几个能一直互相扶持着走下去。 哪怕有一天她和老头子走了，兄弟几个还能好好相处。 刘晓说了一会陆杨，见他一直点头，也不说话，便也没了意思，转头便看向白芊芊。 见白芊芊面色红润，脸上的肉也长好了些，刘晓也是放心了。 “芊芊最近腰如何了？” 她生了这么多孩子，自是知道怀孕之后腰会有多难受的。 白芊芊摇头，说的话温温柔柔的，连带着刘晓脸上的表情也温和不少。 “娘，我没事，孩子也好，最近可活泼了。” 刘晓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被转移了。 “哎哟，是不是老踢你了？” 白芊芊微微抿唇一笑，“嗯”了声，“娘猜得真准，平安这小手小腿啊，没一刻是歇着的。” 正说着，白芊芊的肚子便又动了下，让一直注意着她肚子的刘晓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她笑着“哎”了声，十分高兴，“平安啊，身子肯定好！” 白芊芊一听这话，也是连连点头，“娘，我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瞬间就说到一起去了。 为了不打扰陆杨和陆大石说话，两人还走到旁边坐下，高兴地聊起孩子的事。 陆杨看了眼，笑了下，便转头看向陆大石。 “爹，大哥最近可有信来？” 陆柏是直接带着陆正年他们回的大河村。 村里的屋子还在，莫严没隔半年便会回去住段时间，没有让无人居住的房子成了危房。 再加上赵族长有意地维护，屋子是一点都没有颓败的现象，回去打扫一下就能住人。 陆柏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寄封信回来。 第486章 谁来了？ 陆杨当时在外面办事，并不能第一时间看到，但回来之后，陆大石便把陆柏寄回来的几封信给了陆杨看。 信里不只是说了大河村里这一年的情况，还说了秦夫子和刘开毅他们的近况。 还有就是，关于陆正年和陆正华的情况。 两人现在就是在家备考，每天天没亮就起来背书，两人轮流抽背，天亮了就看书练字，晚上还要看一会书才会去睡觉，刻苦程度比起陆杨那时候，还要努力。 陆杨前阵子看到这最新寄过来的信，直接气笑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那时候也很刻苦了好不好？ 他当即写了封信，与陆大石他们的信夹在一起寄回去了。 临近考试，让他大哥别让正年他们晚上看书，天黑就让他们睡，精神好了比什么都强，更重要的是，要注意锻炼身体。 也不知道他大哥收到之后，会不会听他的话。 说来也是奇怪，按理年底的这一封信肯定会在年前到的，结果现在都年后几日了，信竟然还没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陆大石也疑惑这事，“你大哥之前便说了，会提前备好年礼与信一起寄回来，现在还没有到，可是家里那边出问题了？” 这话陆杨没法回，大河村离京城这里太远了，回去都是以月为单位来计算，这么远，什么信息到这里也滞后了。 交通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陆杨眼里有着深思，但不过一会，便打消了某个念头。 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就好。 陆大石不知他在想什么，还在说着陆柏那边的事。 “杨子啊，你说你大哥寄来的信和东西是不是因为天不好耽误了？” “爹你别担心，等过两天还没收到，我让人回去看看。” 陆杨也有想过这个问题，毕竟现在天冷，路上因为事耽误了也是有可能的。 但他也明白陆大石的担心，便说了自己的打算。 陆大石闻言，总算是放心了。 “那就好。” 就在陆杨和陆大石说着话时，得到消息的陆松和陆榕几人也过来了。 李静和周寻芳打过招呼，便加入了聊孩子的队列。 而陆松和陆榕，则是坐在了陆杨身旁。 陆松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陆杨，“大哥的信，我们过来时刚好遇到了。” 陆杨一笑，接过之后，先递给陆大石看，边说：“我刚跟爹聊着这事呢。” 陆大石信还未拆开看，便有人过来，询问车上的东西是直接搬到前厅，还是搬到库房那边。 陆大石让直接搬到厅里，然后便拆开信来看。 他看了一会，随后递给陆杨。 “你们看看吧。” 陆杨注意到陆大石的表情好似不是特别高兴的表情，接过便快速扫了一眼，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便给了陆松。 陆松直接往陆榕身旁伸过去，两人一起凑过去看，不过一会，两人也明白了什么事。 陆松眉头微皱，“爹，大哥说村里有人想要来我们家里当仆人或者婢女，这事可不能同意。” 陆松也是没想明白，陆杨当初给村里安排了这么多，日子怎么着也是能过下去了，怎么还有人想要把孩子送过来给他们当仆人婢女呢？ 陆榕没说话，只是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多了丝不解。 显然也是没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个事。 陆杨倒是没在意这个事，“二哥，大哥既然只是提了一句，说明事情他已经解决了，我们不需要担心这事。” 陆大石一听，便叹道：“也不知道你大哥在那边怎么样了。” 陆杨看了眼陆松和陆榕，两人倒是也明白他的意思，当下便劝说陆大石，让他别想那么多。 “赵族长是个聪明的，他肯定不会让人去打扰大哥他们的，爹您别担心，有事大哥肯定会告诉我们的。” 陆松说了句，陆榕便接上了。 “是啊，爹您注意身体，这些小事大哥肯定都会自己处理的，您别担心。” 两人轮流着说，陆大石慢慢地也放下了心，没有再说这事。 刚好仆人们也把陆柏让人送过来的年礼搬过来了，陆大石便让三人去把年礼分一分，晚点带回家里去。 陆杨几人自然顺他的意，应了声便起身过去。 陆杨和白芊芊是在那吃了晚饭才回来的，下午没聊多久，几人便打起了牌，白芊芊打了一会，累了便也就去旁边的客房睡了。 陆杨接上，李静几人也就顺势把牌让给了陆松几人。 几人的牌技还是陆杨教的，陆杨会的，他们可是不会，不过一会就把陆松陆榕打得是哗哗大叫，脸上不知被画了多少东西。 他把这事跟白芊芊一说，白芊芊笑得差点肚子疼。 她醒来时，陆杨几人已经没有打牌了，正在厅里喝茶说话，可即使没看到，听到陆杨的描述，她还是笑得不行。 肚子一颤一颤的，把陆杨看得心惊胆战，也不敢再逗白芊芊了。 ...... 放假的日子平静且快乐，陆杨脸上的肉养出来了一些，在家看看书，喝喝茶，陪陪白芊芊在园子里逛逛，时不时地去找陆松他们说说话，打打牌，日子过得甚是快活自在。 如果皇上没过来的话，他能更快乐。 这天出了太阳，陆杨屁颠找出好久不练的弓箭，拿着去园子里练箭，没练上几回，便见莫永急着跑过来，直喊家里来了贵客。 陆杨一头雾水，松开已经提起的弓箭，看着往这里跑来的莫永，不解道：“莫叔，谁来了？” 第487章 后悔？朕不会后悔任何事 莫永喘了口气，快速说道：“就是上回那位爷来了。” 陆杨一听，瞬间把手里的东西塞到莫永怀里，转身就回院子里跑。 莫永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东西，又看了眼已经快要消失的陆杨，忙追了上去。 “老爷，您不去见那位爷吗？” 陆杨回头看了眼莫永，脚步越跑越快。 “莫叔，你快去跟那位爷说，就说我受寒了，正躺在床上起不来，让他先回去吧。” 这人一来，准没好事。 想到上回过来，他就累了好些天，这次过来，也不知道他得累几天。 所以这个面，现在不适合见。 要见，那也是上班时间见，放假期间，他可不见。 可怜莫永一把年纪，还得一路追着自家老爷。 闻言，他大喊道：“老爷，我与那位爷说了，说您正在园子里练射箭，您是装不了病了。” 陆杨脚步猛地停了下来，有些不敢置信。 “莫叔，你真这样说了？” 莫永点头，喘着气跑到陆杨身旁停下。 “对，呼，那位爷还说要过来看看。” “......”陆杨脑子都钝了，艰难地转头看莫永，“莫叔，他跟过来了？” 莫永点头，“我找了个机会出来，就想过来提醒一下老爷，没想到老爷您跑得这么快。” 陆杨回头看了眼，刚好被东西挡住了远处的视线。 想了想，他转身往前走了一段路，伸头过去看了一眼，便见远处有几人正往这边走过来，而走在前面的，不是那人还有谁？ 皇上就是不一样，穿的衣服就是贵气，披风都是带大毛的，看着就雍容华贵。 一身黑白穿着，他这么远都能看见那反光的宝石腰带，亮得他眼睛都难受。 他这府上，可招待不起这样贵气冲天的客人。 眼看着那人已经走到亭子里坐下，往这边看来，好巧不巧，陆杨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对上了。 这会真是走不掉了。 陆杨只好吩咐莫永，“让人准备些东西，我一会带那位爷过去前厅。” “好。” 等莫永离开，陆杨才整理了下衣服，走了出去。 不过一会，陆杨来到了亭子里。 “微臣参见皇上。” 赵烨点头，瞥了眼陆杨之前离开的方向，淡笑道：“爱卿刚刚在跑什么？” 陆杨早已想好了理由，忙拱手道：“回皇上，微臣刚刚在锻炼身体，练跑步呢。” “是吗？” 赵烨看着陆杨这身利落的打扮，视线又放到陆杨先前练射箭的地方。 “爱卿每日倒是挺忙。” 陆杨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是有点，让皇上您看笑话了。” “呵。” 赵烨轻笑了下，“爱卿坐吧，朕今日过来，是有事想与你商量商量。” 陆杨嘴角的笑意顿了下，“皇上，这冷，我们去厅里说吧？” 在哪说都行，既然陆杨说了在厅里说，赵烨也就同意了，起身往亭外走。 陆杨连忙跟上，落后一步跟在皇上后面。 赵烨负手在后，慢悠悠地走着，过了会才说：“云南那边结束了，吴将军和陈将军正准备班师回朝。” 云南的事陆杨是知道的，闻言，笑道：“云南大捷，皇上也该放心了。” “嗯。” 赵烨淡淡地应了声，语气却是没有陆杨所想的那样轻松。 “之前爱卿跟朕说的，关于云南那边的治理，爱卿觉得现在还可行吗？” 陆杨回想了下，这才记起当初跟皇上所说过的事。 “皇上，那自然是可行的。” 陆杨不会傻到去否认自己当初说的话，何况那方法对于治理云南那边的特殊情况，自然是可行的。 赵烨点头，没有说话。 两人出了拱门，往前厅的方向走。 自从出了皇后这事后，陆杨就觉得皇上跟以前比起来，要沉默了些。 想了想，陆杨开口问道：“皇上可是有烦心事？” 赵烨转头看了眼陆杨，“爱卿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陆杨低头，叹道：“皇上若是没有烦心事，可不会来微臣这里。” 赵烨挑眉，不置可否。 “吕家那丫头，这两日你去看一下吧，闹得很。” 话题转变得很突然，让陆杨有些防不胜防。 闻言，他抬头看了眼正缓步向前的皇上，想看看他是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的。 关于吕家的事，陆杨能感觉到皇上还放了一份心在上面，也不知道是因为吕老将军的要求，还是皇后生前与皇上说了什么，才导致皇上在吕婉慈的事上，问了他两遍。 这第一遍可以拒绝，这第二遍就不好拒绝了。 陆杨点头了，“好，明日我便过去看看。” “嗯。” 赵烨明显也知道自己两次提起这事有些不合常规，便说：“皇后与朕毕竟夫妻一场，何况那时候朕答......” 他顿了下，才道：“你就去看她一眼，安了她那份心，省得她再闹。” “好。” 陆杨笑了笑，斟酌了下皇上的语气，说：“皇上对前皇后可是一往情深。” “一往情深？” 赵烨看着远处，眼里有些不明的情绪。 “爱卿还不知道吧，朕与皇后，可是从小就认识了。” 关于皇上之前的事，陆杨还真是知道得少。 他轻声道：“那微臣还真不知道。” 赵烨微微扬了下唇，却是很快又消了下去。 “朕的事，有谁敢在私底下乱说的？你不知道也正常。” “皇上可是在后悔？” 陆杨思考之后，问出了这个问题。 皇上跟他说这些，很难不让陆杨多想。 有时候猜皇上的心思，也是一门学问。 这回陆杨倒是猜对了。 皇上这是想找人诉说心事了。 周围跟着的几人被赵烨挥退了，他停了下来，站在一片小竹林旁，笑声微沉。 “后悔？朕不会后悔任何事。” 陆杨停在了离皇上半步远的位置，听到这话，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有时候话说得这么绝对的，便是说明这话不能信。 皇上内心深处，估计还是有些后悔的。 至于皇上后悔什么，陆杨没有再往下想，左右离不开皇后就是。 赵烨见陆杨不说话，转过身看他。 “爱卿怎么不说话？” 陆杨倒是诚实，“回皇上，微臣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烨盯着陆杨看了好一会，随后笑了笑，笑声低沉。 “朕恕你无罪。” 这话一出，陆杨可就放心了。 “回皇上，臣觉得皇上这话说得太绝对了，不好。” “不好？” 赵烨反问道：“爱卿难不成觉得朕应该后悔？” 陆杨也不是没有被皇上这样盯过，倒是不怕。 “皇上，谁都会有后悔的事，您不必这样来暗示自己。” 他笑了下，说：“有时候承认，也是一种对自己的认知，您说对不对？” 第488章 两个选择 “爱卿口才就是好。” 赵烨静默了会，才抬步继续往前走，没有再对陆杨的话做出评价。 陆杨也没有再说，在后面慢慢跟着。 前厅里暖意充足，茶香飘逸，还有热乎糕点的香味掺杂其中，陆杨肚子不由自主地蠕动了几下，看着那几盘精致糕点没移开眼。 赵烨在于喜的伺候下脱去披风，净过手，便十分自然地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下。 他看了眼旁边的位置，“爱卿坐这吧。” 于喜等人像是没听到一样，自觉退下，厅里很快只剩他们两人。 “好，多谢皇上。” 陆杨应了句，便看向莫永先前摆放在上位的几盘糕点，想了想，还是先去把那几盘糕点搬到座位旁的茶几上，才坐了下来。 赵烨也不管他，端起茶碗自顾自地喝着。 等他坐下后，才放下茶碗，伸手拿了块糕点咬了口。 陆杨见他如此放松，也不拘着，起身去一旁净了手，走过来还未坐下，就拿了块早就想吃的方糕咬了口。 方糕甜软香糯，里面是豆沙泥，甜味是按照陆杨的口味来的，十分合他的心意。 他坐了下来，直接把剩余的大半块塞进了嘴里，端起茶碗喝了口。 赵烨看他这副随心所欲的模样，不想他这般安逸，便说：“爱卿在朕面前，真是毫不掩饰天性。” 陆杨嘴里还嚼着糕点，闻言，他原本嚼得正起劲的动作慢了下来。 掀起眼皮瞥了眼旁边从容低头饮茶的皇上，他嚼吧嚼吧咽了下去，喝茶清了口，才慢腾腾地回道：“皇上若是看臣不满，臣可以退下，不在皇上面前碍眼了。” 赵烨冷笑，“朕过来，爱卿不乐意？” 他睨视陆杨，直接拆穿陆杨之前撒腿就跑的行为背后意味的事实。 陆杨一口牙差点没咬碎，贼喊捉贼这是。 “皇上，可是您先说臣的，臣不过是随了皇上的意罢了，怎么还能这样冤枉微臣呢？” 陆杨指了指厅里给皇上安排的茶水糕点和火盆，悲声道：“皇上您看，这是不乐意您来的意思？” “这本就是待客之道，还要朕夸你了？” 赵烨轻笑了下，没弄清自己是被陆杨的话气笑的，还是被他那哭腔似的语气弄笑的。 皇上笑了，陆杨心也大，凭着性子便说：“比起骂微臣，臣自然是希望皇上夸臣。” “那爱卿还是想着吧，朕实在是夸不出口。” 两人一来一回，没一会，气氛也热了起来。 赵烨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看向正往嘴里塞糕点的陆杨，语气带着丝困惑，“爱卿觉得吕家发生这些事，是不是朕一直没有立太子导致的？” 皇上问的这个问题，让陆杨惊了下。 他一边观察皇上的神情，一直快速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 “皇上，可是有谁说了这样的话？” 赵烨摇头，“爱卿直说就是，别的不用知道。” 皇后这事能解决得这么成功，皇上那边所承受的压力，可能比陆杨所想的要大一些。 好在吕家族人所做出的这些事，也足以让支持皇后这派的人闭上了嘴。 但凡吕家族人所犯的罪小一点，皇后和二皇子也不至于落到这等地步。 但既然事情已经造成，不管皇后是间接导致这些事发生，还是直接导致这些事发生，对于皇上而言，都是欺骗。 皇后断然也不会再受宠了。 就算活着，那也是一生在冷宫中度过。 突然间，陆杨想到了当初皇上说的话。 两杯酒，两个选择。 其中一个选择，陆杨觉得便是进冷宫度过一生，可皇后最终选择了那杯毒酒，导致很多事情发生了。 吕家是做错了事，但皇上却是记住了她。 若是皇后住进了冷宫，往后十年，等记忆散去，剩下的那些情谊，也就随风散了。 如今这样，倒是让陆杨觉得皇后是个聪明的人。 只是二皇子没想明白这些事，也承受不住这么大的落差和变故，直接寻死了。 若是他没死，可能还有那么一丝竞争的机会。 从皇上以亲王礼厚葬二皇子的行为中，陆杨便知道皇上也并不是对这个儿子完全放下心。 估计也是事发突然，导致皇后并不能好好嘱咐两个孩子一些事情，才造成了这么多事情吧。 现在皇上问起这个问题，可见皇后的死和二皇子的死，以及疯掉的四公主，都让皇上在意了起来。 若是只是一个变故，可能都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只能说造化弄人。 如此，反而让皇上挂念上了。 陆杨这些天也听说了，如今四公主的待遇可是丝毫未变，甚至可能是出于某种愧意，皇上更是派了几个自己人过去照顾，就怕四公主脑子有问题，被人给欺负了。 恩怨是非，皇上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很多想法在陆杨的脑海里闪过，但也不过才一会时间。 陆杨抬起头，看向一旁低头抚弄着茶盖，明显有些出神的皇上。 想了想，他清咳了下，引起皇上的注意后，便说：“皇上可是想立太子了？” 陆杨一直观察着皇上的表情和行为举止，只见皇上的手顿了下，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抚盖行为，可见这话在皇上心里还是起了丝波澜。 皇上他，真的在考虑立太子这事...... 赵烨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回答是不是，而是在等陆杨继续往下说。 陆杨也没有故弄玄虚，只是道：“皇上，皇后这事是很多方面导致的，其中可能是因为您没有立太子，所以他们着急了，着急积累钱财权势，着急拉帮结派。” 赵烨既然说了让陆杨直说，就说明陆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自然不会怪罪陆杨。 其实这些话他自己也能想明白，可是经过别人嘴里说出来的，跟自己想的，效果还是有些不一样。 赵烨说不清自己内心是想要陆杨说出什么话，他只是看着陆杨，等着他把话都说出来。 第489章 君尚书他确实心怀天下 陆杨也是会看人脸色的。 见此，吸了口气便接着道：“可是若是要怪，也只能怪他们太着急，怪他们太贪心，最终才会导致这样的结局。” 赵烨眼睛动了动，“爱卿当真是这样想的？” 皇上的眼神陆杨看不懂，索性他便收回了视线，放在了旁处。 “皇上，臣说的都是自己心里想的，臣不敢欺瞒皇上。” 赵烨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朕知道了。” 厅里的气氛突然间冷了下来。 皇上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太过于寡淡，一下子让本来还有话要说的陆杨自觉闭嘴。 他等了会，见皇上没有说话的打算，便去把温着的茶壶拿起，刚想给自己倒茶，想了想，他看向皇上不知何时放到桌面上的茶碗，问道：“皇上，臣给您添点茶水？” 赵烨回神，看了眼陆杨拿着的茶壶，随即点头。 “好。” 给皇上倒完，陆杨连忙又给自己倒了杯。 他刚把茶壶放回去温着，便听到赵烨说：“爱卿可知道吕老将军给朕的那份名单里，都有谁？” 皇上上回过来，便跟他说起了这个，还说身边需要他回来帮忙，可他到现在也不知道皇后那一派的人都有谁。 但皇上没提起，陆杨也就没问。 他还是有些怕的，怕自己处得好的官员是暗中支持皇后那一派的人，这不知道还好，知道了他要怎么面对他们？ 是故作不知，还是慢慢远离，这都是问题。 陆杨向来头疼这些交际问题。 要他想，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不处。 可这句话的适用范围是与自己身份相同，或者是地位比自己低的情况下。 如果比自己的身份要高的，这句话就有些不能用了。 他倒是不想处，可是人家能仍由着你这样吗？ 有时候身不由己便是这样。 陆杨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很多东西，但在这个时代，阶层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他不可能说忽略就能忽略掉的。 可他既然选了站皇上这边，那皇上这话，他是硬着头皮也要接上去的。 陆杨道：“皇上，可都有谁？” 有些忐忑，陆杨紧张地看着皇上的嘴巴，就怕他吐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人名来。 而确实，陆杨也是听到了。 赵烨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莫名，像是阳光照射进一片茂密的森林，在地上照出明明暗暗的零碎光影，神秘阴冷得令人害怕。 “吏部尚书，户部尚书，礼部尚书，都是支持皇后的人。” 赵烨把前面几个大臣说了，而后又说了一些其他人。 陆杨听得是目瞪口呆，他的注意力放在了皇上先前说的那三人身上。 “皇上，您说的都是真的？” 六部尚书，支持皇后的，竟然就有三位大臣。 这若是光明正大地下旨弄皇后，指不定要受到多少阻挠。 陆杨突然间有些心惊。 他这个暗中推动事件发生的人，怕是躲不过以后那场旋涡了。 不过万事无绝对。 陆杨看向一旁能改变很多事情走向的人，开始思考问题，想知道皇上具体是怎么想的。 赵烨只觉陆杨的眼神有些奇怪，但他的心神已经放在了别处，根本分不出心来想陆杨这眼神是何意思。 他道：“朕不仅观察了，还让人暗中去查了。” 赵烨顿了下，笑：“朕若是没有证据，朕不会与你说。” 他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听不出来嘲讽，但话却满是嘲讽。 很矛盾，但事实确实如此。 陆杨没想到皇上还特意让人去查了，看来这些天，皇上暗中做了不少事情。 他与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接触得少，但与礼部尚书还是有些接触的，虽然接触也不算很深，不过比起另外两位尚书，算是有交情了。 礼部尚书可是当初看中他的人，没想到竟然这么早就站了队。 想了想，陆杨还是有些不明白。 “皇上，礼部尚书真是吗？” 陆杨与谁交好，赵烨也算是有些了解，闻言，没忍住，嘲了句：“君尚书啊，谁是皇后他就支持谁，朕算是看清了。” 这话让陆杨顿时明白一个事。 礼部尚书遵循的是立嫡立长原则，皇上立谁为皇后，他便支持哪位为太子。 你可以说他有原则，也可以说他没有原则。 毕竟，他这种行为好像也并没有错。 只是陆杨不明白皇上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把问题直接问了出来。 赵烨没有意外，因为他之前也同样觉得吃惊。 他看向陆杨，淡声道：“君尚书是个好臣子，以后新皇上位，他肯定能帮助新皇把朝堂管理好。” 一道轻微的叹气声随着茶壶的冒气声变得模糊不清，但不妨碍有心人听清。 陆杨心思一动，便听皇上清冷的嗓音响起。 “朕观察了一阵子，便找君尚书问了，君尚书说，皇后应当母仪天下，却是不应该纵容族人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得此结果，也是应该。” “若是皇后没有做这些事，他倒也是一直支持下去了，等到朕想立太子的时候，他便会支持二皇子，可皇后没管好族人，他分得清是非对错，知道自己的选择。” 赵烨说着，感慨了一句。 “君尚书他确实心怀天下，但不是朕能完全信任之人。” 他看向陆杨，脸上没有表情，“爱卿可是懂了？” 陆杨心跳加速了起来。 明明他已经习惯了皇上盯在身上的感觉，可这一刻，他却是觉得皇上的视线跟根针似的，就想扎他，让他印象深刻，让他忘不掉这些话。 陆杨咽了下口水，突然开口道：“皇上，臣可是一向听您的话，您让臣往东，臣决不往西，豁出性命也要为您把事办好。” 说着，陆杨腾地一下站起来，就开始扯腰带。 “皇上若是不信，伤口还在臣身上呢，皇上您要不再看看？” 赵烨被陆杨的这番行为吓了一跳，反应慢了一拍，眼看着陆杨里衣都漏出来了，忙说：“行了行了，穿上吧，朕知道你是站在朕这边的，朕信你。” “皇上可是当真？”陆杨不信。 这可是件随时人头落地的事，他可不敢放松。 赵烨眉头一皱，冷着脸说：“朕何时说过假话？” 陆杨顿时不好意思嘿嘿一笑，边整理自己的衣服，边说：“皇上相信微臣就行，微臣肯定不会背叛皇上。” 闻言，赵烨瞥了眼陆杨，低头端起茶碗，觉得有些心梗。 “过两天朕让太医过来，给你开些消痕的膏药抹抹，以后别动不动就脱衣服。” 第490章 您啥时候也给微臣升个官 “那可不行。” 陆杨整理衣服的动作都放慢了。 “微臣光说，皇上肯定不能明白臣是经历了什么生死攸关的事才能顺利完成皇上所嘱咐的事情，但是看了，微臣都不用说，皇上也能看出臣是费了多大努力，才能平安归来。” 这几道疤痕陆杨倒是不在意，毕竟对他来说，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只是他至今没跟白芊芊和家人说过这件事，现在还好，到时候白芊芊若是看到了，指不定要问。 想了想，陆杨也就没拒绝皇上的提议。 赵烨听着陆杨的话，忽而有些哭笑不得。 “朕都允了你这么长的假了，哪里是不能明白你上回的辛苦？” 陆杨快速瞥了眼赵烨，提醒他。 “皇上，这假是臣主动要来的。” “要是朕不答应，你能有？” 说起这个，赵烨就有些想反悔。 他看向陆杨，语气十分认真，“爱卿啊，朕觉得这假还是长了点，你这样，让朕怎么升你官？” 陆杨一听，头上那根警觉线顿时就竖了起来。 “皇上，任何事臣都答应您，就是这事不行。” 他边说边观察皇上的神情，见皇上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又道：“皇上，臣夫人就快要生了，臣得攒些假期，到时候好好陪陪她。” 像是怕皇上不答应，陆杨拿出了证据。 “皇上您看，臣之前的假也没休几日，可都留着呢，臣可没有骗您。” 赵烨自然是知道陆杨光有假期，但是休得少，闻言，并没有多少意外。 倒是有件事他一直没想明白，他不解地看向陆杨，皱眉道：“别人奔着升官加爵去了，你是奔着放假去了，这是为何？” 陆杨身正不怕影子斜，当即便说：“臣不愁这个。” 赵烨没懂他话里的意思，还是疑惑地看着他。 陆杨像是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下，说：“皇上肯定不会亏待微臣的，毕竟臣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皇上您说是不是？” 闻言，赵烨的眼神顿时由疑惑不解转为了嫌弃。 “爱卿你可真是好算计。” 陆杨腼腆一笑，“皇上若是这样说，臣也不敢反驳，左右皇上知道微臣的心是好的就成。” 赵烨有些一言难尽地收回视线。 他见过这么多臣子，还未遇到过像陆杨这样的。 脸皮厚得有时候都不把他当皇上。 眼见着皇上没有再说假期的事，陆杨麻溜地转换话题。 “皇上，您说有事要找臣商量，可是什么事？” 赵烨放下茶碗，也是想起了这件事。 “朕想直接从京城派人去治理云南那边，你......” 陆杨心头狠狠一跳，云南在古代可是一直算是穷山恶水的地方，这穷山恶水容易出刁民。 治理难度不是光有政策就能实施的，还得解决不少问题呢。 虽说离京城远，治理好了，那便是个土皇帝，吃香的和辣的，皇上远在天边，也是注意不到。 可他在家舒舒服服的，谁愿意折腾去那老远的地方呢，路上拖家带口的，得走到猴年马月才能到那边呢？ 光是这样想，陆杨实在是忍不住，不等皇上说完，便连忙说：“皇上，臣不适合啊，臣夫人还怀着身孕，可不行出远门的。” 赵烨冷眼一瞥，皱眉道：“朕说了让你去了？” 陆杨一听，顿时端正了坐姿，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臣说错话了，皇上您继续。” 赵烨陡然叹了口气，视线越过陆杨，看向外面的庭院。 “朕想问问你，齐宁这人如何？” “齐宁？” 陆杨摇头道：“皇上，臣与齐百户也就之前在学堂里认识，后面齐百户就没有再去学堂了，臣与齐百户其实并不是很熟。” “嗯，朕知道，朕只是问你，这人能不能信？” 赵烨自然知道陆杨与齐宁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是一个人的好坏，看底子就能看出来，并不需要长年累月地接触。 陆杨知道皇上问的是三观，说实话，齐宁三观是可以的，毕竟之前向他借的钱，说好会还，过了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并且还加了好几倍地还。 人是不错的，聪明劲也有，不然也不会混到了现在这位置。 陆杨实话实说，把齐宁信守承诺，敏而好学，自强不息的话都说了。 至于皇上信不信，那便不是陆杨能控制的。 赵烨心里有自己的估量，加上他对陆杨的信任，自是偏向了齐宁这人。 “朕原本是想派文臣过去，但后面一想，之前派的也是文臣，可情况一直没变化，反而让段氏更加强大。” 赵烨继续说：“文人到底缺了份血性，朕若是想实施爱卿之前说的对策，便需要这人有强硬手段。” 他看向陆杨，语气平静，带着几分冷淡。 “如今朕吸取经验，决定派个武臣过去治理云南，可朕也不想这武臣光有强硬手段，而不会独自思考。” “如果光靠着爱卿所说的对策，就能把云南管理好，那朕以后也不用再担心云南那边了。” 对策是个方向，但实施起来，肯定会遇到很多问题，这就需要那人会随机应变。 皇上要的，是能文能武之人。 陆杨心里千回百转，瞬间就能明白皇上内心的想法。 陆杨心头刚这样想，便听到皇上说道。 “朕需要的，不光是会做事的人，还要自己能解决问题的人，爱卿能明白朕的意思？” “皇上，臣明白。” 陆杨停了下，看了眼皇上，便说：“皇上觉得齐百户是这样的人？” 赵烨幽幽地看向陆杨，“其实爱卿也合适。” 见陆杨猛地深吸一口气，赵烨“呵”地笑了下，“但朕这边需要爱卿，便只能派别人过去了。” 陆杨一口气哽在喉咙，闻言，顿时便呼了出来。 皇上提起齐宁，便是已经决定了让齐宁过去治理，虽然云南是个难治理的地方，但未免不是齐宁的一个机会。 只是，齐宁也算是自己的一个朋友，陆杨想了想，便说：“皇上，云南那边若是要治理，武力可是少不了。” 赵烨自然知道，“朕到时候会让兵部尚书处理这事，给齐将军一部分武力。” 陆杨眨了下眼睛，齐宁这就直接从百户到了将军？ 这升官速度，令陆杨羡慕嫉妒恨。 他咂舌道：“皇上，您啥时候也给微臣升个官？” 赵烨心里还在想着关于云南那边的治理情况，突然听到陆杨这话，差点岔了气。 “朕不是给你升了？” 第491章 有人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了？ 陆杨撇嘴，“齐百户都能升这么快，微臣那都是上次的事了，这次办好了事，皇上可没升微臣的官？” “朕那是需要齐爱卿去为朕办事，官职不高，怎么管好下面的人？” 赵烨也知道，要把齐宁直接升到将军，可能有些困难，但他是皇上，要想办成的事，没有谁能阻碍他。 “臣知道了。” 陆杨低头应了声，语气听不出来情绪。 赵烨对于自己人，向来宽容厚待。 毕竟自己人都不厚待，那还有谁会追随他？ 想了想，他看了眼始终低头不语的陆杨，沉声道：“朕下次再给你升，只是现在不行。” 陆杨还年轻，升得太频繁了对他不好。 赵烨心里有自己的打算，“爱卿还年轻，不用太着急。” 陆杨一笑，压了压嘴角，才把头抬起来。 “好，皇上记得就行，臣自是听从皇上吩咐。” “嗯。” 赵烨应了声，见他性子温顺，便多说了些。 “你现在好好做好自己的事就成，别掺和太多朝堂里的浑水。” 陆杨不解，眉心微微隆起，“皇上这话，是指陶尚书和周尚书他们那事？” 赵烨定定地看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你自己明白，好好为朕办事就成，朕总不会亏待你。” 这话倒是真的。 陆杨也不愿去掺和太多那些杂七杂八的事，都是打工人，好好做事就是，非得弄些勾心斗角的事，他也不乐意去蹚浑水。 “皇上放心，臣知道的。” “知道就好。” 赵烨又在陆家坐了会，说了些类似于警告和提醒的话后，便打算要走了。 陆杨当然是毕恭毕敬地把人送出去。 只是在皇上即将要上车时，他没忍住，问了句。 “皇上，您这些天还来臣这里不？” 赵烨的手已经搭在了于喜的手背上，闻言，抬起的脚放了回去，回头看陆杨，一脸疑惑。 “怎么？爱卿想要朕过来？” “那倒不是。” 随心的话说得太快，陆杨脱口而出，好在反应得快，在皇上的怪异眼神中补了回来。 “皇上日理万机，有空还是好好歇着才是。” “呵，爱卿倒是关心朕。” 赵烨是个聪明的，仔细一想，陆杨那点小心思瞬间便展露无遗。 “行了，爱卿这几日就好好歇着吧，到时候朕还有很多事需要爱卿去做呢。” 说着，赵烨便上了马车，没有给陆杨说话的机会。 “于喜，走吧。” 于喜对着陆杨笑了笑，便上了车，让侍卫启程回宫。 陆杨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心里堵着一口气。 走就走，非得噎他一下才走。 烦死了。 这下子，他度假也度不好了。 只要一想到皇上刚说的话，陆杨就能想到自己收假回去的惨状。 真是越想越气。 这天，皇上走后，陆杨气得在床上躺了半天，吃晚饭的时候才起了来。 白芊芊见他情绪不对，吃完饭后，让人弄了养颜的东西过来，便让桃香她们出去了。 陆杨按照往日那样，躺在躺椅上，让白芊芊给他敷面膜。 白芊芊一边给他弄脸，一边柔声问他。 “夫君可是与皇上聊得不好？” “没有，聊得还行。” 陆杨闷闷地应了句，有些言不由衷。 白芊芊自是知道陆杨在她面前报喜不报忧的习惯，闻言，并没有当真。 “夫君有事别憋在心里，久了容易成疾。” 陆杨微微摇头，没敢动太大的幅度。 “没有，夫人别担心，我不会憋着的，该骂的都骂了。” 骂得可爽了。 躺了半天，就骂了半天。 一刻也没歇着。 白芊芊手顿了顿，瞥了下正舒服地闭着眼睛的陆杨，识趣地没有问他骂的是谁。 “那就好，夫君还是适合高高兴兴的。” 陆杨睁开眼睛，看向正轻柔地替自己抚平面膜泥的白芊芊，笑道：“夫人也是。” 白芊芊微微一笑，“夫君在，我就高兴了。” 陆杨点头，“放心吧，一直都在的。” 说着，他移开视线，看向白芊芊的肚子，想起皇上说的话，便说：“皇上今日过来，让我去见一见吕婉慈。” “吕小姐怎么了？” 白芊芊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不解地看向陆杨，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陆杨拿过一旁的镜子，照了下，见都弄得差不多了，便把白芊芊手上的碗拿到一旁，不让她继续弄了。 白芊芊也由着他，顺势把手上的勺子也放下了，但眼睛却是一刻不离陆杨。 陆杨倒是没把这次见面的事想得太复杂。 “皇上说她太闹腾了，非要见我一面，让我过去见见，省得她再闹。” 白芊芊任由着陆杨捏自己的手臂，闻言，皱起了眉头。 “可是夫君，她要是一直闹腾怎么办？” “闹就闹呗，左右闹不到我们这边。” 陆杨浑不在意。 或者说他不在意吕婉慈这个人。 白芊芊心里松了一口气，有些别扭地问他。 “我之前听人说吕小姐去过应天府，可是真的？” 陆杨手顿了下，抬头看她，一张脸上黑糊糊的，让人看不清神情。 “有人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了？” “没，就是无意间听到了。” 说是听到，其实是白芊芊自己查到的，只是吕家继而发生了那些事，她也就没再理会。 如今听陆杨说要去见吕婉慈，白芊芊也就想起了这事。 陆杨看着她的神情变换，叹道：“她是去了，之前怕你想太多，就没在信里说。” 白芊芊点头，感慨道：“吕小姐倒是个率性之人。” 想做什么就去做了，这一点确实让人钦佩。 陆杨听着白芊芊欣赏吕婉慈的语气，笑了起来。 “夫人想做什么也可以。” 白芊芊一愣，即使是知道陆杨不会拘着自己，但听到这句话，她还是心生暖意。 “我知道。” 两人聊着聊着便把话题聊偏了，白芊芊也不再想着吕婉慈的事。 直到第二天一早醒来，知道陆杨已经出了门，她才想起来这事。 不过她心里倒也没了什么想法，十分平静地继续去忙自己的事。 这边，马车在顺天府府衙停下。 陆杨从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眼上面的匾额，才带着莫永走了进去。 第492章 你在否认，否认对我的心意 衙门里有相应的人员接待着陆杨，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嘱咐过什么，陆杨说了一下自己过来的目的，那人什么也没问，就把陆杨带进了大牢。 而莫永则是只能在外面等候。 大牢里并没有陆杨所想象的那样阴暗，因为是冬日，味道也不是很难闻，只隐隐约约地闻到一丝血腥味，很淡，但不容忽视。 陆杨一路跟着那人走进里面，每个牢房里基本都有人，大家的视线都往他们这里看来。 牢里响起的是陆杨几人的脚步声，还有抑制不住的呻吟声。 陆杨左右看了会，这些人大多都安安静静地窝在角落里，盖着一张看不出颜色的被子。 他们头发凌乱，有的脸上带着脏污，有的低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容。 陆杨收敛起眼神，没有再看。 那人进来之后，没有再跟陆杨说话，只在需要转弯的时候用手示意一下。 不过一会，陆杨来到了一处面积偏大一些的牢房前，里面有好几人，都是女的，陆杨扫了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地上发愣的吕婉慈。 那人看了眼陆杨，询问陆杨是直接在这聊，还是找个空地聊。 几人一过来，里面便有人注意到他们了。 陆杨看着已经明显激动起来的几个女人，哭闹得让他有些微微不适，他把视线转向正抬头看过来的吕婉慈，道：“去空地说。” “好！” 那人对着身后的两人挥了下手，便有人拿着钥匙过去开门，不过一会，吕婉慈便被人带了出来。 陆杨看了一眼始终沉默着不说话的吕婉慈，转身便跟随那人的指示，去了里面适合说话的房间。 这房间不大，光线却是很充足，足以让人看清脸上细微的眼神和表情。 就像是特意弄出来专门用于审问的房间一样。 陆杨没有在意这房间的用处，在面对着门口方向的位置坐了下来。 吕婉慈手上和双脚都受到了限制，走得有些慢。 进来时，被人顺手推了一把，差点踉跄歪倒在地。 陆杨掀起眼皮看了眼那狱卒，还未说什么，那狱卒便有些慌了。 那人自然也是看到了这事，瞥了眼那个狱卒，心知这都是这些人的坏习惯，到底是自己人，也不忍这点小毛病得罪了陆杨，忙让人给陆杨道歉。 那狱卒像是得到了宽恕一样，连忙出声道歉。 陆杨摆手，皱眉道：“你推的又不是我，你跟我道什么歉？” 那狱卒福至心灵，连忙转向吕婉慈，继而跟吕婉慈道歉。 “没事，是我自己没站稳。” 吕婉慈轻柔着嗓音说完，便紧抿着嘴唇，眼神明亮得有些刺眼。 狱卒见吕婉慈这般识趣，心情也好了些。 陆杨看了眼那人，也不想来这一趟就出什么事，便温声道：“你们先下去吧。” 那人点头，“那一盏茶后我们再过来。” 该遵守的规则陆杨会遵守，他点了下头，“好。” 随着那几人离去，房门也被人关上。 吕婉慈还是站在那里，低着头沉默。 房里除了桌子凳子什么都没有，陆杨进来时就已经把这房间看清了，见吕婉慈不打算说话，当即便起身，抬步往门口那走。 “既然吕小姐不想说话，那我就先走了。” “别走！” 沙哑高昂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丝哭腔在房间里回荡，显示着吕婉慈此刻的心情。 陆杨转过去看她，见她双眼通红，脸上都是泪痕，想了想，便说：“坐下说吧。” 说着，他往先前坐的那个位子走去。 吕婉慈“嗯”了声，连忙跟上去坐下。 “陆郎中，你可是过来见我了。” 吕婉慈调整好心态，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高兴。 陆杨叹道：“听说吕小姐有些闹腾，我便过来看看。” 吕婉慈脸色一白，随后又故作无所谓道：“其实也不是闹，只是想见你而已。” “那吕小姐是想与我说什么？” 陆杨直入主题，也不想跟吕婉慈说太多无关的事。 吕婉慈白着一张脸，眼尾通红地看着他，笑着问他。 “陆郎中可还记得，我们可是有定下亲事的。” “确实。” 陆杨没有否认，“只是那都是之前的事了，现在可不是了。” 吕婉慈一笑，神情却是像哭一样。 “陆郎中当真对我一点都没有动心？” 陆杨沉默着看她，好一会才移开了眼睛，“没有。” “我不信！” 吕婉慈尖利的声音响起，“我不会信的。” “你不信是你的事，我也没说非要你信我。” 陆杨的语气变得比之前冷淡了些，却是让吕婉慈更加崩溃。 “那之前在应天府里你跟我说的话，所做的事，都是假的？” 陆杨皱眉，疑惑地看她，“我说什么，做什么了？” 吕婉慈脑子空白了一下，明明之前她一直想着的那些话和那些事，现在却是让她丝毫说不出来。 就像是知道自己说出来，是在自讨苦吃一样。 但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事？ 明明，就差那么几天了......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都飞扬了起来。 “你那天真的穿了我送的衣服！而且成亲那天，你还带着花轿去接我了！” 她眼神柔情似水地看着陆杨，笑得肯定，说得轻缓。 “陆郎中，你心里肯定是有我的，你在否认，否认对我的心意。” 陆杨抿了下唇，沉声道：“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况，想必你也清楚，我衣服是穿了，但第二天就换了，之后再没穿过。” 他顿了顿，又说：“当然，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有些事，你也不必强求，等你们在那边落定下来，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吕婉慈摇头，眼角泪珠慢慢凝聚。 “那花轿呢？既然你知道那天吕家会发生这事，为什么还要过去接我？” “我只是按照流程做事而已。” 有些事越说越复杂，陆杨也不想再说。 “吕小姐，你我之间早已成定局，你不要再闹着要见我了，我不会再过来了。” 第493章 你这辈子都不会好过的 吕婉慈眼里的水珠终于是承受不住这些心碎的疼痛，陡然落下，一颗接着一颗，像是不会停止一样。 陆杨看着，手动了动，最终还是没伸手把怀里的手帕递给她。 不知过了多久，吕婉慈的抽泣声由大变小，最终变成了苦笑。 “陆郎中当真心狠，冷血无情。” 陆杨轻叹了下，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他只是想尽快解决事情而已，在吕婉慈的角度上看他，他也确实如此。 吕婉慈摇头，吸了吸鼻子，低声道：“陆杨，我诅咒你，你这辈子都不会好过的。” 陆杨愣了下，随后便紧抿嘴唇看她，心里没有怒气，只是有些茫然。 他能穿到这里，是什么原因他不知道，但对于这方面的神神秘秘，他是从不信到怀疑，又到了现在的避而不谈，敬而远之。 吕婉慈说这些话，他不知道以后这个诅咒会不会实现，毕竟一辈子也太长，期间说不准会遇到什么坎坎坷坷。 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把这些坎坎坷坷当成是吕婉慈的诅咒。 但他还是相信一句话，人定胜天。 吕婉慈看着陆杨的神情，轻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又哭了。 “算了，你还是好好的吧，我舍不得。” 陆杨没想到吕婉慈会突然改口，改得让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 房门忽而被人敲响，打断了陆杨想说的话。 “陆郎中，一盏茶到了。” 吕婉慈听着，呢喃道：“天意如此。” 陆杨觉得吕婉慈不对劲，忙回应门外的人，“等等，你们一盏茶后再过来！” 那人迟疑了一下，想到上面人的吩咐，应了声，便带着人下去了。 陆杨已经忘了刚刚想说的是什么了，他看着吕婉慈恍惚的神情，皱眉道：“吕小姐，你不会是想去寻死吧？” 吕婉慈抬眼看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麻木。 “陆郎中又不喜欢我，这么关心我作甚？” 这话让陆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缄默片刻，才说：“吕小姐何必这样噎我，我只是出于好心问一问。” 吕婉慈蓦地起身，木然道：“多谢陆郎中今日过来看我，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走到房门那拍了拍门，很快，便有人从外面把门打开了。 吕婉慈没等陆杨开口，便说：“带我回去吧。” 那人不可能听吕婉慈的话，他越过吕婉慈，看向起身走过来的陆杨，问道：“陆郎中可是聊完了？” 陆杨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吕婉慈，点头“嗯”了声。 那人得到陆杨的肯定，当下便让人过来把吕婉慈带回牢房里去。 吕婉慈走得很慢，脚下的铁链像是有千斤重一样，一步一响，在这森严压抑的大牢里异常清晰。 陆杨站着看了会，便也抬步慢慢往外走。 两人终归不同路，吕婉慈心知肚明，站在一个岔口处停下了脚步。 陆杨离得几步远，见此，便也停了下来。 狱卒们可不敢催促吕婉慈，只好把视线放到后面的陆杨身上，看他怎么说。 陆杨没说话，只是摆了下手，让人别动。 吕婉慈像是背后长眼一样，就在陆杨放下手的那一刻，她转过了身子。 一头乌黑长发披散着，她神情淡然地看着陆杨，眼神暗沉。 “陆郎中，您慢走。” 话音落下，她转身往右边走去。 清晰的铁链声再次响起，随后慢慢越来越小声，至少消失。 陆杨站了会，才抬步往左边走。 莫永正在大牢门前等着陆杨，一看他出来，连忙走上前。 刚想说话，却是听到陆杨说：“你派人好好看着吕婉慈，别让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那人又惊又愣，连忙向陆杨保证，会派人把吕婉慈看好。 陆杨“嗯”了声，也没有再说什么，带着莫永走了。 那人看着陆杨的背影，琢磨了会，顿时砸吧出了一些恩怨情仇，好一阵寻味。 陆杨说的话，他还是听的，当下便回去让人把吕婉慈看好。 可千防万防，也是防不住想寻死的人。 那天，陆家来了一位太医，陆杨趁机让人去把陆大石陆松他们也叫过来了。 待太医给自己开了消痕的膏药后，便让太医顺便给家里人都看了一下身体。 他正坐在一旁看太医给陆大石和刘晓看诊，便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转头看去，便见莫永着急地往这里走来，脸上的神情陆杨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了眼正围观太医看诊的陆松陆榕几人，起身走了出去，在厅门前截住了莫永，把他拉到了一旁。 “莫叔，何事这么着急？” 莫永气都没喘匀，便说：“老爷，顺天，顺天府那边来人了，说，说吕小姐，半夜自个撞墙死了！” 陆杨怔了下，转身便往外走。 莫永连忙跟上，疑惑道：“老爷，您是要过去看看吗？” 闻言，陆杨猛地停下了脚步，过了会，才摇头说：“不是。” 他顿了顿，转身便往厅堂那走。 莫永看着，却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陆杨离去又回来的事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陆松看了一会，等太医给他看完脉象，才走到陆杨身旁坐下。 他看着手拿着茶碗，低头发愣的陆杨，不解道：“怎了？这碗里可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陆杨回过神，见是陆松，笑了下，说：“没，只是觉得有些累了，早上起得早了些。” 陆松啧声道：“你今日起得早了？” 他上下打量着陆杨，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 “我可是问过莫叔了，你日上三竿才起来的。” 陆杨嘿嘿一笑，“二哥懂我。” 第494章 她倒是好算计，把我也算计进去了 “家里人谁不懂你？” 陆松笑着调侃了句，刚想说什么，却是眼神一顿，看着陆杨的眼睛，有些奇怪，“杨子，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到底是自己的小弟，陆松能看出陆杨笑归笑，眼神里却是笑意浅薄。 “没，二哥我去送送王太医。” 陆杨余光瞥见王太医正在收拾医箱，顺势便提出送人出去。 陆杨不想说，陆松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话题只好到此为止。 把王太医送到门前，陆杨看向身旁的莫永，莫永点头，从袖袋中拿出一个荷包，塞进王太医手里。 “王太医辛苦您了，一点心意，还请您笑纳。” 王太医哪里敢拿，忙推回去。 陆杨看着，出声道：“王太医拿着吧，今日麻烦您过来一趟了。” 王太医看了眼陆杨，见陆杨态度坚决，便就收下了。 “陆郎中莫要担心，令尊等都无大碍。” “好，多谢王太医。” 陆杨看着王太医上车，看着马车慢慢走远，好一会才收回视线。 “莫叔，你去一趟顺天府，若是......你找个地方把她好好安葬吧。” 莫永点头，“老爷放心，我这就过去。” “嗯。” 陆杨应了声，等莫永走后，才进了家门。 陆大石等人在陆杨这吃过饭才走，陆杨陪着白芊芊逛了会园子，又陪着她说了会话，等她睡着了，才出了房门。 桃香正守在门外，见陆杨出来，忙小声地喊陆杨，问白芊芊的情况。 “她已经睡着了，若是夫人醒了问起，就说我在书房看会书。” “好，姑爷慢走。” “嗯。” 他负手在后，慢慢地往书房的方向走。 莫永忙完回来时，天已经黑透，路过书房时见里面有光，脚步一转，便去了书房汇报情况。 “老爷，是我，我回来了。” 房门被敲响，莫永的声音响起，陆杨放下书，应道：“莫叔，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莫永走了进来。 房里不算亮，只有书桌那放着一盏油灯，莫永看了一眼处在明暗处的人，随手把门关上。 “莫叔，都弄好了？” 陆杨把书收起来，等莫永走过来，便问了一句。 语气温和，让莫永听不出来情绪。 “老爷，都弄好了，地方不错，山清水秀，想来吕小姐应该也会满意的。” “嗯，办好就行。” 就在莫永以为陆杨还会再问别的问题，比如葬在哪里，又是怎么弄的时候，陆杨却是让他下去好好歇着。 他愣了下，不由开口。 “老爷，您不问吕小姐在哪里吗？” 陆杨顿了顿，摇了下头，“不了，让她好好走吧。” 莫永听着，犹豫了下，还是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老爷，这是在吕小姐身上发现的。” 火焰一晃一晃，却足以让陆杨看清莫永递过来的东西。 一块泛着铁锈味的白布，血色斑点掺杂其中。 他看了好一会，才伸手接过。 翻开白布，里面的血红大字让他顿住了眼神。 【我知道，你会看到的，我赌对了是不是？我就是要你永远记住我。】 莫永没说话，里面的内容他当时不小心扫了一眼，虽然他反应快，立马盖住了，但到底还是看到了不该看的。 吕小姐，是个心狠的。 房里安静了许久，油灯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都显得那么大声。 陆杨垂着眼帘，火光在他脸上明明暗暗跳动，始终没什么弧度的嘴角却是微微翘了下。 他盯着那些血字看了看，随后出声让莫永把角落里的火盆拿过来。 白布沾上火之后，燃烧得很迅速，不过一会，便燃烧殆尽，成了一团灰烬。 虽是成了灰，但盆中的灰烬模样像是一块失了颜色的布，仔细看还能看出里面写着的字。 陆杨看着，伸手戳了戳，灰烬顿时变得零零碎碎。 莫永站在那，看着蹲下身子不说话的陆杨，担心道：“老爷......” “莫叔看到了？” 陆杨开了口，虽是问话，语气却是肯定。 他慢慢站直身子，看着那一团看不出模样的灰烬，轻笑一声，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吕婉慈。 语气淡淡，带着一丝冷清和恍然，“她倒是好算计，把我也算计进去了。” 他转过身子，顺手把油灯拿起，“莫叔，我们走吧。” 说着，他缓步往门口那走，莫永跟在后面，出了书房门，顺手把门关上，然后伸手接过陆杨手上的油灯。 “老爷，我送您回房。” “好。” 夜晚的庭院冷清幽然，清辉洒落，平添几分沉寂。 两道脚步声慢慢清晰，划破这片寂静。 莫永把陆杨送到院落拱门前，便停下了脚步。 “老爷，那我就先下去了。” “嗯，莫叔辛苦了。” 等莫永拿着油灯走后，陆杨才转身走进院落。 白芊芊房里亮着灯，陆杨走过去，还未敲门进去，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桃香端着一个水盆，见到陆杨，连忙让过身子，给陆杨行礼。 “姑爷。”她一笑，跟陆杨报告事情，“小姐刚刚正问起您呢。” 陆杨应了声，闻言，抬眼看向正坐在桌前的白芊芊，对她笑了笑，便走进去。 梨香有眼力，连忙找了个理由，跟着桃香一起走了。 咯吱一声，房门被梨香关上，陆杨站了会，等身上的寒气消去，才走到白芊芊身旁坐下。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呢？” 白芊芊摇头，拿过桌上的水壶给陆杨倒了杯热水。 “夫君喝口水热热身子吧。” “好。” 端起面前的水杯，陆杨吹了吹，小口喝着水。 白芊芊观察他神色，一边摸着肚子，一边笑着问他。 “夫君心里有事？” 他抬眼看了下白芊芊，随即把手上的水杯放下。 “应该吧。” 他呼出一口气，说：“吕婉慈半夜里去了。” “去了？” 白芊芊一愣，蹙起眉头，不解道：“怎么会这样？” 陆杨摇头，看着旁边燃烧的烛火回道：“我在想，或许不去见她才是好的。” 白芊芊上次并没有问陆杨与吕婉慈都聊了些什么，这会听见陆杨这样说，即使疑惑，也没有开口问先前的事，只是说：“这是吕小姐自己选择的，夫君不必想太多。” 陆杨听着，笑了笑，“好，我知道的。” 陆杨也不想再说这事，把话题放到了白芊芊身上。 “平安睡了吗？” “没呢，刚刚还动了。” 陆杨一笑，“我听听。” 他蹲下身子，附耳贴在白芊芊的肚子上，仔细听了会。 里面不时有声响，在他离开时还被踢了下。 他笑得眯起了眼睛：“这孩子倒是活泼。” “王太医说了，平安长得挺好的。” 白芊芊摸着肚子，笑得十分开心。 陆杨抬头看着，嘴角也慢慢上扬。 ...... 假期过得很快，剩余的两天假，陆杨陪着白芊芊回了一趟白府。 几人互相打过招呼，又聊了几句，白夫人便拉着白芊芊去后院说些贴心话，陆杨和白临在厅里饮茶说事。 这些天发生的事，白临也不是不知道，他看着一旁低头饮茶的陆杨，沉思了会，问道：“皇上最近又去你那了？” “嗯？” 陆杨放下茶碗，点了下头，承认了这事，“前些天是来了一次，岳父可是有话要嘱咐？” “倒也不算是嘱咐。”白临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茶碗也放了下来。 “皇上这般亲近你，是好也不好。” 闻言，陆杨顿了顿，看着白临担心的眼神，淡淡笑了笑，心里也不是不明白这事的利弊，他认真道：“岳父别担心，我都知道的。” 白临不是怕陆杨不知道，而是怕他看不懂。 “如今皇后位置空缺，德妃和淑妃两边也要斗起来了，若有必要，你还是避避风头，低调些。” 德妃和淑妃两边？陆杨眼里闪过思索，也是感激白临跟他说这些事，“好，多谢岳父提醒。” 白临知道陆杨能明白自己的话，也不再多说，提点过便不会再重复说这些事，继而换了话题。 他打量着陆杨的神情，道：“芊芊最近身子还好吧？” “挺好的，前两日王太医过来，还给芊芊看了下，说是平安也好。”陆杨把太医说的话跟白临说了一遍，让他别担心。 “那就好。” 白临摸着胡子，满意地笑了下，“芊芊这丫头听你的话，你有空就多陪陪她，陪她多说说话，免得她多想。” “岳父放心，我会的。” 陆杨笑着应下，与白临又聊了会，两人便下起了棋子，一来一回的，看着不分上下，十分焦灼，一下两人便是上了心。 回去时，天都已经黑了，白芊芊跟自家娘亲聊了很多心事，有的跟陆杨说过，而有的，则是不便与陆杨说的女儿家的小心思，说完浑身轻松，连入睡时都是笑着的。 假期最后一日，陆杨陪着白芊芊出去逛了逛，两人买了不少东西，差点马车都装不下了。 这天夜间，陆杨搬回了主房，两人好久没有在睡前谈话了。 白芊芊的精神最近比起之前，已经好了不少，至少不会再那么容易打瞌睡。 她其实很喜欢在睡前跟陆杨聊一聊心事再睡，因为这样，她也能听到陆杨的心事，明白他的想法，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一想到这，她便十分兴奋，这天自是拉着陆杨聊了不少事，陆杨也随着她，有问必答，时不时也会跟白芊芊分享一些趣事。 这会，两人聊着聊着，白芊芊便想起了一个事，她一下一下轻轻捏着陆杨的手臂肉，笑道：“夫君，你说平安到时候取什么名啊？” 白芊芊实在是好奇，好奇陆杨会给平安取什么名字。陆杨沉思了会，摇头道：“我还未想好。” 他看向白芊芊，问她有没有想过。 白芊芊一笑，“想了几个，但都不是很满意。”说着，她便把自己想的几个名字说了出来，男孩女孩都有。 陆杨倒是觉得都挺不错的，但白芊芊还是觉得有些不满意，她把手放到陆杨的心口处，感受着陆杨有节奏的砰砰心跳声，叹道：“还是夫君来吧，我想不好。” 陆杨笑了起来，“我取的话，可能也不好，要不让爹来？” 白芊芊连连答应，“好，不过爹会同意吗？” 白芊芊是知道的，陆家除了大房的两个男娃，其余的都是陆杨取的。 陆杨倒是想起了这事，他爹嫌自己取的不好，便让他把家里几个孩子的名都给取了。 “估计爹不会同意。” 他想了想，便说：“不急，容我想想。” “好，夫君慢慢想，不着急。” “嗯。” 房里安静了一瞬，白芊芊慢慢抬眼看了下处于黑暗中陆杨的侧脸，问道：“夫君，要是平安是女娃，你高兴吗？” “高兴啊。” 陆杨应得很干脆，伸手拍了拍白芊芊的背，叹道：“你别多想，顺其自然就行，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的。” 白芊芊高兴地呵呵笑出声，“我就知道夫君不会在意这些事。” 陆杨转头看她，“怎么了？她们跟你聊这些事了？” 前些日子府里来了几位夫人，都是白芊芊招待的，陆杨在书房里没出去，也不知道她们都聊了什么。 这会听见白芊芊说这事，当即便想起了这件事。 白芊芊倒也没有隐瞒，“她们说，第一个孩子得生个大胖小子，这样才能牢牢抓住夫君的心。” “胡说八道。” 陆杨骂了句，随后便劝白芊芊，让她别听这些人的话。 白芊芊闻言，咯咯地笑起来。 “夫君放心，我不会听她们说的。”自家夫君，白芊芊还是知道的，可自己想的，和亲耳听见的，终究还是差了些。 “嗯，睡觉，别想太多，她们说的都是假的，为夫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 白芊芊当然知道，笑着应了句，便闭上了眼睛，夫君明日要早起上朝，不能晚睡，她不能拉着陆杨说太久了。 很快，白芊芊便睡着了。 陆杨听着白芊芊的呼吸声，知道她睡着后，给她掖了下被子，便闭上了眼睛，不过一会，也睡着了。 第495章 有人落水了！ 翌日，陆杨很早便醒了，在床上睁眼看了会上面漆黑的帐子，等脑子彻底醒过来，才慢悠悠地起了身。 白芊芊动了动身子，有些要醒不醒的样子。 陆杨看了她一眼，把衣服拿着出了外室穿。 侍女正在外面等候，陆杨借着外面一点亮光，快速穿好衣服，开门去了偏房收拾自己。 莫永早已让人备好了车，早食也让人及时地送了过来。 深夜的天很是阴冷，陆杨吃过早饭，系好斗篷，戴上帽子，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暖手炉便出了门。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飘着小雪，月光泠泠，星辰早已掩去，除却一弯明月，天空一片暗沉。 两道脚步声不急不缓地在庭院中噔噔响起，莫永抬头看了眼上空，有些担忧。 “老爷，雪好像变大了。” 陆杨闻言，停下脚步仰头感受了下，帽子滑落，露出了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是比之前大了些。” 陆杨收回视线，把帽子戴了回去，“让人好好照顾好夫人。” “是。” 不过一会，陆杨进了车里，随着莫永的出声，马夫挥动马鞭，一片寂静黑暗中，马车划破黑暗，缓缓往宫里的方向驶去。 ...... 马车停下来时，陆杨已经能听到外面越来越大的呼呼风声，他打开车窗，撩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这会当真是风雪交加了。 他紧了紧斗篷带子，把暖手炉放进宽大的袖袋中，做好准备才下了车。 风雪中，视线受到了很大影响。 陆杨眯着眼睛看了会前面，适应之后，才抬步低着头慢慢往前面走。 斗篷被大风吹得呼呼作响，也不过出门这会功夫，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白雪。 昨日还是大晴天，今日便飘起了大雪，刮起了大风，这天气实属有些异常。 即使是低着头，戴着帽子，风雪也找着缝隙，直往脸上砸，冰冷刺骨又带着些刺痛，好在穿得多，陆杨倒是不觉得冷。 平时就走得不算快，这会因为天气问题，陆杨更是走得慢，排上队没一会，门便开了。 天色昏暗，风雪不停，金水桥的轮廓到了近处才能看清一些，陆杨是生怕跌落水里的，这时候落水，怕是命都不想要了。 他小心翼翼地跟着前面那几人，时不时便抬头确认一下方向，没想到这般小心，也遭了黑手。 陆杨正缓慢走着，前面人太多，遮掩了金水桥的轮廓，陆杨只能跟着前面人走。 突然，他脚步一趋，脚下被人绊了一下，还未反应是故意还是无意，身子便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他心下一惊，因为双手正交叠插在兜里，加上这些动作迅速又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砰地一下便从金水桥旁落了下去。 即使有风声，这道落水声在这安静行走的队列中也很清晰，众人愣了一下，顿时就有人慌了起来。 “有人落水了！” 众人开始躁动起来。 陆杨本就穿得多，里面又有棉衣，一落水这衣服瞬间吸水，刺骨的冰冷侵袭全身，让他身子有一瞬间的麻痹，直往下沉，连开口呼喊都觉困难。 好在他还算冷静，迅速把斗篷带子解开，使劲挥动着双臂，制造水声，让人注意到自己的位置。 他完全开不了口，一张嘴便是牙齿拼命打颤的声音，他只能咬紧牙关，还能少喝几口冰水。 周围喧闹的声音让他知道自己只要坚持，一定会被人救起来。 这种信念支撑着他，在即将昏迷的时候，他的手臂被人抓住了。 过强的求生欲望让他始终保持着一丝诡异的清醒。 他的灵魂像是游离出了身体，听到有人在喊着发生什么事了，还有人在喊着安静，还能感觉到有人凑过来看自己。 冷到了极致，他反而没了什么感觉，周围声音由喧闹变得安静，又由安静变成惊呼。 陆杨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随后身子一轻，像是被人抱了起来，他的意识在颠簸中慢慢消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 陆杨能感觉到自己正游走在一片虚无中，周围漆黑无比。 不知走了多久，他隐隐觉得不对劲，拼命地想要醒来。 等他有意识时，头像被人砸了几棒子的疼，他痛吟出声，想要锤一锤头，却发现自己浑身酸痛无力，根本抬不起来手。 他想睁开眼睛，眼皮却似有千斤重一样难以抬起。 低沉嘶哑的痛呼声闷在喉咙里，比蚊子声大不了多少。 周围很是安静，一道隐约的呼吸声传入陆杨的耳中，他努力了好一会，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496章 进展 陆大石几人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等王太医走后，也不敢问陆杨太多问题，只是问他感觉身体如何，有没有哪里特别难受。 陆杨由着陆榕喂了两口水，缓解了下口渴后，才扯着嘴角笑了下。 “爹，娘，你们别担心，我没事。”一句话说得异常艰难，断断续续。 刘晓红着眼睛，看着昏迷几天不醒的小儿子，哪里听得进去他说的话。 “怎么可能没事，这么冷的天，这么冷的水......” 刘晓不想哭的，可是说着说着，就忍不住了。 她转过身子，掩面不让陆杨看见。 陆杨看着她，有心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是身子却是不允许，他看向一旁的陆松，眼神里的意思几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陆松点头，一边安慰刘晓一边把人扶出去。 陆大石看着躺在床上的陆杨，心里也不好受。 “杨子，你好好养身子，别担心太多。” “好。” 几人并没有聊太多，很快，房里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了陆榕在房里照顾陆杨。 陆杨精神不好，只是醒了这么一会，意识又开始沉睡。 再次醒来时，天是亮的。 白芊芊正坐在旁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旁边则是站着的桃香和梨香，陆杨一醒来，两人就发现了。 “小姐，姑爷醒了！” 两人惊喜的声音让白芊芊快速抬头看向陆杨，见陆杨真是醒了，她的眼睛顿时红了。 “夫君！” “咳咳。” 陆杨本想喊一声白芊芊的，结果却是先咳了起来。 这一咳，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白芊芊可担心坏了，连忙给他顺气。 咳得胸口发疼，一股铁锈味从喉咙里涌出，他看了眼白芊芊，强压了一会，才慢慢缓了过来。 “没事，别担心。” 白芊芊也不想自己的状态影响到陆杨，忙挤出一个笑容，哽咽着温声道：“夫君，你要快点好起来。” “好。” 陆杨看了眼白芊芊哭肿的眼睛，轻叹了口气，转移话题。 “我想喝口水。” 白芊芊到底身子重了，起身慢了些，被眼疾手快的桃香扶住了身子，一旁的梨香也快速跑到桌前倒了杯水拿过来。 陆杨喝过热水后，感觉精神也好了些，但到底身子受了损，没有那么容易缓过来，还是只能躺着。 “你身子重，别担心我，我过阵子就好了。” 为了说这句话，陆杨中间喘了好几口气，白芊芊听着，难受得紧。 “夫君你别说话了，我都知道的，娘让我好好歇着，说怕你担心我，我都听娘的话，好好歇着呢。” “那就好。” 两人没说几句，吃过药后，陆杨很快又睡了过去。 养身子的时间陆杨并没有多大感受，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期间白临和高敬平等人都过来看望他。 不时带来些关于他落水之后朝堂里的情况。 那天把他救起来的，正是旁边值守的侍卫。 好在皇上身旁时刻都有御医备着，有着白临出声担保，侍卫直接把陆杨抱到了太和殿偏殿里，让里面候着的御医直接救人。 皇上得知情况，早朝都没上，直接去了偏殿看他。 那天，皇上发了一通大火，直接下令让人彻查此事。 可是那天天黑，加上风雪太大，大多数人都是低着头慢慢往前面走，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根本没注意到身旁的人是谁。 还有人说是陆杨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毕竟这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陆杨当然知道是什么情况，他把事都一一跟白临几人说了，几人自是信他的话。 皇上下令让彻查此事的人便是白临，白临于公于私，都不可能放过这个推陆杨下水的人，一连着几天把那天来上朝的官员挨个问了几遍。 这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毕竟也有个彻查的范围。 只是人数上有些多，背后还可能涉及到什么阴谋，想要查起来也需要时间。 陆杨那天也没看清那人的身影，除了能说清自己是为什么会掉下去，其余的线索是一点也提供不了。 好在白临心思缜密，眼光毒辣，把这些人问了又问，终是问出了一些线索。 不管他们有没有看到身旁的人是谁，但到底还是知道身旁有没有人的。 白临直接让这些人把那天自己站的位置说了一遍。 然后又让他们按照那天听到落水声前站的位置站好，只是因为天色昏暗，大家站的位置也只是一个大概，处理起来还是有些难度。 经过仔细反复分析和那些官员的回忆，白临最终也是找出了十几个不确定位置的人。 好歹有了进展，白临又过来了一趟，让陆杨好好养病，再过阵子，人也就查出来了。 陆杨自是相信自家岳父，感谢了一番后，只能乖乖在床上养病。 白芊芊到底是个孕妇，陆杨后面就让她少过来，免得过病给了她。 白芊芊很听话，但也有些不愿。 她实在担心陆杨，却也不想陆杨养病还要担心自己，每天就隔着老远跟陆杨说上两句话，缓解心头不见陆杨的焦躁，便也就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在陆杨养病期间，高敬平和马才英出发的日子也到了，正月底便要出发去湖广寻找实验田。 陈归瑞他们出发寻找野生稻的事也并不是没有进展，只是进展相对缓慢，只是找到了几株野生稻。 但这事是件大事，刻不容缓。 两人过来说了声，见陆杨气色比起之前好了些，便也就放心地收拾了东西离开京城。 陆杨倒是不担心两人，毕竟皇上对待此事十分重视，直接派了一支队伍跟着，时刻保护他们的安全。 陆杨一心在家养病，在床上躺了差不多一个月，才把身子养得能下床行走。 只是他吹不得风，也就只能在房里走一走，锻炼一下身体，免得把四肢躺退化了。 这落水一事对于陆杨而言，影响有些大了。 他的身子明显比不上以前，时不时会咳上两声，跟个病秧子似的。 王太医这段时间彻底地住在了陆家，每天过来给陆杨看一看身体，隔两天便会把情况上报。 这天，他刚把陆杨身体情况写好，让身边的徒弟送进宫，便拿着药箱，去给陆杨诊脉。 陆杨已经习惯了每日一诊，见王太医进来，便把书放下，按照平常那样跟王太医打招呼，然后主动把自己的情况跟王太医说清楚。 除此之外，他还有些疑问。 “王太医，我这咳病能好吗？” 王太医点头，“这水太冷了，到底是伤了你内里，只能好好养着了。” 这话陆杨也不陌生，基本他一问，王太医便是让他好好养。 至于是养到什么时候算好，王太医也不敢给他保证。 第497章 可有人举荐？ 陆杨没有再问，好在他之前还赚了些钱，不然一般人家，可不敢这样养身子。 王太医给陆杨看完脉象，嘱咐了一些事，便带着药箱下去了。 日子慢慢走着，距离他落水已经有一个多月，陆杨养了这么久的身子，有些人是看不下去了。 工部郎中也是个重要的职位，一是要管着下面的人，二是要与上面的人对接，少了陆杨，工部虞衡清吏司的很多事都有些麻烦起来。 眼看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陆杨的身子还不见好转，也不知道要养到什么时候。 陆杨的病能养几个月，但是工部虞衡清吏司的政事却是不能等上几个月。 本来暂时的话，还能让底下的员外郎顾着点，可久了没人会愿意一直做这些不是本职的事。 这天早上，陆杨还在沉睡中，朝堂里却是吵闹了起来。 白临调查陆杨落水一事有了很大的进展，只是还需要再查清一些事，急不得。 可他们不急，有的是人急。 众人都知道陆杨这事不简单。 可有人明哲保身，便有人刚正不阿，或者是暗中看戏。 赵御史按照往常禀告朝堂官员事务，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工部。 “皇上，陆郎中身体有恙，已休养一月有余，工部虞衡清吏司那边可是有不少事等着陆郎中处理。” “若是陆郎中身体不便操劳，臣提议不如让陆郎中好好在家休养一阵子，等身体好了再为皇上办事。” 陆杨这病，什么时候好大家都不知道，他能养一阵子，便也能养一年两年。 靖朝人才层出不穷，期间难免皇上不会再遇到欣赏的臣子。 若是皇上同意了此事，有心人暗中运作一番，让陆杨休养个一年半年的，时间久了，谁知道皇上还会不会记住这个人呢？ 白临的眼睛盯着前面，脸色说不上平静，但也不算难看。 他早就想到了这事可能会发生，只是没想到是这人站了出来。 这下子倒是不好办了。 赵烨神情平静地看着底下，语气没有起伏，“那赵爱卿可有人举荐？” 赵御史不愿掺和这事，上报此事是他的职责，不然他也不愿在皇上面前当坏人。 他当下提出无人可举荐。 赵烨点头，视线转向吏部尚书，“那陶尚书安排吧，选好人后给朕禀报。” 陶文德出列，低头拱手，“臣遵旨。” 大家都没想到这事会这么顺利。 毕竟凭着之前皇上对于陆杨的喜爱，这事不可能这般顺利才对。 之前有些人还以为皇上会让人暂替，没想到这会倒是真要换人了。 陆郎中失宠了吗？ 不少人心头都升起了这样的想法。 甚至是白临，心里也难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皇上在临近退朝时，竟然开口让吏部尚书把陆杨调到詹事府，担任左春坊大学士一职。 詹事府是东宫机构，为太子办事，说是太子一党也不为过。 可问题是，皇上如今并没有立太子，这个詹事府也就成了一个花瓶一样的存在。 但皇上的心思，谁能看明白呢？ 说不准哪天就立了太子，到时这个詹事府可就不是一个花瓶了，而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从工部郎中到左春坊大学士，都是正五品，由此便能看出皇上的一部分心思。 随着皇上离去，众位臣子散开。 白临有事要处理，转身就走得很快，没想到却是被人喊住了。 “白尚书且慢。” 白临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陶尚书可是有事？” 陶文德笑了笑，不急不缓地走过来，“不知陆郎中身子可还好？” 白临有些摸不准陶文德的心思，但他惯常在外喜怒不形于色。 “挺好的，我替为方多谢陶尚书关心。” 陶文德没有在意白临这般冷淡的态度，摸着胡子一脸温和。 “皇上可真是为陆郎中着想，知道陆郎中要养身子，就把他调到詹事府去了，那儿清闲，确实也适合陆郎中休养。” 白临听着，抬眼与陶文德对视，“陶尚书说得是，也是他有幸，能得到皇上的一丝赏识。” 陶文德淡淡一笑，眼神带着深意。 “陆郎中才华出众，能得到皇上赏识也不稀奇，只是我大靖朝才华出众之人也不少，能让皇上这般挂念的，可是少之又少。” “陶尚书是想说什么？” 白临直接开问，倒也没有跟陶文德说太多弯弯绕绕的话。 陶文德也是明白白临的性格，摇了摇头。 “只是想与白尚书说两句罢了。” 正如陶文德所说，他也只是跟白临说了几句，便道别走了。 白临摸不清他过来说这些话的目的，但到底还是在意起了陶文德这些话。 陆杨落水一事，如今只剩下一些事还未确定了，想到这，白临快步往外走去。 ...... 陆杨收到旨意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知道是去詹事府就任，陆杨并没有多大反应，若是之前，他肯定高兴，毕竟事少空闲多，加上这职位有前途，就算是要坐冷板凳好长时间他也乐意。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他一天三顿药不停，喝得味觉都好像出了问题，再说他除了这个房间哪都去不了。 天天看书消遣，他都快要看吐了。 之前还好，醒的时间少，昏昏沉沉就是一天。 现在醒着的时间多，天天在一个地方待着，陆杨感觉自己就是个废人。 好在还有家人陪着他说说话，不然养个病，玉玉症都要养出来了。 不过皇上的心思，陆杨也有些没搞懂。 之前他便猜测皇上是想立太子了，这会又把他弄到这位置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什么主意也不关他现在的事了，就他这身体，操心不了任何事。 正想着，陆杨没忍住又咳了好一阵。 莫永听着难受，问陆杨要不要喝点热水润下喉。 陆杨放下书，摇了摇头，“不了。” 他看向只在最远地方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位置不对，他什么也看不到。 “莫叔，外面可还下雪？” “老爷，外面现在是下的小雪。”莫永如实回了句。 陆杨点了下头，没有说要出去走走的幼稚话。 “莫叔，你把那本还未翻看过的书拿给我吧。” 皇上之前给他弄来的书，陆杨这会倒是有时间翻了，就这养病的期间，他都看了好几本书了。 莫永听话地去把那本略有些厚重的书籍拿给陆杨。 陆杨接过翻开看了下，密密麻麻的文字让他瞬间想要把书丢到一旁，但到底是太闲了，这又能打发些时间，他还是耐着性子把这本晦涩的书看了进去。 第498章 这是件有预谋的事 莫永现在年纪大了，看到这种没有人圈过的书便有些头晕。 见陆杨看得认真，他倒是佩服起了自家老爷。 正想着，便被陆杨的话打断了沉思。 “莫叔，帮我把毛笔拿来吧，我圈一圈。” “好。” 房间很快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纸张时不时翻动的声音响起。 陆大石几人来看陆杨，通常都是选定一个时间段一起过来，不过他们也不敢与陆杨聊太久，怕耽误他的休养。 早上会过来一次，天黑前也会过来一次。 陆杨也习惯了这样的频率，若是哪一天他们没来，他还有些心神不安的。 白芊芊的肚子又大了，但是四肢还是那样纤瘦，若是从背后看，根本看不出来她已经有了将近七个月的身孕。 陆杨自是也担心她，也怕自己的事影响到白芊芊。 在白芊芊过来看他时，表现得都很正常，咳都不会咳一下，但白芊芊一走，他便要咳上好一会，有时候咳得脸色发红，胸口闷痛。 以前白芊芊一天会来好几遍，像是要确认他的安危一样，睡前和睡醒也会在远远的地看他一眼。 可是慢慢的，白芊芊来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 一日里，最多也就是来三次，早上一次，中午一次，还有晚上一次，颇为固定。 每次过来，两人也没聊上几句，白芊芊便提出要走了。 陆杨倒是有心想说两句，但也怕白芊芊待太久过病给她。 说起来，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近距离说过话了。 这日，陆大石等人离去，白芊芊带着桃香过来了。 按照往常那样，白芊芊直接在门口那站定，远远地看着陆杨。 见陆杨脸色又有好转，并且还长了些肉，白芊芊顿时放心下来。 “夫君，我听莫叔说你今日看了本没看过的书，好看吗？” 陆杨靠坐在床上，闻言，笑道：“还行，还算能看进去。” 白芊芊一听就听出了陆杨的言外之意，眼里带着笑意。 “夫君若是不喜欢，我明日让人再去书坊那边买些话本回来。” 话本看多了，陆杨也不是很想看，还不如他今日看的那本晦涩书好看。 但白芊芊的好意，陆杨也不会拒绝，总归他时间多。 两人又聊了两句，眼看白芊芊就要走，陆杨笑着叹道：“夫人可是嫌弃为夫了？” 白芊芊愣了下，随即皱起眉头，“夫君，话可不能乱说。” 陆杨一笑，看了眼她身旁的桃香，“搬张椅子给夫人坐。” 桃香看了眼白芊芊，听了陆杨的话，去搬了张椅子放到门口前，给白芊芊坐。 白芊芊看了看陆杨，想了想，便坐下了。 “夫君可是有话想要与我说？” 陆杨看着白芊芊的神情，又看了眼她的肚子，随后垂着眼帘，低低地出声询问：“这些日子夫人都不怎么与我说话了，可是府上出了什么事？” “府上并无大事。” 白芊芊向来注意陆杨的精神状态，见他视线不与自己交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夫君好像闹脾气了。 她连忙安慰道：“夫君的身子毕竟要休养，我不能让夫君陪着我太久。” 陆杨抬起眼皮，看向白芊芊，偏着头不解道：“所以夫人每次聊两句就走？” 他顿了顿，蓦地笑了下：“其实我身子倒也没有那么脆弱，夫人与我多说几句还是可以的。” 白芊芊犹豫了下，还未想好要说的话，便听到比往常要冷淡不少的语气在房里响起。 “夫人快回房歇着吧，天色晚了。” 他看向白芊芊身旁，“桃香，把小姐送回房里去。” 桃香点头，伸手把白芊芊扶起来。 白芊芊顺着力道站起来，想了想，她推开桃香的手，脚步不算慢地往床边走。 “夫君，我想与你说话的。” 白芊芊看不得陆杨对自己失望，她的双眼已经发酸。 “可是你不好。” 陆杨怔愣，“我不好？” 白芊芊转过身子，拿着手帕擦了下眼睛，才跟桃香说：“桃香，你先出去。” “小姐，你的身子......” “无事，你先出去。”白芊芊的声音已经带了丝哽咽。 桃香知道两人有误会，便也没有再劝，转身推门出去。 随着房门被桃香关上，白芊芊转过头看向既疑惑又担心的陆杨。 “我之前总想着在夫君这多待会，可是夫君等我离去，总会咳上好一阵，我在外面听着不好受。” 陆杨沉默了下，问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白芊芊眼眶里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 “就是前阵子，桃香忘了把门关紧，折回来时听到了。” 陆杨看着她，想了想，把手伸了过去。 白芊芊反应很快，立马向前两步，把手放到陆杨的手心里。 “别哭了，我以后不避着你就是，要咳就与你说一声，你再走，可行？” “嗯！” 白芊芊双手紧紧握着陆杨的手，等心情平复下来，便把陆杨的手放到了肚子上。 “平安也想你了。” 陆杨手刚碰上肚子，平安便像是回应白芊芊的话一样，踢了下他的手。 两人把话说开，白芊芊也恢复了本性，离开时颇为不愿。 但到底还是听了陆杨的话，回房歇着了。 三月底，推陆杨落水的人终于被白临找了出来。 竟是与陆杨毫无交集之人，陆杨听到这人的名字时，还一脸懵，根本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可是有时候表面上没有交集，便是说明了里面有很大问题。 白临脸色不算好，“不管怎么审问，这人就是不改口，只说是不小心崴了脚，把你给撞下去的。” 那日的天确实不好，这人要是这么说，也是有可能。 但陆杨知道这人不可能是不小心撞到他的。 白临之前便听了陆杨的描述，自是不会信这人。 “我让人去查过，他家离你这不算远，我怀疑他那日应该是一直跟着你的。” “岳父说得对，我那日包得严严实实，也没有与人说过话，那天也有不少人披着斗篷，他要在午门或者金水桥那认出我应该有困难。” 这是件有预谋的事。 第499章 谣言 白临点头，“这人平时待人温和，为人不错，我之前让人去查过他，暂时还未发现他私底下与什么人有过密切往来。” “私底下没有，会不会是在明面上的接触？” 陆杨很难想象，一个认都不认识的人，会对自己产生这么大的敌意。 这怕是想要他死。 “明面上的接触......” 白临顿了顿，随后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周尚书？” 陆杨眉头一皱，“因为这人是在户部任职，所以岳父是怀疑他上头的人？” 白临没有点头，只是说着自己心里的怀疑。 “其实我之前有怀疑你落水这事与吕家的事有些关系。” 陆杨若有所思，“之前皇上有与我说过，说户部尚书是吕家的人。” “我知道。” 白临叹道：“吕家出事那会，周开诚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像他们这六位尚书，平时接触得多，加上有些不可明说的原因，自是会观察对方，时刻注意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陆杨听着，却是说：“岳父，我隐约觉得不会是周尚书指使的那人。” “何出此言？”白临收起思绪，定定地看向陆杨，想知道陆杨是怎么想的。 陆杨先是把皇上之前跟他说的那几个重要的人说了一遍，然后跟白临解释。 “岳父您想，周尚书之前便知道皇上要对吕家下手，但他一直没有告诉吕家，甚至在事后也在避嫌，生怕查到他身上。” “周尚书这般谨慎，按照他的性子，就算是要对我下手，也不会派个户部的人来把我推下去。”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白临听着，陷入了沉思。 陆杨没有打断白临的思绪，端起桌上的热水慢慢喝着。 那人背后的人，藏得倒是深。 还想混淆他们的视线，把他们往一想便怀疑的方向上引。 如此一来，不把这人翻个底朝天，看来是很难把这人查出来了。 不过陆杨始终相信，只要做了的事，说了的话，都会留下蛛丝马迹。 除非是这人，当真是出于自己的意思，单纯只是想要他落水...... 这天，白临在陆杨房里待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起身离去。 陆杨养了这么久的身子，也有了不少的起色。 三月的温度已经在上升，陆杨想了想，便唤来仆人，打算出去走一走。 今日天晴，他出去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莫永得知消息时，陆杨已经穿戴好，正准备出门。 他惊讶地看着略微气喘的莫永，失笑道：“莫叔，何事这般着急？” 莫永看了眼旁边正在给陆杨整理披风下摆的仆人，然后又看向陆杨，面带忧愁。 “老爷身子刚好一点，出门吹了风可怎么办？” 陆杨让身旁的仆人退下，自己调整了下衣领，闻言，摇头不认可莫永的话。 “莫叔，我这都在房里养了多久了，再不出去走走，我怕是要闲出病来了。” 莫永一听，便什么也不敢再说了。 他看了看陆杨的穿着，见包得严严实实的，也放下心来。 “老爷，那我陪着你吧。” “好。” 推开门的那一刻，陆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仿佛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 莫永看着，心酸极了。 “现在好好养好身子，老爷到时候也就能跟以前一样了。” 闻言，陆杨笑了笑，“好。” 但他们谁都知道，陆杨的身体就算养得再好，也是比不上以前了。 陆杨没有再想这个问题。 他眯着眼睛看了眼挂在天上正放着光芒的太阳，随后往前走了几步，感受着阳光在脸上照耀，不过一会，身子好似也热乎了起来，暖烘烘的，十分舒服。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视线也从院子里扫过。 多日未出来，感觉这院子也变得陌生了些。 他看着一处好像没有印象的地方，在思考自己的记性是不是在养病期间变差了。 莫永时刻在注意着陆杨，见他一直看着左边一角的那棵小树，莫永连忙解释。 “老爷，这是夫人让人栽种的平安树，从南边运过来的。” 陆杨看着，抬步走过去。 树种陆杨看不太懂，但看它如今有些蔫蔫的样子，他就知道这种树要想栽种成功，肯定不容易。 白芊芊的心思，陆杨自是明白。 他伸手摸了下这树的叶子，叶子上带着一丝冰凉，但与陆杨的手温度相比，却是要暖一些。 他松开手，问莫永白芊芊现在在做什么。 莫永看着陆杨伸出的那只苍白得青筋都能看见的手，心里就直叹气。 但他没敢在陆杨面前说起这些，闻言，忙说：“夫人在房里呢，听桃香说，夫人准备睡一会。” 陆杨点头，应了声表示明白。 白芊芊的身子已经快有九个月了，不出意外，下个月就要生了。 昨日陆杨还与白芊芊说，说幸好有王太医在，到时候他也能放心些。 直把白芊芊给气笑了。 若是可以，白芊芊可不想要王太医在府里。 陆杨当然明白白芊芊的心思，只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他也只能往好的方向看。 收起心思，陆杨转身，慢悠悠地往园子那走去。 今日难得出来一趟，他也得好好逛一逛才行。 三月里，园子里一片昂扬，生机勃勃。 陆杨看着，心情也好，嘴角自出门后，一直都挂着一抹笑意。 只是他终究长久不见阳光，肤色比起之前，要惨白得多，唇色也只是淡淡的粉，不近看都看不出来，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莫永不忍再看，把视线移向园子里开得正灿烂的花丛上。 “老爷，您看着月季开得正好，全都展开了。” 陆杨顺着莫永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也是亮了下，“确实好看，不知夫人看到了没有。” 莫永一笑，“夫人每日吃过早食，便会过来园子里走走，想必是看到了。” “那就好。”陆杨抿着嘴唇笑了笑，“早上那会才是最好看的。” 莫永点头，脸上带着丝笑容，“老爷说得对，这月季早上开得娇艳，那会上面还带着露珠，最是惹人怜爱。” 陆杨颇为赞同，“等明早，我再与夫人过来看看。” 莫永愣了下，想了想，还是开口劝说道：“老爷，这晨时天还是有些凉意，您身子......” “莫叔，我有分寸的。” 陆杨笑着打断了莫永，接着说：“下个月平安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出来了，我总得趁着这时候陪陪她才是。” 莫永一听，笑道：“老爷说得是。” 两人在园子里逛了好一会，陆杨才提出要回去。 回房前，陆杨去看了一下白芊芊，见她睡得正好，也没有打扰她，转身便回了房。 当天吃过晚饭，陆杨便与白芊芊约好了明日吃过早饭后，一起去园子里逛一逛。 白芊芊高兴之余，又担心陆杨的身子，直到陆杨搬出王太医，白芊芊才放下了心。 正如王太医所说，天好的时候，陆杨多出来走走，对身子也好。 之前是因为身子实在是太弱，不好吹风，现在养了这么久，也是能出门了，剩下的那些小毛病，也就只能好好继续养着了。 之前忙着攒假期，就是打算在白芊芊生产时能有时间在家，没想到因为出了这事，他倒是不用愁没有时间在家陪白芊芊了。 当真是计划不如变化。 如今有着皇上的口谕，他这病再养几个月也是可以的。 但是陆杨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他若是之前的他，也就养到年底了。 可是他现在不是之前的他了，咸鱼也是有脾气的。 他都这般无心上进了，也有人想要他的命，那他便也就不想躲了。 皇上那边的赏识能留多久，陆杨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若是再待久点，那便是合了那些人的心意了。 四月初，白临把陆杨落水一事的案子结了。 先前那人死不改口，即使是被判罢官坐牢，也是紧紧咬着牙关，不轻易开口指认。 可前两天突然便自杀了，留下了血书，说一切都是他的错，说他自己不应该不小心撞到陆杨，害得陆杨身子受了损。 现在要以命来抵陆杨的健康身子，想让陆杨大人有大量，不要去找他的家人报仇。 噼里啪啦一大堆，倒不是像临死前写的，而是仔细斟酌过后写的。 字字句句是写着自己的歉意，却又处处彰显着陆杨的小气和逼迫。 这可把陆杨给恶心到了。 当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还是口纯黑纯黑的锅。 没想到这人推他下水，害得他成了个病秧子，死后还这般造谣他。 平白败坏他的名声。 陆杨在家里听到这消息时，气得咳了好一阵，脸都被气红了，差点都要咳出血来了。 但到底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血书的事，很少人知道，白临看到的那一刻，便快速藏了起来。 但到底慢了一步，也是被别的人知道了。 当时白临有严令警告那几个知道的人，不准把这事往外说，但还是被传出了风声。 这一传十，十传百，慢慢的，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陆杨知道这事时，倒是淡定了起来，接着在家好好养病，顺便陪白芊芊在家多走动走动。 白临知道白芊芊快要生了，加上陆杨的身体还要好好静养，后面朝堂里的情况，也不怎么让人过来跟陆杨说了。 白临不派人过来说，陆杨也不会派人过去问。 知道多了，闹心。 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既能平心静气，还能心情愉悦。 陆杨也不是个会虐待自己的人，自是不会去自讨苦吃。 他在家好好陪着白芊芊，期间想要过来拜访他的人，除了相熟的，其余那些不知是怀着什么心思过来求见的，陆杨一律不见。 有的人打着为他好的旗帜，一边跟他说朝堂里讨论他的那些话，一边让他不要担心太多，好好在家养病才是真的。 还说什么谣言止于智者，等日子久了，大家也就不会再说了。 陆杨先前招待了一同前来拜访的几人，人数太多，不好拒绝，陆杨听完后悔不已，真是想让莫永把人赶出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些人主动提出离开，陆杨咳嗽都变得多了起来。 自那天起，陆杨是直接不见客了，但像是何心远这些相熟的，陆杨还是会见。 这事陆杨和白临心照不宣地瞒着白芊芊，府上的人陆杨也打过招呼，不许在白芊芊面前乱说这些事。 若是被他知道了，直接赶出府。 在陆家做婢女和仆人待遇好，主人家温和，待他们也真诚，这些婢女仆人自然不愿离开，一个个地守口如瓶，绝不在白芊芊面前乱说。 任由外面刮起怎样的风雨，陆家还是像以前那样，平平淡淡，风平浪静，不受外面的风雨影响。 眼看着白芊芊的肚子越来越大，陆杨也开始焦虑起来。 随着预产期越来越近，王太医也在临近白芊芊的院子里住下来。 第500章 肚子疼了 四月中旬，半夜里，白芊芊的肚子开始隐隐作痛。 因为王太医有过吩咐，说是就这几天的功夫，随时都会发动，白芊芊被疼醒后，便把一旁正睡在小榻上的桃香喊醒。 “桃香醒醒，我肚子疼，你出去让大家做好准备。” 产阁是九月初便准备好的，白府找来的接生婆被接到了白芊芊旁边的房间歇着，这些天就等着白芊芊的肚子发动。 桃香醒来，一听白芊芊的话，即使心里慌张，还是按照她的吩咐，出了门去喊人。 很快，陆家热闹了起来，灯火通明，婢女之间行走匆忙，都在忙着白芊芊临盆一事。 陆杨近来睡眠浅了，就是怕白芊芊这几天出什么事，莫永不过是在门外叫了一声，他立马睁开了眼睛。 “莫叔，可是夫人出什么事了？” 莫永听到动静，推门而入，一边把手里拿着的油灯放下，一边快速回道：“老爷，夫人肚子疼，王太医说是要临盆了。” 陆杨沉着气，开口应了声，语气听不出来情绪，手上的动作却是一刻没停。 莫永也连忙快走过去帮忙，不过一会，陆杨穿好衣服，披上厚点的披风，出门往产阁那边走去。 白芊芊还未进产房，她的肚子正一阵一阵抽痛，但还算是能忍受。 见到陆杨的那一刻，她的眼睛莫名就红了，但是嘴角却在高高扬着。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见了一面，白芊芊便让身旁的嬷嬷把自己扶进产房里。 陆杨看着房门被关上，脚步放慢了下来，一直压在喉咙里的痒意顿时被激发，剧烈的咳嗽让他不禁弯下了腰。 莫永扶着他，听得心里难受。 “老爷，您的身子激动不得，夫人一定会没事的。” 陆杨摆了摆手，又是咳了一会，才慢慢停了下来。 “没事，只是走得急了些。” 莫永怎么会不知道，若不是他在旁边，估计陆杨都要跑起来了。 夜间风大，陆杨在外面不能待太久，莫永劝着他，去了旁边的房间等着。 两个房间明明只是隔着一道墙，陆杨却是一直没听到白芊芊的声音，即使是痛呼声也没有，实在是让他担心得厉害。 他的心神都放在了隔壁房里。 看到陆大石和刘晓两人时，陆杨还有些没收回思绪，整个人都有些愣愣的。 “娘，你们怎么过来了？” 刘晓看着陆杨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安慰道：“杨子没事，芊芊这才刚开始，还没到那时候呢，一定会没事的，你别急啊。” 刘晓自是也担心白芊芊，听到消息便赶了过来，可她也担心陆杨的身子，要是急起来，怕是要咳上好一阵了。 陆大石坐在一旁，还算冷静地问了关于白芊芊的情况。 陆杨把自己知道的说了，至于后面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陆松和陆榕几人没过一会，也都过来了。 有着几人时不时地陪他说说话，陆杨暂时放下了心。 可正如刘晓所说，现在还未到时候，所以没什么动静也是应该的，不知过了多久，白芊芊开始痛呼起来。 陆杨听着，眉头紧皱，脸上尽是担忧和紧张不安。 他忍着坐了一会，等听到白芊芊突然放大的声音，他猛地站了起来。 “爹，你们在这坐会，我去外面看看。” 说着，不等几人反应，陆杨便抬步走了出去。 今晚月朗星明，风声簌簌，陆杨在门前站了一会，里面的声音开始变得小声，但下一刻，又会变得更大声起来。 从放声大喊，到闷声哼着，陆杨一阵揪心，最后没忍住，伸手敲了敲门。 他刚想说什么，却是被一道响亮的婴儿哭泣声惊在了原地。 里面有声音响起，除了母子平安四个字，其余的陆杨根本听不太清，他巴巴地站在那，听着小孩的哭声有些不知所措。 刘晓对着天上明月拜了拜，嘴里念叨了几句旁人听不懂的话后，一脸高兴地走过来，把陆杨往后扯了扯。 “杨子，你跟你爹他们聊聊，我去看看平安。” 说着，刘晓伸手敲门，询问了一些关于白芊芊的情况后，推开一角厚重的帘子，侧身走了进去。 陆杨和陆大石几人在外面大眼瞪小眼，听着里面平安的哭声越来越大，陆松和陆榕几人反应过来，连忙跟陆杨道喜。 陆杨心里还有种恍惚感。 听着陆大石对他当爹以后要怎样怎样做的嘱咐，以及兄弟嫂嫂们的贺喜，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光记得点头和笑了。 平安的哭声已经停下，没过一会，刘晓把平安抱了出来。 “杨子，芊芊好着呢，她让你别担心。” 刘晓当然明白陆杨最想听的是什么，先说了白芊芊的情况后，便把平安往陆杨面前凑了凑，“杨子，你快看看平安，长得可像你小时候了。” 一旁的吴嬷嬷一脸笑意，跟陆杨说平安劲可足了，一拍屁股，顿时就哭喊起来，好一会才停。 陆杨听着，低头看去，像不像他他倒是没看清，但平安的那张嘴，倒是像极了白芊芊。 平安裹着白芊芊之前亲手做的包被，穿着晒过太阳的小衣服，抓着两个小拳头，正闭着眼睛睡觉。 嘴巴时不时便会动一下，看着十分可爱。 这会，陆大石和陆松几人也凑了过来，直呼平安像极了陆杨。 眉眼和鼻子都像，到时候长大了，可不比他爹差，说不准还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陆杨承认平安可爱，毕竟是自家的孩子，哪有不可爱的。 但这话他就想不通了。 光看着就能知道以后比他要好？ 陆杨盯着平安看了好一会，也没明白这么个小豆丁，连话都不会说，才出生没多久的孩子，是怎么能看出以后的成就的。 陆大石几人还在夸着平安，还从怀里拿出之前给平安准备的见面礼，一起放到了包被里。 陆杨看着，见都是些常见的寓意好的小东西，道谢之后，便收下了。 第501章 夫人，你可知莫叔让我拿了什么东西？ 白芊芊从肚子疼到进产房，再到平安出来，花了将近三个时辰，天色已经泛白。 陆杨留着陆大石几人在家里吃过早饭，才让人把他们送回去歇着。 白芊芊耗费了不少力气和心神，生下平安没多久就睡着了。 平安由着奶娘带着，也已经睡了。 陆杨去看了一眼平安，又问了桃香关于白芊芊的一些问题，转身去了书房，准备给白府那边写封信。 这信写得快，没一会陆杨便收了笔。 “莫叔，你亲自过去一趟，顺便去库房那挑些好东西，一起送过去。” 莫永接过陆杨递过来的信，应下后转身便带着人去了库房准备大礼。 陆杨在书房里坐了会，才起身回了房。 忙了大半夜，他的头开始疼了起来。 他躺在床上，眉头紧皱，怎么睡也睡不着。 实在疼得厉害，根本无法入眠。 陆杨不得已起身让人去把王太医喊过来，直到喝了一副安神药后，他才缓了些头疼，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是汤药的问题，还是因为前几天睡不好，又接着忙了大半晚，陆杨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 头疼是消了，但是还有些发胀。 陆杨伸手揉了会，才缓缓起身，准备靠着外面的火光，摸索着把衣服穿好，然后过去看看白芊芊和平安。 莫永听到房里有动静，忙出声询问，等陆杨出声回应后，才推门走进去。 房里瞬间亮了起来。 莫永一边伺候着陆杨穿衣服，一边跟他说着今日过去白府的事。 “老爷，白夫人让人回了一车礼，里面还有两根老人参，是给您和夫人补身子用的。” 陆杨听着，出声笑了下，“好，这些东西让桃香处理就行。” “是。” 明明已经是四月中旬了，陆杨的穿着像是春日还未过去。 比起只穿着简单几件衣服的莫永，陆杨是披风也没落下。 见莫永还想把暖手炉给自己，陆杨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莫叔，我不冷。” 莫永摇头，把暖手炉弄好，然后递给他，“老爷，外面起风了，拿着好一点。” 陆杨看他一眼，到底还是把暖手炉接了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陆杨还未吃东西，在去白芊芊那边时，让莫永把晚饭拿到这边来。 莫永应下，把陆杨送到院落拱门那，便连忙下去安排。 白芊芊并不是在正房里坐月子，而是在偏房里。 偏房小一些，避风性也要好一点，对吹不得风的白芊芊而言，显得更好。 陆杨缓步走到白芊芊的房门，伸手敲门。 白芊芊正在看着平安，听见陆杨的声音，忙让桃香把平安抱出去给陆杨看，别让陆杨进来。 陆杨在外面把里面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都听进去了。 他脸上露出了无奈，“芊芊，你让桃香和梨香守着房门不让我进去，那我不进去就是，你到时候可别说为夫不来看你了。” 白芊芊心里自然是希望能看到陆杨的，特别是现在，但有些事情还是要遵守。 她看了眼桃香和奶娘，让两人先出去。 随着房门咯吱一声，奶娘抱着平安跟在桃香身后走了出来。 两人先是跟陆杨行了礼，才按照陆杨的意思，回了平安的房间。 此时白芊芊房里已经没有人，说话也少了些顾忌。 她笑道：“夫君在外面与我说两句，我便高兴了。” 她顿了顿，到底担心陆杨的身体，又补了一句。 “不过夫君你莫要在外面站太久了，小心身子。” “好。” 陆杨温声应着，问她感觉身子怎么样，还难不难受。 难受当然是难受的，只不过白芊芊还能忍受，“夫君别担心，我好些了。” 白芊芊是知道陆杨睡了一觉的，反过来问他头还疼不疼。 陆杨刚想说什么，余光却瞥见桃香从不远处搬着张椅子跑过来了。 “姑爷，您坐下说吧，一会小姐该要心疼了。” “好。”陆杨笑着点头。 桃香笑眯眯地把椅子放下，跟陆杨行了个礼，便快速跑了。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陆杨看着，笑了，“芊芊，你让桃香搬椅子过来的？” 白芊芊一笑，“不是，不过正合我意，夫君还是坐下来说吧。” 陆杨听话地坐了下来。 先前的问题还没有得到回答，白芊芊又问了一次。 陆杨按了按头，感受了下，认真道：“没有感觉疼，只是起来的时候有些发胀，现在已经好了。” “那就好，夫君可别为我担心，我都好着呢。” 白芊芊现在出不去，也不能时刻知道陆杨的身体情况，又怕桃香她们怕她担心，从而隐瞒下一些事情。 就比如陆杨头疼吃药才睡下的事，也是她觉得不对劲，才问了出来的。 不然她就要被蒙在鼓里了。 陆杨自是答应她，反正担心不担心，这事他不说，白芊芊也不知道。 白芊芊始终牵挂着陆杨的身子，没聊几句，便让陆杨快回房歇着，别在这坐着吹夜风了。 陆杨听着，右手抚摸了两下放在宽袖里的暖手炉，笑了。 “夫人是觉得我这身子可是弱得风一吹就倒了？” 白芊芊当然不会这样想，“夫君，我从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怕你吹了风会咳，你一咳就要咳好久，会难受。” 白芊芊的话断断续续地说着，陆杨却是一字不落地把话听了进去。 他笑道：“夫人，你可知莫叔让我拿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白芊芊被转移了注意力，瞬间好奇起来，也顾不上刚才的那一点小情绪了。 陆杨轻笑，拍了拍暖手炉，温声道：“莫叔让我拿了个暖手炉，这四月天里，让我拿这个。” 白芊芊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便也同意莫永的做法。 “莫叔做得不错，若是我，我也会让夫君拿着的。” 陆杨无奈，“所以你们把我看成是风吹就倒的病人了。” 实际上他是病人，但他到底也是个大男人。 可不会有那么脆弱。 只要不是咳嗽，他看着没什么不一样。 第502章 怎么送这么大的礼 两人没聊一会，婢女端着给陆杨准备的晚饭过来了。 白芊芊知道陆杨还未吃东西，连忙让他先去吃，有什么话，可以晚点再说。 “好。” 陆杨听话地起身，去了后厅里吃东西。 饭菜很清淡，还有一罐子的药汤。 陆杨神色平淡，已是习惯，吃过饭，接过婢女递过来盛好的药汤，直接一口气喝完。 婢女安静地收拾桌上的碗筷，跟陆杨说了声，便退了下去。 陆杨坐了会，端起水杯清了清嘴里的酸苦，才起身往白芊芊那走。 白芊芊要多休息，陆杨没有多说，让她好好歇着，什么都不用担心后，便去了平安那。 之前陆杨过来，平安都在睡觉，这会过来，他倒是在床上哼哼哼的，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话。 奶娘和桃香正在逗着他玩，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陆杨，连忙站起来给陆杨行礼。 陆杨摆了摆手，把手里的暖手炉顺手放到桌上，抬步走到床边，低头好奇地看着平安。 平安刚好睁眼看了下，很快又眯上眼睛，嘴巴嗯嗯哼哼的，手也一直没停过，这伸那伸的，忙极了。 桃香在一旁看着，笑道：“姑爷，平安少爷看见您，正高兴呢。” “是吗？” 陆杨看着平安，笑了，“他这时候还看不清太远的东西，也不知道我是谁，这是在自己玩呢。” “姑爷，小姐说了，小少爷很聪明的，跟他说话还会有回应呢。” 桃香笑着把白芊芊说过的话跟陆杨说，顺便还说了平安的一些趣事。 陆杨听着，时不时应上一句，视线一直放在平安身上没移开。 孩子太小，没玩一会便又睡了。 陆杨没有待太久，见平安睡了也就出来了。 他睡了一个白天，这会倒是不困了。 白芊芊房里的灯已经熄灭，陆杨看了一眼，便慢慢往外面走。 莫永早已等在了拱门外面，见陆杨出来，忙说：“老爷，现在回房吗？” 陆杨摇头，“先走走吧，晚点再回去。” “好。” 两人缓慢地行走着，周围十分安静，偶尔有风吹树叶晃动的声音。 陆杨走了一会，忽而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天上。 今晚云薄，点点星光环绕在明月身旁，看着看着，陆杨有些失神。 三个多月了...... 他已经离开朝堂三个多月，估计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改变了吧。 ...... 平安出生那天，刘晓让伙房那边买了很多鸡蛋，都给弄成了红鸡蛋，然后给亲朋好友送过去。 洗三前一天，陆家上下都在忙碌着，为着明日的洗三礼准备。 陆杨的意思是不大办，请些亲朋好友来就行。 但陆大石和刘晓心里有另外的想法。 自陆杨落水之后，便一直在养病，陆家也需要这样一件喜事来高兴高兴。 但他们在京城这边实在也是没什么亲朋好友可以请，也就同意了陆杨的话。 平安作为陆杨的长子，该准备的都要准备好，寒碜不得。 只要不大办，这些细节什么的，陆杨也都随他们。 很快，便来到了平安洗三这天。 一大早的，陆家便忙碌了起来。 陆杨也是一早就起来，在前厅里准备好接待的事。 莫永一直跟在陆杨身后，就怕陆杨忙不过来，到时候他还能顶上一会。 因为白芊芊身子不方便，这次的洗三礼全程由着刘晓安排了。 但刘晓总归是农家出来的，也怕有哪个方面接待不好陆杨官场上的那些朋友。 便去请教了不少人，才放下心来安排。 算起来，陆杨的朋友也不算多，除去已经离开京城的高敬平和马才英，也就那几个人了。 未到巳时，白家的马车就到了。 白临和白夫人都过来了，带着两车大礼。 陆杨听到仆人的话后，点了点头，让人照着礼回回去后，便去了迎客。 “岳父，岳母，你们可是来了，芊芊可是一早就念叨着你们呢。” 白临上下打量着陆杨的脸色和衣着，掩去眼里的担心，淡笑道：“芊芊那丫头还好吧？” “岳父别担心，芊芊挺好的。” 陆杨知道两人担心白芊芊，便也跟着两人说起关于白芊芊的事，比如饮食，比如气色之类的。 三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这会陆大石和刘晓听到消息，也从平安那边过来了。 几人坐在厅堂里，互相打过招呼后，便开始聊了起来。 除去刚开始的不适应，后面陆大石和刘晓跟白临白夫人也聊得不错。 几人的话题离不开平安和白芊芊，一来一回的，聊得很是投机。 没过一会，白临和白夫人便提出要去看看白芊芊和平安。 陆杨还要接待后面过来的宾客，也就没有跟着过去。 很快，陆大石几人离开了厅堂，没一会，仆人又跑了过来，说是外面又来了两辆马车。 陆杨起身，稍微加快了些脚步过去。 这会陆松和陆榕两人也把其余的事情安排完，过来帮着陆杨招待宾客。 过来的是郭永常和余高汇，两人是结伴过来的，身后的仆人们都抱着一大份礼品。 陆杨看了一眼，叹道：“怎么送这么大的礼。” 余高汇摸着胡子哈哈笑道：“今日可是陆坊学嫡长子的洗三礼，怎么能不送大礼呢？” 郭永常也点头，“陆坊学莫要在意这些，这些都是给小公子用的，你可不能拒绝了。” 陆杨自是不会拒绝，看了一眼那几份叠放得高高的礼后，便把两人请进去。 莫永早已得到过吩咐，让接礼的仆人过来把礼品抱到专门放礼的房间后，便拿着礼单下去让人照着准备回礼。 这边，陆杨把郭永常和余高汇带到了厅堂里坐下。 几人前阵子才见过面，这会余高汇看着陆杨的气色，一脸高兴地笑道：“陆坊学的气色不错，可见这喜事一来，人也精神多了。” 陆杨点头，“那确实是。” 几人没聊一会，何心远也到了。 高敬平和马才英虽然不在，但早就吩咐了家里人，这会也送了礼过来。 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好几份大礼。 第503章 朕的人都敢动，我看他们是嫌命太长了 到底白芊芊是尚书家嫡女，与她有过接触的人家也送了份礼过来。 今日正好是碰上了休沐日。 只是宾客人没来多少，礼却是摆满了一个房间。 不得已，莫永征求陆杨的同意，又在旁边整理出了一间房来收礼。 陆杨忙着招待亲朋好友，慢慢的，也没顾得上那些主动送礼过来的人。 好在有陆松和陆榕两人帮忙招待，事情进行得有条不紊。 该记上的送礼名单都给记上了。 这会，陆杨听着莫永凑到耳边轻声说着另外五部尚书都让人送了一份大礼过来的话，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 莫永看不出陆杨的心思，问陆杨要不要收下。 陆杨心里有些意外，没想到他离开了朝堂这么久，吏部尚书他们竟然还会送礼过来。 想了想，陆杨让莫永先把礼收下，若是贵重的，到时候去库房那边照着还礼。 莫永点头，当下便去安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另外几位尚书都送了礼过来，后面陆家又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人。 但是不是很多，大多数都是让管家直接送了礼过来。 陆杨听到消息，没有说什么，只是让莫永把该做的事做好，到时候照着礼还回去就好。 原本陆家只是想亲朋好友一起聚聚，没想到后面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好在刘晓本来也有些预料到这种情况，让人多备了些菜。 陆松和陆榕也从容不迫地让伙房那边根据情况准备，不够的，立马让人出去买。 这会，不少人聚在一起，说着陆家的事。 从陆杨嫡长子的事，说着说着，便说到了陆杨身上。 几人都是没有得到请帖，听到几位尚书让人送了礼过来，便连忙让人备了一份礼亲自过来了。 说到底，对于陆杨往后的前途，几人心里是有些不确定。 有人小声道：“你们说，他到时候回到朝堂，还能让皇上像之前那样喜爱吗？” “尚书们都给他长子送礼了，应该会吧？” 跟着另外五位尚书送礼，总不会有错。 几人是特地选的角落里聊话，又特地放低声音，周围吵闹，倒是没人注意到他们聊的话。 这会说得正起劲。 “我看不见得，说不准是给的白尚书面子。” 说话那人看了一圈过来道贺的宾客，随手指了几个人。 “你们看，这几个都是刑部那边的人，若不是白尚书的面子，他们怎么会过来？” 几人都知道，陆杨可没有与刑部的官员有过接触。 随着那人的话，另外几人也往周围看了看，来的人基本都是跟陆杨没什么接触的。 就连他们，也就是跟陆杨打过招呼的关系。 若说有多好，那是没有的事。 但到底他们还是过来了。 也就是赌着皇上还对陆杨赏识，莫不是如此，一个已经成了病秧子，还坐冷板凳的正五品官员，谁会拿热脸来贴着呢？ 几人都知道自己过来的目的，倒是有些心照不宣了。 “你们进来时，可是看到他那副苍白的脸色了，养了这么久还未好透，他那身子怕是以后也就那样了，你们觉得皇上还会重用他吗？” “我看不好说，他养了这么久的病，我可没曾听说皇上有过来，或者是派人过来看过他，也就是刚开始派了个太医过来，说不准早就忘了。” 说话的人摸着胡子，一脸深沉地说着自己的猜测。 他年纪比起另外几个都要年长些。 资历也是比他们要深些的，刚好说的话又是他们心里所想的，于是这话直接被几人接受了。 “就是，依我看，皇上估计都没想起他来了。” “唉，陆坊学本来可以一路平顺着往上走的，没想到却是遇到了这么一遭，也难怪那人害怕，写下血书，生怕家里人也遭报复。” “确实，要是我，我也生气，也难怪陆坊学会逼得那人自尽了。” “呵，你们真信那人是不小心的？” 有人嗤笑道，“我看，那人就是嫉妒，才暗中下的手，被抓到之后又怕连累家里人，才会这样。” 几人说着说着，又换了个话题，本来还在讨论着陆杨在皇上那还受不受宠的事，瞬间便讨论起了陆杨落水一事。 这些话陆杨都没有听到，不过就算是他听到了，也不会当回事了。 他自是有自己的打算，不会受这些人的话所影响。 不管如何，平安的洗三礼顺利完成了。 平安洗过澡，穿着喜庆的红色小衣服，带着顶毛边的小帽子，白白嫩嫩的，十分招人。 一抱出来，就有不少人围了上去，一个接一个地说着喜庆的话。 平安到底只是个出生三天的小孩，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出来逛了一圈后，便被抱回了房里。 而宴席也准备开始了。 婢女仆人们井然有序地上酒上菜。 陆杨作为平安的父亲，敬酒自是少不得。 但因为他的身体，酒被换成了水，由着陆松和陆榕帮忙挡酒，敬了一圈回来，脸色都红了起来。 他始终淡笑着，趁着大家不注意，深吸一口气。 跟主桌上的众人说了声有事先离开一下后，便放下手里的酒杯，快速走到无人的地方，像是憋不住一样，猛然咳嗽起来。 憋得太狠，咳得他胸口都带着一丝闷痛。 好一会，他才缓了些，扶着墙轻咳了几下，打算等脸色好一些，喘匀气再回去。 他的心神都飘在了别处，直到有人走到了他身旁，他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去。 “皇上？” 他顿了顿，往皇上身后看了一眼，见没人跟着，才把视线放到了这人身上。 “您怎么过来了？” 赵烨看着他那双咳得有些发红的眼睛，皱眉道：“王阳重不是说你身子好些了吗？怎么还咳成这样？” 陆杨听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皇上喊的是王太医的名字。 “没，刚刚就是说话久了，也有些憋狠了，才会咳成这样，平时不会是这样的。” 赵烨有些不信，看他还穿着颇厚的衣服，又见他嘴唇毫无血色，脸色难看起来。 “是朕操之过急了，害得你成了这样。” 陆杨知道皇上说的是什么事，闻言，摇了摇头。 “也是微臣自己不小心。” “呵。” 赵烨冷笑着，“朕的人都敢动，朕看他们是嫌命太长了！” 陆杨看了眼正在发怒的皇上，低着头没有说那些让皇上息怒的话。 到底他还是存了些私心。 第504章 你倒是心眼多 赵烨见他不说话，眼神一顿，接着缓缓叹了口气。 “朕之前派人去民间寻过神医，前些日子找到了，现在正在回京的路上，再等一阵子，你这身体肯定能好的。” “神医？” 陆杨有些惊讶地抬头，“真能治好？” 不知为何，陆杨有些不相信，他这是伤了内里，就算是在那边，估计也没有完全治好的可能。 赵烨郑重点头，“肯定能治好的。” 这话更像是句安慰。 陆杨看了他一眼，随后垂眼看向地面，拱手温声笑道：“臣多谢皇上关心。” 终是三个月未见，两人似乎带着一丝熟悉的陌生。 赵烨盯着陆杨看了会，才说：“今日朕过来，一是想来给你道声喜，二则是想问爱卿，准备何时回朝堂？” “皇上，臣还是个病人呢。” 陆杨是想回朝堂，但不是现在。 赵烨“嗯”了声，又打量了下他的脸色，淡声道：“朕知道，朕就是想看看你的打算，朕也好做些准备。” “准备？” 陆杨皱眉，“皇上可是要做什么准备？” 赵烨摇头，扫了眼周围，示意陆杨这里不是好说话的地。 “朕一会就走了，你若是有了打算，到时候让王太医在信里说一声就好。” 王太医是皇上的人，这事陆杨并不是很意外。 闻言，十分淡定地应下了。 “好，臣到时候会跟王太医说的。” 外面的宴席正热闹着，陆杨看着眼前这位雍容华贵之人，笑着挽留，“皇上不吃点再走？” 赵烨看他，“你要是想，朕就过去。” 陆杨知道皇上的话是什么意思，想了想，说：“皇上去吧。” “你可知，朕这一过去，你这里可平静不了了。” 陆杨乐了，脸上也多了丝神采，“皇上，臣这里何时平静过？” “没平静过？” 赵烨觉得不对，“王阳重可没跟朕说你府里有什么事发生。” 陆杨没提王太医与皇上通信的事，开口解释了一句。 “皇上，臣这里的是暗流涌动，明面上看，可是看不出来。” 这话一语双关，也没指明，左右皇上能听懂就听懂，听不懂就算了。 第505章 这是那位爷不乐意有人过去呢 或许，皇上私底下会更好说话一点？ 或许，他们能够近距离跟皇上打声招呼，趁机再多说两句？ 或许，他们能让皇上记住他们？ 若是真能跟皇上说上话，到时候趁着机会，好好展现一下自己，还怕以后皇上会看不到自己吗？ 还怕自己的才华被埋没吗？ 这些都不需要担心。 而现在，他们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该怎么样去接触皇上，而又不让皇上觉得不能接受。 于是便有人想到了一个机会，那便是给陆杨敬酒。 今日是陆杨嫡长子的洗三宴，敬一杯酒不为过。 现在陆杨与皇上坐得近，到时候先跟皇上打声招呼，然后再跟陆杨敬酒，之后还怕跟皇上没说上话？ 之前那几人还在震惊于皇上竟然会给陆杨这个面子，在长子的洗三宴上现身。 可见他们都想错了，陆杨在皇上那边，还是深受赏识的。 也是令人羡慕，都消失三个月不在朝堂里了，也能让皇上这般挂念。 真是好命。 几人心里一边嫉妒，一边暗叹自己这次做得不错，好在是亲自过来了。 比起那些只是送了礼过来的，可是要好多了。 几人还在感慨于陆杨的好命，便见有人起身拿着酒杯，往陆杨那一桌走去。 几人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打算先看看那位仁兄的表现。 若是皇上不计较，他们再去也不迟。 大家的眼光都放到了这人身上。 这边，陆杨这一桌聊得还算不错。 陆杨是自己吃自己的，赵烨有着于喜伺候，也算适应。 陆大石见皇上这般没有架子，慢慢地也放松了下来。 陆松和陆榕是眼观鼻鼻观心，继续吃着自己面前的菜肴，远一些的，是夹也不会伸手夹一下。 陆杨倒是自在，时不时跟桌上的人说两句话。 白临也自己吃自己的，偶尔会抬眼看一下陆杨，余光顺便看到那位。 陆杨正往嘴里塞了一口菜，正感叹自己之前吃的那些清淡极了的饭菜是怎么咽下口时，便看到有人往这里走来。 他一边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看向那人。 那人被他看得脚步顿了顿，到底还是咬紧牙关走过来了。 陆杨不认识这人。 他原本在朝堂上就很少与人有接触，这会离开了三个月的朝堂，更是把那些见过面但没深交过的人给忘了个干净。 这会见这人有些面熟，但说不上来名字，便多看了几眼，再看他手里拿着的酒杯，及时地给自己的酒杯里添了些水。 那人像是怕自己会退缩一样，快步走了过来。 他根本不敢看陆杨身旁的人，只是低头拱手跟赵烨打了个招呼，见赵烨笑着摆手让他平身，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连忙按照之前想的那般开口。 “在下翰林院检讨李永浩，陆郎，陆坊学，我敬您一杯吧。” 陆杨早在那人过来时便站了起来，闻言，便也端起酒杯，接下了这杯敬酒。 赵烨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等陆杨看过来时，眉头挑了下。 仿佛是在提醒陆杨，他之前说了不会平静，陆杨不相信自己，这会看到，总归是该相信了。 陆杨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便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多谢李检讨过来敬酒，今日你吃好喝好。” 李永浩特意把自己的官职和名字说得很是响亮，生怕有些吵闹的声音让皇上听不见。 这会听陆杨这样说，便知道陆杨这是想要让自己回去坐着。 但他目的还未达成，怎么肯呢？ 李永浩一笑，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长木盒。 “陆坊学，这是我特意让人给小公子弄的毛笔，希望小公子到时候如陆坊学一样厉害。” 什么祝词都不如这句话。 陆杨是六元状元，祝他的儿子像他一样厉害，那里面蕴含的东西，可是多着呢。 陆杨笑着道了声谢，没有拒绝这个礼，伸手接了过来。 李永浩松了口气，还好他出门时把这毛笔顺道拿上了，不然他这会可想不到别的可以留在这里说两句的理由。 见陆杨正忙着把手上的盒子递给身后的仆人，他抓住机会，跟一旁的皇上说起了话。 “臣翰林院检讨李永浩见过皇上。” 赵烨抬眼看他，笑着应了句。 “李检讨回去坐着吧，朕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说话。” 刚起了个由头，便是这样，李永浩心头一跳，忙应下退去。 离开时他的背后都冒了一层薄汗，还在想着刚刚皇上有没有生气。 可惜他根本不敢抬眼与皇上对视，光听声音，也没有看到神情，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李永浩忐忑地回了座位坐下。 主桌离得他们这些宾客的桌椅有些远。 大家其实都没听清刚刚几人说了什么话。 他一坐下，便有人凑了过来，问他皇上有没有说什么。 李永浩怎么会把皇上说的那句话自己往外说，当即摇了摇头。 “皇上并没有说什么。” 有些人是不信的，而有些人则是在犹豫。 眼看着李永浩过去跟皇上说了两句话，有的人也坐不住了。 不管怎么样，这始终是个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 没想到，有人刚站起来，便见陆杨与后面的仆人好似说了什么。 不过一会，那仆人便往站着的那人这走了过来。 “这位老爷，我们老爷说了，有什么事，可以等宴席完了再说。” 仆人的声音并没有放小，不少人都听到了这话。 那人往陆杨那边看了一眼，又往李永浩那看了眼，有些失落地坐了下来。 有人心思活泛，很快便猜出了仆人这话的意思。 “这是那位爷不乐意有人过去呢。” 那人低声说了一句，桌上的人都听见了，闻言都往皇上那边看了眼后，一句话也不敢说了，忙低头吃菜。 周围比起之前，又安静了些。 陆杨没在意，继续填着自己的肚子，忙了一早上，他的肚子早就饿了。 赵烨也在吃着，时不时会跟白临或者陆大石说两句话。 但一顿饭吃下来，也没有说几句。 赵烨吃完，陆杨自然也是放下了筷子。 赵烨起身，让大家接着吃后，便让陆杨带他去园子里逛逛，好消消食。 陆杨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与陆大石几人说了声后，便跟在赵烨身后，往旁边的园子里走去。 第506章 都这样说，以后可是要迷倒不少人 于喜在园子入口那便停了下来。 因为这会宴席还未结束，园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陆杨还是仔细观察了一遍，也是怕有人突然出来冲撞到了皇上。 见真是没人，陆杨也放下心，安静地跟在皇上身后，往凉亭那走去。 陆杨有时会过来园子里走走，偶尔也会在凉亭里坐会，所以凉亭中的石凳上会放着垫子。 赵烨看了一眼，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看了眼旁边的位子，让陆杨坐下。 陆杨应了声，坐了下来。 微风习习，吹在脸上理应是很舒服的样子，但陆杨偏过身子，轻咳了两下。 赵烨听着，眉头一皱，“爱卿每日都是这样咳？” 陆杨摇头，“偶尔而已。” 他顿了下，又说：“皇上可是要与微臣说什么？” 赵烨看着他，又看了眼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花草，说：“过几日，吴将军他们就要到京了，到时候宫里设宴，朕希望你在。” 陆杨不解，“皇上？” 赵烨感慨道：“若不是你这火器，云南一战不会有这么顺利，吴将军和陈将军在信里也说了，回来得感谢你一番。” 云南一战，伤亡人数远远少于任何一场战役。 若不是为了处理后续，吴将军他们早就到京了。 赵烨也没有瞒着陆杨关于云南那边的事，一一跟他说清楚。 陆杨听着，时不时点个头。 等赵烨说完，他才开口。 “皇上，齐百户留在了云南善后？” “嗯。” 赵烨点头，“朕让陈将军留了一部分兵力在那边，算是朕的考验。” “原来如此。” 陆杨没有细问这事，而是问起了关于望远镜的事。 “皇上先前说要弄一批带着望远镜的精兵，可安排好了？” 赵烨不解地看向他，“爱卿怎么问起了这个？” 陆杨淡淡地笑了下，“臣突然想到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赵烨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一丝期待。 陆杨望着远处的花丛，温声道：“皇上，臣突然想到，这火枪上若是配上望远镜，能有什么效果？” 人的想象力是丰富的。 陆杨根本不需要明说，光是这么一句话，便能让皇上的思维发散开来。 第507章 陆坊学不在工部，本官可想念得紧 皇上走后，陆杨并没有回房歇着，还得招呼那些已经吃完宴席的客人。 因为皇上现身出席这事，好多人都留在陆家没走。 一看陆杨出来，个个往陆杨身后瞧，见皇上没在他身边，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拉着陆杨聊了会。 之前这些人可不会这般热情，陆杨一双眼睛把这一切都看得十分透彻。 从容不迫地应付了这些人。 直到天快黑时，陆家才恢复了平静。 陆杨忙了一天，脸都有些笑僵了，这会面无表情，根本笑不出来。 一天没歇着，头也在隐隐作痛，时不时便咳两声。 莫永已经让人去煎药了，这会见陆杨按着眉心，有些不舒服的样子，连忙走过去帮陆杨按头。 莫永一按，陆杨便舒服地呼了口气。 “夫人睡了吗？” “夫人吃过晚饭后，没一会就睡了。” “那就好。” 陆杨没有再问，他先前已经让人过去提前跟白芊芊说过，让她今晚早些睡，有事可以等到明日睡醒再说。 见莫永这样说，陆杨也完全放松下来，准备一会吃过药后，回房好好歇着。 莫永没有说话，见陆杨已经闭上眼睛，手上的力气也放得小了些。 平安洗三礼过后，陆家像是恢复了平静，却是没有像之前那样平静。 皇上过来这事，到底还是产生了一些影响。 而这样的影响，也是在陆杨的预料之内。 接下来的几日里，陆家收到了不少拜帖，还有一部分是请帖，邀他出去赏花游船吟诗作对的。 陆杨借着要好好养病的理由，自是拒绝了不少人。 但府上的拜帖，陆杨没有全部拒绝，而是见了几人。 他是挑着人见的。 见之前也是让人好好调查过，他知道他们接触他的目的，也知道他们背后有没有人。 没有人的，他会见，但有人的，他便找个理由不见。 他的目的很明显，慢慢的，府上的拜帖也是少了些，但没有断过。 四月二十六日，陆杨一大早便收到了消息，说是吴将军和陈将军他们已经到了京城，这会正往宫里赶。 第508章 你直接以茶代酒就行 陆杨有些怀疑地看着薛涛，“薛尚书有这么想我？” “那是当然。” 薛涛“唉”了声，“你不在工部，本官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陆杨无奈一笑，“薛尚书说笑了。” 薛涛没有再逗陆杨，但到底还是可惜的。 “我已经跟皇上提过，若是你想要回工部，皇上也是会同意的，你是怎么想的？” 薛涛是欣赏陆杨的，也可惜这样一个人竟然遇到了这么一遭事。 陆杨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眼上面正在与吴将军说着话的皇上，垂着眼想了想，才看向薛涛。 “薛尚书，关键是看皇上怎么想的。” “皇上？”薛涛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如此。” 薛涛明白了陆杨的意思，这是打算按照皇上的指令来了。 不过两人私底下还能交流交流。 想到这，他连忙跟陆杨提前说了声。 “陆坊学，你往后若是还有什么好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 陆杨忍俊不禁，“薛尚书只是想念在下这个？” “那当然不是。” 薛涛连忙否认，“只是怕你到时候忘了我们工部罢了。” 陆杨笑了起来，脸色仿佛也红润了些。 “那怎么会，到时候说不准我还得找薛尚书说说话呢。” 薛涛一听，顿时乐了起来。 “好好好，那你可记得啊，有空来找我多说说。” “好。” 陆杨哪里不懂，他过去找工部尚书，自然不会是因为小事过去。 薛尚书这算盘打得精细，不过陆杨也不是很在乎。 毕竟他确实需要工部帮忙，与薛尚书处好关系，自然也是应该的。 而且...... 陆杨敛眸，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喝着。 看薛尚书这反应，加上他与薛尚书也算是熟悉了，那人背后之人，不像是他...... 有时候陆杨觉得自己的直觉也是挺准的，这次，他偏向了直觉。 知道要过来一趟，陆杨在家并没有吃多少，又是睡了一觉，肚子早就有些饿了。 桌上有荤有素，还有一盘大白馒头。 陆杨在家吃得素淡，加上这段日子不是喝各种药汤，就是吃的养胃的药膳粥，压得久了，看着这桌精致菜肴也是被勾出了几分食欲。 不过他倒是顾着自己的身体，前几日便趁着平安的洗三宴放肆了一回，太久没这样吃，他第二日肚子便有些不舒服。 这一回，他得悠着点来。 陆杨拿起筷子，夹了块素菜吃着，打算先填填肚子，再吃一口那看着就好吃的红烧肘子。 薛涛见他吃得正香，也没有再找他说话，转而看向身旁的刑部尚书，与他说起话来。 三人离得并不是很远，但因为有着奏乐声扰乱，白临其实没怎么听清两人先前的对话，但从听到的笑声来看，两人应该是聊得不错。 他看了一眼正吃着红烧肘子的陆杨，端起酒杯，跟薛涛喝起酒来。 陆杨这身体，自是没人会敬他酒，他一人倒也乐得自在，一口菜一口馒头，吃得挺欢。 但他过来，到底还是因为吴将军和陈将军跟皇上提了一句。 所以他没吃一会，吴将军便端着酒杯过来了。 他直接走到陆杨身旁，十分爽快地把自己过来的原因说了出来。 “小兄弟，我敬你一杯，多谢了！” 陆杨放下筷子，想了想，还是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 吴洪原一看，忙说：“陆坊学，你直接以茶代酒就行。” 陆杨摇头，“没事，吴将军不用担心，一杯酒我还是喝得了的。” 他端起酒杯，起身对着吴洪原，笑道：“还未祝贺吴将军凯旋归来呢，我敬吴将军一杯！” 吴洪原是个爽朗的人，见陆杨如此一说，只觉陆杨大气，便也没有再劝，敬了一下陆杨，仰头便把酒水一口饮尽。 陆杨看着，也直接一口喝下了酒杯里的酒水。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咳嗽的准备，但令他意外的是，酒杯里的并不是酒，而是水。 甚至，还带着一点温热。 他转头看了一眼皇上的方向，便收回视线，放下了酒杯，邀吴将军一起坐下。 吴洪原点头，在陆杨身旁坐下。 吴洪原身材魁梧，又是高大之人，这一坐，便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把陆杨衬得更显瘦弱。 陆杨也不觉得拥挤，坐在一旁打量了下吴将军的气色。 人逢喜事精神爽。 吴洪原的肤色深，但眼睛十分明亮，说话声音也是十分洪亮，听着精气神十足。 跟吴将军一比，他这身材，就没法看了。 原本还算有些肌肉，养了这几个月的病，把那结实的身材也给养没了。 陆杨看了眼吴洪原那衣服也包裹不住的手臂肌肉隆起，默默地收回了羡慕的眼神。 吴洪原很喜欢陆杨，不只是因为陆杨脑瓜子好使，还因为他那股洒脱劲。 本来还想拍一拍陆杨的肩膀表示自己欣赏之意的，一看陆杨这身板，吴洪原没有拍下去。 他看了眼对面正在与副将说着话的陈固，笑道：“陈将军那小女婿留在了云南，你们关系好吧？他之前受了些伤。” “关系还好。” 陆杨不知能不能问有关齐宁受伤的事，面上犹豫了一瞬，就被吴洪原看了出来。 “他就是伤到了手臂，现在应该已经好了，你倒也不用太担心。” “那就好。” 不管如何，没事就好。 吴洪原哈哈笑了下，端起酒壶打算给自己倒杯酒。 陆杨一看，下意识伸手把酒壶压了一下。 吴洪原没能把酒壶拿起来，疑惑地看向陆杨，不解陆杨为什么不让他倒酒。 陆杨一笑，“吴将军一路赶着回来，还是莫要喝太多酒了，容易伤身。” 吴洪原没想到陆杨会这般想着自己的身体，闻言，又是爽朗地大笑起来。 赵烨之前听见笑声，便时不时注意着陆杨那边，现在笑声更大，注意力更加放在了那边。 看着看着，他倒是看出了些名堂，嘴角也慢慢上扬。 吴洪原知道陈固有话要与陆杨说，与陆杨又聊了一会，表达了一番自己心里的感激后，便回了原位。 没过多久，陈固端着酒杯往陆杨那走。 第509章 这事他只跟皇上说过 陆杨早有准备，十分自然地与陈固打招呼，“陈将军。” 陈固点头，看着陆杨略微惨白的脸色，问道：“陆坊学可是好些了？” 陆杨的身体出了什么事，陈固先前已经打听到了。 这事并不是秘密，他一问，便问了出来。 这会过来近距离一看，才知道陆杨这事有多严重，到现在身子看着也还未缓过来，以后怕是要存下病根了。 陆杨不知他心里的想法，笑道：“好多了，多谢陈将军关心。” 这些对话陆杨已经习惯了，也没有向别人透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体情况。 陈固笑了笑，敬了陆杨一杯，甚至没让陆杨有端起酒杯的反应，便把酒杯里的酒水喝完了。 见陆杨要端起酒杯回敬，他忙说：“陆坊学别喝酒了，你身子不好，我只是想过来感谢你一下，没想着要你喝，伤身。” 陈固说得很认真，脸上也带着些严肃。 总归是个地位不低之人，又是打了一场胜仗回来，尽管他眉眼放得温和，还是带着丝掩藏不住的肃杀。 陆杨看在眼里，没有害怕，顺着陈固的话，点头道：“好，陈将军坐下说吧。” 陈固自是点头坐下。 他刚坐下，还未说话，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出来。 “这是齐宁那小子说要给你的。” 陈固说起齐宁，脸上虽然没有多少变化，但眼里和语气都能听出来他的自豪和高兴。 确实是该高兴自豪，齐宁能走到现在，也不是光靠着陈固的关系，若是没有点实力，也不会得到赏识。 如今被皇上看上了，以后的前途可是不愁了。 陆杨心知齐宁的能力，陈将军如此反应也是正常。 若说陈固之前看不出来什么，但这次齐宁留在云南，便是收到了皇上的旨意，光是这一点，任谁都能看出来皇上的培养之意。 若不是看上了，皇上怎么会把这么重大的任务派给一个百户呢？ 不过陈固心里也明白，皇上赏识齐宁，说不准里面还有一点点是因为陆杨的缘故。 但不管如何，结果是好的就成。 就是云南那边离得京城有些远。 但远有远的好，如果齐宁那小子真的把握住了这样的机会，把云南给治理好了，到时候可就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了。 想到这，陈固放在陆杨身上的视线也变得越发和蔼，就像是看着自家人一样。 陆杨被陈固这眼神看得汗毛都有些立了起来，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他伸手把信接了过来，想了想，把信拆开看了。 信里的内容不多，只是简单描述了一下刚开始到云南时的严峻局势，以及第一次使用火器轰退敌人时的震惊和欣喜。 还有就是战场结束之后，意识到火器力量的感悟。 写得很认真，最后还表达了一番感谢。 陆杨看完，把信纸放进信封里，然后放进怀里收了起来。 陈固没有好奇问信里的内容，见陆杨看完，才开口。 “陆坊学应该是知道火器杀伤力有多大的，若是能把这些火器安排到各个边关处，我看谁敢犯我们大靖朝。” “确实。” 说完，陆杨面露疑惑，“陈将军可是要与我说什么？” 陈固轻咳了下，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是这样的，云南那边，之前带过去的火器不多，若是要把它们分到各个边关点，恐怕威力大减。” 陆杨是听明白了，这是想要替齐宁要多些火器。 不过明白归明白，事却是不归他管，他也管不了。 他提醒道：“陈将军，这事您需要跟皇上禀告，看皇上是何意思。” 陈固哪里不知道，他叹了口气，“陆坊学，实不相瞒。” 他的声音变得小了些，“我回来后便找机会与皇上禀告过，但皇上并没有答应，只是说再看。” 至于要看什么，陈固自己也是糊涂了，根本不知道皇上是要再看什么。 他知道皇上赏识陆杨，能让皇上赏识的人，肯定不一般。 不是能猜到皇上的心思，便是机灵，脑子好。 就算陆杨猜不到皇上这话的意思，也能帮他想个办法。 陆杨大概能猜出陈固的心思。 陈固是为了齐宁，齐宁若是在云南那边立下了脚，对他而言，也是好的。 想了想，陆杨回道：“会不会是皇上心里有其他想法？” “其他想法？” 陈固皱眉，“陆坊学可能猜出来？” 有奏乐声在，还有旁人说话的声音，两人小声地说着，倒也不用怕被人听到。 何况这些事，好似听见了也没什么。 但陆杨还是谨慎的。 “皇上的心思，我不猜。”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我可以找个机会，问问皇上对于此事是怎么想的。” 陈固本来听见陆杨先前那句话，已经有些认命了，闻言，顿时激动起来。 “好好，那就多谢陆坊学了。” 陆杨摇头，“事还说不准呢，陈将军不必道谢。” 陈固笑了笑，“应该的，总归也是麻烦你了。” “齐宁也是我的朋友，应该的。” 闻言，陈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好！” 两人没有再说。 陆杨坐在位子上哪也没去。 期间白临过来与他说了两句，便又回了原位坐下，与身旁的几位尚书继续聊。 陆杨插不进去他们之间的话题，也听不太清他们聊的什么，把肚子填得差不多，便端着茶杯看着面前那些伶人跳舞。 不怪古人喜欢看，确实挺好看的。 皇上并没有在这边待太久，没过一会便离开了。 皇上这一走，大家便也放松了不少，没有像之前那样拘着。 吴将军和陈将军这会已经跟白临几人说起了话。 陆杨无心说太多话，在一旁听着，只笑不语。 偶尔聊到他，便应上两句。 原本以为他不参与话题，便也就没事，安安静静等到宴散回家就成。 没想到，他站在旁边当背景，也被吏部尚书找了上来。 “陆坊学，身子可好点了？” 陆杨收起心思，带着丝惊讶看向陶文德。 “多谢陶尚书关心，好多了。” 万年不变的答案，虽然没有新意，但胜在语气真诚。 陶文德笑笑，“听闻陆坊学准备入值了？” 这话让陆杨愣了下，这事他只跟皇上说过，其余人也没有透露过，陶文德是怎么知道的？ 第510章 对于一个君王而言，这些都是小事 陶文德自是看出了陆杨的惊讶，解释了一句。 “皇上昨日与我说了一下，陆坊学倒也不用担心我往外说。” 闻言，陆杨敛了下心神，笑道：“陶尚书莫要生气，我只是有些惊讶而已，并没有其他想法。” 陆杨与陶文德接触不多，却也知道陶文德不是个喜欢与别人多说私事的人。 只是这会过来找他说话，也不知道是想说些什么。 陶文德摸了摸胡子，脸上的表情很温和，“前几日本官本来想亲自过去陆家祝贺陆坊学的，可惜家里有事，没有去成。” 说着，陶文德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长命锁。 “这个长命锁，陆坊学收下吧。” 陆杨视线放在了陶文德的手上。 长命锁是银制的，上面绘制的图案十分清晰。 光看手艺，陆杨就知道这东西贵重。 不过，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好像并没有这么好。 不管以哪种角度来看，这个东西，陆杨是不敢收的。 若是之前办洗三宴时，陶文德把这个长命锁与那些礼一起送过来，他收下也就算了。 可现在，这个只能算是私底下送的东西。 他可不能收。 万一被认为是与陶文德私下关系好，被某些人默认归为一派，那他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之前我已经收下了陶尚书的礼，这个的话，是万万不能再收了，还请陶尚书不要怪罪。” “陆坊学倒也不用担心什么......” 陶文德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见陆杨表情毫不掩饰地拒绝，想了想，便也没有勉强，把长命锁收了回去。 “既然陆坊学不愿收下，那本官也不好强人所难。” 陆杨自是听出了陶文德是有些生气了。 “陶尚书莫要生气，只是我如今这样，若是收下了，怕陶尚书会被人说闲话。” “说闲话？” 陶文德先前确实是有些生气，但这会听到陆杨这话，倒是有些顾不上生气了。 “陆坊学此话何意？” 陆杨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旁边若有若无扫过来的关心眼神。 见是白临，笑了下让他不用担心，他自己能处理好这事后，便看向陶文德。 陶文德背对着白临几人，即使看到陆杨瞄过去了一眼，也并没有在意。 他在意的是，陆杨刚刚说的那句话。 陆杨并没有故弄玄虚，“陶尚书也知道我如今在詹事府无所事事，加上现在一身的病，若是我收下了这礼，别人说不准会怎么看陶尚书呢。” 陶文德的眼神有一瞬的变化，略微有些凝重，但他很快就掩饰了起来，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差别。 但陆杨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变化，他心里微微一惊。 陶尚书，没想到还藏得这样深...... 陶文德没想到陆杨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笑了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里，“这是陆坊学的想法？” 陆杨摇头，“不是，只是不想陶尚书被人看成是与我一派而已。” 陶文德是知道陆杨有时候会有一些奇怪的想法的，不然也不会想出那么多稀奇的东西。而且也会时不时说出一些令人震惊的话来。 比如现在。 朝堂之中，可没有谁会在别人面前坦明自己是站了队的。 陶文德觉得自己倒是有些看不懂陆杨了。 以前觉得陆杨年纪有些小，说话不稳重也是正常，没想到如今在朝堂中混了这么久，还能这样不分场合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难不成是自己看错人了？ 陶文德没有展露自己内心的想法，只是摇头笑了笑，“陆坊学倒是有意思。” 这话听着不像是夸人的，陆杨也是不愿得罪陶文德的，毕竟这人老谋深算，一看就不好对付。 他也笑了笑，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陶尚书不生气就好，我，咳！” 陆杨刚想说什么，喉咙一痒，却是猛然偏过身子咳了起来。 陶文德眉头一皱，不过很快又松开了。 这样的身子，还能做什么大事？ 他深深地看了眼陆杨，等陆杨平复下来之后，便温声道：“陆坊学还是好好在家休养一阵子才是，有些事其实也急不得。” 陆杨知道陶文德说的是什么，他勾了下嘴角，气息还有些没平静下来，刚才咳了好一会，现在胸腔中还带着一丝闷痛。 他缓了缓，才开口，“多谢陶尚书关心，只是詹事府那边事也不多，与在家休养其实也没多大差别。” 陶文德也不是过来劝说陆杨的，闻言，便也没有多说，只是夸了两句陆杨恪尽职守的话后，便找了个理由走了。 皇上已经离开，这宴席也到了尾声。 陶文德走后，又有人陆续地走了。 最后也就剩下了白临和陆杨还未走。 殿里还有人，两人安静地出了殿门，走到无人的地方，才停下来说话。 白临面露疑惑，“陶文德刚刚找你是有什么事？” 陆杨摇头，他自己也有些懵，“具体的我不知道，但陶尚书他好像被我弄生气了。” “生气了？” 白临语气里带着丝惊讶，眉头随即隆起，“你怎么惹生气的？” 陆杨也不知道陶文德是因为他说的哪句话生气的，想了想，便把事一一跟白临说了。 白临听完，看着陆杨的眼神有些复杂，陶文德这人就是只老狐狸，喜怒不形于色的，能被陆杨的话气到，可见是真在意了这些话。 “你......” 他本想说什么让陆杨不要多想，好好养身子就行的话，但见陆杨好似无所谓的模样，又把话咽了回去。 “没事，陶尚书不是那般小气之人，应该不会与你计较那么多的。” “那就好。” 这事陆杨其实也不是很在意，陶尚书若是生气就生气，左右他们本来接触就不多，也就是回归之前的那种相处模式罢了。 若是陶尚书越想越气，觉得要好好教训他一顿才肯消气，那他只能说，格局小了。 像陶尚书这样的人，身处高位，要是这种肚量都没有，也就不会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了。 正如陆杨所想，陶文德也就气了那么一下，最后也没有把今日发生的事记在心上。 他有那么多事要去做，不会纠结于这么一件小事。 陆杨还要去求见皇上，而白临也要回刑部处理一些事情，两人聊了会，便分开了。 陆杨走得不快，好一会才到了乾清宫门前。陆杨过来求见，很顺利便被于喜引了进去。 赵烨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迈步进来的两人，放下手中的书籍，没等陆杨行礼，便问：“爱卿过来求见，可是有事？” 陆杨点头，拱手道：“皇上，臣有些事想要与您说。” “私事？” 陆杨如今在家休养，再加上两人前几日才见了一面，赵烨可不认为陆杨是因为公事过来求见的。 陆杨一笑，抬眼看了下上方那人，“回皇上，臣也不知是不是公事。” “你不知？” 赵烨笑了起来，“既然爱卿不知，为何还敢来求见朕，可是胆子肥了？” “嘿嘿，皇上，臣就是想要过来与皇上说一说事，没想其他。”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赵烨也不是生气。 他看了眼一旁的于喜，让于喜去搬张椅子过来，然后出去。 于喜点头，当即去搬了张椅子放到陆杨身旁，然后退了下去。 临走前顺便还带走了殿里另外伺候的宫女太监。 很快，殿里只剩下两人。 赵烨看了眼还在矜持的陆杨，说：“爱卿先坐下吧。” 陆杨轻笑道：“好，多谢皇上。” 坐着说话总比站着说话强。 陆杨自是不会拒绝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毕竟都已经是好事了，谁那么傻会去拒绝呢？ 赵烨等他坐下，便问陆杨过来究竟是因为什么事。 陆杨也没有瞒着皇上，把陈将军之前跟他说的话说了出来。 赵烨“呵”地一下笑了出来，“陈将军找你，难道认为爱卿能说动朕？” 陆杨自然不会这样想，“皇上，臣过来，不是因为想要帮陈将军说话。” “不是？” 赵烨一顿，看了陆杨好几眼，才皱眉道：“那爱卿过来，是想与朕说什么？” 陆杨清了清嗓子，咳了两下，才说：“是这样的，臣想问问皇上关于边关火器设防一事是怎么想的。” 赵烨又不是傻，闻言，轻笑一声，“爱卿这话还说不是想要帮陈将军说话？” “皇上。” 陆杨无奈地喊了声，让皇上不要再开玩笑了。 赵烨听着，脸色也收敛了些，没有再跟陆杨开玩笑。 “朕心里有数，这事爱卿不用再说。” 陆杨疑惑地看向赵烨，“皇上可是想要做什么安排？” “嗯。” 赵烨顿了顿，想到陆杨是提出火器改造的人，没有谁比他更了解火器的力量了，便也跟陆杨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这些火器朕想先顾着北边再说。” 闻言，陆杨便也明白了皇上的顾忌。 北边的关卡离得京城近，先顾着陆杨也能理解。 不过...... “云南那边也是个重要的地方，皇上也不可忘了。” 赵烨点头，“朕自然明白。” 知道皇上有自己的打算，并且不是不想给云南那边火器后，陆杨也就放下了心。 他来找赵烨，也并不是全为这事。 “皇上，陶尚书先前找臣说了会话。” “说什么了？” 赵烨没想到陆杨会说起这个，便也好奇地问了下。 “皇上，您怎么跟陶尚书说起臣过阵子要入值的事了？” 陆杨不好问陶文德，毕竟他跟陶文德不是很熟，但问起皇上，他还是有些好意思的。 赵烨哪想到陆杨这事也要过来问自己，他盯着陆杨看了会，最后无奈道：“朕让陶尚书给你安排一下，到时候你直接去詹事府入值就成。” “这样啊。” 陆杨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叹道：“臣还在想陶尚书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情况的，还以为陶尚书在臣家里安排了什么人呢。” 这话赵烨可笑不出来，“爱卿这话可不能乱说。” 虽然有这个可能，但无凭无据，自己想想也就行了，可不能到处乱说，被人听见了，影响不好。 “嗯，臣知道。” 话陆杨并不是无心说出来的，他肯定是带了点目的的，不然不会在皇上面前说起这个。 “你这身子最近可好些了？” 臣子之间的暗斗，赵烨有时候也不是看不出来。 但对于一个君王而言，这些都是小事。 只要臣子之间不在大事上犯错就成。 但若是谁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是容忍不下的。 陆杨知道皇上不想聊这些，便也没有再说，顺着他的话便道：“回皇上，臣好多了，想必到时候神医到了，臣身子也会很快好起来的。” “嗯，朕已经让人快马加鞭赶回来了，到时候朕直接让那人住你府上，定要让他把你的身子治好。” 赵烨自然是希望陆杨的身子赶快好起来的，所以在这件事上也是格外地上心。 陆杨也明白，起身拱手笑道：“多谢皇上。” 天色不早，陆杨并没有在乾清宫里待太久，没一会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于喜一直等在外面，见陆杨出来，忙笑道：“陆坊学，您慢走。” “好，于公公快进去吧，皇上那需要您呢。” 于喜笑了笑，没有多说，与陆杨道了声谢，便进了殿里。 陆杨看了眼，便转身慢慢往外走。 原本陆杨以为他还得走好长一段路的，结果没走一会，陆杨便看到了之前于喜过来接自己乘坐的那辆马车。 他走过去，还未出声询问这人是不是在等自己，便听到那人说：“陆坊学，您可是来了，快上车吧，我送您回府。” 闻言，陆杨这才确认这车真是在等自己。 他看向那人，见还是之前那个，便笑了笑：“有劳你了。” 那人摇头，把陆杨扶上车后，便慢慢赶着马车出去。 陆杨闲着没事，便问他是不是于公公让他在这边等自己的。 那人等在了乾清宫和保和殿中间一些的地方，若不是有人特意安排，陆杨可不相信马车能在那等人。 侍卫在外面“嗯”了声，承认了是于公公安排他过去的。 于喜背后是皇上，那安排这些的人，便是皇上了。 陆杨笑了笑，也没有再问。 第511章 爱屋及乌 陆杨下车时，天已经黑了。 与侍卫道了声谢后，陆杨也没有耽误他的时间，等马车混入黑暗中，才收回视线，往大门那走去。 陆杨没回来，门房就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听到车轮滚动的声音时，便把门开了一条缝查看了下，见真是陆杨回来，连忙把门打开。 “老爷，您可回来了，夫人让人过来问了声，人才刚走。” “嗯。” 陆杨笑了笑，让门房不用再等，把门关紧早点歇着后，便往白芊芊所住院落走去。 此时白芊芊房里还亮着灯，陆杨看了眼旁边平安的房间，见灯光昏暗，便知道平安已经睡下，脚步径直往白芊芊房门那走。 还未走近，便听到了白芊芊的声音。 “桃香，你一会让人再过去看看，看看老爷回来了没。” “好，小姐您先把这参汤喝了，梨香一会回来，我就让她过去看看。” “嗯。” 陆杨听着两人的对话，走过去伸手敲门。 “芊芊，我回来了。” 白芊芊接过参汤，刚想喝，便听到了陆杨的声音，她连忙把参汤递给桃香。 “夫君，伙房那边有解酒汤，你一会记得喝。” “不用，我没喝酒。” 陆杨把情况跟白芊芊说了一下，白芊芊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那就好。” 两人聊了会，白芊芊喝完参汤，便让陆杨早点回去歇着。 陆杨在外面又与白芊芊说了会话，才回了房。 衣服刚换好，莫永便带着人过来了。 “老爷，这是参汤，夫人吩咐的，让您也喝一碗。” “好。” 陆杨身子有些畏寒，夜间比白日又阴凉些，他穿了件厚些的外衣，喝过参汤，身子也热了起来。 白日里睡过觉，陆杨这会倒是没有想睡觉的感觉。 白芊芊那边需要休息，平安也在睡觉，想了想，陆杨让莫永给他备好笔墨，他要写封信回去问问他大哥关于正年他们的情况。 现在是四月底，府试刚结束不久，以正年和正华两人的水平，陆杨是不担心他们县试和府试的。 至于院试，陆杨觉得也没有什么难度，只要两人心态好，想来也是可以通过的。 但想归想，考试期间会不会发生意外，这事谁也说不准。 这科举考试，考的是全方面的东西。 不止是考知识方面，还有身体素质和应试心理，甚至还可以算上运气。 这几样东西，少一样都有可能考不过。 他一直交代正年和正华，让两人多去锻炼身体，考试时不用紧张，会就会，不会的再紧张也是不会的，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没必要把自己弄得太紧绷。 陆杨当初是拿的自己来举例子，说得头头是道，甚至把乡试会试这些考试经历也说了个大概。 时间长了，有些小细节他也记不清了，只能说个大概。 两人当初听得十分认真，毕竟是过来人的经验，对于两人而言是个十分宝贵的东西。 陆杨也知道，陆正年和陆正华是崇拜他的。 不，或者说，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对他有着崇拜和敬仰，他说的话，有时候比他几个哥哥的话都好使。 想来两个孩子应该也有好好听他的话，晚上不会再秉灯夜读。 就在陆杨想着事时，莫永也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在书桌旁把蜡烛点亮后，便出声提醒陆杨。 “老爷，都准备好了。” 陆杨转头看了一眼，应了声，起身走过去坐下。 给家里人写的信，陆杨写得比较随意，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把家里这边的情况写了一遍后，又询问他们在那边的情况。 还聊了些关于科举里发生的一些事，以此提醒几人小心点。 陆杨写得倒高兴，等停笔时一看，好几张纸被摆在一旁晾干。 数了数，算上刚写完的那张纸，一共有六张。 这要放一起，可就有些不好看了。 陆杨拿出两个信封，分开放进去后，想了想，又给刘开毅他们每人写了封信。 这次写的信，内容简洁，几句话便写完了。 装封后，陆杨把信全部交给了莫永，让莫永明日一起寄出去。 莫永作为陆家的管家，很多事他都管，但他最主要的，还是听陆杨的吩咐。 让人伺候好陆杨，莫永才抱着信回了房。 翌日，陆杨还未起来，莫永已经把信都寄出去了。 还给送信那人塞了点钱，让人加快送到。 莫永回来时，听闻陆杨还未起来，又去忙别的事去了。 陆杨昨晚练了会字，睡觉时又想了些事，等睡着时，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他歇着的时候，一般都不会有人过来叫醒他。 这会起来，吃过有些晚的早饭后，陆杨便去了平安那。 还未走进房，他便听到了刘晓的声音。 他忙抬步进去，“娘，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刘晓正拿着拨浪鼓逗平安。 平安躺在那，手不时挥动，陆杨走过去一看，便看到他的眼睛正随着刘晓的动作转来转去的。 也不知道是随着声音动，还是看到了东西。 刘晓瞥了眼陆杨，很快又把视线放到了平安身上。 “起来了？” 陆杨愣了下，有些没搞懂他娘的语气怎么有种莫名的嫌弃。 他刚想应一句，便听到他娘笑呵呵地跟平安说：“瞧你爹，起得比我们平安还要晚，还没有我们平安听话乖巧，是不是啊平安？” 陆杨听着，琢磨出了味，“娘，您这是有了平安，就不要我了是吗？” 刘晓闻言，抬头又是看了陆杨一眼。 视线上下扫了扫，又放到了平安身上。 “怎么会，娘只是跟平安说笑而已。” 陆杨是明白了，他娘现在心里眼里全都是他那出生没几天的大儿子。 他可能是失宠了。 他盯着那小豆丁看了会，这几天平安比刚出生时长开了些，陆杨从平安脸上算是看出了自己的几分影子。 都说爱屋及乌，可能平安就是那个乌吧。 陆杨与刘晓又说了几句话后，便去了白芊芊那。 白芊芊现在已经能下床行走了，每日都会起来走动走动。 但月子期间，她还是不能出门。 陆杨过去时，她正在窗边的躺椅上躺着晒太阳，因为桃香看得紧，她连书也没能看，怕坏了眼睛。 此时她手上拿着丝线，正在编着吉祥结，到时候可以装饰到扇子上，好看又吉利。 最重要的是，能打发些时间。 第512章 方神医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时，白芊芊一下子便认出了是陆杨的脚步声。 其实也是陆杨的脚步声容易听出来，不慌不忙的，自带一股悠闲洒脱。 白芊芊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出声询问。 “夫君，你从平安那过来的？” “嗯，娘在那边看着平安呢，我过来看看你。” 陆杨没问白芊芊是怎么知道自己过来的，顺着她的话便回了一句。 白芊芊笑了笑，“娘带了些鸡汤过来让我喝了，你喝了没？” “喝了，原来是娘带来的吗？” 陆杨每日里都有各种汤和药要喝，早上看到那碗鸡汤时，也没有多想，原来是他娘专门带过来的。 白芊芊“嗯”了声，问陆杨今日出不出门。 “不出，我就在家歇着。” 陆杨不是很想出门，一会还得去处理一下别人送上门的拜帖。 若是有需要见的人，他这几日会抽点时间出来见见，等入值之后便不会再见客了。 与白芊芊聊了会，陆杨去园子里逛了逛，才去了书房处理事情。 在家的日子比较平静，这两天里，陆杨一共见了两人。 这两人都是翰林院里的庶吉士，背后比较干净，性格稳重踏实，能力也有，就是家里情况有些贫困，背后没有人出力帮忙，路难走了些。 若是培养好了，将来不失为一个助力。 当然，陆杨也不需要他们做什么，至少现在不需要。 但陆家将来会不会遇到事，陆杨也说不准。 只希望到时候陆家遇到了什么困难，他们能帮忙一下就行。 陆杨觉得他这身体，指不定能活到什么时候，总也得为陆家以后着想。 不过短期内陆杨也不是很担心。 他媳妇是尚书家嫡女，又有几个正在念书的侄子，正年和正华看着也有出息，陆家下一代，应该败不到哪里去。 很快，陆杨便把这些事抛到了脑后。 宴后的第四天早上，陆杨正在做着入值前的准备，于喜便带着一个道骨仙风，一看就不一般的人过来了。 陆杨在前厅招待的两人。 几人一见面，于喜便跟陆杨介绍起了身边这人。 等知道这人就是皇上给他找来的神医后，陆杨忙道：“原来是方神医，失敬失敬。” 方瞿摇头，“陆坊学不必如此客气。” 几人寒暄片刻，方瞿便让陆杨把一直给他看病的太医请过来，他要与这位太医聊些事。 陆杨点头，让莫永去叫人。 方瞿头发灰白，脸上带着些皱纹，一双眼睛平静如水，情绪十分稳定。 整个人很沉稳淡雅，身上带着丝隐约的药香，陆杨先前离得近，只觉这药香闻了之后，还有些提神的作用。 从见面到现在，这人一直很淡定平和。 这样的人，若不是有真才实学，怕是做不到这样的稳如泰山。 陆杨见到方瞿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可能真有办法帮到他。 就算不能完全治好，至少，让他别动不动吹点风就咳。 一咳有时候还停不下来。 若是真能把这毛病去掉，陆杨也就心满意足了。 方瞿整个人很专注，王太医过来之后，他一心只跟着王太医说话。 把陆杨当初落水后的症状，以及吃过什么药，现在又在吃什么药，还有什么症状的事都问了。 于喜坐在一旁还未离开，陆杨也坐在一旁看着。 厅里只有王太医和方神医两人讨论的声音。 陆杨边听边沉思，见方神医眉头动都没动一下，语气从头到尾还是那么淡定，看着看着，就好似自己这病没什么大不了一样。 倒是给了他一些自信。 过了一会，方瞿了解了情况，开始按照流程走，观察了一下陆杨的气色后，又问了些问题，然后给他切脉。 之后说的话跟王太医之前说的都差不多。 他的身体还是得好好养，现在的药方不需要改，但多了一样，便是针灸。 “我先给你针灸一回，你看看胸口那感觉如何。” 陆杨自从落水后，胸腔处便一直很沉闷。 有时候咳久了，胸口那便会疼。 咳血的事有，但次数不多，也是咳得实在是受不住，才会有血腥味上涌。 也是他听王太医的话，不怎么吹风，情绪起伏不大，才养得这样。 这些事陆杨不会瞒着，都跟方瞿说了。 莫永在一旁听着，心都揪了起来。 他可不知道自家老爷还会咳血。 若是他知道...... 他好像也不能为自家老爷做什么...... 莫永认识到这个，心神都放在了方瞿身上，只希望这个神医真的有本事，能把自家老爷治好。 因为针灸在胸口处，陆杨几人换了个地方，去了旁边的房间。 陆杨躺在床上，按照方瞿的意思，把衣服敞开了。 方瞿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一套针灸，十分熟练地拿出了一根针，左手在陆杨胸口前按了按，又找了下穴位，便准备下针。 看着那细细长长的针，陆杨不否认心里是有一些害怕的。 但到底还是稳下了心，一动不动地任由着方神医下手。 除去刚开始的微微刺痛后，倒也没有陆杨所想象的那样疼。 方瞿下手很快，不过一会，便收了手。 王太医在一旁观看，时不时问个问题。 方瞿也没有藏着掖着，有问必答。 只是一般时候，方瞿的话都很少。 时间一到，他便开始收针。 收针时，会开口询问陆杨的情况。 陆杨刚开始还没有什么感觉，等方瞿收完针，他起来穿衣服时，便感觉自己的胸腔处好像轻松了不少。 沉闷感不似之前那般重了。 他细细感受了一番，然后把自己所能感受到的都说了出来。 方瞿低头整理东西，等陆杨说完，才开口。 “你这病得慢慢来，王太医跟你说的，你照做就行。” “好，多谢方神医。” 方瞿或许是被人这样喊多了，也没有让陆杨改口，“嗯”了声，便让陆杨过几日再针灸一回，看看下回感觉。 “好，有劳方神医了。” 方瞿是一到京城，便进了宫，见了皇上之后，又被人带到了这里，尽管他没有说什么，但眼神中还是带着丝疲惫。 陆杨看出来了，早就让莫永去把房间收拾出来了，这会便顺势提出让方瞿先去休息。 方瞿没有拒绝，跟着莫永就出去了。 第513章 老爷这是在怕方神医？ 方瞿一走，王太医连忙询问陆杨情况，问针灸是不是真有用。 陆杨深呼吸了几下，往常做这个动作时，他的胸腔处都会产生一股隐隐闷痛，可他现在一连深呼吸了几下，都没有闷痛的感觉，可见这个针灸真是有用。 他点了点头，沉声道：“有用。” 王太医闻言，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宫中甚少会用到针灸，毕竟这些主子的身体一个比一个娇贵，他们可不敢乱用这些东西。 再说开药，那也是要开些温和的药方，剂量也要轻微，不然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太医可要遭殃。 这会听到陆杨说针灸有用，王太医便沉思上了。 但想归想，在宫中若非情况紧急，他肯定是不会用到这个针灸的，不过这些都不妨碍他对方神医的针灸感兴趣。 陆杨没有问王太医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等他走后，便看向一旁站着的于喜。 先前方神医在，陆杨的注意力都在方神医身上，倒是没和于公公说上几句话。 他整理好衣领，起身笑道：“于公公，皇上近来可好？” 于喜一笑，“皇上近日还不错，今日也是担心您，便让我跟着过来看一看，如今陆坊学觉得不错，皇上也可以放心了。” 两人走出门，往前厅边走边说。 闻言，陆杨脸上露出了一丝歉意。 “是我这身体不争气，害得皇上担心，也辛苦于公公过来一趟了。” “陆坊学万不可说这样的话。” 于喜可不敢让陆杨有这样的想法，连忙解释了几句。 陆杨笑笑，应了声便没有说话。 于喜怕陆杨还想着刚刚的事，忙转移话题，问陆杨是不是真感觉好多了。 问清楚，他也好回去交差，宫里的那位，可还在等着他回去禀告呢。 陆杨知道于喜为什么又提起这个，闻言，认真道：“方神医帮我针灸过后，确实是舒服了不少，想来过些时日，应该就能好了。” 于喜一听，眉眼上都是喜意，“有用就行，皇上跟方神医说了，等您身体好了后，便让方神医去做自己的事。” 陆杨脚步顿了顿，随后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走过去坐下。 两人刚就坐，便有婢女端着茶碗过来了。 陆杨刚针灸完，方神医离去时嘱咐过一些事，其中便说过暂时还不能喝水。倒是于喜，端起茶碗喝了几口。 陆杨看着，像是不经意地问道：“于公公，方神医可是要去哪里？” “去哪方神医没说，不过方神医说过，他不喜欢热闹的地方。” 这些事也不是不能说，于喜便也就回了。 陆杨一听，便知道方神医估计是被逼迫着过来的。 也是因为他，不然方神医可以过自己的日子，不至于会被人找到，并且来到了这个权贵外戚遍布的京城。 对于喜欢清静的方神医而言，想必也是一种折磨。 于喜要回宫禀告事情经过，喝完茶便走了。 陆杨在厅里坐了会，等莫永过来后，便让莫永找两个仆人过去方神医那里，听候方神医的吩咐。 既然来了，也不能亏待人家。 想了想，陆杨让莫永去拿五十两银子，到时候送到方神医那。 莫永照办，在得知方神医已经醒来时，便抱着一个箱子，带着给方神医安排的两个仆人过去了。 原本莫永还以为像方神医这样仙风道骨之人，应该不会收下这笔钱的。 他都已经准备好了劝说的话，没想到一开口，方神医便让他把箱子放到桌上，至于安排的那两人，方神医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莫永帮忙带句话，跟陆杨道个谢。 莫永自是应下，从方神医房间出来后，急匆匆又去书房找了陆杨。 陆杨正坐在躺椅上看书，听见莫永这样说，倒是对方神医起了些兴趣。 但方神医喜欢清静，陆杨无事自是不会去找他。 方瞿在陆家住下的第二天一早，陆杨便出了门。 皇上免了他的早朝，陆杨起来得也晚了些，等到了左春坊，已是辰时。 知道陆杨近日要入值的人不多，所以当他出现在左春坊时，把那几个在讨论事情的人吓了一跳。 左春坊现在的人数不多，陆杨看了一眼，只有七人，算上他，也就是八人。一个大屋子的，寥寥几人，好在不算空旷，里面设计了三面书墙，摆放着很多书籍。 陆杨把屋里的情况看在眼里，突然想起了一个事。往常翰林院里的修撰编修们，升迁也是有路径的。 翰林院里侍读侍讲的位置毕竟有人数限制，那么多人，只能往这些机构里放一放，等历练完，便可以提到别处。 像是他，原本该走的路便是先到詹事府或者国子监这些机构待个几年，等找到机会后，便升到六部，然后一步一步往上走。 如今他这也算是回到了原本的轨道了。 收起心思，陆杨看向几人，与几人打起了招呼，态度温和，丝毫没有身处陌生环境的胆怯和不安。 不过陆杨看几人或许觉得陌生，但这几人看他，可就不觉得陌生了。 “陆坊学，您身子好些了？”一位鬓间花白，留着一抹长长胡子的憨厚男子走了过来。 陆杨看着那人，点头笑道：“好些了。” 另外几人见有人上前说话，便也走了上来，几人寒暄片刻，陆杨也把几人认全了。 先前与他说话的，是比较善谈的余飞彦，担任左庶子一职。 之前陆杨未过来时，这里的事便暂由他管着。 余飞彦的年龄不小了，他在这里待了几年，见到陆杨这样年轻，其实心里也挺复杂的。 陆杨今年才二十一，便已经坐上了这个位子，还去工部历练过，而他们几个，有的已经四十多了，却还在这里等着机会。 另外几人性子比较沉闷，与陆杨说了几句后，便开始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余飞彦对左春坊熟悉，便带着陆杨在周围逛了一圈，顺便跟他说说关于左春坊里的事。 由于皇上还没有立太子，他们现在，就是看看书，纂修典籍，与在翰林院时所做的事差不多。 陆杨之前便了解过这些事了，这会听余飞彦这样说，也没有惊讶。 其实这样的清闲工作，对他而言，是好的。 没一会，两人逛完，便回了之前的屋子。 屋里很安静，另外几人都在翻着书看，时不时动一动笔。 余飞彦跟陆杨说了一声，便也去忙自己的事了。 陆杨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从带来的篮子里拿出自己用惯的毛笔和镇纸等东西。 左春坊没有翰林院热闹，来来去去就那几个人，因为与他们年龄相差有些大，陆杨也不知道要跟他们说些什么。 也正是因为他们年纪不小，话也不是很多，一大半时间都在做事。 屋里有些过于沉闷了。 陆杨原本还想着摸摸鱼，看看书就行的，但这样的环境，摸鱼久了，也没有意思。 想了想，陆杨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他去旁边找了本《大学》，打算把里面难懂的词或字句注释一下。 反正他现在时间也多，等弄好了，可以让人拿到书坊，让人多去印一些，对那些将要考科举的学生也好。 不过科举考试，更重要的还是要靠学生自己对书籍字句的理解。 陆杨也没有逐字逐句地解释，只是在稍难的地方点一点。 这样对那些学生好，对他也好。 这样一来，他的工作量便不是很大，甚至可以说，他不过是在看书时，顺便动笔写一写而已，根本废不了多大力气。 他看书速度不算快，但到中午时，他便把《大学》给注释完了。 此时，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张纸。 一张甚至有一半还未写完的纸。 盯着自己写的那张纸看了好一会，陆杨才颇有感悟地暗叹自己果然不适合做教书的活。 他琢磨了这么久，才弄出了这么点他觉得好像有些难的字。 是他太聪明了？ 陆杨纳闷地把书又重头翻了一遍，结果纸上也没添几个字。 等到散值时，他才勉强把那张纸写满。 这过程，简直比他做卷子还要累人。 虽然是这样想，但他到底还是选择了坚持。 只要觉得写少了，便会多看几回，总归能写满一张纸的。 这样忙了几日，陆杨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而同时，他的第二次针灸也来了。 方瞿这几日在陆家过得清静，倒也心情好了些。 他特意选了陆杨休沐那日，一大早就拿着药箱去找陆杨。 此时的陆杨，还在床上睡着懒觉。 虽说没了早朝，不需要三更半夜地起来去上朝，但他早上天刚亮时，也要起来去上班。 所以休沐日，陆杨便想补个懒觉。 结果还在做着美梦，便被莫永的声音喊醒了。 “老爷，方神医正拿着药箱往这里赶来了，您快些起来吧。” 陆杨有些懵地看着床边的莫永，还有点没清醒。 “方神医起这么早吗？” 莫永这会也没管陆杨清醒没清醒，把陆杨拉起来就拿着衣服往他身上套。 “老爷，已经到巳时了，不早了，老夫人都已经看完平安少爷回去了。” 刘晓每日一大早便会过来看平安，然后等平安睡着了，便会回那边。 这些日子一直这样。 闻言，陆杨愣愣地“哦”了声，也配合地抬手抬头。 没一会，莫永把他的腰带弄好，连忙出声让外面的婢女进来。 陆杨被莫永催着洗漱完，早饭还未吃，方瞿便过来了。 “方神医，早啊。” 方瞿看了眼陆杨脸上还未完全消去的睡痕，回了句早便坐在了陆杨身旁，二话不说，打开了药箱。 “我先给你诊个脉。” “好。” 陆杨听话地撩起袖子，把手搭到方瞿拿出来的垫子上。 方瞿观察了会陆杨的气色，才伸手过去诊脉。 “陆坊学没睡好？” 陆杨哈欠都已经到了嘴边了，闻言，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没有，只是想多歇歇而已。” 方瞿点头，让陆杨再换一个。 陆杨忙把左手换成了右手。 方瞿好一会没说话，就在陆杨以为自己是不是病情严重了时，方瞿开口了。 “陆坊学有空不如去园子里练一练五禽戏，对身体好。” 陆杨点头，“好，一会我就过去练。” “嗯。” 方瞿一眼就看出陆杨还未吃早饭，便把针灸的时间换了，等他饭后半个时辰再来弄。 陆杨自是点头，把方瞿送出去后，也是松了口气。 这口气松得，让莫永在一旁听着好笑。 “老爷这是在怕方神医？” “怕？” 陆杨看了眼方瞿离去的方向，没有否认。 “怕是有些怕的，莫叔你不怕？” 陆杨给莫永举了个例子，比如要是方神医一边给他诊脉，一边摇头，面色凝重，那他会不会怕。 莫永愣了下，突然也反应过来了，鸡皮疙瘩不知怎地，就冒了出来。 “唉，老爷，那我也怕，怕方神医说我有病，没得救了。” 陆杨听着，突然便笑了起来，看了眼莫永，转身回房吃早饭。 早饭陆杨只是吃了七分饱，便带着莫永去了园子里锻炼。 五禽戏陆杨之前看过，练起来还行，就是看着有些别扭而已。 莫永原本在边上看着，陆杨嫌他笑声太大，把他也拉了过来一起练。 《后汉书·方术列传·华佗传》中有记载。 【吾有一术，名五禽之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亦以除疾，兼利蹄足，以当导引。体有不快，起作一禽之戏，怡而汗出，因以著粉，身体轻便而欲食。普施行之，年九十余，耳目聪明，齿牙完坚。】 而在《养性延命录》中的记录便要更详细些，里面有关于如何做五禽戏的描述。 由于是按照这几个动物描绘出来的动作，所以做起来旁人看着便会觉得有些好笑。 陆杨先前做了没几个，莫永便开始在那笑，笑声其实也不算大，毕竟是憋着笑的，但周围安静，一点动静就会显得很大声。 陆杨原本还想着不在意就好，可见他时不时噗地笑一声噗地笑一声，便把莫永也拉过来了。 第514章 注释 五禽戏有个锻炼原则，汗出为度，陆杨没练一会，便出了汗，也就停了下来。 莫永先前还觉得这些动作有些奇怪和搞笑。 可这会跟着练了一会之后，便感觉浑身轻松，一呼一吸间，都能感受到浑身通透，四肢也没有以往那样僵硬疲惫了。 之前休养，陆杨运动也少，这会练了一会，效果还是不错的。 除了胸腔处因为呼吸急促，微微有些不适之外，倒也觉得浑身松快，劲也足了。 他看向一旁正在擦汗的莫永，“莫叔，你以后就跟着我每日练一练吧，感觉还不错。” 陆杨已经在琢磨，要让家里人也跟着练一练了。 左右动一动，对身体也好。 莫永自是不会拒绝，当即便应下了。 陆杨还有些事要去书房忙，让莫永等方神医过来时跟他说一声后，便一头扎进了书房。 在左春坊忙了一阵，陆杨也差不多把四书五经给翻完了。 写注释的纸张已经堆放有好一叠，今日再把剩下的看完，这事就算是忙完了。 因为也算是有了些经验，剩下的那一点，陆杨没忙多久，便停了笔。 “来人！” 仆人推开门，进来询问陆杨有什么事要吩咐。 陆杨把刚晾干的那一张纸放到之前那叠纸上面，把东西交给仆人。 “你把这个拿到二爷那去，让二爷找个信得过的书坊，给家里的几个小孩也备一份。” “是。” 仆人捧着东西，快步出了门，往陆松的宅院走去。 很快，门房把门打开，引着仆人去见了陆松。 “二爷，这是老爷让拿给您的。” 接着，仆人把陆杨先前吩咐的话说了一遍。 陆松放下茶碗，好奇地看着仆人手上捧着的一大叠纸，伸手过去。 “拿给我看看。” 陆杨在纸上写得很清楚，什么书，哪一处，原句是什么，注释的是哪一个字，陆松一眼便能看出里面的东西有多宝贵。 书香世家的子弟为何比农家出身的学子悟性好，那便是因为他们世世代代积累下来的书籍多，注释多，不懂的翻开看一看，便能学会很多东西。 更别提他们背后有人指点了。 而农家出身的，什么资源也没有。 若是遇到好一些的夫子，那也就算了。 可要是遇到学问不好，又或者不愿倾囊相授的，那都只能靠自己的悟性。 这样一来，差别就出来了。 陆杨之前用过的书，还有稿纸什么的，他们都特意收起来了，还弄了个书房，里面放的，全是陆杨用过的东西。 家里的几个孩子，手上都至少拿着一本陆杨之前用过的书。 正年和正华能悟性这么好，其中也不乏是因为有陆杨指点。 只是陆杨脑子虽好，人却随意，看过的书里，注释的地方并不是很多。 陆松是翻过陆杨以前的四书五经的，自是知道陆杨弄出这个，是有多难得。 粗略看了一遍后，陆松也坐不住了，拿着这些东西就往陆杨那跑。 陆杨刚针灸完，方神医还在嘱咐着事情呢，陆松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他微微喘着气，见有外人，连忙调整了下呼吸，跟方瞿问好。 方瞿点头应了声，收拾东西便走了，没有留在这里听两人说事的打算。 陆杨坐在床边整理衣服，一看陆松手上拿着的东西，就知道陆松是为何事过来。 “二哥可是还有什么不懂？” 陆松一把坐在陆杨旁边的椅子上，也等不及陆杨把衣服弄好了，当即便说：“杨子啊，这个东西，你是打算卖多少钱？” “二哥觉得卖多少好？” 陆杨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既然陆松问了，他便顺着回了。 这问题陆松在路上时，已经想好了。 “杨子，这个是好东西，但我也不打算赚多少。” 陆松是知道的。 当初为了供陆杨上学，家里有多困难。 如今他们也不靠这个赚钱，倒也不必去赚这些贫困学子的钱。 陆杨点头，“好，二哥你决定好就行。” 这些东西，他也不过是花了几日就弄出来了，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得的东西，赚不赚钱都无所谓。 得知陆杨的意思，陆松笑道：“那就在我前阵子开的那家书坊里卖吧。” 自从分家之后，除去兄弟几个合作做的生意，其余的陆杨也没有过问几个哥哥，闻言，倒是有些意外。 “二哥，你还弄了个书坊呀？” 陆松笑了笑，“给正晏他们开的，花不了几个钱。” “二哥倒是好打算，哈哈哈。” 陆松无奈，“反正也是要花钱买这个纸啊笔啊的，自己开也无妨。” 说着，陆松便打算先去忙这个事。 “我先去那边让人把这些东西弄好，到时候钱直接拿给你。” “给娘收着吧。” 陆松一笑，“行，前两日我收了块味道不错的墨锭，晚点让人送过来给你。” “好，多谢二哥。” 都是兄弟，陆杨倒也不会拒绝。 陆松又问了几句关于陆杨的身体情况，见他说已经好了些，便也放心地离开了。 家里的账本陆杨都是直接交给白芊芊来管，他身上的钱也是白芊芊给的。 说起来，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家到底有多少钱。 不过他一年到头也花不了几个钱，倒也没有在意过这些事。 毕竟光是白芊芊每个月给他的零用钱，他都攒了快有一个小箱子了。 ...... 陆松这事做得很快。 第三日陆杨入值，便听到左春坊里有人讨论起了这个。 在左春坊里，大家都是各忙各的事，陆杨弄这个，其余几人都不知道。 但因为陆松售卖时，特意说明了这是六元状元弄出来的注释，当天传出来，将近两百本一下子就卖完了。 因为售价不高，有的人甚至还多买了几份。 陆杨原本是不知道这个事的，但听了他们的讨论之后，倒也知道了这事。 用他名义售卖这事，隔天陆松便过来跟他说过了，他也是同意了的。 毕竟事都做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 况且无名无姓弄出来的注释，没有质量担保，谁敢买呢？ 这书的售价，也就是在除去成本的情况下，每一本就赚个两文钱而已。 陆杨淡定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就坐，没一会，余飞彦便走了过来。 “陆坊学之前忙的，便是这个四书五经的注释吧？” “对。” 第515章 用他来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 陆杨做事时，也没有特意遮掩过自己在做什么事。 但因为余飞彦几人也在忙着自己的事，这些天来，他们只知道陆杨在忙，却是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现在这事一出来，几人倒也知道了陆杨忙的事。 余飞彦家里是有人在读书的，并且最近也在准备科举考试的事。 知道这事也是他那孙子跟他说，他才知道陆杨弄了这么个东西，并且卖得还便宜，两百文都用不到。 余飞彦自认自己是做不出这样的事的。 若是一般注释，也不会卖得这样便宜，更别说陆杨这个身份弄出来的注释，说是卖一两银子，那也是有人会买的。 余飞彦叹道：“陆坊学高风亮节，是我等比不上的。” 陆杨一愣，“余左庶莫要这样说，我只是随手就弄了，没别的心思。” 这话余飞彦没怀疑，毕竟陆杨在这里忙事，他也是看到了的。 “陆坊学接下来，还要弄这个吗？” 余飞彦倒是好奇，若是陆杨打算把其他书也弄上注释，他到时候让他儿子也多去买几本放家里当传家宝。 这东西可是可遇不可求，得多给后代留着。 陆杨倒是不知余飞彦的心思，他也只是打发时间而已，并不是想要把自己累到。 “我打算忙点别的，应该暂时不会再弄了。” 余飞彦心里滑过一丝遗憾，“以陆坊学的学识，若是再弄几本注释，想必那些学子都会高兴，心里也会敬佩于你。” 这话并不是恭维，也不是想让陆杨继续弄，只是余飞彦觉得有些可惜而已。 这般有学识，应该多留下些好东西才好。 陆杨摇了下头，笑道：“我并不需要他们敬佩，我只是在忙自己的事而已，以后的话，说不定会弄吧，这也说不准。” 闻言，余飞彦便也没有再说，跟陆杨道别之后，便去忙自己的事。 陆杨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忙些什么，索性便从书架上随便找了本书来看。 本来陆杨还以为今日会跟往常一样，看书摸鱼到散值，没想到倒是被皇上召见了。 说起来，因为没去上早朝，他也有好些天没有见过皇上了。 这一回，也不知道皇上召见他有何事。 陆杨整理好东西，跟着那名太监走了出去。 他走后不久，左春坊里倒是比往常热闹了起来。 这还是他们到这边这么久，第一回有御前太监过来。 这可是皇上召见啊，他们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等到了。 余飞彦心情复杂地站在门前看着渐渐消失的两人，好一会没回过神。 他们并不傻，但年纪到底也是一道坎，如今他们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但这回御前太监过来，让他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有陆杨在这，他们倒也不是没有希望。 余飞彦心里明白，其余几人心里也明白。 只要陆杨能见到皇上，再顺便帮他们说两句好话，或者不用说，只是跟皇上提一提他们的名字，说不准他们的命运都将不一样。 等得太久，倒是把自己的命运放到了别人身上，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余飞彦收回视线，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回去。 陆杨走不快，那名太监也没有催他，陪着他慢慢走。 他有心想打听一下，看看皇上是因为什么事找他，他好有个心理准备。 但这人是通过于喜交代，才过来传话的，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只知道皇上召见。 陆杨也就歇了那份心。 阳光灿烂，陆杨走到乾清宫门前时，额间冒了汗。 他在外面调整了下呼吸，又憋不住咳了一会，等收拾好，才走了进去。 殿里飘着淡淡的茶香味，好像还有小孩子的笑声，陆杨目不斜视，走进去给皇上行礼。 “爱卿来得正好。” 赵烨让陆杨起来，然后对着一旁招了下手。 “你们过来，来见见你们的师傅。” 一阵咚咚脚步声响起，陆杨面前站着三个白白嫩嫩的小孩。 陆杨有些懵逼，抬头看着这几个小孩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皇上，这是？” 要是陆杨没记错，皇上最小的儿子，还不到三岁。 可这三个小孩，最小的，看着也有三岁多了。 赵烨看着乖巧地站在陆杨面前的三个小孩，眼里也带着笑意。 “煦儿，你们自己说吧。” 皇上刚说完，最高那个小孩便拱手开了口。 “煦儿见过师傅，皇爷爷让煦儿好好听师傅的话。” 这话一出，陆杨就知道这人是谁了，竟是大皇子的大儿子，赵煦。 赵煦虽然还小，但身上已然有了几分上位者的气质，端庄得体展露无疑。 陆杨忙拱手跟皇孙行礼，抬头时瞥了眼皇上，转而看向赵煦身旁的小孩。 “逸儿见过师傅。” 小孩眼睛很大，直溜溜地盯着陆杨看，神情还带着一丝想亲近的意思。 陆杨在心里搜刮了一会，才知道这人跟自己还有点关系。 正是世子的嫡长子，赵逸。 论起来，这孩子还得叫自己一声姨丈呢。 不过他与世子的关系算不上多好，见面也就是打个招呼的关系，聊不到两句。 这会他倒是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又是孙子，又是侄子的，这是想做什么？ 陆杨疑惑地把视线放到那个最小的孩子身上。 小孩说话十分软糯，竟是三皇子的嫡长子，赵晗。 陆杨知道之后，更是懵了。 这是想让他作甚呢？ “皇上，臣不懂您的意思。” 这是要他站队？ 可这样子，看着又不像。 难不成真是想让他教学而已？ 赵烨笑了笑，看向一旁的于喜，让于喜把他们带到外面去玩。 陆杨看着那三个小豆丁的身影，有些复杂。 一个六岁，一个五岁，一个四岁，他教啥啊他教。 这哪是他能教得来的？ 赵烨可不知陆杨心里在叫苦，“朕听说爱卿近日弄了一本注释，朕让人买了一本回来，看了之后，觉得不错。” “皇上，臣是弄了，但臣可不会教书啊。” 陆杨叹道：“还请皇上三思。” 赵烨摇头，“朕是想过了，才会这样做的。” 说着，赵烨看向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让人先下去。 不过一会，殿里便剩下了两人。 没有外人，赵烨便也把自己的打算跟陆杨说了。 “爱卿也知道，朕这太子立不立，臣子间都会这样争来争去，朕也知道有人在猜朕的心思。” 他顿了顿，看着陆杨的眼神有着一抹深思。 “众人都知道，朕赏识爱卿，若是让爱卿来教他们，朝堂中必要讨论一番，猜测朕这样做的目的。” “实际上，朕什么也没有想，爱卿之后只需要好好教他们就行，其他的不必多想。” 陆杨有些不愿，“皇上，您要不换个人？臣这身子不好，小孩子身体弱，臣怕......” 皇上的心思，陆杨也懂了，这是打算放烟雾弹，用他来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 只是，他真不愿教小孩，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气。 第516章 我看这位置，添张摇椅最是不错 陆杨所担心的，赵烨倒是不担心。 “爱卿的身体如何，朕自然心里明白，之前方神医说过，说爱卿这身子再养一阵子，肯定就能好。” 他看着陆杨现下还有些苍白的脸色，轻叹了声。 “你也不用担心你的身子，朕已经跟方神医说过，若是需要什么药，就算宫里没有，朕也会让人去寻来给你，你莫要担心太多。” 好生生一个人，却因这些龌龊事坏了身子，赵烨不止是觉得可惜，还有些愧疚。 这么年轻，经此一事，往后也不知会怎么样。 这话题转换得太快，陆杨心思还在那三个小孩身上，闻言，只得巴巴地跟皇上道谢，顺便把话题扯回来。 “多谢皇上关心，只是臣这身子还得慢慢养着，皇孙世孙他们，臣怕是有心无力，恐怕会辜负皇上的所托。” 赵烨摆了下手，让陆杨不必再说。 “朕知道爱卿在担心什么，只是煦儿他们向来听话，朕也跟他们说了，让他们好好听你的话，想来也不会让爱卿太过费心。” 陆杨一听，心里琢磨了会，倒觉得这事好像也没有那么难接受。 “既然如此，那臣便应下了，只是......” 顿了顿，想好措辞后，陆杨道：“皇上，臣还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爱卿有事直说。” 陆杨清了清嗓子，拱手沉声道：“是这样的，皇上也知道皇孙世孙他们身子娇贵，若是在臣那磕着碰着了，臣怕是担不起这个责。” 这话一出，赵烨哪还不懂陆杨的心思。 “朕知道爱卿在担心什么，你尽管放心，就算他们挨了打，那也是他们的问题，爱卿不必多虑。” 这话说得，跟个免死金牌一样。 有了皇上这句话保命，陆杨自是高兴，心里的担忧也没有了。 “多谢皇上，只是不知皇上想让臣如何教皇孙世孙他们？”。 “剩下的事，朕会让人与爱卿说。” 说着，赵烨让陆杨放心去教，若是几个小孩不听话，到时候随身太监会跟他禀告，让陆杨什么都不用担心。 陆杨一听，便知道这是件只要他动动嘴皮子的事。 这等好事，终于是落在他头上了。 只要不是外出办事，不是什么出生入死的活，只是坐着动动嘴而已，这事他在行。 “皇上放心，臣肯定能把皇孙世孙他们教得好好的！” 话就放在这了，他都能把正年正华他们教得这样好，就不信教不好这三个小豆丁。 赵烨见陆杨自信满满，气色好似也好了不少，嘴角慢慢上扬。 “朕已经让人把上书房收拾出来了，到时候你就在那里给他们讲学就成。” 上书房就在乾清门那，离得乾清宫不远。 倒是方便了皇上过来检查。 也不知道到时候皇上会不会看到他在摸鱼。 赵烨把事大概说了下，便让于喜带着陆杨去南庑那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改就成。 陆杨自然点头，那可是自己未来的工作地点，自然是自己想怎么布置怎么布置，不然心情不好，上课也没有精神。 路上。 于喜看着身旁自从乾清宫出来，嘴角就没放下来过的陆杨，想了想，笑问：“陆坊学这是在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陆杨心情确实不错，这差事刚开始他还觉得不是件好事，可后面一琢磨，便觉得这事说不准稳赚不赔。 宫里如今只有四位皇子，他这一教，便沾了其中两位皇子的边。 就算他不站位，到时候若是他们其中一位的爹当上了皇上，他也多少能稍微沾点福。 不过这事陆杨也只是想想，毕竟皇上一看就是长命百岁的模样，他这身子，说不准走得比皇上还早，倒也不用担心这些。 他最高兴的，便是小孩子好忽悠，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指不定还能光明正大地摸鱼。 与其与那些老狐狸斗，他还不如苦一点，把这三个小豆丁好好教导。 陆杨原本走路也不快，自落水后，脚步是越来越慢了。 于喜也习惯了，跟陆杨走了一会，倒也享受起了这股悠闲。 听见于喜的问话，陆杨笑出了声，笑声十分欢快。 “于公公也知道，我这几日未曾见皇上一面，今日皇上召见，可见皇上没有忘记我，我这一想，可不得高兴？” “哈哈，那倒是。” 于喜与陆杨接触也算多了，这话倒是符合他对陆杨的印象。 没一会，两人走到了上书房。 上书房里的布置跟他之前在学堂里的布置差不多，只是上面属于他的那张案桌上多了不少东西。 笔墨纸砚等都已经摆放在桌上，还有一个坐垫，旁边还有一条戒尺。 皇家的东西，用得自是不差。 陆杨主要看了下自己将来要坐的位置，见也没什么好改的，便点头道：“于公公，我看这挺好的，应该是不用改了。” 不用改那当然最好，于喜也能轻松。 正当他想松口气时，陆杨却犹豫了起来。 “于公公，有个事我琢磨了下。” “陆坊学直说就好。” 于喜不怕陆杨提事，就怕他不提。 他这一说，于喜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下来，神情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松了。 陆杨指着旁边一处空地，“于公公，你看这地方是不是有些过于空旷了，要不给它添点东西吧？” 于喜愣了愣，看了眼另外两处也是同样空旷的位置，虽然没懂，但他还是顺着陆杨的话应了。 “陆坊学想添点什么？我一会就让人去安排。” 陆杨挠了下下巴，沉思道：“我看这位置，添张摇椅最是不错，大小刚刚好。” “......” 于喜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到底，他的耳朵好着呢。 虽说在这里添张摇椅有些不合规矩，但皇上之前已经吩咐过，说是按照陆杨的喜好来改就行。 想了想，于喜点头道：“好，一会我就让人去搬张摇椅过来。” 见陆杨脸上露出了笑意，他笑了笑，又问：“陆坊学还有没有什么地方觉得要改的？” 陆杨摇头，“没了，有劳于公公了。” 于喜摇头，把事记下了。 陆杨也没耽误于喜的事，看完上书房，便慢悠悠地出了乾清门，准备回左春坊。 而等陆杨走后，于喜快步往乾清宫的方向走。 没一会，他便进了乾清宫。 “怎么样？他可有要改的地方？” 赵烨喝了口茶，抬头看向缓步走进来的于喜，问起两人过去上书房的事。 第517章 为难 于喜连忙把陆杨的要求说了。 “皇上，陆坊学他说挺好的，就是有个地方显得空旷了些，说是添上摇椅更好。” 赵烨愣了愣，随后便笑了起来。 “他倒是会说。” 于喜心里惊了惊，为着皇上这个反应，在心里把陆杨的地位又往上提了提。 这事竟然没有让皇上生气，反而逗得皇上这样笑，陆坊学恐怕真不一般。 赵烨笑了一会，便收起了笑意，“这事你让人照着做就行，他那身子，摇椅也好。” 于喜低着头，也不敢说什么，等皇上让他出去后，便连忙转身出去，让人赶紧搬张摇椅过去。 等吩咐完事情，于喜心头总算是了却了一件事，完全放松下来。 这边，陆杨还在路上慢腾腾地走着。 阳光依旧强烈，他只能寻着阴凉的地方躲着走。 无所事事，陆杨倒是想起了那个与他有点关系的小孩。 那孩子陆杨一次也没有见过，听白芊芊说，这孩子能生下来，也是幸运。 她姐是千防万防，才防着生下来的。 如今能长得这样大，也不知道是费了多少心力。 那孩子眼睛大，也是因为看着有些瘦弱。 出身世子家，明显不可能会有吃不饱的情况。 更别说他娘还是尚书家嫡女，就算那世子的风流债过多，想来饮食上也是不差的。 能这般瘦小，有可能是身体问题。 想到家里住着的那位神医，陆杨敛着眼帘，四平八稳地缓步走着，丝毫不慌。 回到左春坊时，余飞彦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他，眼神里的情绪十分复杂。 陆杨扫了眼，不明地顿了下脚步，瞥了眼面带纠结的余飞彦，才抬步回座位坐下。 走了这么久，他也是累了，坐在那一动不动，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上面，神情带着几分冷淡，倒是让余飞彦等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也不知道他这一趟面圣，到底是被夸赞了，还是被骂了。 这样想着，一时间倒是没人过来打扰陆杨。 结果等余飞彦想好，起身准备去找陆杨说些事时，却看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看那样子，一副已然熟睡的模样。 这下子倒好，余飞彦也不好意思过去找陆杨说话了。 他只得坐下来，打算等陆杨醒来再说，或者说等他睁开眼睛再说。 余飞彦的举动自是被另外几人看在了眼里。 见余飞彦这般站起来又坐下，几人看向陆杨，也知道为何了，自然也不敢去找陆杨。 大家心里都在想着，等陆杨醒来再来说个事。 没想到他们这一等，便是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余飞彦几人在这段等待期间，看会书便抬头看一下，写个字也不忘瞥一眼。 好不容易见陆杨动了动，没想到人家就是换了个姿势，这会见陆杨睁开了眼睛，几人都睁大着眼睛看他。 陆杨可不知道他们在等他醒来。 他坐着睡了会，后面又趴着睡了会，这会醒来，脖子都有些不舒服。 他扭了扭脖子，不经意便看到了余飞彦几人都在看着他。 他停下动作，不解道：“余左庶，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这样看着我？” 余飞彦收起复杂的心绪，起身去给陆杨倒了杯刚拿过来没多久的热茶。 “陆坊学喝口水吧。” “多谢。” 陆杨刚睡醒，脑子还有些迟钝，尽管不知道余飞彦是不是有事要跟自己说，他还是伸手接过了这杯茶水。 喝了两口润喉，脑子也慢慢转动了起来。 “余左庶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余飞彦没有否认，颇为认真地点了下头。 “陆坊学回来，可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 陆杨属实懵了下，“没有心情不好啊。” 他疑惑地看着余飞彦，“余左庶是不是看错了？” 余飞彦之前根本没看出来，闻言，便也知道自己这是想错了。 也是，凭着皇上对陆杨的赏识，又是派人过来召见的，怎么可能会是去挨骂的呢？ 想通之后，余飞彦倒是也隐隐激动起来。 更是觉得若是陆杨能帮助自己，怕是他真能改变如今这个像是一潭死水的日子。 光是这样想着，他的语气便微微颤抖起来，带着几分激动和紧张，还有点不安。 “陆坊学，是这样的。” 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才把话说完。 “我们在这里也待了几年了，有本事的都出去了，如今也就只剩下我们几个在这里还在等待时机，可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我想请你帮个忙，看看能不能帮我们在皇上面前说句话。” 像是怕陆杨为难，他把后话都跟陆杨说了。 “要是陆坊学觉得为难，就当今日这事没发生过，可好？” 陆杨看着余飞彦没说话。 这会，旁边几人听到余飞彦的话，起身走了过来。 他们跟余飞彦一样，心里也在紧张不安。 但神情上，却是丝毫未显，看着，还有丝麻木在里面，眼神都是暗色的，仿佛没有光一样。 这事其实对于陆杨来说并不难。 毕竟他之前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只是这回不一样，人数有些多了。 要是他在皇上面前提起余飞彦一人也就罢了，可若是他在皇上面前提了七人，皇上定会怀疑。 说不准也会生气。 他虽然也可惜几人的才华就在这处地方浪费，但他也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去赌。 七人啊，他哪有那么大的面子，在皇上面前提一句，就能把他们都弄出这个地方的？ 见陆杨还不说话，余飞彦几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心里失望浮现。 这事大概是没希望了吧。 余飞彦也不想陆杨为难，当即便说：“这也是我们强人所难了，是我说错了话，陆坊学还请不要见怪。” 陆杨摇头，把他们的神情都看在了眼里，见他们脸上都没有埋怨或者恨意后，倒也跟他们说起了心里话。 “这事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只是我要是在皇上面前一齐提起你们，怕是皇上要生气。” 余飞彦等人脸色一白，似乎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第518章 他这是随了谁呢 “这，这......” 余飞彦一时间失了分寸，脑子都是乱的。 另外几人没说话，但头已经低了下来。 陆杨看着，疑惑道：“这么些年，你们没想过去找别人帮忙吗？” 余飞彦沉默，另外几人抬头看了眼陆杨，却也没有说话的打算。 他们的神情陆杨看不懂，但想必应该也不是什么好情绪。 他们现在不想说，陆杨也不着急，端起茶碗又喝了口水，心里在想着自己的事。 好一会，陆杨水都喝完了，余飞彦才开了口。 声音有些沉闷，像是这事在心里压了很久的样子。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我们年龄确实是有些大了。” 像陆杨这些年轻有为的，脑子机灵，人家能看上的都混得不错。 而他们这些年纪有些大，又不似人家那样喜欢琢磨，处处落于人后。 余飞彦说着，便也不想让陆杨为难了。 “陆坊学，这事确实是我们冒昧了，真是抱歉了。” 陆杨摇头，想了想，才说：“其实我也不是不能帮你们，只是，我不会一下子全帮。” 他视线扫过余飞彦等人。 “你们应该也明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我帮了，别人要是知道了，说不准会把你们看成是我的人。” 他顿了顿，不明地笑了下，“我之前落水那事，因为什么想必你们也懂，我也不多说，你们自己选吧。” 余飞彦哪里不懂，这边虽然没什么事，又接触不到皇上，但该懂的，这些年混了这么久，总也该是懂了的。 “陆坊学，我们心里是明白的。” 余飞彦这一开口，另外几人便也开了口。 “陆坊学放心，我们其实都明白，但我们也不怕。” 他们也曾意气风发过，觉得自己这么厉害，怎么也得好好干一番大事，实现自己的抱负。 可这么多年，该想通的也要想通了。 文人都带着一股脾气，可当这股脾气慢慢被消磨，也就不是脾气了，而是看清与妥协。 陆杨虽然只是五品官，但就凭他能时不时让皇上召见，就能知道这人的前途不会低。 不然也不会遭人推下水了。 余飞彦几人都明白。 他们如今能接触到的，并且能帮他们一把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人了。 如果是投靠别人去做坏事，他们也不愿，到底还是存了丝良知。 而陆杨他们是去打听过的，品性自是能相信。 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他们不可能把这个机会浪费掉。 陆杨虽说人有些随意，但眼力这方面，该认真的时候从没随意过。 他细细地观察着他们说话时的神情和举动，思考过后，点头道：“你们放心吧，我会找好时机帮你们的，只是需要你们等一等。” 有着陆杨这话，余飞彦几人也放心了。 他们这些年都等过来了，自然也不会在意多等一会。 几人聊了会，也差不多到散值的时候了，陆杨起身走动了会，又把自己的桌面收拾了一下，就等着散值了。 按照皇上的意思，明日辰时未到他就得过去上书房那边，每日里要教他们一个时辰。 三个小孩的情况于喜也跟他说了。 赵煦已经启蒙完，刚好可以上四书五经的课。 而赵逸和赵晗两个小些的，还在启蒙阶段。 不过两人的进度也有些不同。 但在陆杨这，这点区别也就抹去了。 三个小孩一起上课，进度不一样也是个问题。 赵逸和赵晗那可以算是进度一样，只是启蒙认字而已，倒是容易。 但赵煦那，就要费些心了。 简单把明日要做的事想了想，有个准备后，陆杨便与余飞彦几人道了别，起身准备回去。 到家后，陆杨照常去看了看平安，见他又长好了些，精神看着也不错，想着也差不多到一个月了，就尝试着自己抱了会。 小孩太软了，一上手，他的整个肩膀都是僵的，简直比他练半天的大字还要累人。 奶娘一脸笑意地在旁边看着，在陆杨出声时连忙把平安抱回去。 陆杨不会抱孩子，导致平安这会已经瘪了嘴，欢快的笑声变成了嚎啕大哭。 哇哇哇的，劲特别足。 奶娘哄了一会，才把这小子哄好。 陆杨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平安，转身去了白芊芊那。 在跟白芊芊说话时，还不忘跟白芊芊提起平安那嘹亮的哭声。 “平安那嗓门也太大了些。” 陆杨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了，问白芊芊，“他这是随了谁呢？” 白芊芊被陆杨那带着点委屈，又带着些疑惑的语气给逗得笑出声，一时间也回答不了陆杨的问题。 然而陆杨已经不需要白芊芊的答案了，他已经知道了。 反正平安不像他。 白芊芊笑了好一会才停下来。 “夫君，你往后多抱抱他，等熟悉了，到时候就不会哭了。” 陆杨很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但他现在太小了，我不敢抱，等他再大点吧。” 白芊芊又笑了起来，不过也是能理解陆杨。 毕竟她刚开始的时候也不敢抱，生怕摔了。 两人聊了会话，白芊芊便让陆杨快去吃饭。 陆杨也顺着她，反正也就这几天了，到时候也不用两夫妻隔着门在这聊了。 跟白芊芊说了声，晚点要去书房忙点事后，陆杨便回了房换衣服。 吃过晚饭，他去了书房，准备翻翻书，看看明日要怎么教他们。 说起来，家里的几个小孩都是遇到不解的问题，才会跑过来问他。 他一般说着说着，也就越说越多，有时候超纲了他也没有意识到，家里的几个小孩也不会打断他，都是等他说完才开口。 正儿八经的教书经验他是没有的，到时候也就只能因地制宜了。 想着想着，陆杨想到了余飞彦身上。 能考上进士，余飞彦等人肯定是不差的。 第519章 第一次上课 赵逸和赵晗还在启蒙的阶段，他也没什么好教的，倒是可以让余飞彦过来帮帮忙。 如此一来，他只需要教赵煦一人就行。 这事越想，陆杨就越觉得合适。 只是皇上那关，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没想一会，陆杨便翻开了书。 他翻的是《大学》，先由浅再到深，这样循序渐进，才能有好效果。 明日他得先检查一下赵煦的基础情况，才能正式教学。 陆杨弄了个关于赵煦的教学计划表。 这几天就先弄弄基础，等了解了赵煦他们的学习情况之后，他再单独教赵煦。 到时候若是皇上不同意，他再弄个赵逸和赵晗两人的教学计划表。 目前的话，就先以赵煦为主。 没忙多久，陆杨便收了笔。 弄计划表用不了多久，只是简单地把现阶段要完成的目标列出几点后，陆杨便备起了课。 他不知道秦夫子之前教他们时有没有备课，但他毕竟第一次，还是教的皇室，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一下。 把启蒙书翻了翻，心里有数后，陆杨便提灯出了书房。 他一出来，便去了白芊芊那一趟，让她早点歇息后，又去看了看平安，这小子睡得正香，连他过来都不知道。 问了问奶娘关于平安的一些事后，陆杨才回了房。 没一会，莫永便带着仆人婢女过来了。 照常问了问莫永府上的情况，见没什么事情发生后，陆杨才洗漱好上了床。 不知是不是心里想着事，平常不爱做梦的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梦到了一群小鬼正在追着他问问题，明明已经说过的，没几秒又凑上来问。 可把他累惨了。 都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陆杨一大早起来，心情异常不错。 看来今日，有好事发生。 莫永带着婢女过来，见陆杨嘴角的笑意掩藏不住，让婢女们把洗漱所用的东西放好后，便笑道：“老爷今日心情不错。” “是不错，昨晚做了个噩梦。” 说着，陆杨接过婢女递给来的棉巾，擦了擦脸。 莫永反应没跟上，“噩梦？” “是啊。” 漫不经心地语气响起，莫永还有些懵。 “老爷，您做噩梦不是应该心情不好吗？” 为何，笑得这样开心呢？ 他看向已经洗漱完，正坐在桌前准备吃早饭的陆杨，怎么想也没有想通。 他做噩梦，醒来之后心情肯定会受影响，怎么自家老爷醒来，能乐成这样呢？ 白粥还有些热，陆杨用勺子搅了搅，“因为梦是相反的，既然梦到了不好，那今日发生的事，肯定都是好事。” 这话说得莫永眼神都带着丝迷茫，不是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他倒是想自身验证一下，但由于他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做过噩梦了，以前倒是做，只是时隔太久，他已经忘了第二天有没有好事发生了。 陆杨看他正认真思考，舀了一口白粥下肚之后，才笑着说：“莫叔，这只是我觉得而已，我觉得好，那便是好的。” 莫永听着，轻笑起来。 “我明白了，多谢老爷解惑。” 陆杨摇头笑了笑，没有再说。 早饭过后，陆杨让莫永把他昨晚收拾出来的篮子带上。 里面是书籍和备课的东西，带过去以后就放那边了，省得带来带去的。 陆杨出门时，天边已经泛白，等到大靖门时，太阳已经冒了头。 他回了一趟左春坊，打算先问问余飞彦的意思，若是余飞彦同意，他再去跟皇上提一提昨晚想好的事。 余飞彦几人早就来了，正在一边聊着天，一边磨墨。 陆杨进来时，余飞彦是第一个看见的。 他一喊，其余几人纷纷抬起头，也跟着喊。 陆杨笑着与他们打招呼，寒暄几句后，让他们先忙自己的事，他一会就得走了。 昨日陆杨便跟余飞彦几人说了教书这事，几人惊讶之后，便是满满的羡慕。 这会听到陆杨说一会要走，便知道他这是要去教那几位皇孙世孙了。 几人也不敢再拉着他说话，当即便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陆杨看着，走到了余飞彦的身旁。 “余左庶，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你看你若是同意，我找个机会跟皇上说说这个事。” 余飞彦心脏猛地跳了下，昨日才说了要帮他们的事，今日就开始准备了吗？ “陆坊学，什么事您直说。” 陆杨的声音并没有刻意放小，周围几人也是听到了他的话，这会也无心做事了，都抬头看了过来。 这些视线陆杨也不是没注意到，但他不是很在意。 把赵煦三个小孩的情况跟余飞彦说清楚后，陆杨便把自己的计划说了。 这事余飞彦傻才会去拒绝。 陆杨话刚说完，他就点头了。 “好，只要陆坊学有需要，我随时都能过去。” 家里的孙子都是他启蒙的，他自是不怕会教不好皇孙世孙他们的启蒙。 陆杨见他同意，便也高兴。 “行，那我到时候先去问问皇上，皇上若是同意，到时候就麻烦余左庶了。” “哪里哪里，算不上麻烦，我还得感谢陆坊学呢。” 陆杨笑笑，也没有再跟余飞彦说这些客套话，左右事只成了一半，等成了之后再说这些也不急。 跟余飞彦几人道过别，陆杨拿着篮子就往上书房那赶。 说话耽误了会功夫，陆杨前面走得快了些，后面感觉胸闷又上来，连忙停下歇了会，这会他也不赶了，慢悠悠地走着。 等到上书房时，里面已经传来了读书声。 陆杨在门外看着，并没有进去。 赵煦是带读的，他读一句，赵逸和赵晗便跟着读一句。 几个小孩倒是挺乖，陆杨看着，嘴角便忍不住上扬。 陆杨在外面等了会，等他们歇下来时，才走了进去。 陆杨是第一次上课，但赵煦三人肯定不是第一次上课。 他放下东西，还未说话，赵煦三人便站了起来。 “学生见过师傅！” 清脆带着稚气的声音在屋内回响，陆杨听着，感觉还不赖。 “你们坐。” 赵煦三人听话地坐了下来。 陆杨看着，更满意了。 他坐了下来，从篮子里拿出启蒙三书。 “大皇孙......” 他话还未说完，赵煦便说：“师傅可以叫我煦儿。” 陆杨看着他，随后笑了出来。 “好，煦儿。” “师傅，还有我！”赵逸一听，连忙出声提醒陆杨，还有他呢。 “还有我，还有我！” 赵晗虽然年纪最小，但绝不含糊，连忙跟着提醒。 “好好好，都是听话的孩子，师傅依你们。” 说着，陆杨把他们的名字各喊了一遍，等他们满意了，才继续刚才未说完的话。 第520章 五天后交与我 “煦儿，你暂时跟他们一起学着先，刚好把三百千巩固一下。” “好。” 赵煦面容稚嫩，说话办事却带着一股沉稳。 他从旁边的书篮里拿出三百千，又帮着身旁最小的赵晗拿出书，才端正身姿，抬头看向上面。 陆杨收回眼神，扫了一眼赵逸和赵晗，见他们有模有样地挺直身板，也没有多说，直接让他们先把《三字经》读一遍。 《三字经》中的历史部分，原本只记录到宋朝部分，后面经过朝代变迁，增添了内容，慢慢成了如今这样。 陆杨一边听着他们的读书声，一边翻阅《三字经》。 他过来时，桌上的东西早就有人准备好了。 茶水糕点，还有笔墨也都摆放好了位置。 陆杨拿起笔沾了沾墨水，在他们读得不确定以及微微停顿的地方做了笔记。 赵逸和赵晗到底是没把字认全，前面读得还好，到后面就有些磕磕巴巴了。 但两人也没有停下来，而是等赵煦读过后，聪明地跟着读。 慢慢的，倒是成了赵煦在带着他们两个读。 陆杨没有喊停，面容平静，手上的动作却一刻未停。 等他们读完时，陆杨才开口。 “煦儿不错，基本都认全了，只是有些地方还得再认认。” 赵煦抿着小嘴，一脸郑重地点头。 “师傅，我会的。” “嗯。” 小孩子适当夸夸能提升自信心，陆杨也毫不避讳地夸起了赵煦。 “你能带着两个弟弟一起读，这一点非常好，兄能友弟能恭，互爱互敬，皇上若是知道了，肯定也会高兴。” 赵煦到底年纪还小，这会即使紧紧抿着唇，涨红的脸色和晶亮的眼神也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 陆杨看着，笑了下后，转而看向一旁的赵逸和赵晗。 两人的神情略微失落，眼神却隐隐带着一丝对赵煦的羡慕。 陆杨故意板着脸，“算起来，逸儿你也是学完千字文了，可为何前面的你都读不顺了？” 赵逸紧张了起来，生怕陆杨对自己失望。 “师傅，我......是我不够努力。” 陆杨点头，继续问他，“是不是空闲时候都去玩了？” 赵逸眼睛都有些红了。 “师傅，娘说我身子不好，不能太劳累，回家我没怎么看书。” 他眼巴巴地看着陆杨，嘴巴委屈地瘪着，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十分惹人怜。 陆杨看着他那双大眼睛和瘦弱的身子，皱了皱眉，让他们等会后，起身抬步走了出去。 赵煦和赵晗不解地看着陆杨离去的背影，不懂陆杨为何要出去。 而赵逸，这会已经开始吸鼻子了，觉得陆杨这是对自己失望了。 陆杨可不知道三个小家伙的心思，径直走到正端端正正站在一旁的三人。 两位是太监打扮，另一人是仆人打扮。 陆杨看向那位仆人。 “你是逸儿身边伺候的人吧？” 那人连忙点头，生怕自家小主出了什么事。 “陆坊学，可是我家小主子出什么事了？” 陆杨摇头，“逸儿没事，是我有事想跟你说。” 那人愣了下，“不知可是何事？” “是这样的，逸儿想要去我那玩会，又怕他娘不同意，你回去问问世子妃，要是同意的话，带套衣服，明日我带他一起过来。” 仆人一听，知道这事自己没法说什么，连忙点头，“好，我这就回去。” 他犹豫了一下，“陆坊学，我家小主子就暂时麻烦您了。” 陆杨点头，“放心，我会的。” 仆人应了声，转身就往外面跑。 陆杨看着，等人不见了，才转身往上书房走。 “怎么哭了？” 门还未进去，陆杨便听到了里面的呜咽声。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便见赵逸正在抹眼泪。 而赵煦和赵晗正坐在他身旁安慰他，但显然效果并不好。 赵逸身子僵了一下，忙擦干眼泪，转头看向陆杨。 “师傅，我没哭。” 陆杨看了眼他那双通红的眼睛，“嗯”了声便回座位坐下。 赵晗学得本来就不多，陆杨也就没点评，夸了句不错便开始上课。 至于赵逸，神情有些蔫，但还是端正坐姿，认真听讲。 陆杨没有从头讲起，让他们翻开《三字经》，准备教他们之前薄弱的地方。 他的声音温润，入耳十分舒服，几个小孩听得异常认真。 “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窦回去练一练。” “是！” 三道稚嫩的声音响起，陆杨抬眼看了一下他们，见他们模样认真，便接着说：“五代时，燕山人窦禹钧教导儿子很有方法......” 第521章 爹，您这是熬出来了 赵烨回去批阅了一会奏折，便换了身衣服，正打算去后宫一趟。 结果出来就看到陆杨带着三个小孩走了出来，没多久便蹦蹦跳跳的，接着又是手舞足蹈的，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于喜见皇上还不上龙辇，也往远处看了看，顿时便明白皇上为何驻足这么久了。 赵烨看了一会，思考了下，抬步往陆杨他们那里走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赵烨走得快，不一会就走到了几人旁边。 他看看陆杨，又看看赵煦他们，若说陆杨做的动作他还有些眼熟，赵煦他们的，那便是跟闹着玩似的。 动作他是一个没看出来。 陆杨刚好练到后面两个动作，索性等练完了，才喘着气回话。 “回皇上，臣带皇孙世孙他们练五禽戏呢，坐太久对身子不好，动一动再回去讲学，对他们也好。” “哦？” 赵烨笑了笑，“朕还以为你们在玩什么呢。” 他看了看赵煦三人微红的脸蛋，以及湿透的额发，转而问陆杨他们有没有好好听话。 陆杨这会也平复了气息，瞥了眼纷纷看过来的赵煦三人，笑道：“他们挺乖的。” 赵煦三人忙放下心。 左右这会已经运动完，陆杨让他们先自己玩会，一会记得回来后，便看向赵烨。 “皇上，臣有事想要跟您说。” 赵煦一听，忙把两个弟弟拉到一旁去玩，免得打扰到两人说事。 赵烨收回放在赵煦身上的视线，看向陆杨，“爱卿要说什么事？” “是这样的。” 陆杨把赵煦三人的情况说了一下，然后跟皇上提起了余飞彦，接着把事一说，问皇上能不能行。 赵烨瞥了眼陆杨，敛着眉眼沉思没说话。 陆杨抬头偷偷瞄了眼，轻咳了两下。 “皇上，臣身子还未好，让余左庶帮忙，也是不得已的事。” “...朕没说不答应。” 赵烨皱眉，“方神医有没有说你身子什么时候能好？” “没有。” 陆杨也不愿皇上误会方神医，解释道：“臣现在已经好多了，还得多亏了方神医呢。” 赵烨看着他，笑了。 “朕还未说什么呢，你就替方神医说上话了。” 陆杨装听不懂，“皇上，臣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赵烨“呵”了声，“行了，这事朕允了。” 他看向上书房，“到时候你们商量好就行。” 陆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便明白了皇上话里的意思。 “臣明白，臣到时候会跟余左庶分配好的。” “嗯，朕还有事，就先走了。” “好，臣恭送皇上。” 陆杨目送皇上离开，等皇上上了步辇，不见之后，才开口让赵煦他们回来。 课还是上的《三字经》，这回是从头开始解释字词。 为了方便他们理解，陆杨能用小故事解释的都用小故事说了。 这对赵煦三人来说，还挺新奇，毕竟他们还未遇到过能用故事来解释的，一不小心，便听了进去。 今日话说得多，等到时间下课时，陆杨嗓子都有些哑了。 因为不能在讲学期间上茅房，陆杨水也没喝多少，这会正端着茶碗一个劲地喝水。 赵煦他们不用收拾东西，自是有人过来帮他们收拾。 没一会，赵煦和赵晗跟陆杨道别，带着随身太监走了，只有赵逸，因为陆杨有事要跟他说，便留了下来。 仆人早在一刻钟时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包袱，陆杨都不用问，就知道世子妃这是同意了让赵逸在自己那住一晚。 仆人帮着赵逸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知道陆杨有话要跟自家小主子说，连忙拿着篮子走出去。 陆杨看着，放下茶碗，招手让赵逸过来。 赵逸连忙起身走过去。 想了想，他没有喊师傅，而是小声地喊着姨丈。 这是赵逸第一次喊陆杨姨丈，激动得脸上都浮现了一层粉色。 陆杨看着，笑道：“逸儿，你想不想见平安小表弟？” 赵逸连忙点头，“想！” “嗯，晚点姨丈带你过去，今晚你就在姨丈那住一晚吧。” 赵逸白嫩稚气的脸上露出犹豫，“可是娘不许我太晚回去。” 陆杨伸手摸了摸赵逸的头，“没事，姨丈已经跟你娘说好了，你娘都同意了。” “真的？” 赵逸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又大又圆，眼里的期待根本掩藏不住。 “娘说平安表弟长得很好看，我也想过去看看。” “嗯，你先去歇着，晚点姨丈带你回去看小表弟。” “好！” 赵逸倒是想跟陆杨多说几句话，但听陆杨的声音不对，他便不舍地离开了。 他是崇拜陆杨的。 他娘最常提起的，便是这个姨丈。 经常说的话，便是希望他能像姨丈一样，做个有担当，有贤能之人。 说得多了，赵逸便把得不到的父爱幻想到了陆杨身上。 所以之前没有得到陆杨的夸赞，他才会那么伤心。 这会听到能去姨丈家见小表弟，赵逸可高兴坏了。 赵逸走后，陆杨用茶水湿了湿手帕，擦干净手，打算用这些糕点填填肚子。 他把案桌挪了个位置，随后坐在了摇椅上，悠闲地吃着糕点，喝着茶水。 等吃得差不多，他便闭上了眼睛，打算先在这边眯一会，晚点再去跟余飞彦说一声。 陆杨这一睡，便睡了半个多时辰。 这摇椅可比他在左春坊那趴着睡要舒服。 他伸了个懒腰，见桌上的茶壶不是他之前放的方向，一摸，见是热的，便倒了杯水，喝了几口润喉后，才起身走了出去。 他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小太监，屋里的事情便是这人负责的，陆杨跟他道了声谢，便出了乾清门。 余飞彦知道自己能教皇孙世孙启蒙后，脸上便一直挂着笑，回家时也是笑呵呵的，不似之前那般唉声叹气。 这与往常截然不同的反应，可把家里人给弄懵了。 “爷爷，您今日怎么一直在笑？” 余才俊正拿着书，打算问问自家爷爷一些问题，见他一直乐个不停，脸上满是疑惑。 一旁的余承永也看向自家爹，好奇极了。 “是啊爹，您是怎了？” 余飞彦还在“呵呵呵”地笑着，右手抚摸着胡子，一脸高深道：“爷爷明日要去教皇孙世孙他们启蒙，可不得高兴吗？” 余才俊到底年纪小，没有余承永反应快。 “爹，您这是熬出来了？” 第522章 好与坏，这事没法去评判 余飞彦点头，颇有感慨。 “是啊，你爹是要熬出来了。” 这么多年，总算是看到一点希望了。 余承永却是有些担心，“爹，陆坊学能信吗？” 余飞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一旁正瞪大眼睛看他们说话的余才俊。 “阿俊，你先回房，晚点我再过去给你讲解。” “好的，爷爷。” 余才俊今年十二岁了，有些东西也是能明白的，自是不会把话传到外面去。 但若是爷爷不让他听，那他不听就是。 离去时，余才俊还顺道把门给关了。 余飞彦看着，心里也觉欣慰。 他成就便是到这里，但后代却是可以再往上走走。 “爹？” 余承永道：“陆坊学为何会帮你们呢？” 余飞彦摇头，“阿永啊，你要是计较太多，永远也不会有出头之日。” 余承永沉默。 余飞彦看着他，接着说：“陆坊学帮我们，那是因为你爹去求了人家，人家帮也行，不帮也行，既然他帮了，需要你时，你总得帮回去。” “何况陆坊学的为人爹清楚，自是不会做出鱼肉百姓的事。” 余承永自然懂这些，他只是担心他爹急病乱投医而已。 这会听见这些话，心里也是稍微松了口气。 “爹，那您明日须得小心，皇孙世孙可不是那么容易照顾的，万一得罪了......” 余承永说的，余飞彦作为他的父亲，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没事，爹到时候会小心的，绝不会惹得他们生气。” 说起这个，余飞彦也开始担忧。 生怕好不容易有了个机会，结果事没办成，反而害了自己和陆杨。 皇室子孙，可是惹不得啊。 ...... 这边，陆杨可不知余家两父子担忧的事。 马车缓缓停在了陆家门前。 散值时等了一会赵逸，回来倒是比往常晚了些。 让莫永先收拾一间房给赵逸住一晚后，陆杨便急匆匆带着赵逸往平安那边走。 “这间便是你平安表弟的房，你直接过去就行。” 陆杨指了个房间，让赵逸自己进去。 赵逸右手还拉着陆杨的手，闻言，忙抬头看向陆杨。 “那姨丈呢？您不去看平安表弟吗？” “看的，你先过去，姨丈一会就来。” 陆杨神情和语气都很认真，闻言，赵逸连忙点头。 “那姨丈快去忙事吧，逸儿会自己过去的。” 陆杨特意找了个婢女让她跟着赵逸，便往白芊芊那里走去。 他一走过来，还未出声，里面便传来了白芊芊的声音。 “夫君今晚怎地回来晚了？” 往常陆杨回来便会过来与她说说话，这会晚了挺长时间，白芊芊便忍不住问了。 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陆杨一听，便知道白芊芊在想什么，连忙说：“家里没事，只是今日散值回来时，等了一会逸儿。” “逸儿？” 白芊芊一愣，“你把逸儿接过来了？” 陆杨要教皇孙世孙的事白芊芊是知道的，这会一听陆杨这话，就知道他的意思。 “嗯。” 陆杨皱起眉头，“逸儿这身体有些差，我想让方神医给他看看。” 白芊芊点头，“那是自然。” 她笑道：“没想到姐姐倒是放心你，其他人的话，姐姐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陆杨眉头一挑，当做是夸奖了。 “芊芊，我先带逸儿去看看方神医，看方神医是怎么说的，到时候我再过来看你。” “好！” 吩咐白芊芊要是困了，就先睡，不用等他后，陆杨便去了平安那。 小孩子到底是喜欢小孩子。 平安这会正抱着拨浪鼓在那哈哈大笑，而赵逸正拿着另一个拨浪鼓逗他。 明明也没做什么，但平安这小子的笑声陆杨在外面都能听到。 他看了一眼两个小孩，抬步走过去。 “逸儿。” 赵逸连忙转头看过去，见是陆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姨丈，平安表弟他笑得很开心，他喜欢我。” 陆杨瞥了眼还在咧嘴笑着的平安，颇为认真地点头。 “他是喜欢你，一看到你笑不拢嘴了。” 赵逸一听，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陆杨是不敢抱平安了，拿着另一个小玩具逗他玩了一会，便带着赵逸出去了。 “逸儿，肚子饿了吧？” 赵逸摇头，“姨丈，我还不是很饿，我在煦哥那吃了好多东西。” “好，那你能吃多少吃多少，别撑着了。” “嗯！” 进门时，陆杨便让人去把方神医请到前厅里。 这会两人刚坐下不久，方瞿便背着药箱，缓步走过来。 他看了眼坐在陆杨身旁的小孩，给两人行礼。 陆杨自是不让他行礼，但赵逸那礼，他没做主。 赵逸小小年纪，也是有人教过的。 连忙让方瞿不用多礼。 陆杨看着好似变了个人的小孩，沉思着没说话，任由着赵逸自己处理事情。 方瞿点头，当即便公事公办，让赵逸把自己的身体情况说一遍。 赵逸愣了愣，转头看了眼淡笑着看自己的陆杨。 “姨丈，您是特意带我回来看大夫的吗？” 陆杨点头，“方神医不是一般大夫，你让他帮你看看。” 赵逸是相信陆杨的，闻言，把自己的身体情况告诉了方瞿。 “方神医，娘说我是身体弱，不能吃太多荤食，否则肚子就会难受。” “不能做太过激烈的动作......” 赵逸说了很多他娘不让他做的事，然后又说了自己的身体做了什么事会难受。 陆杨在一旁听着，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放下来过。 不能吃太多，不能跑太快，不能吃太快，不能太操劳...... 这身子，可是比他现在这身子还要弱一些。 还这么小，是怎么能忍得住这么多诱惑的？ 陆杨的眼神透着一丝他也没有察觉的疼惜。 这孩子，怪不得这么乖巧。 世子妃也是把他捧在手心里来疼，什么事都一一规定好了。 好与坏，这事陆杨没法去评判。 方瞿听着，神情丝毫未变，语气还是那般平静。 “把手放到这里，我给你看看。” 赵逸照做，把手放到垫子上。 细白的手腕露出来，陆杨看着那跟皮包骨没两样的手臂，眉头更是皱紧。 赵逸却是没有什么反应，像是已经习惯了很多东西一样。 第523章 现在肯定不是他应该起来的时间 方瞿也是没什么反应，作为大夫，什么病没见过，不至于因为这些事动容。 “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只能好好养着。” 说着，他看了眼陆杨，然后才收回视线，低头拿出笔纸，准备写方子。 陆杨琢磨了下方神医刚刚看他的眼神，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药方写得很快，方神医直接把药方递给陆杨。 “他年纪到底小些，好养，养个几年，也就好了。” 陆杨点头，看了下药方，便收了起来。 “好，多谢方神医了。” “嗯，给他开的是药膳方子，是药三分毒，多食补就行。” “好。” 陆杨刚才是看了药方的，里面确实是几个药膳方子，什么粥啊汤啊，还有羹啊什么的。 赵逸年龄小，确实不能天天拿药当饭吃。 这样吃下去，饶是没什么病，也是要吃出病来。 让人把方神医送回去后，陆杨便让人准备上菜，顺便把药方交给莫永，让莫永抄一份下来，明早上弄些药膳粥送到赵逸房里。 莫永点头，连忙下去安排。 赵逸这年纪，经历的事多，便很会看脸色。 见陆杨脸色好似不是很好，想了想，便说：“姨丈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以前要天天喝药，现在隔几天才喝一次，娘都说我身子好多了的。” 陆杨看着赵逸乖巧的模样，笑了笑：“嗯，一会吃了你早点歇着。” 他顿了顿，问道：“你一个人睡，应该不会怕吧？” 赵逸摇头，“不怕，娘说我已经长大了，要勇敢。” “那就好。” 赵逸家的情况，即使陆杨没有去刻意打听，也能从赵逸嘴里听出一些事情出来。 赵逸在他面前，从来没有提过一句有关他爹的事。 看来这世子，当真是不靠谱。 好在世子妃够强硬，不然不知要怎么在这混乱的王府里保护两个孩子。 没想太多，陆杨见饭菜已经上来，便收回思绪，带着赵逸洗了手，两人吃起了晚饭。 陆杨吃得向来素淡，赵逸在府上吃得也清淡，所以这饭菜还算合胃口。 陆杨怕他吃太多，让他吃个七分饱就行了。 赵逸很听话，当真吃了个七分饱便停了。 陆杨没一会，也停下了筷子。 “走吧，姨丈送你回房。” 即使赵逸不说，陆杨也能看出他在陌生环境下的一些不安情绪。 他这话一出，赵逸连忙起身，走过去拉住他的手。 陆杨低头看了眼，也任由着他抓。 天边尚有晚霞，两人缓步走出前厅。 给赵逸安排的房间就在陆杨住的屋子不远。 他指了指那处地方，跟赵逸说了自己在那住，要是晚上有事，就让人过去叫自己后，便拉着赵逸走进房里。 莫永办事，陆杨向来放心。 房里准备的东西很是齐全。 陆杨扫了一圈，便把视线放到赵逸身上。 “缺什么让你身边的人去跟莫叔说。” 赵逸是见过莫永的，当即点头。 “好，姨丈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那你一会早点歇息，我去忙点事。” “好，姨丈慢走。” 把陆杨送走后，赵逸嘴角的笑意慢慢收回。 “阿才，娘有说什么吗？” 语气稚嫩，却也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仆人连忙点头，“世子妃说，让主子您好好听话，莫要惹事。” “嗯，你去收拾东西吧，一会我还得练会字。” “好。” ...... 陆杨去了白芊芊那一趟，跟她聊了会关于赵逸的事，以及方神医说的话，又聊了聊平安后，便去了书房。 他要教赵煦，余飞彦要教赵逸和赵晗，时间上得分配好。 其实再弄一间屋子出来更好，这样他上他的，余飞彦上他自己的，两不冲突。 但皇上明显没有这样的意思。 还特意吩咐，让他们自己商量。 唉，身为帝王，可不能这般小气才是。 吐槽归吐槽，陆杨还是把明日要上的课做了准备。 到时候余飞彦先上半个时辰的启蒙课，他再上半个时辰的四书五经课程。 中间再弄一段时间出来运动运动。 劳逸结合一下，免得几个小孩上课坐不住。 时间分配好，陆杨备好明日的课，把东西放到篮子里，便拿着灯往外面走。 关门前，他望了一眼赵逸所在的房间，远处好似隐隐透着一股亮光。 他关好门，往赵逸房间的方向走去。 他没看错，赵逸房里确实还在亮着灯，想了想，他伸手敲门。 “逸儿，在干嘛呢？” 赵逸一愣，连忙让阿才把桌上的纸张收拾好，免得让陆杨看出来了。 “姨丈，我一会就睡了，您快回去睡吧。” “嗯，把门打开。” 陆杨可不傻，“你在看书还是练字？” 赵逸一听，只能让人去把门打开。 “姨丈，我就写了一会字。” 陆杨看了眼书桌。 书桌上倒是干干净净，只有还未来得及收拾的毛笔和砚台。 陆杨走过去看了看，砚台还是湿的。 “别写了，对眼睛不好，白日再写吧。” “好。”赵逸闷闷地应了句，也是怕陆杨生气，一直紧跟着陆杨。 陆杨低头看了眼扯着他衣服的人儿，好笑道：“我也没骂你，你怎么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赵逸瘪着嘴，好一会才说：“我怕姨丈生气。” 陆杨有些哭笑不得，“没生你气，还不至于到那地步。” 赵逸总算是松了口气，“姨丈，我不写了，一会我就睡。” “好。” 陆杨等赵逸的房间熄了灯，才离开。 翌日，天未亮，陆杨便被喊醒了。 他昏昏沉沉看了眼趴在床边的赵逸，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莫永，眯着眼还有些不清醒。 “有事？” 赵逸转头看莫永，显然是不敢开口。 莫永咳了下，解释道：“逸少爷说想要与老爷您一起吃早食，就过来了。” 陆杨听着，闭上了眼睛。 “什么时辰了？” 他的生物钟告诉他，现在肯定不是他应该起来的时间。 莫永应了一句，但声音很小，陆杨并没有听见。 “莫叔，你大声点。” “老爷，快到卯时了。” 陆杨没动静，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跟赵逸说：“逸儿啊，你起这么早，当心长不高。” 赵逸眨巴着眼睛，“真的吗？可我快有煦哥高了。” “......总之，以后多睡会，起这么早，对你身体不好。” 陆杨轻叹了声，挣扎着起了床。 第524章 他们接触过的人，都让人去查个一清二楚 给赵逸弄的早食是桂圆粳米粥，还有主要填肚子的包子。 陆杨对吃的要求不多，也就跟着赵逸吃一样的。 桂圆粳米粥有补益心脾，安神养血的功效，对赵逸这般身体瘦弱的人有一定的作用。 陆杨洗漱好，直接让人把早食端到房里，给自己和赵逸盛了碗粥后，陆杨便没有再说话。 米粥里带着一丝甜味，香味很足，陆杨喝了两碗，才开始用包子填肚子。 赵逸人小，吃了一碗粥和一个包子后，便停了下来。 他看着正在吃东西的陆杨，面带犹豫，“姨丈，我可以在这里再住几日吗？” “嗯？” 陆杨咽下嘴里的东西，转头看他。 “怎么想要在这里住几日？姨丈这可没什么好玩的。” 赵逸摇头，“姨丈，我喜欢这里，可以再住几日吗？” 陆杨用一旁的湿棉巾擦了擦手，笑道：“你若是能说服你娘，那你就过来住几日吧。” “好！” 赵逸一听，激动不已，端起茶碗清了清口，连忙起身跑了出去，准备写封信让人带回去。 陆杨看着，连忙提醒，“你跑慢点！” “哎，知道了姨丈。” 声音飘得老远。 陆杨看着这小子风驰电掣般的模样，摇头失笑，转而端起茶碗，喝了两口后，看向莫永。 “莫叔，让你调查的事，还没结果？” 平安洗三礼过后，陆杨便让莫永派人去那人家里附近看着。 那人是死了，可他还有家人。 他倒是要看看，这人背后到底是谁。 那人肯这么利落去死，想必也是背后那人承诺了什么。 他只要顺着这人的家人一路摸过去，就不信不会发现点什么。 可这家人倒是也够谨慎，这些日子以来，没让他发现什么问题。 这回莫永又是摇头。 “老爷，那家人深居简出，没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 陆杨点头，“好好让人盯着，躲得了一年半年，可躲不了一辈子。” 莫永深以为然，“老爷放心，那边一直有人盯着的。” “嗯。” 陆杨放下茶碗，低垂的眼里流露一抹深思，“他们接触过的人，都让人去查个一清二楚。” “是！” ...... 吃过早食，陆杨带上篮子，便带着赵逸上了马车。 见赵逸身边照顾他的仆人不在，陆杨也没有多问。 到大靖门那时，太阳已经出来。 五月的天，早上的风微凉。 陆杨身子畏寒，穿的衣服要稍厚些。 赵逸身子也不好，身上披着件薄披风，等到天热的时候，把披风脱下就行。 陆杨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天然冰箱。 夏天体表还是微凉的，反正他是感觉不到有多热。 这会陆杨牵着赵逸缓慢往里面走，周围倒是空旷，没什么人。 赵逸左右环顾，然后把视线放到了陆杨身上。 “姨丈为何要隔着袖子牵我？” 陆杨低头看了眼疑惑的赵逸，知道他应该是不知道自己落水的事，便说：“姨丈手凉，隔着好点。” 赵逸先前牵陆杨的手，便觉舒服，这会听陆杨这样说，他倒是注意起来。 他伸手抓了下陆杨的手指，顿时便被那冰凉的触感惊了下。 小脸上眉头鼓起。 “姨丈的手怎地会这般冰凉？” 陆杨笑了下，轻描淡写，“之前落了水，等把身子养好就不是这样了。” 赵逸抬头看着他，突然一切便有了解释。 难怪姨丈的唇色这般浅，看着脸色也显苍白，穿得也比常人要多...... “姨丈，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为何娘都没有跟我说过？” 陆杨失笑，“你还小，你娘怎会什么事都与你说。” 赵逸皱了皱脸，“姨丈是怎么落水的？” 陆杨看着远处，轻笑道：“不小心掉下去的。” 赵逸信了他的话，“那姨丈以后可得小心了，掉入水里的滋味可不好受。” 闻言，陆杨转头看他，“你还知道落水不好受？” “哼，我就是知道。” 赵逸扬起小脸，还一副想要得到夸赞的模样。 陆杨的眼神却是变了变，“那你又是怎么落水的？” 赵逸摇头，脸上也是疑惑，“我不记得了，不过娘发了好大一通火，把我身边的人都换了。” 陆杨看了他一眼，没有再问。 “你要好好听你娘的话。” “我知道。” 见陆杨说得认真，赵逸也很认真地回答。 两人一边轻声说着话，一边往前走。 因为来得早，到上书房时，赵煦和赵晗还未到。 陆杨让赵逸先自己玩会，便把篮子放到一旁，到时候等余飞彦上完课，他再把东西拿出来。 就这会功夫，赵逸已经在摇头晃脑地读书了。 陆杨看了他一眼，便起身出去。 他在外面随意动了动手脚，便看到赵煦和赵晗带着人过来了。 “煦儿见过师傅。” 赵煦拱手行礼，赵晗慢了半拍，“晗儿见过师傅！” 小孩声音逐渐高昂，清脆有力。 陆杨笑道：“你们先进去吧。” “是！” 两人伸手接过太监手上拿着的篮子，连忙走进去，跟着赵逸一起读书。 陆杨看了眼那几人，微微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便继续做着自己的运动。 余飞彦过来时，脚步匆忙，生怕自己误了时辰。 但他来得刚刚好，并没有晚。 “陆坊学，我来晚了。” 陆杨摇头，“余左庶来得刚好，他们在里面读书呢，我们等会再进去。” 余飞彦气息还未平复，一脸不好意思，“路上有点事耽误了，下次我来早些。” 陆杨刚想应声好，但转念一想，余飞彦来得早，他到时候也不好来得太晚了。 这样想着，他清了清嗓子。 “余左庶今日来得正正好，我也是刚到不久。” 他转身看向里面正在读书的三个小孩，“余左庶你看，他们每日里都要读一会书，来得太早，有人盯着他们，说不准他们心里也害怕。” 余飞彦顺着陆杨的视线看里面。 三个小孩虽然在读书，但有时视线也会瞟过来看他们，似乎是受了他们的影响。 想了想，余飞彦点头，“多谢陆坊学提醒，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陆杨一脸深藏功与名，“余左庶客气了。” 接着，陆杨说起了自己的安排。 “余左庶，是这样的，一会你上半个时辰，我再上半个时辰......” 把自己的计划仔细跟余飞彦说清楚后，陆杨也松了口气。 以后他可就轻松了。 第525章 准备去主动认错 余飞彦听得认真，“好，还未跟陆坊学道声谢，以后陆坊学有事需要我去做，尽管说。” 陆杨转头看着他，眼神里透着笑。 “好，我知道了。” 两人在外面等了一会，等里面的读书声停止，才走了进去。 赵煦几人没见过余飞彦，这会都好奇地看着他，似乎在想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杨伸手让赵煦几人看向身旁的余飞彦，“这是余左庶，以后他来教你们启蒙。” 赵煦一听，连忙提问：“师傅，那他也教我吗？” “对，你们一起学。”陆杨应了句，然后看向余飞彦，让他自己来介绍自己。 余飞彦神情严肃，身姿挺直，他先是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和官职，然后说了自己的要求。 什么认真完成课业，课上不能东张西望等，颇有威严。 陆杨在一旁看着，边看边学经。 到底是有经验的人，与他这半吊子完全不一样。 余飞彦说完，便从自己带来的篮子里拿出书籍，准备上课了。 陆杨自觉离开，不过离开时，他让伺候赵煦赵晗的两位太监帮了个忙。 帮他把摇椅搬到了外面有太阳的地方放着。 要等半个时辰，他也不好在外面干站着，或者是在里面跟着听，总得找点自己的事做。 听了一会余飞彦的课，又看了看赵煦几人的反应，见他们态度认真，陆杨才抬步去一旁的摇椅上坐下。 早上的太阳晒着舒服，陆杨晒了一会，意识便昏昏沉沉的，想着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干脆睡了过去。 偌大的地方。 一旁是沉稳有力的讲学声，是静候各自主子的太监和仆人，另一旁则是悠闲晒太阳的某人。 幸福都是比对出来的。 赵烨照常打算过来看看几个孩子的学习情况，顺便起来动动身子，没想到从乾清宫出来，便见远处有个显眼的小点。 他指着那处，问身旁的于喜。 “你看看，那是谁？” 这么远，又是背对着，任是于喜瞪大眼睛瞧，也是看不出来是谁的。 但他会猜。 “回皇上，奴婢看着，应该是陆坊学。” 敢这样做的，又是在那边的，应该就是陆杨没错了。 赵烨“呵”地一下笑了出来。 于喜听不出情绪，也没敢抬头看皇上脸色。 “走吧，随朕过去瞧瞧。” 陆杨睡得正香，却感觉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 他心牵着半个时辰后要去上课，睡前便给自己暗示了下，到时候一定要醒来。 这会听见声音，他眼珠子动了动，似乎是要醒来。 赵烨看着还在睡觉的某人，站了一会，原本见他好似要醒，又站了一会，却见他翻了个身，嘴里不知在嘟囔着什么，很快又睡了过去。 “他刚刚说什么？” 赵烨看向一旁的于喜，有些不确定。 于喜耳朵尖，虽然没完全听清，但好歹也是听清了几个字，想了想，说：“皇上，陆坊学说还早，再睡会就起来。” “他倒是睡得香。” 赵烨抬头看了眼炽烈的太阳，又看了眼摇椅上的人，转而抬步去了上书房。 里面余飞彦说得正卖力，这余光一瞥，便见门口那好似站了个人。 他还以为是陆杨呢，结果看过去被吓了一跳。 竟然是皇上！ 皇上来听他讲学了！？ 这个意识让余飞彦紧张地卡了一下，好在他知道这会正是自己的表现机会。 何况他也不能在皇上面前给陆杨丢脸，连忙又顺着刚才的话说下去。 这会，余飞彦颇感谢昨晚认真翻书做准备的自己。 他也不敢再往皇上那看，只能盯着皇孙世孙他们，一刻未移开。 皇上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心跳，到底是快到了什么地步。 真是好险。 也不知道陆坊学有没有遇到皇上...... 陆杨醒来时，浑身舒服。 身子暖洋洋的，让他在摇椅上又躺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地起了身。 他伸了个懒腰，又扭了扭身子，去上书房那看了眼里面的情况，见余飞彦对他点了下头，他才走向一旁脸色颇为怪异的几人那里。 “又要麻烦你们帮忙搬回去了。” “哎，不麻烦不麻烦，陆坊学有事尽管吩咐，我们肯定照办。” “是啊是啊，陆坊学还有其他事要帮忙的吗？” 说话的是两位太监，另一边的仆人欲言又止，看了看那两人，又看了看陆杨，随后便低下头。 陆杨奇怪地看着这两人，往常他们可不会这般对自己献殷勤，这会态度明显得他都感觉到了。 他压下心里的疑惑，说自己没什么事了，等他们去搬摇椅时，才看向赵逸身边的那位仆人。 “先前发生什么事了？” 仆人连忙低声说：“陆坊学，皇上先前过来了一趟，还在您旁边站了好一会。” “......” 难怪他睡得这般不安稳。 陆杨抬眼看了下远处的乾清宫，跟仆人道了声谢后，便转身走进了上书房。 余飞彦正在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见陆杨过来，忙拉着他说话。 “陆坊学，皇上先前过来了一趟，还听了会我讲学，我可是紧张坏了。” 陆杨扯了扯嘴角，“没事余左庶，你若是知道我的事，你肯定就不紧张了。” 余飞彦一愣，“你的事？什么事？” 陆杨转头看了眼正看过来的三个小孩，挥挥手，“你们出去玩会，一会我带你们动动身子。” 三个小孩倒是想听，但陆杨都这样说了，他们也不好在这待着了。 等赵煦他们走后，陆杨才叹了口气。 “我先前在外面晒太阳，然后睡着了。” 余飞彦眼睛都放大了，胡子抖了抖，“陆坊学，你，你不会是被皇上看到了吧？” 陆杨面无表情，“看到了，还在旁边站了会。” “......” 余飞彦震惊得说不出来话，好一会，他才缓了下来。 “没事，皇上应该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 余飞彦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陆杨。 他干巴巴地说，陆杨眼巴巴地听着，两人对视了一会，最后陆杨无奈地叹了口气。 “走吧，余左庶也出去动动身子。” 余飞彦一脸恍惚，“好。” 赵煦三个小孩原本正在玩闹，见陆杨和余飞彦出来，连忙过去站成一排。 余飞彦自觉地站在他们身后。 陆杨心不在焉地带着他们热身，又带着他们做了一套五禽戏。 然后便让他们回去上课。 余飞彦今日任务已经完成，跟陆杨说了声，便回左春坊了。 陆杨压下心里的事，上了半个时辰的课后，布置了两三个课业，便让赵煦他们离开了。 他在上书房里坐了会，等填饱了肚子，才慢悠悠起身，准备去主动认错。 上班偷懒被顶头上司发现，也是没谁了。 第526章 这是不打算放他回去了？ 从上书房到乾清宫的这一段路不算长，陆杨却是慢腾腾地走了好久。 他来到了乾清宫门前，说了要求见皇上的话后，便安静地等在一旁，等太监进去禀告。 里面正在批改奏折的赵烨听到陆杨过来求见，拿着朱笔的手顿了顿，头却未抬。 “让他进来吧。” “是。” 太监退去，脚步匆忙，随着一道开门声响起，陆杨被人请了进去。 他低头缓步走着，到御前行礼。 “臣参见皇上。” 赵烨还在批改奏章，头依旧没抬。 “爱卿睡醒了？” 陆杨心头一跳，轻声提醒赵烨。 “皇上，臣都上了半个时辰的课了。” 暗示皇上，他虽然睡了一觉，但没有耽误事情，希望皇上不要再提这事了。 赵烨淡淡地“嗯”了声，抬眼瞥了下，随后又收回了视线。 “那爱卿过来，可是有事？” 陆杨咳了下，似是不好意思。 “回皇上，是这样的，臣醒来时，知道皇上先前过来看了一下皇孙世孙他们，所以臣是过来认错的，不该睡着了。” “嗯。” 赵烨这回倒是把笔放下了。 于喜连忙把手上捧着的湿棉巾递过去。 赵烨接过，一边擦手，一边看向底下的人。 “爱卿可是睡得挺香，朕在那站了会，也没见爱卿醒来。” “呵呵呵。” 陆杨尴尬地笑了笑，“臣当时没想睡的，是这日光温暖，臣被迷了眼，才睡了过去。” “你倒是怪起这日光来了。” 赵烨把湿棉巾交给于喜，闻言，语气不冷不热地说了句。 陆杨头更低了些，连忙认错，“臣知错了。” 赵烨看着，没有再说这个，而是问起了赵煦他们的学习情况。 陆杨虽然只教了两天，但也基本是把三人的情况了解清楚了。 因为是过来认错的，话说得十分好听。 “大皇孙天资聪颖，臣说的，他都听进去了，问的问题，也能回答，见解方面挺出色的。” 见皇上没有说话的打算，陆杨便接着往下说了。 “三皇孙活泼可爱，课上认真听讲，回答问题也颇为积极。” “世孙踏实努力，课上也认真，很是乖巧。” 陆杨说了好一会，眼见皇上还不开口说话，他聪明地在后面添上一句。 “皇上，臣以后会好好教导皇孙世孙他们，不会让皇上失望的。” 赵烨慢悠悠喝了口水，闻言，他微微倾身放下茶碗，随后撑着脸看向陆杨，神情看不出情绪。 “爱卿这样，朕如何能放心？” 陆杨无奈，“皇上想要臣如何证明？” 赵烨一听这话，顿时笑了，身姿也端正了起来。 “是这样的，之前爱卿给朕说的那个枪，工部那边早已弄出来，如今已经积攒了不少，朕打算用它们培养出一队射击精兵，不知爱卿在这方面，可有什么建议？” “射击精兵？” 陆杨微微蹙眉，“皇上，臣到底是文人，这方面估计不如陈将军他们懂得多。” 赵烨摆了摆手，“无事，朕晚点会召见几位将军，也问问他们的意见。” 丑话放在前面，见皇上这样说，陆杨这才点了头。 “回皇上，臣是有些想法。” 赵烨连忙说：“爱卿直说无妨。” 闻言，陆杨思考片刻，才说：“皇上，您若是要培养射击精兵，准头便不能缺，所以这个射击准头必须要练。” “可以先练固定靶，再练移动靶，移动靶速度可以慢慢提升，让他们有个适应过程，在这期间，也能筛选出好的苗子......” 陆杨把锻炼准头的方法简单说了下，话语一转，便说到了这些精兵的身体素质上。 “皇上，您既然要练出精兵，那他们的身体便不能瘦弱。”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眼皇上，似乎是有所顾忌。 “爱卿接着说。”随着陆杨的话，赵烨脸上也露出沉思。 陆杨“嗯”了声，继续说：“吃不好的兵，如何能练出强壮的身体？所以，在这个吃的方面，便不能短缺了他们。” 赵烨若有所思，“这个朕自是明白，到时候朕会派个心腹过去看着，朕倒是要看看谁敢贪下这一笔银子！” 陆杨头也没抬，等皇上示意让他继续说后，才道：“既然是精兵，那就要多练，往山地上练，往沉稳方面练，往耐得住恶劣环境上去练。” 陆杨先是说了一遍之后，才慢慢展开来说。 他其实对这方面也不是很懂，但看的书多了，再加上他之前也看过不少相关的电视剧和视频之类，总也能说出个大概来。 赵烨后面没有再开口打断他，而是任由着他说完后，才出声。 “爱卿这也是从书上看到的？” 陆杨迟疑了下，才说：“皇上，臣自己会找书看，不用皇上为臣费心这些事的。” 赵烨笑了笑，“爱卿自己找的，能有朕让人找的书好？” 这话陆杨可不敢反驳。 想了想，现在的书对以后来说可算是个值钱的老古董，说不准皇上给他的还是孤本。 一个家族里有这么多孤本和书，怎么也不会败到哪里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陆杨当下拱手，“那臣就多谢皇上赐书了。” 赵烨倒是高兴，看着陆杨的眼神里都带着亮光。 “那爱卿可得好好看，朕到时候让工部那边再给你找些书回来。” 说着，赵烨话锋一转，“说起来，爱卿在之前看的书中，可有发现什么好用的东西，像是火器啊，望远镜这些。” 陆杨一愣，没忍住抬头看了眼上面，语气无奈。 “皇上觉得臣有吗？” 他语气带着丝玩笑，但赵烨却是认真了。 “朕觉得有！”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让陆杨一时语塞，过了一会，才说：“皇上，容臣想想。” 赵烨点头，当即让人去给陆杨搬张椅子。 “那爱卿就坐着好好想吧。” 陆杨顿时哭笑不得，这是不打算放他回去了？ 尽管这样想，陆杨还是坐了下来。 他倒是认真想了，可那些小的方面，想来皇上也不是很在意。 他只能往大方向去想。 到底是占了几分来自现代的便宜，陆杨沉思了一会，便抬头看向正拿着笔，不知在写些什么的皇上。 第527章 臣认为，这出海一事，不可行 他这一抬头，赵烨便发现了。 他放下笔，看向陆杨。 “爱卿可是想到了什么？” “回皇上，臣在想，为何我们不去海那边更远的地方探寻？” 他认真地看向赵烨，“说不准会发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呢？” 赵烨是接见过外面来靖朝进贡的使者的，但从来没有想过要派人去他们那。 闻言，他沉思良久，最后才沉声问道：“爱卿觉得能行吗？” 一望无际的海水，在上面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 能不能回来都是一回事。 陆杨也不敢保证，毕竟在大海里航行，这个事是不可控的，他也不知道在海上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想了想，他只能说：“皇上，您若是想要靖朝再往上发展，出海是迟早的事。” 如今火器他们也有了，在能自保的前提下，出海这事倒是可以提上日程。 赵烨没有说话，他正在想着陆杨的话。 正如陆杨所说，靖朝要是想再往上发展，便要去探寻海外的天地。 一直以来，他们祖祖辈辈都是从探寻中发现机缘，再从机缘中抓住机会，一步一步，把靖朝发展到如今这样。 这海外，也该是要去探寻一番了。 只是...... 赵烨看向陆杨，“爱卿觉得，朕应该派谁去探寻？” 陆杨摇头，“此事还须皇上做主，臣只是提个意见，不敢乱说其他。”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臣倒是有个建议。” “爱卿你说。” “皇上可以派些文人过去，让他们把一路上遇到的事都记录下来，到时候让人编写成书，以供后代翻阅，增长见识。” “这个不错，朕答应了。” 赵烨越想越觉得陆杨说的这个出海的建议不错，他们到底，还是要放开眼界，不能只局限于靖朝和周边小国了。 让陆杨下去好好歇着后，赵烨连忙让于喜去把几位将军，以及六部尚书全部叫过来。 于喜连忙应是，心里隐约觉得，靖朝以后，恐怕要不一样了。 陆杨走得慢，他刚出乾清宫不久，便听到一阵匆忙脚步声。 第528章 决定 随着皇上的话音，白临身上多了几道隐晦的眼神。 而他却像是没发现一样，沉声向皇上说着自己的想法。 “臣认同陶尚书所说，但臣并不觉得这出海一事不可行，恰恰相反，臣认为出海探寻，是必然的事。” 白临也不算是完全为了支持陆杨，而是在细想之后，确实也认为这出海一事可行。 “臣以前听人说过，说海那边还有很大一片地方，甚至比我们这还要大，不管是为了探寻新地，还是为了靖朝以后，出海都是必须的。” 他开始举例，之前那些使者过来时，所进贡的东西都是靖朝所没有的。 说明外面的天地，物资可能比靖朝还要丰富，甚至还有很多靖朝所没有的东西。 若是真遇到了机缘，恐怕靖朝发生的改变，不是现在所能比拟的。 他们如果一直待在原地不出去看看，怕是这辈子，靖朝再怎么辉煌，也只是在现在的基础上，再往上发展一截而已了。 他一一举例，说的话沉稳有力，字字戳人心窝，十分容易让人信服。 白临说的东西都是大家之前实打实见过的，就算是陶文德，也产生了思考。 有时候派系对立归对立，在大的方面上，有时却又会产生诡异地互相赞同。 白临说完时，殿内一片安静，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起来。 赵烨本来就是同意出海的，这会听完白临的话，他看向陶文德。 “陶爱卿现在有什么话想说吗？” 陶文德沉默片刻，随后拱手，“回皇上，臣无话想说。” 赵烨点了点头，视线转向另外几人。 “几位爱卿，你们可有话要说？” 薛涛转头看了眼兵部尚书他们，见他们都没有说话，想了想，便上前一步，拱手道：“回皇上，臣同意出海一事。” 随着薛涛的出声支持，礼部尚书君颜也出列表示了同意。 剩下的，互相看了眼后，也出列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赵烨满意地点头，“既然几位爱卿都同意出海一事，那朕这就下旨。” 他看向工部尚书，“薛爱卿，出海船只一事，就交给你了。” 薛涛心里早就做好准备了，闻言，连忙接旨。 “户部做好预算，礼部做好准备，必定也要让外面的人看看我大靖朝的繁荣以及文教礼仪......” 一道道指令下发，六部都领到了自己的任务。 而具体的出海事宜，得等到船只弄好测试之后，才能出发。 这边，陆杨可不知他们都聊了什么，但皇上的态度他是知道的，所以不管他们是反对还是赞同，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根本不担心这个事。 这会，他缓步走进左春坊。 余飞彦回来后，便被几人拉着问了好几个问题。 在得知他讲学时，皇上还过来听了一下，另外几人可是好一阵羡慕。 要是就此入了那位的眼，怕是以后也不用愁什么了。 本来他们也不期望自己能在短时间内得到陆杨的帮助的，没想到陆杨一回来，就问他们有没有人想出海。 这问题一出，左春坊都安静了下来。 余飞彦看了眼正走到一旁坐下的陆杨，在几人的视线催促下，他连忙过去打探情况。 “陆坊学，您刚说的那个出海，是何意思？” 陆杨拿出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 闻言，他看了眼一旁十分关心这事的几人，才回答余飞彦的问题。 “意思就是在海上飘荡，去外面探寻新的地方。” 他停顿了下，跟他们说好凶险的事情。 “在海上会发生什么事，谁都料不到的，但若是你们出海回来了，肯定会有另一番成就。” 高风险意味着高收益，就看他们敢不敢去赌一把了。 多余的话陆杨不会说，也不会去劝他们答应。 左右是自己选的，该承担什么样的风险，都该由他们自己来负责。 放弃了，可能下次他有更好的事情需要他们去做，但也有可能找不到更好的了。 接受了，说不准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或者是这一去，回来可能就官升三级了。 这些事都是说不准的。 命运如何，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陆杨端起茶杯慢慢喝着，余飞彦等人一脸沉思，有的人脸上还有着几分纠结。 也是，这事可不好下决定。 毕竟要是在海上出了意外，那怕是尸骨都见不到了。 说不准家里人也不知道自己出了事，怕是要在家等一辈子了。 陆杨垂着眼，放下茶杯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他一连喝了三杯，又起身去了一趟茅房，在外面闲逛了好一会，才回了左春坊。 他找了本书来看，没翻两页，余飞彦便带着三人过来了。 “陆坊学，他们说已经决定好了。” 说着，他看向那三人，让他们自己跟陆杨说。 陆杨抬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三人，是几人里年纪偏小一些的。 他扫了一眼另外三人，见他们移开视线，好像不好意思与他对视一般，便也没有多说，只是问那三人。 “你们决定好了？” 那三人互相对视了眼，便异口同声道：“陆坊学，我们已经决定好了，我们想去，想出海。” 陆杨点头，“你们可知，要是去了，可能三年五年也回不来，或者说，可能一辈子也回不来了，你们可愿意？” 他们当然知道，他们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下这个决定的。 既然决定了，那他们肯定不能容忍自己再退缩。 毕竟这一退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遇到这样的立功机会。 陆杨见他们神情认真，态度诚恳，似乎还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后，起身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好，我明日就去跟皇上说。” 他顿了顿，见他们似乎在紧张，便说：“其实你们也不用担心，这出海的船只还要工部去造呢，短期内是出不了海的。” 那三人并没有因为陆杨这话放松下来。 这事既然决定好了，后面就不能再改变了，不管什么时候要出海，一个月还是一年，他们终究也是要去的。 第529章 他们怎么说我不安好心的？ 陆杨见他们这么严肃，倒是笑了笑。 “你们回去之后，多锻炼一下自己的身体吧，若是可以，还可以做些特殊运动，让自己习惯海上摇晃的感觉，说不准对你们会有好处。” 那三人一听，当下便把陆杨的话当成教导。 “陆坊学放心，回家我们就去练。” “好！” 正当陆杨跟着那三人说话时，另外三人也犹豫着过来了。 “陆坊学，我们决定还是不去了。” “是啊，我们年纪也不小了，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怕是家都要散了。” 陆杨当然能明白他们的顾忌。 “没事，只是你们可能需要再等段时日了。” 三人明白陆杨说的是什么，当即便松了口气，神情不似之前那般紧张不安了。 而在陆杨与余飞彦等人说着话时，乾清宫那边也正说得热闹。 大家各抒己见，倒是发现和解决了不少问题。 这一天，六部尚书从乾清宫出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而在他们出来后，原本在外面等候的几位将军，便又在皇上的召见下，进了乾清宫。 这一回，晚霞出来，他们才离开了乾清宫。 ...... 五月中旬，白芊芊的月子总算是坐完了，终于是能收拾自己了。 一大早，天还未亮，她便吩咐了桃香，让桃香给她准备洗漱所用的东西。 虽然每日她都有擦身子，但总感觉身上还有些不好闻的味道。 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一天，她可是再熬不住了。 连等天亮也是等不及了。 陆杨吃完早食，还未出门，就见白芊芊那边灯火通明，还有不少说话声和窸窣的动静传来。 想了想，他抬步往白芊芊那边走去。 哪成想，白芊芊想是预料到了他会过来，直接让梨香守在了拱门前，不让他进去。 他抬眼望着不远处正在抬浴桶提热水的婢女们，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看向低头听候吩咐的梨香，“好好照顾夫人，注意着时辰，别让夫人着凉了。” “是。” 陆杨又看了眼里面，才转身离去。 赵逸如今已经住在了陆家，陆杨过去赵逸那把他捎带上后，便出门上了马车。 这孩子也是乖巧，在马车上坐得端端正正的，陆杨不开口说话，他也不会开口打破这片宁静。 陆杨往常喜欢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如今有着赵逸在，他倒是给赵逸抽查起了课业。 赵逸自是把问题都回答上了。 陆杨撩起帘子往外看了眼，天色蒙蒙亮，路上已经有吆喝声了。 他放下帘子，看向好似一点儿也不好奇外面事情的赵逸，轻笑道：“你娘倒是放心我。” 赵逸眨了眨眼睛，咧开嘴笑了。 “姨丈，我娘说多跟着您，能学到东西。” 自那天早上陆杨说了世子妃同意，就让赵逸在这住几日的话，那日散值回来，陆家门前便停着几辆马车，都是赵逸要用的东西。 那东西多得，陆杨都看得直咂舌。 这会听到赵逸的话，陆杨自己倒是疑惑了。 “学到东西？那你现在学到了吗？” 赵逸自然点头，“学到了，姨丈不用担心。” 陆杨不是担心，他是不理解。 “你是说在上书房里教你的？” 赵逸白嫩的脸上露出否认的意思。 “不是，娘不是要我学的这个。” “那是要你学的什么？” 陆杨怀疑地看着他，“你可不能像姨丈这般懒，姨丈是因为身体不好才这样的，你知道吧？” 赵逸连忙点头，“姨丈，我知道。” 他小脸上露出纠结，陆杨看着倒是觉得好笑。 “逸儿，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不用纠结。” “好。” 赵逸看着陆杨，眼睛十分明亮。 “姨丈，娘让我学您处事的方法。” 闻言，陆杨淡色的嘴唇勾了起来。 “原来是这事啊，那你可得好好学。” 倒是没想到，世子妃还让自己的儿子来跟自己学这个。 陆杨摇头，这王府啊...... 到上书房时，余飞彦已经在门前等着了。 赵煦和赵晗正在里面读书，赵逸跟余飞彦打完招呼，连忙走了进去。 陆杨看了眼里面，便转头看余飞彦。 “余左庶有话要与我说？” 余飞彦无奈地笑了下，“唉，什么事都瞒不住陆坊学。” 陆杨笑笑，没有接话。 余飞彦见此，收回了脸上的笑意，让陆杨跟他往旁边走一走。 这旁边有人在，确实不好说话。 陆杨拿着篮子，跟着余飞彦走到一旁。 “余左庶，就在这里说吧。” 余飞彦点头，也跟着停了下来，“陆坊学，是这样的，现在外面都在传，说这个出海的事情，是您提出来的。” 余飞彦紧盯着陆杨的神情，生怕自己漏掉了什么。 陆杨不明所以，“是我跟皇上提的，怎么了？” 余飞彦一看陆杨这样，就知道陆杨还不知道那些人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他提醒道：“陆坊学，现在朝中臣子分为了两派，一派是支持出海的，还有一派，则是在说您不安好心。” “我不安好心？” 陆杨皱眉，“他们怎么说我不安好心的？” 余飞彦挑着话说了。 “有人说您是想通过朝廷的船去往外面，从中获利。” “还有人说您是想让靖朝陷入困境，是敌国奸细。” 陆杨听着，笑了起来，神情张扬。 他看着余飞彦，问道：“余左庶也认为我是这样的目的？” 余飞彦摇头，“我相信陆坊学。” 探寻陌生的地方，谁都会害怕，这害怕不只是单方面的害怕，还有许许多多方面。 但余飞彦知道陆杨肯定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人。 陆杨抬眸望着不远处的乾清宫，笑骂道：“他们真是吃饱了闲的，有本事他们就来我面前说，在背后嘀咕算什么事？” 他看向余飞彦，“余左庶，他们这是知道皇上相信我，才只敢在背后骂人，要真到了我面前，估计话都说不利索了。” 余飞彦一愣，虽然有点被陆杨突然转变的语气吓到，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陆坊学说得对，等我再遇到，我还骂他们！” 陆杨听着，竖起大拇指，“好，使劲骂，别怕，有皇上在背后顶着呢。” 余飞彦本来还以为陆杨会说有他在的，没想到他倒是把皇上搬了出来，这会被呛得说不出来话。 陆杨听着余飞彦的咳嗽声，叹道：“余左庶，我以为你是知道的，没想到......” 陆杨摇了摇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好似缓了些，才转身往上书房那走。 余飞彦轻咳了会，等彻底停下来时，也寻思出来了。 第530章 总觉得皇上这笑容，有点不妙 今日还是跟之前一样，余飞彦上完课，陆杨带着几人做热身动作和五禽戏。 他照常给几个孩子上了课，这会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一会去求见皇上说点事，没想到往常先走的赵煦这会却是走了过来。 “师傅，你过两日有空吗？” 过两日是休沐日，陆杨抬眸看他，“大皇孙可是有事？” 赵煦抿唇一笑，“我爹说师傅辛苦了，想请师傅到府上吃个饭。” 大皇孙的爹，那就是大皇子了。 陆杨心头升起一抹果然来了的念头。 他看着眼前这人，笑了笑，“这是我的职责，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大皇子真是客气了。” 这是婉拒了。 赵煦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闻言，倒也没有再说。 “那师傅，我就先走了。” “好，大皇孙慢走。” 目送赵煦和赵晗离开，陆杨的视线放到了还在原地坐着的赵逸身上。 “逸儿，你还不走？” 赵逸把手上的篮子递给仆人，让仆人先出去等着后，才起身走到陆杨面前。 “姨丈，您为何不去见大皇叔？” 陆杨摸了摸赵逸的头，想到之前赵逸在车上说的话，便也认真解释起来。 “皇上如今未立太子，我与大皇子走得太近，可能会引起一些误会，所以还是不见的好。” 赵逸是能听懂这些话的，可是他也有不理解的地方。 “姨丈，我有一点不明白。” 陆杨放下手里的东西，拉着赵逸在一旁坐下。 “什么事不明白？” 他倒了杯茶水，放到赵逸面前，又给自己倒了杯。 清淡的茶香味飘荡在半空，陆杨端起茶杯喝了口，视线没离开赵逸的身上。 赵逸小脸上带着疑惑不解，“姨丈，您对煦哥他们这么好，为何要见了大皇叔，他们才会误会呢？” 陆杨没想到这孩子还能想到这个问题，闻言，他放下茶杯，正色道：“对大皇孙好，跟对大皇子好，那是不一样的。” “姨丈，有什么不一样啊？”赵逸还是不懂，“大皇子是大皇孙的爹，您对大皇孙好，他们就不会怀疑吗？” 陆杨摇头，伸手敲了敲赵逸的脑袋，“你这小脑袋还挺多问题。” 说了句玩笑话，陆杨也跟赵逸说起了其中蕴含的道理。 大皇子是大皇子，大皇孙是大皇孙。 他对大皇孙好，并不代表就是对大皇子好。 他们可能会怀疑，会猜测，但若是他真去见了大皇子，那就是应了他们的猜测了。 陆杨说着，看着赵逸叹道：“姨丈看你也是聪慧之人，以后说话做事先想一想，对你总不会有坏处。” 赵逸一脸认真，“我知道了，多谢姨丈解惑。” “嗯，你先回去吧，别去大皇孙那边等了。” 他刚拒绝了大皇孙，赵逸再过去，想来也不会待得自然。 赵逸自是听他的话，“那姨丈，我就先回去了。” “好。” 赵逸走后，陆杨照常吃了些糕点，便起身拍了拍衣服，准备去求见皇上。 虽说出海这事不急，但早些说好，也不会打乱别人的计划。 陆杨要去说的，便是关于左春坊那几人的事。 这都是小事，皇上想来也不会拒绝。 这样想着，陆杨走出了上书房。 陆杨过来求见，守在外面的太监也习以为常了，让陆杨稍等片刻后，便进去禀告皇上。 没过一会，陆杨便进了乾清宫。 赵烨放下笔，抬眼看向正走过来的陆杨，免了他的礼后，问道：“爱卿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臣是有些事想说。” 陆杨直接把过来求见的事说了，正如他所想，皇上并没有多说，让于喜晚点去吏部那说一声后，便把事给解决了。 陆杨过来也就是为了这事，眼看事情已经解决，他也不好在这待着了。 他刚提出告辞，却是被皇上留了下来。 “爱卿这么快走作甚？” 赵烨看向于喜，“给陆爱卿搬张椅子坐坐。” 陆杨瞥了眼上面，随即收回视线，拱了拱手，“多谢皇上赐座。” 赵烨摆了摆手，等陆杨坐下之后，才说：“爱卿之前与朕说的事，朕都与几位将军商量好了。” 他姿势慵懒地往后靠，“朕把事情交给了陈将军负责，今早上，陈将军说一切准备就绪，打算按照爱卿之前说的来练。” 陆杨一听，就知道皇上肯定还有事。 正想着，上方便传来一道叹息。 “陈将军说，想要爱卿过去帮忙看看，朕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问问爱卿的意思为好。” 陆杨心里明白，若是皇上不想答应，这事就不会说出来了。 既然说了出来，那就是想要他过去了。 他倒是可以过去，只是他这身体，在那边估计是待不了多久了。 “皇上，臣愿意过去帮忙，只是臣这身体，在那边可能待不久。” 赵烨点头，“朕知道，到时候爱卿就在那待两天就好，把事安排下去，其余的交给陈将军就行。” “好。” 陆杨应得干脆，刚好他也想摸一摸，练一练，多一门手艺，左右不亏。 赵烨留下陆杨，也并不是为了说这事。 他看向于喜，于喜点头，带着殿内的人出去了。 陆杨左右看了看，眼里有着寻思。 他看着上面，琢磨皇上接下来要说什么。 赵烨看着，笑道：“朕看爱卿的身子好似好了挺多。” “是好了些。” 陆杨谨慎着回答，总觉得皇上这笑容，有点不妙。 赵烨倒是没注意到陆杨的眼神，起身伸了个懒腰。 “说起来，朕也好久没有动动手脚了。” 陆杨不明所以，“皇上想动动手脚？” 怎样才能算动动手脚呢？ 赵烨从上面走了下来，陆杨见此，连忙起身。 他摆摆手，“朕就是走动走动。” 正如皇上说的，他就是走动走动而已，陆杨看着他慢悠悠地往前走，然后转身又走了回来。 陆杨站在那没有动。 赵烨步伐悠闲，又走到了他旁边。 “朕过阵子想去狩猎，爱卿可愿随从？” “狩猎？” 陆杨一愣，“皇上，您不会是想要试一试那把枪吧？” 赵烨哈哈笑了起来，“朕是有这个想法，朕之前只是看过，还没有上手试过，倒是看得有些眼热了。” 第531章 你们想看什么自己拿吧 狩猎能有效维持自然界的平衡，陆杨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皇上说的这个...... 他微微皱了下眉，“那皇上可得小心些，这东西走火了就不好了。” 赵烨自然明白，他虽然没上手，但该知道的东西，都有人跟他说过了。 “朕知道的，爱卿到时候与朕一起过去吧。” 之前还问问他，现在是直接下命令了。 这狩猎一去，便是二十天左右，刚好他也能歇歇。 “好，那皇上到时候让于公公提前与臣说一声，臣好做些准备。” ...... 一盏茶后，陆杨从乾清宫出来，怀里还抱着一包东西。 里面是皇上让工部寻来的书，先前的事，没想到皇上倒是记得牢。 陆杨嘀咕了句，怀里的书有些重，想着还要走回左春坊，他把视线放到了一旁的太监们身上。 于喜并不在这，估计是去办什么事了。 他选了个身材相对结实的太监走过去，“这位公公......” 陆杨话还未说完，那人看了眼他怀里的东西，当即便知道他要说什么。 “哎，陆坊学把这给我吧，我给您送过去。” 陆杨也不矫情，“好，麻烦公公了。” 那人笑道：“陆坊学不用客气，皇上先前吩咐过了。” 陆杨笑笑，没有把这话当真。 要是以前，他也就自己拿回去了。 可是这一段路有些长，他短时间搬还好，加上他又走得慢，这要是慢腾腾地搬回左春坊，估计他半路就得把书扔了。 陆杨也知道自己走得慢，两人走了一段路，陆杨便出声让那人先走，不用迁就自己。 那人思考片刻，也就同意了陆杨说的话，跟陆杨道了别之后，便大步往前走，不过一会，便与陆杨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 是个腿脚利落的。 陆杨望了一眼远处已经变小的身影，叹了口气，收起思绪，慢悠悠地往外走。 何心远在左春坊门前走来走去，像是十分着急的样子。 陆杨远远的，便看到他了。 多亏了早睡的习惯，他的视力非常好，见是何心远，他微微惊讶了下，但也没有多想。 “何修撰。” 他走过去，打量了下何心远的脸色，见他面上有些激动，便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本来还有些兴奋的何心远，见到陆杨之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为方兄，我过阵子可能要离开京城了。” “离开京城？”陆杨一顿，“是有差事吗？” 何心远点头，原本兴奋的情绪这会也已经消散了些，“文书下来了，我要去监考乡试了。” 具体的地方何心远没说，陆杨也没问。 闻言，他拱手笑道：“恭喜何修撰了。” 何心远回了个礼，“还得多谢为方兄。” 陆杨摇头，“这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可不是我的功劳。” 何心远心里明白，见陆杨这样，便也没有再说这个，而是说：“为方兄，晚点散值，我请你吃个饭吧。” “吃饭就不用了，我这身体，去了不是败兴吗？” 陆杨笑了笑，倒也不是不给何心远面子。 他解释道：“今日我家里有事，等何修撰监考回来，我再请你吃饭。” 何心远既是要监考，也不好再去多参加这些宴。 何心远倒是也琢磨出了陆杨话里的意思，感激地回道：“多谢为方兄提醒，那到时候再约。” 目送着何心远离去，陆杨转身进了左春坊，与那三人说了关于出海的事皇上已经同意后，他便坐了下来，打开桌面上的包裹。 里面有五本书，两本稍厚些，陆杨打开看了看，其中一本是关于民间传闻，有点像小故事合集。 另一本则是地理志，还配有图片，陆杨翻了翻，便放到一旁。 另外三本是涉及其他的。 五本书的类型都不一样，也难为工部了。 那太监过来的时候，大家都是看到了的，见他在陆杨位置那放下东西就走，余飞彦几人就好奇到了陆杨回来。 这会见陆杨打开，里面竟是几本书，余飞彦没忍住，走了过来。 “陆坊学，这是皇上赏赐给您的？” “对。” 他抬头看了下正羡慕不已的余飞彦，念头瞬间就上来了。 “余左庶想看吗？” 他直接把那本最厚的地理志递过去，“这本看着不错，余左庶可以拿去看看。” 余飞彦连连点头，胡子都像是要飘起来一样，忙接过那本书。 他翻开看了下，实在是感兴趣，也顾不得客气了。 第532章 平安大名 两人虽然每天都有对话，但到底还是与见面不一样。 陆杨环着白芊芊的腰，低头看了眼她。 “眼睛怎么红了？”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陆杨还是注意到了。 白芊芊摇头，这会也不好意思看陆杨了，直接把头埋在了陆杨胸膛前，声音带着点沉闷，“可能是刚刚被风吹了下眼睛。” 闻言，陆杨笑了下，也没有拆穿她。 “夫人的气色真好，看来这些日子都有好好听方神医的话调养。” 白芊芊坐月子时吃的和抹的，都是方神医给安排好的，这会见白芊芊恢复得这么好，陆杨也是能放下心了。 白芊芊刚想说什么，腰却突然被轻轻捏了下，她身子软了些，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一声轻笑。 “夫人的腰跟之前一样，还是很细。” 白芊芊脸一红，心里却是非常高兴。 想来没有女人能阻挡这样的话，尤其是在生完孩子之后。 方神医让抹的东西，她每天都有好好抹，每日里也会走动走动。 女为悦己者容，陆杨这样说，让白芊芊之前的担忧全都消失了，现在心里有点麻胀，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晚饭是算着时间做好的，陆杨回房换了身衣服，桌上便摆好了饭菜。 两人的身子都需要进补，吃的也就不分了。 晚饭不宜吃得太过油腻，陆杨看了一眼，有莲子羹，肉末豆腐，清炒素菜，一道清蒸鱼，还有一道素丸子。 陆杨吃饭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难得两人一起吃个饭，白芊芊也就把桃香她们喊出去了。 陆杨去一旁净了手，擦干之后，走到桌前坐下。 白芊芊帮他盛了碗莲子羹放到一旁晾着，然后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个素丸子。 “夫君，你尝尝这个素丸子，这是伙房那边新弄出来的，嚼起来很香，你看看喜不喜欢？” “好。” 陆杨接过白芊芊递过来的筷子，夹起碗里的素丸子放进了嘴里。 丸子是用面粉弄的，里面有鸡蛋，有豆腐碎，还有一点芹菜丝。 “是挺香的。” 说着，陆杨让白芊芊也尝尝。 白芊芊笑着应了声，也夹了个素丸子进嘴。 “我也觉得挺香的。” 她中午时是吃过一次的，见味道不错，便让伙房那边今晚给陆杨弄了。 陆杨可不知这个，他正饿着，与白芊芊聊了两句后，便没有再说话，专心地夹菜吃饭。 白芊芊本来食量也不大，吃得差不多，放下碗开始舀莲子羹吃。 饭菜的量是按照两人的饭量来准备的，白芊芊放下筷子不久，陆杨也放下了筷子，端起一旁的莲子羹吃了起来。 莲子羹温热中带着一丝甜，陆杨几大口就喝没了，竟比白芊芊还要先放下碗。 他端起茶杯清了清嘴，刚放下茶杯，白芊芊也放下了碗，清嘴之后便出声喊桃香她们进来。 没一会，桌上的碗筷都被收了下去。 天色还早，陆杨让人把两张躺椅搬到檐下，与白芊芊一起赏起了晚霞。 夏日的晚霞绚丽多彩，非常好看，上空不时有鸟儿飞过，更是平添几分生动的美感。 两人坐在那静静地看着，谁都没有说话。 陆杨十分喜欢这样的慢生活，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与身边人享受这样的美景，内心都显得非常平静和淡然，浑身轻松慵懒。 白芊芊看了一会，转头看陆杨。 “夫君，平安的大名你可想好了？” 白芊芊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好奇，她想不到陆杨会给平安取什么大名。 正因为她不知道，所以她心里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陆杨一笑，微微转过头看她，“早想好了，就等着夫人亲自挑呢。” 未等白芊芊问话，他便说了出来。 “裕，衣物饶也，又有大度，胸怀博大之义。” “敛，约束之意，我希望平安以后能约束好自己，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能做到心中有数。” 后面陆杨又说了两个，但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白芊芊觉得后面两个不如前面两个好。 而在裕和敛中，她又有些摇摆，觉得这两个字都好。 不自觉地，她望向陆杨的眼神带着一丝求救的意味。 “夫君，你来选吧，我不知道该选哪个。” 陆杨见她实在是纠结，干脆道：“要不让平安自己选吧。” 这主意好，白芊芊立马就同意了，不过她还是有话要说。 “夫君，你就写裕跟敛这两字吧，我喜欢这两个。” 陆杨点头，让白芊芊去把平安抱过来，便回房裁了张纸，写了这两个字。 等平安过来时，他刚好把纸折了起来。 除了他，谁也不知道他左手的纸里写的什么，右手的纸里又是写的什么。 平安虽然才一个月，但因为吃得好，长得很好，出生时六斤不到，现在脸已经长得圆嘟嘟的。 让白芊芊先坐下后，陆杨两只手放在平安眼前晃了晃。 平安眼睛立马跟随，正滴溜溜地跟着陆杨的手在转，他小嘴微张，腿脚在蹦跶着，十分精神。 他的小手乱动，似乎是想要抓住陆杨的手。 陆杨笑了笑，把手放低了些，然后双手合并摊开，让他抓里面的纸。 白芊芊有些紧张地看着，平安的右手离得陆杨的手很近，在碰上纸张的那一刻，白芊芊的眼睛都微微放大了些。 “夫君，里面是什么字？” 陆杨看了眼还在自己玩着的平安，把平安先前碰到的纸拆开了放到白芊芊面前。 白芊芊一看，有种心落定的感觉。 她低头看平安，抓着他的手臂轻轻晃了下，逗他：“我们平安也有大名了，正敛，正敛，好不好听？” 陆杨把纸放到桌上，弯腰接过平安，走到白芊芊旁边坐下。 “这是平安自己选的，当然好听了。” 陆杨笑着替平安应了句。 怎么着这名字也是自己起的，必须好听。 白芊芊抿嘴一笑，哪能看不出陆杨那点心思。 “夫君说得对，我也觉得很好听。” 陆杨调整了下平安的抱姿，坐着抱比站着抱要好抱些，他不怕把平安摔了。 姿势虽然说不上有多标准，但比起第一次，已经好很多了。 白芊芊微微靠过去，一边逗平安，一边与陆杨说话。 “夫君，你身子好些没？” “好些了，没有之前咳得那样厉害了。” 他顿了顿，让白芊芊别担心，“方神医说过几日再针灸一回，之后就一月针灸一回就好。” 次数变少，说明身体真的在慢慢变好。 白芊芊闻言，也是松口气，“那就好。” 她是观察过陆杨气色的，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她这回总算是不再像之前那样看不到陆杨那般担心了。 陆杨拉过平安的手，轻轻捏了捏，小肉手十分好捏，这一捏便让人有些不想松手。 他微微低着头，温声道：“皇上说过阵子要去狩猎，让我随从。” 第533章 大营 “狩猎？” 白芊芊蹙眉，“夫君你能骑马？” “应该是不能？” 陆杨也不知道，“到时候问问方神医，若是方神医说不行，那我就过去看他们玩，我不骑马。” 白芊芊是不愿意陆杨去骑马的，但她也顾及大局，闻言，同意了陆杨的话 两人没能聊太久，平安开始闹了，这哭声非常响亮，像是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陆杨是怕了，连忙把平安给回奶娘照顾。 白芊芊在一旁看着好笑，脸都有些笑红了。 陆杨看她一眼，等奶娘抱着平安出门后，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一边喝一边看着白芊芊，等白芊芊笑够了，他才开了口。 “娘说过两天要给平安弄个满月宴，不大办，你觉得如何？” 白芊芊倒是觉得挺好的，“可以，交给我来办吧。” 不大办，就是请些亲戚朋友来简单吃顿饭，白芊芊来弄，倒也不会太累。 这样想着，陆杨也就同意了。 “好，一会我让莫叔去跟娘说一声，这事就交给你负责了。” “嗯。” ...... 翌日，天未亮，陆杨便起来了。 白芊芊心里记挂着他今日要去军营那边住两日的事，也跟着他起来了。 昨晚陆杨把事跟白芊芊说了之后，白芊芊便给他收拾了一大包东西，陆杨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把白芊芊收拾的那一大包东西带上就行。 皇上说的是到时候会有人过来接他过去，军营里面，陆杨也不好带太多人过去，但他身边也不能没有人照顾，所以便打算把莫永带上。 莫永自是高兴，收到消息之后，当晚便给自己准备好了行李，又把府上的事交代出去后，便又去伙房那边要了些耐放的干粮。 还有自家老爷要喝的药也要带一副过去。 担心陆杨在那边吃不好，莫永很早就起来，洗漱好就去伙房那边吩咐他们多弄些糕点，到时候他带一些在路上吃。 伙房那边自然照办。 这边，陆杨穿好衣服，白芊芊看了眼，过去帮他整理了下腰带和衣领，便去开门让桃香她们进来。 两人各自洗漱，没一会，伙房那边也派人送早食过来了。 陆杨之前还让白芊芊再睡会，这会都这样了，自然也不会再劝，只是让她晚点再去躺会。 昨晚睡得早，陆杨又在身旁，白芊芊很快就入睡了，这会倒是不困。 不过陆杨的话，她还是听的。 “好，夫君快来坐下吃点东西吧。” “嗯。” 吃过早饭，天边已经泛白，陆杨也得到消息，说是门外停了辆马车，正是陈将军派过来接他的。 跟白芊芊道了别，陆杨又去看了眼平安，趁着莫永正在安排人装行李，陆杨去了他大哥家一趟。 刘晓和陆大石很早就起来了，这会刚吃完早食，正准备一会去园子里逛逛，听到陆杨这一大早过来，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忙往前厅那边走。 陆杨在前厅里没等一会，刘晓和陆大石就过来了。 “杨子啊，可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刘晓在过来时，已经把陆杨过来的原因想了一遍。 从陆杨身上想到白芊芊，又从白芊芊想到平安身上，还未见到陆杨，她自己倒是想得脸都变白了些。 陆杨忙上前几步扶住刘晓，疑惑道：“娘，您走这么急作甚？当心绊倒了。” 陆大石在刘晓后面追上来，年纪大了，这会直喘气。 “你，你娘，这是，担心你！” 陆杨一听，忙解释。 “娘，我没事，家里也没事，我过来就是想与您和爹说一声，我要出去两天，家里还得劳烦您帮忙看着。” 刘晓这才松了口气。 “那就好，娘还以为你是发生什么事了，往常你可不会这么早过来。” 她可是太了解自家小儿子了，正因为了解，她才会这么担心，若是陆杨晚点来，她都不至于会多想。 她视线瞥了眼外面，外面刚有些光亮，灰蒙蒙的，却足以让人看清周围。 陆杨听了，一时间哭笑不得，他懒得这么深入人心了吗？ 陆大石看着陆杨一脸无奈的样子，笑着走到一旁坐下，一边捶腿，一边问陆杨。 “出去两天？不是什么危险的差事吧？” 陆大石也是被陆杨给弄怕了，这回非得问清楚不可。 以前陆杨是不会跟他们说这些的，但这回他只是去军营两日而已，也不是跟之前一样出远门去执行任务。 这会便也就认真地回道：“爹，皇上让我去军营一趟，看看陈将军怎么练兵。” “哦？” 陆大石眼睛一亮，“皇上还让你做这事呢？” 陆杨扶着刘晓到陆大石旁边坐下，闻言，笑道：“爹，我出的法子，过去看看不是应该的吗？” “噢，这样啊。” 陆大石也知道不该再问了，便也就没有接着问下去，而是说：“你放心去吧，家里有爹娘在呢。” “好，多谢爹和娘了。” 陆杨没有多待，很快又离开了。 马车被塞了很多东西，陆杨看着里面仅剩的两人屁股坐的空间，想了想，转头问起陈将军派来接他的那人，问他能不能让自家马车跟着走。 他可不是愿意委屈自己的人，何况家里也有马车，没必要硬是去挤那一辆。 那人回头看了眼车里的情况，也知道陆杨为何要这样说，沉思片刻，同意了。 “不过陆坊学的车，需要先检查一遍。” 这个陆杨倒是无所谓。 反而觉得严格点挺好的，严格点，军营那边就不容易出事。 莫永很快就让人备好马车，等那人检查完毕后，连忙扶着陆杨上了车。 很快，马车便跟着前面那辆马车缓缓往城外的方向走。 大营在城外二十里左右的地方，走得快的话，用不着一个时辰就能到。 但若是走得慢，路上需要的时间就多一些了。 出了城门不久，路便有些不好走了，没一会便是一阵小颠簸。 陆杨撩起帘子往外看了眼，他们现在走的路应该是小路，反正陆杨没见过这条路，对周围也陌生。 他探头出去看了眼前面那辆马车，又看了眼荒无人烟的周围，放下了帘子。 “老爷，您要吃点东西吗？” 他们从家里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莫永手里一直抱着一个包裹，里面全是吃的。 陆杨摇头，“不吃了，等到那边再吃吧。” “好。” 莫永没有再问，而陆杨也没有再撩起帘子往外看，而是闭上了眼睛。 第534章 这人真是什么都能聊 马车是直接开进大营才停下的，陆杨下车时，便往周围看了眼。 他所在的地方正是一大片空地，是平时用来集合的地方。 不远处便是主帐，被九个哨兵帐篷包围着。 陆杨趁着那人派人去通知陈将军时，往远处扫了眼。 军营应该是以方阵的形式驻扎，因为视线有限，再远些的地方，陆杨就看不清楚了。 他收回视线，往主帐那边的方向看去。 陈固正带着几人往这里走来，几人的穿着都是干脆利落的劲装，并没有陆杨以为的一身铠甲。 他看了眼陈固身旁的三人，随后把视线放到了陈固身上。 “见过陈将军。” 陈固大笑着拍了拍陆杨的肩膀，“陆坊学，你可是来了。” 陆杨笑笑，“让陈将军久等了。” 陈固摆摆手，“自那日皇上召见我们几个之后，我便想着见你一面，如今可算是见到你了。” 说着，陈固跟陆杨介绍起了旁边的三人。 “这三位都是我的副将，这是陈副将，朱副将，林副将。” “见过陈副将，朱副将，林副将。” 陆杨跟着陈固介绍的顺序与他们打招呼。 三位副将除去林副将，另外两人的身材都魁梧，布料也包不住他们那健硕的臂膀，跟座山似的。 陆杨不由多看了两眼。 而林副将斯斯文文，嘴上挂着淡笑，看着有些像陈将军，都是温文尔雅那一类的。 三人对陆杨可是好奇，之前去保和殿赴宴，三人只是见过陆杨，却是没有机会跟陆杨聊几句，也是遗憾。 这会见着陆杨，陈向英和朱祥可算是把自己对陆杨的钦佩都表达出来了。 “陆坊学，你可真是厉害，这火器和望远镜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说话的是陈向英，嗓音很大，说话声仿佛都传到了四周。 陆杨都能感受到远处那些隐隐约约好奇打量的眼神。 朱祥的眼神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和兴奋，“是啊，要我，我肯定想不出来。” 两人一来一回的，激动地说了很多话。 陆杨还在想着该怎样回答，身旁的陈固便替他说话了。 “你们可别来套近乎，陆坊学可没有望远镜给你们。” 陆杨眼睛一动，直觉里面有故事。 “陈将军，您说的这个望远镜，是何意思？” 见陆杨好奇，陈固扫了眼旁边蠢蠢欲动的三人，笑道：“之前皇上派人送了几个望远镜过来，分是不够分的，只我与陈将军身上一直带着望远镜，而他们的，是属于大家的。”云九 陆杨一听，便知道陈向英他们是想说什么了。 这是想要专属的望远镜了。 可是他也疑惑，“这望远镜工部那边应该弄了挺多，没有再往军营里送了吗？” 陈固道：“我倒是找薛尚书问过，薛尚书说是皇上的意思，不过他也说了，再等阵子，估计就能往这边送一些过来。” 说到这，陈固瞥了眼陈向英和朱祥，“只他们两个急性子，非得在你面前提起这事。” 陆杨能看出来几人的感情很好。 听着陈固的话，陈向英和朱祥嘿嘿地笑着，倒是没有其他另外的情绪。 而陈固的语气也是带着笑意说的，并不是责怪的意思。 一旁的林副将倒是一直笑眯眯，没说什么话。 陆杨等陈固说完，才笑道：“既然薛尚书都这样说了，陈副将和朱副将也不用着急，皇上肯定不会亏待军中将士们的。” 陈向英点头，“确实如此，不过我之前说的话倒也是真的，陆坊学可真是厉害，在下佩服！” “我也是，若不是陆坊学之前弄出来的火器，想来云南一战也不知道要牺牲多少人，我们可是感激陆坊学。” 这会林兆开口了，一脸郑重其事，“确实，这事得好好感谢陆坊学。” 这刚来，话就说得这么重，陆杨轻咳了下，眼神看向陈固。 陈固笑了笑，“行了，你们先去准备准备，一会我带陆坊学过去。” 莫永早已被人带着去整理行李了，陆杨跟着陈固进了主帐。 主帐里的东西并不多，陆杨没有到处乱看，跟着陈固在桌前坐下。 没一会，便有人端着茶水和吃的过来了。 陈固拿起茶壶给陆杨倒了杯茶水，神色平静。 “之前的事，还得多谢陆坊学帮忙。” “之前的事？” 陆杨仔细回想了下，才记起陈固是说的什么事。 “那算不得什么帮忙，只是在皇上面前提了一句而已。” 陈固摇头，“陆坊学你可能不知，皇上跟工部那边提了，让分一批火器下个月送往齐小子那边。” 陆杨倒没听说过这事，但也知道陈固不会拿这个来开玩笑。 他沉思道：“皇上自有皇上的打算，想来是皇上觉得云南那边确实是需要一批火器吧。” 陆杨不想把功劳往身上揽，陈固也依他，只是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两人边喝边聊，陈固之前还担心不知道跟陆杨聊些什么，可随着话题逐渐深入，他倒是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人真是什么都能聊。 聊打仗可以，聊战场上遇到的事可以，聊营中练兵情况也可以。 说着说着，陈固倒是对陆杨此次过来参与练兵一事充满了信心。 之前他还有些担心，毕竟纸上谈兵的事也不少，他虽然欣赏陆杨，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跟陆杨真正地接触过。 这会跟陆杨聊了一会，倒是恨不得要跟陆杨做个忘年之交。 陆杨只觉陈固对他越来越好，虽然不是很懂陈固为何会这样转变，但他好歹也有点数。 陆杨过来，是带着任务的。 两人寒暄完，也就直入主题了。 刚好朱副将也过来说一切都准备好了，两人也就起身，往训练场那边走。 场地很大，一排排士兵安静地站着，人不是很多，但也不少，周围很是安静。 陆杨跟着陈固往前走，注意力却是放在了这些士兵身上。 这些士兵气势很强，目光坚定，面容坚毅，看着就不一般，应该是特地挑选过的。 陈固在前面站定，陆杨也跟着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都放在前面两人身上。 陆杨也算是见过大场面了，面对着几百人的目光，淡定地看着，至于心里如何，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今日皇上派了陆坊学过来指导大家练枪，大家可得好好表现！” 随着陈固的话，场上瞬间响起了一阵高亢的声音。 “是！” 第535章 老爷，是他们自己发现的 陈固满意地点头，言简意赅，也不多说。 转头便问陆杨有没有什么话要说，陆杨摇头，“陈将军，直接开始吧。” 陈固点头，当即宣布练枪开始。 话音刚落，场上的士兵便井然有序地分散了。 场地四周都是固定靶，陆杨问了一下才知道，这选出来的士兵一共是三百三十人。 每人都分配好了东西，因为弹数有限，陆杨也看出了有些士兵打起靶来有些束手束脚的感觉。 他把这事记下来，跟着陈固在周围走了一圈。 没一会，大概也把情况了解清楚了。 陈固一直没说话，等陆杨观察完后，才出声问道：“陆坊学，你觉得还有哪里需要改改？” 周围时不时会有声音响起，不是个适合聊事的地方。 陆杨指了指主帐的方向，“陈将军，我们去帐里说吧。” “好。” 主帐离得远，虽然还能听到一点声音，但不影响说话。 坐下之后，陆杨倒是也不着急，先是给陈将军倒了杯水，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喝了两口后，才开口。 “陈将军先前已经让他们练过了吧？” 陈固点头，“确实，前两天让他们练过两回。” 他顿了顿，眉头皱起，“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陆杨摇头，“陈将军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他接着说：“我发现他们练起来有些束手束脚，不敢放开了来练，可是陈将军先前对他们说过什么？” “确实是说过两句，我让他们省着点来，要确保子弹都在靶子上。” 陈固一顿，“可是这话有问题？” “不是，这话挺好的。” 陆杨笑了笑，“他们有的紧张得手抖，还有的手汗多，不时便要擦一擦，若是可以，我想问问陈将军，可是还说过什么？” 陈固回想了下，说：“难不成是先前挑选时说的话？” 未等陆杨问起，陈固便继续说：“是这样的，之前挑选时，谁枪射得准，就能选上，但我说了一句，若是谁不服，可以挑战。” 陈固觉得这些话并没有问题。 怕陆杨不理解，他解释道：“陆坊学可能不知，这拿火器的人，通常都在后方。” 陈固没有再往下说，但陆杨知道他的意思。 在后方，便意味着活下来的几率很大。 没有谁不是惜命的。 陆杨也就明白了为何这些人会这般紧张了。 不过也好，这样操练留下来的兵，到时候心稳手稳，上了战场才能发挥最好的实力。 陆杨没有再说这个，而是跟陈固说起了另外一个事。 “陈将军也知道这火器一开，会有一股推力，若是没有力度把控住，这准头肯定会有偏差。” 其实上战场，也用不着什么准头，毕竟到时候敌方可不是一个两个地往上冲，而是一大片地冲上来。 这时候最重要的，便是心态问题了。 而常运动锻炼的人，情绪对比那些不常运动的人，会更加的稳定。 陆杨说这个，也就是为了更顺理成章地说出锻炼法子罢了。 陈固之前便从皇上那里看过陆杨的相关建议，闻言，便问：“就让他们爬山？其他的呢，还有吗？” 陆杨沉思片刻，说：“可以在他们的手臂上挂上东西，可以让他们负重跑，可以时不时搞下突袭......” 陆杨虽然只是提了建议，并没有说这些东西背后蕴含的东西，但陈固经常待在军中，一听陆杨说的，就能明白他为何要提这些建议。 等陆杨说完，他自己倒是琢磨上了。 “这些我打算让大家都来操练，不只是那几百人。” 这些事就不归陆杨来管了，“陈将军同意就好。” 中午吃过饭，陆杨没歇着，出去看了看他们的吃食，等他们歇着时，他也回帐中睡了一觉。 等那些士兵再次操练时，又晃悠着去看了一会。 这些士兵练得很认真，但紧张也是真紧张。 陆杨在那没待多久，又在周围走动了下，他也识趣，不该去的地方，他一个也没有过去，没一会便回了帐中。 莫永正在熬药，把炭火弄好，便走了进去。 “老爷，你要不睡会？” “不了，对了莫叔，我那笔墨纸砚呢，我想写点东西。” 他过来时，让莫叔帮着收拾了一套笔墨纸砚，便是为了以防有什么东西想写时可以写下来。 莫永一听，忙去把陆杨要的东西找出来。 帐中除了床，也就几张凳子和一个桌子。 莫永将东西在桌上摆放好，把墨磨好后，便走了出去。 陆杨把纸用镇纸固定好，拿起笔沾了沾墨，想了想，便准备开写。 他写的东西，不是给皇上看的，而是给自己看的，算是一个日记。 他虽然只是随便逛了逛，但看到的东西可不少。 他来时还算早，看不到什么，但后面也算是观察到了点东西。 太阳偏西时，士兵们才会操练，陆杨也去看了一下这些士兵的日常操练。 操练武艺的，练习骑马射箭的，练习快速披甲的，等等。 他之前看书时便发现了，兵法书不少，但写军中日常操练管理细节的书，他却是没见过。 估计是有，但他没看过。 这会来到了这里，也算是一个很好的体验。 陆杨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都记下来后，便放下了笔。 他写得不算快，出来时，天边都有晚霞了。 周围都是操练的呐喊声，以及马儿的鸣叫声和奔跑声，声音很杂乱。 陈将军这些兵，日常训练并没有懈怠，难怪会有常胜军的称号了。 陆杨站在帐前看了没一会，便见莫永端着晚饭过来了。 他看了一眼，都是些清淡的饭菜，一看就是被人特意嘱咐过的。 中午吃时，他便发现这里的菜都是偏咸的，肉也是大块大块的，陆杨没吃几口，中午大多是用带过来的糕点填的肚子。 饭菜都让莫叔吃了。 没想到这会饭菜却是这么大差别。 莫永没等陆杨询问，便说：“老爷，是他们自己发现的。” 伙房那边是给他留了饭菜的，但他中午吃了陆杨那一份，也就空出来了一份饭菜，伙房那边自然而然也就知道了。 陆杨闻言，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帐里。 莫永连忙把饭菜端进去。 第536章 老爷，出什么事了？ 一般情况下，营里晚上是不操练的。 但陆杨也发现了，营里的晚上活动还挺多。 天一黑下来，训练项目便停了。 陆杨无事可做，搬了张凳子坐在帐前观察营里的生活是如何的。 管理还是那么严，但严归严，还是能看出些人性在里面。 除去正常巡逻的士兵，其余人就跟普通的上班族没两样，笑声不断，其中还掺杂着嘶吼的歌声。 不少人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笑声也是不停。 陆杨撑着下巴看着，但没看一会，陈固便过来了。 “陆坊学怎么在这坐着？” 他往陆杨先前看过去的方向看了眼，见陆杨在看远处那一帮小子，他笑了起来。 “坐在这看作甚？走，我们过去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不好吧？”陆杨起身拍了拍衣服，见前面又是一阵笑声，轻咳了下，“那就过去听听吧，有劳陈将军了。” 陈固哈哈笑着，带着陆杨一边走过去，一边让他做好准备。 “他们说话可能有些口无遮拦，一会若是听到了什么，陆坊学可别介意。” “怎么会。”陆杨笑笑，并没有当回事。 随着距离慢慢拉近，他们说的话也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今日我可厉害了，眼一眯，手就没抖过，靶子都被我打穿了。” “你可算了，我就站你旁边，我这边的靶子都快成了你的了。” “哈哈哈！” 又是一阵笑声，那两人也跟着乐。 陆杨听着，嘴角也在上翘。 两人没走近，能听到之后，便停了下来。 陈固对待自己的部下还是十分维护的，这会跟陆杨解释：“营里的生活比较枯燥，他们也就晚上这会能放松放松，不过时辰一到，他们也该回去歇息了。” 陆杨点头，表示理解。 这些人刚开始说的事还挺正常，可说着说着，便有些不宜再听了。 军营里面虽然没有随从的女人们，但是有与城内合作的青楼。 每隔一段日子，营里便会派人接过来。 这会这些人说的，便是关于几日后的事。 什么翠儿比兰儿好，什么哪个会说好话等，陆杨听着，偏头看了眼陈固，陈固咳了下。 “陆坊学，我有些事想与你仔细讨论一下，要不去我帐里坐会吧？” 陆杨笑道：“好。” 帐里燃着油灯，陆杨刚进来，便有人端着水壶过来了。 放下水壶，那人利落地退了下去。 陈固把水壶拿到旁边，然后从一旁拿出一个地图摊在桌上。 陆杨倾身看去，便知道这是关于附近的地形图，高山流水都描绘得十分清晰。 陈固指着一处靠近水源，地形偏高的地方，沉声道：“我们现在在这里，离我们最近的山，有六里路，这山不算高，但它长，且高低有起伏，我觉得十分适合训练他们的耐性，陆坊学觉得如何？” “确实适合。” 陆杨顿了顿，提了个建议，“山里估计有不少蛇虫鼠蚁，你们要当心。” 这个陈固明白，他们行军打仗时，遇到的情况比这还严重呢。 不过陆杨的好心，陈固收下了。 明确地点后，陈固便仔细向陆杨请教了具体的做法。 陆杨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陈固是越听就越兴奋。 感觉自己像是挖到了一个宝似的。 陆杨能说的，除了现代那一套练兵法子外，还加了些自己的见解。 他是理论多，而陈固是实操多，两人这一说，便是一来一回的，讨论得十分激烈。 陆杨有些地方说得不合理，陈固是当场就反驳了。 而陈固有些说法不对，陆杨也直接指出了。 这一聊，竟是聊到了军中号角起，即将到时间歇息了。 陆杨颇有些意犹未尽，而陈固也有些依依不舍。 陆杨看的书多，陈固行军打仗的经验多，你问我感兴趣的，我问你感兴趣的，有时两人的对话就显得莫名其妙的。 上一句陆杨问着关于云南一战的情况，比如刚到云南时是如何准备的，对战时又是如何做出选择的，下一句便是讨论陈固关于军队该如何管理才不会军心涣散的问题。 第537章 朕一会让于喜给你备点，你带回去尝尝 陆杨总算是明白了为何陈固在他离去时要说那句话了。 他看向林兆，笑了笑，“好，林副将您去忙您的吧，我这就回去了。” 林兆笑着应了声，便转身回了陈固身旁。 陆杨看了眼陈固几人的方向，转身往帐子的方向走。 莫永连忙跟上，他抬头望了眼还挂在天边的明月星辰，有些感慨。 “没想到他们这么早就开始操练了，真是辛苦啊。” 陆杨：“......” 应该不关他的事...... 让莫永回去歇着后，陆杨撩开帐子走了进去，外面的动静不小，陆杨把衣服叠好放在床头，便躺了回去。 没一会，外面响起了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且渐行渐远。 不久，周围安静了下来，陆杨睁眼发了一会愣，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陆杨起来时，已是巳时，陈固等人还未回来。 营中少了一大半的人，比起昨日，要冷清不少。 陆杨吃过早饭，得知陈将军他们还未回来，便在帐中把昨日与陈将军聊的东西都记了下来，打算到时候若是有空，他就把这些东西整理一下。 林兆过来找他时，陆杨刚收笔，桌上还摆放着他写的东西。 陆杨倒也没有避讳，起身去迎林兆进来。 林兆只在进来时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后面便没有再看。 他过来，主要就是传达一下陈将军的话。 “陆坊学，是这样的，陈将军说也不知何时才能回，让你不用等他回来。” 陆杨今日本来是要走的，闻言，便也懂了。 “好，麻烦林副将过来一趟了。” 林兆摇头，与陆杨聊了两句，便走了。 陆杨也就不再等陈将军回来了，当即便让莫永收拾行李。 离去时，林兆和朱祥过来送了一下陆杨，两人应该是从陈固那知道了平安满月的事，过来时手上都带着礼盒。 陆杨不好推辞，想着到时候给几人回一份礼。也就收下了。 这一收，才知道陈将军和陈副将也给他备了一份礼。 告别林兆和朱祥，陆杨上了马车。 离开没多久，莫永道：“老爷，行李让人检查了一遍。” 陆杨点头，“嗯”了声，低头打开其中一个礼盒。 里面是把雕刻的木剑，还有一个弹弓。 另外几个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陆杨倒是松了口气。 马车进了城门后，陆杨直接让马夫把自己送到大靖门那。 让莫永和马夫找个地方点些吃的歇着后，陆杨便下了车。 赵烨知道今日陆杨要过来，早就吩咐了外面的人，这会陆杨一过来，还喘着气，话都没说，便被领了进去。 “陆坊学，快随我进去吧。” “好，有劳公公了。” 陆杨调整了下呼吸，等进到殿里，也缓了些。 “臣参见皇上。” “爱卿昨日过去了吧，觉得如何？” 说话间，赵烨放下笔，随后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 陆杨低头拱手，“回皇上，挺好的，大家都很认真。” 说着，陆杨便把半夜时发生的事跟皇上说了。 赵烨一口茶含在嘴里，差点没喷出来。 “咳咳咳，陈将军还是那般干脆利落，想到什么就去做了。” 他放下茶杯，夸了句陈固。 陆杨没说话，心里却也十分认同。 把去营里所做的事和跟陈固聊的那些话跟皇上说了之后，陆杨便打算告辞，他肚子这会有些饿了。 赵烨哪知道他还未吃饭就赶着过来了，拉着他聊了好一会营里的事，硬是没让陆杨找到告辞的机会。 这会，赵烨说着说着，跟陆杨说起了工部。 “薛尚书今日过来求见朕，说是想要爱卿回去。” 他语气含着笑，“爱卿觉得如何？” 陆杨倒是觉得不如何，他现在不愁没有机会升官，等高敬平和马才英的事一了，他怎么着也能沾些光，还有出海的事。 到时候皇上不升他官，估计自己都过意不去。 这功劳，可是谁也抢不走的。 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皇上，臣觉得如今这样，也挺好的。” 赵烨哈哈笑起来，“朕便是这样跟薛尚书说的，薛尚书还不服。” 陆杨一听，跟着傻笑起来。 “皇上英明，还是皇上了解臣。” 赵烨摇头，“朕是知道你懒。” “......” 这话陆杨可就接不住了。 赵烨看着陆杨，轻笑了下，说：“你如今身子未好，在上书房也挺好，不过。” 他声音低沉了些，“朕不希望爱卿埋没了自己的才华。” 陆杨沉默片刻，才开了口。 “臣明白的，还请皇上放心。” 赵烨点头，起身走到陆杨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爱卿快些好起来，朕还等着你到时候与朕一起骑马射箭呢。” 陆杨一下子就笑了出声，“好，臣知道了。” 赵烨又拍了拍陆杨的肩膀，转身走回去坐下，“朕瞧着爱卿的气色不错，你回去告诉方神医，让方神医放心，朕到时候重重有赏。” “臣......” 陆杨拱了拱手，话刚出口，肚子却是叫了起来。 他只当上面那人没听到，镇定自若地把话补全了。 “臣领旨。” 然而殿里本来就安静，那响声这么大，赵烨怎么可能没听到。 他皱了皱眉，“刚刚可是爱卿肚子在叫？” 陆杨窘迫了下，很快又放开了。 “回皇上，是臣的肚子在叫。” 赵烨眉头一挑，转头跟旁边的于喜说：“把案上的糕点拿给陆爱卿。” “是。” 于喜连忙把御案上的其中一盘糕点端下去给陆杨。 陆杨接过，有些懵，“皇上，臣这样怎么吃？” 赵烨一看，觉得也是，便让人又给陆杨搬了张椅子过去。 陆杨可没有不好意思，跟皇上道谢之后，忙坐了下来，还净了下手，才拿起糕点吃了起来。 他是真饿，吃得虽快，却也不显得粗鲁。 赵烨见他吃得急，怕他噎死，让于喜给他端杯茶水过去。 陆杨接过喝了口，总算是舒服多了。 “多谢皇上。” 赵烨摆摆手，刚想说不用谢，便听到陆杨说：“皇上，要不再赐臣一杯茶水？” 他呵呵笑着，“臣喝着这茶水，怪香，怪好喝的。” 赵烨看他一眼，让人给他倒了杯，又道：“朕一会让于喜给你备点，你带回去尝尝。” 第538章 甘香如兰，幽而不冽 这是前阵子下面献上来的顶级龙井，带着独特的兰花香，不怪陆杨一喝便喜欢。 好茶陆杨还是能喝出来的，一听这话，他连忙应了。 “哎，臣多谢皇上赐茶。” 这兰花香龙井对各个方面的要求都十分严格，可遇不可求。 赵烨笑他，“爱卿果真识货，这种龙井，朕也是不多。” 说着，他看向于喜，让于喜把他下个月的份额拿出来给陆杨带回去。 于喜应了声，没忍住看了眼陆杨，才下去安排。 陆杨倒是镇定，皇上是谁，下个月没了这龙井，还有另外的贡茶，想来也不缺这点茶叶喝。 这盘绿豆糕量并不多，入口带着点冰凉，甜度适中，大小合适，一口一个，陆杨吃完填了些肚子，但一个大男人，这点量肯定是没吃饱的。 刚好回去还能吃点饭菜填填。 他端着盘子起身，刚整理了下衣服，替他端着茶杯的太监便伸手过来打算接过他手上的盘子。 他偏头看了眼，便也就把手上的盘子给了那名太监，顺便道了声谢。 赵烨看着，等陆杨看过来时，淡笑一声。 “爱卿可是吃饱了？” 陆杨摇头，“没，臣打算回去再吃点饭菜。” “要不在这吃？” 陆杨倒是想，只是莫永和马夫还在外面等他，也不好让他们在那等太久了。 “回皇上，臣那管家和马夫还在外面等着微臣呢，他们也未吃东西。” 闻言，赵烨也就没有再说。 “朕想着你那小儿要办满月酒了吧？” 陆杨愣了愣，低头拱手，“回皇上，正是，臣打算趁着休沐日，请些亲戚朋友过来热闹热闹，具体的话，就不大办了。” 赵烨点头，“也好。” 从乾清宫出来时，陆杨还在想着皇上为何要问他那个问题。 本来他还以为皇上是想要送他一份礼，可现在看来，也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陆杨出来时，手上捧着的是茶叶罐。 茶叶罐十分精致，瓶身通白，正面画着一株兰花，旁边还有两只展翅欲停在花瓣上的彩蝶，栩栩如生。 就算是喝完了这罐里的茶叶，这茶叶罐也是个值得珍藏的东西。 再加上这可是皇上用的东西，质量肯定不差。 陆杨心情愉悦地捧着往外走，嘴里轻哼着歌，走得不快，却莫名给人一种轻快的感觉。 莫永和马夫在附近找了个茶馆坐下，点了些干果和吃的，一边听书一边等陆杨出来。 陆杨一出现，两人便发现了，连忙起身付钱走人。 “老爷，这里。” 莫永连忙出声喊了陆杨，生怕自家老爷找不到自己。 陆杨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脸笑意地往马车那走。 “莫叔，你们吃东西没？” “老爷，我们吃了。” 莫永注意到了陆杨怀里捧着的东西，连忙伸手过去想要帮忙拿着。 “老爷，给我拿着吧。” 进去时两手空空，出来时捧着这么个精致的茶罐，莫永都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赏赐下来的。 这东西可得好好抱着，免得一会坐马车不小心摔了。 陆杨点头，把东西给了莫永，然后借着马夫的手上了马车。 一路上，陆杨就这么看着他把东西抱得紧紧的，连颠簸时都怕上面盖子会跳起来，用手紧紧捂住。 他笑着道：“莫叔，就是一些茶叶，用不着这么紧张，没了我再去找皇上要些。” “老爷，我没紧张。”莫永确实没感觉自己紧张，只是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陆杨摇头失笑，也就由着他了。 回到陆家时，快到申时。 白芊芊这两日刚好把满月酒所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请帖也让人送过去了。 人数不多，不算这边的自家人，还不到五桌人。 人少，前期宴席准备也就不用花费那么大的心力，白芊芊对了菜品，又对了整个宴席流程和布置，刚把册子交给桃香，让桃香去安排，照着上面写的来买，便听到陆杨回来的消息。 “夫人，老爷下车了，正往这边走呢。” 白芊芊点头，让人去把平安抱过来。 陆杨刚进院门，便听到了白芊芊在逗平安的声音。 那话语像是有传染性一样，让陆杨翘起了嘴角。 他捧着那茶罐，快步往房门那走。 白芊芊正抱着平安，一手拿着拨浪鼓在逗他。 门外光线被挡住，白芊芊抬头望去，便笑道：“夫君，你快过来看平安，他一直伸手想要抓这东西。” 陆杨把茶罐放到桌上，走过去看平安这小子。 平安眼睛瞬间从拨浪鼓上面转到了陆杨身上，手脚乱动，像是要讨抱一样。 陆杨看了眼他那肉乎乎的手臂，没伸手，“我先去换身干净衣服。” 离家一日多，陆杨发现自己好像开始念家了。 现在皇上若是再让他出远门，他想，自己应该是做不到像以前那样了。 也许也是心态发生了变化。 换好衣服，净了手，陆杨接过平安，提出去园子里逛逛，顺便让平安晒晒太阳。 白芊芊自然同意。 算起来，这是他们三个第一次一起逛园子。 天还热着，平安穿着薄薄的长衣长裤，陆杨比常人要穿得多一件，身上像是散发着凉气一样，平安也知道哪里舒服，一个劲往他怀里趴。 白芊芊拿着把圆形团扇，有时替平安遮遮强烈的光线，有时摇两下，跟在陆杨身旁，一副悠闲幸福模样。 一行人来到了凉亭里坐下，没一会，婢女们便在石桌上摆放了一壶茶水和两盘糕点。 茶水是用陆杨带回来的顶级龙井泡的，一股淡淡兰花香味。 白芊芊这还是第一次闻到这股味道，不由地吸了吸鼻子。 “夫君，这茶好香。” 陆杨把平安递给桃香，让她和奶娘带平安去逛逛园子，等周围人离开，他端起茶壶，给白芊芊倒了杯茶。 “这茶甘香如兰，幽而不冽，你尝尝。” 白芊芊闻言，十分感兴趣，端起茶杯细细闻了闻，幽香更甚，她突然觉得这茶有些像某人。 她不由看向对面那人，那人正垂眸放下茶壶，十分自然地端起杯子，神态温和淡然，一如当年她第一次见他的那份淡雅如兰模样。 随和有礼，举止得体，却莫名给人一种隔着一层薄雾的感觉，让人看不清。 她敛目，低头小小喝了口茶水，弯唇笑了笑。 她低声喊道：“夫君。” “嗯？” 陆杨抬头看她，“怎了？” “是好茶。” 白芊芊抬眸一笑，水润明亮的桃花眼里只放得下眼前这人。 陆杨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毕竟那语气太过严肃和认真，没想到她竟是要说这个。 他微微勾起嘴角，轻笑出声，“喜欢的话，以后让桃香给你泡。” 白芊芊也笑了，她自是知道这茶是皇上赏给自家夫君的。 若不是真喜欢，想来皇上也不会赏赐，可是他这话，却是说明要把茶罐里的茶都留给她。 她自是高兴，只是她也不是非喝不可。 “夫君，你留着慢慢喝吧，我还是喜欢喝那花茶。” 白芊芊喜欢花茶这事陆杨倒是知道，闻言，便也没有多说。 微风吹散夏日的浮躁，两人静静地享受着品茶的悠闲时刻，远处桃香几人正带着平安在看花看蝴蝶，这样的时光，是陆杨以前没有想过的。 没想到真过上这样的日子时，他自己也有些恍惚出神。 大家和平安定，他的小家才能这样悠闲快乐。 他缓缓垂下眼帘，细细啜饮一口，满腹暖意。 ...... 平安满月酒那天，天刚泛白，陆家便有了动静。 府上张灯结彩，后门也停靠了不少拉菜过来的板车，菜贩们脸上挂着笑，结清钱的那一刻，笑容更是灿烂，一个个嘴上道着贺。 陆家上下也是个个脸上带着笑，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今儿起来，白芊芊便让桃香给下面的人都发了一份喜钱。 让大家伙们都乐一乐。 白芊芊大气，直接让桃香发了他们半个月的工钱作为喜钱，这样的情况下，大家可不得高兴，干起活来，十分有劲。 大家忙活了起来，只平安还在睡梦中，睡得特别香甜。 陆杨是起来了，但事情白芊芊都交代下去了，根本用不着他。 这会他正坐在摇椅上，一边轻轻摇晃一边看白芊芊梳妆打扮。 平时白芊芊只化着淡妆，穿着素雅，今日因为要接待女客，化的妆十分艳丽，穿得也要隆重不少，看着倒是多了几分庄严成熟。 自家媳妇，那自然是越看越好看。 白芊芊先前还不时看向陆杨，可慢慢的，也被看得不好意思了，眼神后面都没敢往陆杨那边瞟一眼。 桃香替白芊芊插好发饰，笑眯眯地下去了。 房里只有两人，陆杨起身，走到白芊芊身旁看着镜中那娇俏人儿，笑道：“好看。” 白芊芊大方对视，闻言，脸上的胭脂更红润了。 陆杨伸手拉住白芊芊的手，把她拉起来。 “今日夫人要辛苦了。” “不辛苦。” 白芊芊握紧陆杨的手，跟着陆杨往外走。 辰时，宾客们纷纷而至，陆杨在前厅里招待过来的亲戚朋友，而白芊芊也在后厅里招待过来祝贺的女客。 平安洗完澡，换了身喜庆衣服，被奶娘抱着出来见客了。 去前厅晃了一圈，拿到了不少礼物，又去后厅晃了一圈，又拿了一大堆礼物。 可是出尽风头了。 陆杨交好的朋友基本都离开了京城，现在接待的，正是自家岳父。 自家岳父过来，可不能亏待，陆杨当即让人去跟白芊芊说一声，让泡了一壶龙井过来。 白临端起茶碗，闻了闻后，淡淡地瞥了眼陆杨，没有说话，低头啜饮。 有着自家二哥三哥帮忙招待其余客人，陆杨今日也是放松，喝了两口茶后，便拿了块糕点进嘴。 白临看着他，没一会放下茶碗，神情淡淡，“皇上赏的？” 陆杨咽下嘴里的东西，不疾不缓地笑着回：“岳父喝出来了？” 白临摸了摸胡子，摇头感慨，“听说皇上最喜欢的，便是这兰香龙井，没想到皇上竟然舍得。” 陆杨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有些哑然，“那要不，我还回去？” “还？” 白临气笑，“皇上既然赏给了你，你还回去成什么样子？” “那确实不像样子。”陆杨顿了顿，叹道：“只能委屈皇上一个月喝别的茶了。” 白临抚胡子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看了陆杨好一会，才慢慢吐出了一句话，“......也就只有你说得出这样的话来了。” 陆杨无辜，皇上腾了一个月的茶出来，那不是得喝别的茶一个月？ 他这话没什么毛病。 白临可不知他心里所想，端起茶碗又喝了两口，细细感受了下芳香如兰的茶香后，说：“你去那边，陈将军还好吧？” “陈将军？陈将军挺好的呀。” 陆杨不解，“岳父，可是出了什么事？” 白临摇头，放下茶碗，“不是什么事，只是听说他那女儿想去云南那边团聚，你也知道云南现在正乱着，齐宁那边也正忙着，在这关头陈将军不想让她过去，听说家里正闹着呢。” “闹？” 陆杨皱眉，仔细回想了下之前见到陈将军时，陈将军是什么样的神态和精神状态，可不管他怎么回想，陈将军那会都挺好的，一切都挺正常。 想了想，他说：“岳父，我看陈将军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白临叹了口气，“不受影响就好。” 他看了眼陆杨，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跟陆杨说齐宁在云南那边的事。 陆杨有些看出来了，若不是事情与自己有关，想来自家岳父也不会在他面前问起陈将军的事，他联想了下，随即皱起眉头，“岳父，可是齐宁在云南那边出了什么事？” 白临轻轻点了下头，摸着胡子，眼神幽深，“有人在皇上面前参了齐宁一本，说他在那边结党营私，不怀好意。” “怎么会？”这事陆杨有些不信，齐宁他虽然接触不多，但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会做出这些事的人，不然他先前也就不会帮他了。 第539章 我肯定不会再给他们下手的机会了 白临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好一会才开口。 “云南那边情况与其他地方不同，山高路远，这要是让齐宁那小子在那边立了足，以后那片地，可就由那小子说了算了。” 他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这是有人眼热了。” “眼热？” 陆杨嗤笑了声，“他们倒是好本事，吃苦流血的事不做，光惦记人家拼下来的成果了。” 白临摸着胡子直摇头，“哪有人喜欢吃苦流血的。” 这是对陆杨说的话丝毫不反驳了。 陆杨没说话。 白临也没再开口。 有些事点到即止，说多了，也没有必要。 厅里安静之后，外面的笑声和说话声倒是显得大了起来。 白临端起茶碗，闻着那股淡淡的兰花香味，心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陆杨沉思了一会，抬头看向白临，“岳父，云南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事情总有个起因，那些人既然能参齐宁，总也得有个证据。 “你也知道皇上为何会把齐宁留在那边，他要实行计划，必然要与当地的权势打交道，我收到的讯息，说是齐宁收了不少人送过去的钱财田契，还有美人。” 陆杨眉头瞬间紧皱，“齐宁不是这样的人。” 白临摇了摇头，茶盖与茶碗轻轻磕碰出清脆的响声。 “他有他的目的，但他也确实是收下了，想来这事那些人不会在皇上面前说假。” 陆杨脸微冷，“岳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日。” 白临道：“皇上已经派人过去查实了，想来很快，便会有个结果。” “我昨日去乾清宫见了皇上，皇上并没有与我谈起这个。” 他停了下，猜测道：“岳父，您说皇上这是信他们，还是信齐宁收下这些是另有目的？” 白临也有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帝王心难测。 谁也不能说完全能猜透皇上的心思。 见自家岳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陆杨大概也能猜出他的心思。 不过他自己倒是有些另外的想法。 “岳父，我倒觉得皇上应该是偏信齐宁那边的。” 白临眼神一凛，看向陆杨，“怎么说？” 具体的，陆杨说不上来，但他昨日是见过皇上的，皇上那时候的神色，与平常并无二致。 能笑得出来，想来皇上也并没有多受到此事的影响。 若不是心中早有定论，或者是丝毫不在意，想来皇上也做不到如此。 如今白临问起，陆杨只得把自己的感觉说出来。 “你说得倒是有些道理。”白临也顺着陆杨说的细想下去。 “说不准，齐宁那边是不是有皇上的人？” 陆杨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有可能。” 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皇上自然也会知道。 想着之前皇上与他说的话，陆杨倒是觉得齐宁那边估计是真有皇上的人。 这样一来，任凭这些人说什么，找来什么证据，想来这事，在皇上那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两人聊到这，心里倒也有了数。 只是有些事陆杨还是不明白。 他看向白临，“岳父，他们为何会盯上那边，难不成是因为下个月要运往云南的那批火器？” 白临猛地拍了下桌子，“可不是！” 他看向陆杨，沉着一张脸，“火器先要顾着京城这边，再是北边关防那，如今皇上开口说要给云南那边运一批火器过去，他们可不就是看上了。” “他们倒是想，也不看看自己能不能吞下去。” 陆杨轻笑出声，他原本就想让齐宁把云南那边管理好，如今看来，他倒不如再帮上一把。 白临隐约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问他。 “你想做什么？”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可别让他们知道你插手了。” 闻言，陆杨掀起眼皮，定定地与白临对视。 “岳父，我帮不帮，他们都会盯上我的。” 且不说他已经与陈将军处好了关系，就说齐宁那边，他本来就是与齐宁关系不错，那些人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把他剔除在外。 白临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想了想，也就没再说，只是让陆杨小心些。 “岳父放心，我肯定不会再给他们下黑手的机会了。” ...... 把宾客们一一送走后，陆杨拖着疲惫的步伐回了房。 白芊芊正在看礼单，一边看一边做记录，见陆杨回来，忙让桃香去把陆杨的药端过来。 陆杨一听，回房的脚步都有些迟疑起来。 “不用喝了吧，最近也没再咳过了。” 若是别的事，白芊芊也就答应了，可这事，她是断断答应不了的。 “方神医说了，还有最后几副药，等吃完之后，食补就行，汤药就可以断了。” 陆杨哀叹一声，只好拖着好像更累了的双腿去躺椅上坐下。 自从有一次陆杨好奇看了自己的药渣，这汤药再入口，就有些艰难了。 各种虫子的尸体就不说了，还有他没看出来的好像是肉干的东西。 一想到这，陆杨喉咙都不由滚动了几下，有些反胃。 也是怪他，没事好奇什么，喝就完事了。 陆杨简直后悔死了。 那天他干啥不好，非得过去找莫叔说话，还好奇地扒拉上了要倒掉的药渣。 “唉。” 叹气声突然在房里响起。 白芊芊不明所以，放下手上的账本，转头看他，“夫君，你怎了？” 陆杨摇头，双目无神地看着上方，“夫人，你不懂。” 白芊芊也不是没有喝过大夫开的药，有的药味重，但实际上并不苦，而有的虽然苦一些，但也不是完全不能下嘴。 想了想，她让梨香去拿盘蜜饯过来。 梨香应了声，连忙退下去准备。 陆杨瞥了眼离去的梨香，也没阻止。 桃香回来得很快，梨香刚离开一会，她便端着冒着热气的汤药过来了。 浓重的药味瞬间在陆杨的鼻尖环绕，他看了眼白芊芊，只好起身过去准备喝药。 白芊芊伸手替他摸了下碗边，见还有些烫，让陆杨再等会。 没一会，梨香端着干果盘过来了，里面放着各种蜜饯，陆杨想吃哪个吃哪个。 倒是体贴。 陆杨看了眼，端起碗直接一口气喝了，碗还未放下，他便随手拿了个蜜饯放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代替苦涩，陆杨嚼了嚼，放下汤碗之后，又拿了个蜜饯放进嘴里。 第540章 等待一个机会 桃香端着碗下去了，梨香也识趣地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两人。 陆杨把茶几搬到躺椅旁边，又把干果盘放到茶几上，去书桌上找了本书，直接躺了下来。 白芊芊笑了笑，也就坐在他旁边，拿着账本继续看，时不时跟他说两句关于礼单上的事，陆杨温声应着，气氛十分融洽。 满月酒过去之后，陆杨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他照常早上赶着去上书房给皇子皇孙上课，然后每日练着五禽戏，身体在潜移默化之下，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先前陆杨去了营里不在家，赵逸回去住了几日，之后又到陆家住了下来。 陆杨布置的课业，都是些基础的知识点，几个小孩也是够认真，都很好地完成了陆杨布置的东西。 他对这几个小孩的管理并不严，与余飞彦一比，他就像是个溺爱孩子的家长，对赵逸几人没什么太大的要求。 只要上课不做小动作，课后认真完成课业，抽查时能回答上问题，那便行了。 而余飞彦就不一样了。 他对赵逸几人的要求要稍微高些，课业和练字，这两个每日都不能少。 课上抽查回答不出问题，会直接上戒尺。 不过大多都是做个样子，打是打了，力度估计也没用几分。 至少陆杨还未听到过里面有哭声响起。 在陆杨看来，赵煦几人的自尊心都挺强，毕竟陆杨不是一次两次看到过赵逸房里晚上还点着灯了。 身为皇家人，想来他们身上背负的东西也不少。 五月底，陆杨进行了最后一次针灸。 这次的针灸，陆杨感觉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效果明显了。 不过他的气色比起之前，要红润些，但畏寒的体质是定下了，照着方神医的说法，日后要多晒晒日光，多吃些温和温热之物，冰的凉的，就不要吃了。 只要少喝药，陆杨肯定乖乖听话，让吃什么吃什么，不让吃的肯定不去吃。 方瞿向来只是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过近来，他跟陆杨提了下，把里面其中一间房间用来做了药房。 陆杨一看，这是要多待的打算，连忙把莫叔喊过去，看看方神医需要什么，直接给他弄。 这要是他能留下这么一个神医在府上养着，他以后也就不用怕家里人有个感冒发烧头疼了。 方神医确实淡泊，平时很少出来走动，都是待在院子里折腾他那些草药。 陆杨特地给他安排了人手，需要什么草药直接从自己这边拿钱去买。 方瞿不傻，自是看出了陆杨想要他留下的意思。 说起来，这里他住着也是方便。 一来，想要什么，说句话就好，二来，这里清闲，除了他和照顾他的两个仆人，其余人很少过来。 而这家主人，那就更加了，一次都未踏足过他这里。 这一点让他心安且满意。 皇上说的是要把陆杨治好，可这人的身子只能靠养着，这要养多久，谁也说不准。 方瞿想了想，也就顺势住了下来。 陆杨可不知道方瞿的想法，他这边正在琢磨着找机会帮齐宁。 满月酒之后，他给齐宁写了封信，问起了他在云南那边的情况。 信后也说了，需要什么帮助，或者是有什么不理解的，可以直接问他。 方案是他提的，要实行起来陆杨也知道会有多难。 故土难离，若不是实在是活不下去，没有谁会乐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更别说，这还是完全打散他们，把他们这边放一些，那边放一些。 他们能乐意离开才怪。 这时候，便就需要些强硬的手段了。 不过陆杨倒是也有些想法，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利益给够了，没人会去闹。 陆杨把自己的一些建议也写了上去，两地相隔甚远，一来一回的也要耽搁不少时间。 他是把自己能想到的东西都写进去了，不说全部有用，只希望齐宁看了之后，对他有些启发就行。 陆杨说是要帮齐宁，那便不是假的。 这段日子，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 做事不能急，一急就容易出事。 也幸亏云南离得远，让他有了这份等待的耐心。 五月过去，六月来临。 这日是休沐日，陆杨悠闲地待在家中，陪着自家媳妇和孩子。 平安又长高了些，脸上的肉也是长好了，又白又肉嘟嘟的，陆杨有时候也没忍住伸手捏了捏。 但白芊芊不让他捏，说是捏了对小孩子不好，陆杨也就轻轻摸一把过过手瘾。 这会，平安正趴在陆杨身上呼呼大睡，而陆杨躺在摇椅上，眼睛也半眯不眯的。 摇椅轻轻摇晃着，周围的虫鸣声倒像是摇篮曲一样，颇为催眠。 白芊芊坐在一旁刺绣，一会抬头看一看两父子，一会穿针引线，自得其乐。 陆杨身子凉快，在这炎炎夏日，平安最爱的，便是粘着陆杨。 最近陆杨都能明显感受到平安的热情。 基本他一回来，平安就不要白芊芊抱了。 一看到他就哭，非得要他抱着。 这会白芊芊做的，便是给平安准备的小肚兜。 白芊芊做得认真，没一会，一朵荷花便显出了形状。 她正低头忙活着，便听到旁边传来欲哭无泪的声音。 “芊芊，平安他尿我身上了。” 陆杨简直要哭了，他刚闭上眼睛，睡得迷迷糊糊的，就感到腹部一股暖意侵袭。 突然，他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从来没有这么快清醒过来过。 平安还在熟睡中，动也不带动一下的。 陆杨已经能感觉到腹部在慢慢变凉，他伸手拍了拍平安露在外面的小屁股，弹性很好，陆杨又拍了两下。 “臭小子，敢在你爹身上尿尿，看你爹不打你。” 白芊芊放下手里的东西，闻言，顿时哭笑不得。 第541章 给皇上的，我肯定当心 担心陆杨受凉，白芊芊连忙把还在睡梦中的平安抱起。 “夫君，你快去换衣服，别受凉了。” “嗯。” 陆杨扯了扯衣服，起身进了内室换衣服。 白芊芊喊来奶娘，让她把平安抱回房里去睡。 奶娘接过平安，抱着平安出去了。 白芊芊看了眼里面，把门关好，转身去了内室。 “夫君，我来帮你。” 陆杨刚穿上里衣，闻言，转头看白芊芊，顺势张开了双手。 “好，夫人来吧。” 白芊芊走过去，拿过架子上稍厚的那件外衣，给陆杨仔细地穿上去。 “夫君，莫叔说晚点庄子那边会运来几大筐果子，你明日要不要给皇上带些过去？” 陆杨任由着白芊芊给他整理衣领，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带些吧，左右是份心意。” 白芊芊“嗯”了声，给他弄好腰带，便没有再说话。 翌日，天边已经泛白，莫永拿着两大袋果子跟在陆杨身后，在陆杨上马车时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陆杨。 “老爷，您小心点拿，别磕碰坏了。” 陆杨伸手接过，这两大袋果子重量还不轻，右手一下子沉了下来。 “莫叔放心，给皇上的，我肯定当心。” 没说两句，陆杨进了车厢，没一会，马车便动了。 夏日天亮得快，马车行走在路上时，不少摊子都开始吆喝了。 陆杨听见有卖烧饼的，也有些馋这个了，当下便开口让马车停一下。 马车走得不算快，话音刚落，车子便停了下来。 陆杨把腿上的果子放在一旁，起身下了车。 烧饼摊就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陆杨掏出铜板买了两个烧饼，递给马夫一个之后，便上了车。 烧饼外酥里嫩，里面还有一层很薄的肉馅，不仅闻着香，吃着也香。 陆杨进去，一坐下，便咬了一口，也没忘把一旁的两大包果子拿到腿上放着。 布袋里的果子分别是杏和桃。 都是特意挑出来个大品相好的。 陆杨打开看过，那水嫩鲜艳的模样，惹得他各挑了两个杏和桃放进自己的篮子里。 等上完课，他就回左春坊，然后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啃着果子看书，这样的时刻，想想就舒服。 这样想着，马车停下时，陆杨迫不及待地下了车，仿佛下车快一些，就能早些下课一样。 让马夫到点过来后，陆杨便拎着两袋果子走了。 这会正是上朝时刻，周围人少，陆杨一路走来，也没见到几人。 到上书房时，里面已经传来了朗朗读书声，陆杨走过去看了眼，余飞彦正拿着本书在里面走来走去，几个小孩跟读得很认真。 他收回视线，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乾清宫门前有太监守着，陆杨过去，还未说话，便有太监提醒他。 “陆坊学，皇上还未回来呢。” 陆杨笑了笑，把手上的两袋果子递给眼熟的陈福。 “多谢陈公公提醒，我只是想给皇上送个东西，并不是想求见皇上，麻烦陈公公帮我呈给皇上。” 陈福视线从陆杨脸上看到他手上拿着的东西。 “这是？” 陆杨打开其中一个袋子，让陈福看清楚。 “这是杏。” 他又打开另外一个袋子，“这是桃。” 陈福探头过去，自是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 想了想，他对着一旁的太监点了下头，示意那人过来拿陆杨手上的东西。 “陆坊学放心，等于公公回来，我会把东西交给于公公的。” “好，多谢陈公公了。” 陆杨把手上的东西递给那人后，又与陈福说了两句，便转身往上书房那走去。 这会余飞彦已经在外面站了好一会，见陆杨过来，他看了一眼前面的乾清宫，随即视线放到陆杨身上。 “陆坊学这是在笑什么？” 陆杨微微摇头，笑意不减，“没，就是高兴。” 余飞彦没忍住，又往乾清宫那看了一眼，暗想这时候，皇上应该不在乾清宫才是，陆坊学这是在高兴什么呢？ 陆杨没解释，与余飞彦聊了两句，便从篮子里随手掏了个果子出来。 他看了眼，是个杏。 “余左庶晚点尝尝吧，这杏是酸甜口的。” 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是我那庄子上种的，余左庶喜欢，明日我多拿点过来。” “那倒是不用。” 余飞彦笑着，接过陆杨手上的杏子，看了看，说：“这杏看着就好吃。” 陆杨勾唇一笑，“我也觉得。” 两人在外面说了一会话，读书声停下，余飞彦要进去准备讲课，陆杨便让人帮着把躺椅搬出来，就放在门前不远处。 这下子，皇上若是再看到，他也是不怕的。 不知过了多久，步辇在乾清宫门前停下，赵烨在于喜的搀扶下走下来，正阔步往敞开的殿门走去。 于喜落后几步，收到陈福的眼神之后，微微点了下头，便跟在皇上的身后走了进去。 没一会，于喜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向陈福，问道：“有什么事？” 陈福连忙上前，跟于喜打了声招呼之后，忙把陆杨之前过来的事说了。 于喜看向陈福刚刚所指的方向，那名太监手里正拎着两袋东西。 “查过没？” 陈福点头，“都仔细查过了，还让人试了，没问题。” 于喜这才点头，让那人带着东西跟自己进去。 陈福看着殿门慢慢被关上，原本还有些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平复下来。 若是别人带来的，他肯定不会收下，而是让那人自己下次再来。 果然，在皇上那，陆坊学还是不一样的。 陈福收起心思，远远地看向上书房。 ...... 赵烨换了身衣服，正在翻看奏折，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甚至都没问一句。 于喜走到赵烨面前停下，禀告事情。 “皇上，陈福说今早陆坊学带了两布袋果子过来，想要献给您。” “哦？” 赵烨抬头，一眼便看到了那人手上拿着的两个布袋。 “是何果子？” “回皇上，是杏和桃。” “嗯，拿过来给朕看看。” 赵烨倒是好奇，陆杨怎会拿杏和桃给他，往常也不见他这样。 第542章 朕欣赏爱卿，可也不是纵容爱卿在朕面前乱说的 于喜接过那名太监手上的布袋，拿到皇上身旁，打开让皇上查看。 赵烨手指勾着边缘，往里仔细看了看，又看了一下另一个袋子的，轻笑道：“这杏和桃长得倒不错。” 他收回手，接过旁边宫女递过来的湿布擦了擦手，“洗好拿过来。” “是。” 于喜应了声，刚想下去安排，便又听到皇上吩咐。 “晚点让陆坊学过来一趟。” “是！” 于喜退去，把手里的布袋递给陈福，“多洗几个，一会陆坊学过来，可能要吃。” 陈福连忙应下，离开前又询问了下于喜要不要准备点别的果子。 于喜点头，“果子就不用弄了，让那边端两盘皇上喜欢吃的糕点过来。” “好。” 陈福离去时还在想，皇上喜欢吃的糕点，里面早就备好了的，这会于喜又让他去准备，指不定是想让他备些陆坊学喜欢吃的。 陈福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不错，让人去洗果子后，他脚步匆忙地打算自己去端两盘糕点过来。 陆杨没吃上果子，果子被赵逸三个小孩子拿走了。 他这会正打算收拾东西，一会回左春坊，没想到还未出门，便有人过来，让他去面圣。 这事算是意料之中，陆杨当即放下手中的篮子，跟着那人出去了。 没一会，他便进了乾清宫。 “臣参见皇上。” “嗯。” 赵烨放下朱笔，端起一旁的茶碗，看向陆杨。 “爱卿今日怎么想着要给朕献上果子了。” “回皇上，臣觉得今年庄子上的果子长得不错，吃起来也够甜，便想着拿过来给皇上您也尝尝。” 赵烨一听，摇头笑了笑后，低头喝了两口水。 “砰”，茶碗磕碰到桌面，清脆地响声在殿内响起。 皇上略带清冷的声音随即而来。 “这一大早的，可不适合吃这些果子。” 陆杨笑了笑，拱手回道：“皇上早上不宜吃，可以晚点吃，这果子，放得住，没有那么容易坏的。” 赵烨抬眼看了下陆杨，随即挥手让人给他搬张椅子过来。 等陆杨落座之后，他又让于喜把人都带出去。 第543章 皇上赏赐，臣多少吃点吧 陆杨刚想说话，却是听到了上面有清脆的声音响起。 他没忍住好奇，往上瞥了眼。 赵烨下巴一扬，嘴里的桃果肉还未咽下去。 “你说你的，看朕作甚？” 果盘里是已经去掉果皮和果核的桃肉，上方还有另外一个银叉叉在其中一块果肉上。 果肉粉白里透着红，十分惹人垂涎。 赵烨拿着小巧的银叉，又叉了块进嘴，同时示意陆杨继续刚才的话题。 陆杨刚上完课，肚子不能说饿，但看到这个，胃口一下子就上来了。 原本还有些沉闷的气氛被皇上这么一搞，倒是变得平常欢快起来。 陆杨看了眼旁边那几盘糕点和果子，就这么一个桌面，竟然摆放了一排。 多大的胃口啊，能吃这么多东西。 陆杨暗暗吐槽，随即垂下眼帘，一本正经开始说事。 “回皇上，臣觉得他们就是不想让齐百户在云南那边立足，若是这批火器到了云南，齐百户必然如虎添翼，行事起来，也不必束手束脚。” 随着陆杨的话，咀嚼声慢慢消失。 皇上如今是什么样的态度，是什么样的神情，陆杨都不知道。 他低头看着地面，淡淡地说：“臣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臣不相信他们。” “不相信他们？” 赵烨轻哼了下，“爱卿知道他们是谁？” “臣不是特指，臣是泛指，泛指那些不怀好意之人。” 赵烨微微低头，手腕轻轻一点，银叉隔着一段距离径直插入一片果肉之中，一点动静也没有发出。 “好一个泛指。” 他轻轻拍了拍手，“爱卿这是一张嘴，便是不一般啊。” 陆杨能听出来，上面传来的并不是正宗拍手声，而是像拂去手上什么东西的声音。 他心定了定，至少听着皇上的语气，不像是生气。 只要皇上不生气，他也就不怕了。 他随即起身，拱了拱手，“皇上恕罪，臣只是不想说假话欺瞒皇上而已。” 赵烨看他，“若不是知道爱卿如此，朕也不会在这继续跟你说下去了。” 说着，他瞥了眼陆杨旁边的座位，“你坐下吧。” “是。” 陆杨连忙坐下，慢一秒都是对皇上的不尊重。 赵烨看他那利索的样子，比他起身时的动作还要干脆。 他也不知为何，突然就笑了起来，好一会才说：“朕明白你的意思，到时候朕会让陈将军另外派一批人送过去。” 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陆杨，“陈将军的人，爱卿总归放心了吧？” 陆杨傻笑，“齐百户是陈将军女婿，想来陈将军还不希望这批火器出事，臣自是放心。” 赵烨哼笑一声，“爱卿今日过来送这果子，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事吧？” 陆杨直直看向上面那人，虽说他有些小心思，但他想送果子也是真。 “皇上可不能冤枉了微臣，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这果子，臣是真想让皇上尝尝的。” 赵烨看了眼面前的那盘果肉，点了点头，“别的不说，爱卿这庄子上种的果子，确实是不错。” 陆杨一听，忙说：“臣那庄子上还有不少呢，皇上若是喜欢，到时候臣让人摘了再送过来？” 这话似曾相识，赵烨仔细回想了下，才想起去年陆杨貌似也说过这样的话。 今年长进了些，之前都是让他自己安排人过去摘，现在当爹了，总也明白了一些事，知道自己安排人摘了送过来了。 他端正身子，淡淡地“嗯”了声，“也别送太多，多了朕也吃不了那么多。” 陆杨顿了顿，有些迷惑，“皇上，臣要每日给您送过来？” “爱卿这话是何意思？” 赵烨叉起一块果肉放进嘴里，说话却丝毫不受影响，“朕不过是吃你一些果子，你这就不乐意了？” 天天拿，又沉路又长，他嘴巴动了动，底气有些不足。 “皇上，您也知道我那庄子，要不您派人过去摘吧，想摘多少摘多少，臣也放心些。” “你放心？你这是怕麻烦了吧？” 赵烨又往嘴里塞了块，这果子水润偏甜，倒是让他吃个不停。 这话说得陆杨哪敢反驳，“皇上放心，臣肯定每日里都会带些过来的。” 他叹道：“不过这些果子皇上还是少吃为妙，臣到时候就少拿点吧，免得皇上吃多了肚子难受。” 赵烨轻笑出声，倒也没多说，问他要不要吃些东西。 陆杨看向他面前那几盘糕点和水果，“皇上赏赐，臣多少吃点吧。” 赵烨看了看周围，这才想起人都被自己喊出去了。 他指了指前面的东西，“你自己来挑吧，喜欢哪个就吃哪个。” “哦。” 陆杨应了声，起身下意识走过去，刚走了两步，他像是想起来了，忙停下脚步，拱手弯腰。 “多谢皇上赏赐，臣遵旨。” “呵。” 赵烨瞥了他一眼，手指轻轻敲了敲扶手，“左右无人，爱卿倒也不必如此。” 陆杨眼睛往周围瞥了瞥，倒也不是真无人了。 御前侍卫还在一旁站在呢。 不过能在皇上面前伺候，嘴巴都是些严实之人，陆杨轻咳了下，也就放得自然了些。 “皇上既然都这样说了，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烨没说话，但嘴角的笑意却是更深了些。 没谁会喜欢一直在自己面前端着规矩的臣子，赵烨喜欢的，就是陆杨在他面前的这份轻松自然的样子。 不过这个前提，都是在陆杨守规矩的前提下。 陆杨可不知皇上的心思，他正缓步走到皇上面前，左右看了看，挑了个长相好看的精致糕点。 第一口，粉粉糯糯，一股糯米香，十分有嚼劲。 陆杨瞥了眼正拿着奏折翻开的皇上，悄悄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身子靠在了御案上，借了一把御案的力。 他没敢看皇上摊开的奏折，索性面向了门口。 这一看不到皇上之后，他没一会便忽视了身边还有个人。 拿起糕点来吃，整套动作异常流利。 第544章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烨批阅完奏折，转头看了眼正倚在一旁的陆杨，咳了下，提醒他。 “爱卿吃得差不多就走吧。” 他看了眼那两盘被吃了三分之一的糕点，又看了眼已经见空的果肉盘，随即收回了视线。 陆杨正愁着怎么开口离开这呢，闻言，立马站直身子。 “那皇上，臣这就告辞了？” 赵烨“嗯”了声，在陆杨退下一半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朕忘了说一件事。” 陆杨后退的身子一顿，脚步随即停下，一脸疑惑地看向前面。 “皇上，是什么事啊？” 赵烨从奏折中抬起头，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齐爱卿一直在与朕通信。” 说着，他摆了摆手，“爱卿快下去吧，别忘了明日带些果子来。” “......臣这就滚。” 陆杨憋着一口气从乾清宫出来，顿时觉得外面的空气和阳光特别好。 他眯着眼看了一会上空的太阳，随后看向一旁笑眯眯的于喜几人。 “于公公，多谢了。” 他拱了下手，对今早上于喜帮忙送果子进去表示感谢。 于喜摇头笑道：“陆坊学不必多谢，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陆杨笑笑，看了眼于喜旁边的陈福，微微点了下头后，便跟于喜几人道别了。 于喜看着陆杨缓缓离开的身影，转而看向陈福，“你小子倒是有福了，以后就跟着我吧。” 话音未落，于喜转身便进了殿里。 陈福恭敬地赔笑着，等于喜走后，心里狂喜起来。 于喜进去之后，第一眼便是看向那明显空了不少的糕点盘和果盘。 皇上的食量和习惯他都是非常了解的，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少了的东西都是谁吃的。 他再也不敢随便乱看，轻轻走到皇上旁边等候吩咐。 赵烨看了眼于喜，便低下头继续批阅奏折。 “朕让陆爱卿每日带些果子过来，你派人收着。” 于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应是。 皇上哪里会缺那一点吃的，想来也不过是皇上给的陆坊学面子而已。 可于喜也是真心羡慕陆杨，能让皇上给面子的人，可是不多。 ...... 陆杨去上书房把自己的篮子带上了，然后晃悠着往左春坊那走。 没想到人刚走进门，便见到了熟人。 他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正向他走来的人，连忙上前两步。 “徐郎中，您怎过来了？” 徐宏复一脸笑意地看着陆杨，“陆坊学，你可是回来了。” 陆杨一听，原本还有些不确定这人是不是过来找的自己，这会倒是完全确定了。 他左右看了看，这里离大门不远，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想着徐宏复应该是看到了自己才走出来，陆杨也知道他是有些话不便在别人面前跟他说了。 他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凉亭，“徐郎中，要不我们去那坐着说？” 徐宏复顺着陆杨指的方向看过去，弄着胡子点头了。 两人安静地往前走了一段路后，才开始说话。 “徐郎中今日过来，是找我有事？” 徐宏复闻言，点头道：“今日过来，确实是找陆坊学有些事。” 说着，两人踏上凉亭台阶，随即在旁边的条椅上坐下。 “徐郎中有事直说，我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宏复早听说陆杨好说话，闻言，倒是知道传言不假。 他与陆杨其实没什么交情，可这会相处起来，却也是十分融洽，气氛不会凝重，他也不会不自然。 由此可见，陆杨很会与人相处，这样的天赋，不是谁都有的。 徐宏复暗暗赞叹，却也不忘把过来找陆杨的目的说出来。 “是这样的，陆坊学也知道我们都水清吏司现在正在奉命造船，只是我们造船，也得知道出海的人数后，才能知道要造多少船。” 他看向陆杨，问陆杨知不知道大概有多少人要出去。 这事陆杨哪知道，他巴巴地看着徐宏复，眼神颇为无辜。 “徐郎中，不瞒您说，这事我还真是不知道。” 徐宏复弄着胡子叹道：“我倒是去找了薛尚书，薛尚书说过来问你准没错。” 他也巴巴地看着陆杨，“要不陆坊学去找皇上说说，先把这个人数先定下来？” 不先定人数，他这边要是把船造多了，户部那边得要找他们麻烦。 要是造少了，皇上就得找他们都水清吏司的麻烦了。 陆杨刚从皇上那边出来，短期内是没有打算过去找皇上的。 闻言，他犹豫了起来，“徐郎中要不去问问吏部尚书，皇上不是把出海的事交给陶尚书负责了吗？” 他顿了顿，提醒徐宏复，“我这要是越过陶尚书去找皇上聊这个，怕是不好吧？” 徐宏复摇头，“你以为我没去找过陶尚书？” 陆杨看着徐宏复没说话，但眼神已经透露出了好奇。 徐宏复胡子也不摸了，改拍起了大腿，啪地一声，特别响亮。 可见力度还不低。 陆杨瞥了眼，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疼。 疼当然会疼，只是那时的脾气一上来，徐宏复哪想得到那么多。 “陶尚书说他也未定，这让我们都水清吏司该如何是好？” 说着，他的眼神又瞥向陆杨，“陆坊学，您可得救我们都水清吏司一命啊。” 陆杨神情讪讪，“这不好吧，要是让陶尚书知道了，我这边该怎么说呢......” 难为情是真难为情，也不是陆杨故意不帮徐宏复。 徐宏复自然也是知道的，不然他也就不会亲自过来了。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陆坊学啊，不瞒你说，我已经打算好了，若是陶尚书问罪起来，我来抗下，决不会出卖陆坊学。” 这话就说的有些严重了。 陆杨沉思片刻，想了想，这事倒是也不难解决。 “这样吧，要不徐郎中你们先造着，等过阵子若是人数还未决定好，我向皇上提议个人数，您看如何？” 事情有了进展，徐宏复自然高兴。 反正他们现在也是要造着船，短期内肯定不会有那么容易造好。 “那就多谢陆坊学了。” “徐郎中莫要这样，我还未帮您什么呢。” 其实陆杨还有些疑惑，这造船哪有这么快的，为何徐郎中这么着急找过来了。 第545章 手绘过各种地图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徐宏复也知道自己来得蹊跷，不说明白，陆杨心里肯定有疑惑。 “陆坊学有此疑惑也不稀奇。” 他摸着胡子摇头，脸上露出些许无奈。 “想必陆坊学也知道，这户部批钱可是不容易，再说这个买东西和运送东西过来都需要时日。” “前两日工部向户部要了第二次造船的钱，等钱批下来，买了所需的东西，第二批船也要加紧造出来。” “只是到那时候，后续的东西也得提前准备了。” 前面还好，大船造一些，小船造一些，总也不会出错。 到后面就得定下人数了，不然他到时候都不好向户部要钱，也不好安排造船的具体数额。 大船造多少，小船造多少，还有所带的物资多少等，这些都需要安排。 趁着现在第一批还在造，能提前知道，总好过后面紧巴着来。 陆杨仔细听完徐宏复的话，设身处地一想，便也能明白徐宏复的着急心情。 只是让他稍微有些惊讶的是，负责出海一事的吏部尚书，竟然到现在还没有确定好出海人数。 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陆杨没有再想，什么事都要去想个明白的话，那太累了。 他抬眼看向不远处，这些花花草草长得是真好，微风一吹，摇曳多姿。 徐宏复也顺着看过去。 陆杨道：“徐郎中莫要着急，说不准陶尚书正在准备呢。” 徐宏复自然能听出陆杨话里的意思，这事陆杨是不想管的，但答应的事，他也会做到，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这样的情况，徐宏复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来找陆杨，也是因为陆杨是提议出海的人，不管如何，陆杨在提议这件事的时候，想必也有想过这些问题。 正如薛尚书所说，找他准没错。 陆杨哪里知道徐宏复过来找自己，还是多方因素导致的，这会他把徐宏复送走之后，便回了左春坊。 经由此事，他也不好再悠闲悠哉了。 他细细回想了下关于世界地图的每个版块，以及陆地和海洋的分布，经纬线等。 说起来，他家里的书房就挂着很大一张世界地图，一进门就能看到。 以前他对这个也有点兴趣，仔细地去查过，加上读书时老师还让他们自己手绘过各种地图，就算有些小地方想不起来，大概的东西是错不了的。 陆杨就这么瘫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一副已然沉睡的模样。 他这样余飞彦几人也是习惯了，还以为他像往常一样在睡觉，可若是他们靠近一些，便会发现陆杨眼皮底下的眼珠子一直在动。 他不仅没有沉睡，反而异常清醒，脑细胞飞快运转。 散值前，陆杨喊来余飞彦，让余飞彦帮他找出所有关于国外使者过来时留下来的书籍，特别是手记本这类的东西。 他既然要拿出东西，总也需要一个缘由才行。 不然原主一个土生土长的人，拿出这么一个地图，怕是谁也不会相信他。 或者说，还会觉得他这人有些奇怪。 他可不想死。 余飞彦虽然奇怪陆杨为什么要看这些书，但他还是打算按照陆杨所嘱咐的事去做。 不过他所拥有的权力也不是很高，怕是找不来那么多符合陆杨要求的书籍。 这事陆杨让余飞彦不用担心，他自是有办法解决。 余飞彦丝毫不怀疑陆杨的话，只说这边的他可以先帮忙找着，至于其他地方的，他就等陆杨的消息了。 陆杨也是这样打算的。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谈事，随后两人便各自上了马车。 回去之后，陆杨没回房，直接去了前厅，让人找来莫永。 莫永正在处理府上的事，听闻陆杨找自己，把手上的事情交代下去后，连忙赶往前厅。 “老爷。” 他平复了下呼吸，才问陆杨找他过来，是不是有事情要吩咐。 陆杨点头，指了个座位，“莫叔你坐下歇会。” 他放下茶碗，等莫永坐下后，便说起一些安排。 “莫叔，从明日起，让庄子那边的人落日前都送一筐果子过来，好的挑选出来，我要送进宫，其余的给老太爷大爷二爷三爷那边分些下去。” 莫永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闻言，连忙应下。 “老爷是要带给宫里那位？” 陆杨微微点头，“别出什么差错了。” 顿了顿，他又说：“此事也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是。” 莫永收到吩咐，离开之后连忙让人去庄子那边一趟，刚好明日回来时把东西带回来。 陆杨在厅里坐了一会，把茶水喝完后，才起身回房换衣服。 饭后，陆杨抱着平安与白芊芊去园子里逛了一圈，享受着落日前的暖意，回房又与白芊芊聊了两句，便去了书房。 书房里光线不够，他点了两支蜡烛，没让人伺候，自己磨好墨，摊好一张绘画所用的白纸，用镇纸压好后，便开始提笔沾墨，准备下手。 要想一次性画好，那是不可能的。 陆杨也没想熬夜做事，画废了三张纸后，他扭了扭脖子，放下了笔，起身伸了个懒腰。 各个关节劈啪作响，证明着他坐了挺长时间。 陆杨随意动了动身子，又捏了捏右手，感觉舒服些后，才把桌上的纸张收起来，然后提灯出去。 “老爷，我来拿吧。” 莫永伸手过去接过陆杨手里的灯。 陆杨松手，等莫永关好门，才转身往院落的方向走。 “逸儿睡了没？” “逸儿少爷房里熄灯了，今晚睡得比昨日要早些。” “那就好。” 赵逸刻苦，陆杨也不会再去说他，只是提了个规矩，让他不能熬太晚了。 亥时前，就得入睡。 好在这孩子也够听话，在这住了一阵子，也没惹出什么事，倒是乖巧。 陆杨看了眼赵逸房间的方向，便收回视线，问莫永事情都办好了没。 “老爷，事情都吩咐下去了，明日您要带过去的果子，也让人挑好了，保证跟今日的一样。” 都是新鲜摘下来的果子，想来这么一天半天的，味道也不会差到哪去。 让莫永下去好好歇着后，陆杨进了院落拱门。 第546章 你这，这都是看完了的？ 外室里亮着灯，陆杨也不觉意外，他去书房前就跟白芊芊说了，让她不用等，早点歇息。 想来白芊芊也已经睡了。 陆杨去一旁洗漱好，等婢女们退去，才回了房。 他轻轻推开门，房里一片安静，只有不时响起的灯芯燃烧产生的轻微噼啪声。 关上门，陆杨过去拿起油灯，端着进了内室。 他看了眼放下帷帐的地方，放好油灯，脱去衣服后便直接吹灭了。 他摸着黑打算爬上床，里面便传来了窸窣的动静。 “芊芊？”陆杨小声问了句，试探白芊芊是翻身还是醒了。 白芊芊朦朦胧胧地“嗯”了声，声音充满困意。 “夫君你刚回来？” “对。” 陆杨应着，撩起帷帐上了床。 白芊芊是不盖被子的，床上的被子是给陆杨准备的。 陆杨盖好被子，又帮着白芊芊盖了一角肚子。 他现在也深知自己作为冰冰凉凉的天然解热工具人的身份，在白芊芊撩起被子钻进来时，便张开了双手。 白芊芊缠上去，这会也清醒不少。 她抬眼看了下陆杨，随后靠在他肩膀，问他今晚怎么忙得这么晚。 今晚确实晚了些，不过他也没有白熬。 想到画废的几张纸，陆杨轻笑起来。 “快好了，之后就不会这么晚了。” 白芊芊像听了又好像没听，她捏了捏陆杨略显冰凉的手，“夫君，你每日都要拿果子过去给那位？” 说起这个，陆杨便想起皇上在他临走前说的那句话，他轻轻哼出声。 “那位喜欢，说我们庄子里的果子好吃。” 白芊芊有些怀疑，“皇上真这么喜欢我们家种的果子？” 陆杨反手抓着她的手腕轻轻揉了下，笑道：“是也不是，皇上什么好吃的果子没吃过，不至于馋我们家的。” 说着，他拍了拍白芊芊的手臂，“睡吧，别想那么多了。” “好。” 白芊芊顺着陆杨的话应了声，没有再问。 其实她也能从陆杨的话里寻思出一些东西。 皇上这样，想必是另有用意。 白芊芊缓缓闭上眼睛，没有再想。 翌日，陆杨提着一小袋果子往乾清宫走去。 东西带得不多，没有昨日的沉。 陈福一脸笑意地看着前面缓缓走来的陆杨，在陆杨快到时，他连忙走上前。 “陆坊学今日来得挺早。” 陆杨笑笑，并没有把这话当真。 他今日还算起来得晚的，现在太阳都出来，真算不得早。 他随意应了声，然后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陈公公，这是我带给皇上的果子，麻烦你了。” 陈福早就收到旨意了，闻言，也不让人过来拿了，直接上手接过。 “皇上早已吩咐过我们，陆坊学可别这么说。” 陈福有意想跟陆杨多说两句。 陆杨也看出了他的意图，跟着他简单寒暄几句后，便转身往上书房那走。 余飞彦比他来得早，正在里面监督几个小孩读书。 陆杨在外面看着，突然觉得这里好像有他没他，都行，或许，他应该把事都交给余飞彦...... 余飞彦上完课，跟陆杨说了声，便赶紧往左春坊那走。 陆杨让他做的事，他还未开始呢，得赶紧回去安排才行。 ...... 课后，陆杨去求见了皇上。 昨日刚见过，今日又来求见，赵烨也知道陆杨这人，有事才会过来。 便也就让于喜把人带过来了。 陆杨原本也是不打算过来了的，毕竟天天过来求见，次数多了想必皇上也烦。 这会过来，他打算速战速决。 他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就连谢恩，也是颇为守礼。 赵烨看着他，倒是看出了几分稀奇。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陆杨，等着陆杨自己说。 陆杨十分干脆，上来就说自己想要多看些书，想让皇上给他一些特权，可以去其他地方找一些感兴趣的书籍来看。 赵烨以前是巴不得陆杨看书，这会见他这么主动，倒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爱卿怎么突然想看书了？” 陆杨轻咳了下，“臣就是想多看看，说不准能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赵烨不疑有它，反而觉得陆杨这种探索精神不错，闻言连连点头。 “爱卿所言极是，朕也是这样想的。” 他当即便同意了陆杨的请求。 “爱卿想看什么书让人去找就是。” 说着，他看向于喜，让于喜来负责这事。 于喜连忙应下。 没一会，陆杨和于喜从乾清宫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于喜看了眼陈福，对着他招了下手。 陈福一看，连忙走过去，询问于喜有何事要吩咐。 于喜回了句等着，便看向陆杨，笑道：“陆坊学想要看什么样的书？” 陆杨目的明确，他就是想要翻翻那些外国使者过来时留下的书而已，其余的，他懒，也不想翻看太多。 有了皇上的口谕，这些事都是小事。 毕竟没人敢与皇上作对。 于喜当即让陈福带人去安排。 后面的事陆杨没管，他直接回了左春坊。 距离余飞彦上完课回来的时间也不算长，陆杨却是看到自己的桌子上面已经放着好几本书了。 余飞彦做事，倒是踏实稳重。 陆杨暗暗赞许，随即扫了扫周围。 这会屋里只有他和另外一人，余飞彦和另外几人并不在。 陆杨问了一下那人，才知道余飞彦正带着几人去了另外的地方找书。 陆杨心里感激，跟那人道了声谢之后，便回了座位。 打算今日把这些书都翻一翻。 把全副精力都投放到这事之后，周围发生的事陆杨就自动屏蔽了。 他翻书很快，因为他并不是要看书，而是要找知识点。 他知道自己要找到什么知识点，所以没一会，便翻完了一本书。 很快，他又看起了第二本书。 屋里另外那人原本并没有注意到陆杨看书的速度，但陆杨这样快速放书两三次后，他便注意到了。 他定定地看了那么一会，陆杨便又盖上了一本书。 这会，他拿笔的手都开始有些抖了。 “陆坊学，你这，这都是看完了的？” 陆杨先前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等他又重复了一遍，才回过神来。 他看了看那人指着他先前放到一旁的四五本书，难得地愣了下，似乎是脑子还没有转过来。 那人又问了一遍。 陆杨眼睛眨了眨，颇为无辜道：“没呢，哪有人看书这么快的。” 他笑起来，“我只是大略看了一下，到时候得拿回去再仔细看。” 闻言，那人猛地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陆坊学这是都看完了呢，呵呵呵。” 说着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后面也没有再出声打搅陆杨看书。 陆杨被他这么一打断，顺势也就准备磨墨打算记下刚才看过的知识点，省得到时候忘了。 第547章 回信 这一忙活，陆杨直接忙了一个多月。 实际上他半个月前就已经把先前那堆书翻完了，但为了真实些，他隔两天便从左春坊里把余飞彦他们又找出来的书搬回家，然后再从家里把之前翻过的书搬回去。 搬回家的比较少，因为先前基本都已经找出来了，后面也就是些漏网之鱼。 不过他从家里搬过去的多，不知不觉，便清空了。 余飞彦等人是一边震惊于他的看书速度，一边趁着这时候，也悄悄看上几本感兴趣的。 这些书晦涩难懂，不说文字方面能不能理解，能认出来都是好的了。 陆杨有些也是看不懂的，看不懂的书他直接盖上了。 反正他也看不懂，估计能看得懂的人也不多，到时候他答不上来在哪看到的，就说是自己看这种书悟出来的，想来也不会有人去翻这种书来查他。 他倒是心安理得。 不过翻了这么多书，他倒是也看进去了不少。 有些感兴趣的，他后面从头到尾地看了，确实不错，对他启发不少。 后面余飞彦几人让他推几本也看看，他就推了自己感兴趣的。 推的书大多都是游历途中所记载的事，算是比较好理解的一种了。 而就在陆杨打算把想好的东西拿出来献给皇上时，陆家收到了几封信。 有陆柏、正年和正华写的，还有刘开毅几人写给陆杨的回信。 陆杨刚散值回来，听到消息，连忙便去了陆大石那。 他刚走进前厅，就发现他二哥三哥都过来了。 “爹，大哥信里怎么说？” 信封已被拆开，正被陆大石捏在手里。 陆杨喊了陆大石和陆松陆榕，便迫不及待地问信里的事。 陆大石脸上笑呵呵，摸着胡子一脸欣慰。 “你大哥说两个孩子考得都不错，就等着明年的院试呢。” 说着，他把手里的两张信纸递给陆杨，让陆杨自己看。 陆杨接过，顾不得坐下，便看了起来。 信里前面是写他们在那边的情况，并问候了一下家里的情况。 后面写的，是关于这次正年和正华两人在县试和府试中的表现。 两人终是没有辜负家里人的期望，成绩都在内圈里。 还说为了明年的院试，他们现在已经搬到了永州府居住，打算直接在那边备考。 都说报喜不报忧，陆柏在信里提的都是好事。 其他事是一点没说。 陆杨看完，便把信放到了陆大石身旁的茶几上。 陆松和陆榕在陆杨过来前，便已经知道了信里的内容。 陆松笑道：“正年和正华都是好样的，爹，您和娘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陆杨走到陆榕身旁坐下，闻言，也笑道：“爹，正年和正华我了解，院试不出意外肯定没问题的，何况这还是明年的事，您啊，就放宽心。” 陆大石笑呵呵地点头，“能看到陆家越来越好，爹就高兴了。” 秋高气爽，正是换季时期，陆大石以前吃了不少苦，这些年虽然一直在养着，可身体也是比不上年轻的时候了。 前两天不小心着了凉，好在家里有方神医在，喝了两副药，现在好了些，只是声音还带着些嘶哑。 陆杨现在也不期望什么，只希望家里人平平安安，身体健健康康的。 如今家里有方神医在，他心里也是安心不少。 听见陆大石的话，三兄弟互相看了眼，陆榕看向陆大石。 “爹，陆家肯定会越来越好的，您和娘就好好享福吧。” 陆大石摸着胡子，咧着嘴，视线看向正准备端茶碗喝水的陆杨。 “前阵子你们娘还跟我聊起这个，说她以前只盼着杨子有天能考上举人，这样全家就能活下去，别的她也不敢奢求，可没想到杨子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一路考上了状元。” “她呀，说自己也是没想到会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啥也不愁，啥也不做，先前不习惯，现在倒是习惯了，再回想起以前，就跟做梦一样。” 说起这个，陆大石也是一阵感慨。 他们陆家世代面朝着黄土背朝着天，哪成想祖坟冒了青烟，过上了这等好日子。 如今正年和正华看着也是个有出息的，他啊，这辈子怕是都不愁了。 陆杨双手捧着茶碗，听着陆大石的话，心里说不上来的复杂。 “爹，以前的事不要多想，多看看以后的日子，高高兴兴的，我和大哥二哥三哥他们也高兴。” “是啊爹，杨子说得不错，您啊，高高兴兴的就成，别的事都有我们在呢。” 陆松看着头发已然花白的陆大石，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以前的苦日子他虽然也会回想，但更多的是激励自己，警告自己，而不是沉浸在过去。 陆大石摆摆手，今日是个好日子，可不兴这样的。 “我就是这么一说，你们这是作甚？” 陆大石笑了起来，把茶几上的信纸收进信封里。 “你们今晚就在这边吃吧，我让伙房那多准备些菜，刚好莫小子让人送过来了一批果酒，今晚我与你们喝两杯。” 陆杨笑着看向陆松和陆榕，三人一同应了下来。 回去之后，陆杨先是跟白芊芊说了声关于陆大石让去那边吃饭的事，便去了书房拆信。 刘开毅如今是两个孩子的爹了，现在也是在准备明年院试的事。 孙元生和冯宝来已经不打算再接着考了，现在都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至少吃穿不愁的。 陆杨看完三人的信封，也是感慨了一番，当初几人一起参加的科举考试，这几年下来，却是各走上了各的路。 给三人分别回了信后，陆杨接连拆开陈德仁，何照玉和孟良平的信。 今年乡试，明年便是会试。 陈德仁回信说七月初便会启程过来，想让陆杨帮个忙，找个安静一些能长期居住的地方，他家人也跟着过来了，住省馆终究有些不合适。 想着这时候陈德仁已经在过来的路上，陆杨没有回信。 他倒是可以让陈德仁住在自己的宅院里，只是陈德仁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还带着老婆孩子，住在这里，便有些不合适了。 想了想，陆杨提笔写了几个字，让人去夫人那拿笔钱，直接买个小宅院下来。 左右京城这边的房子，亏不了。 第548章 眼里充满了震惊之意 何照玉和孟良平正在准备乡试的事，两人都表现出了很大的自信心，陆杨看着，倒是替他们高兴。 若是没问题，想必他们明年，就能见一面了。 这么多年没见，陆杨也有些想他们了。 给何照玉和孟良平回了信，陆杨便放下笔，出了书房门，让莫叔把信送出去。 ...... 秋季一来，皇上之前的狩猎活动便也提上了日程。 日子已经定下，就在九月下旬。 日子一定，六部也开始忙了起来。 陆杨之前还以为皇上说的是小型狩猎，就是随便玩玩的。 没想到却是个大型活动，王公贵族等都会参加。 如此一来，前期准备工作便要花不少时间了。 吏部要分派好人手，负责狩猎结果的记录，以及遵从皇上的旨意，做好官员升降的记录。 也就是说，若是有人表现好，这次狩猎活动便是一次升官的好机会。 毕竟皇上一高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户部管钱，要负责整场狩猎活动的开销，同时还要记录好皇上高兴时赏赐下去的财物，以防出错。 兵部要负责整场狩猎活动的安全问题和秩序维护，礼部要负责狩猎过程中的击鼓表演等。 而工部在这过程中，是最忙的那个。 狩猎场地的布置，狩猎工具的准备等，都由工部负责。 原本工部就挺忙的，这会就更是忙了。 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徐宏复也开始着急了，便又去找了薛尚书，让薛尚书帮忙问问陶尚书，看是人数定下没有。 薛涛自是明白徐宏复，挑着机会就去问了陶文德。 陶文德有自己的打算，只说让工部先弄多少大船，又弄多少小船，不够到时候再弄。 这点消息让徐宏复稍稍放下了心，有个目标，他们这边也好安排。 想着陆杨那边还不知道这事，徐宏复原本是想派人过去说一声的。 但最后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上门。 陆杨还在左春坊里看着书，听见徐宏复过来，便知道他是过来找自己的，连忙便盖上书出去了。 两人还是坐在凉亭里谈话，徐宏复当即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陆杨。 陆杨一听，忙笑着道喜。 徐宏复摆摆手，“之前过来，真是打搅陆坊学了。” “哪的话，徐郎中过来找我帮忙，说明心里想着我，我高兴都来不及。” 陆杨淡笑着，语气既不显得谄媚，也没有过于冷淡，倒是显得十分真诚。 徐宏复心中对陆杨的好感更是往上提了一截，“陆坊学以后有事需要我们这边帮忙，尽管说。” 帮忙做些什么小东西啥的，他还是能做做主的。 陆杨笑道：“真是巧了，有件事想让徐郎中帮忙一下。” 徐宏复一愣，虽说他说的话不是客套话，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像陆杨这样下一句就直接让人帮忙的。 陆杨这一出，倒是让徐宏复暗叹此人的不一般。 “陆坊学你说，需要我帮忙做什么？” 陆杨想弄个地球仪，他是想自己动手的，但他动手能力太废了，手上划了几个小口子，结果连个球形也没有弄出来。 本想着过两天让莫叔找几个手工好的人帮忙弄的，但刚好徐宏复就过来了。 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果然，这种精细活还是留给专业的人来做比较好。 他把自己的要求这么一说，怕徐宏复不能理解自己说的意思，他匆匆回了屋子，用毛笔把地球仪的整体画了出来。 他画得很快，徐宏复一头雾水地看他留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还在犹豫是在凉亭这继续等，还是跟上去，便见陆杨过来了。 “徐郎中，您看能不能把这个东西弄出来？” 图纸上的东西并不复杂，该要注意的点陆杨也标出来了，每一处都做了文字标注。 这东西，他当然是能做出来的，只是...... “陆坊学，你这个画的是圆球仪？” 陆杨愣了愣，随即点头，“对对对，就是地球仪。” “地球仪？” 徐宏复看了眼陆杨，明明他刚刚说的是圆球仪，怎地冒出来一个地球仪了？ 不过这是陆杨画的东西，叫什么名字也是看他来，徐宏复也就跟着他叫了。 “这个地球仪陆坊学准备什么时候要？” 徐宏复没继续问，陆杨也省了那个力气去解释，闻言，他想了想，说：“这几天都行。” 徐宏复一听，便知道陆杨这东西不是急要的东西，“那陆坊学把图纸给我，我到时候让人给你弄，弄好再让人送过来。” “好，多谢徐郎中了。” 陆杨顿了顿，担心第一次粘贴图纸粘不好，便让徐宏复给他多弄几个。 陆杨不主动说要这东西干嘛，徐宏复也就没问，应下之后便带着图纸走了。 了却一桩事，陆杨也轻松不少，随即便一边看书一边等着徐宏复派人把东西送过来。 几天后，陆杨果然收到了好几个半成品地球仪。 因为物体还算大，陆杨那天提着一大包东西散值，还受到了不少人的讨论和猜测。 就连皇上，也略有耳闻。 趁着大家都在忙的时候，陆杨带着他稍微改动过的世界地图以及地球仪去求见了皇上。 赵烨一直在等着陆杨的消息。 他就有种预感，陆杨看这么多书，肯定是想要折腾出来什么东西。 他是一天天地盼啊盼的，这眼看着都快两个月了，陆杨还未过来求见，他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这会终于听见陆杨过来求见，他是奏折也看不下去了，连忙让于喜把人带进来。 陆杨手上拿着长长一副画卷，还提着一个布袋，这两个东西是藏也藏不住的，赵烨在他进来时，一眼便看到了他手上的东西。 未等陆杨行礼，他直接便说：“爱卿莫要多礼，快把手上的东西给朕瞧瞧。” 他看向于喜，让于喜拿过来给他看看。 于喜应下，看向陆杨，“陆坊学把东西给我吧。” 陆杨直接递过去，“有劳于公公了。” 于喜摇了摇头，一手接过画卷，一手提着布袋，恭敬地上前递给皇上。 赵烨迫不及待便拿过画卷打开绸带，直接把图纸瘫在御案上看。 “这是......” 他猛地抬头看向陆杨，眼里充满了震惊之意。 第549章 这个球，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 图纸上面标明了陆地和南海北海这些，他所认知中的天竺、高丽、大食等也在上面标明了。 而他所不知道的，却是写着好几处白人国，仔细看看，还有黑人国，小人国，以及北边的夜人国。 每一处陆地的形状都画得那么真实，弯弯曲曲，有棱有角的，像是陆杨真的知道它们就是这样的形状一样。 海水的地方也做了标明，有了这张地图，出海的危险性一下子就降低了不少。 他们不会再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走到哪里是哪里，有了这个，他们就能有目的性地前往，甚至是规划出一条航行路线。 赵烨之前已经做好了第一次说不准会失败的准备，可一次失败，他们就将损失很多东西。 带过去用来交换的物品暂且不说，还有火器，船只，培养好的士兵等。 能一次成功，赵烨肯定不会想要去尝试第二次。 毕竟第二次，六部那边，估计有人要不同意了。 赵烨在那一瞬间想了很多东西，他深深地看着下面那人，就像是当年唱名时他所说的那样，此人，真是他大靖朝的祥兆！ 一桩桩事在赵烨脑海里翻过，他的双手紧捏着，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激动后，才开了口。 “这是爱卿自己画出来的地图？” “回皇上，是臣折腾出来的，花了挺多心力，翻了一堆堆书，总算是把成果展现在了皇上面前。” 拿都拿出来了，功劳肯定是要的。 陆杨承认得很干脆，也不怕皇上发问。 赵烨是知道他看了很多书的，大概也能知道这个地图是怎么来的。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陆杨要看那么多书，原来就是为了画出这样一幅令他震惊不已的地图。 “好好好！” 赵烨眼睛一亮，猛地拍了下桌子，“爱卿还要看书吗？朕让人给你寻来！” 陆杨心头一跳，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皇上，臣现在不想看书。” 怕自己的语气说得太急，他缓了下，“臣最近看书太多，眼睛要不行了，得缓缓。” 赵烨深有体会，他有时批阅奏折久了眼睛也会不舒服，闻言，他连忙表示关心。 “爱卿眼睛有不舒服，还得让方神医给你看看，别把眼睛弄坏了，以后可就看不了这么多书了。” 陆杨本来还有些感动，闻言，顿时哭笑不得。 “臣知道了。” 赵烨看着陆杨笑了下，转而认真地看起了桌上的地图。 他们靖朝的所在地在上面已经标了出来，赵烨的手指在靖朝两字点了下，随即在地图上缓缓往右边划过，很快便规划了一条航海路线出来。 他定定地看了地图好一会，沉思过后，才突然想起陆杨还拿了另外一个东西过来。 他猛然看向于喜手上拿着的布袋，“快，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于喜先前瞥了眼皇上面前的地图，瞳孔里的震惊还未平息，闻言，连忙打开布袋，尽量平静地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看到里面是何物时，他的双手都带着颤。 “皇上。” 赵烨的视线牢牢地放在于喜手上捧着的物体上，“爱卿，这叫什么？” 陆杨抬头看了眼，倒是平静，“回皇上，这是地球仪。” 赵烨接过，放在桌面上仔细端详，闻言，好奇心一下子就起来了。 “地球仪？为何会叫这个？” 陆杨眉头皱了下，“这个，臣觉得顺口。” “顺口？” 赵烨低声喊了两遍地球仪，喊着喊着，他自己倒是也觉得顺口了。 他看着这个能旋转的小球，上面画着的东西与他刚才所看的地图并没有什么不同。 微妙的差别赵烨直接忽视了。 他手指一边转着球体，一边仔细看着。 “这个球，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 他抬头看向陆杨，“爱卿觉得我们所处的天地是一个圆？” 春秋时期，便有天圆地方的说法。 至于天地是一个圆的说法，至今未曾得到过证实。云九 而东汉时期，张圣人在《浑天仪注》中记载，【浑天如鸡子，地如蛋中黄，孤居于内，天大而地小。】 认知更进了一步。 赵烨慢慢转动着球体，心绪有些乱，陆杨把这个东西拿出来，便是笃定了他们所处的天地之间就是一个圆，这让他微微心惊。 陆杨却是早就料到皇上会有一问。 “回皇上，臣可以解释。” 赵烨脸色严肃，“爱卿你说，朕听着。” 陆杨点头，随即提出要上前看着图纸和地球仪来解释。 赵烨自是允了他，“你过来，与朕说清楚，朕十分好奇。” “臣遵旨。” 陆杨拱手应了声，随即缓步上前，没有丝毫担忧地站在了皇上身旁。 “皇上，臣画的这些横的竖的虚线，分别是纬线和经线。” 赵烨皱着眉头看着陆杨手指划过的地方，“爱卿为何会这样画？” 陆杨垂着眼解释，“臣要说的，便是关于纬度和经度。” “皇上想必也看过《大衍历》。” 见皇上点头，陆杨接着道：“当初他们挑了十三处观测紫微星的高度，最南处在林邑，最北处在铁勒。” 陆杨指了指图上越南所处的地方，又点了点俄罗斯所在的地方，示意皇上这两个点所相差的度数，便是他画横线的由来。 又给皇上介绍了他画经线的由来后，陆杨顿了顿，微微歇了下。 赵烨却是迫不及待了，“爱卿的意思是说，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爱卿觉得天地是个圆？” “是也不是。” 陆杨想起了以前上课时做的小实验，他看了看御案一旁放着的一叠纸。 “皇上，臣给您看个东西，若是您不相信，可以让人去试验一番。” 说着，陆杨问过皇上之后，拿起一张纸，叠了个纸船，然后又扯了张纸，弄了个船帆。 他看向于喜，“于公公，得要麻烦你一下了。” 于喜郑重地点头，示意陆杨需要什么帮忙尽管说。 第550章 皇上，这是陆坊学弄的？ 陆杨让他拿来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赵烨看了于喜一眼，很快，于喜便从里面拿了个正方形形状的盒子过来。 陆杨让他把盒子放到桌上，随即把纸张轻放在正面上。 “不知皇上可有看过从远处回来的船？” 赵烨一愣，仔细回想了下，点头道：“有，爱卿此话何意？” 他偏着头看了眼陆杨，然后又看向陆杨捏着的纸船，没搞懂陆杨是要做什么。 陆杨笑了笑，“皇上别着急，臣一会就给您解释。” 说着，陆杨让皇上站在另一边，微微弯下腰，视线与盒子高度差不多平齐。 赵烨看了他一眼，照着他说的做了。 陆杨见皇上已经准备好，瞥了眼一旁跟着皇上微微弯下腰的于公公，笑了下，便收回视线，把纸船从侧面上缓慢往上移动。 “皇上，刚刚船只上来时，您先看到了什么？” 赵烨紧皱着眉头，即使还不是很清楚陆杨在做什么，他还是很认真地回了。 “朕先看到了船体。” 他瞥了眼陆杨，见陆杨点头，不知为何，他松了口气，那感觉，与小时被师傅询问问题，答得颇为忐忑的感觉差不多。 陆杨可不知皇上心里的想法，他让皇上看清楚，再次重复了一遍先前的动作。 “皇上，您先看到的是船身吗？” “对。”赵烨紧抿着嘴角，好似有些明白了陆杨的意图，但他又不是很确定。 陆杨淡笑了下，“那就好。” 他把盒子搬到一旁，然后把地球仪拿过来，让它侧躺着。 “皇上，麻烦您看好了。” 说着，陆杨再次自下而上移动纸船，这一次，无需他问，皇上已经学会抢答了。 “朕看到了，是船帆先出现。” 陆杨看着赵烨，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 “皇上厉害。” 赵烨笑了下，随即意识到什么，连忙抿平了嘴角。 “咳，这没什么，朕又没瞎。” 于喜还有些懵，看了看陆杨，又看了看皇上，有心想问个明白，但又不敢开口，只眼巴巴地看着陆杨，希望陆杨解释一下。 赵烨若有所思地坐回座位上，“爱卿这一番行为，倒是有意思。” 陆杨让开了身子，桌上的东西没有拿走，赵烨拿起纸船，照着陆杨先前做的事，自己又做了一遍。 方形盒子的，球体的，他都做了。 “朕记得，远行回来的船只，应该是像这样出现才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球体上自下而上地移动着纸船。 在那一刻，他已经相信了陆杨的说法。 陆杨垂眸看着，心里明白，他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皇上已经相信他了。 可他话并没有少说一些。 皇上的疑问很多，指着地图又问了他好多问题。 一会问他为何会画出这样的一幅地图，只是光看书就能做到如此吗，一会问他这些陆地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一会又问他为何会有这些黑人国，白人国的说法。 陆杨说得嘴巴都快要干了，一连灌了好几杯茶水，才让皇上满意地停了下来。 这会，陆杨是一个字也不想说了，他看了眼皇上，示意自己该下去歇歇了，他累了。 说了多久，便站了多久，他腿都要麻了。 赵烨轻咳了下，无视陆杨想离开的眼神，让于喜给陆杨搬张椅子过来。 知道自己暂时走不了，陆杨也就认了，干脆地坐了下来，又让皇上给自己赏赐了些润喉的茶水。 赵烨看他一眼，随即让人给他端些吃的过来。 有得吃有得喝，料陆杨也不好意思提要离开。 赵烨十分满意自己的吩咐，随即让于喜安排人去把钦天监里的那帮人喊过来。 于喜应下，连忙下去安排。 而在于喜离开后不久，便有不少人端着吃的喝的过来了。 陆杨坐在下面，旁边还摆放着一个茶几，如今茶几上都是些吃的，不只是有糕点，还有馅饼，酥饼，蜜饯等。 赵烨看着，笑道：“爱卿歇会，一会他们就过来了，你也正好教教他们。” 陆杨一听，这是要他继续说话的意思，这可不行。 更何况他都是个半吊子，哪敢去教那些大佬们。 他连忙拒绝。 “皇上，臣喉咙有些疼，一会让于公公来说吧，臣刚刚看于公公看得可认真了，听得也可认真，肯定没问题的。” 陆杨倒是没有说假，他的喉咙这会确实是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是说多了，还是有些要感冒的症状。 于喜安排事情回来，脚还未踏进内殿，便听到了陆杨的话，差点没把自己绊倒。 他哪懂什么啊，看都没看明白呢。 于喜苦着脸，但没敢一直苦着脸，走了几步便恢复了正常。 “回皇上，都安排好了。” 赵烨点头，与陆杨说了几句话后，便开始认真研究地图上的东西，以及那个地球仪。云九 不知过了多久，钦天监的人过来了。 监正、监副、主簿等，这个部门的人，基本都来了。 乌泱泱十几人站在皇上面前行礼，陆杨看着，觉得脚底有些痒，想走了。 他把嘴里一直含着的蜜饯嚼嚼咽了下去，端着茶碗喝了两口水清了清嘴，随即麻溜站了起来。 皇上正在与钦天监监正说话，正说到天地是个圆，也没忘注意着陆杨的一举一动。 “陆爱卿可是要说什么？” 闻言，十几人齐刷刷看向陆杨，眼神十分复杂，像是好奇，又像是不可思议，还有着震惊兴奋等。 陆杨根本不敢与他们对视，正怕自己走不出这宫殿。 “回皇上，臣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想先回左春坊。” 赵烨挑眉，上下打量了下陆杨，“爱卿肚子饿了？还是渴了？” 见陆杨摇头，他笑了笑，“有什么事，明日再去忙吧，朕恕你无罪。” 这是把他要走的路都给堵死了。 陆杨蔫蔫地回了声“是”。 想了想，他随即坐了下来，坐着比站着舒服，能选好的，他肯定不挑坏的。 赵烨瞥了他一眼，见他拿了颗蜜饯进嘴，也是微微放下了心。 “张监正，你们先看看这个东西。” 赵烨把地球仪递给于喜，让于喜拿下去给他们仔细看看。 张景曜一看，可是激动坏了。 “皇上，这是陆坊学弄的？” 第551章 他的用意 赵烨重重地点了下头，神色尽显威严，“正是陆爱卿弄的。”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图纸，向钦天监众人展示了一下。 “这也是陆爱卿弄的，一会也给你们看看。” 听语气，皇上还颇为自豪，尾音都是往上走的，飘在殿内绕了一圈才缓缓消失。 陆杨默默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低头含着蜜饯不说话。 能在钦天监里工作，能力自是不用说。 观测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等，都由他们负责。 这要是放在现代，就是妥妥的专业技术型人才。 而放在这里，便也是唯一能与上天沟通的部门，其重要性不可言说。 陆杨可不会觉得自己比他们厉害，术业有专攻，这些人的能力，不是他能比的。 张景曜看着皇上手里的地图眼睛都快要冒光了。 若是他没看错，这地图所描画的东西，可是他见也没见过的。 好在皇上说一会会给他们看，张景曜也就压下心里的渴望着急，接过于喜手上的球体细细观看起来。 旁边有人凑了过来，张景曜没在意，他的全部精力，都在这个球体上面。 陆杨当初弄这个地球仪的时候，可是花了不少心力，也费劲了心思去改动，以免出现什么问题。 但有些地方他没有去改动过，毕竟一改动，他弄这两个东西出来的意义就没有了。 皇上终究没有这些人了解，看到的东西只浮在表面。 陆杨知道，当张景曜碰上那个地球仪的那一刻，他的用意，钦天监这些人肯定能看出来。 耳旁已经传来细细惊呼的讨论声，陆杨垂着眼，时不时咬一下嘴里的蜜饯，酸酸甜甜的味道更甚。 张景曜手指在描绘着陆杨费尽心思画上去的经线和纬线，还有特意标明的经纬度。 皇上看到的，是那一片片海洋和一块块陆地。 而张景曜看到的，却是那些显眼但又不是很显眼的横线竖线，以及那些他看到过，但是现在却是看不明白的奇异文字。 他盯着那些奇异文字看了好一会，才小声地与身旁的几人讨论起了这个球体里面的东西。 临了，他告诫几人，“若是陆坊学愿意教我们，我们一定要好好学，这些东西，一看就不凡。” 钦天监里的人就没有是傻子的，一个个脑子厉害得很。 都无需张景曜提醒，他们一看到这个球体，就知道这东西不凡。 若是陆坊学公而忘私，肯教他们，他们定是要好好学的。 众人细细嘀咕了好一阵，陆杨坐在一旁，也毫无负担地仔细听了几句。 听到他们说要求皇上派他去钦天监的那一刻，陆杨屁股动了动，心情复杂。 赵烨从地图上抬起头，看向已经停止讨论的张景曜等人。 “张爱卿可是有话要问？” 张景曜点头，他瞥了眼一旁正拿着块糕点准备进嘴的陆杨，随即沉声道：“皇上，臣有个不情之请。” 赵烨若有所感地看了眼底下安静异常的陆杨，转而看向张景曜，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张景曜是知道陆杨在皇上这边的受宠程度，但机会摆在眼前，他也不可能会放弃。 “皇上，不知可能让陆坊学去我们钦天监就职？” 赵烨还未说话，陆杨倒像是被呛到了一样轻咳了起来。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陆杨身上。 陆杨摆摆手，又是咳了好一会，端起茶碗喝了两口茶水，才慢慢缓了过来。 他放下茶碗，起身缓步走到张景曜身旁，“多谢张监正对在下的肯定，只是在下知道自己的能力，去钦天监，怕是要辜负张监正的好意了。” 赵烨没说话，饶有兴致地看着陆杨自己解决。 他就知道这人肯定不愿意去钦天监，去那边，这人怕是要闹起来。 陆杨这会可没空在意皇上在想些什么，他正苦口婆心地劝着张景曜，钦天监不是他这种懒人应该去的。 张景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后面又听了两句，便也知道了陆杨的意思。 既然陆杨不想去，他也不会勉强，只不过，他原本的想法还是不会变的。 他缓缓摩擦了下球体，看着陆杨的眼神特别认真。 “不知陆坊学可能教教我们？” 陆杨视线转向张景曜放在他眼前的地球仪上，“张监正这是想要我教什么？” 张景曜笑了笑，脸上的皱纹仿佛都舒展开来。 “这些线，不知陆坊学是根据什么画的，还有这些奇怪的文字，是什么意思，还有这，这，这。” 最后，张景曜郑重其事，“还有，陆坊学弄出这个球体，难不成是想说天地是一个圆？” 要陆杨教的，那些都不是事，陆杨倒是能教。 只是这最后一个问题...... 陆杨默默抬头，看向上方一直在看戏的皇上。 赵烨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轻咳道：“这事陆坊学已经跟朕解释过了。” 说着，他看向于喜，“你来给张爱卿他们解释一下。” 于喜一脸懵。 虽然不是很明白自己要解释什么，但于喜先前是把陆杨所做的，和所说的话都给记住了的。 他根据陆杨先前说的话，和做的事照着说了一遍，也做了一遍。 张景曜等人却是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在证明天地是个圆的说法。 这样的方法，是他们之前所没有想到的。 也恰恰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试验，他们却是偏信了这个说法。 陆杨所说的，是真的。 这个意识让众人瞬间绷紧了神经，既然如此，那这个球体里面所代表的一切，说不准，也是真的！ 这个意识让张景曜等人兴奋起来，比起之前，更要激动几分。 “皇上，臣想看看那张地图。” 赵烨十分干脆，直接让于喜拿过去给他们看。 图纸上的东西，其实和地球仪上画着的东西差不多。 于喜双手拿着图纸两边，放在身前让钦天监等人观看。 这会，钦天监等人围在图纸前面，一边看一边细细嘀咕。 张景曜看了一会，便拿起球体又看了看，越看，他便越是心惊。 “陆坊学，不知这个球体叫何名？” 陆杨道：“我把它叫做地球仪。” 张景曜没有好奇陆杨起这个名字的由来，他的好奇心，都放在了那些经纬线上。 “我想问陆坊学一个问题，这些交叉形成的点，能不能作为一个确定的位置？” 第552章 外面有人过来求见 陆杨垂着眼看张景曜手指点着的地方，闻言，他抬起眼眸看向张景曜，嘴角含着笑，眼里透着佩服。 “张监正果然敏锐，这些点，当然可以作为一个确切的位置。” 张景曜的眼睛，随着陆杨的话慢慢瞪大，他愣在原地几秒后，猛然看向一旁正好奇看着他们的皇上。 “皇上，陆坊学弄出来的这两个东西，还请立刻派人查实，若是真的，对于我们大靖朝而言，可是个天大的好东西啊！” 赵烨如何不知，只是有些东西能用很短的时日去查实，而有些东西要查实起来，便要费很大的力气了。 不过他也知道陆杨拿出来的东西的重要性，想了想，他看向张景曜。 “张爱卿，这些事就交由你们钦天监去查实。” 他顿了顿，又让陆杨去钦天监一段时日，好把该教的东西都交给钦天监那边的人。 相比于去钦天监就职，这个事陆杨很干脆便答应了。 他正好跟这些人说说关于赤道这些事，能把这些知识点教给他们，让他们打破常规，尽情发挥自己的能力也好。 张景曜可不知道，接下来陆杨要教给他们的东西，将要打破他们之前的很多认知。 陆杨在想着有哪些东西能在不被怀疑的情况下交给他们，又有哪些东西能含糊解释过去，正在分析思索着，这边赵烨和张景曜已经开始聊起了关于查实的详细步骤。 若是可以，赵烨其实是想派人从靖朝出发，一直往右边航行，看看是不是真能绕回来。 可他也知道，这个要查实起来，将要耗费多少东西。 所以他即使好奇，也下令让张景曜不要查实这一点。 张景曜自是明白，在征求皇上的同意之后，从乾清宫一出来，他便直接带着钦天监的一部分人，骑着马往海边赶去。 一来一回需要些时间，倒是让陆杨松了一口气。 如此一来，他也能好好准备一下。 能在他们证实之后再教，陆杨也能省去很多力气。 起码他不用再解释那么多了。 日子一天天走着，一个月过去，钦天监那一批去查实的人还未回来，陆杨的备课本倒是越来越厚了。 而在狩猎前的半个月，陆杨总算是把备课本扔进了抽屉里，这事算是忙完了。 删删改改，终于搞定，陆杨高兴，直接让莫永去通知老太爷他们，今晚在他这边一起吃顿饭。 陆家上下，要属谁的时间不好安排，那便是陆杨的了。 只要陆杨这边没问题，陆大石他们这边肯定没问题。 陆杨一说要聚一起吃个饭，陆大石他们高高兴兴就过来了。 晚饭吃得早，晚霞还挂在天边，几人边打牌边聊天，欢声笑语不断。 陆杨拿出地图和地球仪的事，被皇上压了下来。 尽管过去了这么久，也只是钦天监和陆杨皇上这些人知道。 所以陆杨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还是跟之前一样，悠闲且松快。 随着狩猎启程的日子越来越近，陆杨也去找方神医聊了几句，又做了身体检查，听到方神医说可以适当骑马射箭时，陆杨的嘴角顿时上扬。 能去狩猎，谁愿意在一旁光看着的。 陆杨在方神医的建议下，开始了稍加强度的身体锻炼。 每日的练箭也被他捡了起来，五禽戏是少不了的，他更是多了一个绕园子跑步。 刚开始虽然有些难受，但陆杨还是坚持了下来。 而慢慢的，他的身体好似也习惯了这样的强度，各个方面比起之前，也要好了不少。 白芊芊是高兴陆杨这些变化的，每次陆杨跑步和练箭时，她就抱着平安在凉亭里或者在旁边看。 平安现在有五个月大，会表达自己的喜怒了。 陆杨练箭时，他会笑得咯咯叫，把白芊芊给乐得眼睛都笑弯了。 陆杨跑步时，他也会扭头来回看，有时候还会自己蹬腿，像是要跟着跑一样。 刘晓可是稀罕平安，陆大石也是，每日里都会过来看平安，每次过来都带些小孩喜欢玩的小玩具。 次数多了，平安也懂了，一看到他的爷爷奶奶，就张手要抱，一副欢喜模样，可把陆杨给看乐了。 而在狩猎启程的前两日，陆杨正奉命在家收拾行李等东西，便听到有人过来通报，说是外面有人过来求见。 陆杨一听来人的名字，当即从书房出来，快步往大门那边走。 陈德仁安抚好妻儿，让他们在车里好好等着，便下了车，在大门前等着消息。 没一会，只见大门被人打开，熟悉却又带着一丝陌生的俊雅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子贤兄，你可来了！” 陆杨一脸笑意，看着陈德仁颇为激动。 这么久没见，陆杨上下打量了下陈德仁，便知陈德仁比起以前，要成熟稳重不少，但身上的书卷气，还是跟以前一样。 而在陆杨打量陈德仁的时候，陈德仁也在打量着陆杨。 两人也有两年多没见，随着陆杨这一开口，这两年多未见的陌生感，顿时便不见了。 陈德仁抿着嘴笑了笑，心里的那一丝紧张和担心，随着陆杨未变的态度消失了。 “为方兄，这次过来，要打扰你了。” 陆杨摇头，“哪的话。” 他拍了拍陈德仁的肩膀，让陈德仁放心，他先前托付的事，他都办好了。 陈德仁自是感激。 第553章 不然这会我们估计就要成亲家了 两人寒暄片刻，陈德仁把自家妻儿从车上接了下来。 岑雅娴是知道陆杨的。 以前就听说过，之后便是时不时能从自家夫君嘴里得知这人的情况。 不过两年，便升到了正五品，听她爹说，这人目前在皇上面前十分受宠，想来三年五年，肯定能升到更高的位置。 她是高兴自家夫君能有这般厉害的朋友，但是又担心自家夫君与此人这么久不见，两人会变得生疏。 可如今看来，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受到影响。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夫君口中那个卓尔不群之人。 只是那么一眼，她便知道自家夫君并没有说错，也并没有夸张。 这人相貌堂堂，温润如玉，仿佛天生便让人心生好感。 岑雅岑压住心里的惊异，跟着自家夫君来到陆杨面前。 她大大方方地与陆杨打招呼，陆杨礼貌回应，与她打完招呼，随即把目光放到陈德仁抱着的小孩身上。 “这便是望小子吧。” 陆杨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直接塞到小孩手里，“这是给贤侄的见面礼，子贤兄可莫要推辞。” 陈望只有一岁两个月，还是玩的时候，见陆杨塞东西到他手里，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直接紧紧抓住，把玩起来。 陈德仁扯了下，都没能扯出来，他无奈地看了眼自家儿子，随即看向陆杨，想着陆杨刚说的话，便也就收下了。 “多谢为方兄。” 说着，他看向自家儿子，让小孩叫人。 陈望已经会开口说话，但还说得不是很标准。 陈德仁一说要喊人，他缓缓抬起头，一双乌溜溜大眼睛直直看向陆杨，喊道：“苏苏！” 小孩声音十分软糯，像是含着糖说话一样，特别甜，让人一听，就忍不住笑起来。 陆杨经常抱平安，这会见陈望这般可爱，可稀罕，伸手试探陈望要不要生人抱。 哪成想这孩子一点儿都不怕生，陆杨一伸手，他便张开手想要陆杨抱。 陈德仁笑着拍了下陈望的屁股，随即把陈望递给陆杨。 小孩眉眼像陈德仁，其余都像他娘。 虽然陆杨只看了一眼岑雅娴，但也是记住了她的面貌。 鹅蛋脸，端庄贤淑，眉眼柔和，大家闺秀气质，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 陈望白嫩机灵，眼里的神韵十分灵光，面部线条很是柔和，若不是眉眼像他爹，说不准还会被人看成是个小女孩，长得十分精致。 陆杨没抱一会，陈德仁便接了过去，孩子重，不好让陆杨抱太久。 站在门前说话不像回事，陆杨把几人请了进去。 白芊芊得到消息，让人抱着平安过来与陈德仁几人见面，几人寒暄几句后，白芊芊便把岑雅娴和陈望带去了后院。 让陆杨和陈德仁两人好好叙叙旧。 陈德仁这会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他端着茶碗，端详着陆杨的脸色。 “为方兄的气色，看着没有以前的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杨放下茶碗，闻言笑了起来。 “有吗？可能是我看久了，倒是没看出来什么。” 这是避而不谈了。 陈德仁盯着陆杨看了一会，想了想，便道：“可是仕途有碍？” 若是一般的生病，想来陆杨也不会这样含糊其辞。 陆杨手指轻点着大腿，淡笑道：“子贤兄多虑了，只是先前生了一场病，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莫要担心。” “那就好。” 陈德仁微微点了下头，信了陆杨说的话，“那为方兄可要好好养着身子。” 陈德仁没有多说，一看陆杨现在的气色与以前的气色相比，就知道他可能是大病过一场，以至于到现在还未养回来。 大病一场，折寿十年，陈德仁眉头皱着，心里并没有嘴上说得那般轻松。 陆杨视线掠过陈德仁隆起的眉心，笑着应道：“一直在养着呢，子贤兄放心。” 他转移话题，“对了，过两日我可能不在家，子贤兄若是有事，可以派人过来找莫叔帮忙。” 陈德仁也是来过京城的，虽说之前忙着应付会试，并没有怎么逛过京城，但他对这边其实并不算完全陌生。 但陆杨的好意，他是收下了。 两人聊了一会，陆杨便让陈德仁几人在这边吃完饭再走。 他给陈德仁安排的宅院是个三进院，离得考场那边不算远，但离这里的话，就有些距离了。 那边陆杨先前都让人过去收拾过了，虽然隔了一段时间，但入住之前简单再收拾一下就行。 此次过来，陈德仁带了几个仆人和婢女，一听陆杨要派人过去帮忙收拾一下，他也连忙让自家仆人婢女跟着过去收拾。 不好什么事都让陆杨帮忙。 陆杨能看出来，便没有多说此事，而是换了个话题跟陈德仁聊。 白芊芊与岑雅娴聊得很来。 一是两人都有孩子，二是陆杨和陈德仁两人关系好，都没有纳妾，后宅干净，她们都是受人疼爱的女人，不管是聊丈夫，还是聊孩子，都十分投机。 离开时，两人告别，比陆杨和陈德仁还要依依不舍。 陆杨倒是好奇，这也总归不过一个时辰不到，两人是怎么聊得这么来的，还这么难舍难分，连下次见面的时间都约好了。 陈德仁也是好奇，抱着自家小儿与陆杨站在一旁等着自家媳妇上车。 陆杨轻轻捏了捏陈望的小手，跟陈德仁开玩笑：“子贤兄，还好我家不是个闺女，不然这会我们估计就要成亲家了。” 陈德仁愣了下，随后轻笑出声，“我看也是。” 岑雅娴和白芊芊约好过几日一起赏花带两个小孩去玩后，便上了马车。 陈德仁见自家媳妇聊完事情，便也跟陆杨道了别。 几辆马车缓缓离去，陆杨收回视线，看向一旁的白芊芊，“夫人这是与陈夫人聊什么呢，聊得这么高兴？” 白芊芊出阁前是有两三个好友的，可随着几人到了年纪相继成亲，往来也就没有之前那般纯粹了。 再加上之前几人相聚时，聊的那些话题不是在抱怨自家夫君多情风流，便是在暗骂家里的侍妾，白芊芊完全说不上话，渐渐的，也就与她们断了往来。 虽说她不缺说话的人，但岑雅娴的到来，还是让白芊芊十分高兴。 两人不过聊了几句，便是十分契合，说起话来丝毫不缺话题。 见陆杨问起，白芊芊倒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都跟陆杨说了。 陆杨眼里透着惊奇，“这么简单吗？” 白芊芊含笑点头，别人她不知道，这还是她第一回这样。 想了想，她一脸认真：“陈夫人很会接话，让人十分舒服。” 第554章 可不就是受苦了 说着，白芊芊便想起一件事。 “夫君，陈夫人给了平安一份挺重的见面礼，我给她还了一份，她说不要，还说你给了。” 陆杨点头，“我那时身上没带其他东西，就把荷包给望小子了。” 白芊芊笑了起来，“那就好，我还以为陈夫人这是在与我客气呢。” “怎么会？你们都聊得这么好了，她也不可能会与你这般客气。” 陆杨调侃着，把白芊芊逗乐了。 “夫君言之有理。” 两人相依偎地进了大门。 白芊芊能有朋友一起说说话，陆杨也是高兴的。 九月二十二日是出发狩猎的日子，前一日，所有随从的臣子都要去奉先殿拜祭，以保此行平安无事，万事如意。 由于皇上先前下过命令，繁文缛节等一律省去，众人出发时，倒是平平静静。 狩猎围场选定在北边，离京城差不多有上千里。 过去的话，路上也要花些时日。 白芊芊担心陆杨的身体，给他准备了不少行李，保暖的衣物自是少不了。 此行陆杨只带了莫永，还带了一些书，以防到时候无聊。 皇上的车驾在前面，前面走的什么速度，后面便是什么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 刚开始坐着马车不难受，但时间一长，谁坐谁难受。 陆杨颇有先见之明，让人弄了两个软绵绵的大球，能坐能靠。 这会，他正斜靠在大球上面，拿着本书慢悠悠地看着。 离开京城已有好几天，再走个一两天，便能抵达围场。 陆杨有着这东西，腰不难受，屁股也不难受，所以对于他来说，走多久也不是个问题。 但跟着来的薛涛可就苦了。 屁股坐哪边都不是个事，跟长了根针似的，哪哪都难受。 一到歇息时刻，马车一停，他立马下车。 这好不容易坐到了歇息时候，薛涛连忙下了车，啥也顾不上，就在旁边绕着马车走了好一会。 而他这种行为并不是很稀奇，也有不少人是跟他一样绕着马车行走的。 陆杨晃悠着下了车，也在旁边运动了会，伸伸腿，甩甩手的。 周围没一会便冒起了好几处白烟，陆杨正像前几日一样，待在自己的马车旁边等着莫永端来吃食，哪成想今日竟然有人找了过来。 由于有皇上在，大家这几日都颇为安分，成群结队说话的甚少。 陆杨刚扭了会腰，便见薛尚书微扶着腰过来了。 “陆坊学，我看你刚刚扭得挺不错的，快来教教我。” 陆杨一看，忙走过去，扶了他一把。 “薛尚书这是腰疼？” 薛涛苦着脸点头，“是有点点疼。” 说着，他扭了扭腰，顿时咔咔一阵响。 陆杨无辜地眨了眨眼，“薛尚书，您这腰，还是得多动动。” 薛涛哪不知，他幽幽叹了口气。 “也是怪我之前疏忽了，早知道我就......” 他看了看周围，没把话说完。 陆杨瞥了眼周围，大家正各忙各的，还有的已经去皇上那边露脸了。 六部尚书中，也就薛尚书跟着来了，可不就是受苦了。 陆杨没有深究薛涛要过来的原因，他伸手帮着薛涛按了按腰，直把薛涛按得长叹一口气。 “陆坊学这手法，当真是厉害了。” 陆杨笑了笑，“之前有研究过，便懂一些。” 白芊芊生了孩子之后，腰有时候会难受，陆杨也就特意去请教了方神医，认了些穴位，又学了点按摩手法，所以这会帮薛涛按起来，倒是十分熟练。 薛涛也没好意思让陆杨帮忙按太久，差不多了便让陆杨停了下来。 他看了看周围，拉着陆杨往人少的地方走，但没敢离得太远，怕出什么意外。 陆杨知道薛涛可能是有话要跟他说，便安静地等着他开口。 薛涛观察了一会，小声道：“你岳父让我帮忙看着你，到时候你可不能骑马去射箭。” “？” 陆杨有些懵，“为啥出来前我岳父没有跟我说这些呢？” 薛涛轻笑道：“你岳父是懂你，让我帮忙看着你呢。” 陆杨眼睛动了动，没敢说什么。 薛涛叹道：“你身子不好，你不愿意去，皇上自是不会勉强你。”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深邃，脸上的笑意也收了些。 “大皇子他们这回都跟过来了，你可别掺和太多，好好在一旁看着就成。” 陆杨视线落在薛涛脸上，“薛尚书，可是会出什么事？” 薛涛摇头，“那我可不知。” 他拍了拍陆杨的肩膀，低声道：“总之，我们别掺和就行了。” 薛涛说完，便走了。 陆杨在那站了一会，见莫永端着东西过来，才走了回去。 薛尚书特意过来告诫，陆杨不会不当回事。 看来这次的狩猎，并不会平静了。 只是...... 陆杨看向皇上所在的方向，也不知道皇上有没有想过这些事。 莫永把东西放好，见陆杨目无焦点，还以为他在想些什么，一时间也没敢打扰他，在一旁等了好一会，眼看着饭菜就快要冷了，才出声喊陆杨。 “老爷，饭菜快要冷了，您先吃了再想事情吧？” 陆杨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看向莫永，“好，莫叔你也去吃吧，一会要启程了。” 莫永没有推辞，见陆杨端起饭碗，才去了一旁拿过自己的饭菜吃。 行路时的饭菜并不好吃，但有皇上在，也算不差。 第555章 让他进来 陆杨胃口不大，加上本来食欲也不是很好，吃了一半便有些吃不下去了。 莫永吃得很快，过来见陆杨端着个饭碗也不进食，想了想，便问道：“老爷可是吃不下了？” 饭是杂粮饭，菜是肉块炖菜，闻着倒是很香，莫永吃得倒是挺好。 不过自家老爷自落水之后，吃的东西便要精细些，这些饭菜不合胃口，也是正常。 陆杨摇头，勉强把饭菜吃完后，把碗筷递给莫永，“莫叔，我去那边走走，启程之前回来，不用来找我。” 莫永点头，接过碗筷，看着陆杨往前面走去，等他走远了些，才把碗筷端走。 陆杨慢慢悠悠地往皇上所在的方向走去，肚子有些难受，他伸手慢慢揉着，一边在思考要不要让皇上多注意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 不然万一被误伤或者是嘎了，他没有了靠山可怎么办？ 可他没有证据，也不敢肯定接下来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如何让皇上相信自己的话，这是个问题。 皇上周围，自是有士兵重重保护着，陆杨刚靠近，便被人拦了下来。 “吕队长，好久不见。” 陆杨看着把自己拦下来的人，倒是与他打起了招呼。 吕景山淡笑着应了声，随即公事公办。 “陆坊学可是要求见皇上？” 陆杨刚想点头，便听到吕景山小声提醒。 “大皇子他们正在皇上那，陆坊学确定要求见皇上？” 陆杨视线偏移了下，往远处看去。 那里被人团团围着，他看不太清。 他收回视线，笑着摇头，“多谢吕队长提醒，那我就先回去了。” 吕景山点头，“陆坊学慢走。” “好。” 陆杨又看了眼前面，转身走回去。 马车很快启程，翌日申时，他们终于缓缓进入围场。 现下离天黑还有挺长一段时间，众人趁着这会，开始忙活起来。 检查周围，扎营过夜，车上的行李也要收拾出来。 陆杨想帮忙做点什么，被莫叔拒绝之后，无所事事，便在周围逛了逛。 入目的是一片辽阔平原，草木葱郁，还能看到远处的山坡，微风袭来，裹挟着淡淡的青草香，光是站在那，便能感受到心中一片宁静。 蓝天白云，仿佛伸手就能触碰，空气清新，深吸一口气，都能感受到气体流向周身的舒服感。 陆杨闭着眼睛感受了下，这样的环境，让他所有杂乱思绪都快速消散，只剩下通体的爽快愉悦和放松。 他离扎营的地方有些远，但因为周围都被围了起来，他倒是也不怕遇到什么危险，又往前走了一会，他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这样的环境，让他有些怀念起来家里的躺椅。 微风，蓝天，白云，充满生机的绿色，这样的地方不好好享受，倒是有些可惜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传来。 “陆坊学在这赏景呢？”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陆杨转头看去，便笑了起来。 “吕队长怎地过来了？” 他起身拍了拍屁股，往远处扎营的方向看了眼，“那边都弄好了？” 吕景山顺着看过去，摇头，“还未弄好。” 他顿了下，把来意说了，“陆坊学，皇上要见你。” 陆杨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吕队长跟皇上说了？” 吕景山面上无甚表情，只一双眼睛能透出一点点情绪。 “职责所在，说了，陆坊学莫要见怪。” 陆杨乐了，“也好，还得多谢吕队长帮忙，我这就过去。” “嗯，我与陆坊学一起。” 陆杨点头，两人并肩一齐往皇上那边走去。 想着薛尚书所说的话，陆杨转头看向身旁不忘观察周围情况的吕景山。 “吕队长最近巡逻，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 收回放在周围的注意力，吕景山看向陆杨，皱起眉头，“陆坊学这话是何意思？” 他的脸色微凝，心里有了猜测，“可是陆坊学看到了什么，或者是发现了什么？” “那倒是没有。” 陆杨的眼神与吕景山对视上，眼中的光芒有些微动，“吕队长不必紧张，我只是担心有人会利用这次狩猎，暗中搞些小手段而已。” 吕景山嘴唇瞬间紧抿，根本不信事情有陆杨说得这般轻松。 他跟过陆杨做事，这人可不会无中生有，看来这次狩猎，他得多多注意才行了。 他郑重抱拳感谢，“陆坊学放心，我会多多注意的。” 陆杨笑了笑，“我只是担心而已，吕队长能重视，那自然好。” 吕景山看着，随后也轻笑了下，没有再说什么，没一会跟陆杨道了别，便走了。 陆杨停下脚步，看着吕景山走到不远处，然后招来几人，耳语几句后，几人很快散去。 他正想收回视线，便见吕景山往他这边看过来，随即冲着他点了下头，便转身往一旁正在扎营的人群中走去。 陆杨微微握紧了有些微凉的双手，收回视线往前走去。 皇上的帐子是最快弄好的，而且还不是在地上扎的帐篷。 陆杨看了眼那个用木板和木头弄出来的台子，以及上面那显眼的黄色帐子，低头缓缓走上台阶。 “陆坊学。” 于喜站在帐篷门前，见陆杨过来，脸上瞬间扬起笑意，与陆杨打起招呼。 陆杨走过去，拱手笑道：“于公公。” 他顿了顿，有些不确定，“于公公怎么在这站着？” 难不成是在专门等他过来？ 于喜转头看了眼帐子，小声提醒，“皇上脸色可能有些不好，陆坊学一会说话可要小心些。” 陆杨顿时精神起来，“于公公，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还想着从于公公嘴里套点信息，可于公公的嘴严不是虚传的。 只见于喜摇了摇头，随即出声，“皇上，陆坊学到了。” “让他进来！” 声音低沉中带着浓浓的威严，于喜看了眼陆杨，撩起帘子，让陆杨自己进去。 陆杨疑惑地看向于喜，心脏不知为何，跳得比刚才要快些。 于喜看了眼里面，无声催促陆杨快些进去。 陆杨眨了下眼睛，只好抬步走进去。 在这样忐忑的情况下，他什么也不敢看，只看着地面，缓缓走上前。 “臣参见皇上。” 皇上的帐子就是不一样，还有毛毯铺地。 陆杨低头瞪着前面那片毛毯，想着自己那个在地面上扎的帐篷，突然有些心疼自己。 第556章 谁说朕心情不好的？ 赵烨可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吹了吹有些烫的茶水，轻啜了口润喉，随即开口说话。 “爱卿昨日找朕，可是有事要说？” 声音爽朗，听着不像是生气的迹象。 陆杨缓了下心，“回皇上，臣只是想问问皇上坐了这么久马车，有没有难受罢了。” “难受又如何，不难受又如何？” 赵烨放下茶碗，起身缓步走到陆杨面前。 盯着陆杨的头顶看了一会，轻笑出声。 “朕还以为爱卿是有什么事要说呢，毕竟前些天，也没见爱卿过来询问朕的身体如何，怎地快到了，才想起这事来了？” 毛毯吸声，陆杨都没有注意到，眼前便突然出现一双黑色带着金丝边繁杂纹路的靴子。 再听着皇上这似笑非笑的语气，陆杨总算是明白于公公为何要提醒他一句了。 此人的脸色，好像实在是不好。 也不知道是谁惹着这人了，现下如此这般阴阳怪气。 陆杨岂能惯着这人，反正也不是他惹的，他可不受这气。 他当即轻咳了声，“皇上此言差矣，臣若是早几天去问，皇上怕是要怀疑臣在献殷勤了。” “哦？” 赵烨语气充满怀疑，那是一点不信。 “爱卿接着说。” 陆杨看着那双黑靴消失，随即茶碗和茶盖磕碰的声音轻轻响起。 他眉头皱了下，思绪在翻滚，猜想是谁惹着这人了。 想来想去，估摸也就皇上的儿子能把皇上气成这样了。 有了点思路，陆杨倒是稳了下来。 “薛尚书那日腰疼，臣刚好懂些按压手法，便替薛尚书按了会，薛尚书说舒服，臣想着皇上说不准也会难受，就想着过去看看。” “但吕队长说大皇子他们正在皇上那，臣也不好在这时求见皇上，便回去了。” 他悄悄抬起头，像是想看看皇上是何脸色一样，眼神带着打探和好奇，唯独没有害怕不安忐忑这些情绪。 让人看着，颇为好笑。 赵烨看着，手指轻点了两下茶碗，像是在思考什么，“说起来，朕这腰，确实是有些难受。” 陆杨沉默，没接话。 他就是随便找的一个借口，那还真能上手给皇上按腰呢，这可是龙体，他也怕哪按不对，把皇上的龙体给损了，到时候，他这颗小脑袋怕是不想要了。 赵烨“呵”地冷笑了下，“怎么？之前说的都是假的？” 陆杨摇头，试探着问道：“皇上，您现在是心情不好？” 他往后指了指，“要不臣在外面待会，等皇上心情好些，臣再进来？” “砰！” 茶碗被重重放在了茶几上，一道听不出喜怒的低沉声音从上方传来。 “谁说朕心情不好的？” 帐外的于喜身子一震，生怕陆杨透露出自己。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皇上这问题，还能被陆杨以四两拨千斤的淡然语气给破解了。 “皇上明知道自己龙体尊贵，臣哪敢上手按呢，一会怕是脑袋要落地了。” “皇上若不是心情不好，怎会想要臣这颗脑袋呢？” 于喜往旁边挪了挪，有些不敢再听。 这般大胆的发言，想来也是没几人敢在皇上面前这样说了。 担心自己心脏受不住，想了想，于喜又往旁边挪了挪。 可于喜不知道，里面的气氛其实并不如他所想象的那般凝重。 赵烨嘴角上扬，笑道：“你倒是惜命。” 说着，他看了眼旁边的椅子，“坐吧，站着作甚？” “您不出声，臣就算想坐，也不敢坐啊。” 陆杨嘴上说着，屁股确实十分听话地坐了下来。 脚下是毛毯，看着那被他踏出的几个泥印子，默默抬头看向皇上。 赵烨漠然看着那几个十分清晰的鞋印，抬头看向陆杨，也不说话，神情令人难以捉摸。 陆杨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那连鞋底纹路都能看出来的印子，皱起眉头，“皇上，臣要不还是站着吧？” “这毯子看着珍贵，还是莫要糟蹋了。” 他作势起身，赵烨瞥了眼他脚底，“脏都脏了，爱卿坐着吧。” “臣遵旨。” 陆杨屁股刚离座，话音未落便落了回去。 赵烨：“......” 帐内诡异地安静了起来。 这会坐着，陆杨倒是可以看清皇上的脸色了。 确实是有些不好，像是看来真像于公公说的那样。 陆杨识趣地保持安静，没有轻易开口的打算。 赵烨等了一会，见他不说话，稀奇地看了他一眼。 “朕不说话，你当真就不开口了？” 陆杨摇头，“不会，晚点皇上再不说话，臣会开口的。” 比如说起身告辞什么的...... 他也不傻，皇上脸色不好，他在这再待会，怕不是要被当做出气筒。 他可不愿，他还不如早点回去洗漱好，看会书睡觉。 这些天他可没有睡过一个整觉，眼圈这会都是带黑的。 赵烨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不过很快便收住。 “说吧，找朕是想说什么？” 这话便是不信陆杨之前的说法了。 陆杨倒是没有慌张，看了眼桌上的两盘糕点，斟酌片刻，才开了口。 “皇上怎么想着来这边狩猎了？” 赵烨没多想，“爱卿可是觉得远了？” “是有些远。” 陆杨没有再打马虎眼，直接问道：“皇上不怕出现什么意外吗？” “意外？” 赵烨脸色瞬间凝重，“爱卿为何这样问？” 此次跟过来的士兵可不少，他出来，上上下下自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谁要是敢闹事，直接格杀勿论。 皇上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像是一只感知到危险却丝毫不怕，反而跃跃欲试的猎豹，浑身充满了肃杀。 陆杨摇头，“臣只是想让皇上小心而已，到时候莫要离开人群。” 这要是追猎物上了头，脱离了队伍，那便是危险了。 赵烨脸色放松了些，“原来如此，朕知道的。” 关于这事，赵烨都不知道被多少人说过了，他也惜命，自然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 “爱卿到时候跟在朕身边就好。” 说起这个，赵烨脸色微妙地变了下，若不是陆杨一直注意着，怕是都没有发现。 第557章 我要是有这么厉害，哪还需要问于公公呢 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见此，便像是不经意地开口道：“臣先前看着皇上的脸色有些不好，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赵烨看他一眼，端起茶碗喝了两口，“烦心事倒是没有，只是朕有件事没想明白。” 两人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皇上语气里的那股略微无奈与不解，陆杨是听得一清二楚。 “皇上？” 赵烨摇头，“爱卿先回去吧。” 陆杨隐约能猜出皇上想不明白的事是什么，但皇上不想说，他也没有再问。 起身拱手，刚想要退下，却是想起了一件事。 他指了指那已经变脏的毛毯，眼神不分诚恳，“皇上若是不想要这毛毯，可以赏赐给微臣。” 他幽然道：“刚好臣那边用得着。” 赵烨看了他两眼，随即看向那几个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的脚印。 这毛毯放在地面上，那便是用来踩的，只是这几个脚印特别显眼了些而已。 不过这些都不算是什么问题，让人弄一弄便行的事，赵烨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陆杨这么一说，他倒是琢磨起了这事。 “朕让于喜给你一块新的。” 说着，高声便把于喜喊了进来。 “皇上有何吩咐？” 于喜半知半解地走进来，还有些担心皇上是不是发怒了。 赵烨指了指脚下十分柔软的毛毯，“给陆爱卿拿一块新的。” 于喜一愣，“皇上，这毯子......” 他刚想说这毯子珍贵，一共带过来的也没几块，哪成想皇上一个眼神直接射了过来。 他身子一顿，随即低头。 “好的皇上，奴婢这就去给陆坊学拿一块新的过去。” “嗯，去吧。” 赵烨满意地应了声，等于喜走后，便看向陆杨。 “爱卿还不走？” 他嘴角一勾，往周围扫了一眼，拉长了语气。 “可是又看上哪个东西了？” 陆杨原本就想告辞的，闻言，看着皇上那兴致盎然的模样，右手一指。 “臣瞧着这两盘糕点好似味道不错。” 赵烨视线移向陆杨指的位置，随即笑了起来。 “这糕点是刚弄好端过来的，朕也没吃两块，你要，那就端回去吧。” 陆杨舔了下嘴唇，嘿嘿笑起来，“皇上既然不吃，那臣便拿回去了？” “嗯。” 赵烨看着他那副利落干脆一手端着一盘糕点的模样，有些想笑，又有些回过味来。 “爱卿赶紧走，不然朕要反悔了。” “皇上一言九鼎，驷马难追，怎能轻易反悔呢？” 陆杨一边说着，一边脚步往后退。 “皇上，那臣这就先下去了。” 赵烨没吭声，就这么看着他退到了帐篷帘子前。 陆杨退无可退，也不敢在皇上没出声的情况下撩起帘子出去。 这会正远远地望着前面那人，“皇上，臣这就走了？” 赵烨眉头一挑，呵笑了下，却还是没出声。 陆杨若有所思，想了想，往前走了几步。 “皇上，臣先下去了？” 赵烨这会应了，声音带着轻笑，“走吧。” “......好。” 陆杨退下去，撩起帘子头也没抬，往后退了一大步，便把帘子放下了。 于喜正脸色复杂地捧着毯子站在一旁等着陆杨出来。 见陆杨手里还端着两盘糕点，一时间，心情更是复杂了。 “陆坊学这是......” 他斟酌用词，“没吃饱吗？” 陆杨也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人过来见皇上，还把皇上吃的东西都薅走的。 估计于公公伺候了皇上这么久，也就只见过他这样了。 象征性地清了清嗓子，陆杨抿唇笑了笑，“让于公公见笑了，是皇上偏要赏赐给我，我也不好拒绝。” 语气略显无奈，刚好于喜刚过来，便遇到陆杨出来，倒是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 想着自己手上的毛毯还是皇上要赏赐给陆坊学的，赏赐那么两盘糕点，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于喜理解地点了点头，“陆坊学，我帮你把毯子拿过去？” 陆杨两手都拿着东西，暂时也腾不出手，于喜能帮忙拿过去，那自然是好。 “麻烦于公公了。” 于喜摇头，跟着陆杨下了台阶，往陆杨所住的帐篷方向走去。 皇上的帐篷位于中心，随后便是重重保护着皇上的侍卫士兵，再之后便是他们这些臣子的帐篷。 陆杨的帐篷在偏外围一些，但因为皇上特意吩咐过，倒也算在里面一些，比较安全。 两人走了一段路，才到了陆杨的帐篷门前。 莫永一直在等着自家老爷回来，一看到陆杨和于喜，连忙撩起帘子，让两人进去，随后便守在了门前。 先前路上有不少人看着他们，两人也不好说太多话，这会进了帐内，于喜才开口。 “这毯子可是稀少，陆坊学要直接铺在地上吗？” 陆杨走过去把手里的两盘糕点放在那简陋的桌上，随即接过于喜手上那块手感特别好的毯子。 闻言，他摇了摇头，“不放这里，拿回家再用。” 刚好可以放房里，瞧着还挺大块的。 于喜眼睁睁看着陆杨把毯子放到了一旁的箱子里，看着真是要拿回家再用的模样。 他有些目瞪口呆，“这，这我回去怎么跟皇上交代？” 陆杨笑了笑，让于喜先坐下喝杯茶水再走。 于喜能感觉得出陆杨有事想要与他说，想了想，他还是坐下了。 茶水是莫永刚准备的，还有些烫。 陆杨拿过两只茶杯，随即拿起茶壶给于喜先倒了杯，然后才给自己倒了杯。 他放下茶壶，眼神缓缓落在对面的于喜身上。 “于公公，我来见皇上之前，可是大皇子他们来过？” 于喜手端着茶杯，闻言，倒是不意外。 “陆坊学这么聪明，应该早就想到了吧？” 这话是直接承认了陆杨说的。 陆杨淡淡笑出声，“于公公说笑了，我要是有这么厉害，哪还需要问于公公呢。” 于喜抿嘴笑着，低头小小喝了口茶水。 莫永泡的是陆杨喜欢喝的菊花茶，淡淡的花香还在周围飘着，茶水入口，能明显感觉到喉咙处传来略微的甘甜和清凉。 于喜直接把茶水喝完，才开口。 “我在外面也听得不仔细，想来应该是三皇子和四皇子闹了些别扭。” 陆杨没反应，端起茶壶又给于喜倒了杯。 第558章 莫叔这是听谁说的？ 于喜抬起眼皮看了眼对面的清冷男子，有些没明白陆杨的意思。 他已经把事情说了出来，此人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不成，是早就想到了他要说的事？ 心里复杂，于喜端起茶杯，一时犹豫。 “陆坊学为何不说话？” 陆杨摇头，“倒也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抬起头，眼神幽深地看向远处，那视线仿佛穿透帐篷，直直落在某一处。 于喜顺着他的眼神看了一会，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恍然大悟。 “陆坊学可是，在看皇上那边？” 陆杨点头，端起茶杯，垂眸看着杯中微微摇晃的水面，轻声道：“皇上先前说他有事想不明白。” 于喜眼神一顿，能在皇上面前陪侍这么久，早就把皇上的日常喜好和习惯记在了心里。 他自是知道皇上可不会轻易向旁人透露心里深处的想法，这会乍一听到陆杨说的话，他心里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可不似面上的那般平静。 他静静地看着正在低头喝水的陆杨，思绪翻来翻去，最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缓缓归于平静。 “陆坊学一直这样也挺好的。”只要不变，皇上想来就不会厌弃，一直这样，仕途也能平平顺顺。 “嗯？” 陆杨不解地抬头看向于喜，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间会冒出这么一句话。 于喜摇头，没有解释，放下茶杯，起身道别。 陆杨也不喜欢追着别人问问题，见此，放下茶杯也跟着起身。 “我送送于公公。” 陆杨站在帐篷门前，看了一会于喜慢慢走远的身影，周围有不少或隐晦或坦然的视线打量着这边。 陆杨往周围扫了眼，随即转身回房。 帘子落下，阻隔了那些视线，而也在陆杨身影消失的那一刻，零碎的声音在周边响起。 莫永站在那听了一会，见实在是听不清楚，望了眼周围之后，跟着陆杨走了进去。 “老爷，我去给您把饭菜端来？” 陆杨摆了摆手，“莫叔，我吃不下。” 见莫永脸上露出不同意的神色，陆杨指了指桌上那两盘糕点。 “我吃些糕点填填肚子就成。” 莫永看向那两盘糕点，一盘红豆糕，一盘是小酥饼，都是能填肚子的吃食，莫永也就没勉强。 随即出去给陆杨准备可以洗漱的热水。 晚霞遍布天边，紫的橙的黄的交杂在一起，特别好看。 不少人在欣赏着这片难得的美景，陆杨也不例外。 他吃了些糕点，又喝了些菊花茶，见外面有人在吟诗，想了想，便套了件外衣出门。 他没有走得太远，只在门前几步远的地方抬头望着那片像是一条大鲸鱼的云彩，一动不动。 它在缓缓移动着，不知不觉便会让人看得入了神，心中的纷杂通通消失。 陆杨在心绪宁静的情况下，倒是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皇上估计不是想不明白事情，而是不想想明白。 毕竟也是自个经历过的事，有什么是想不明白的。 陆杨没看多久，见有人想要过来与他谈话，便转身回去了。 出门在外，住得肯定不如家里的舒服。 不过因为这些天路上赶路，也是累了，陆杨洗漱好，躺在床上没一会便睡着了。 他睡得不错，可惜的是，因为睡得早，醒得也早些。 睁开眼睛时，帐篷里还是灰蒙蒙的，但外面的动静却是不小。 陆杨听着那些走来走去的脚步声，还有隐隐的说话声，想了想，便掀开被子起来穿衣服。 莫永听到动静，也醒来了。 “老爷？” 陆杨应了声“嗯”，让莫永继续睡，他出去走走。 这天还未亮，外面有什么好走的？ 莫永心里嘀咕，却也知道自家老爷向来说话算话，当即便起身穿衣服，打算跟着陆杨，免得遇到了什么危险。 陆杨见他如此，系腰带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莫永像是知道自家老爷在想些什么一样，衣服还未整理好，便走过去帮陆杨整理衣服。 “老爷，一起去吧，我听他们说这边的夜色很美。” 陆杨任由着他整理腰带和衣领，闻言，转头有些惊奇地看着莫永。 “莫叔这是听谁说的？” “就是伙房那边的人说的，有个老师傅以前跟过先皇来这边，听他说这边的日出也好看，刚好老爷可以去看一看。” 陆杨原本就快把衣服整理好了，莫永一边说着，一边替陆杨弄好，过了会才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 桌上的茶水已经变冷，陆杨用它湿了手帕擦了把脸，才带着莫永出了帐篷。 周围有正在燃烧着的火把，天色朦胧，却也不影响两人看清周围的东西。 巡逻的士兵已经换了两班，这会还在尽职地走动巡逻着，之前陆杨听到的脚步声，便是他们的。 伙房那边的方向是最亮的，火光一闪一闪，很轻易便能看出来那里有很多人在忙活着 莫永让陆杨在这边等会，等陆杨同意后，便快速往伙房那边跑，跟伙房那边说好晚点过来拿洗漱用的热水，又在他们所提供的早饭里挑了些陆杨吃的早饭，便又跑回了陆杨那。 陆杨一直在原地等着，还让莫永平复一下呼吸，趁着莫永平复的时候，他往皇上那边看了一会。 那里的巡逻力度是最高的，陆杨就看了那么一会，已经看到其中一个火把旁走过了三队巡逻士兵。 直到莫永出声，陆杨才收回视线，朝着外面走去。 天边隐隐透着一丝白，两人慢慢远离人群，莫永担心走得太远会出事，没让陆杨走得太远，最终两人在扎营的边缘处停了下来。 陆杨话少，一路上没说两句，莫永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这会也没敢出声打搅他想事情。 陆杨抬头看着天上，月亮像是离得很近一样，又亮又大，周围还有不少星星围着。 莫永跟着他抬头望着，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好看的，他往常抬头便能看到，也没发现这边的明月和星辰与京城那边的有什么差别。 第559章 我这也不好办 就在莫永东想西想时，陆杨开口了。 “莫叔，到时候你留在帐里，别乱走动。” 莫永连忙点头，“老爷，您不在，我肯定不到处走。” 陆杨听出他语气里的紧张，转头看向他，笑道：“莫叔别紧张，我只是怕你出什么事而已。” 到时候狩猎开始，他肯定是要跟在皇上身边的，莫永最好就是待在帐子里，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莫永自然明白，他在外向来不会谈论自家老爷的事，只是昨日陆杨不在，便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地过来找他谈话，大多都是过来打探陆杨的事的。 到时候自家老爷不在，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等着过来找他说话，想着昨日于公公走时那些人的目光，莫永就能知道一旦让他们找着机会，自己怕是要被多少人给围住。 陆杨出来，也并不全是为了说这些。 他看了眼天边好似将要升起的太阳，脱去稍厚的外衣让莫永拿着，随即开始热身，做起了五禽戏。 除去赶路的这几日，五禽戏陆杨是一日不落，这突然间几日不做，他心里一直挂着这事。 这会动一动，他也舒爽起来。 五禽戏的动作他已经十分熟练，不像是当初那般僵硬，莫永在一旁看着看着，也渐渐看入神了。 这边的日出确实很美，陆杨停下来时，天边硕大的红日缓缓升起，穿透了黑暗，散发着光芒。 陆杨接过莫永递过来的手帕一边擦汗一边看着，突然便有一道声音传来。 “陆坊学倒是好兴致，一大早的在这赏日出呢？” 陆杨转头看去，微微喘着气笑道：“薛尚书也是过来看日出的？” 薛涛摸着胡子摇头，“听人说你往这边来了，我是来寻你的。” “是吗？” 早上是有些冷的，陆杨拢了拢莫永披上来的外衣，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让薛涛回帐里说话。 薛涛看了眼陆杨黏在额间的碎发，点了点头。 “现在晨间凉气重，陆坊学可得保重身体。” “多谢薛尚书关心，我只是今日醒得早，便想着出来走动走动，往后不会再这样了。” 陆杨心知也就这一回了，之后肯定不会再这样了。 薛涛能理解他，“说起来，我也是睡得不踏实，夜间要醒来几次。” 说着，还打了个哈欠，确实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陆杨是自然醒的，闻言，倒是没解释，顺着薛涛的话，便说：“这边不同京城那边，薛尚书还是要及时调整过来。” 他们还要在这边待几天呢，若是一直不适应，到时候怕是身体也要熬不住，更别说还得伺候皇上他们呢。 薛涛叹了口气，他怎么不懂，只是刚来这边，确实是还未适应，再加上心里装着事，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陆杨见他不说话，看了看周围，大家基本都起来了，虽然没多少人看向他们这边，但也是有的。 见此，他也没再说话，想着到了帐篷那再说。 哪成想，两人还未走到呢，薛涛便被人喊走了。 他呆呆地望着薛涛离去的身影，好一会才被莫永喊回了帐里。 莫永去端来热水和早食，陆杨洗漱好，吃了一碗粥和三个包子便换了身适合骑马射箭的利落劲装。 尽管薛涛有提醒过他，让他不要去骑马射箭，但皇上都发话了，让他跟在身边，他也不可能抗旨不遵。 而且，他也有些不放心。 与其在那边东想西想，思绪繁杂地等着皇上他们狩猎回来，还不如跟着过去。 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说不准他也能帮上一把。 莫永把陆杨特地带过来的弓箭递过去，面上都是担忧。 “老爷可得小心些，莫要深入了。” 陆杨检查好自己用习惯了的弓箭，见没什么问题，便拍了拍莫永的肩膀。 “莫叔放心，我肯定不会深入，就算皇上想深入，我也会劝阻的。” 他可是非常惜命的。 闻言，莫永总算是放下了心。 集合的鼓声已经响起，陆杨看了眼莫永，再次让莫永放心之后，便大步走了出去。 莫永想了想，连忙跟上去，打算等陆杨他们出发了，再回帐里等着。 出发狩猎的人马很快准备好，陆杨过去时，皇上身旁已经站了不少人。 陆杨与薛涛对视了一眼，随后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见着陆杨这副闪躲模样，薛涛胡子都快要吹起来了。 早上那会他原本就是想要再次跟陆杨谈一谈，让陆杨别跟着去，哪知被人喊走了。 还以为陆杨会懂的，谁知这臭小子是一点不把他的话放心上。 薛涛实在是生气，脸色有些难看，陆杨悄悄瞥了眼，想了想，趁着皇上说话的空隙，连忙挪步过去。 “薛尚书别生气，也是皇上昨日说了，让我跟在他身边，我这也不好办。” 薛涛转头看了陆杨一眼，没说话，但脸色比之前要好看些。 陆杨看了看周围，凑过去小声道：“薛尚书，我跟着过去心里也放心些，若是皇上热血上头，非要深入追寻猎物，我也能帮忙劝一劝，您说是不是？” 陆杨的话犹如一盆冷水，瞬间把薛涛弄清醒了。 他皱着眉头思考着陆杨的话，越想越觉得陆杨这话说得有道理。 跟随皇上狩猎的队伍是早就安排好了的，薛涛此次会过来，也是为了在皇上他们出去狩猎时，把控这边的营地，免得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可皇上那边他也是担心，有着陆杨在，他确实能放心很多。 想着陆杨平时与皇上的相处，想来到时候能劝住皇上的，也就只有陆杨了。 让陆杨跟着去，确实能防止皇上深入...... 薛涛想了很多，在皇上喊着出发时，连忙嘱咐陆杨。 “那你可要小心些，若是皇上要深入，你可得帮忙劝着，还有就是，有事就喊吕队长，我都跟他说好了，让他注意着皇上周围，他会在周围骑马巡逻，你大声喊，他听到就会赶过来的。” 陆杨点头，望了眼已经上马准备出发的皇上等人，也顾不得跟薛涛说太多。 “薛尚书放心，我会的。” 其实能嘱咐的事并不多，说来说去都是那些事，薛涛想了想，见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了，便让陆杨快些上马跟过去。 第560章 若是被我知道有人暗中生事 陆杨拱了拱手，上马前与薛尚书对视了眼，随即跟在队伍之中。 长长的队伍慢慢远离营地，莫永在人群中仰头看着自家老爷从队伍旁边赶着到了前面，好似是和皇上说了什么，便又放慢了速度，渐渐与前面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他放下心来，收回视线，这才发现有不少人正往自己这边走来，看着，像是想来找他谈话的。 莫永自知自己作为老爷身边的随从，别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过来找自己这么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奴仆说话，这会过来，肯定是带着某种目的的。 想着陆杨离去时吩咐的事，莫永连忙低头装作没看到，匆匆往帐篷那边走。 薛涛自然是认识莫永的，见还有人想跟上去，他淡淡出声阻止。 “皇上刚离去，我不希望有人在营里惹事生非，若是被我知道有人暗中生事，可别怪我不客气。” 这些人也是被自家主子吩咐，想要去跟陆杨讨好点关系，顺便跟莫永套点话。 眼看着就遇到了这样天大的好机会，哪成想薛尚书这回却是插手了。 几人面面相觑，连忙对着薛涛弯腰拱手，表示不敢。 薛涛远远地望着莫永的身影消失，随即看了眼几人，袖子一摆，负手转身走了。 有着薛涛的警告，几人也不敢去找莫永说话了。 几人互相看了眼，随即移开视线，纷纷散开，再不敢存别的心思。 此次皇上前去狩猎，带去了大批人马。 薛涛把营中的人手基本都安排到了外围守着，至于营内，便是安排了三队人马来回巡逻，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在这般气氛有些不好的情况下，营中的氛围略显安静，还带着一丝好像风雨欲来的凝重感。 然而这些都是凭主观感觉出来的，相反，这会正日光灿烂，微风不燥，肉眼可见的一个大好晴天，可丝毫没有那种风雨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一众人马肆意奔腾，很快便到了狩猎地点前。 狩猎范围是早就被圈定下来的，同时，还在入口安全的地方设置了一处用来歇息吃饭的营帐。 此处狩猎地点离得薛涛那边的营地有些距离，但也不算远。 众人在歇脚的地方稍作整顿，伙房那边跟过来的人留在了原地，还有一队人马留在这边作为保护。 陆杨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会，在队伍出发前，便被皇上喊了过去，特意嘱咐要跟在身旁，别跟丢了。 他这么大个人了，东南西北都能分得清，怎么可能会跟丢呢？ 陆杨有心想说两句，但瞥了眼皇上旁边，便见那位记录整场狩猎事件的文官正在一旁低头挥笔，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想了想，他没有说什么，尤为恭敬地低头应是。 赵烨难得见到他这般模样，多看了两眼，见他先前往旁边看了眼，便也就明白了他那小心思，随即嘴角压不住地上扬，无声笑了。 这人在旁人面前，还是好面子的。 像是知道了什么，赵烨看着陆杨的眼神中也多了抹深意。 陆杨眉头一皱，直觉有点不妙。 他往上面看了眼，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狐疑地收回视线。 没待多久，便有官员进来禀告，说事情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闻言，赵烨站了起来，看了眼旁边低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陆杨，道：“陆爱卿，走吧。” 说起来，他也有好些年没有来这边放松了，拿上特制的弓箭，随即大步流星往外走。 陆杨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等那记录事件的文官跟上来时，轻咳了下，喊了他一声，趁着他犹豫停顿的时候，像是不经意地凑过去看了眼。 待看到自己那大名就这么直愣愣地写在上面时，陆杨不由叹了口气。 “陆坊学？” “没事，挺好的......” 陆杨出来时，队伍已经在整装待发，而皇上正在一旁与几位皇子进行交代。 他走到马匹旁边，低头观察马匹以及身上的东西，见没什么问题，才看向前面。 大皇子相貌像极了皇上，只是身形有些消瘦，唇色略微发白，看起来确实不是很健康的样子。 方神医之前说过，他的身子就跟大皇子是一样的，有了病根，只能好生养着。 只是大皇子比他命好，生在了皇家里，各种名贵药材应有尽有，养起来与正常人无异。 今儿一见，确实如此。 忽视那不显气色的唇瓣，精神看着不错，与皇上有说有笑的。 大皇子终究是长皇子，比起一旁的三皇子和四皇子，要多了些沉稳和成熟。 想起赵煦那孩子，小小年纪便显出不一般的气度和肚量，陆杨便能知道这个大皇子可不像是表面上的这般无害。 不过能教出大皇孙这样能兄友弟恭的孩子，大皇子的为人想来也是不差的。 三皇子面上温文尔雅，却是少了一分稳重，尽管举止上挑不出来错，但眼神却是沉不住气。 陆杨视线转而看向四皇子，四皇子长相精致，看着只有两分像皇上，想来也是随了其母妃的相貌。 好在眉峰随了皇上，不然这般年纪，在身子还未完全长开的情况下，看着就会有些阴柔了。 不过好看是真好看，瞧那向皇上讨要关注的小眼神，灵动得很。 陆杨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可惜没能看太久，随着皇上一声令下，众人上马进了狩猎围场。 这里坡度平缓，灌木丛众多，人马没走一会，便有灌木丛在左右晃动，窸窣的声音响起。 陆杨看了眼不远处的树丛，预估应该没什么危险性后，便移开了视线，转而看向前面那人。 皇上并没有过多理会这晃动的树丛，眼神四处打探，大概是想找体型大的猎物，这样才有挑战性。 由于皇上还没尽兴，队伍只是呈三面包围，并没有分开。 第561章 怕不是真有点问题 众人紧紧地跟随着皇上的步伐，往里继续移动。 狩猎讲究围三缺一，网开一面。 随着众人的驱赶包围，不少猎物纷纷窜跑，然而皇上像是心里有想要的目标一样，看也没看那些小型的猎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也比之前要深入得多，陆杨抬头看了看前面，想着之前在皇上那边看到的围场地图，心里快速估算了下，见还不算是深入，便也就没管，随即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大型伤害性强的猎物，起初便会被驱赶到围场外面，这会陆杨倒是不担心会突然出现杀伤力强大的猎物。 但再深入些，他就不敢保证了。 “咻！” 一道箭矢飞出的声音响起，陆杨转头看去，便见远处一头体型高大的鹿飞奔往里窜去，反应极快地躲过了皇上射过去的箭矢。 周围静了一瞬，陆杨视线默默转向前面收弓那人。 身为臣子，这般情况下，有眼力的人已经上前替皇上找射不中的借口了。 “皇上别担心，若不是刚刚那阵风，让那鹿警惕了起来，这一箭必然能中！” “是啊，臣刚刚就被那风吹得眯了眼，若不是这风，想来这大鹿肯定躲不过。” 听到箭声响起时，陆杨确实感觉到了一阵风吹过，这些人倒是也没说假。 赵烨自己射的箭，箭出的那一刻，自是知道能不能射中，听着这些台阶话，他默默“嗯”了声，脸色并无异常。 听到皇上的回应，几人互相看了眼，也放下了心，按照皇上的示意，往后退了些。 赵烨看了看周围，寻了先前大鹿奔跑的方向就拉动缰绳。 马蹄声顿时在周围响彻，惊动了不远处的猎物，哗啦啦一片鸟儿被惊飞。 马儿还在奔跑着，陆杨看着皇上拿出一支箭，不过一瞬，便做出了准备放箭的姿势。 他连忙往前方望去，赫然是那头大鹿。 只见它警惕地望着这边，仿佛在审视着这支箭什么时候会射过来一样。 赵烨也算是与它交过手了，预算了它奔跑的方向，在箭矢发出前，手臂往右边移动了下，只听砰地一声，大鹿摔倒在地，撞到了一旁的树干。 “啪啪啪！” 掌声四起，就在众人拍着马屁的时候，大鹿已经被人抬走了。 赵烨开了头，脸色红润起来，大手一挥，让他们自己去寻猎物，以半个时辰为准，到时营地点数，谁厉害谁有赏。 众人心喜，应了声后，按照皇上的意思分散开来，马蹄声渐渐散去。 而皇上身边，还留着一队人马跟随保护着。 陆杨看了眼大皇子他们离去的方向，这三人各寻了一个方向，看来是想各凭本事了。 “陆爱卿。” 陆杨还在想着问题，哪成想皇上便喊起了自己。 他连忙动了动腿，让马儿踱步到前面。 “皇上有何吩咐？” 赵烨看了看周围，皱眉道：“你在看什么？” “臣没看什么啊。” 陆杨一脸无辜，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赵烨瞥了眼他，随后看向他身上背着的弓箭，“朕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会可别跟丢了。” 他看了眼四周，也不过才一会，周围已经归于平静，光是看着，便能感到这边人烟稀少。 若是迷失了方向，跟丢了队伍，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身上挂着几道打量的视线，陆杨的一世英名，就这样败在了皇上的再三嘱咐上。 他扫了眼旁边眼神揶揄的几人，小声道：“皇上，臣肯定会紧紧跟在您后面，您给臣留点面子，可别再说了。” 他瞟了眼后面，“您看他们都在笑臣，臣明明那么一个贪生怕死之人，怎么会跟不住皇上呢？” 想了想，他声音更低了，“若是臣不见了，肯定是有小人想害臣，皇上您到时候可得替臣报仇。” 反正未雨绸缪总没错。 赵烨原本听得还算满意，心生喜意，哪知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闻言，眉头紧锁。 “胡说八道什么呢！” 他指向一旁，“赶紧呸几声。” 陆杨抬眼看了下皇上的脸色，十分识趣，连忙扭头呸了呸。 一旁的众人神色复杂，一会说什么也得让陆杨走中间，别到时候真跟丢了，皇上发火，他们可得遭殃。 见陆杨认真照做，赵烨的脸色也好了起来，先前的热血也找回来了。 他看了眼先前那头大鹿倒地的方向，想了想，伸手一指。 “这边！” 话音未落，奔腾的马蹄声瞬间响起。 众人连忙挥动缰绳跟上。 陆杨不喜欢跑中间，跑中间憋屈得厉害。 他从进来到现在，一直是跟随在旁边的，哪想跑着跑着，自己却是被围在了中间。 那跑起来，别说爽不爽了，风一吹，还得时不时吃皇上骑马倒腾起来的灰尘。 他特意往旁边跑，企图寻着机会跑回侧面，谁成想，想法还未得到实现，便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陆坊学您就跑中间吧，皇上放心，我们也放心。” “是啊，陆坊学还请体谅我们。” 声音其实不算特别大，却恰好被风吹到了陆杨耳朵里。 他奔跑中看了眼说话的两人，看了眼前面后，认命地跑在了中间。 最是考验人箭术的，便是在奔跑中射出的箭矢能射中同样在奔跑的猎物。 皇上想来是没白练，十箭里能射中三箭。 随着上箭拉弓的次数越多，皇上也开始上头了，这会正在一头大羚羊后面穷追不舍。 这大羚羊身姿十分矫健，跑起来非常快速，躲箭的反应十分敏捷，赵烨连射五箭，竟然也没能伤它毫毛，反而是被它激起了好胜心。 陆杨先前没注意，直到一阵刺耳尖利的鸟叫声响起，他才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追着这头羚羊跑了很久。 这头羚羊像是生性了一般，跑远一段距离便又停顿一下观望他们，像是故意在引诱他们深入一样。 不管这头羚羊是不是有了生性，他们也不能再这样追下去了。 他看了眼前面，前面是浓密的灌木丛，树木也比前面要茂密得多，再跑下去，就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辨别方向了。 陆杨连忙加快了些速度，他是想出去，却是被人给挡住了。 陆杨皱眉，“让开，我有事。” 语气里带着些急意，那人一顿，犹豫了下，便往一旁跑去，让开了一个空位。 陆杨找着空隙，双腿一夹，同时挥动马鞭，瞬间从那空出的位置里跑了出去。 皇上追羚羊的速度并不慢，陆杨抬眼看向前方那身影，就知道皇上现在压根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双眼里只有那只有些不对劲的羚羊。 那羚羊跑跑停停，时不时叫两声，似是在挑衅一般。 陆杨看着，眉头紧皱，这羊，怕不是真有点问题。 第562章 朕的箭术就这般差？ 可不管这羚羊是不是真有问题，它终究也只是一只羊，再聪明，那也不如人类会思考。 “皇上！” 陆杨大声喊着，一连喊了好几声。 赵烨正准备定下心上箭拉弓，心里已经算计好了射箭的方向，这一回这羚羊指定是跑不了了。 他一副心思在那只羚羊身上，对于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显然是被挑衅得很上头。 可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嗒嗒的马蹄声，恼人得很，他的眉宇随之隆起，隐隐透着一抹烦躁。 羚羊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站在一处稍高些的位置看向人群，神情诡异地透着一股傲人风范。 陆杨望了眼，心里一沉，更是放大了声音，让靠得皇上近的那些人把皇上喊停。 可奔跑中喊出的声音，被风吹散了几分，又混杂着零碎的马蹄声和其他叫声，实际上能完全听清的人并不多。 能听清的，也就是离得陆杨近的，这完全没用。 他看了眼前面没反应还在奔跑着的身影，双腿夹紧大马，再次提速。 而赵烨眼看着它没有使劲往前跑，心里一激动兴奋，便自动忽略了那道杂乱声音，眼里心里，也就只有眼前那只颇为嚣张还敢不时驻足观察的大羊。 他抬起弓箭，放慢了些速度，拉弓准备瞄准。 陆杨喊得胸口都隐隐有些难受，周围的马蹄声估计比他的喊声还要大。 想了想，他也不折腾自己了，望了眼正在瞄准准备放箭的皇上，他视线又转向那只已经提前做出奔跑姿势的羚羊，想了想，便做了个决定。 马速稍微放慢了些，但比起皇上的马速，还是要稍快一些，两人的距离慢慢拉近。 “皇上！” 赵烨眼睛一动，手突然松开，箭矢瞬间往前飞去。 可比它更快的，却是另外一道利器破风声。 两支箭一左一右一前一后，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飞速往羚羊所在的方向冲去。 “噗！” 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蓦然响起，众人定睛一看，那只狡黠的羚羊赫然被刺中了左后腿，往前跑了一小段距离后，窜入浓密的灌木丛中不见了。 赵烨下意识想追，缰绳已经拉住，就差使力了，却是记起了放箭时听到的喊声，想了想，没有动。 陆杨看了眼前面，以及那支射空刺入地面的箭矢，手一动，稍微往左调了调方向，跑到了皇上身旁。 “皇上您别追了，臣觉得那羊有些不对劲，让人过去查看吧，若是不在那，就让人去找。” 说着，陆杨直接看向一旁的护卫，让他们派几人过去。 护卫们看了眼皇上，见皇上没说话，连忙骑马追上去查看。 陆杨说的话，赵烨自然是听在了心里，望着那片灌木丛看了一会，他的视线落在地上那支箭矢上面。 “来人，把那支箭拿过来。” 陆杨心头一动，瞥了眼下马跑过去的那人，没敢吭声，甚至还有些想后退。 护卫很快跑回来，双手捧着那支箭，将它完整地呈现在皇上面前。 赵烨低头看了两眼，随后伸手拿过箭矢又是看了一会，声音略显低沉。 “这是谁射的箭？” 无人应答，微风拂过，只有落叶簌簌作响。 不约而同的，不少视线落在陆杨身上。 皇上问话，敢低头不回答的，除了这人，想来也是没别人了。 赵烨眼神幽幽地看向身旁，将手里的箭矢递过去，“爱卿你的箭，拿好了。” “哎，臣知道了。” 陆杨连忙双手接过，慢一秒都怕皇上反悔。 瞥了眼箭头上还未擦拭干净的泥土，陆杨本想忽视它直接放回箭袋里的，可实在是忍受不了，抬眼瞥向还在看着这边的皇上。 赵烨扬了下下巴，似笑非笑，“怎么，这箭不是你的？” 陆杨连忙垂眼，左右扫了眼，还有人微微低下身子看他神色，真是服了。 他有气无力，“回皇上，是臣的。” 想了想，他一咬牙，从怀里掏出手帕，直接当着众人的面细细擦起了箭头。 赵烨眼神一顿，盯着那箭头和手帕看了一会，直到陆杨脸上露出满意，把箭矢放回箭袋，他才收回视线。 “朕的箭术就这般差？” 这是打算要算账了。 陆杨连忙摇头，“皇上的箭术肯定不差，那羊走时，身上还挂着您射出的箭呢。” 他默默加了句，“一切都是外在的辅助而已，皇上的箭术若是不厉害，臣射出的那箭也是废箭。” 这话一出口，周围几人的眼睛都放大了些，盯着陆杨眨也不眨。 赵烨瞥了眼陆杨，“你倒是会说话。” 陆杨连忙低头，“皇上喜欢听就好，臣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说着，他看了眼周围，“皇上，臣瞧着这边不是很好，我们还是别再深入了。” 赵烨其实也在反省，反省当时怎么就被那羊给迷了眼。 他扫了眼周围，落叶堆积了厚厚一层，就算是有他们这些人在，也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凄凉和孤寂。 眼里浮起一层冷意，他望着前面，随即厉声道：“让人过去看看。” “是！” 一队人马随即出列，往前方慢慢移动。 没一会，先前过去找羊的人回来了。 赵烨定定地看着其中两人抬着羚羊缓步过来，羚羊毫无挣扎之意，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死了。 陆杨细细看了下，没发现什么问题，便没有再看，提醒皇上该回去了。 赵烨这会也没了兴致，闻言，看了眼远处后，点头了。 随着皇上的口令，留了一队人马在这边接应过去探路的队伍，众人便上马快速离开了这一片诡异之地。 路上众人遇到了不少猎物，大的小的都有，说起来，自从皇上追着那羚羊深入之后，大家看到的猎物都少了。 这会见着这么多猎物在四周奔跑，别说皇上，就连陆杨，也是感到背后有些发凉。 别人陆杨不知道，但他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他的手臂冒起了鸡皮疙瘩。 众人心里有疑，也不敢有所停留，直接出了狩猎场地，到了临时歇脚的地方。 出来迎接的人并不少，有人不知道情况，也没看清皇上脸色的，上来就直接祝贺。 而会看脸色的，这会已经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第563章 皇上说不见人 赵烨直接翻身下马，袖子一摆，疾步如飞往帐子的方向走，丢下一句话。 “让人去把大皇子他们带回来。” “是。” 副将连忙应下，带着一队人马匆匆上马离开。 皇上心情不好，没有吩咐，众人犹豫着也不敢跟上去，很快身影便消失在营帐中。 陆杨倒是想跟过去，可惜的是被众人拖住了脚步。 “陆坊学，皇上这是怎了？” 留守营帐的官员们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皇上的脸色看着有些不好。 但具体为何不好，他们不知道，所以也不好去皇上面前献计。 陆杨倒是没隐瞒，快速把事简单说了一遍。 他只是客观描述，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和想法。 但众人也不是傻的，一听到陆杨说皇上追着那羊跑了很久，就知道有事发生了。 此事不是人为，便是那羊生了邪性，想要害人。 可不管是哪个原因，他们都要承担皇上的怒火，甚至还会付出性命。 负责此次狩猎围场检查的人员已经开始有些腿软了，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突然，有人想到了什么，撒腿冲进人群里，一把拉住陆杨的手，神情激动。 “陆坊学，我们可是尽心尽力地检查过了，您到时候可得帮我们在皇上面前说说话啊。” 这道声音像是一道惊雷，直接在几人脑海中轰隆响起。 “是啊，陆坊学您不怕在皇上面前说话，到时候我们这条命，您可得帮着救一救。” “陆坊学，您可得帮帮我们啊。” 几人神色慌张，说出的话焦急混杂，陆杨听着耳朵有些难受，但也能明白他们的心情。 不过明白归明白，事情还未有结论的情况下，他不会给任何人承诺。 他抬头望了眼一旁几位官职稍高的大臣们，他们正聚在一起，眼神不时看向这边，嘴巴也是说个不停，似乎是在讨论什么，神色看着也不算好。 他官职不算高，但在皇上面前好说上话，这些人不敢去找那些大臣们，倒是都来找他了。 想了想，他伸手往下压了压，“大家先冷静。” 一连说了两次，周围才算是安静下来。 陆杨看了眼一旁也停止谈话的几位大臣，随即视线落在周围几人身上，“大家不必慌乱，清者自清，皇上定会找人查清此事，不会胡乱定罪的。” 他的声音温和有力，像是有轻风拂过，原本还是乱糟糟的气流瞬间安静缓和起来。 有着陆杨这话，几人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神色渐渐恢复平静，理智也回来了。 他们先前怕的，也是怕被牵连，现在听着陆杨的话，虽说心还未完全放下来，但也好歹有了希望。 陆杨不想在这时候出风头，与他们又聊了两句，让他们放心后，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 陆杨离开之后，众人并未散去，还聚在一起说话。 那几位大臣互相看了眼，抬步跟上陆杨。 “陆坊学且慢。” 陆杨转头，见是左侍郎右侍郎御史他们，连忙拱手给几人行礼。 说起来，这些天里，陆杨谨言慎行，除去与薛尚书还有些互动，其余人他只限于打招呼和行礼，并没有打算交好谁。 这会见他们找过来，陆杨还有些好奇，不过并没有在面上透露这一点。 赵御史之前参过陆杨，正儿八经跟陆杨打交道的，还是第一回。 他观察着陆杨的气色，摸着胡子琢磨了下，随即开口。 “陆坊学身子可好些了？” 这些天赶路，赵英毅身子还未恢复，先前并没有跟着皇上前去狩猎，只留在了营中，不过他刚刚也从旁人口中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 万幸的是皇上平安无事地归来了。 但对于他们口中陆杨所做的事，他也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这会望着陆杨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和打量。 陆杨一笑，似是不知，“多谢赵御史关心，已经好些了。” “那就好。” 赵英毅淡淡一笑，“之前的事，陆坊学不会怪我吧？” 陆杨露出适当的疑惑，“怎么会？赵御史也是秉公办事，我怎么可能会怪您呢。” 第564章 这么说来，这羚羊是想要引朕过去？ “皇上？” 一进来，陆杨便见皇上正斜靠在椅子上，一手撑着太阳穴，一手把玩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玻璃珠子。 神色带着沉思，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听见脚步声，也只是往这边掀开眼皮瞥了眼。 陆杨左右看了看，没明白皇上如此模样，是在想什么。 赵烨往一旁的椅子点了下头，“坐。” 陆杨依言坐下，旁边的茶几上已经摆放了两盘糕点，没一会，有人撩起帘子走了进来，放下茶碗后又悄然离开。 皇上不说话，陆杨倒是也没有觉得坐立不安，端起茶碗慢慢喝了起来，还十分自觉地拿起糕点吃了起来。 赵烨也不过是一会没注意，等回神看过去时，便见其中一盘糕点已经被吃了一半。 他看向正端着茶碗润口的陆杨。 “朕还以为你过来是有事。” 他眼神在那糕点上停留了几秒，随后收回视线，把珠子放回一旁的锦盒里，端正了姿态。 “臣过来，确实是有事。” 陆杨放下茶碗，转头看向赵烨。 “皇上心情还行？” “怎么不行？” 赵烨浅笑起来，轻敲了下扶手，“朕倒是要看看何人在暗中作祟。” 陆杨皱眉，“皇上觉得此事是人为之事？” 赵烨利眼一眯，随后轻笑了下，“朕可没有这样说。” 陆杨撇了撇嘴，嘴上没敢反驳。 赵烨一看他那副模样，就知道他不定在心里骂着什么，一时间，也有些忘了那羚羊的事。 “你怎么和赵御史他们一起过来了？” 赵烨端起茶碗，瞥了眼陆杨，疑惑且好奇。 陆杨怎会不知皇上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他能从工部到詹事府，还是赵御史的功劳。 其实比起工部，詹事府他好像更喜欢。 说起来，他还得感谢赵御史才对。 想是这样想，他肯定不会这样表现出来，不然被皇上看出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陆杨连忙抿了下唇，面色平静，“路上碰到的，就一起过来了。” 他顿了顿，问道：“皇上怎么不想见他们？” 赵烨没说话，低头喝了两口水后，放下茶碗。 “要见也不是现在见，等他们回来再说。” 话音刚落，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匆忙脚步声。 陆杨眉眼动了动，连忙站了起来。 “皇上，臣要不要往哪躲一躲？” 赵烨眉头瞬间皱起，有些疑惑又有些不满，“为何要躲？” 他左右看了看，“况且，这儿你能往哪儿躲？” 营帐十分简便，也就是几张椅子和茶几罢了，就算陆杨想躲，也是没地方躲的。 陆杨也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怕的是来人里有赵御史他们。 先前皇上明确说了不见人，这会又见了他，若是直面对上，那场面...... 陆杨神色有些复杂，但想了想，皇上都不怕，他怕什么？ 这么一想，他也坦然了，“皇上说得对，臣确实躲不了。” 他看了看周围，随即选了个好位置站着，就在皇上的左手边不远处。 就在陆杨站定的那一刻，于喜的声音响起，随即帘子被掀开。 “皇上，大皇子他们都回来了，正在外面求见。” 赵烨点头，“外面还有谁？” 于喜连忙把外面过来求见的人都说了出来。 之前派去搜寻的队伍也已经回来了，而正如陆杨所想，赵御史他们也在外面。 陆杨低头默默听着，余光便见皇上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尤其还是在听到赵御史，林侍郎他们的名字时看过来的。 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有点难绷。 陆杨头更低了些。 赵烨看着，嘴角很浅地弯了下，随后摆正脸色。 “让他们都进来。” 谁也没想到，于喜撩开帘子的那一刻，皇上身旁还站着一个略微眼熟的身影。 就算那人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但他们也知道那人是谁。 几位皇子有没有想法赵英毅不知道，反正他想法挺多的，一时间根本没办法理清。 他瞥了眼身旁的林文行，见他也是一脸复杂，瞬间也就平衡了。 “儿臣参见父皇。” “臣参见皇上！” 三位皇子站在前面一些的位置，身后则是跟随三位皇子的皇亲国戚子弟，与几位皇子的年龄相仿。 再后面的，便是那几位大臣。 陆杨悄悄瞥了眼，没看错，就是先前一起过来求见皇上，结果被拒的几人。 啥也不说了，低头装看不到就好。 就在陆杨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帐外又走进来几人。 吕景山也在。 陆杨瞥了眼四人裤脚上尤为明显的淤泥，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瞬间蹙起。 赵烨自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视线上下打量了下大皇子他们，见他们无事后，便让众人平身，随即让吕景山几人上前。 “说吧，可是找到了什么？” 闻言，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吕景山几人身上。 吕景山几人守口如瓶，先前不管几位皇子或者是几位大臣怎么问，也没有说出在狩猎场地深处找到了什么。 这会听到皇上的问话，吕景山当即便把什么都说了出来。 “皇上，再往深处走上二里左右，位于东边，有一处沮泽。” 他顿了顿，“我们一时没注意，有几人陷了进去。” 结果如何吕景山没有说，但那语气十分沉重，显然是人没能救起来。 赵烨视线落在了他们的裤脚上，神色不明，面无表情。 “还查到了什么？” 吕景山看向身旁那人，那人连忙抱拳，“回皇上，卑职发现在沮泽后面，有几处羚羊的食残，卑职猜想，那应该就是那只羚羊平时落脚的地方。” 赵烨眼神一暗，犹如潭水，深不可测。 “这么说来，这羚羊是想要引朕过去？” 语气寡淡，明明是问话，赵英毅等人却是浑身一震，又惊又怕。 无人敢说话，就连三位皇子，也不敢在此刻出声。 赵烨看着他们，莫名笑了起来，“朕就这般碍你们眼？” “父皇息怒！” “皇上息怒！” 大皇子等人连忙跪下，大气不敢出。 第565章 你们都起来吧，跪着也不嫌腿疼 气氛突然变得凝重僵硬起来，这时候若是有人出头，皇上指定骂谁，谁也不敢在这时候站出来，毕竟都不想成为皇上出气的对象。 陆杨没跪，不是他不想跪，而是他刚刚在想事情，反应慢了一步。 这时候再跪，就有些显眼了。 索性他便站着没动。 于喜先前就站在帘子旁边，皇上的话一出来，他便跪下了，这会瞥见陆杨还傻愣愣地站着，别提有多揪心了。 平常那么聪明的一人，怎地今儿就不开窍了呢？ 于喜一边可惜，一边忧愁。 皇上心情不好，他们这些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日子也不会好过。 这会于喜倒是希望陆杨能站出来劝两句了。 可陆杨也不傻，这时候皇上正在冒火阶段，那是谁出来就烧谁。 他是无辜的，这一波，他站皇上。 赵烨的视线从几位皇子身上移到了后面的几位大臣身上。 “都跪着作甚？” 他的语气变得耐人寻味，“难不成，你们心里都有鬼？” 众人皆是一惊。 大皇子眉头一皱，随即出声，语气微沉。 “回父皇，儿臣只是不想让父皇生气而已，并不是心里有鬼。” 三皇子一听，心思一动，连忙跟上，“是啊父皇，气大伤身，您可别上了那些小人的当，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语气不如大皇子的沉稳，透着一丝愤然和紧张，虽然不如大皇子冷静和镇定，但在这个时候，这种语气倒是显得十分正常。 四皇子也不蠢，大哥和三哥都出声表明关心父皇的身体，以此摆脱自己的嫌疑，他这时候也得开口了。 就在三皇子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接上了话。 “父皇您别生气，儿臣愿意带人前去查明真相，若真是有人暗中作祟，儿臣肯定要把人抓到父皇面前，让父皇解气。” 这话说得十分好听，陆杨不由地也多看了两眼。 赵烨垂眸，眼神不明地看着面前这三个皇儿，听了他们这些话，脸色却是没有丝毫变化。 “四儿你还小，别瞎掺和。” 四皇子立马瘪嘴，“父皇，儿臣想替父皇分忧。” 这话说得十分委屈，就因他年纪小，还未成婚，到现在什么差事也没能领到。 这样下去，等他能领到差事的时候，大哥三哥身上都不知道带着多少功劳了。 四皇子也是恨自己没能提前出生几年，这会脸色带着些不满。 赵烨看着，眼神缓和了些，语气也没有先前那般冰冷刺骨。 “好了，朕心里有数，现在还用不着你来分忧。” 尾音带着些宠溺，这般如此明显的对比，在场的众人都是听了出来。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陆杨看了眼四皇子脸上露出的些微喜意，以及依旧沉稳淡然的大皇子，和眼里透着羡慕的三皇子，随后低下头，余光瞥向后面。 由于几位大臣都低着头，陆杨并不能看清他们脸上的神情，也就作罢，继续观察三位皇子。 四皇子压住喜意，应道：“儿臣明白了。” 赵烨点了下头，看了眼自己的大儿和三儿，随即望向跪下的众人。 “你们都起来吧，跪着也不嫌腿疼。” 在众人看来，皇上只回应了四皇子的话，这般明显区别对待，赵英毅等人，包括三位皇子自己，也不禁多想起来。 陆杨也看了眼皇上，有些没看明白皇上的操作。 赵烨可没管他们是怎么样想的，眼里的旋涡风暴已经渐渐恢复平静，这会神色平常，可说出来的话，却又是让众人瞬间提起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淡淡地喊着几位副将和吕景山的名字，开始下达旨意。 “传令下去，严查此事，绝不姑息！” “是！” 吕景山等人应下之后，按照皇上的吩咐退了下去，他们首先要找的，便是负责检查狩猎场地的那些官员们问话。 至于是采取哪种方式来问，又是怎么问，众人心里都明白。 想着先前那些人还拉着自己的手，让他帮忙说两句，陆杨眉头微皱，可他到底没有站出来。 说句不好听的，他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是无辜的，若真是无辜，自会有人去查，还他们清白，若不是无辜，他此刻帮了，那便是帮凶，可是丝毫不得好。 现在站着不动，不说话，才是明确的选择。 不只是陆杨这样想，赵英毅等人也是这样想的。 这时候谁也没有站出来，为那些人说一句话。 赵烨淡淡地看着底下众人，随即看向陆杨。 “陆爱卿，此事你如何想？” 陆杨正想着一会悄然退场，谁知，他好端端地站在一旁不说话，明明毫无存在感，却也能被皇上这般惦记。 问他是怎么想的，他当然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知道。 这问题一出，陆杨脑子都空白了一瞬。 好在他平时也不是第一次被皇上这般突然问起了。 想了想，他当即弯腰拱手道：“回皇上，臣在想，最好是等吕队长他们查明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再来讨论也不迟。” 这话相当于是说，自己没有想法，还得等证据出来之后，再按照证据指向来做事。 赵英毅等人的视线落在了陆杨身上，谁都知道，陆杨这回答，相当于什么也没有回答。 若是在这样的时刻，皇上问起他们其中任何一人，他们都不敢这般说，毕竟这话要是说得不好，皇上的怒火怕是要被再次点燃。 一般时候，他们估计会先回答一个想法，然后提出一些建议，好歹也是让皇上明白自己确实是思考过这个问题的，好坏暂且不提，能让皇上明白自己的努力才是真的。 可谁知，皇上竟然偏吃这一套。 “嗯，那就按陆爱卿说的来。” 赵烨认同地说了句，视线转而看向赵英毅等人，“众爱卿都回去好好想想，到时候该怎么回答朕提出的问题。” 赵英毅等人皆是愣住了，眼神都不约而同地看了陆杨一眼。 这个众爱卿，那自是包括了大皇子他们，三人连忙拱手，“儿臣遵旨。” 赵英毅等人也来不及多想，连忙拱手应道：“臣遵旨！” 陆杨可不知皇上还有这一出，也是愣了。 第566章 皇上食量其实没有这么大 众人慢慢退去，陆杨也在其中。 他微微低着头，跟在队伍后面，想着一会找个好时机，先离开赵御史他们再说，免得一会几人找上他，问他怎么出现在了皇上营帐中。 这事可不好解释。 他慢慢悠悠地跟着，双脚间隙是越迈越小了。 没过一会，便与队伍前面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他往旁边看了眼，皇上营帐周边已经都被护卫围了起来，出入也因为此事，受到了一些限制。 他们并不能离得这边的临时歇脚地太远了，在事情还未调查出来之前，他们谁都有嫌疑。 此事众人在心中已经默认为是人为之事了。 毕竟一只羊，再怎么样，在被人追逐的情况下，一般也不会有这般精细的设计。 懂得引诱深入，一步步将人引到沮泽陷阱里，怎么看，怎么想，都觉得此事是有人在暗中计划好的。 不然在动物的逃生本能驱使下，那只羊在能逃跑的情况下，早就跑得影都不见了，哪还能跑一段停一下，一步步地引诱皇上，让皇上逐渐上了头，一个劲地穷追不舍。 若说这里面没有人为因素，陆杨也是不相信的。 就是不知道，这是皇上仇人所为，还是...... 陆杨眼皮动了动，敛去了眼里的深思，随即抬头看了眼前面，趁着前面那群人正准备聚在一起讨论事情时，左脚一拐，拐到了右边的帐篷旁，借着帐篷，很快便隐去了身影。 三位皇子此时已经各自回了自己的营帐歇息，打算跟自己人讨论一下事情的情况。 如今的局势对于他们三个而言，都算不上好。 皇上若是在这边出了什么事，他们几个反而是最容易被人怀疑的。 这下子，他们倒是希望吕景山他们能尽快查明真相，不然他们的处境可有些难了。 而赵英毅等人聚在一起讨论了几句后，便想起了要找陆杨聊几句。 可任凭他们怎么找，也是找不到陆杨了。 此时的陆杨，闻着肉香味走到了伙房处。 伙房的一旁堆放着此次狩猎得来的猎物尸体，陆杨看了一眼，跟座小山似的。 可见他们也是想要尽力讨得皇上欢心的，按照先前规定好的流程，这会应该是皇上高高兴兴赏赐珠宝的时刻。 说不准还有人入了皇上的眼，因此升官。 可现下这情况，想来皇上也是没心情弄这些了。 陆杨收回视线，没有再看，而是又往前走了几步，靠得那开放式灶台更近了些。 “老师傅，这是在煮的什么肉呀？” 锅里在炖着肉块，现在正在吨吨冒泡，香味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老师傅原本还在低头弄着什么，闻言，连忙抬头，见到陆杨时，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 “陆坊学怎么过来这边了？” 伙房特意弄在了营帐外面，离得营帐那边还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一直也没有官员过来看过，这会见着陆杨，陈三也是有些愣住了。 陆杨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看了看老师傅的面貌，确实是张陌生的脸。 确认自己真的没见过这人后，陆杨笑道：“老师傅见过我？” 陈三体型微胖，有着一个若隐若现的双下巴，闻言，他憨厚地笑了起来。 “我之前远远地见过陆坊学，还与莫兄弟聊过几句，自然是认识陆坊学的。” 陆杨一听，倒是想起了莫永之前说的事，“老师傅之前跟先皇来过这边？” 说着，他看了眼里面，不少人正往他这边看过来，但也不忘忙着手上的事，井然有序。 陈三听着，还以为陆杨要说什么，往身上擦了把手，便点了下头。 “对，陆坊学可是有事？” “倒是没有什么事。” 陆杨道：“只是想问问老师傅，之前先皇来狩猎，也是在这边吗？” 这事陈三自然知道，毕竟他那时候也是跟着过来了。 闻言，他往南边指了指，“先前是在那边，离这里应该有些距离吧，我也不太记得了。” “这样啊。” 陆杨往老师傅指的方向看了看，随即收回视线。 “老师傅，这肉是什么肉，闻着怪香的。” 陈三一笑，说起这个，他脸上的神情倒是比之前陆杨问话的时候要放松不少，没有那么拘谨了。 “这是鹿肉，还是皇上先前弄到的那头，陆坊学要尝尝吗？” 若是一般人狩猎到的，陆杨也就顺势尝了。 听到是皇上先前狩猎到的第一头大鹿，陆杨倒是不敢尝了。 皇上都还未吃呢，他吃了要是被人传了出去，像什么事？ 想到这，陆杨眼睛转了转，低头盯着那肉块想了想，说：“那老师傅给我弄一碗吧，我给皇上送过去。” 他顿了顿，似乎是思考了些什么，又说：“老师傅，还是弄两碗吧，我怕一碗皇上不够吃。” 陈三倒是没多想，听到陆杨说是要给皇上端过去，连忙让人拿了两个精致的瓷碗过来。 仔细地给陆杨弄了两碗，还特意地摆了盘，看着十分惹人垂涎。 肉质泛红，冒着油光，香味一个劲地往人鼻腔里钻。 陆杨看了眼，随即移开视线，没敢再看，怕忍不住。 虽说他之前吃了些糕点，但那些糕点也填不了多少肚子，一早上吃了就过来，又是骑马，又是操心这操心那的，早就饿了。 能跟着过来掌厨的，手艺和心思都是少不了。 陈三又让人弄了几个菜肴，一起放在了托盘里。 陆杨说是要自己送过去，但他怎么可能会让陆杨自己端，当即便指了个小徒弟，让人跟着陆杨送过去。 这样能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可是有不少人盯着，陈三也是存了些心思，派的便是平时自己疼宠的徒弟。 陆杨看了眼其余那些人羡慕的眼神，垂着眼看托盘里的米饭。 只有一碗。 陈三作为老师傅，又是在这边干了这么多年，自是知道皇上的食量，准备的都是皇上平时的量。 只是那鹿肉因为是陆杨说过的要两碗，他才多弄了些，也是怕皇上是想尝鲜，到时候说不准会多吃几口，便给弄了。 若是陆杨不来，他肯定不会弄这么多。 陆杨可是不知他的心思，指着那碗米饭提醒他。 “老师傅再弄一碗吧，这肉闻着挺香，想来皇上说不准要来第二碗。” 陈三一愣，顺着陆杨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托盘里放着两碗鹿肉，还有另外几个菜，虽说那几个菜的量都不是很多，但以他的经验来看，皇上能不能吃完托盘里的东西都是个问题。 “陆坊学，皇上的食量其实没有这么大。” 第567章 给我吧，我自己拿进去 他面上带着些犹豫，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按照陆杨说的来做。 他是怕得罪陆杨，可要是弄得多了，也怕那边生气。 皇上可不喜欢他们弄太多饭菜过去。 陆杨自然也是看出了老师傅面上的迟疑和怀疑，他轻咳了下，说：“没事，我到时候就跟皇上说是我要的，皇上肯定不会怪罪你们。” 闻言，陈三才算是放下了心，连忙又让人准备了一碗大白米饭。 陆杨看着，倒是满意了。 等老师傅都吩咐完事情后，才带着那小师傅往皇上那边的营帐走去。 这会正是准备吃饭的时候，大家基本都在营帐里休息，外面并没有多少官员走动。 可能是因为羚羊的事，陆杨就算没有特意去注意，也是能感觉到这个营地里透着一股凝重，气压偏低。 明明跟着皇上过来狩猎的人也不少，可这个临时歇脚的营地里，却是有些过于安静了。 陆杨就这么走了一会，竟然也没有听到多少声音。 他往周围望了眼，思考片刻，随即收回视线，继续往皇上那边走去。 其实陆杨心里倒是没有多少想法，皇上没有受伤，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参与此事，现在一切只能按照证据来说话。 他也没必要去操心太多。 毕竟...... 陆杨想到了大皇子他们，想来三位皇子才是最该操心的。 毕竟皇上若是出了事，他们可就是直接受益人了。 怎么想，大皇子他们也是属于嫌疑人。 相信皇上心里也是存了疑的，不然先前也就不会说出那些话了。 没有想太多，没一会，陆杨便来到了皇上的营帐前不远处。 他被人拦了下来，准备搜身。 先前还没有这个，可见如今的局势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陆杨倒是坦然，张开手让人检查完后，便看向那个小师傅。 “给我吧，我自己拿进去。” 小师傅虽说心里有些不乐意，但一看这情况，便也不敢跟着进去了，连忙把手上的托盘递给陆杨。 跟陆杨打了声招呼后，便匆匆离开了。 陆杨看着小师傅的身影快速消失，随即收回视线，等护卫检查完饭菜后，便走了进去。 于喜正守在外面，面色有些暗淡，看着不像是心情好的样子。 陆杨疑惑地挑了下眉，他也不过才离开多久，怎地于公公便像是心事重重一样，眼里都透着一抹沉闷了？ 他走过去，轻轻唤了声于喜。 “于公公。” 等于喜抬头看过来时，他笑了下，又往前走了几步，“于公公这是怎了？” 于喜皱着的眉头见到陆杨的那一刻，突然就松开了。 “陆坊学你怎么又过来了？” 说着，他看向陆杨手里端着的托盘，连忙伸手，就想接过来。 陆杨侧身一躲，不让于喜接手，“于公公别，我来就好。” 闻言，于喜也就作罢，把手收了回来。 他疑惑地往周围看了看，根本没看到伙房那边的人，“怎地是陆坊学拿过来？” 陆杨笑着解释了一遍，等于喜脸上露出明白的神色后，眼神便往皇上那边看了眼，示意于喜里面那位怎么了？ 于喜叹了口气，微微摇了下头，随即把陆杨拉到了一旁，小声道：“你们走后，皇上便让我们出来了，现在正一个人在里面，我也不知道皇上现在如何了。” 陆杨眉头一皱，“里面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于喜点头，自然也是明白陆杨的担心，连忙解释。 “陆坊学别担心，我隔一会便悄悄拉起帘子看一眼，皇上好好的，只是一直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说着，于喜脸上也是一脸担心，“陆坊学，你一会可得让皇上吃两口，皇上到现在，可是没吃东西呢。” 陆杨自是点头，把手上的东西递到于喜面前，示意于喜他就是过来给皇上送吃的，怎么着也会让皇上吃两口。 于喜连忙点头，“我去禀告皇上，陆坊学稍等。” “好。” 陆杨应了声，嘴巴还未闭上，于喜便已经转身往营帐里走去，没一会，便见他撩起帘子招手，让陆杨赶紧进去。 陆杨点头，小声道了声谢，便端着东西进去了。 皇上正如于喜所说，坐在椅子上神色不明，只一双眼睛疑惑地看着他手里端着的东西。 “怎地是你端过来的？” 陆杨淡淡笑了笑，把手上的托盘放到了桌上，随后把饭菜一一摆放好。 “皇上快过来尝尝，这可是您射的那头大鹿的肉，闻着很香，应该味道不错。” 赵烨听着，原本并没有什么胃口的，闻言，倒是也起身过去看了一眼。 确实是色香味俱全，可他也确实是没有什么胃口。 但想了想，他还是在陆杨拉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他看了眼摆放在自己面前的那碗大白米饭，又看了看桌上还有一碗米饭，随即便像是明白了什么，当即开口。 “你也坐下陪朕吃两口吧。” “好。” 陆杨拉开椅子，十分自觉地坐了下来，离得皇上隔着两人的距离。 见陆杨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赵烨倒是被激起了几分食欲。 看着那饭菜，也有了些兴趣了。 他夹起一块鹿肉进嘴，确实十分香嫩可口。 见陆杨正看着自己，他嚼了嚼咽了下去。 “爱卿吃吧，朕吃着确实不错，肉质很嫩。” 陆杨正等着他这句话呢，闻言，连忙应了声，便拿起筷子夹了块进嘴。 “嗯，确实好吃！” 他看向皇上，催促皇上快吃。 第568章 皇上觉得会是谁？ 赵烨应了声，之后吃了三块便停了，想了想，把瓷碗往陆杨那边移。 “你吃，对你身子好。” 此肉性温和，具有补五脏，益气血的功效。 对于陆杨来说，是个暖身滋补的好东西。 陆杨哪里不知，毕竟方神医之前也跟他说过，可以适当吃些暖身之物，驱赶体内残留的寒气。 他咽下嘴里的饭菜，随即道了声谢，然后看向皇上拿过来的瓷碗，里面还有两块肉。 肉块并不是大块肉，而是方方正正比两指宽一些的肉块，一口就能塞进嘴里。 他也没有客气，确认皇上确实是吃不下后，才动了筷子。 两人没有再说话，一心吃着饭。 赵烨停下筷子时，陆杨也吃得差不多了，便也放下了筷子。 于喜一直在旁边伺候着，见皇上放筷，连忙把手上的帕子递过去，然后又给皇上倒了杯热茶。 赵烨擦了嘴，便把帕子递给于喜，随即端起茶碗漱了口。 陆杨哪能让于喜伺候他呢，自己动手倒了杯茶漱口。 于喜唤来宫女，待人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好后，便按照皇上的意思跟着宫女们退了下去。 这会，赵烨坐在上面，低头喝茶。 陆杨端着茶碗坐在下方，暖意从杯中转移到指尖。 由于他吃了些纯阳之物，现在身子倒是有些微微发热，比起往常低温的身子，这般舒服的状态，倒是让他有些微微发懒。 这会他的坐姿并不是端端正正，腰背挺直的，而是透着一股放松之势，微微斜靠着椅子。 赵烨看了他一眼，手指缓缓敲了下茶碗边沿，清脆的声音瞬间响起。 他语气十分随意地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又过来了？” 陆杨低头喝了口茶水，闻言，倒是笑了起来，也是十分坦诚。 “臣出去之后刚好闻到了肉香味，便走到了伙房那边，想着皇上您还未吃东西，就让老师傅弄了些送过来了。” 赵烨点头，坐姿也是随意，“朕估计在这边待不久了，你身子可行？” 刚来这边，又要赶路回去，陆杨自是明白皇上问这句话的意思。 想了想，他没有回答行不行，只道：“皇上想什么时候回去？” 赵烨把茶碗放下，沉思了会，道：“过两天，看他们能查出什么东西。” 说起这个，陆杨倒是有些话想问。 他观察了下皇上的神色，见皇上心情好似没有先前那般沉郁后，才开了口。 “皇上觉得会是谁？” 赵烨抬眼看他，反问道：“那爱卿觉得会是谁？” 这个说真的，陆杨是真没有想到。 他现在脑子还是混的。 他如实答道：“皇上，臣不知。” 赵烨理所当然地点头，“朕也不知。” ...... 未时，吕景山等人回来了一趟，径直去求见了皇上。 在皇上的营帐里待了不到一炷香，便又匆匆走了出来，很快又出了临时歇脚地，往狩猎场地去了。 陆杨彼时还在一处营帐里歇息，听到这些消息，还是因为营帐里的其他人在讨论。 众人都在猜想，是不是吕队长他们发现了什么，不然怎么会一回来，就直接去求见了皇上。 听说几人回来时，面无表情，看着属实是令人害怕。 也有人想去打听，只是吕景山他们嘴巴严实，不管如何问，也是不愿开口透露半句，到目前为止，也只是皇上知道吕景山他们回来之后说了什么。 陆杨在一旁听着他们的猜测，并没有参与话题的打算。 他这副不想说话的模样，让旁人看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一时间也就没人敢上前来找他说话，毕竟也不是谁都会想去贴冷屁股的。 陆杨倒是乐得清闲，一边听着那些人的讨论声，一边任由着思绪乱飞。 其实他开始有些怀疑，是不是工部那边出的问题。 不然，他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在扫查场地时，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据他所知，那沮泽所在地距离围场边缘，有三里不到的距离，怎么查，也不该出现这个这么大的错误才是。 也不知道那沮泽到底是有多大的面积，若是小一些的，还能说得过去，若是面积大的，便是脱不了嫌疑了。 工部那边...... 陆杨闭上眼睛，右手敲了敲椅子扶手，显然是在心里估算着什么。 就在吕景山等人回来禀告事情的半个时辰后，皇上传来口谕，让众人收拾东西回营。 很快，众人收拾好东西，准备上马回程。 这一次，比起之前来的时候，队伍里的气氛显得安静了些，除了奔腾的马蹄声，竟是无一人说话。 沉闷的氛围一直延续到了营地里。 薛涛提前便收到了消息，带着留在营地里的众人过去迎接。 他是最先发现不对劲的，见皇上一声不吭地直接翻身下马，他看了眼队伍里的其他人，见赵英毅几人微微摇了下头提醒他之后，便把脸上的笑意收回，忙迎上去。 “皇上，帐里已经备好茶水糕点，您快进去歇歇。” 赵烨扫了眼过来迎接的众人，微微点了下头，“嗯。” 他顿了下，转头看向薛涛，“薛尚书安排好事情，与陆坊学，赵御史一齐过来见朕。” “是。”薛涛连忙应下。 陆杨和赵英毅听见皇上提及自己的名字，也连忙出来应了声。 而没被皇上提及的那些人，面面相觑之后，便低下了头，眼里心里，多少有些恐慌。 赵烨扫了眼周围，没再说话，随即阔步向前。 于喜对着薛涛几人微微点了下头，连忙跟上去，身后便是一众护卫跟着。 皇上走后，薛涛看了眼众人，让大家该干嘛干嘛去，但陆杨和赵英毅，被他出声留了下来。 他指了指自己的帐篷，示意陆杨和赵英毅，要不要去帐里聊会再过去求见皇上。 陆杨看向赵英毅，由他决定。 赵英毅自己还有些懵，皇上没有一点预兆，便让自己一会与薛尚书和陆杨前去营帐里谈话，偏偏也没喊几个，就他们三，这个数量以及举动，多少有些耐人寻味了。 他确实也需要跟薛涛和陆杨聊一聊，看看他们对于此事是什么想法，有没有什么讯息是他所不知道的，这样到时候过去见了皇上，他也好有个心里准备。 他当即应了声“好”。 赵御史同意，陆杨自然也没什么好反对的，也是点了头同意薛涛的提议。 三人抬步离开，路上时不时谈论几句，神情俱是有些严肃。 第569章 我也是，吃也吃不下什么东西 众人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互相看了眼后，便聚在一起开始讨论皇上此举的含义。 身后的喧闹，离得不远的三人自是听到了，只是有些听不太清而已。 三人互相对视了眼，心里也是明白他们在讨论些什么。 周围有人，三人都不约而同地说起了别的话题。 赵英毅之前就想问陆杨一个问题了，到了现在，才算是逮到了他来问。 他摸着胡子，面露深思，“说起来，那会陆坊学怎么出现在皇上营帐里？” 陆杨早就料想到会有人问这个问题了，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皇命难违。” 赵英毅一听，眼睛瞬间抽动了下，也是明白了一件事，皇上当初只是不想见他们而已。 他看了眼陆杨，点头应了声后，便没再说话。 陆杨无奈一笑，解释了一句，“赵御史别多想，皇上只是想等吕队长他们回来了再说。” 他顿了顿，眉头轻轻皱了下，“皇上当时心情如何，想必赵御史也是能明白。” 赵英毅听着，叹了口气，“我自然明白。” 他伸手拍了拍陆杨的手臂，“还好当时有你在。” 想起那时皇上生气质问的样子，赵英毅也是有些后怕。 还好后面皇上并没有发怒，想来里面也是有陆杨的功劳。 想到这，赵英毅对陆杨的印象，倒是有了些转变。 陆杨却是摇头，“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一旁的薛涛虽然还不清楚他们在聊的什么事，但也隐约能从他们的几句话里，猜出一点点东西。 他看了眼周围，随后看向陆杨和赵英毅，“皇上没受伤吧？” 赵英毅微微摇了下头，回话前也是看了眼周围，随即轻声道：“皇上没受伤，只是在狩猎那会，发生了点事。” 薛涛眉头瞬间皱起，他看了眼已经近在迟尺的营帐，抿着嘴唇没说话。 赵英毅也没有说话，随即跟着薛涛后面进了营帐。 陆杨走在最后，刚放下帘子，便听到薛涛带着些担忧的语气，说：“皇上狩猎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陆杨看了眼他们，见他们都站着，便也站在赵英毅身旁没坐下。 赵英毅摸着胡子，眉头也是紧锁。 “此事说来话长......” 赵英毅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跟薛涛说了之后，便道：“说起来，陆坊学知道的应该比我知道的多。” 陆杨当初是跟着皇上过去的，听说还是陆杨阻止了皇上继续深入，而且...... 赵英毅想起了皇上单独面见陆杨的事，说不准在那时候，皇上也跟陆杨聊了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事。 想到这，赵英毅看向陆杨，也是想知道得更具体一些。 他知道的，都是别人跟他说的，他很难判断这里面有没有掺杂什么个人想法。 这事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陆杨把从这边出发，到去狩猎，以及遇到羚羊的事都说了。 想了想，他把从伙房那边听来的消息也说了出来。 薛涛面色凝重，好一会没说话。 待他回神时，才发现他们还都站着。 他连忙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陆杨和赵英毅坐下。 两人点头，找了个临近的座位坐下。 薛涛看了下，随后出去了一趟，回来刚坐下不久，便有人端着热茶过来了，很快，那人又退了下去。 陆杨看着，端起茶碗，一边用茶盖慢慢抚弄着，一边等薛涛说话。 想来他说的那些话，薛尚书是听了进去，并且也是听明白了。 赵英毅低头啜茶，看似平静，实际上眼眸里的波澜还未消去，就在陆杨说起伙房的事时，他就知道薛尚书这边，压力看来是少不了了。 薛涛深吸一口气，喝了口茶缓了下心神后，才开口。 “此事我会让人去查，若真是我们工部出的问题，我绝不会姑息。” 陆杨与赵英毅对视了眼，都没有接话。 薛涛又是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刚起的火气，语气变得温和起来。 “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皇上出宫之后，我心里便一直在担心，如今发生事情，皇上没受伤，我倒是也放心了些，不用再一直提心吊胆着会发生什么事。” 赵英毅表示理解，“薛尚书别担心，我之前也是担心皇上会出什么意外，睡也睡不安稳，前些天食量都变小了。” 陆杨听着，看看薛涛，又看了看赵英毅，见他们都看过来，似乎是在寻找着某种认同。 他连忙点头，“对的，我也是，吃也吃不下什么东西，睡觉也是醒得很早。” 薛涛听得直点头，放下茶碗，开始谈论事情。 “你们觉得，皇上让我们过去，是要说什么事呢？” 陆杨摇头，表示不知道，随后看向赵英毅，看他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赵英毅知道的也不多，想了想，便说：“我觉得吕队长肯定是查出了什么东西，皇上此次让我们过去，说不准就是为了说这事。” 薛涛一边沉思，一边点头，也是同意赵英毅的说法。 陆杨倒是干脆，“薛尚书，赵御史，要不我们现在就过去吧，到了那边，一切也就知道了。” 与其在这猜来猜去，还不如直接过去问。 薛涛看了一眼赵英毅，见赵英毅点头，便起身拍了拍衣服，打算按照陆杨说的，现在就过去。 陆杨不慌不忙，把茶水喝完之后，才放下起了身。 赵英毅看了他一眼，鬼使神差的，他也把手中的茶水喝完，才起了身。 薛涛看了一眼他们两个，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出声询问，抬步就走了出去。 陆杨和赵英毅跟在后面，往皇上的营帐走去。 三人接受了一番检查，才被放了通行。 于喜早就在外面等着了，见三人过来，点了下头后，便撩起帘子让三人进去。 “薛尚书，赵御史，陆坊学，你们进去吧，皇上在里面呢。” 三人点了点头，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赵烨听见声响，抬眼看了下前来的三人，垂眸放下茶碗，未等三人行礼，便说：“免礼，都坐下吧。” 陆杨三人对视了眼，便选了个位置坐下。 薛涛官职最高，他也不可能让陆杨和赵英毅来开口询问皇上让他们过来的目的。 想了想，他开了口。 “皇上让臣三人过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第570章 他还想再多活几年 “确实是有些事想要与你们讨论。” 赵烨抬起头，径直看向薛涛。 “吕队长与朕说，这片沮泽广十五步，从十六步。” 皇上说到这，停了下来，面色冷淡，令人难料，语气也是颇为悠长带着某些情绪，足以让人细细咀嚼。 而薛涛的心随着皇上的话，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赵烨瞥了眼薛涛瞬间难看的脸色，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扶手，“这么大一片沮泽，为何当初搜查时没人看到？薛尚书，你来跟朕解释解释。” 未等皇上把话说完，薛涛瞬间站了起来，走到皇上面前跪了下来。 “臣用人不对，搜查有误，害得皇上差点出事，臣罪该万死，还请皇上恕罪！” 赵烨垂下眼帘，看着面前下跪的薛涛，没有让他起来，而是语气冷淡地继续道：“薛尚书年近七十，若是身体不舒服，心有余力，可以跟朕说，毕竟薛尚书也跟了朕这么久，朕也不是不会让薛尚书去休养。” 薛涛伏下的身子更低了些，“皇上息怒！” 赵英毅听得心头猛地一颤，胡子都开始抖动了起来。 他过来前，属实是没想到皇上会发这么一通大火，这些话，说得可是重极了。 一时间，他只觉屁股下的椅子像是被火烧着一样，让他坐得浑身难受，他都想跟着薛涛跪下了。 陆杨倒是镇定，广十五步，从十六步，那便是一亩。 这个面积，在彻底搜查过的场地里出现，实在是大得有些过分了。 这一回，薛尚书这顿话是得受着。 薛涛怎会不知，底下人办事不力，他管理不严，没有再次让人去检查一遍，皇上先前没有在众人面前发火都是对他的慷慨了。 他确实只能受着。 “皇上放心，臣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赵烨看着他，好一会才让他起来。 “此事朕就交给你了，薛尚书可别再让朕失望了。” 薛涛顾不得膝盖上的麻胀难受，连忙拱手。 “皇上放心，臣不会再让皇上失望了。” “嗯。” 赵烨淡淡“嗯”了声，语气听不出来起伏，让人猜不透心里的想法。 薛涛心里的沉重是一分没少，乖乖站在一旁没敢再坐下。 这会，压力来到了陆杨和赵英毅身上。 赵英毅整个人挺直着，坐得板板正正的。 陆杨也正儿八经地坐着，虽然没有赵英毅那么夸张，但面上至少让人挑不出来错。 赵烨视线从薛涛身上移到陆杨身上，最后落在了赵英毅身上。 “赵爱卿对于此事，有何想法？” 薛涛抬眼悄悄瞥了眼赵英毅，他自然也是希望赵英毅和陆杨能给他提些建议的。 这样他到时候，也能有些方向。 赵英毅虽说早也做好了被皇上点名的打算，但做好了打算，并不意味着他就完全不紧张。 正相反，他这会心跳加速，感觉手心都有些冒汗了。 皇上的语气跟阵冷风似的，吹得人骨子里泛冷。 赵英毅双手紧捏，缓了下后，起身拱手道：“回皇上，臣想知道吕队长还说了些什么，臣也好做些判断。” 赵烨点头，看向于喜，让于喜来说。 于喜点头，当即往前走了两步。 “赵御史，是这样的，吕队长在离沮泽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处貌似扎营的痕迹，还有几条颇为固定的路线。” 于喜一顿，视线像是不经意地扫了眼薛涛。 薛涛心又是一沉，还未理清什么，便听到于喜说。 “上面有马蹄印羊蹄印，还有人的脚印。” 这是件蓄谋已久的事。 说明在皇上有心思准备过来狩猎开始，便有人做好了所有计划。 一切，就等着皇上入套了。 赵英毅这会是震惊加害怕，他看向前面那人，语气里都带着些慌乱。 “皇上，臣怀疑工部里面有人不怀好意，工部之人，回去之后，得好好让人查一查底细才是！” 薛涛自是明白自己与此事无关，闻言，倒是颇为坦然。 赵英毅刚说完，他便接住了话。 “是啊皇上，臣也怀疑工部有人定是在算计着什么，回去之后，臣定要把人给揪出来！” 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惊道：“皇上，臣突然想到一个事。” 赵烨皱眉，“说。” 薛涛斟酌道：“皇上，臣出来时前去找徐郎中询问过，出海的船只已经造了一半，艄工等也在训练当中，想来到年底，便能出海......” 薛涛还在说着出海前的各种准备情况，陆杨和赵英毅皇上等人也不是傻，自然能知道薛涛说起此事的目的。 不然好端端的，薛尚书可不会岔开话题，聊起这个。 陆杨一边听着，一边微微点头，既是把薛涛的话听了进去，也是在思考着薛尚书引出来的问题。 工部既然内部出了问题，出海一事事关重大，若是被藏在暗处的人偷偷下了手...... 怕是全军覆没，也是说不准的事。 赵烨的脸色比起之前，还要更加冷淡。 眉宇间藏着怒火，眼神里透着冷光。 “查，好好给朕查。” 他看向薛涛，“此事最好不要声张。” 薛涛拱手，“臣明白。” 皇上给到工部的压力是越来越大了，薛涛心里异常沉重，也想有能力强的人来给自己分担一下。 不然，他怕自己一忙起来，有些小细节顾忌不到。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瞥了眼从进来到现在，还未说过话的陆杨。 他沉思片刻，拱手道：“皇上，臣有个不情之请。” 赵烨收回思绪，微微点头，“薛爱卿你说。” “臣一人怕是照顾不到方方面面，陆坊学为人聪明，胆大心细，若是臣能与陆坊学一起办事，臣相信很快，便能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 薛涛低头说着自己的打算，殊不知他的这番行为，差点让陆杨一口气没吸上去。 他连忙看向皇上，脸上写满了拒绝。 这个功劳，他其实并不想要。 此事就像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样，到时候肯定要牵扯更多。 他这个破败身体，可是吃不消。 他还想再多活几年...... 第571章 会不会打草惊蛇 赵烨随着薛涛的话看向陆杨，见他眼巴巴地看过来后，想了想，说：“陆爱卿还在休养，朕到时候让白尚书与你一起调查此事。” 薛涛一听，连忙点头，生怕皇上反悔。 陆杨不行，白尚书也不错。 “臣遵旨。” 赵烨“嗯”了声，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远的先不说，近的还是要先解决的。 “陆爱卿你的想法如何？” 陆杨起身，想了想，拱手道：“皇上，臣觉得，若是他们要下手，定会派人跟着过来，不然可没法知道结果。” 如果是团伙作案，那这里，便一定有他们的人。 如果是个人作案，那陆杨只能说这人藏得挺深，智商肯定也不低，不然这一步步的，可是算计得真好。 薛涛瞬间明白了陆杨话里的意思，他看向皇上，弯腰拱手。 “皇上，臣要不这就派人去把工部的人都聚在一起，然后好好审问？” 赵烨看向陆杨，“陆爱卿觉得如何？” 此举也是个方法，虽然方法有些直接，但简单粗暴，有时候也是个好方法。 陆杨点头，“皇上，臣看可行。” 赵英毅皱眉，“皇上，会不会打草惊蛇？” 先前皇上还说着不要声张，若是同意了薛尚书的提议，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声张了。 赵英毅的顾忌，陆杨心里早已想过。 不只是陆杨想过，薛涛也是想过的。 毕竟他提出之前，自是会先考虑做这些事的后果。 眼看着皇上看向自己，薛涛连忙解释。 “皇上，臣自是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臣觉得并不算声张。” 见皇上点头，他便看向赵英毅，“赵御史的担忧我也能理解。” “不过我们现在只是在查明在这边发生的事而已，就算他们知道了我们正在找人审问，但那又如何，他们难不成就不会去做后面的事了？” “我们不能声张的，是接下来暗中要调查的事，此事算不上声张。” 赵英毅听得直点头，“薛尚书说得对，是我多虑了。” 薛涛摇头，“这可不是多虑，赵御史担心，那也是正常的。” 赵烨等他们说完，才发话。 “接下来，就交由薛尚书安排。” 他看向陆杨和赵英毅，让两人在这边做好协助，与薛涛一起把事情办好。 皇上下了口谕，陆杨和赵英毅自然不能拒绝，连忙拱手应下。 事情商量好，赵烨大手一挥，让三人就此退下。 三人连忙拱手退下。 一出营帐，薛涛的脸色便垮了下来，不似刚才那般信誓旦旦，胸有成竹。 他看向陆杨和赵英毅，叹道：“两位到时候可得帮我一把。” 陆杨道：“薛尚书放心，我们肯定会与你一起把事办好的。” 赵英毅倒是放松了些，虽然心里有事，但也不影响他的紧张缓解。 “薛尚书，接下来，我们得抓紧了。” 皇上那边还在等着他们的答复，想来这次，朝廷怕是要不平静了。 陆杨倒是没想那方面的事，他顾着眼前。 “皇上说了，过两日便要回京。” 薛涛一愣，随后眉头紧锁，“皇上说了？” 他仔细回想了些，似是十分不解，“我刚刚并没有听到皇上说及此事。” 说着，他还看向赵英毅，眼里满是怀疑，生怕是自己先前太过紧张，导致听少了什么事。 可赵英毅自己也是糊涂了，回想了一遍从进营到皇上下令，也没有想起皇上到底有没有说过这件事。 他对着薛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 陆杨看着两人的小互动，轻咳了下，解释道：“就是之前，皇上说的，我自然不会骗薛尚书和赵御史。” 两人倒是相信陆杨的话，毕竟皇上自从过来之后，也不是没有单独召见过陆杨，说不准就是那时候说的。 不过陆杨这话，倒是让他们紧迫了起来。 “两天......”赵英毅看向薛涛，眉心都是忧愁，“薛尚书，两天够吗？” 此事薛涛也不知道两天够不够，就算不够，他也不可能去让皇上改变行程。 所以，两天不够也得够。 看着薛涛脸上逐渐露出的坚定，赵英毅也算是看明白了。 他看向陆杨，问道：“陆坊学，你要不现在去求见皇上，让皇上再给我们宽恕两天？” 陆杨转头看向那处营帐大门，虽然心里有些意动，毕竟他也是要帮着办事的，时间足够，他也能轻松些，可想了想，他还是摇了头。 “这不好吧，刚出来就去求见，皇上要是发火了怎么办？” 闻言，赵英毅也是歇了那份心，纯属是之前皇上说薛尚书的那番话把他给吓到了。 他也年近七十了，甚至比薛尚书还要大些，要是皇上让他回家休养，那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两天...... 算了，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或许是赵英毅的神情太过悲壮，陆杨想到自己到时候忙成狗的处境，想了想，掩嘴咳了两声。 “那要不，我还是过去看看，万一皇上同意了，对我们也好。” 他看向薛涛和赵英毅，寻找同伙。 “薛尚书，赵御史，你们说是不是？” 赵英毅是最先点头的，“好好好，陆坊学尽管去，要是皇上发火，你喊一声，我们随时过去求见皇上。” 薛涛也点头，“对，绝不会让你一人承担皇上的怒火的。” 反正皇上该骂的也骂了，想来也不会比先前说的更难听了，薛涛倒是想明白了，也催促着陆杨赶紧过去求见，他们就在这里等着。 若是陆杨一炷香还不出来，他们就过去求见。 这话说得陆杨有些意动，都说罚不责众，有了薛尚书和赵御史给他兜底，他这点底气还是有的。 这样想着，他当即郑重地点了点头，神情颇为严肃。 “那我就先过去了，薛尚书，赵御史，你们可得在这里等我。” 他顿了顿，像是不放心，又道：“你们可得在这里等我啊。” 薛涛重重点头，“放心，陆坊学尽管去，我们肯定等你。” 赵英毅也给足了陆杨勇气，拍了拍他的手臂，“陆坊学放心，要挨骂就一起挨骂，别怕，我们在这呢。” “好！” 陆杨拍了拍衣服，“那我就过去了。” 第572章 只能靠自己 闻言，薛涛和赵英毅不自觉点头，待陆杨转身走过去时，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不禁露出一丝紧张和期待。 陆杨走得并不快，但这段路本来就不长，没走几步，便到了帐篷门前。 他转头又看了眼薛涛和赵英毅，对着他们点了下头后，便跟一旁的太监说要求见皇上。.m壹趣妏敩 若是于公公在，陆杨也就不求见了，直接托于公公帮忙问一句，若是皇上不同意，他也能省去看皇上的脸色。 奈何于公公现在还未出来，他也只能让外面的太监进去帮忙通报一声了。 赵烨正撑着脸闭目养神，听到陆杨过来求见，眼睛都没有睁开，对着一旁的于喜便道：“你去问问，看看他究竟因何事要见朕。” 于喜应下，连忙退下去，刚撩起帘子，便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薛涛和赵英毅，他面露疑惑地收回视线，看向陆杨。 “陆坊学，皇上问你，因何事要求见他。” 于喜出来时往他身后看去的那个眼神，陆杨自然是看到了。 他好奇地转头看了眼身后的两人，见他们面上带着一丝担忧和紧张后，想了想，转而看向于喜。 “于公公，是这样的，我们想问问皇上，对于此事可有个期限？比如说十天八天这样的。” 于喜了然一笑，他是知道皇上接下来的行程安排的，一听陆杨说这话，嘴角顿时没压住。 他缓了缓，轻咳了两下，才恢复了平静，“陆坊学稍等，我先去禀告皇上。” 于喜转身撩起帘子又走了进去。 赵英毅和薛涛已经被陆杨说的话给吓得眼睛都瞪大了。 陆杨说话时，本来就没有压低声音，两人是把陆杨跟于喜说的话给听得一清二楚的。 十天八天...... 也就陆杨能说得出来了。 不过，不能否认的是，他们心里是非常开心的。 要是皇上真从里面挑了一个，那他们就更加开心了。 这边，于喜走进去，低头一字不差地跟皇上禀告了陆杨所说的话。 赵烨睁开眼睛看了眼前方，轻笑道：“十天八天？他倒是想得好。” 于喜有些没敢确定皇上这话是拒绝了还是拒绝了。 本还想着听皇上下一句话是何意思，奈何皇上说完这句话后，便没有再说了，只能隐约听到轻微的拍腿声。 他偷偷抬眼看了下，便见皇上正一脸沉思地拍着大腿，神色不明。 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他连忙低下头，等了会，见皇上还是没反应，想了想，便出声提醒：“皇上，陆坊学还在外面等着呢。” 赵烨似是才回过神，换了个姿势撑着脸。 “让陆坊学抓紧办事，朕已经决定好了，便不会再改。” 他停顿了下，在于喜即将退下去时，又道：“告诉薛尚书，如果事情没办完，就留在这里，等办完了事再回京。” “是。” 于喜退下去，急忙推开帘子走出去。 陆杨这会正与薛涛和赵英毅讨论事情，一看于喜出来，连忙快走过去。 “于公公，皇上是如何说的？” 薛涛和赵英毅这会也走了过来，可惜还未走近，便见于喜摇了摇头。 两人脚步一顿，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于喜说皇上不同意，还让他们到时候办完事了再回京。 这话的意思，就是皇上到时候会按之前安排好的日子回京，若是他们事情办不完，留在这边继续查，但若是办完了，就能跟着皇上一起回京。 要让陆杨选，陆杨肯定要选一起回京。 毕竟跟着皇上，路上的待遇好不好不说，但肯定比他们自己回去要安全。 陆杨看了眼薛涛和赵英毅，见他们都有些愣神，跟于喜道了谢，等于喜进去之后，才走到薛涛和赵英毅面前。 “薛尚书，看来我们要努力了。” 薛涛和赵英毅心里有些复杂。 原本还想着陆杨出面的话，成功的几率说不准会高些。 哪成想在皇上面前，陆坊学也不管用。 看来是他们想错了，皇上对待他们，应该还是一视同仁的。 想到这，薛涛和赵英毅倒是有些同情陆杨。 想着京城朝廷里满天飞的谣言，说陆杨在皇上面前，怕是要比他们六部尚书说话还要有用，如今看来，倒也不尽然。 薛涛之前听了一嘴，但谣言止于智者，虽说他没有在意过，但这会却是没忍住伸手拍了拍陆杨的肩膀。 “没事陆坊学，我们肯定能在两天内把事情办好的。” 赵英毅也是一脸的保证，“对，陆坊学你也别多想，别太难受了，皇上这样也好，说明皇上对我们的期望很高。” 就算到时候完成不了，想来皇上也不会这般狠心，到时候肯定会留下一队人马护送他们回去的。 陆杨有些哭笑不得，没明白他们怎么安慰起自己了。 他本想说自己没事，也没有多想，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有来有往，好一会他都没能插上话。 就算开了口，也是被两人忽视了过去，干脆他后面就没有再说，而是等两人说尽兴了，才开口。 “薛尚书，赵御史，你们别担心，我其实挺好的。” 见两人脸上露出不同意，他连忙说：“皇上不同意就算了，我们赶紧去办事吧，今晚说不准要忙到什么时候呢。” 这话说得薛涛眉头瞬间隆起，变成一座山。 赵英毅神色也不太好看，毕竟他们这把年纪了，熬是熬不了多晚的。 陆杨也是担忧，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晚能熬到什么时辰。 三人神色复杂地按照先前讨论好的分工来做事。 薛涛对工部的人员比较熟，加上他官职高，由他来集中人员，并按照一个一个的原则，把人员安排到一处空帐篷里。 而陆杨和赵英毅就在里面等着。 由于现在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所以他们三个现在谁也不敢信。 而能相信的人，像是吕景山他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他们目前也只能靠自己了。 壹趣文学 第573章 人不见了 这会，陆杨和赵英毅各坐在一张桌子前，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 趁着薛涛还在集中人员，陆杨和赵英毅先对了下流程，免得到时候两人都开口说话，撞到了一起。 现在的安排是，赵英毅审问的时候，陆杨来记下这些人说的话。 到陆杨审问的时候，赵英毅就来做笔记。.m 如果对该人说的话有疑惑，可以出声打断，然后询问。 确定没问题后，陆杨便开始低头磨墨，没有再说话，心里在想着一会要问的问题。 而赵英毅也没有说话，也在一边磨墨一边想问题。 两人停下手没多久，帘子便被守在外面的护卫拉开了。 护卫走了进来，抱拳道：“赵御史，陆坊学，有人来了，直接放进来吗？” 陆杨看了一眼赵英毅，赵英毅点头，“一个接一个放进来。” “是。” 护卫退下，很快，便有一个看着四五十岁的老实男子走了进来。 他神色带着丝不安，眼神看着有些慌乱。 “在下是虞衡清吏司郎中杜兴诚，见过赵御史，陆坊学。” 听到来人自报的信息，陆杨眉头挑了下，原来他先前离开的位置，便是此人给补上了。 虞衡清吏司郎中，便是管理此次狩猎事件的负责人。 下面出了事，此人有重大责任。 薛尚书最先让此人过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虽然陆杨有些感兴趣，但他只是开口应了声，并没有多说。 按照先前两人的安排，先由赵御史来问，然后再到他。 这会，他拿笔沾好墨，观察着杜兴诚的神情变化。 赵英毅往陆杨那看了眼，见他已经准备好，便看向杜兴诚。 “杜郎中可知皇上在狩猎场地遇到的事情？” 杜兴诚哪里不知，他知道时，腿都软了，直接坐在了地上。 心惊胆战了这么久，终于是来了。 他连忙点头，语气着急，“我是知道，但这事不是我让人去做的，我也是之后才知道的事，我是无辜的！” 陆杨听着，没动手。 赵英毅坐得板正，闻言，神情变也没变一下。 “你是如何知道这事的？” 杜兴诚根本不敢有一丝隐瞒，“是皇上狩猎回来，我听到有人在讨论这事，便知道了。” 说着，他往陆杨那边看了眼。 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 陆杨看了他一眼，随后看向赵英毅，赵英毅这会也看了过来。 他微微点了下头，随后便移开视线，看向杜兴诚。 赵英毅若有所思，随后问杜兴诚，当初这边的相关检查和布置狩猎场地等事，他是交给谁负责的。 这个杜兴诚可是记得牢牢的，“我把这边的事情，都交给了工部主事彭弘业。” 闻言，陆杨手动了动，记下了彭弘业的名字。 他之前便是虞衡清吏司郎中，自是知道彭弘业这个人。 在他的印象中，此人向来沉默寡言，但做事方面，却是一丝不苟。 之前他也特意观察过此人，本来还想着挖掘一下的，结果后面出了事，之前计划好的事，倒是没有再继续下去了。 把相关事件记下之后，陆杨看了眼赵英毅，跟他说了一声之后，便起身走了出去，让护卫去把彭弘业找过来。 等护卫离开后，陆杨便撩起帘子走了进去。 赵英毅在这期间，并没有问问题，而是等陆杨坐下之后，才继续问杜兴诚。 “杜郎中为何不把事情交给员外郎负责？” 杜兴诚神情一变，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 不过为了自个的性命，他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我与吴员外之前闹了些误会，便让他去忙其他事了。” 赵英毅眉头一皱，“也就是说，彭主事是直接把文书交由你检查的？” 杜兴诚点头，“是我看的。” 他看了眼右边，见陆杨正在低头写着什么，再看赵御史一脸难看，便明白自己说了这么多，嫌疑还是没有抛开。 他心里开始着急起来，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赶忙说：“文书虽然是我看的，但我那时并没有仔细看完。” “啪！” 赵英毅猛地一拍桌子，神情严肃，“你没仔细看完？为什么没仔细看完？” 杜兴诚被吓了一跳，神色都稳不住了，露出骇然。 “没有，我，我那天刚翻开看，有人过来找我，我大概看了一眼，就把印盖上了。” 赵英毅深吸一口气，显然是被杜兴诚这副敷衍的工作态度给气到了。壹趣妏敩 他没忍住，又是一拍桌子，“那天谁来找你了？找你有何事？” 杜兴诚是知道的，当他把这些话说出来时，他这个工部郎中的位置，便坐不住了。 但位子与性命相比，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这样想着，他也破罐子破摔了。 “是吏部陈郎中，陈进覆。” 不等赵英毅继续问，他便一骨碌地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陈郎中那日过来找我，说是怜香院那边新来了几位姑娘，都是长相姣好的清白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问我有没有兴趣，他在那边让人弄了个雅间，让我晚点散值一起过去，他请客。” “那晚我被灌醉了，后面便带着两女子回了家，之后......我沉迷女色，就把事给忘了，没找下面人询问清楚情况，直接便让人把文书送到了薛尚书那边。” 杜兴诚能感觉到，当他把话说完的那一刻，帐里的空气都是凝固的。 赵英毅是被气到无话可说了，整张脸都是绷着的。 而陆杨则是面无表情地把杜兴诚说的事情都记录了下来。 尤其是陈进覆的大名，他特地圈了起来。 此人肯定有问题。 他可不相信什么巧合之类的事。 一切的巧合，都是蓄谋已久，精心安排。 赵英毅自然也是这样想的，他这会紧皱的眉头完全放松不下来。 事情现在从工部牵扯到了吏部，之后也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到其他部。 但这个就不是他该担心的了。 好在他也就协助这边的事，不然...... 赵英毅看了眼神色同样复杂的陆杨，沉下心来，继续发问。 “杜郎中，想必你现在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有什么事情能让你摆脱嫌疑的，你最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就算是小事，说不准也能救你一条命。” 杜兴诚连连点头，“赵御史放心，我肯定都会说的，我在想，很快，很快就能想起来的。” 他神色更慌张了，但有些事当你拼命想记起时，却偏偏脑子一片空白，丝毫想不起来。 他的身子都开始微微发抖起来。 正好这时，护卫匆匆走了进来。 “陆坊学，彭主事不见了！” 壹趣文学 第574章 人老了，还是得服气 “不见了？” 陆杨皱眉，起身前看了一眼赵英毅，“赵御史，我先去看看。” 赵英毅面色凝重，“好，你先去看看那边的情况，这边就交给我了。” “嗯。” 陆杨应了声，当即往外走。 护卫见此，连忙跟上，一边回答陆杨先前问的问题。 “薛尚书说先前还见彭主事，不过也才忙了那么一会，人便找不着了。” 陆杨点头，脚步匆忙地往薛涛那边走，“派人去找了没有？” “派了。” 护卫连忙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陆杨。 “我去问了，今日并没有人出去过，想必彭主事还在这边。” 陆杨应了声，没有再问，径直走到了薛尚书所在的营帐前。 营帐帘子是挂起来的，薛涛一眼便看到了陆杨，连忙招手。 “陆坊学快进来。” 陆杨匆匆走进去，不解道：“薛尚书，彭主事怎么会不见了？” 按理说薛涛先前应该都把人聚集起来了才是，怎么会漏了这人呢？ 薛涛也是一脸的严肃，“听到你要找彭弘业，我就知道出事了。” 他招呼陆杨坐下，接着道：“彭弘业说肚子难受，我便让人带他去了那边解决，刚好你就派人过来找他，我一想，就知道糟了，连忙让人过去找他们，结果彭弘业就不见了。” 陆杨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个彭弘业估计要出事了。 以他看剧多年的经验，一般线索也就断在这里了。 但事情总有个意外，陆杨想起了自己在纸上圈起的那个名字。 彭弘业，陈进覆...... 薛涛还在跟陆杨说着彭弘业不见之前的事，陆杨一边听着，一边思考。 彭弘业给人的印象便是老实沉默的那一类，如今在这关头消失不见，里面藏着的猫腻可是不少。 说明此事与彭弘业肯定脱不了关系。 但这样一个人，是基于什么理由，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威逼，还是利诱...... 薛涛说到彭弘业平时的表现，也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彭弘业这人，我先前还夸过他，年纪不算大，想来再过两年，便也能往上走走了，怎么就做出这等糊涂事呢？” 或许是彭弘业平常给人的印象太过深刻，薛涛这样说，陆杨倒是也能理解。 若这些都是彭弘业装出来的，那他也只能说声佩服了。 这会，陆杨把杜兴诚在那边说的事都小声跟薛涛说了一遍后，便与他讨论起了彭弘业在这件事中的位置。 一说起这个，薛涛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是我疏忽大意了，早知道......” 他没能再说下去，毕竟他也不可能不让彭弘业出去解决肚子疼的问题。 陆杨本来还想安慰两句，余光便见有人匆匆往这边走来。 他连忙看出去，便见几个护卫正神色慌张地走进来。 “薛尚书，彭主事找到了，就是人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薛涛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快，带我过去看看。” “是。”护卫们连忙侧身，准备带薛涛过去。 薛涛起身看了一眼陆杨，顾不得多说，等陆杨点头起身后，便匆忙让护卫们带路。 彭弘业是自己离开的，但他什么地方也没有去，他回了自己的帐篷里。 谁也没有想到，他没有往外跑，而是悄悄回了这里。 陆杨和薛涛走进去时，便看到了正趴在案上的彭弘业，走近一看，鼻子，嘴巴，耳朵，眼睛等都流出了血丝，说是七窍流血也不为过。 薛涛转头看了眼陆杨，眉宇间的愁意像是凝固了一样，沉沉地坠在那里，一时半会根本消不掉。 “陆坊学，你怎么看？” 陆杨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视线看向一旁正在检查的太医，等他下了中毒而亡这个结论之后，便看向彭弘业。 依他看，彭弘业自杀的可能性更大。 不管是从他紧闭的双眼中，还是他那舒展自然的躯体动作，都能看出他死亡的时候并没有挣扎。 反而看着看着，还能看出一丝诡异的轻松感出来。 薛涛似乎也是看出了一丝不对劲，“陆坊学，这边说话。” 他指了指门外，示意陆杨到外面说两句。 陆杨正好也有话要说，点头便跟着薛涛走了出去。 两人找了个无人的地方站定，薛涛看了看周围，随即小声道：“陆坊学，你有没有觉得，彭主事自杀，是另有内情？” “确实。” 陆杨把自己发现的事说了出来。 薛涛自是十分认同，毕竟他也是看出来了。 他猜测道：“这彭主事，难不成是被人捏住了把柄？” 不然，怎还能随身带着毒药呢？ 想到这个，薛涛的神情又是一变，“皇上估计又要发火了。” 陆杨默默地看向薛涛，“薛尚书，您这一回办事。” 他摇了下头，没把话说完。 薛涛怎能不知道陆杨想说的事，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人老了，还是得服气。” 陆杨心头一惊，“薛尚书，难不成您想......” “嘘。” 薛涛阻止了陆杨往下说，他摇头道：“本来还想着过几年的，如今看来，怕是不能如愿了。” 陆杨却是有些不赞同，“薛尚书别这样说，想来皇上那边也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让薛尚书休养。” 薛涛转身看向彭弘业的帐篷，轻声道：“皇上是不会让我如此，但我这身子骨确实是不行了，精力在那，总有顾不到的地方。” 像是这一回，若是他当初再让人过来检查一遍，而不是听信杜兴诚的话，便也不会有此事发生。 再来彭弘业这事，不管是毒药带了进来，还是其离开自杀这事，都跟他脱不了干系，这些罪名，他是得背着。 陆杨看着薛涛突然间垮下来的精气神，好像连脸上的皱纹仿佛都明显了起来。 明明之前他也没有觉得薛尚书年纪有多大，可今天才发现，原来薛尚书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 他沉默了会，等薛涛说完自己的打算后，才开口。 “皇上想必会明白的。” 薛涛笑了笑，拍了拍陆杨的肩膀没再说，转身又回了帐篷里面。 陆杨在外面站了一会，也跟着走了进去。 彭弘业的事传到皇上那边时，陆杨三人被皇上召了过去。 第575章 皇上偏偏不是这样，他热爱冷嘲热讽 一到皇上那边，三人都被骂了一通，随后被皇上赶了出来。 虽说大家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可面对皇上的怒火时，还是有些吃不消。 毕竟皇上的发火，并不是正常意义上的发火。 正常人发火，不是破口大骂，就是摔东西了。 而皇上偏偏不是这样，他热爱冷嘲热讽。 别说薛涛和赵英毅被皇上说得抬不起头，全程弯腰低头地听着。 陆杨都被说得差点没忍住垂下那颗高贵的头颅，向皇上认输。 这会，三人站在皇上帐篷门前，面面相觑。 好消息是三人都被骂了，这会谁也没有了面子，也就谈不上尴尬了。 坏消息是皇上让他们滚，有多远滚多远。 但他们肯定是滚不了多远的。 毕竟事情还未办完，滚也滚不出这个营地。 薛涛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眼，伸手猛地抹了一把脸。 “皇上说我光长岁数不长脑子。” 他顿了顿，又是一抹脸，“倒是没说错。” 这话说得，陆杨和赵英毅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回什么了。 好在薛涛调节心情的能力不错，没一会便恢复了过来。 “好在皇上没要我们这颗脑袋。” 他倒是会苦中作乐。 赵英毅苦笑两声，“薛尚书您倒是想得开。” 皇上都差指名带姓说要摘薛尚书头上这顶帽子了，亏得薛尚书还能笑出来。 薛涛摸着胡子笑了笑，“想不开也没用，只是害得你们也被皇上骂了。” 陆杨和赵英毅一听，忙摇头。 “薛尚书想多了，我和赵御史可从来不会这样想。” “是啊薛尚书，我们现在可是一起的，挨骂自然也得一起挨骂才对。” 薛涛心里明白两人的好心，自是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反正他明白就好，随即换了个话题，聊起了彭弘业的事。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事情还未办完，他们还得去处理事情。 好在现在他们也不是没有别的线索，尽管彭弘业这条线索断了，但也不影响他们接着往下查。 杜兴诚听说彭弘业死后，怕得要死，都不用陆杨和赵英毅接着问，自己倒是噼里啪啦地全给说了出来。 连这些年贪了什么银子，暗中替人办了什么事都给招了。 就指望着能留一条命。 现在杜兴诚这边是没什么问题，继续往下查就行。 但现在的困难是，陈进覆此次并没有跟着过来。 他们至少，还得回到京城之后，才能接着查明事情。 虽说现在进行不了陈进覆这条线，但他们还是根据现有的线索，一路顺着，抓到了彭弘业的同伙。 彭弘业能顺利躲过这么多人的眼睛，回到自己的帐篷，还能顺利自杀，便说明他的同伙还不少。 陆杨三人按照先前的计划，直接审问了一晚，他们没睡，其他人自然也不可能能睡。 这般精力耗损的情况下，意志力和精神状态都大大地下降。 加上那些本身就做贼心虚的人，一经审问，紧张得冒了一身冷汗，说的话便有些自相矛盾了。 再深聊几句，一下子便被陆杨和赵英毅抓住了漏洞。 天刚亮不久，工部便有三个官员被单独关押了起来。 第576章 老弱病残，你们这是占了三 “薛尚书，您这是怎了？” 陆杨半迷糊地看向咳嗽声传来的方向，才发现是薛尚书在咳嗽。 他倒是想起来，只是一时间身体反应没有这么快，在椅子上缓了几秒，才起了身。 薛涛摆了摆手，“我没事。” 他又咳了几声，放下茶碗等缓过来后便起身，让陆杨坐下，他去换身衣服。 因为咳嗽太过突然，茶碗里的茶水洒了出来，他两腿间的布料都湿透了。 那被茶水浸湿的地方布料颜色变深，自是非常容易看出来，陆杨看了眼便收回视线，按照薛涛的意思坐了下来。 赵英毅实在是累得慌，刚有些意识，迷糊地听了一两句话，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陆杨先前眯了会，醒来之后倒是没有之前那么想睡了，这会正靠在椅背上放空自己。 他有种感觉，这事扯来扯去的，不知道要牵扯到多少人。 而他看皇上现在的态度，隐隐也透着一丝不对劲。 就像是早就料到会有事情发生一样。 可他想来想去，觉得皇上先前被羚羊引诱的那个反应也不像是假的。 皇上心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呢？ 陆杨没想一会，薛涛换好衣服出来了。 而早食也被人端了过来。 摆在桌上的有白粥和咸菜，还有几个包子，有肉有素。 陆杨看了一眼，起身去把赵英毅喊醒。 赵英毅是真睡得不清醒了，睁开眼睛缓了好一会，在薛涛和陆杨的提醒下，才起了身。 在椅子上睡觉身体并不好受，他扶着老腰一步步走到陆杨身旁坐下。 “老了，熬一晚都受不住了。” 赵英毅叹了句，随后端起一旁的茶水润了润喉，才端起碗喝了口白粥，又夹了些咸菜进嘴。 味蕾被激发，他脑子这会才算是完全清醒过来。 熬了一夜之后再吃东西，陆杨的胃口并不是很好，满悠悠吃了碗白粥，又吃了些咸菜后，便放下了碗筷，端起一旁的茶水漱口。 薛涛胃口也不是很好，但他好歹吃了个素菜包子，才停了筷子。 赵英毅胃口倒是比他们两个要好些，吃了个肉包子，又吃了个素菜包子，才一脸满足地放下碗筷。 吃饱喝足，也是该办事了。 薛涛率先起身，整理了下衣冠，才看向犯懒的两人。 “走吧，我们先去皇上那边，等回来，还能补个觉。” 陆杨和赵英毅点头，这才起身跟在薛涛后面出了帐篷。 于喜远远地便见三人往这边走来，然后被护卫拦了下来。 没一会，三人便走了过来。 薛涛笑道：“于公公，我们有事想求见皇上。” 于喜点头，看了眼三人略有些憔悴的神色，笑着应了句后，便拉开帘子走了进去。 “皇上，薛尚书他们过来求见，说是有事禀告。” 赵烨似乎是早就料到他们会过来求见，放下茶碗，就让于喜把人带进来。 薛涛进去前，神情带着丝担忧，实在是上回被皇上骂得太狠，有些破防了。 这会求见皇上，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的，生怕一会皇上又生气骂人。 这回禀告的事情是没有结果的，因为陈进覆还在京城，他们就算想在这边把事情解决，那也是不可能的。 皇上不满意，说两句也是应该。 陆杨已经提前把头低下了，别的不说，他一会已经做好了左耳进右耳出的准备。 三人一齐向皇上行礼，赵烨瞥了眼三人，坐姿随意潇洒。 “起来吧，事情可是有结果了？” 语气平常，暂时还听不出来情绪。 薛涛喉结滚动了下，这才开口。 “回皇上，事情有了些眉目，但还未有结果。” “未有结果？” 赵烨抬手敲了下扶手，“砰”地一声在帐内响起。 薛涛心里一紧，便知道他担心的事要来了。 果不其然，只听皇上淡淡问道：“那你们过来，是想与朕说甚呢？” 薛涛头更低了些，“回皇上，是这样的，杜兴诚说之前是因为吏部郎中陈进覆过来找他，才导致他玩忽职守，酿成大错，而工部的三人也指明了陈进覆是背后指使他们做这一切的人。” “陈郎中如今正在京城，臣等无法再接着往下查，故因此过来求见，好把事情进展禀告皇上。” 赵烨听着，神情并无变化。 “薛尚书的意思是，等回京之后，一切便能查个水落石出？” 这事薛涛岂能保证，但皇上问话，他也不可能不答。 他犹豫片刻，最后一咬牙，拱手应道：“皇上，臣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赵烨点了点头，“薛尚书能有这般信心，朕自是欣慰，只是朕也不希望薛尚书只是说说而已。” 他抬眼看向薛涛，“薛尚书可能明白朕的意思？” “臣明白，皇上无需担心，臣会尽快查明此事，给皇上一个答复。” 薛涛如今只能顺着皇上的话应下去，若是他没料错，皇上定是想借着此事，清掉某些人。 至于是何人，他暂且未知。 薛涛的回话，赵烨也是满意。 他转而看向陆杨和赵英毅，视线在他们脸上停留了几秒，随后又看向薛涛。 “薛尚书，你们这是忙了一晚？” 这事由皇上说出来，薛涛还有些不好意思，“回皇上，臣想着早点忙完，皇上也能安心。” 赵烨笑了下，语气却是有些听不出来情绪。 “你们这身子，可是能熬得住？” 他敲了敲大腿，轻哼道：“老弱病残，你们这是占了三，朕都怕明日启程回京，你们在路上没熬住。” 陆杨眨了下眼睛，没说话。 赵英毅抿着唇，也没有出声的打算。 薛涛咽了下口水，傻笑道：“多谢皇上关心，臣等的身子还好，一会回去睡一觉，肯定不会耽误回京之事。” 赵烨“嗯”了声，“那你们就回去歇着吧，别耽误了朕的事。” “是。” 这回三人一同应下，按照皇上的意思，便准备退下去。 陆杨脚都往后退了一步，却是听到皇上说。 “陆坊学等会再走，朕有事要说。” 薛涛瞥了眼陆杨，跟着赵英毅退了下去。 陆杨悄悄抬眼看向上方，见皇上一脸冷淡地看着他，一时间也没想明白他是哪个地方惹着这位大帝了。 赵烨看着他的小动作，垂眸端起一旁的茶碗，道：“朕应该没说让你们忙一晚吧？” 第577章 爱卿这身子，也不怕熬没了 陆杨哪敢说啥，连忙低头应道：“回皇上，这都是我们自愿的，皇上并没有说让我们忙一晚。” 赵烨喝了两口茶水，闻言，抬头看向底下正低头看着地面的陆杨。 “爱卿这身子，也不怕熬没了。” 这话说得，陆杨没忍住，叹道：“臣也不敢瞒皇上，臣现在有些头晕，胸口沉闷，再晚点，可是真要熬没了。” 赵烨皱眉，“这般严重？” 他看向于喜，让于喜去把太医叫过来。 于喜应下，刚想退下去叫太医，便见陆杨抬头看过来，摆了摆手。 “皇上，臣睡一觉就好了，用不着太医。” 于喜一时间没拿准皇上的意思，盯着皇上看皇上的打算。 赵烨盯着陆杨看了一会，随后摆手，“也罢，那你就赶紧回去躺着吧，明日实在不行，你们仨就留在这边，晚两天再回京。” “皇上，那可不行。” 陆杨皱眉，“臣三人这么赶着办事，就是为了与皇上一同回去的，怎能晚两天再回去呢？” 赵烨看着他，“啧”了声，“朕知道了，你赶紧回去躺着吧。” 他嘀咕道：“朕也没说让你们要这样忙，怎地一个个熬得面色发白，眼里带红的。” 帐篷本身就这么大，陆杨离得皇上又不远，这嘀咕声虽然小，但也不妨碍陆杨听清楚。 他抬起头，语气似是有些幽怨。 “皇上可是忘了？您说过两日回京，臣过来问您能不能晚些走，您又不同意，臣三人可不得努力点，才能与皇上您一起回京。” 赵烨瞥了眼于喜，淡声道：“朕可没说让你与赵御史留在这里，朕只说了让薛尚书留在这边办完事了再回去。” 陆杨本来胸口就难受，这会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好一会才散去。 他看了眼皇上，又看了眼一脸惭愧的于喜，憋出了一声“哦”。 没想到，信息差还能差成这样。 好在薛尚书早走了，不然心里得多难受。 就像他现在这样，难受得只有睡觉才能平复了。 “皇上，那臣就先回去睡觉了。” 赵烨点头，“去吧，明日一早记得起来。” “哦，多谢皇上关心，臣知道了。” 陆杨脚步飘着出了皇上帐篷，就连回到自己的帐篷，也是飘着的。 莫永一看自家老爷这副惨白模样，连忙去端来热水，伺候陆杨洗漱。 陆杨强撑着那一点理智，换了衣服，才躺了下来。 这一觉，他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寅时。 天色昏暗，外面的动静却是不小，陆杨闭着眼睛听了一下，正是指挥放行李的声音。 莫永在陆杨睡觉时，便轻手轻脚地把行李收拾好了，听到陆杨那边有动静，便出声询问。 “老爷，您醒了吗？” 陆杨正准备起来穿衣服，闻言，应道：“莫叔，我醒了。” 莫永一听，连忙起身穿衣服，然后点燃油灯，伺候陆杨穿衣服。 没一会，他又出去打了盆热水，给陆杨洗漱。 十月初的天，已经有了冷意。 因为要赶路，陆杨穿的衣服也厚了些，莫永担心陆杨的身子，收拾行李时，还给陆杨拿了件披风出来，以防万一。 陆杨洗漱好，趁着莫永出去倒水，准备早食时，拉开帘子看了眼外面。 灯火通明，大家基本都已经起来了，天边已经泛白，没一会天便会亮，到时候他们就得启程上路。 他走了出去，看了一眼皇上那边的帐篷，也是亮着的。 他又看向周围忙着装车的士兵，看他们井然有序地忙活着。 莫永端着早食过来，见陆杨站在那一动不动，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是护卫们在整理行李，面露不解。 “老爷，怎么了？” 陆杨回过神，摇了摇头，看了眼莫永手上端着的一碗白粥和馒头，应了声“没事”，便走回帐篷。 莫永不明所以，又看了眼护卫们那边，才连忙跟上陆杨的步伐。 “老爷，我让老师傅弄了些糕点，一会可以在路上吃。” 他一边把白粥和馒头放在陆杨面前，一边与他讨论自己的安排。 陆杨对于莫永的安排，自是十分放心，毕竟莫叔也跟着他去过不少地方了，他根本不用担心其他的事情。 不得不说，睡了一觉起来，除了脑子有些发胀外，他的精神倒是不错。 这会胃口大开，一连吃了两个馒头，把粥喝完，他才停了下来。 莫永等陆杨吃完，伺候他完事后，才去吃东西，接着让人帮忙把行李装到车上后，才去伙房那边拿了之前让老师傅准备的糕点。 等一切忙完，天色也亮了起来。 一排排队伍整齐地排列着，等待出发。 陆杨早就跟随薛尚书和赵御史，早早地在皇上帐篷前等候。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皇上才从帐篷里出来。 他看了一眼底下的众人，跟之前出发时一样，说了几句让大家路上注意的话后，便宣布启程回京。 随着皇上的话落，鼓声响了起来。 陆杨低着头，等皇上走过后，才跟随薛尚书他们的脚步，缓缓往马车那边走。 没走一会，薛涛和赵英毅便凑了过来。 “陆坊学，昨日皇上没骂你吧？” 两人观察着陆杨的神情，见他面上有些复杂，心一下子便提了上来。 “皇上真说你了？”赵英毅有些惊奇。 虽说他之前有这样想过，但大多数还是觉得皇上应该是要跟陆杨聊些什么不便让他们知道的事。 没想到还真被骂了。 一时间，赵英毅看着陆杨的眼神带着丝同情。 薛涛也是，拍了拍陆杨的肩膀，叹道：“陆坊学，辛苦你了。” 陆杨一脸复杂，没敢说真话，怕薛涛受不住。 第578章 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抬头看了眼前面的队伍，尤其是前面那位鹤立鸡群，正在于喜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的那人，想了想，他点了点头，直接默认了两人所说的事。 “可不是，皇上的脾气好像越来越怪了。” 这话他说得小声，因为周围有鼓声在响，赵英毅和薛涛也就是听到了前面半句。 薛涛的心里更是愧疚了，看着陆杨的眼神特别慈祥。 “陆坊学，回去我请你到府上喝杯茶，你可得来。” 陆杨一愣，随即摇头，“薛尚书客气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茶的话，其实在哪都能喝。” 他之前虽说跟薛涛关系算是不错，但那都是明面上的，私底下他除了自家岳父那，很少去别人家做客。 薛尚书邀自己去府上喝茶，想来也是存了想交好的心，直接向朝廷大臣表明自己的态度。 可陆杨并不想这样。 以后薛尚书有事找他，他倒是可以帮忙，但私底下，他还是想保持这样安静平稳的日常生活。 他是知道的，各个部门的官员们散值之后，也不是什么活动都没有。 像是杜兴诚之前说的那种事，陆杨不知道多不多，但肯定是有的。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人情往来，是品级一样的互相攀谈交好，拓展交际，还是下面人孝敬上面的人，寻找往上爬的机会，都少不了这些各种聚会。 陆杨是不喜欢这些的，能避免还是尽量会避免。 若是他真去了薛尚书府上喝茶，指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子，本来家里的拜帖已经通过他这两年的努力，慢慢的在减少了，他可不想大家再往他这边递拜帖。 薛涛若有所思，见陆杨话里有话，往深处想了想，也明白了陆杨话里的意思。 他当即笑起来，摇头叹道：“也就你这小子够小心，行，那到时候有机会再一起喝茶。” 陆杨抿唇不好意思地笑道：“那自然好，我还怕薛尚书介意呢。” 薛涛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即使鼓声还未停止，他的笑意在旁边一圈也是十分明显。 赵英毅瞥了眼周围，伸手拍了下薛涛的手臂，让他注意影响，给自己留点面子。 薛涛也是被陆杨的话给逗笑了，这小子虽说是怕他心里介意，但拒绝的那些话也是提前说了出来。 这般敞亮的态度，倒是让他有些怀念。 想来皇上这般信任此人，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在高位待久了，疑心病只会越来越重，有时候话说三分都成了常态，遇到陆杨这般直率，倒是有些稀罕了。 薛涛笑声停止，但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减。 “陆坊学既是怕我介意，也还是那样说了，胆子可是不小。” 这是含着笑说的，陆杨自是不怕。 “也是薛尚书包容我，不然我哪敢这样呢。” 说着，他拱了拱手，“还得多谢薛尚书不与我一般见识。” 薛涛摸着胡子呵呵笑着，越看陆杨，便越是满意。 这会倒是嫉妒起白临来了。 ...... 陆杨的马车在后面一些，薛涛和赵英毅的马车离得皇上近些，陆杨等薛涛和赵英毅上了马车，才往自己的马车那边走。 鼓声慢慢变小，陆杨上马车时，便刚好停了。 陆杨眼神本来是十分放松和随意的，一看马车里面的情况，顿时便精神了。 马车就这么大，他一眼便能看清，忙转头看向还在地面上站着的莫永。 “莫叔，不是有两个大布袋？” 他闲来无事，还坐在上面看书来着，早上起来时还在帐篷里，怎地这会就不见了。 莫永先前一直没机会跟陆杨说，听到陆杨的问话，忙回：“老爷，您的那个被于公公拿走了。” 于公公来要，他也不好不给。 他倒是想给自己的那个，但他之前已经用过，哪好意思给哪位用。 想也知道于公公过来询问，是要给谁的。 陆杨眉头微皱，似是不解，“皇上怎会知道我有这东西？” 他虽有疑惑，但还是走进去坐下，布袋被莫永用一块他平时看书时盖腿的毯子盖着，就放在他座位的旁边。 只要陆杨稍微往旁边一靠，便能舒舒服服地侧身半躺着。 莫永跟着陆杨上了车，边解释道：“我把它们抱出来时，刚好被于公公看到了，应该是于公公说的吧。” 陆杨了然地点头，刚还想说什么，便听到外面传来于喜的声音。 “陆坊学，皇上有赏。” 有赏？ 陆杨和莫永惊讶地互相看了一眼，随即两人反应极快地下了车。 陆杨略有些复杂地看着于喜手上捧着的类似于坐垫的东西。 这垫子的布料花纹看着比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布料花纹还要好看，看着流光溢彩的，好似绣线里面还掺有金丝边。 上等布料一眼便能看出来的细腻质感，陆杨转头看了眼前面皇上所在的方向，又转头看向于喜手上捧着的东西。 布料上方还有个小木箱子，有点像他在家用来装碎银的小箱子。 于喜见他还未回过神一般，手便动了动，示意陆杨把东西接下。 他笑着跟陆杨解释，也是他今早上去查看皇上的行李是否都弄好时，刚好就看到陆杨身边的管家抱着一大个布袋出来了。 因为距离问题，他也没有上去问一句，只是把这事当做个新奇事跟皇上提了一嘴，哪成想皇上也好奇，便让他走一趟，拿过去看看。 哪知道，他把陆杨身边管家说的原话跟皇上那么一说，皇上就这么一摸一坐，顿时就不想起来了，让他把坐垫拿过来跟陆杨换，临走前还让他捎带上一笔赏银，像是生怕陆杨不同意一般。 陆杨自是知道自家的那个布袋哪值什么钱，若是可以，他还能让人再多弄几个。 但皇上的这个坐垫就不一般了。 别说那金丝边那布料，就是那个小箱子里面的赏银，都够他弄不知道多少个布袋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等好事不拿着，还等什么时候？ 陆杨等于喜解释完，才像是不好意思一般地接过他手上的东西。 “皇上喜欢，那自是我的荣幸，于公公您回去，还请帮我跟皇上道声谢。” “好。” 于喜自是高兴陆杨能接下这些东西，这样他回去也好跟皇上交差。 若是陆杨不愿意，他还不好向皇上禀告呢。 第579章 严文松 这会两人又聊了两句，刚好有护卫过来做启程前的询问，于喜便顺势提出告辞。 陆杨等于喜走了一段路后，便与莫永上了车。 他先是试了试皇上的坐垫，怎么说呢，虽然也软，但明显没有他那个舒服。 想来若不是这样，皇上也不会舍弃这个做工精湛的坐垫，转而去要了他那没什么工艺的大布球。 他又打开小箱子看了眼，里面放着两锭银子，一共二十两。 陆杨笑了下，转而从里面拿出一锭，递给莫永。 “莫叔，见者有份，给。” 莫永其实这些年在陆家忙活，也是存了一笔数量不少的钱。 但见陆杨这会一给就是十两银子，也是有些惊了，这说什么他也是不能拿的。 “老爷，这银子您拿着吧，我就不要了。” 陆杨眉毛微微一挑，笑道：“莫叔拿着吧，就当我买下你这个坐垫了，如果你不要......” 他的视线转向一旁的坐垫上，语气一转，“或者莫叔敢坐皇上这个坐垫？” 皇上的坐垫，陆杨是不乐意坐的。 这赶路呢，他的布袋多舒服，能坐能躺，而这坐垫也就能顶两天，之后腰不知得多难受。 莫永一听，当即趁着还未上路，连忙去把车上原有的垫子找了出来，宁愿坐旧垫子，也是不敢坐皇上那个垫子的。 他指了指屁股底下的垫子，冲着陆杨笑道：“老爷，银子您拿着，我坐这个就挺好的。” 陆杨一看，手扬了下，便把手上的银子抛到莫永那边。 莫永手忙脚乱地接住，又像是烫手山芋一样，把手往陆杨那边伸。 “老爷......” 陆杨看了一眼，随即垂眸把箱子盖上放到一旁的垫子上。 “莫叔，你也跟了我这么久了，应该是懂我的。” 莫永一听，便也只能把银子收下了。 “多谢老爷了。” 陆杨这才笑起来，“路上我们换着坐。” 说的是布袋，莫永本来想说不必的，但也知道自家老爷的脾性，平时看着挺好相处，实际上若是生气起来，也是可怕。 ...... 回京的路上倒是平静，没出什么幺蛾子。 皇上有着陆杨的那个布袋，一路上倒是舒服，回到京城时，还特意交代于喜，让下面的人多去弄几个出来，到时候在塌上放两个。 而在赶路的这些天，他也坐出经验来了，还特意吩咐于喜让人弄个大的，到时候直接放在地上坐。 陆杨知道时，还感叹皇上真是会享受，回去当即让人也去弄了十几个布袋沙发出来。 弄出来后，除了给自家人留着，还让人送了几个去白府。 白临刚开始看到时，还觉得陆杨又在折腾这些玩意浪费精力，哪想坐了两天后，倒是不愿再坐那硬邦邦的椅子了。 除非必要时刻会坐椅子之外，他连看书也是窝在了这个布袋上面。 布袋里面装了棉花，还有些碎布，弄出来之后，陆大石和刘晓也跟白临一样，喜爱极了这东西。 陆杨倒是没想到，这小玩意竟还能引得家里人这般喜欢。 尤其是他二哥三哥，经商头脑又开始疯狂运转了。 还懂得举一反三，一个月内竟是让他们弄出来了全包的椅子沙发，软硬适中。 陆杨倒是喜欢，要了一整套，就放在后厅里。 看书歇息时就在那边，而平安也有了地方爬，只要看着点，倒是不担心他掉下来。 陆杨回京之后，手上的事情便交了出去。 赵英毅也是，现在就是由薛涛和白临负责。 陆杨倒是也关注此事，自是知道之前陈进覆是如何也不承认，只说他邀杜郎中去怜香院是不对，但剩下的罪，是一丁点也不认的。 甚至还反过来说是那三人串通好的，就为了陷害他。 毕竟他一个吏部的，那能把手伸得这么长，伸到工部去。 这事他是说什么也不承认的。 事情到了这，倒是卡住了。 陆杨这阵子也只是给赵逸他们上上课，就连皇上也像是忙了起来一般，这个月里，也没见过两次。 薛涛倒是比之前来找他要频繁些，跟他询问些问题，整个人的状态像是老了几岁。 陆杨也只是给他提些建议，其他事是帮不上忙的。 不过他着重提了两次让薛尚书去查查严文松。 薛涛先前还不是很在意，毕竟严文松早就不在京城这边了，就算他在京城这边有人，但怎么想，也是指挥不到这边的事。 但陆杨提了两次，他也慎重起来，又是让人去细细查了一番，甚至是重新审问了那三人。 这一查，便查出一些事来了。 严文松先前利用工部郎中的位置，竟然敛财不少。 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是从边关跑了回来，并且还以之前彭弘业替他办过坏事来威胁彭弘业继续替自己做事。 有着彭弘业替他在朝廷中走动，他竟是联系上了之前吕家的那一批人。 本来严文松一人也成不了什么大事，一个罪犯，身为朝廷命官，哪还能受他这种小人行径的威胁。 可坏就坏在严文松手上有一本账册，就是当年参与敛财人员的名单。 甚至严文松手上还不知有这个威胁。 吕家人当初虽然有一部分被分开分配几地，但严文松分配的地方刚好就有几个吕家人。 从那般奢侈繁华的生活落到如今这般吃不饱穿不暖的普通百姓生活，有几人是愿意的？ 反正严文松是不乐意的。 他向吕家人打听了一些消息，靠着圆滑的手段和机灵的头脑，竟是让他联系上了当初站在吕家这边，并且一直处于暗处的官员。 之后又是凭着从吕家人那边打听得来的消息，竟是让那些人都甘心地为他做事。 这些消息是从陆杨从薛涛那边听来的，他当初听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听到薛涛说他们合作的原因，竟是严文松知道皇上手上有一本吕家提供的名单册子。 就凭着这么一句话，严文松便得到了不少同伙。 第580章 这书我要了 本来吕家一事皇上念在与皇后多年夫妻一场的份上，网开一面，此事到了这里已经算是尘埃落定了，可经由严文松这么一闹，皇上倒像是开始翻旧账一般，开始翻起了名单册子。 身为皇后，二皇子本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就比另外几位皇子要高。 若是吕家一直安分守己，那皇位说不准就是二皇子的，他们吕家族人，那就是以后皇上的外戚，滔天的富贵便留在后面呢。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可能性太高，导致有些吕家人也渐渐开始露出骄傲自大的神色出来了。 毕竟这么大的一个家族里，谁能完全保证里面不出现几个害群之马呢？ 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接受不了对比。 何况还是同为一个家族里互为竞争对手的子弟。 你靠着权势在京里混得如鱼得水，我又岂是不能。 若说是一般家庭里面的孩子，心也不会这般散。 但大家族里，定是要选出最为出色的子弟进行家族继承的。 这样的关系，便也导致了吕家人其实看似和睦，实际上内里都是在为自己努力。 心不往一处使，就算是滔天富贵，那也是享受不起的。 皇上先前既是给他们留了几分薄面，这一回再留，那便是让世人所耻笑。 当即一道圣旨传下，京里的各处大牢，便关押了不少人。 审问的人员是忙得天昏地暗，判案之人也是日夜颠倒。 大罪小罪分开判决，结论一下，奏折一呈，随着皇上的口谕，一切似乎也是尘埃落定。 从皇上外出狩猎回来，也不过短短两个多月，一切便如风起云涌之势一般，在陆杨还未想明白其中的缘由时，便结束了。 京城近来足够热闹，百姓们上街忙活也不忘聚在一起讨论着前阵子京里发生的事。 他们在京里也待了几十年了，京中的局势变化他们也是能从各种事情上面察觉出来，无论大事小事。 能在京里谋生的，谁没有点眼力见和人脉，尤其是在天子脚下，就更需要及时得知一些情报，以便谨慎行事了。 事情刚开始时，无人敢提，大家行走在路上，那都是低头匆匆走过，绝不会在明面上多说一句，生怕是惹着了哪一位权贵之人。 可等风波过去，只要有人起了个头，那八卦之事，便是说上一整天，那也是没完没了的。 京城的权贵有没落的，便有崛起的，有崛起的，便有没落的。 岁数大的百姓经历得多，京内的权贵稍稍有些变动，便能猜出个七八分是没落还是更上一层楼。 这不，便有人开始猜测谁会在官位多是空着的时候，能抓住机会入皇上的眼。 如今六部之中，侍郎官位有缺，郎中、员外郎官位有缺，还有那五寺各院的，那也是有不少官职需要补缺。 这会便有几人凑到一位老者面前，听他分析着谁将平步青云，还有关于机遇的事。 老者一头白发，摸着胡子倒是一脸高深莫测，看起来还真是有几分仙风道骨一般。 “如今翰林院那批人，倒是遇到好时候了。” 陆杨今日闲来无事，便带着莫永从府里出来走动一番。 新年将至，街道上倒是人多，人声鼎沸，颇为热闹。 他也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挤，便寻了个人少的地方走，哪成想走了一段路，正是要拐进一条还算是热闹的街道时，便听到有人在谈论朝廷之事。 此地也算是隐蔽，陆杨左右看了看，便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 没走一会，便见有几人聚在一起，而先前听到的那人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明年便是会试殿试，你们倒也幸运，若是被皇上一眼看中，说不准翰林院也不用待了，直接走马上任。” 陆杨听着倒是无声笑了起来，这人说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他认真看向围在那人面前的几人，都是书生模样打扮，这会几人倒是听得颇为入神。 陆杨没有走近，而是在旁边听着。 可听着听着，便有些不对劲了。 只见老者双手一拍，从一旁的布袋中掏出几本书，压低声音似是要说什么秘密一般。 “你们从四面八方远赴京城赶考，想来这些日子也是担心自己能不能考过吧？” 老者停顿了会，便面前几人点头如捣蒜，便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摸了把胡子之后，便把其中一本书随手递给一个眼底透青的男子。 “这位小兄弟一看就是识货之人，你瞧瞧，这是什么书？” 那人急切地接过老者递来的书，迫不及待便翻开看了起来。 刚看了一页，还有些意犹未尽，正想翻看第二页，便被一直注意着他举动的老者把书拿了回去。 这书一离手，那人便忍不住了。 “这书我要了！” 说着竟是直接摸出钱袋子，就想要付钱。 老者看了一眼，却是没回男子的话，而是按照自己的话术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能找过来，也是明白我老头子的，我手上拿着的，可是当年六元状元亲自弄出来的注释，如今你们就算是找遍京城各个书坊，那也是买不到了，唯独老头子这边还剩下几本。” 老者一扫几人的面色，见他们露出焦急之色，便满意地摸着胡子继续说：“六元状元的大名，想必你们也知道，那可是皇上如今的近臣，受宠程度那是你们想象不到的。” “他写出来的书，当年可是被人给抢疯了，不少世家是一个劲地给自家族里的孩子囤。” 他一边说着，身子一边往后撤了下，躲过了那几人伸过来的手，就像是看不到他们面上的紧张焦急一样，道：“你们别急啊，听我说完。” 他这话一出来，几人便也只得耐住性子，听老者继续往下说。 老者显然是话说得多了，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听说皇上先前还想让他来当你们的考官，可因为某些原因，被他给拒了，但你们也知道，这位六元状元可是不得了，当初从工部郎中到了詹事府坐冷板凳，结果一年不到，嘿，人家凭着皇上的宠信，这就去了户部当郎中，工部和户部，那是不能比的，这简直就跟升官一般。” 第581章 老人家倒是知道挺多事 老者说得抑扬顿挫，语调清晰，一下子便能让人听进去。 几人面上露出或欣喜或凝重之意，便也知道铺垫得差不多了，当即便道：“我也不多说了，你们想必心里也能权衡一二，由他亲手写出来的注释，一两银子不到就让你们买到手了，这是不是很值？” 话音还未落下，便有人掏钱了。 “我买我买，快给我一本。” 老者绷着一张高深脸接过银子，把书递过去。 就这么一瞬间，便是几两银子到手。 但也有人在犹豫，毕竟也不是谁赴京赶考都拿着一大笔钱的。 “前两日还听说只卖八百文钱一本，怎地如今却是九百了？” 老者眉头一挑，“你若是再晚两天，就算是给我一两银子，那我也是收不了了。” 男子一顿，心里的那点计较也就消了，生怕如老者所说，到时候书没了，他当即掏钱，拿到手的那一刻，立马翻开大概看了一眼。 越看便越是欣喜，当即也不心疼那九百文钱了。 几人离去时，是从陆杨身旁走过的。 但几人都没有在意，都把陆杨看成是跟他们一样过来赶考的学子。 甚至还怕陆杨问起什么，走过时的脚步都要快几分。 老者等人走后，嘴角才露出喜意，清点了下今日赚的银钱后，才准备收摊。 他自然也是看到了陆杨，但陆杨一直站在那不动，也懒得理会。 虽说看陆杨的穿着打扮是个有钱人，但他手上已经没书了，就算是有钱人，他也是赚不了的，干脆也就不费口舌了。 更何况这人也不知站在那听了多少，要是想买的话，刚刚就应该过来抢了，而不是还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陆杨先前听了这么多，早就明白几人是怎么一回事了。 老者卖的，想来就是他之前随手弄出来的注释。 其实这人倒也没有说错，现在京里已经买不到他这本书了。 陆松也是懂得规避的，三个月前把书卖完之后，便没有再卖了。 但他是知道的，这书刚开始没设置购买数量，后面见情况不对，便设置了每人只能买两本，多了不行。 这人手上的书，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品。 不过陆杨倒是没管，毕竟书的质量是没话说的。 这些学子买了，若是能帮助他们一二，那也算是好事。 只是这个价钱，翻了这么多翻，倒是让他没想到。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考试将至，再加上已经没得卖了，这个价钱仔细想想，其实也不算太离谱。 想着老者之前说的一两银子都不用的话，陆杨笑了笑，继而往老者那走去。 “老人家倒是知道挺多事。” 前阵子皇上确实问过他，想不想当会试的考官。 但他一来懒，二来也是避嫌，毕竟陈德仁和孟良平、何照玉此次都会参加会试，他去当考官，就算他坦坦荡荡，到时候也说不准会有人拿着这事不放，出来说事。 陈德仁他们等了这么久，才等到如今的时刻，他自然不能在这事上拖了他们的后腿。 少一事不如多一事，何况他也不愿熬夜去阅卷。 舒舒服服在家等他们的好消息不香吗？ 说起来，陆杨当初也给陈德仁他们寄去了那本注释，也不知道几人有没有看。 毕竟几人也就在孟良平和何照玉前一月到京时聚了一次，陆杨没想着问这事，陈德仁他们也没有主动说起。 老者都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就准备离去了。 见陆杨走过来，啥也不说，直接便抛出这样一个问题，倒是让他一下子警惕起来。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周身的温和儒雅是装不出来的，先前他瞥了一眼，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过来应考的富贵子弟。 如今这一打量，他倒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此人竟然透着一丝贵气，有着待在上位久了的一抹威严气势。 这气势一看就是久浸官场才有的，一般人可没有这东西。 老者能以此谋生，那眼力和嘴力，都是少不了的。 当即便跪了下来。 “官老爷饶命，小人知错了。” 陆杨看着跪在面前的人，也没有意外，弯腰把人扶起来。 “老人家倒也不必惊慌，我并无其他意思，只是想问问老人家，怎地能知道这么多讯息呢？” 老者一听，背后的冷汗未消，听到这话，倒是又冒了薄薄一层。 风一吹，倒是凉到了心底。 他这会话没有之前那般说得利索了，磕磕巴巴总算是把陆杨的问题回答了出来。 他其实手底下有一批人，都是流浪在京里各处的小孩，给些吃的就能替他办事，虽说有些地方这些人去不了，但鱼龙混杂之处，听到的消息才多。 不过真真假假还需要分辨，他自己倒也有几分聪明，又到处去走了一遭，便也就选出了几个可信度偏高的消息。 反正他是卖书的，对他真假参半对他也好，他其实不用太在意是不是都是真的。 陆杨听完之后，倒是没再说什么。 第582章 我给你挑的东西呢？ 不过老者说的话，他倒是起了些兴趣。 又与老者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事后，陆杨便主动提出离开。 老者显然是被吓得不清，明明自己已经挑了这么个偏僻的地方，那些官老爷向来是非大道不走，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怎地今日会有官老爷窜来这种小巷子。 他惊疑未定地看着两人慢慢走远的身影，越想便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先前与他说话的那人，莫名地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这般一琢磨，他眼睛竟然睁大了起来，那人......那人明明就是当年异常风光，骑马游街的六元状元郎！ 虽说整个人看起来比起以前要成熟不少，肤色也较之以前略显白皙，但轮廓和眉眼却是没变多少。 先前紧张之下竟是没记起，现在记起之后，老者倒是一脸的后悔加兴奋。 后悔的是没多说几句，兴奋的是能见到此人，并且还与之交谈了几句。 老者能把陆杨的事记得如此清楚，除了要赚钱之外，还有着非常重要的一点，那便是他十分羡慕此人的好运。 有才华的人不少，但能被皇上看中的，并且还能抓住这股机遇往上爬的，可是不多。 老者一脸可惜，但也是没那个胆追上去的，见前面那两人拐了个弯，消失不见之后，才怅然若失地转身离开。 陆杨可不知道老者的心里想法，他正在小声地与莫永说话。 当初推他下水的人虽死了，案子也是定下来了，但他却是没有放弃过找人。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脾气再好的人，惹急了也是会发火的。 何况，他也十分想知道自己是挡住了谁的路，竟会被人下此毒手。 想到那日落入冰水之中刺骨的疼，眼神也不禁变得幽深起来。 “莫叔，年关到了，说不准那些人会有动静，派人看好了。” 莫永自是点头，那边他一直派了人过去看着，虽然还未有什么情况报上来，但一有动静，他肯定是知道的。 陆杨倒也不是对莫永不放心，而是他要说的，不只是这些话。 他看了眼周围有说有笑，正在准备年货的百姓们，眼里的冷意渐消。 “老人家先前说的话，莫叔你也是听到了，我倒是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 莫永一愣，回想了下，当即便明白了陆杨话里的意思。 “老爷放心，我到时候就让人去找他们打听。” 陆杨“嗯”了声，没有再说，逛至一个小摊子面前，见上面有小孩子喜欢玩的小玩具，便给平安挑了几个。 平安如今已有八个多月，跟他说话都会有回应，惹着他不开心了，还会瘪嘴委屈。 一个肉团子，正是看着稀罕的时候。 陆杨一路逛过去，虽然一个摊子上面没买几个小东西，可这么一条长街走完，莫永手上已经拎不下别的了。 陆杨见自己双手也是腾不出空位拿别的东西，才提出回府。 明明好像也没买什么，拿到家时，陆杨已是气喘吁吁。 今儿已是腊月二十，白芊芊正在后院里忙着安排府里的事，便见几个婢女前后抱着不少东西进了后厅，便问了两句。 得知这些东西都是自家夫君买回来的，倒也没多问，只不过等安排完事情之后，便与桃香把那些东西都拆开看了看。 桌上这么一大堆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买给小孩子的，不过也有一部分，白芊芊一眼便能看出来是买给谁的。 桃香看着那个精美的首饰盒子，见白芊芊打开之后，只拿着盒子笑而不语，便笑着说：“小姐，这玉镯子可真好看，莹润有光，干净润泽，老爷可真是会选。” 白芊芊像是不好意思地“嗯”了声，随即像是欣赏完了，才把那玉镯子戴到了左手上。 尺寸刚好，衬得白芊芊的手更是白嫩了。 白芊芊月子养得好，皮肤比之以前，那是腻滑不少，白里透粉，因为不需忧愁什么，又有夫君孩子相伴，脸上的笑容那是一天也没有落下的，这般幸福之下，明明食量比之前也没多多少，竟然不知不觉中便长了些肉。 看着竟是比之前更要好看了，身形修长，凹凸有致，腰好似都比之前显瘦些。 桃香夸起自家小姐，那是毫不吝啬言辞，知道白芊芊的变化后，那是夸上天了。 白芊芊虽说不是很在意，但这些话哪个女子听了不高兴，再加上自家夫君好似也挺喜欢，竟也没想着要去减下来，反而维持了下来。 她骨架小，手腕上是有肉的，这玉镯子一戴，竟是衬得那手和手臂都润出光泽一般。 桃香一看，连忙夸了起来。 “小姐，您戴着可真是好看。” 白芊芊自个也是会看的，确实是好看，想了想，她也没想着要摘下来，干脆便就戴着了。 其余的还有一些发簪发饰的，白芊芊看了又看，便让桃香拿回房里放着，到时候可以用上。 桃香刚走，陆杨倒是走了进来。 桌上的东西都被白芊芊和桃香分拣好了，陆杨扫了一眼，见都是平安的东西，便挑了下眉。 “我给你挑的东西呢？” 他左右看了看，实在是没看见，便问了起来，随即走到白芊芊旁边坐下。 白芊芊招手让婢女把平安的东西搬到平安房里后，才回陆杨的话。 “夫君的眼光可真是好，我没忍住拆开看了看，便让桃香拿回房里去了。” 说着，她端起茶壶，给陆杨倒了杯热茶。 陆杨眼尖，一眼便看到白芊芊手腕上露出的一小段白玉。 待白芊芊放下茶杯，想要收回手时，伸手抓住了白芊芊的手腕，不让她把手收回去。 他撩起衣袖仔细看了看，笑道：“我眼光确实不错，夫人戴着真是好看。” 玉是暖玉，戴久了也就与人体温度一样，陆杨摸了下，便没有让白芊芊摘下。 第583章 日子都是对比出来的 白芊芊听着抿唇一笑，待陆杨松开手时，把手放了回来，“夫君今日怎地买这么多东西？” 平时陆杨就很少出门，歇息时候基本都是在家看看书，或者去园子里走走，与平安玩玩什么的，今日兴致竟然起来，还去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白芊芊都不敢想这是自家夫君做出来的事。 陆杨端起茶杯，本来不想笑的，但见白芊芊面露惊奇，顿时失笑。 “刚好看到，就买下来了。” 他荷包里的钱都是白芊芊每日里准备好的，数额不等，但因为白芊芊也知道陆杨的脾性，一般不会放太多，十两银子也是足够，买下这么多东西，光靠陆杨的钱袋子，那自然是不够的。 虽说给平安买的东西多，但价钱加起来，还不比白芊芊的一个暖玉手镯贵。 但白芊芊并不意外，毕竟有莫叔跟着，莫叔身上带了多少钱，她还是知道的。 闻言，白芊芊便也没再问，细细地跟陆杨说起家里的安排起来。 年夜饭肯定是要去大哥家那边吃的，该备的年礼也都得备上。 还有陆杨的那些朋友的年礼，也都得备上，到时候让人送过去。 说起这个，白芊芊有件事没拿准主意。 “夫君，陈公子孟公子与何公子那边，要不要送份年礼过去？” 孟良平与何照玉是一起结伴过来的，身边都是只带了一个兄弟，现在正在会馆里住着。 二月初便是会试，现在已是腊月二十，距离会试也就一个多月了，这会时间是非常急迫的。 想了想，陆杨摇头，“不用，到时候等他们考完，我再请他们一起吃个饭。” 现在的话，他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白芊芊点头，但礼还是要给的，只是不是现在准备。 陆杨是喜欢细水长流的日子，但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生活是需要一些小惊喜来调味的，给白芊芊准备礼物，也是他之前便想好的事。 其实算起来，给平安准备东西，才是顺便的。 见白芊芊喜欢，他自是也高兴。 可高兴的日子有，不高兴的日子肯定也是有的。 冬日天亮得晚，这会天还是黑沉沉的，房里的蜡烛却是被桃香点燃了。 白芊芊醒得晚些，但起来得比陆杨早，衣服都穿好了，见陆杨还窝在被窝里一动不动，便知自家夫君这是又睡过去了。 她看了一眼，便走了出去，让桃香先去让人准备早食，一会直接端过来。 又见一旁的洗漱用品都已经备好，就等着陆杨起来，便转身走了进去，把陆杨要穿的衣服拿到架子上放着后，才去把陆杨叫起来。 冬日里寒冷，温暖的被窝让陆杨不愿起来。 但今日要去上朝，他是不想起来也是不行了。 想起这个，陆杨也是一阵叹气，他好端端的左春坊大学士还未当够，便被皇上给派到了空缺着的户部郎中那边。 这事也不过是前两日的事，之前都在弄着那些转接文件啥的，今日才算是正式上任。 他安逸悠闲的小日子还未过够呢，就被皇上给弄到了疾苦的户部那边。 他是不想去也是不行，看皇上先前私底下的似笑非笑模样，好似是要把户部尚书给弄掉。 说起来，六部中都有人被严文松之前闹出来的事牵扯到，但六部尚书皇上却是没有动。 他是知道的，皇上那本名单册子，上面可是还有人呢。 以皇上上一次见面时透露出来的意思，看来这第一个要解决的，便是户部尚书了。 不过这都是陆杨自己想出来的，皇上没有明说，那便一切都是他的猜测。 陆杨在白芊芊的伺候下穿好了衣服，因为他怕冷，斗篷都是准备的最厚的。 待洗漱完，陆杨也完全清醒过来，与白芊芊一起吃完早食后，才穿戴上那厚重的斗篷出了门。 白芊芊只是送到房门前，便被陆杨喊住了。 莫永拿着把油纸伞等在拱门那边，见陆杨出来，忙打开伞撑在他头上。 顺便给陆杨拍去帽子上面的雪花。 昨日夜间便是下起了小雪，没想到下到现在，小雪变得大了不少。 陆杨抱着暖炉，与莫永打了声招呼，便没有再说。 两人沉默着往外走。 年假也是这几日要放了，陆杨低头看着地面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的白雪，想着再熬几日，他便也能舒舒服服地在家歇着了。 这般寒冷天，皇上虽把上朝的时间出于任性调整了下，但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不说别的，就说这天，还暗得很，他爹娘这般早起的人，估计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就他苦命，这般天黑就起了来。 日子的好坏都是对比出来的，陆杨倒是怀念起了在左春坊的幸福日子。 真是一朝好命一朝苦命，陆杨吸了吸被冻得没有知觉的鼻子，幽幽地叹了口气。 说起来，当初皇上让他去教钦天监的那一堆人，到现在还未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陆杨这会倒是希望他们能在收假的时候回来，这样他也能过几日的悠闲日子。 这会时辰其实也不算早，快到卯时了，但天确实是黑，加上还下着雪，莫永上车之后，吩咐马夫慢点走，便把车上备着的被子盖在陆杨腿上。 陆杨身子是不比以前了，虽然有了好转，但畏寒的根是存留下来了。 手上虽然抱着暖炉，穿得也多，但他的唇色，却还是透着白。 不过他也习惯了。 第584章 这么喊，陆郎中倒是见外 一路上陆杨都是在闭目养神，车轮的咕噜声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明显，窗外时不时还有风声呼呼吹过。 因为马车走得慢，到那边停下时，倒是比陆杨预想中的要晚些。 不过没有耽误事就成。 时间足够，陆杨倒是也不着急，下车之后便慢悠悠地走着。 其实按说起来，他也算是远离朝廷纷扰快一年了。 从落水后休养，再到詹事府那边待了一段时日，朝廷里发生的事对于他而言，就像是隔着一道墙一样，不管如何闹，如何吵，也是波及不到他这边。 可如今就不一样了。 他既是去了户部，那便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了。 陆杨垂着眼，看着脚下的路，踏实了才抬脚。 不管心里转了几个念头，他的面色却依旧平静淡然。 早朝向来有一定的规章制度和流程，天边隐隐透红时，皇上便来了。 众人跪下行礼，陆杨早有准备，双膝上都绑好了棉垫，跪在冷硬的地面上倒也感觉不到难受。 这大冷天的，皇上自然是不在外面上朝的，这会正在大殿内坐着。 也是皇上心善，他们这些品级稍低些的也能在大殿里挤一挤。 殿里倒是暖和，虽然他们这些位于后面的挤是挤了点，但比起在外面吹冷风冷雪的，陆杨还是宁愿挤一点比较好。 赵烨瞥了眼下方，目光在后面那群人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让众人起来。 随着皇上的话，早朝的正式流程也开始了。 陆杨微微低着头，时不时地眯下眼，早起的后遗症是妥妥的。 前面官员禀告的事，陆杨都听了，但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皇上接见了几位入京谢恩的官员后，便有官员出列禀告边关之事。 现在是冬季，正是北边小国物资匮乏之时，如今倒是消停了下来。 连试探的小吵小闹也是没了。 而南边的，云南那边前阵子才收入了一批火器，有了这批火器，齐宁办事的手段也是犀利了起来，现在把原先要解决的事情办得如火如荼，按照陆杨之前得知的情况，想来明年初便能把事情都办好。 到时候齐宁的功劳，想来也是稳妥的。 想到皇上以前透露的信息，估计等云南的事情一了，齐宁的官也是该升了。 陆杨也不过是想了那么一会，便听到了吏部尚书的声音。 说的正是关于各个部门官职补缺的事，皇上倒是干脆，直接让几位大臣自己推荐，到时候把名单呈到他这边，这事便算是解决了。 接着便是户部和礼部几个部的事。 皇上办事显然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能当场解决的事，便会当场解决，而不能很快下结论，需要再三思考的，便会朝后再解决。 很快，便来到了工部禀告事情。 薛涛要说的事，一般便是工部所忙之事的进程，其中倒是有个事让陆杨稍微在意了起来。 那就是关于工部先前所造船只的事。 之前薛尚书跟他说过一嘴，年底估计就能把事情办好。 没想到还真估计对了，前两日船只已经都弄好了，并且也是做好了检查，出海一事，现在也就是看皇上的意思了。 皇上盼着这一天也是盼了挺久，当即便让钦天监那边的人算好出发日子。 等日子一算好，便开始准备出海一事。 陆杨听着，倒是觉得这事一时半会地应该是没那么快出发了。 不说钦天监那堆人还未回京，就说他先前给皇上呈上去的那张地图和地球仪，皇上也不可能会在那些人没回来之前出发。 所以钦天监算出的日子里，皇上肯定会挑一个适宜出发的日子。 这些事都有人在处理，也用不着陆杨去担心。 早朝退后，陆杨慢悠悠地跟随众人的脚步，往外走去。 这会太阳已经出来了，但因今日天色好似不是很好，时辰又早，显得有些雾沉沉的。 雪花还在飘着，不知何时，出宫的道路已经被清了一条出来，上面只落着薄薄的一层雪花，人一走过，便会留下明显的脚印。 陆杨走在后面，路是被踏得乱七八糟的，一个清晰的脚印也是看不出来了。 他也不敢走快，主要是怕路滑摔了。 原本就不快的步伐，这会加上了几分小心翼翼，走得更是慢了。 不过他也没能走多远，便被人喊住了。 白临与薛涛两人走在陆杨后面，见他慢吞吞地走着，明显与前面的人群落下了好大一段距离，因为穿得多，走起路来看着有些笨拙。 他们六个先前被皇上派来的太监留着在殿门那边多说了几句话，便走得慢些，没想到走下台阶之后，倒是见一个看着略显好笑的身影。 因为进殿之后，陆杨的斗篷是脱下来放到一旁的，两人原本从背后根本看不出来前面那人是谁。 但两人会猜。 薛涛一出声，便猜是陆杨。 白临看了几秒，便也同意了薛涛的猜测，他正好也是这样想的。 能走出这样的步子的，也是没几人了。 白临没再多想，直接便喊了陆杨的名字，见前面那人的身影明显一顿，薛涛便抚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笑，但这股笑意他丝毫压不住。 白临嘴角也是噙着一抹笑，见薛涛笑得这般放肆，眼神转向他稍微警告了下后，便加快了些脚步。 薛涛见陆杨已经转身过来，便也没敢笑得这般大声，怕某人不好意思，敛了敛笑意后，便跟上白临的脚步。 陆杨转身，略有些无语地看着身后两人，尤其是那个笑声大到仿佛能震落旁边小树积雪的薛涛。 待两人稍微走近些，他才开口打招呼。 “岳父大人，薛尚书。” 这一开口，薛涛便摆手了。 “这么喊，陆郎中倒是见外了。” 陆杨嘿嘿笑了笑，装听不懂薛尚书的话。 一旁的白临笑着瞥了眼薛涛，随即看向陆杨那丝毫没有血色的嘴唇，皱起了眉头。 上下打量了一番陆杨的穿着后，眼里带着一丝担心，“怎地穿这么多，脸色看着还这么苍白？” 这话一出，陆杨便伸出手摸了摸脸，脸露在外面，被冷风吹，被雪刮，自然是冰得没有知觉。 而他这会又没有带镜子，自是也注意不到自己的脸色。 第585章 心安理得地摸鱼 经白临这么一说，他也是微微皱了下眉心。 “岳父别担心，我不冷，可能是露在外面，被风吹的。” 这话若是跟个三岁小孩说，说不准还有人信。 可白临和薛涛也并不是不知道陆杨的情况，听陆杨这么一说，两人当即交换了个眼神。 彼此都心知肚明怎么一回事。 说起来，薛涛和白临两人之前的关系虽说是好，但私底下也是来往甚少。 只是前些日子，两人一同办事，再加上陆杨也是帮了薛涛不少忙，薛涛有意结交，想了想，便也跟白临走得近些。 至于陆杨，薛涛吹了吹胡子，自是忘不了上次邀陆杨去府上喝茶，结果被拒一事。 陆杨警惕心强，想小心些也并无大错，他倒也退而求其次，与白临交好也是一样的。 薛涛倒是想得明白，这会见着陆杨这般无血色的脸，也是担心起来。 “到时候倒是可以让人弄个能把脸围起来的东西，这样也省得被冷风吹脸了。” 白临一听，倒是觉得这事可行，“薛尚书说得对，你这身子，你自己可得注意点。” 旁人也无法通过眼睛知道陆杨的身体情况，只能通过陆杨自己注意些了。 白临倒是想起了前些日子被人送礼送过来的人参，到时候散值回去便让人送过去。 陆杨可不知两人的心里想法，见两人这般关心他，心里的感动自然不用说。 只是他确实是没有感觉多冷，好说歹说，总算是让自家岳父和薛尚书相信了自己的话。 三人慢慢走着，周边的人群已经离得他们三个有些远了。 三人这会说起话来，倒是也不必压低声音。 但白临还是左右看了看，才选择开口。 “皇上让我们几个推人上去，你有没有什么人可以推荐的？” 薛涛一听，转头看了一眼白临，倒是没说什么，反而看向陆杨，也是有些期待陆杨有没有什么人需要他们帮忙把名字呈到皇上面前。 陆杨一听，便明白了两人的意思，毕竟皇上让他们决定补缺官员的时候，他也是在场的。 第586章 鲁莽行事 不过在摸鱼前，他花了些时间把手上那些还未完成的事情做完了。 周围隐隐有打量的视线扫过来，陆杨没有理会，转而拿起旁边的册子翻看起来。 说来也是巧，皇上让他过来当的，是户部云南清吏司郎中，掌理云南钱粮收支数目，管理在京大军仓等各仓和漕运之事。 他现在翻看的，便是前些年云南钱粮收支相关的账本。 云南是古荒服地，素称僻远，又是多山少田的，是个典型的贫瘠边疆之地。 靖朝的田赋一年两收，分别是夏税和秋粮。 说来靖朝收回云南也有好些年了，但这些年所收的田赋，基本都留存在了云南，起运到京的，少之又少。 陆杨低头看着册子上面关于云南各府的田赋和折银明细，眼睛转了转，便又往下翻了页。 翻完这几本册子后，陆杨又翻看了其他赋税的册子，越看便知道齐宁要想在云南那边发展起来，到底有多难。 不过难归难，总归云南还是有挺大的发展空间。 那边的日照充足，常年温差小，种植茶叶，水果和棉花，甘蔗等都是可行的。 据他所知，云南那边的丝绸生产在南诏时期便发展到一定的水平了，想来到时候等棉花真正地得到普及，棉纺织业在云南肯定会很快发展起来。 只是云南那边的现有困难也是肉眼能看到的，不说山多田少，道路不通也是个问题。 不过这些问题，倒也不至于让他心烦。 这会他神情淡然，左手撑着下巴微微低头一边翻看册子，一边想着自己的问题，因为姿势太过于随意，周围几人没忍住频频往他那边投递眼神。 因为本人在这，他们也不好出声讨论，只好互相交换着眼神，时不时辅以某些动作来进行交流。 房内安静，那些视线陆杨虽有所察觉，但并没有兴趣抬头一探究竟。 他还在想着云南的事。 其实对于田少的问题，陆杨倒不是很担心，毕竟到时候若是杂交水稻真能弄出来，产量上去了，自然也就能腾出一部分的田地来种植经济作物。 第587章 老爷，那边有动静了 “吴郎中这些话说得真是好！” 语气里满是对吴兴文先前说的那些话的赞同。 这样的话倒是让本来以为陆杨会忍不住当众发怒，从而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的吴兴文几人怔愣了。 什么结果都想到了，却是没想到陆杨会这样说。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眼里都有疑惑，难不成这陆郎中，根本就没有旁人说的那般厉害，只是个怂货而已？ 就在几人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时，便见原本笑得一脸和煦的陆杨慢慢收回了笑意，神色莫名。 “吴郎中能说出这番话，想必心中肯定是有丘壑的，我倒是也欣赏这样的人。” 他的视线淡淡瞥向吴兴文几人，随后又看了眼周围低声讨论的围观群众。 即使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也是丝毫不紧不慢。 最后视线落在了脸色有了些起伏的吴兴文身上，说的话掷地有声。 “正如吴郎中所说，心中有粪之人，视人便如粪，我把吴郎中当前辈，不知吴郎中可是拿我当如何？” 吴兴文脸色一沉，另外几人的脸色也说不上好。 这话里面明晃晃的反讽，几人如何听不明白？ 周围的人群也有些看明白了，窸窣的讨论声不断传入吴兴文等人的耳中，若是听不清或者是完全听清楚了还好，关键是几人听得断断续续的，也不知是不是几人心里起疑，听到的词都是些不好的词。 其中还有人小声笑了起来。 这笑声若是大大方方的，那还不至于让吴兴文几人脸色难看。 只是这笑声是遮掩着笑的，里面的嗤笑和讽刺与陆杨先前说的话相比，威力不相上下，有人顿时恼羞成怒，吴兴文还未说话，他倒是说起来了。 “陆郎中这话说的，吴郎中自是拿你当晚辈。” 话里的指责意味，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 就差明着说陆杨不懂尊重前辈一般，竟说出这样逼迫前辈的话。 陆杨听着，抬头看了眼天色，散值也有好一会了，他可不愿在这跟这些人浪费口舌和时间，早些回家陪陪孩子老婆不好吗？ 他心思转了转，继而看向那人，笑道：“那挺好的，我也是刚来户部，以后就劳烦几位前辈多多关照了。” 吴兴文等人的火气早就上来了，正想着好好说一顿陆杨，毕竟他们人多，一人一句也能说得陆杨还不了口，哑巴亏是吃定了。 哪成想陆杨突然说让他们以后多多关照一下，一口气瞬间哽在了心口，闷痛感十足。 几人都没有说话，嘴唇紧抿着，脸色都统一的有些难看。 陆杨微微一笑，没理会这些人的脸色，对着周围拱了拱手，又与吴兴文几人拱了下手，道了别，才慢悠悠地往前走。 他走的速度还是跟之前一样，任谁都能看出他的那份气定神闲。 这下子可更是把吴兴文几人气坏了。 明明他们说的话也是挺重的，哪知道这小子四两拔千斤，以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他们气得半死，而他们又拿这人毫无办法，只能看着这人以一副悠闲气人的姿态离去。 若周围没有人，吴兴文觉得自己不一定能忍得住这一口气。 可现下...... 看着周围那些还在看笑话的眼神，吴兴文嘴唇更是抿得紧紧的，满腔的火气，只能往肚子里面咽了。 陆杨一人倒是淡定，从人群里出来后，头也没回，也没有管后面那些向吴兴文几人询问前因后果的声音，步伐迈得悠闲。 莫永一见陆杨出来，连忙走过去。 “老爷，您拿着这个。” 陆杨把手里那个早已经变冷的暖炉递给莫永，随后接过莫永手上的那个。 指尖的微凉瞬间被暖意驱赶，他也不禁舒服地叹了口气。 两人往马车那边走，等上了马车，又行驶了一段路后，莫永撩起帘子看了看，随后压低声音，对着一旁闭目养神的陆杨说。 “老爷，那边有动静了。” 陆杨睁开眼睛，看着一旁的莫永神情不变，像是早就料想到今日那边会有动静一般，淡淡开口。 “是谁？” 莫永往前凑过去，轻声道：“老爷，是吏部右侍郎家仆人的村里人。” “村里人？” 陆杨眼睛一动，随即闭上眼睛。 “莫叔，回去再说。” 莫永点头，也定下心来，没有再出声打扰陆杨歇息。 陆杨虽又闭上了眼睛，但心里却是不如先前那般平静。 别说是谁谁谁家的仆人的村里人，没人是傻的，就算拖出再多的村里人，也改变不了前面的形容词。 吏部右侍郎...... 吏部尚书吗？ 陆杨心沉了下来。 今日散值比往日要晚些，雪天地滑，马车走得不快，加上散值那会也发生了些事，比之前要晚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两人一下车，便径直去了书房。 白芊芊得到消息，便让桃香去跟伙房那边说一声，今日晚点再上菜。 桃香一听，连忙出去安排。 平安坐在一旁的毯子上，爬来爬去的，颇为灵活，若不是周围有奶娘和婢女们看着，说不准就要爬到毯子外面了。 这毯子便是陆杨之前在皇上那边薅来的，质量肯定是没话说的，白芊芊先前听到来源时，还有些不敢用，让桃香好好收了起来。 哪知有一日陆杨休沐，便把这毯子给找出来了，还铺在了地面，用来当平安的爬垫。 爬都爬了，白芊芊即使觉得有些不妥，却也不会去说什么，只得让人到时候拿去好好地清理清理。 可随着次数用多了，她倒是也跟着陆杨一样，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块毯子而已。 皇上即使知道了，想来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本来就是用来踩的毯子，用来爬，其实也差不多。 这会平安手里正拿着陆杨之前给他买的小玩具，一边咯咯笑着与奶娘她们玩追逐的游戏。 白芊芊一脸笑意地看着，可没一会，心思便转到了书房那边。 书房门紧紧闭着，莫永压低声音，把近日的事情跟陆杨好好说清楚。 那日听完陆杨的吩咐后，他便让人去把那位老人家请到了一处小茶楼里谈话。 自那日后，两人便保持着紧密的联系，直到今日早上，才算是有了些消息。 第588章 不是我要借那人的手，是那人想要借我的手 莫永怕情况有误，还让人再三去查明，直到陆杨快要散值，才匆匆带着马夫赶了过来。 陆杨听完莫永说的话后，一时间没有说话，眉头微微拢着，似是有什么东西没想通。 莫永也识趣，说完之后便站在一旁，只要陆杨不说话，他便不会再开口。 过了一会，略带清冷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 “吏部右侍郎那边，派人看好了没？” 莫永给陆杨办事也有这么些年了，有些时候对于陆杨接下来安排的事，也会猜出三分，闻言，当即便应道：“老爷，几处都让人看着了。” 此话一出，陆杨眉眼染了些笑意：“几处？” 他心里倒是心知肚明哪几处。 莫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想着老爷可能会想要知道吏部右侍郎与吏部尚书之间的关系，便让人去守着了。” 陆杨感慨道：“莫叔你可是越来越懂我了。” “哪里，老爷说笑了。” 莫永笑着推辞了两句，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慢慢变得郑重起来。 “老爷，我也想早点把那幕后之人找出来，好给老爷报仇。” “报仇？” 陆杨笑了，笑声清朗，在书房里荡了一圈，随后传到了走廊里。 白芊芊脚步一顿，抬头望向不远处的书房门没再过去，想了想，让桃香在这边看着，一会提醒陆杨不要忙太晚后，转身便往后院那边走。 桃香得令，等白芊芊离去，自是站在那里，顺便帮忙看风。 而书房那边的笑声也慢慢停了下来。 陆杨望着眼前的莫永，摇了摇头，“莫叔，若是那人真是他，仇的话，可是难报了。” 莫永皱眉，仔细一想，倒也是明白了自家老爷为何会这样说。 若是事情只到吏部右侍郎结束，他家老爷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这人，可若是这人背后还有人，而且还是他所想的那人的话，怕是真难了。 不说人家作为一个世家大族，又是做了这么多年尚书，背后的权势与自家老爷的一比，高低立见。 说要对付，怕是自家老爷使尽全力，能扳倒对方一只手都算好的。 第589章 不见 白芊芊看着，过去把平安抱起来，没走几步，便被陆杨接了过去。 “平安今日可听话？” 白芊芊自是点头。 陆杨每日里都会陪平安玩，看书的时候，平安也是在一旁玩自己的，两人相处的时间挺长，平安自是喜欢陆杨抱自己。 今日好半天没见，玩具也扔了，小手紧紧抓着陆杨的衣领，趴在怀里一言不发，脸上露出丝丝委屈。 好在陆杨休沐的日子少，这样散值回来才能见面的次数多了，平安也习惯了，没一会，便开始欢腾起来。 两只小脚在陆杨腿上瞎蹦跶，若不是陆杨双手抓得牢，说不准能蹦到地上去。 他倒是高兴，一边蹦一边兴奋大叫，陆杨可就受不住了。 小孩嗓子尖，刚开始还能忍受，没过一会，陆杨便受不住他了，起身双手提着他的咯吱窝就把他扔给了奶娘抱着。 白芊芊在一旁看着掩嘴直笑。 这样的一幕这段时日里基本都会发生，白芊芊是百看不厌，尤其是陆杨那略微嫌弃的皱眉，和平安那疑惑委屈的扁嘴，让她笑得颇有些不雅。 桃香几人在一旁看着，也是强忍着笑意，没敢笑出声。 这事也就自家老爷能做得出来了。 房里的笑声还未消失，便有人过来敲门，示意饭菜都端过来了，可以准备吃饭。 白芊芊点头，让人进来摆桌，随后让桃香和奶娘带平安回那边的房里玩。 桃香应了声，跟着奶娘几人走出去，顺便把门关上。 陆杨吃饭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白芊芊也渐渐习惯了，替他盛了碗参汤放到一旁晾着，便拿起了碗筷。 夫妻两人吃饭，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待吃得差不多，白芊芊放下碗筷，端起一旁的参汤慢慢喝着。 等陆杨也放下碗筷时，才开了口。 “夫君，今日府上有几位举人结伴过来想要拜访你，我让门房委婉地拒了，说你还在上值，不好相见。” 她顿了顿，见陆杨听了进去，又说：“可过几日你也要空闲下来了，我想他们到时候应该还会上门来拜访。” 陆杨几大口便喝完参汤，放下碗，等白芊芊说完，他才应道：“他们想要求见于我，倒也在情理之中。” 他琢磨着，淡笑道：“想必他们也是听了民间的传言，想来我这边打听些关于会试的情况。” 皇上欣赏他，待他不错的消息早在民间不知被传到了哪个地方，就算陆杨不在意，也不可否认这些话对他生活上的影响。 这些学子想要过来打探会试情况，或者是想要来投靠他，陆杨也是能理解。 只是这关头，这个面可是不能见，若是开了一个口，后面要是还有人来拜访，他是见还是不见？ 见吧，这事就没完没了的，后续也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出什么阴谋。 不见吧，你既然第一批人过来求见时你都见了，怎地后面的就不见了？ 到时候这些人肯定会埋怨他，他可不想自己的名声在这些举人圈里臭了。 白芊芊显然也是想了很多，听到陆杨这样说，便问道：“夫君，您觉得该不该见？” “不见。” 陆杨摇头，十分果断，“等差不多时候，就让人把话传出去，就说我身子不好，受了寒，躺在床上起不来。” 这些举人们想要过来求见他，若是被他过了病，可是要后悔。 现在正是要考会试的关键时刻，这时候生病，对于一个将要进入考场考试的学子而言，莫过于一个天大的打击。 到时候，他们躲都来不及，哪还会往他这里凑。 白芊芊蹙眉，虽然不喜欢陆杨说的主意，但这样的办法才是好的。 他们不能主动得罪这些人，只能让他们自己远离。 陆杨一看白芊芊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拍了拍她放在腿上的手，笑道：“说说而已，并不一定是真的，别放在心上。” 白芊芊也是担心好的不灵坏的灵，到时候一语成谶了。 不过听陆杨这样说，她也算是压下了心里的担心，没再想着这事。 这边，正在会馆里居住的孟良平和何照玉，却是被几人找了上来。 两人刚吃完晚饭，正在庭院里一边消食，一边讨论些书上的问题，便见几人径直往他们这边走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几人是来找他们的。 两人近几年的压力很大，一方面是自身的原因，一方面便是陆杨和高敬平这边的原因。 若是他们不认识陆杨和高敬平，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也就不用这般紧张和不安了。 当初几人一起进的考场，如今这两人中，一人当上了户部的五品郎中，一人被皇上委托重任，去了外地办事，到时候事情一了，升官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他们和陈德仁，却还在门外走着，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迈过那道门槛，进去与他们相见。 朋友如此出众，他们也是有着不小的压力。 不过有压力是好事，这样动力才大。 为了追上陆杨他们，孟良平和何照玉是一心投入了进去，杂七杂八的心思少了，进步是飞快的。 两人对于此次的会试，那是势在必得。 可两人住在这边这么久了，也是遇到了些小麻烦。 陆杨作为一个典型的农家子逆袭成皇上的宠臣，三年不到，便到了五品郎中，还是在重要的部门当中任职，这样的经历，让那些在学海里苦苦挣扎的学子们都有了目标。 若说他们是海上的船帆，那陆杨，便是那海上的灯塔，有了希望，他们自然也不会去放弃。 只要心里有斗志的，都觉得自己就是下一个陆杨。 可陆杨的成功也不是他们想想就能得到的。 要达到陆杨那样的成就，他们就得先迈过这道门槛。 可这道门槛到底有多难跨过，他们谁都心知肚明。 正路要走，斜路自然也要走。 这条路不行，说不准另一条路便能行呢？ 京中世家大族多，说不准他们就入了那些人的眼呢？ 到时候就算考不过会试，也能谋得一份差事做。 第590章 此人说不准是真不在意 到时候背靠大树好乘凉，在外当个几年官，时间一到，再运作运作，说不准就能调回京里。 就算调不回京里，待遇起码比那些背后没有靠山的人要好，到时候能去到一些富庶的地方当官，那也是件十分不错的事。 抱着这样想法的人不少，而陆杨，作为一个在学子圈中有着不凡地位的人，又是皇上宠信之人，待再过两年，谁知道他会爬上什么样的位置？ 此时不出手，还待什么时候出手？ 可那几人上门被拒之后，消息很快便在会馆里传遍了。 虽然事出有因，但也不妨碍大家乱想。 能在一个省馆里住的，自是同一个省的人。 陆杨连自己省的人都不帮的话，那其他省的人，就更加了。 可也有人猜出了陆杨的意思，退而求其次地来找孟良平和何照玉。 两人与陆杨的关系，早就被大家给打听得差不多了。 虽然没见陆杨过来找两人，也不见两人过去找陆杨，但这丝毫不妨碍有人想通过两人，与陆杨搭上关系。 此次过来的几人，便是想要交好孟良平和何照玉的。 能考到这里，自是不是蠢笨之人，虽说有人心思直，但这并不是蠢。 这几人自知自己的能力，能考过乡试已是不易，会试若是运气好，说不准能过，可是运气不好，那便是他们再抓耳挠腮，那也是过不了的。 再加上他们年纪也不小了，三年再三年，哪还有那么多个三年可言？ 几人也算是敞开心思，与孟良平和何照玉打过招呼之后，便提起了陆杨的事迹，语言里满是羡慕和敬慕。 孟良平与何照玉在书院里，便遇到这样想要通过自己，与陆杨交好的学子，几人一提起陆杨，便明白了几人的来意。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孟良平便指了下自己的房间，提出进去再说。 几人自是愿意，跟着孟良平和何照玉走了进去。 这样的事情孟良平和何照玉处理起来，也有经验了。 几人就坐后，孟良平便开门见山道：“其实为方兄性情不错，你们若是有意，可以等殿试之后，再去找他也不迟。” 这是直接点明了现在过去找陆杨，可不是个好的时机。 几人一听，互相看了一眼，自是也明白孟良平的考虑。 其中一位明显比另外三人要年长不少的举人先是叹了口气，才道：“孟举人您是不知，我们怕是到不了殿试了。” “这......” 孟良平看向何照玉，何照玉微微点了下头，随后看向先前说话那人。 “陈举人怎能灭自己威风呢？” 未等那人解释，何照玉便又道：“会试如何，你我尚不可知，这还有两个多月才开始，现在就气馁，可不是件明智之事。” 孟良平一脸赞同，“照玉兄说得对，尽人事知天命，现在就放弃，那前面的努力，可不就白费了吗？” 明明几人想说的是能不能通过两人与陆杨见个面，交好交好，到时候好好表现一下，好在陆杨面前留个好印象。 哪知坐下还未说两句，话题便被孟良平和何照玉一唱一和的给带偏了。 偏偏几人还未意识到什么，听到两人这么说，倒是把自己这阵子的担心和不安都倾诉了出来。 孟良平和何照玉之前都是与陆杨通过信的，有时候心里烦闷，有些事想不通，便也会写信找陆杨聊一聊，后面经历得多了，也就很少会这样做了。 可陆杨在给他们的回信里说的话，却也是被两人记在了心里。 这会安慰起几人，倒是说得头头是道的，直到把几人说得斗志昂扬，眼里有光，才把几人送出门。 房门一关上，两人还未坐下，何照玉便皱眉道：“裴安兄，这只能防一时，可防不到会试结束。” 到时候会试一考完，能不能上榜大家也心里有数，到时候这些话，对刚刚那几人，便不如现在这般有效果了。 孟良平自然也是明白的，但目前为止，他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能让这些人不去打扰到陆杨那边。 毕竟现在这时候上门求见，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可是八张嘴也是说不清了。 不过他倒是镇定，到底要比何照玉年长，想的事情也要长远些。 他拍了拍何照玉的肩膀，道：“没事，你忘了为方兄是什么人了？他若是不想见的人，到时候自是有办法不见，你我倒也不用这般担心。” 想来到时候陆杨若是真要见人了，也是考虑到方方面面之后，才会选择相见。 这时候，他们不应被这些事分神才是。 孟良平把心里想的一一跟何照玉分析，何照玉把话都听了进去，自是也不再想着这事。 陆杨自然不知省馆那边发生的事，吃完晚饭后，他便回了书房，准备把今日看账本有所感悟的东西记下来，说不准到时候有用。 翌日，陆杨一到户部，便发现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对。 他往周围扫了一圈，见大家都埋头办事，看也不看他一眼，便若有所思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桌上的东西位置一个未变，还是他散值前弄的那样。 他又打开抽屉看了看，见没什么问题，便也不再理会，自己忙自己的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这大半天就要过去了，陆杨起身晃荡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连背影都透着一抹潇洒和不羁。 他这样一副无所谓的心态，倒是让一旁的吴兴文几人心里怄气极了。 等他一走远，几人便凑到了一起说话。 “你说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连我们孤立他，他都不知道？” “是啊，我们都没与他说话，他一人倒是乐呵呵的自己给自己找事做，也不知道他一个无实权的位置，哪有那么多事忙的。” “依我看，他就是在欲擒故纵，明明是看出了些什么，却还做出一副不在意的姿态，一看就是在等我们主动找他说话。” 听着身旁几人的话，吴兴文摸着胡子，始终看着门外一声不吭。 他倒是觉得，此人说不准是真不在意...... 第591章 你这女婿，我是真眼红了 户部清闲，是陆杨之前没有想到的。 不过正如他意，毕竟再过些天就要放年假了，这时候谁爱忙谁去忙，反正他现在也乐得没事做。 若是户部尚书能一直如此，他倒是也不介意在户部当个没用之人。 可惜这样的悠闲日子，陆杨并没有维持多久。 翌日早朝，鸿胪寺官员便说钦天监监正等人正在外面等候召见，问皇上要不要见。 赵烨大手一挥，直接宣见。 没一会，张景曜等人便微微低着头从外面走了进来。 陆杨看了一眼，正是先前离京去查实他所画地图的那一批人。 没想到，他们竟是在腊月下旬赶了回来。 陆杨低头，一边听着张景曜等人禀告此次前去查实的事情，一边想着出海的日子。 若是他没想错，出海也就是这阵子的事情了。 出海一事事关重大，所需的东西是早就备好了，就连日子，钦天监那边也是奉命上交了几个日子，离得最近的，便是这个月的事。 可按照他所得知的消息来看，这个月的日子皇上显然没有选。 也不知道皇上选的是哪个日子...... 正想着，殿内却是响起一阵不容忽视的吸气声。 陆杨连忙回神，往前面看去。 张景曜明显是把事情都查实了，说完查实的经过之后，情绪上有些激动，直接把他的名字说了出来。 “皇上，臣等都相信陆坊学之前所画的地图是真的！” 至于是什么地图，张景曜等人得到过皇上的指示，自然不会明说。 但不明说不代表众人不能从他之前所说的话中，挑出重要的信息。 他们竟然都不知道陆杨先前给皇上献了地图和那个叫什么地球仪的东西！ 再一听张景曜说的什么跑了几处地方，从而明确查实了图上的点在海上是可以确定位置的，有了这两个东西，到时候出海，肯定能一次成功，想去哪里去哪里。 这便是他们倒吸一口气的原因。 海面辽阔，一望无际，即使有了望远镜，也不能说能完全看清海上的情况。 何况，船只能不能顺利抵达都是未知的，张监正能如此笃定这次出海一定会成功，其中依靠的，众人怎能听不出来。 陆杨也才知道，原来张景曜他们为了确定这个地图上的点是不是真的，竟然坐船出海航行了一段距离。 第592章 皇上，关系可大着呢 白临脚步顿了顿，眉头一皱，瞥了眼薛涛。 “薛尚书可别打我女婿的主意。” 薛涛立马吹胡子瞪眼道：“谁稀罕！” 别人稀罕不稀罕白临不知道，但就凭着先前薛涛说的话，他就能知道身旁这人肯定是稀罕的。 不稀罕也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了。 他轻轻哼了声，随即又轻笑起来。 “还好我当年先下手了，不然......” 他摇了摇头，也是有些庆幸。 薛涛看着，笑了起来。 “确实，若不是你先下手，你是肯定抢不过我们的。” 白临看了眼薛涛，自是知道薛涛这话算不得假。 可是他终究还是先下手了。 这事是改变不了的，别人只能羡慕去吧。 这边，陆杨与陈福来到了乾清宫门前。 “陆郎中稍等，我先进去禀报一下。” 陆杨拱手，“有劳陈公公了。” 陈福摇头，推门便走了进去。 赵烨听见脚步声，视线从地图上抬起。 见是陈福，立马就知道是陆杨过来了。 “直接让陆爱卿进来。” 陈福刚想禀报，结果话刚说出来，便被皇上给打断了。 顾不得多想，他连忙应了声，随即退下去喊人。 殿门响了下，陈福把门又打开些，看向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男子。 “陆郎中，请。” 陆杨心思一转，应了声忙走进去。 陈福看着陆杨走远的身影，低头把殿门关上，也隔绝了那道皇上让他免礼的话。 “皇上，您让臣过来，可是要说张监正的事？” 赵烨没有点头，也没有说不是，只招手让陆杨过来。 陆杨往桌上看了眼，见上面放着一张有些眼熟的图纸，想了想，便走了过去。 赵烨把图纸往旁边转了个方向，好让陆杨看清楚，随后在靖朝所在的地方点了点，又在北美洲的南部点了点。 “爱卿觉得这个路线如何？” 其他地方可以等到时候航行回来之后再去，这样的话，既可以多带些东西回来，也能多去几个地方。 赵烨前阵子一直在看地图。 地方太多，他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还是先沿着直线航行比较好，等有了经验，就可以去往各地。 陆杨看着，觉得也挺好的，沿直线航行不易出错，不过他倒是也有些别的想法。 “皇上，臣觉得这块地方应该不错。” 赵烨顺着那苍白修长的手指看去，便见陆杨点的，也是他之前一直在考虑的地方。 他当即露出笑意，“朕先前也是这样想的，这块和这块，都可以去。” 他往先前自己属意的两块地方相接处绕了个圈，示意陆杨他之前想的地方是哪里。 皇上指的，便是北美洲的南部和南美洲的北部。 陆杨低头看着，随即指了指南美洲这块地，“皇上，这个地方让人好好找找，说不准有好东西。” 赵烨盯着陆杨点的地方看了一会，随即抬头看向陆杨，神色看不出什么情绪。 “爱卿可是知道什么？” 陆杨摇头，也是十分坦然地与皇上对视，“我有种直觉，这里应该会有好东西。” 这种神神秘秘的感觉，赵烨其实也有过，有时候直觉这东西，其实也并不好说。 赵烨没有再看陆杨，而是低头看着陆杨先前注重点的地方，沉思片刻，当即写了封密信，让于喜交给张景曜。 陆杨一听皇上提起张景曜的名字，等于公公匆匆拿着密信离去，才问道：“皇上，张监正也要去吗？” “他去。” 赵烨头也没抬，拿着笔还在写着什么东西，陆杨瞥了眼，看到是给吏部尚书写的信后，挑了下眉，本来是想收回视线的，看到这，倒是光明正大地盯着看，没回避的意思。 赵烨察觉到旁边的视线，转头看了一眼，见陆杨眨了眨眼睛，还在盯着看，他倒是笑了。 “爱卿还看？” 陶文德负责此次的出海一事，赵烨自是有些事需要他去安排，故才写了这么一封信。 陆杨看了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可他这副正大光明偷看的举动，倒是让赵烨觉得新奇。 在他的印象中，陆杨是个有分寸的人，就算是看了一眼，也不会有这般一直盯着看的举动才是。 陆杨看了眼皇上，又看了眼那封信，淡笑道：“皇上给陶尚书写信？” 赵烨一副明知故问的眼神看着他，没回话。 陆杨倒是也不显尴尬，又道：“臣也不敢瞒着皇上，臣与陶尚书，可能有些恩怨。” “可能？” 赵烨眼睛一眯，看了眼陆杨之后，便低头继续写字，可他的问题，却并没有因此停下。 “什么叫可能有些恩怨？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哪来的可能？”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丝毫不掺杂一丝情绪和情感。 陆杨说出这些话，自是有他的考虑。 见皇上如他所想的问了下去，倒是不慌不忙地回道：“回皇上，臣前些天查到了一些线索，是有关臣落水一事的。” 赵烨手顿了顿，笔尖因为停顿了下，在纸上晕开了一个点，不过他没有受到影响，继续写下去。 陆杨看着皇上明显加快了不少的手速，没等皇上问话，继续说：“臣查到，那人的家人去找了一个人，而那个人，便是吏部右侍郎家仆人的村里人。” 嫌站着累，陆杨手肘靠在了御案上，见皇上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便半身靠在了御案上。 赵烨听得好好的，见陆杨没有往下说的打算，皱了皱眉，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停下笔。 “还有呢？你还查到了什么？” 陆杨看了一眼皇上明显没有写完的纸张，有些惊讶地问道：“皇上，您不写了？” “朕一会再写，你接着说。” 赵烨指了指一旁，让陆杨自己去搬张椅子过来坐。 因为要跟陆杨谈事情，赵烨把殿里伺候的人都赶走了，这会也没人使唤，只能让陆杨自己去搬了。 陆杨看了一眼，也不远，就几步路的距离，当即应了声，去给自己搬椅子。 有椅子坐，谁还乐意站着呢？ 椅子因为是实木，重量还是有些的，陆杨直接把椅子搬到了先前站着的地方，一把坐下。 赵烨差点被他气笑，见他气息明显不平稳，想了想，也没让他搬去另外的位置，便问：“吏部右侍郎家的仆人的村里人，与吏部尚书有何关系？” 陆杨一听，哼道：“皇上，关系可大着呢。” 第593章 还是皇上大气，不与臣一般见识 “哦？” 赵烨往后一靠，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让陆杨继续说。 陆杨逮到了机会，哪能轻易放过。 他当即便道：“皇上您觉得我与一个素未谋面的村里人会有矛盾发生吗？” 赵烨看着他，既没有摇头，也没有开口说话。 陆杨也不管他，继续道：“当初事情是发生在宫里，臣与那右侍郎家的仆人无冤无仇，再如何，他能指使得了五品官员来推我下水？” 他嘴角微微勾起，眼里带着丝嘲意。 “臣思前想后，怀疑吏部右侍郎便是明面上指使那人过来推臣下水之人，但臣与其私底下并未有过交流，也没有产生过龌龊，无缘无故的，这右侍郎为何要指使那人害我？” “臣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其背后肯定还有人，念及吏部尚书与吏部右侍郎的关系，臣合理认为，这个事件的背后之人，便是吏部尚书。”陶尚书可是吏部右侍郎的岳父，这等关系之下，他很难不怀疑到陶尚书的身上。 “爱卿说得倒是有理。” 赵烨又岂能不知道陶文德与右侍郎的关系，他眼眸微沉，随即身子往陆杨那边歪过去，撑着脸看他，神色平静。 “你与陶尚书私底下有误会？” 语气不咸不淡，不偏不倚，就是一个很正常的询问。 若是别人，这会早就认为皇上这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了。 但陆杨与皇上私底下谈话也不是这一次两次了，也算是了解此人的性子。 有时平静，也并不代表此人就如面上所看到的那样，心里如何，还得另说。 他皱起眉头，脸上也是不解，“皇上，臣与陶尚书私底下都没说几句话，哪来的误会呢？” “没有误会......” 赵烨左手敲了敲大腿，沉思片刻，问道：“你确定是他？” 陆杨看了眼桌上那写了一半的纸张，转而看向赵烨，“皇上这么聪明，怎会不知道陶尚书为何要对付我？” 赵烨轻笑，反问陆杨，“爱卿这么聪明，怎能不知道朕在想些什么？” “皇上在想什么，臣哪会想得到呢？” 陆杨撇了撇嘴，皇上的心思，就算他猜到了，哪还会在正主面前说出来，他又不嫌命长，更何况他的命好似也不长了，正是惜命的时候。 赵烨一看他那小眼神，哪还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很轻地笑了声，随即沉声道：“行了，你心里有数就成，朕之前说过，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陆杨抬眼看他，见皇上神情不似做假，笑了起来。 “皇上，臣心眼不大，若是臣与陶尚书对上了，您别偏倚陶尚书就行。” 赵烨看着他，沉思过后，稍稍警告一句，“朕现在还需要陶尚书做事，你别太过分就成。” “皇上，何为过分？” 陆杨倒是一脸认真地发问，“要是臣不小心滑了一下，把陶尚书撞入了金水桥下，这算不算过分？”过分的度在哪，他可是不知。 赵烨皱眉，“他在前面，你在后面，什么鞋能滑这么长距离？” “这皇上您别管，臣就算穿个滑冰鞋也好，穿个长靴也罢，重点并不是这个，而是臣若是不小心撞到了薛尚书，您不会怪我吧？” 赵烨坐正了身子，打量着陆杨，琢磨了一会，才道：“你确定要这样？” 陆杨故作看不到皇上微沉的眼色，叹气道：“臣就是说说而已，哪能在那么多人面前这样做呢？” “暗地里也不行。” 赵烨不放心地说了一句，随即皱起眉头，“你名声好好的，何至于去做这些败坏自己名声之事。” 陆杨瞥了眼皇上，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走到下面弯腰拱手道：“皇上放心，臣不会这样做的。” 赵烨看着下面那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看不出来。 想了想，他看了眼旁边的椅子，“你不坐了？” 陆杨头也没抬，掀起眼皮看了眼上面估计还带着温度的椅子，随后垂下眼，一本正经道：“臣逾矩了，不该在皇上面前这般肆无忌惮。”他顿了顿，又道：“在皇上面前坐下，不合规矩。” 这回赵烨总算是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他盯着陆杨的头顶看了一会，眉头紧皱，“你好好说话。”平时不见如此，这般正经之下，倒让人有些不适应，火气也突突地往外冒。 “皇上，臣在好好说话啊。” 陆杨怎能不知道皇上在生气的边缘，但他也不想认输，大不了，这官也不当了，反正家里也不缺钱，正年正华他们两个看着也是有出息的，还有他那岳父，陆家没他当官，怎地也败不到哪里去。 想着想着，陆杨倒是谋生了一股辞官的念头。 当官有啥好的，这不能做那不能做，还不如在家舒服。 越想，念头越甚。 他突然抬头，一脸认真道：“皇上，要不臣提前几十年致仕吧？臣这身子，没几年好活了。” 说着，他咳了两声，示意自己真没说假话，他这身子，皇上也是清楚的。 赵烨脸色十分难看，尤其是听到陆杨说要致仕的时候，再听到他说的没几年好活，气而怒道：“朕又没说要偏倚陶尚书，你这是在跟朕闹什么？这些话都能说出来，朕看你是想找死！” 语气满是怒意，声量极大，任谁在场一听，都能听清楚皇上这是在真生气，这会怕是早已跪地求饶，喊皇上息怒了。 陆杨看着地面，眼睛下意识地眨了下，上方无形的压力像是一座山瞬间覆压过来，让他隐隐有些透不过气。 心绪猛烈翻滚，他突然咳嗽起来，殿内瞬间被剧烈且快速的咳嗽声填满。 赵烨双手猛地紧抓扶手，薄唇抿紧，原本阴沉生气的脸色有些破开，眼神看着下面那人透着些担心。 “来人！” “人都去哪了！” “给朕滚进来！”话音未落，他站了起来，想到先前的事，他又坐了下来，看着下面弯腰咳嗽的那人，脸色都是黑的。 陈福在外面听见皇上的怒吼，心肝一颤，连忙推门抖着腿快跑进去。 “奴婢来迟，请皇上恕罪！” 赵烨看也没看跪下求饶的陈福，冷着脸说：“去把御医叫过来！” 陈福自是听到了陆杨的咳嗽声，这咳嗽声像是要把什么东西都咳出来一般，听着人实在是难受，也隐约带着一丝担忧，生怕这人就这么咳过去了。 陆杨眉头皱着，想压下这股想咳嗽的念头，但这咳嗽是一起便会咳个不停，咳得他胸腔呼吸都泛疼。 这一回，当真是要老命了，这么久没咳了，哪曾想在皇上面前卖惨了。 御医便在一旁的偏殿里候着，保证皇上的随叫随到。 没一会，今日值班的御医便带着医箱过来了。 陈福紧随其后，生怕一会皇上喊人，自己又来迟。 他瞥了眼正坐在椅子上伸手让御医诊治的陆杨，怎么也想不到，进来时还好端端的人，怎地现在会咳成这样，实在是骇人。 而更骇人的，还是上面那位。 陈福不用看，都能感受到上面像是有黑云袭来一般的压抑和心慌。 而造成皇上这般的，想必就是这人了。 陈福看向陆杨，只希望陆杨没事，不然，他们这些伺候皇上的人，可得要遭殃。 这般时候，陈福倒是想念起了于公公，怎地这般时候，于公公不在呢？ 不然，好歹于公公还能出声说两句让皇上别担心的话。 陈福一边想着，一边紧紧盯着御医放在陆杨手腕上的手，听到御医说只是情绪波动太大引起的旧疾发作，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殿内只有皇上与陆郎中在，导致陆郎中情绪波动大的人...... 陈福不敢再想，连忙接过御医写好的药方，让人下去快点抓药煎药端过来。 陆杨吃了御医给他的药丸之后，咳嗽也慢慢被他压了下去。 御医在旁等了好一会，确定陆杨没事之后，才被皇上喊了出去。 陈福也随着一起，被赶了出来。 陆杨端着一旁的茶碗喝了几口，消了些嘴里的药味后，便端着茶碗慢慢喝着，头也没抬，垂着眼看地面，一声不吭。 赵烨看着他，也是好一会没说话。 殿里空旷，安静起来倒是透着一丝沉郁。 赵烨等了一会，见下面那人还在端着茶碗喝水，皱了皱眉，没忍住开口问道：“喝这么久，还没喝完？” 陆杨瞥了眼茶碗，里面只剩下浅浅的一点水，半口水都没有。 闻言，他放下茶碗，清了清嗓子，看向前面。 “皇上，臣这可不是卖惨，臣只是......” 想到御医说的引起咳嗽的原因，他闭上了嘴，没有再说。 赵烨一看，哪还能不清楚他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这会脸色也是不好。 “你说你好端端的说那些话来气朕作甚？” 想到陆杨先前说的话，赵烨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不过好歹是没有再说先前那些话骂人。 陆杨看着，起身上前两步，拱了拱手。 “皇上，臣这口气不吐出来，臣心里难受。” 赵烨抿着嘴唇，盯着下方那人好一会才说话。 “朕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只是朕还有些事需要陶尚书去办，朕也说了，会给你一个交代。” 此事皆因吕家一事而起，赵烨心里明白，陆杨心里也明白。 吕家一倒，陶文德这些年的心血全都没了，把气撒到陆杨身上，也是之前赵烨没有想到的。 因为咳得太狠，陆杨的脸色倒是看起来比之前有了些红润，嘴唇也比之前有血色，看着倒是跟以前还未出事时一样。 想到这，赵烨皱了皱眉，随即松开，像是郑重其事一般，语气加重了些。 “朕说的话你可以相信，朕在计划了，你等着就行。” 陆杨心思一动，刚想说什么，却是又听到皇上说。 “你那些心思就给朕收起来，陶尚书现在，你斗不过。” 想起陆杨之前说的话，赵烨不放心地又道：“就你现在这身子，还想把陶尚书撞下去，别人家一个转身，你自己就栽下去了，到时候，恩怨没解，怕是你自己的命都要没了。” 听到这，陆杨瘪了下嘴，“皇上这话说得，臣还不至于那么弱呢。” 撞个人而已，咋还能把自己给撞下去？ 赵烨重重地哼了声，不满的语气随即而来。 “你不弱，刚刚咳得一脸要晕过去的人是谁？” 这话令陆杨闭上了嘴，不过这一番折腾，也算是得到了皇上的承诺，就算被说成这样，他脸上也带了些笑意。 “多谢皇上，还是皇上大气，不与臣一般见识。” 赵烨叹了口气，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口，平复了下之前被陆杨吓到的不稳心绪后，才道：“以后莫要这般激动，自己什么身子，你自己不清楚？” 陆杨怎能不知道自己什么身子，他之前哪会这般激动，也是一时间情绪上来了，不然他可是爱惜自己的生命，哪会随随便便这般情绪波动过大。 不过皇上说的话，他这会也不敢反驳。 “皇上放心，臣先前只是糊涂了，之后肯定就不会这样了。” 赵烨怀疑地看着他，见他好似真的在认错，才松了口气。 “朕先前哪句话是偏向陶尚书了，至于你气成这样？” 还说些要致仕的气话，赵烨一想到这，眉头就松不开。 陆杨这会看着皇上又突然皱起的眉头，心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道：“皇上，臣错了！” 尽管不知道皇上生气的点在哪里，但这会主动认错准不会出错。 赵烨听着，眉头这才松开。 他也不想再跟陆杨谈论这个了，想起就气，便略有些生硬地换了个话题。 “这些天在户部待得如何？” 陆杨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刚想好要认错说的话，谁知皇上便换了个话题。 而且还是问起户部的事。 他一时犹豫起来，不知道是该说实话，还是应该沉默以对。 赵烨看着，一口茶水含在嘴里，咽下去后，又问：“怎么，在户部待得不好？” 陆杨摇头，想了想，便道：“挺好的，周尚书很照顾臣，念及臣刚来，不熟悉户部，便没让臣接手其他事。” 第594章 陆郎中，您升官了吗？ “你的意思是，这些天里，你在户部什么事都没有做？” 赵烨放下茶杯，语气听着并没有意外。 可陆杨听着，可是有些不对劲了，这话说得，好像是他不想做事一样。 这口锅他可是不背。 “皇上，也是周尚书体恤微臣，臣自是感激。” 赵烨听着，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让陆杨去坐，等陆杨坐下之后，才饶有兴致地问道：“可这是合你意了不是？” “呵呵，皇上说的，臣哪敢反驳呢。” 你是皇上，你说什么都对，谁敢与你作对？ 赵烨看着那什么心思都往脸上摆的陆杨，一眼便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顿时嗤了声：“先前不是反驳得挺好，怎地这时候埋起头来了？” “呵呵呵呵。” 有时候笑容是个很好的东西，不想回答，或者是回答不上问题的时候，笑就对了。 “啧！” 这傻笑样子，让赵烨也说不下去了。 他端起茶碗喝了口水，平静下来后，便道：“张监正他们也回来了，你反正在户部也没事做，明日去钦天监，不，来上书房，给他们都讲一讲地图上的事。” 说的便是之前说好的事，陆杨课都已经备好了，这事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难度，他自是应下。 出海一事近在眉睫，钦天监去的人肯定不止张监正一人，想来到时候这些人上个两天，当做歇息，也是要赶往南京与大部队会合，他上也上不了几日。 赵烨看着他一副沉思计算的模样，挑了下眉，没有再说话。 从乾清宫出来时，陆杨是皱着一张脸走出来的。 皇上也是记仇，桌上愣是摆放着一盘蜜饯，也不让他吃一颗，还说什么让他长长记性。 呸！ 陆杨吐了吐舌头，那药简直比黄连还要苦，整条舌头都给他苦麻痹了。 也不知是不是皇上暗地里让人多加了黄连进去，第一口差点没被他吐出来。 胃里隐隐有些翻滚，陆杨捂着肚子，难受地往前面走。 没走两步，却是被陈福追了上来。 “陆郎中等等！” 陆杨神情难以控制，眉头紧皱地转头看去，见陈福从殿门那跑过来，还以为是皇上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吩咐完，便也转过身来等待。 陈福跑到陆杨面前，气还未平息，便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是一个素白手帕，里面好似还包着什么东西。 他面露不解，忍着有些难受的肚子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正包着一把蜜饯。 他略显惊讶地抬头看向眉眼带笑的陈福。 “陈公公，这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陈福却像是早就知道他要问什么一般，轻声道：“陆郎中，这是皇上让拿给您的。” 说着，他抿唇笑了起来，“你刚走不久，皇上便打了几个喷嚏，嘀咕了一会，便抓了把蜜饯让拿给您。” 陆杨闻言，看着蜜饯的眼神略带着些嫌弃。 “这帕子，可是干净的？” 陈福一愣，什么话都想过了，就是没想过陆杨竟然还会计较皇上给的帕子干不干净。 他顿了顿，才道：“陆郎中放心，皇上从怀里拿出来的，自是干净的。” 不干净谁还放在身上带着呢？ 陆杨看着，叹了口气，伸手拿了颗进嘴。 “罢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因为嘴里有着蜜饯，话说得并不是很清楚，奈何陈福离得近，自然是什么都听见了。 他竟是一时无言。 蜜饯的酸甜，让陆杨嘴里的苦涩总算是消去了，味蕾也找了回来。 他把蜜饯放到左边，把手帕包好放回怀里，拱手跟陈福道谢，顺便让陈福帮忙跟里面那位道声谢。 陈福自然点头说好。 待陆杨转身走了一段距离，他才转身往殿内走去。 “皇上，陆郎中收下了，还让奴婢跟您道个谢。” 赵烨“嗯”了声，低头继续写着之前写了一半的纸张。 等了一会，没听见陈福的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便见陈福一脸纠结地站在那里，想了想，他问道：“可是陆郎中还说了什么？” 陈福点头，“皇上，陆郎中问奴婢，帕子干不干净。” 赵烨脸上明显愣了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还有呢？” 陈福低头，声音不由得放小了些。 “陆郎中拿了颗蜜饯入嘴，还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赵烨有些哭笑不得，看了眼纸上因为停顿时间太长，已经有了一大个黑点的纸张，想了想，把笔放下，纸张直接揉了揉扔到了一旁。 “把你们的对话说给朕听听。” 两人实际上没说几句话，陈福自是每一个字都记得，当即便一人饰演两人，把陆杨当时的举动和语气模仿得十足十的像。 赵烨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桌子。 “这臭小子，敢说朕手脏！” 陈福说得正是起劲，猛地听见拍桌声，吓得整个人都有些懵，脑子都是一阵空白。 待听到皇上的话，他一脸恍然大悟。 他就说陆郎中说的话怎地那么奇怪，明明他都说了帕子是干净的，却还说着什么不干不净的话，原来是嫌弃皇上用手抓蜜饯了...... 陈福悄悄瞥了眼上方，本来还以为会看到皇上生气的样子，没想到，却是见皇上无奈摇头，随即抽出一张新纸，拿起毛笔低头又开始忙活起来。 只是嘴角那微微上扬的幅度，陈福是怎么也忽视不了的。 他心里松了口气，好歹是赌对了...... 陆杨一路走回户部，帕子里的蜜饯还剩下几颗。 从早朝退去，陆杨便没有在户部露脸，这会都差不多到吃饭时候了，他才回来，显然是被皇上留在那边留了这么久。 也不知道聊些什么，能聊这么久。 陆杨一踏进屋子，便察觉到身上多了几道说不明道不清的视线，他往周围看了一圈，随即笑道：“几位郎中吃过饭了？” 吴兴文早就想通了，对付陆杨，可不能用一般的手段，毕竟这人不按常路走，一般手段他根本不接招。 闻言，他起身走到陆杨面前，眼神暗地里打量了一圈，眉眼含着一抹笑。 “陆郎中这样说，可是在皇上那边吃过了？” 这话一出，大家都看向两人，眼神也不再带着掩饰，充满好奇和疑惑。 陆杨一笑，“自是吃过了东西才回来的。” 一大碗药汤，胃直接灌满了，又吃了不少蜜饯，这会他是吃不下其他东西了。 吴兴文心里一惊，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出来，不但如此，他还得摆出一副不稀奇的样子。 “这样啊，那陆郎中你先忙着，我们先去吃些东西。” 陆杨在这边哪有事情可忙，不过听吴兴文这样说，他倒是也没有拆穿，只笑道：“好，吴郎中你们慢走。” 吴兴文笑着点头，没一会，屋里便只剩下了陆杨一人。 明日要去上书房报道，陆杨把桌上的东西整理了下，到时候怕是要过几日才能回来这边。 该放进抽屉的东西都要放进去，免得到时候积灰。 桌子就那么大，花不了多少时间便能收拾完，陆杨满意地坐了下来，准备趁着没人时睡个午觉。 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不过胸腔处的闷痛已经好些，陆杨入睡很快，但因为各种原因，睡得并不是很踏实。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吴兴文等人回来，见陆杨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便知道这人肯定又是睡着了。 几人互相看了眼，说话声量并没有放低，很快便把刚睡沉没一会的陆杨弄醒了。 陆杨抬头看了眼，见是他们，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 睡意正沉，没一会，他便自动忽视了屋里的动静，又睡了过去。 吴兴文盯着陆杨的背影看了一会，觉得无趣，摆了摆手，让屋里的几人认真做事，别尽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来浪费时光。 被陆杨无视的次数多了，另外几人也觉得没有意思，点了点头，便坐回椅子上开始忙活。 陆杨起来时，已是未正，冬日散值比夏日早，申初便能回家。 他去外面活动了下手脚，做了一套五禽戏，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回了屋里。 对于年底正在忙碌的众人来说，陆杨就像是个异类，本来还觉得毫无实权的他在这边就是个笑柄。 结果仔细一回想这些天陆杨在这边所做过的事，再一看自己桌上快要堆满的账册，不知为何，几人竟是觉得有些羡慕起来。 吴兴文皱着眉头，看着正检查东西准备散值的陆杨，想了想，他放下笔。 “陆郎中，我这边有些事挺急的，明日你要不帮帮我？” “明日？” 陆杨把椅子往桌子下面推了推，起身走到吴兴文桌前低头一看，吴兴文正在核实浙江的钱粮收支账册。 他又看了看一旁杂七杂八的账册，随即在吴兴文打量的视线中摇了摇头。 “这个忙，我怕是帮不了吴郎中了。” 吴兴文一愣，他看了一眼旁边也是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几人，眉心隆起。 看向陆杨，眼里有不解，还有些生气，“陆郎中莫不是觉得我在戏弄你？” “那倒不是。” 陆杨笑了笑，让吴兴文别生气。 这事吴兴文没法不生气，他自问自己已经给了陆杨面子，怎料此人竟然这么不识好歹，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拒绝他。 瞥了眼吴兴文难看的脸色，又看向周围几人，陆杨淡笑道：“我正好也想与大家说一声，明日我应该就不到这边来了，吴郎中你们可别太想我。” 屋里沉默的气息瞬间涌出，吴兴文几人话是听进去了，但是不知为何，却是有些不能理解陆杨话里的意思。 吴兴文可顾不上生气了，忙问：“陆郎中，难不成是皇上又把你调去其他地方了？” 该不会是去了一趟皇上那边，回来就升官了吧？ 想法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几人的脑海中，众人皆是一惊，生怕陆杨在皇上面前说了他们的坏话。 吴兴文心里有些忐忑地等着陆杨的回答。 却见那人低头不知在想着什么，淡淡地回了句。 “啊，应该算吧。” 语气满不在意，却是令众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吴兴文还未琢磨出来陆杨语气里包含的东西，便听见一旁有人问。 “陆郎中，您升官了吗？” “您？” 陆杨轻笑了下，这才把视线抬起，看向刚刚说话那人，这才发现对面几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慌乱和不安。 他移开视线，看向身旁的吴兴文。 吴兴文脸色复杂，但还算稳得住内心。 就算调去了别地，也不一定是升官。 可想到陆杨是在皇上那边吃了东西才回来的，这待遇，怕是周尚书都没有。 吴兴文心里又乱了起来，也是不敢肯定了。 陆杨看着吴兴文脸色变来变去，也不知道是幻想了些什么。 他失了兴趣，也不逗几人了。 “没有升官，只是明日有别的事而已。” 吴兴文不否认自己听见陆杨说没有升官时心里的放松，慌乱退去，稳重镇定自是又回到了脸上。 “陆郎中也是风趣幽默之人，不过故弄玄虚的事，以后还是少做为妙，容易得罪人。” 陆杨眉头一挑，惊讶了一下，“吴郎中这是说的什么话，在你们心里，我不是早就得罪你们了吗？” 几人一顿，有些话敞开了说，便是不雅了。 说话留几分，各自留个面子，说开撕破了脸皮，对大家都不好。 奈何此人偏偏不走寻常路，硬是要把面子撕破了。 吴兴文脸色一沉，“陆郎中莫不是忘了，这可是户部，不是刑部。” 可没有人惯着。 陆杨脸色也冷了下来，“吴郎中这话说得真是有意思，我一来这，你们就看我不是鼻子不是脸的，我可从来没惹着你们吧？” 他的视线扫过周围面带惊讶的几人，随即落在眼神略有些闪躲的吴兴文脸上。 “大家要是真看我不顺眼，我倒是不介意去跟皇上说一说，让皇上给我换个地方，省得大家看彼此脸色。” 杀猪焉用牛刀，陆杨这话，直接把吴兴文几人给说懵了。 小打小闹的事，何至于闹到皇上面前！ 第595章 看在我的面上，大家握手言和 “你，你，你，你欺人太甚！” 有人直接指着陆杨开骂，“皇上九五之尊，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就是，这等小事还用皇上来处理，你简直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几人骂来骂去都是那几句，陆杨面上并无变化。 骂得再狠，能有皇上骂得狠？ 吴兴文见陆杨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皱了皱眉，在背后向旁边摆了下手，随即开口。 “陆郎中说话还得注意点，罔顾朝纲可是要不得，若闹到皇上那边，陆郎中也沾不了好。” 陆杨瞥了眼偷偷摸摸往外面跑的一位郎中，故作不知，看向吴兴文。 “我不得好，吴郎中你们肯定也不得好。” “你！” 吴兴文气急，同时心里满是疑惑，之前这人明明还像是有所顾忌，说话留着几分，怎地去了一趟皇上那边回来，跟换了个人一样，变得这般肆无忌惮了...... 陆杨可不知吴兴文等人在想什么，他连辞官都在皇上面前说了，还怕丢这顶帽子？ 按着现在这情况，他怕是要在户部待好长一段时间了。 不管是一年，还是半年三年十年的，总归不是一天两天，天天这样排挤他，阴阳怪气的，谁受得住？ 趁着接下来这几日不在这边，陆杨倒也不介意把话说开，到时候等他回来，料他们也不敢再阴阳怪气了。 吴兴文几人哪想到这个，现在几人一肚子火，哪还记得陆杨说明日不在这边的话。 陆杨看了眼门外，眼看着就要散值了，想来先前那人出去，便是要搬救兵过来了。 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见吴兴文几人都不说话，陆杨叹了口气，“吴郎中，你们可别生气，气急伤身，我就先走了，改日再与大家道歉。” 说着，他也不等几人回应，转身便往外面走。 吴兴文等人脸色又是一阵难看，谁都知道，陆杨说的话就是为了气他们，毕竟真心道歉的话，哪里还需要改日？ 不管如何，这个门，陆杨现在是别想走出去了。 吴兴文看了眼另外两人。 两人点头，忙走过去将正要迈出门槛的陆杨扯了回来。 陆杨属实是愣了，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几人竟然敢直接上手...... 算你们厉害！ 两人把陆杨一扯回来，便松开了手，毕竟陆杨这张嘴，他们怕自己遭不住。 陆杨整理了下被两人弄乱的衣服，倒是也不想走了。 “你们既然要留我，那我便留下来吧。” 他看了眼吴兴文，又看了眼另外几人，想了想，找了个椅子坐下。 “你们是去找人了？要打架吗？” 众人皆是站着，只有陆杨坐着，吴兴文等人自觉还未开始，自己便好像落了陆杨一成。 听见陆杨这话，心里难受得紧，纯是憋的，好在外面响起的脚步声让几人也振奋了起来。 陆杨慢悠悠起身，大概也能猜到他们请的外援是谁。 出现在门前的，正是一直没有露过脸的户部尚书周开诚。 这是陆杨来到这边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吴兴文几人已经拱手给周开诚行礼，陆杨看着，也跟着几人一起行礼。 周开诚看了眼里面的情况，才走进去。 “听人说你们这边吵起来了？” 陆杨瞥了眼旁边，没说话。 吴兴文也没有说话。 但这么多人，总得是要有个人出来回话的。 周开诚看了眼陆杨，便随便指了一人，“余郎中，你来说吧。” 余全顿了顿，抬头看了眼陆杨的方向，心里快速计较了下，才道：“周尚书，是这样的，我们从外面回来，陆郎中在睡觉，睡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醒来后出去了一趟，回来时......” 此人倒是把前因后果都说出来了，乍一听，陆杨觉得这人说的话倒也没错，也算是按照事实说话。 可是往深处一想，便是处处都是他的错了，就连几人吵架的原因，也是因为他说的话引起的。 陆杨听着，没有开口阻止，也没有解释，都是一伙的，他说什么也不见得周尚书会信。 他的这副默认态度，直接让周开诚脸色不虞起来。 “陆郎中，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余全也是惊讶陆杨竟然一声不吭，看了眼陆杨之后，便低下头不敢再看，生怕陆杨逮着他来骂。 这人可能怕周尚书，可是不会怕他...... 陆杨有想过会在户部与周开诚碰上，却没有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碰面。 不过，他倒也不是怕这人。 闻言，他摇了摇头。 “其实余郎中好像也没有说错，只是吵起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今日我说的话，而是从我第一天来这边上值，便开始了。” 周开诚看了眼吴兴文几人，随后移开视线，一脸严肃。 “陆郎中，之前的事我也不想问，毕竟今日要解决的，是你们吵架的事。” 他顿了顿，缓了些神色：“我知你是刚到户部，便没让人给你安排太多事，但你作为户部的官员，不管如何也不该在上值的时候睡觉。” 陆杨点头，“我的错。” 也不知药汤里放了什么，喝了会这么困。 不过这事确实他的错，这他没话说。 要记过失还是什么，也无所谓了。 户部罢了，此地不行，回詹事府也不错，在哪上班不是上班，没差。 周开诚说了一顿，发现陆杨神情一点变化都没有，便知道这人一点没在听自己刚教训的话，眼神顿时沉了沉。 不过毕竟是尚书，还不至于喜形于色。 “陆郎中，你在听吗？” “周尚书可以继续说，我在听。” 周开诚一听，笑了笑，“是吗？那陆郎中可还记得我说了什么？” 陆杨点头，把刚刚周开诚教育他的那些话都说了出来。 一字不差。 周开诚沉默了会，才道：“陆郎中，我知道你聪明，也知道皇上现在赏识你，但有些事，还希望陆郎中不要去做，免得让皇上失望。” 他意有所指，“今日之事，便看在我的面上，大家握手言和，出了这个门，就不要往外传了。” 陆杨点了下头，“周尚书的面子，我肯定是要给。” 他看向吴兴文几人，“只是我可保证不了其他人不往外传。” 吴兴文几人脸色一黑，这是警告还是威胁？ 第596章 去书房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若是今日的事情被在场之外的人所知道，那往外传的人一定不是陆杨，而是他们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 这般污蔑，简直可笑。 周开诚一言不发，望着陆杨的眼神有种失望，似是他在无理取闹一般。 陆杨看着，眉头微微皱了下，随即松开。 有着周开诚无声地支持，吴兴文几人自是不担忧。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吴兴文这会得到眼神代表几人站了出来，表示他们几个自然不会往外传。 他们户部的事，在户部解决就是了，哪还至于传到外面让人笑话。 说到这，吴兴文重重地叹了口气，“唉，陆郎中其实也不必如此杞人忧天，我们答应的事，肯定会做到。” 他语气一转，“只是我们同样也有些担忧，若是这事被传了出去，我们是不是也该怀疑陆郎中？”.m 陆杨扫了一圈几人，眼神带着丝似笑非笑，“吴郎中这话问得挺好，你们人多，第一个怀疑我也是正常。” 他看向对面一直不说话的周开诚，“周尚书你也看到了，并不是我不想握手言和，只是现在这情况，握手言和也只是表面的，暗地里如何，还得另说。” 吴兴文闻言眼神一变，看了眼周开诚后，脚步往后退了两步，待隐入几人中，脸色才稍微变了变。 周开诚只是淡淡看了眼吴兴文，随即收回视线看向陆杨，“陆郎中倒也不必咄咄逼人，你若是不想握手言和，那也罢了，老夫也不必在这招你厌烦。” 他不再看陆杨，而是看向吴兴文等人，“你们闹出来的事，自己处理，这等小事还需喊我过来，往后怎么往上走？” 话罢，他转身走了。 只是临走前看了陆杨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仿佛带着话。 陆杨在两人目光所及时点了点头，目送周尚书离开后，也不与吴兴文几人多说，拱了下手便迈步走了。 屋内一片安静，待陆杨身影不见之后，才有动静响起。 “吴郎中，周尚书这是生我们气了？” “是啊，周尚书这话是何意思，陆郎中这态度又是何意思？” 问题虽然经口问了出来，但其实他们心里也是明白，周尚书让他们自己处理，可人刚一走，陆杨便掉头就走了，显然是不想处理此事了。 可最让几人不安的还是周尚书的态度。 这般漠然的眼神，有些难办了...... 吴兴文心里乱得很，周尚书这是嫌自己话说多了，惹得陆杨撒手什么都不想管了，就算是事情从他们这里传出去，坏了其名声，这人也是不在意了。 该是有多大的底气，才能这般无惧名声损坏...... 不知为何，吴兴文觉得自己的心跳动得很是厉害，他心慌了。 周尚书的一个眼神，只是让他变了脸色，可陆杨这一转身，却是给了他莫大的压力。 周围几人吵吵闹闹，非要分析出个所以然，以此来安慰自己慌乱的内心，吴兴文听得脑袋嗡嗡响，头疼得很，想了想，撩起下摆快速跑了出去。 “吴郎中，你去哪？” 身后传来几道呼唤疑惑的声音，吴兴文充耳不闻，一心追着前面那人。 因为这事，散值时间早就过了，陆杨脚步却还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旁人看了，都能看出此人内心里的平和与淡定。 吴兴文出了户部大门，便已经看到陆杨的背影了，不过他却是停下了脚步，没有再追，也没有出声喊陆杨的名字。 “这人......” 怕是根本没有在意今日发生的事情。 ...... 自从在詹事府就任后，陆杨每次都是准时下班，今日晚了会，刚与莫永碰面，便被莫永上上下下地打量。 到底还是被他看出了些不寻常。 “老爷，您脸色怎地这般苍白？” 陆杨默默瞥了眼莫永，扶着他的手上了车，坐下之后，笑道：“不是一直这样？” “不一样。” 莫永皱眉，眼睛直盯着陆杨比往日还要苍白的唇色，“老爷可是哪里难受？” 陆杨看着他，随后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今日比较冷。” 让莫永别担心后，他便靠着车厢闭上了眼睛。 莫永尽管还有问题，可见陆杨在闭目养神，也不好再出声询问。 马车停下时，陆杨才被莫永叫醒，他竟然又睡着了。 什么药，这么厉害...... 陆杨揉了揉眉心，又拍了拍脸，才下了车。 “去书房。” “是。” 到书房门前，陆杨停下了脚步，转头看莫永。 “莫叔，你在这等着吧，我进去就行。” “好，老爷有事直接吩咐就成。” “嗯。” 书房门开了又关，陆杨看了一眼左边的角落，过去开了半扇窗后，才把一直放置在角落里的火盆端出来，放在了窗户下面。 又去书桌那边拿了火折子，他才走到火盆那蹲了下来。 他往宽袖下面掏了掏，这才掏出了将要烧毁的东西。 一条帕子，其中一角还有白芊芊绣的杨字，原本素白的帕子，中间赫然是一块已然干透的血迹。 陆杨垂眼看着，把叠得四四方方的帕子抖开，直接用火折子点燃了。 帕子燃烧得很快，只是燃烧到那块不算大却也不容忽视的血迹时，火焰慢慢变小了起来。 不过到底，最后还是烧完了。 他处理了一下，把灰烬弄得很碎，旁人看到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灰烬。 把火盆放回原地后，陆杨也不再想它，坐下之后便把之前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看，简单整理了下。 等屋里没什么味道之后，才起身关好窗，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开门出去。 “老爷，饭菜已经让人去准备了。” 莫永听见里面有脚步声时，连忙派人去跟伙房那边说一声，几个菜而已，很快就能弄好。 冬日饭菜凉得快，要想吃上热乎乎的饭菜，还得掐好时间去让伙房那边安排。 陆杨应了声，等莫永关好房门，才抬步往后院走。 “爹！爹！” 陆杨刚走进房门，身上的外衣还未脱去，便听到平安清晰地喊了两声爹。 之前喊的只是一个音，模模糊糊能听清叫的是娘还是爹，现在却是清晰了。 陆杨有些惊奇地看向正被白芊芊抱在怀里的平安，“爷爷奶奶会叫清楚了吗？” 壹趣文学 第597章 地理的基本概念 这会平安哪还会理他这句话，咧着嘴在那笑，直张开双手要抱。 白芊芊笑道：“叫得还不是很清楚呢。” 两人聊了几句，陆杨手凉，只隔着衣袖拉着平安的手摇了摇，便走进内室换了件外衣。 吃过晚饭，陆杨和白芊芊放下碗筷没一会，平安便着急地拍着奶娘的手臂，直喊着爹，指着架子上的小玩具，让陆杨陪他玩。 也难为这小子能等这么久了，知道吃完饭才闹。 陆杨瞥了他一眼，坐在沙发上让桃香去一旁的桌上给他拿本《三字经》出来。 “你也会说话了，该要抓基础了，爹给你念，你好好记着。” 白芊芊好笑地看了陆杨一眼，从奶娘手里接过平安，坐在陆杨身旁。 “夫君，平安才多大，他哪听得懂？” “没事，我以后回来天天给他念，总会有听懂的时候的，不着急。” 陆杨从桃香手上接过《三字经》，当真翻了起来，一副不似说假的模样。 白芊芊看着，无奈笑了笑，给平安调整好姿势，让他正正经经地靠着她的肚子坐下。 小孩子哪会有那么乖巧地坐着的，身子不是往这边歪，就是往那边扭，白芊芊也由着他，只是平安的屁股是动不了的。 不管如何，也得坐下。 陆杨端起茶几上的茶碗喝了两口水，润了润嗓子，才开口。 “平安，爹跟你玩，你好好坐着。” 平安像是听懂一样，扭头看他，这会倒是不乱动了。 白芊芊连忙把他扶正。 陆杨看了眼两人，便垂眼看向《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 清朗温和的声音在房里响起，白芊芊一直看着陆杨，听着听着，倒是把平安给忘了。m..m 好在双手扣着，平安也爬不出去。 平安原本还扭动着，可知道自己逃不掉后，也就罢了，直盯着陆杨看。 能不能听懂暂且不提，就凭他这副乖巧不闹的样子，便让一旁的桃香几人暗暗称奇。 平安少爷才八个多月，老爷就开始教导，那到时候等平安少爷长大了，可不知要有多厉害。 ...... 今日要去上书房上课，陆杨倒是不着急起来了，就跟之前给皇孙世孙他们上课时一样，天边有点泛白才出了门。 陆杨到上书房时，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太阳刚出来，红彤彤地挂在天边，陆杨抬头看了一会，听到有人说话，才收回视线。 张景曜等人昨日收到皇上让人传来的口谕，让他们今日一早在上书房听讲。 几人也算是比皇上规定好的时辰来得早一炷香了，见到陆杨时，打完招呼后，忙跟陆杨道歉，直说自己来晚了。 陆杨一头雾水，他都没有收到规定上课的时间，哪知道几人是来早了还是来晚了。 这会见乌泱泱十几人站在面前给自己道歉，别提心里有多懵了。 他看向带头的那人，“张监正，你们这是知道讲学的时辰？” 张景曜一愣，随即反问道：“陆郎中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陆杨回了一句，随即问起张景曜上课的时间都是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 张景涛如实回答，陆杨听完之后，倒是明白了。 上课时间显然就是他之前给皇孙他们上课的时间。 眼看着也快到时间了，陆杨往上书房的门口伸了下手，“张监正，我们开始吧？” “好好好。” 张景曜也是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他一直好奇陆杨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弄出来的，今日能让陆杨给他们讲学，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他们可不能错过。 上书房已然与他先前给皇孙世孙他们上课时的模样不一样。 之前看着还显得很空旷，可这会多出了不少桌子，看着就有些挤了。 不过张景曜等人明显不在意，都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 陆杨站在上面看着，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商量的，入座十分干脆利落，想是早就知道自己要坐哪里一样，一点摩擦也没有。壹趣妏敩 他没有再看，从书篮里拿出之前准备好的东西，准备上课。 他没有教过比自己岁数还要大的学生，不过好歹也算是有了教皇孙世孙他们的一点点经验，便按照自己的步伐给张景曜他们安排了教学的顺序。 第598章 你们看出了什么？ 数字并不难教，只要掌握从零到十的数，后面的只要稍微讲解一下，张景曜等人便都能明白。 到底都是有基础的人，陆杨教起来也是轻松。 没一会，便又重新讲起了地理的事。 “实际上，这条地轴是不存在的，只是个假想出来的轴，它的最北点，也就是这里。” 陆杨举高地球仪，指着地轴上面的点让张景曜等人看清他说的是哪个地方。 “这个点，它会一直指着紫微星，而与其相对应的，便是这个点，也就是最南点。” “最北点是北极，而最南点，便是南极。” 介绍完北极南极和地轴，陆杨右手食指放到地球仪的横线上，从左向右滑动，而后又从上到下滑动。 “横着的是纬线，竖着的，便是经线......” 张景曜等人自是都伸长脖子去看，边看边点头。 尽管不知道陆杨从哪造出来那么多他们没听过的词，但这会能听进去的，便是自己的。 没人会出声打扰陆杨讲学。 赵烨这会走了进来，站在外面看不清楚，听得他有些抓心挠肝的，只好走进来看陆杨指的都是哪里。 于喜一看坏了，里面的位置基本都坐满了人，空余的也是在后面，便连忙让人把后面的桌子和坐垫搬到前面。 陆杨说得正是忘我的时候，而张景曜等人也是听得颇为沉迷，脑子正在飞速运转，根本没反应过来皇上走了进来。 等众人反应过来要起身恭迎皇上时，皇上已经走到了桌子面前，即将坐下。 坐下前，他往后扫了一眼众人，“你们都坐着吧。” 说着，他抬头看着前面那人，“爱卿继续。” 陆杨低头看着那突兀地出现在最前面，距离自己也不过一臂之长的皇上，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堂堂九五至尊，还是莫要被自己口水喷到了。 皇上让继续，陆杨自是不会自己没事找事，点头应了声“好”，便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两口润喉，放下后才继续讲课。 他扫了一眼下面，笑了笑，“想必大家都有想过，为什么我们这里会出现白日和黑夜，为什么会有春夏秋冬四个季，明月为何会有阴晴圆缺，日月星辰它们之间的关系是如何的......” 陆杨这一开口，属实是把张景曜等人给弄懵了。 难不成他们今日，便都能知道这些原因？ 这一想着，众人心跳都加速起来，脸色微红，嘴角紧紧抿着，就连眉头，也是微微皱起，一副激动又紧张忐忑的模样。 赵烨心脏猛地跳了下，眉心鼓起，脸上的惊讶丝毫不掩饰。 “爱卿的意思，难不成是你知道这些原因？” 陆杨视线低垂，直直与皇上对视，皇上眼神里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严和锐利，还有藏不住的好奇和打量。 两人对视着。 张景曜等人已经凑到一起小声地讨论了起来，陆杨也并不是完全把心思放到皇上身上，张景曜等人在说什么，他也隐隐地听见了。 他看了这么多书，自是知道古人的厉害。 他们能通过观察太阳的升起和降落，知道形成日夜更迭是太阳和地球之间的运动产生。 通过观察不同地点被阳光照射到的痕迹，知道他们所处的这一片天地并不是静止不动的。 通过观察月亮移动的轨迹，看出了阴晴圆缺。 虽然他们有很多局限，但这并不能限制他们通过观察大自然的各种现象得出各种结论，从而提升认知。 但也正因为他们有所局限。 导致他们并不能真正地知道这些现象产生的原因。 他们会认为昼夜交替是太阳围绕地球转动产生，也会认为明月星辰皆是如此。 他们会下意识地把自己所处的这个天地认为是中心。 其他事物都是围绕这个中心转动。 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有些想法也是正确的，比如月亮确实是围绕地球转动。 陆杨接下来要说的。 不只是要纠正他们那些错误的想法，还想告诉他们，天外有天，应该解放自己的想法，不要把自己的眼界局限在这一片天地之中。 第599章 记不完，根本记不完 赵烨点头，没有问陆杨是要自己站在那里做什么，他相信陆杨喊自己站在那，自是有其道理。 在陆杨这般的言辞调动下，大家都产生了浓重的好奇心，这会关于君君臣臣的规矩倒是没人在意了。 赵烨刚站稳，便听到陆杨说。 “假如皇上是金乌，球体在这里，它并不是透明的，而它正在自转着，大家觉得会有什么现象发生？” 陆杨伸长手臂，把地球仪放到皇上面前，手指还不忘一直转动着地球仪。 赵烨面对着正在转动的地球仪，脑海里正在快速运转。 底下众人一脸严肃地盯着上面看，脑海里也在按照陆杨说的那样进行模拟。 当皇上是金乌，球体不透明，这样转，必然会是一半有光，一半无光...... 张景曜激动地一拍大腿，啪地一声很是响亮，正是冬日，穿的衣服裤子厚实，能这般响亮，可见用了多少力气，瞬间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陆郎中，这样转，是不是会产生日夜更迭的现象？” 众人一听，忙看向陆杨，等着陆杨的回应。 只见陆杨嘴角慢慢上扬，“张监正说得正是，球体自转，会产生日夜交替。” 张景曜若有所思地点头，看着还在转动的球体产生疑惑。 “可是这样，最北和最南的地方是不是没有日光照到？” “有的。” 陆杨指了指倾斜的球体，“金乌很大，比这个球体还要大上很多很多，所以这两边都会有日光照到。” 说到这个，陆杨一边转动着地球仪，一边绕着皇上自西向东转。 “说完自转，我们便说到公转。” 张景曜等人也不傻，见陆杨绕着皇上转，便也知道他嘴里所说的公转是何意思。 再看陆杨还在特意转动着的地球仪，也就是说它在公转的同时，也在自转着。 赵烨看着陆杨手里转动的地球仪，眼神慢慢变得深邃，张景曜等人能想明白的事，他自是也能看懂。 他倒是好奇，接下来陆杨还要说些什么...... 整个上书房里只有陆杨的声音响起，众人皆是安静地看着陆杨的一言一行，生怕错过了什么东西。 第600章 关于悟性 陆杨说的东西，他大部分都没有听说过，即使是有些熟悉的，也是与他先前的认知完全相反，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大。 可即使再多疑惑，汇总起来，也不过归为一个。 陆杨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身旁视线不容忽视，陆杨也不是没有察觉到，只是他喉咙实在是不舒服，这会也懒得开口说话。 皇上这般打量他，他倒是不意外。 他说的这些东西都是往后才会发现且证实的事。 现在只是他嘴上说说，有些东西以如今的水平还真无法去证实，皇上会有顾虑，再正常不过的事。 身居高位久了，能相信的人也越来越少，甚至连身边人都在惦记着自己屁股底下的龙椅。 夫妻如何，父子又如何，往上不知几代的经验摆在那，疑心病重也是件常事。 陆杨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端着慢慢喝着。 因为煎药需要时间，赵烨索性让陆杨去乾清宫等着，刚好他在那边也能处理些事。 陆杨知道皇上疑惑得不到解答，肯定会一直想着，能趁早解决的事还是趁早解决，时间长了，问题越多。 他在哪里歇着都是歇着，哪个地方对他而言都没差，随即便应了声，起身跟在皇上身后去了乾清宫。 早上抽出了一个多时辰去上书房听讲，一堆事情等着赵烨处理。 让人端壶对嗓子好的花茶过来，又端来两盘糕点让陆杨填肚子后，赵烨便一心处理事情，头也没抬一下。 陆杨坐在一旁吃吃喝喝，倒也满意，他讲了这么久，基本都是站着，这会能坐，他是不会站起来了。 药汤端过来时，差不多半个时辰，两盘糕点被陆杨吃得只剩下半盘，茶水也是还有半壶。 药汤闻着比昨日的好闻，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药香，味道很淡，陆杨凑近闻了闻，实在形容不出来，干脆一口气直接喝了。:/ 一股清凉瞬间从嘴里滑过喉咙，其他地方感觉不深，但那原本不舒服的喉咙，却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得到了缓解。 药汤不苦，但喝着有淳厚的口感，陆杨咂吧了下，感觉嘴里不痛快，放下汤碗后，直接往嘴里塞了块糕点。 赵烨抬头看了眼，便继续忙活手上的事，直到一炷香后，才放下笔。 “爱卿感觉如何？” 喉咙比起之前要舒服很多，这药汤确实管用，但具体能不能好好说话，陆杨到现在还未开口，倒也未知好了多少。 他尝试着清了清嗓子，“皇上，臣感觉好多了。” 嗓音虽然不够清亮，但比起先前的嘶哑，已经能听得出来说话至少不会太难受。 赵烨点了点头，倒也不着急问话，端起茶碗喝了两口润喉，才抬眼看向陆杨。 “爱卿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 陆杨笑了笑，倒是从容，“皇上是说今日在上书房里所说的事吧。” 赵烨点头，垂眼把茶碗放下，借此敛去眼里的深思，“爱卿说的，朕以前从未听到过。” 陆杨理解地点头，“皇上不知道也是正常。” “正常？” 赵烨笑了下，起身伸了个懒腰，又甩了甩手臂，随即缓步走下去，最终在陆杨面前停下。 “可为何朕心里觉得不正常？” 陆杨听着，站了起来。 “皇上莫非是忘了臣之前看了很多很多书，那里面难不成皇上都看过？” 当初这事还是自己允许的，赵烨自是知道陆杨前段日子看了多少书。 他虽然每日里也会抽出半个时辰来看书，但若说都看过，那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看着陆杨的眼神也有些不确定，“难不成爱卿今日讲的事，便是从那堆书里看到的？” “非也，非也。”陆杨当即便开口否认。 这可把赵烨给弄懵了。 明明说从书里看到的也是他，说不是从书里看到的也是他，到底何意？ 赵烨眼睛眯了下，随即轻笑。 “爱卿莫非是在逗朕？” 闻言，陆杨抬头看了眼皇上。 皇上脸色虽然没有变化，但嘴角冷硬，可见心里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于喜就站在御案旁边望着皇上的背影，以及陆杨的侧脸。 他日日在皇上身边伺候，不用看皇上的脸色，也能通过皇上细微的语气变化知道皇上此刻心里肯定是起了疑心。 若是陆郎中回答得不好...... 皇上会不会生气于喜猜不出来，但总归也不会让陆郎中太好受了。 就在于喜七想八想时，一道略微沙哑的笑声在殿内响起。 “皇上，臣是有几颗脑袋敢逗您呢？” 赵烨转头看着，一言不发，脸色看着却缓和了些。 陆杨慢慢收起笑意，神色认真起来。 “皇上，这些东西都是靠悟性悟出来的。” “悟性？” 赵烨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皱起，“朕若是让张监正他们去把你先前看的那些书都看一遍，他们能悟出你今日所讲的东西吗？” “这个，臣也说不好。” 嘴上是这样答，但他迟疑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赵烨紧皱的眉头并没有松开，“爱卿这是觉得朕问的问题不好？” “倒也不是，臣只是觉得张监正他们已经听过臣今日所讲的东西，皇上再让他们去看，他们自是会下意识地把臣所讲的东西代进去，悟肯定是悟不出来什么新东西的。” 悟性这东西，就如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陆杨自然也是不怕皇上让人去查。 反正到时候查得不对，错的肯定不是他。 要怪，就怪他们并不是他，理解不出来他所能理解的东西也不奇怪。 赵烨自是能想到陆杨所想要表达的东西，眉头随即挑了挑，看着陆杨奇怪道：“难不成这东西只能爱卿悟出来，其他人都不行？” 陆杨摇头，“皇上，臣只是臣，他们不是臣，臣也不是他们，同一本书，能理解成什么样子就靠彼此的悟性了。” 赵烨盯着陆杨看了一会，往前走了几步，继而转身。 “罢了，靖朝这么多年也就只出了你这么一个六元状元，你能想到的东西，想来也是与别人不一般，不然靖朝第一个六元状元也不会是你了。” 第601章 底蕴不足 陆杨倒是没想到皇上还替自己找了理由，而且这个理由十分不错，比他之前想到的还要好。 他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皇上说得正是，若是人人都能像臣一般拥有如此好的悟性，那这六元状元想必也就不值钱了。” 赵烨嗤了声，“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臣说的只是事实罢了。” 陆杨倒是诚恳，说实话也要被骂，也是难。 这话让赵烨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索性便没有回话，看了眼陆杨后，便在周围走来走去当做放松和运动，一脸的沉思。 陆杨在一旁看着，并没有出声打扰。 今日之事算是在皇上面前解释通过了，往后的课，他倒是可以接着往下讲，只是不该说的，他还是不能说。 殿里无人说话，安静起来皇上的脚步声便会十分明显。 所以当脚步声消失时，陆杨很快便收起心思，抬头一看，便见皇上正站在面前几步远的距离。 “爱卿在想什么？” 陆杨连忙拱手，“皇上，臣在想一会能不能直接回家。” 他倒真是想了这个问题，毕竟昨日与吴郎中他们翻了脸，这会过去，倒像是他主动服软一样，不管如何，户部这两天肯定是不能回去了。 赵烨点了点头，“正好，朕一会让人去藏书楼那边给你找些书，你拿回去看。” 说着，他的语气微妙起来，“爱卿可是六元状元，可莫要辜负这般悟性了。” 陆杨：“......” 现在说回户部，不知道还能不能行。 赵烨一眼看穿他的犹豫，“户部那边朕已经让人过去说了，你等年后再过去。” “皇上，您什么时候让人过去说了？” 陆杨惊奇，关于悟性的事情他刚说不久，可见皇上这个想法也是刚刚才有，这段时间里，他可不记得皇上有让人出去过。 赵烨淡淡一笑，“现在。” 他转头看向于喜，“让人去户部一趟。” 于喜了然，连忙应“是”。 话音刚落，匆忙的脚步声便响了起来。 陆杨急了，“哎，于公公等等，于公公！” 于喜自是听见陆杨在喊自己，但皇上未出声，他哪敢停下脚步，不过他的脚步到底放慢了些。 陆杨眼睛一亮，忙看向旁边那人。 “皇上，户部年底正是忙，臣不在那边不像话，若是周尚书和陶尚书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说臣。” 赵烨“嗯”了声，“爱卿不是说周尚书体恤你，不让你做事吗？如此一来，你在户部有何用？” 说着，他扭头看向脚步越放越慢的于喜，“还不快去。” 淡淡一句，语气平常，却是让于喜不敢再放慢脚步，连忙退了下去，一个呼吸不到，人便消失在了内殿里。 走得是真快。 陆杨看了眼，也妥协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按照皇上说的去做了。 看书而已，看什么书不是书？ 反正他在家也是要给平安那小子读书的，读什么书不是书？ 见陆杨不说话，赵烨倒也不再说这事，抬步走到上面坐下。 “爱卿这两日能不能把地图上的事讲完？” 陆杨心思剔透，瞬间便能明白皇上问这问题的原因。 他思考了下，随即点头，“皇上放心，臣会在这两日内把地图上的东西都讲完的。” “那就好。”云九 赵烨看着陆杨，突然说起了一件事。 “之前有人跟朕提起，说若是让你随船出海，此行必不会出现错漏。” 陆杨眉头一皱，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敌人，“皇上，是不是陶尚书说的？” 赵烨没有否认，端起茶碗喝起了茶水。 陆杨自是明白皇上的意思，不否认，便是默认的意思。 他这身体出海，怕是半路就噶了。 到时候尸体都不一定能运回来，陶尚书真是挺狠的心，杀人于无形...... “砰。” 茶碗磕碰桌面的声音轻轻响起，打断了陆杨的沉思。 “出海之事朕虽是交给了陶尚书负责，但也没有全部都交给他。” 陆杨听着，抬头看向皇上，总觉得皇上话里有话。 “朕之前不是弄了一支精兵，此次，朕会派他们一同跟随。” 其实并不是只有一支，但具体培养了多少精兵，赵烨并没有与人透露过。 陆杨没有傻到认为皇上只培养了这么一支精兵，闻言，倒是没说什么。 只不过，他对于此次出海的总负责人是谁，还是有些好奇的。 他当即把这问题问了出来。 “皇上打算派谁跟去负责？” 赵烨手指点了点大腿，嗓音低沉，“陈将军，以及陈福。” “陈将军和陈公公？” 陆杨惊了下，他还以为会是于公公呢。 不过皇上这般安排，他仔细一想也能明白皇上为何会这样选择。 一个负责安全问题，一个负责眼线，倒是不错。 赵烨没有理会陆杨的反问，继续道：“朕听说陈将军手下的兵马经你提议，已是今非昔比，有了他们，朕也能安心。” 陆杨自然能从皇上的话语里知道皇上对于此次出海一事的重视。 不然也不会为了船只能顺利归来，把自己的精兵也安排上了。 不过他倒是不担心，毕竟靖朝现在的实力并不差，有着火器开路，想来也不会出现什么大的问题。 两人就着出海一事仔细讨论了一番，关于兵马安排，关于武器安排，等等，都聊了几句。 陆杨从乾清宫出来时，已是晌午，自是在里面吃过饭才走的。 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位太监，这两位太监手上都捧着几本书，全是皇上交代让他看的。 陆杨看了一眼，既是藏书，质量自然是不差的。 都是些各朝各代的名人著作，看看也不亏。 甚至，他还想着要抄一份下来，留作陆家的藏书。 陆家由他而起，往后三代如何还不得知，现今底蕴不足是事实，要想成为书香世家，书这东西便少不得。 再没有悟性的人，家里有书，有着世世代代积累下来的无价之宝，多看看多背背，怎么想也不至于连科举都过不了。 下一代他是不愁了，毕竟有正年和正华两个孩子顶着。 只是往后陆家会如何发展，是败落还是蒸蒸日上，这些都不得知。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再多的想太多也没有用，毕竟他的手还伸不到那么长。 第602章 东西都找来了 回去前，陆杨独自去了一趟工部，与江兴咏把黑板的事说了一下，让他明日一早帮忙派人往上书房那边送块玻璃过来。 以防摔坏，还让江兴咏与匠人们说一声，把玻璃弄厚实些，四边最好用东西包住，免得磕磕碰碰的容易伤到人。 上书房是什么地方，皇孙世孙以及皇上都会过去的屋，就算陆杨不提醒，江兴咏也会让人包得严严实实的。 询问了一遍陆杨要玻璃的原因后，江兴咏肃然起敬。 在玻璃上面画图写字，他还是头一回听说。 果然，陆郎中的想法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一样的话，也就想不出那么多稀奇古怪，却又十分有用的东西了。 把陆杨送出工部后，江兴咏便急急忙忙地派人过去玻璃窑那边说一声，能尽快做好送过来最好。 能今日送就今日送，明日一早江兴咏也怕来不及。 陆杨可不知道江兴咏的安排，他走到马车面前时，皇上派来帮他捧书的两名太监已经走了，只有马夫和莫永在旁候着。 “老爷，逸少爷今儿过来了。” 赵逸前段时间便被世王妃派来的人接了回去，偶尔会过来与平安玩玩。 陆杨应了声，倒是没太大反应，借着莫永的手便上了马车坐下。 莫永也没有再说，跟着上了马车后，便让马夫回府。 陆杨心里想着黑板擦和马克笔的事，路上只吩咐让莫永一会到家，给他找些碎布、棉布、棉花、小竹枝和拇指宽的竹节到书房，便没有再说话。 今日陆杨散值散得早，未时未到，马车便停在了门前。 一旁还停着一辆十分精致的马车，陆杨下车时看了一眼，便认出了是赵逸的马车。 莫永这会已经去让门房开门了。 陆杨收回视线没有再看，进门便直接往书房那边走，不过白芊芊那边，他也让人过去说了一声。 白芊芊收到陆杨已经回府的消息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陆杨今日去上书房讲学的事她是知道的，所以很快便回过神。 “桃香，老爷直接去书房了？” “对，小姐可是要过去？” 要是要出门，她就去拿件披风过来。 见桃香转身准备去拿披风，白芊芊连忙制止，“我就不过去了，伙房那边温着参鸡汤，你端些过去。” 陆杨去书房一般都是有事要处理，白芊芊自然不会过去打扰她。 担心陆杨没吃东西，白芊芊又让桃香顺便端盘糕点过去。 桃香应下，连忙出门安排。 这边，陆杨要了壶热茶后，便在书房里看起了皇上让他带回来的藏书。 带回来的书籍多为生产技术类型的书，像砖瓦陶瓷纺织染色这些，皇上什么心思，昭然可见。 陆杨翻看了一会，书房门便被人敲响了。 “老爷，小姐让给您端碗参鸡汤过来。” 桃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陆杨一听，心里也是了然。 “进来吧。” 桃香推门而入，托盘里放着参鸡汤和一盘红豆糕，都还是热乎的，上面冒着热气。 “老爷，您把鸡汤喝了吧，我把碗一起端下去。” “嗯。” 陆杨接过桃香手上的汤碗，温度刚好可以入口。 这种鲜美的参鸡汤偶尔喝喝还好，喝多了，倒跟喝药似的，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陆杨几大口喝完，肚子也就完全饱了。 桃香收拾好离去，书房门被关上，陆杨擦了嘴巴，又喝了两口茶水去掉嘴里的鸡汤味，便起身打算走动走动。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书房门被再次敲响，陆杨应了声，莫永推门而入。 “老爷，东西都找来了。” “放桌上吧。” 陆杨走过去看了眼，除了他要的那些东西外，莫永还给他准备了工具，一把小刀。 等莫永把东西都放到桌上，他坐了下来，一个接一个地检查，顺便在心里琢磨马克笔的简单制做方法。 竹枝一头缠好棉花，充当笔头。 然后用棉布包着卷起来，里面再放些棉花进去，卷到适合放到竹节里面的大小，再往里面倒些墨水，自制的马克笔应该便能弄好。 想的步骤挺好，就是制作过程中发生了点小意外。 倒的墨汁太多，直接从两头流了下来，沾了陆杨一手墨汁。 莫永一看，连忙让外面的仆人去端盆热水过来让陆杨洗手，接着二话不说，按照陆杨先前的步骤，没一会便弄了一支自制马克笔出来。 陆杨看看莫永弄的，又看看自己弄的，一支干净漂亮，一支表面脏污，怕是扔到地上都没人捡的那种。 果然，他还是不适合做这些精细活。 莫永默默把手上的笔递给陆杨检查，也不问自家老爷折腾这个笔用来作甚，便闷头把已经脏了的棉布收拾出去，让仆人拿去处理。 仆人很快端来热水，陆杨洗干净左手，擦干后，才仔细观察莫永先前弄好的马克笔。 表面上看是没什么问题了，陆杨拿了张纸来试验，挺好，不影响写字。 有得用就行了，陆杨也没再折腾，把笔收好，又让莫叔帮忙把黑板擦弄好，便出了书房。 赵逸正在平安那里，陆杨过去时，两人玩得正高兴，一人啊啊啊，手舞足蹈地表达着自己的兴奋，一人坐在旁边，手上各拿着一个面人，嘴上说个不停。 陆杨仔细听了下，这才知道赵逸正在自己编故事，一人饰演两角，逗平安开心。 刚好，这面人一个便是捏的跟平安这般大小，穿着肚兜模样的小孩，一个便是与赵逸模样相仿的小孩。 说的是两人去爬树找鸟窝的事。 陆杨在旁边听了一会，等赵逸发现自己时，才走了过去。 赵逸脸色通红，眼神瞄下陆杨，又很快移开，根本不好意思看陆杨。 “姨丈。” 陆杨走过去摸了摸赵逸的头顶，“怎么，几日不见，不想与姨丈说话了？” 这话可让赵逸急了，“没有，我想与姨丈说话的。” 第603章 多谢皇上 这会他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小手忙扯着陆杨衣袖问道：“姨丈，您怎么不去上书房了啊？” “坐下说。” 平安见赵逸不跟他玩，又看陆杨过来了，双手往前一趴，已经做出了想要爬过来的姿势。 旁边有奶娘看着，陆杨也不怕平安爬出来，脱去披风才走过去坐下，左手一捞，把平安抱到了腿上。 “爹，爹，次！” 平安直接把手上拿着的磨牙木棒往陆杨嘴上塞，陆杨躲了一下，被糊了一脸口水。 “爹不吃，你自己吃。” 一边说着，陆杨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赵逸这会已经爬到了榻上，坐在陆杨旁边。 小手还不忘扯着陆杨的衣服。 陆杨偏头看了眼，笑道：“之前不是与你说过，姨丈要去户部那边，去不了上书房了。” 赵逸瘪了下嘴，好在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很快便调整了过来。 “那以后就看不到姨丈了。” “怎么看不到？” 陆杨伸手把赵逸前面的头发弄到后面，温声道：“你来这里，不就能看到姨丈了？” 赵烨冲着陆杨就是一笑，不过一会便垮了下来，“可娘不让我经常过来，说会打扰到姨丈歇息。” 陆杨拍了拍赵逸的肩膀，“不会，想来就来。” 闻言，赵逸眼睛一亮，嘴角高高上扬，“好！” 话音未落，旁边的平安也跟着口齿不清地嚎了一声“好”，可把陆杨给逗笑了。 ...... 经过一晚的歇息，陆杨的嗓子算是完全好了，不过他还是按照皇上先前说的，太阳出来才出的门。 到上书房时，快到巳时，张景曜一行人早就等在上书房门前了。 不过陆杨一眼看去，便发现了不对劲。 好似今日来的人，比昨日要多。 陆杨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多了几个陌生面孔。 一行人互相打过招呼，张景曜站了出来。 “陆郎中，这是我们那边的人，昨日听我们说了你说的那些东西，都想过来长长见识，希望你不要介意。” 陆杨倒是不介意，毕竟他原本就是要讲课的，来多少人都无所谓。 不过，“这边可能没办法坐那么多人。” 这个张景曜自然是知道，“他们就在后面站着就成，用不着坐。” 那几人生怕陆杨不同意自己进去，闻言，连忙接话，“是啊陆郎中，我们站着就行的。” 只要能听讲，就算站外面也行。 不过听说陆杨还要指着地图讲学，能进去看着当然要比在外面站着强。 陆杨听着，倒是乐了。 “我打算这两日把东西都讲完，怕是不知要讲多少时辰，你们能站得住？” 几人一愣，可终究还是抵挡不住陆杨说的这两日便要把东西讲完的诱惑，互相看了一眼后，一咬牙，都点头了。 “陆郎中放心，我们能站得住！” 他们自己都说能站得住，陆杨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与几人说了两句后，便进了上书房。 上书房与昨日相比，上面多了一面两臂长的大玻璃，被木架子固定在了贴近墙上的位置。 张景曜一行人过来时便都看到了，但由于是陆杨讲课，这东西出现在这里众人都不惊讶。 陆杨给他们的惊讶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个。 甚至，众人还在想，陆杨是不是要跟他们说什么有关这个玻璃的事。 陆杨还未过来时，众人心里便带着满满的期待，今日想必会比昨日更加让他们震撼。 震撼不震撼陆杨不知道，毕竟他要讲的东西是先前便已经计划好的，对于他来说，就是些很正常的内容。 黑板擦和马克笔被陆杨用手帕包着塞到了怀里，当他拿出一包东西时，张景曜一行人都紧盯着。 本来还以为会是地球仪这样的东西，可见陆杨拿出来一根竹节，还有一块四四方方的布包，别说张景曜他们了，连皇上也呆了。 “这是什么？” 人还未走进来，声音倒是过来了。 陆杨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皇上正迈步走进上书房，径直走了过来，拿着那根竹子上下左右地打量。 总算是看出了些不对劲。 陆杨用另一节竹子当了笔套，所以看起来并不是一根竹子，而是两根，贴合处也是有些突兀。 “皇上，这是笔。” 陆杨话刚说完，便见皇上直接把笔套拔了出来，因为没有做好准备，笔套脱去，露出那乌漆嘛黑的笔头时，他一脸怔愣。 “笔？” 他抬头看向陆杨，随后视线落在那片玻璃上，“往这里写的？” 话说到一半，人已经走上前了。 陆杨见他要自己上手体验，便伸手指了个边角地，“皇上，您往这写，臣一会要画东西。” 赵烨看他一眼，便选了个边角地写了个好字。 一下笔，赵烨就发现了，手感很顺滑，写起来像是没有下笔一样。 他手腕动了动，笔头已经触碰到了玻璃，没想到，却是被旁边的人夺走了竹笔。 “皇上，您快去坐好吧，臣要开始了。” 赵烨看了眼竹笔，眼神看着有些念念不舍的样子，陆杨觉得，这笔可能留不住了。 今日要讲的，便是地图上的事，关于海洋，关于各大陆，以及各个气候之间的差异等。 因为要赶在这两天把东西讲完，陆杨不再像昨日那样连着上，而是上差不多半个时辰便歇息一会。 今日肯定是要比昨日上得久一些的，茶水都被换成了润喉的金银花茶。 虽然说久了喉咙还是会沙哑，但也聊胜无于了。 未时，陆杨才算是完成了今日的讲课计划，因为歇息的次数多，声音听着比昨日要好些。 但也是累，他感觉自己已经不喜欢说话了。 与张监正他们道别后，陆杨沉默地看着被皇上拿在手上打量的马克笔，没有开口的打算。 “这笔倒是不错，可惜只能在这玻璃上写。” 赵烨说着，便在玻璃上随便画了几条波浪线。 黑板擦已经变成了黑色，陆杨的手也是乌黑的，他正坐在摇椅上，闻言，“嗯”了声。 赵烨也没在意，自顾自地把竹笔带上套，便往袖口里塞，“朕让人再给你弄几支放在这里。” “嗯。” 陆杨瞥了眼，端起茶碗喝了两口，总算是开口了。 “多谢皇上。” 第604章 皇上相信我 两人就着竹笔的制造方法聊了两句，赵烨便话锋一转，忽然道：“今早上，陶尚书把官职补缺的名册呈到了朕面前。” 陆杨放下茶碗，抬头看他，不懂皇上突然说起这个话题是何意思，他与陶尚书，那是只剩下表面上还未拆穿的关系了。 赵烨瞥了眼他，自是把他那副疑惑的表情看在眼里，轻哼了声，随即淡声道：“何修撰和余左庶是怎么回事？” “这，就那么回事呗。” 陆杨心里倒不意外皇上会问起，小声嘀咕道：“臣觉得他们挺好的，想来到时候肯定能为皇上分忧。” “胡闹。”一声呵斥随即而来。 赵烨眼尾一扫，“何修撰补侍读，余左庶补郎中，是你的主意？” 陆杨当初只是推荐了人，官职他可没有说过要往哪补，他也是这会听皇上这么一说，才知道薛尚书和自家岳父是怎么打算的。 皇上今儿发问，他自然也不可能出卖薛尚书和自家岳父，想了想，直接点头认下了此事。 “皇上可是觉得不行？” 罢了罢了，也都是何修撰和余左庶的命。 左右也不过是继续往下熬资历的事，再熬个三五年，两人肯定也会往上爬起来的。 皇上的语气听着就有些不妙，陆杨已经做好皇上会不同意的准备了。 这样想着，他意兴阑珊，懒懒地伸手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准备等会就走人。 赵烨低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随即沉声道：“这些天你也辛苦，朕就同意此事，不过以后可不能如此了。” 能从陶文德手上通过一查二查，再到名册定下呈送到他这边，两人的能力自是不用怀疑。 答应陆杨，也不过是顺水推舟之事。 更重要的是还能借此敲打一番，赵烨心情自是不错。 可陆杨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是把自己这两日的功劳都算计在这里面了，而他只得了一句辛苦，其余的是一点都没得到。 皇上可真是吝啬。 陆杨撇了撇嘴，但到底也是怕此人改变主意，当即连忙拱手应道：“皇上放心，臣记着了。” 现在让他推荐人选，他也没人可推了，这事暂时只有这一次了，至于以后，谁知道呢？ 没一会，赵烨一脸满意地离开了上书房，而陆杨紧随其后，也是一脸高兴地回了家。 双方都达到了各自所想要达到的目的，暂且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腊月二十七日，最后的一堂课上完，张景曜等人便都围了上来。 明日一早他们就得赶着去应天府，刚好也到年底，众人商量着，想趁着今日好好跟陆杨道个谢，到时候再让人给陆杨送份年礼到府上，以示感谢。 这两三天里，陆杨讲学时是什么样的态度，他们其实都看在了眼里。 有时嗓子哑了，还是会耐心地回答他们所问出的问题，讲学上也是毫无保留，让此次参与出海的他们也狠狠地松了口气。 对于未知的东西，他们即使面上没说，但心里肯定是担心害怕的。 可经过陆杨这么一讲，众人心里对于外面的天地也算是有了一些模糊的印象，再如何，他们也不用太过慌张，也能提前做一些准备和预防。 人心都是肉做的，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众人好像也能明白皇上为何会这般宠信于他了。 张景曜站在人群中，看着正温声与前面几人说话的陆杨，心里很是感激他把这些完全没有人知道的东西教与他们。 他心里有好奇，有怀疑，但他也不是没有心。 注定得不到解答的问题，他不会去问，不仅如此，若是有人怀疑，因此发出质问，他还会帮着分担这些怀疑和压力。 陆杨既是教了他们东西，那便是他们的师傅。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就算陆杨有什么问题，那也是好的问题，对于靖朝有利的人，不该受到不好的对待才是。 张景曜在陆杨讲学的第一日时便下定决心，如果皇上怀疑陆杨，自己说什么也要挺身而出，帮陆杨解释几句。 可眼看着现在课都讲完了，皇上不像前两日那样留到最后，一听陆杨说结束，便起身走了。 说起来，皇上这几日里都跟着过来听讲，课上话从来不说超过两句，听得是比他们还要投入，虽说不像他们这般做了笔记，但任谁都能看出皇上对于这几日的讲学有多重视。 不然也不可能抛下那么多事情，早早地便过来听讲。 看这样子，皇上好像从来没有怀疑过陆杨。 这是好事，也算坏事。 因为张景曜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会想起这事，然后发问。 只要皇上一直不问，这事便会一直悬在半空，多少会让人觉得心里不安。 张景曜有话想要与陆杨说，毕竟他明日便不在京城这边了，到时候怕是想要提醒陆杨两句，也是办不到了。 好在他在这边还有些人，到时候若是陆杨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些人倒是可以排上用场。 不过，他还是得亲口提醒陆杨才能放心。 一炷香后，屋内人越来越少。 张景曜好不容易等到陆杨身边没人，才走上前。 “陆郎中可是要出宫？” “嗯？” 陆杨转头，有些不明所以，他这几日上完课自然是都会出宫回家，张监正应该是知道才对。 望了眼屋内除了他俩仅剩的两三人，陆杨看向张景曜，“张监正要不一起？” 他这话算是客气话，也算是正儿八经的问话，意味如何，就看话里的那人怎么回答了，只见张景曜直接点头，笑着应道：“好。” 身后三人原本还想着跟两人一起走，面上一犹豫，还未开口，便被张景曜出声让他们先走了。 陆杨抬头看了一眼几人的身影，便继续收拾桌上的东西。 等那几人离开，他东西也刚好收拾完。 年后也不用来这边了，这里的东西自然他都得带回家。 至于那几支皇上让人送过来的竹笔，以及那块大玻璃，便就留在这边吧，反正他看皇上倒是挺喜欢的，平时处理完事情，就可以过来画两手放松放松。 一边想着，陆杨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披风，穿戴好后，拎着书篮走到张景曜面前。 “张监正，我们走吧。” “好。” 两人慢慢往外走去，因为不远处都有人在，张景曜一开始只是与陆杨说些家常，偶尔聊聊陆杨之前讲学的东西。 两人正说着各自的见解，眼看着周围无人，张景曜的话题便戛然而止。 陆杨扫了眼周围，便也了然地没有再继续先前的话题，而是等着张景曜开口。 张景曜知道陆杨是聪明人，倒也没有拐弯抹角。 “陆郎中与我们说这些，皇上那边没有问题吗？” “皇上？” 陆杨挑了挑眉，想起那日皇上问话的事，倒是轻笑了两声。 “张监正别担心，皇上那边是知道的。” “皇上知道？！” 若说陆杨笑时，他有些不明心慌，可听到这话，张景曜顿时惊讶，“皇上怀疑你了？” 声量不由升高，好在张景曜原本的声音就不大，这会也就是正常说话那般。 说到怀疑。 陆杨心思一转，便知道他说的东西张景曜是起了怀疑，不过看这样子，这人好像是在担心他...... 他直接问道：“张监正这是在担心我？” 张景曜眉头紧皱着，面上都有些严肃，当即点了点头，“陆郎中为靖朝做了这么多利事，我感激陆郎中，自是担心陆郎中。” 皇上那边，可是不太好解释。 张景曜面上的担忧，陆杨一眼便能看明白，嘴边的笑意变得真诚，“多谢张监正关心，皇上那边已经问过我了，自是没什么问题。” 他脸上隐隐露出一抹自信，“我能说出这些，自是不怕被人怀疑，况且，皇上相信我。” 他眼睛变得幽深，望着张景曜的眼底深处仿佛隐藏着风暴旋涡。 “无能之人只会怀疑这怀疑那，揣测别人的好意，明智如皇上，如张监正，如我，自是剖开表面看内里，吸收这些东西都来不及，哪还有功夫去与那些人浪费时光。” 他笑了下，对着张景曜温声道：“张监正，您说是不是？” 张景曜抬头望着陆杨，内心的震惊和惊异让他一时半会地根本说不出来话。 好一会，他才拱手道：“陆郎中有胆有谋，在下佩服。” 看来，他的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陆杨根本不需要旁人相助，他自己便能解决这些问题。 就正如陆杨所说，皇上相信他，光是这一点，他们就比不过...... 上书房的事已了，户部那边也不需要陆杨过去，他索性便提前两日放年假了。 这都是他辛苦几日得来的，他在家待得是心安理得，与平安玩玩闹闹，给他读读书，又有娇妻相伴，倒是怡然自得。 年底一到，家家户户也热闹了起来。 陆柏一家今年并没有回来，不过倒是让人送了一车年礼回来，还有一封家书。 信里的内容跟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报喜不报忧。 陆大石几人互相传递着看完，聊了一会关于陆柏那边的事后，便开始聊起了过年这事。 年夜饭自是要聚在一起吃的，往年都是在陆柏这边，今年陆杨提议，去他那边吃。 陆大石和刘晓等人自是不会拒绝，离得这般近，今年是陆杨这，明年便可以是自家那，轮流着来也是不错。 府里热闹起来，白芊芊也是高兴，知道今年年夜饭是在家里吃后，连忙让伙房那边给她拟了两份菜单。 从中挑了份满意的，便给伙房那边拨了些银子让去买菜。 白芊芊心细，往常大家一起吃饭，自是把家里人的口味都记在了心里。 即使不知道的，妯娌间这么一谈话，自是什么都知道了。 这么一来，年夜饭自是吃得大家都十分满意。 酒足饭饱，陆杨拿出了纸牌，打算今晚就用它来守岁了。 平安这小子早早便扛不住了，被奶娘抱回房里睡觉了。 白芊芊与刘晓几人多的是聊不完的女人间的话题，房里的火盆烧起，坐在榻上，盖着被子聊得眉开眼笑的。 榻上小桌再放壶花茶，放两盘糕点，聊得肚子饿时还能填填肚子。 前厅里的温度也不低，陆杨几人打牌打得也是热闹高兴。 期间不乏响起“过”，“对子”，“不要”这些词汇，打到兴起激动时，还有拍桌声拍大腿声响起。 陆杨手上的牌好，上家是陆大石，下家是陆松，对面则是陆榕。 四人各自为营，谁率先把牌出完，谁便是赢家。 陆杨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没一会，便把手上的牌扔完了。 陆大石乐呵呵的，见陆杨出完，比自己出完还高兴，直摸着胡子一脸欣慰。 陆松看看陆大石，又看看一脸得意地端起茶碗准备喝水的陆杨，不满喊道：“爹，你不要一直给杨子放水。” 陆榕捏着一手牌，很是认同地点头，“对，爹你认真点打牌。” 陆大石还是一脸笑，闻言，不痛不痒道：“怎么能说爹放水呢？我明明很认真地出牌，你们看不出来？” 是在挺认真地放水的。 放了一局又一局，生怕他俩看不出来...... 陆松和陆榕对视一眼，自家爹，自家的小弟，能拿他们怎么办？ 只能宠着了。 陆松当即看向陆杨，“杨子，你与老三换个位置。” 陆杨摇头，叹道：“我这明明是牌技好，你们怎能怀疑我这颗聪明的脑袋呢？” 陆松把手上的牌一扔，也不听他狡辩，当即洗牌准备下一局。 “既然你这么聪明，坐哪不是坐，快去。” 陆榕默默把牌递给陆松，便站了起来，往陆杨那走。 陆杨一看，只能起身，“一会你们别后悔。” 他看向陆大石，“爹，要不你与二哥也换个位置？” 陆大石摸着胡子笑道：“那挺好。” 说着，他站了起来，当真是想听陆杨的话要换位置一般。 陆松一惊，连忙大喊：“爹，杨子说着玩呢，您快坐下。” 这换来换去的，有什么区别？ 第605章 承让 没了陆大石有意无意的放水，陆杨的五连胜终于被陆榕所打破。 陆松瞥了眼身旁的陆杨，一边收牌，一边笑他。 “刚刚是谁放下的狠话？” 陆杨眉毛一挑，笑道：“二哥不也没赢？” 好歹他还赢了几把呢。 “呵。”陆松冷笑，“等着，一会就赢你。” “那二哥可得努力，别被我抢先了。”陆杨嘴角咧着，也是放下了话。 两人丝毫没有顾及旁边的另外两人，这就彼此下了战书。 陆大石看着两人只顾着笑，而陆榕，瞥了眼两人后，开始看牌。 谁拿第一还不一定呢...... 牌型一上手，陆杨就知道自己这局赢不了了，大牌没有，倒是小牌一堆。 若是能得一次出牌的机会，倒是可以拼一拼顺子。 可惜了，出到最后，他也没能抢到一次出牌机会。 但陆松也没赢，赢的还是陆榕。 陆松算是看明白了，眼神哀怨地看向陆大石，“爹，您怎么又放水了？” 陆大石摇头，“爹认真打呢，怎么能说是放水？” 陆松一时语塞，默默看向陆杨，这才发现自己是冤枉人了。 “杨子，二哥错怪你了。” 陆杨挑眉，似笑非笑，“二哥这话是何意思？” 质疑他的牌技？ 陆松一听，便知道陆杨是什么意思，嘴往下一撇，“行行行，你厉害，来，下一局。” 陆榕有着陆大石的放水，小牌过得那叫一个顺畅，没一会，便把牌扔完了。 陆杨捏着三张小牌，看看陆松，又看了看陆大石，最后视线落在一脸冷漠的陆榕身上。 “三哥，你把那个位置还给我。” 陆榕抬起眼皮瞥了眼陆杨，没说话，但也没起身，拒绝意味特别足。 陆松也是说不出来话了，默默洗牌发牌。 陆杨看着，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拿起面前的纸牌，看了眼陆松，道：“之前二哥不是说庄子上的牛产奶少吗？” 之前陆松和陆榕有想开间奶茶店，但最后因为奶量的问题，想法半路夭折了。 到现在庄子上所产出的奶，都被送到了府上供家里人所用。 奶茶店是开不了了，但奶茶肯定是不会断供，想喝随时都有。 不过这并不代表陆松和陆榕想开奶茶店的想法没有。 陆杨这话一出来，陆榕拿牌的动作都不由放慢了。 而陆松更是直接明白了陆杨话里的意思，接下来打牌，连连放水。 就连陆榕，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把第一送给了陆杨。 陆杨一脸笑意地把最后一张牌扔下，起身对着几位家里人拱了拱手，“多谢爹，二哥，三哥手下留情。” “承让承让。”说着，他坐了下来。 陆松咳了两声，一边收牌，一边着急问道：“杨子，你刚说的那个，是怎么回事？” 陆杨淡定喝水，闻言，笑了笑，“具体什么事我就不说了，不过到时候若是成功，奶量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陆松和陆榕一听，互相对视一眼之后，便明白了陆杨说的是朝廷里面的事。 若非如此，也不会这样含糊地说了。 两人颇有默契地没有往下问。:/ 陆松咧嘴一笑，“来来来，继续继续。” ...... 天边泛起白光时，陆大石几人也吃完早食回去补觉了，陆杨却是换了件外衣，穿戴好斗篷，准备出门。 大年初一，大臣们还得去宫里给皇上道贺。 白芊芊推门进来，寒气从敞开的门缝里涌入，不过很快，便被阻隔在外。 陆杨听见门响，从内室走出来。 墨蓝色斗篷长至小腿，繁杂暗纹用的银丝绣制，走动间银光浮现，颇为神秘，白色毛领柔柔地贴着那人的脸颊，更是衬得那人清冷出尘，俊逸淡然。 白芊芊看着愣了愣，直到陆杨出声，才回过神来。 “夫君。” 她上前几步，心里莫名悸动，伸手抱住了陆杨，脸紧紧贴在陆杨胸前。 陆杨不明所以，伸手揽着她的腰，询问道：“怎么了？” 白芊芊摇头，隔着衣服隐隐听着陆杨的心跳声，很是心安，“夫君路上小心。” “好。”陆杨拍了拍白芊芊的细腰，“好好睡一觉。” “嗯，我送送夫君。” 陆杨没让白芊芊送到门外，到拱门处便让她回房了。 天冷，也不差这么几步路。 等白芊芊的身影慢慢走远，陆杨才抬步往外走。 马车早就在门外等候，莫永捧着一个礼盒，在大门前等着陆杨出来。 远远的，莫永便看到了陆杨的身影，他连忙带人迎上去。 “老爷，东西都按您说的备好了。” 陆杨低头看了眼他手里端着的东西，伸手过去打开看了看，是他之前让人去找来的字画。 皇上什么都不缺，送钱也太见外了，他刚好也是要收藏一些字画，便顺便给皇上也收了副。 皇上惯爱欣赏山水画，这副烟雾缭绕，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画还是陆杨特意挑出来的，皇上指定喜欢这种大气磅礴的画风。 若不是道贺得拿份礼，这画陆杨倒是想收藏。 确实是挺不错的。 盖上盒子，陆杨点了点头，夸道：“莫叔办事，我向来放心。” 说着，他从袖袋里掏了个钱袋出来，“莫叔新年快乐，给你的红封。” 莫永嘿嘿一笑，倒也没推辞，“多谢老爷。” 夫人一大早便给府上的所有人发了红封，这会老爷又给，莫永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老爷夫人出手大方，这红封便能抵他三个月的工钱。 若是以前，这种好事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陆杨看了眼跟在莫永身后的两名年轻仆人，又掏了两个钱袋递过去。 “别羡慕，你们都有，来，今日都高兴高兴。” 两人是新来的，才来不到两个月，正是跟着莫永学习府上规矩的时候，哪成想今早上得了半两银子，这会老爷又出手大方。 两人简直乐疯了，连忙低头接过，“多谢老爷，祝老爷身体康健，平安如意，新年快乐！” 陆杨也乐了，“好好好，你们也是。” 两个小伙子，正是十几岁的年纪，得了陆杨的好话，还以为自己要时来运转，得到府上老爷的赏识了，连忙说好话讨好陆杨。 第606章 送皇上什么年礼 莫永在旁听着，一脸淡然，他在老爷心里的地位是没有人能取代的，自是不怕两人起什么心思，可等了一会，见两人还不收敛，忙出声提醒道：“老爷，时辰到了，该出门了。”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皆是慌乱，连忙跪下。 “老，老爷恕罪。”若是耽误了老爷的事，他们怕是要留不住了。 陆杨也不是不懂，笑着摆了摆手，也不在意，“你们起来，别动不动就跪，咱们府上不兴这套，以后你们好好做事，别的心思不要太重，府上不会亏待你们的。” 两人也不傻，一听便知道陆杨在指点自己，连忙应下。 “老爷放心，我们肯定好好做事！” 他们在这府里也待了一个多月了，府上什么待遇他们自是明白。 能在这样家宅安宁，老爷夫人性子温和的府上做事，他们不知是积了多少福，才能待在这里，他们自是不会自毁前程。 陆杨笑了笑，又说两句后，便抬步走了。 莫永没有跟着，他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两人，等陆杨走远些后，才开口。 “老爷性子好，那是府上大家的福气，你们以后须得认真做事，要对老爷忠诚，别辜负了老爷对大家的好。” 两人连连点头应是。 莫永敲打一番，见两人还算听话，这才满意地离开，快步追上陆杨。 待陆杨和莫永的身影消失，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咧着嘴在那笑。 他们是认定这里了，肯定不会背叛老爷。 陆杨上了马车，吩咐莫永若是有人过来送礼，收下之后回等同价值的礼后，便接过盒子，让马夫启程。 夜间下了雪，这会道路上积了一层薄雪，马车走过，留下两个很是明显的车轮印子。 天色还未亮透，道路两旁都挂着喜庆的灯笼，鞭炮声隐隐约约响起，周边店面已经有了动静，正在准备开摊的事，热闹的声音从四面传来，年味很足。 陆杨放下帘子，摸着礼盒想着出海的事。 那日他与张景曜说了很多东西，怕他们错过一些好东西，陆杨像是不经意地说了一些事。 关于番茄，关于玉米，关于甘薯，关于土豆等，让张景曜到时候都注意点能吃的东西，或者是具备观赏性的植物，还有稀奇古怪的东西，反正能带的话，都尽量带回来。 张景曜可不觉得陆杨这些话是随口一提，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不仅如此，回去之后，他还记了下来，生怕到时候忘了。 不过这些陆杨可不知，他只知道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具体到时候他们能带回来什么东西，全看天意了。 希望他这只翅膀，不要煽动改变太多事了。 平行时空，能平行到什么地步，陆杨也不知道，这一切，全是靠赌。 赌赢了，以后百姓们就不愁吃了，靖朝的经济方面也能得到进一步的发展。 赌输了，只能再接着想办法了。 希望一切顺利吧...... 今日来给皇上道贺的官员不少，陆杨一路走来，便看到了不少熟面孔。 他看着身旁的吴兴文几人，笑道：“呀，几位郎中好久不见，今日真是巧了，能在这遇到你们，也是有缘，祝几位郎中新年快乐。” 吴兴文脸色一变，不过今日到底是大年初一，一个喜庆日子，很快便调整过来。 “原来是陆郎中啊，确实是好久不见了，同喜同喜。” 另外几人一看，也收起心里的心思，笑着祝陆杨新年快乐。 陆杨看了眼他们手上带着的礼物，笑了笑，“不知几位可是要送皇上什么年礼？” “这。” 吴兴文哪知道陆杨会这样问，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好有人反应快，回道：“都是些新奇玩意，能逗皇上开心我们就高兴了。” 陆杨若有所思，“新奇玩意？” 吴兴文这会也回过神了，摸着胡子笑了笑。 “对，不知陆郎中准备的什么？” “哦，就是一幅字画。” 陆杨语气带笑，像是随口一回，吴兴文倒是没听出来他语气里有什么其他情绪。 想来这话不是故意搪塞他们的。 皇上喜爱字画这事，他们倒是听说过，但是他们都没有想过要给皇上送这东西。 毕竟皇上是什么人，什么字画没看过，就说乾清宫里，墙上还挂着不少字画呢，想来皇上也不稀罕这些东西了。 还是新奇玩意好，这东西就是图个新鲜稀奇，皇上只要感兴趣，露出个笑脸，他们就赢了一半。 怎么想，他们准备的东西都比陆杨准备的要好。 这下子，他们倒是放心了。 不是垫底的就好。 陆杨看着他们对视来对视去的，也不知道是在用眼神暗中交流着什么。 不过他也不在意，皇上若是不喜欢这份年礼，他还可以要回来挂在自己的书房，每日里欣赏欣赏，还能留着当古董，传给下一代人。 几人各怀心思地过去排队，很快，便随着队伍进了午门。 喜庆的奏乐早已响起，整个广场都是身穿铠甲的侍卫，威风凛凛，威严庄重的气氛随即而来。 中间留出了一条宽道，直直地通往太和殿。 陆杨跟着前面的人群往前走，奏乐声很大，周围无一人说话，甚至连脚步声，陆杨都没有听见。 众人在殿外等了一会，随着奏乐声一停，上面传来于喜让众官员进殿叩拜的声音。 众人跟随皇上的口谕，一步步上前进殿，给皇上道贺。 “恭祝皇上万福金安！” “爱卿们都起来吧。” 赵烨看了眼底下的众人，神色带着一丝笑意，并不如往常那般严肃。 “谢皇上！” 陆杨跟随众人起身，拿着礼盒站在后面。 赵烨看着，笑道：“今日是大年初一，靖朝国运昌盛，国库富余，年谷丰稔，百姓安乐，朕心里高兴，一会众爱卿通通有赏。” “谢皇上赏赐。” 今日是过来道贺，不是上朝，众人脸上都挂着笑，也开始按照流程，把手上的礼盒递给一旁的太监检查。 第607章 这孩子也是合我眼缘 随着检查完毕，礼物也被于喜喊了出来，并呈到了皇上面前。 吏部尚书送的是一件不易出错的白玉摆件，礼部尚书送的是一块墨锭，看皇上的样子，好似还都挺喜欢。 户部尚书送的是一套瓷白茶具，兵部尚书送的是一把玉石所做的匕首，皇上拿出来打量了下，被众大臣看在了眼里。 匕首通体白色，泛着莹莹暖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相较之下，户部尚书送的茶具便有些普通了。 刑部尚书送的是大件，一架落地山水画屏风，这画并不是用笔画出来的，而是用绣线一针一针缝制出来的，放于光线之下，流光溢彩，尤为夺目。 陆杨已经听见了周围暗暗发出的惊叹声，可见此物比起先前的那几样，要出彩不少。 不愧是自家岳父，与他想的差不多，都是送的山水画类的贺礼。 瞧给皇上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贺礼要不送精，要不送贵，要不送稀奇，要不送喜爱，反正总有一款能讨得皇上高兴。 贺礼太多，皇上也只是象征性地看了前面几位大臣的贺礼，剩下的，便让人收起来了。 吴兴文几人就站在陆杨身旁，听见皇上说不继续往下看后，都失望地叹了口气。 这可让陆杨好奇起来了。 到底什么新奇玩意，能让几人这么在意...... 皇上赏赐的东西除了一个岁岁平安荷包外，便是吃的，有五谷杂粮做出来的饼子，还有肉干等。 味道是不错，就是有些冷硬，天太冷了，东西都热乎不起来。 还好皇上没有让人弄的什么红烧肉这些，只是饼子和肉干，吃着还不算腻人。 大家都是守岁一晚没睡，在皇上面前不敢打哈欠露出疲态，可等散朝后，便个个都有些忍不住了。 哈欠是会传染的，陆杨刚出殿门没一会，便已经听到四五个人在暗暗打哈欠了，他不禁也打了两个，眼泪水都被挤了出来，眼睛酸胀得厉害。 因为天冷，睡意都被这冷意压下去了些，若是天暖和点，想必这会一个个的，都已经低着头打瞌睡了。 陆杨紧了紧毛领，不让冷风灌进去。 白临这会与陶文德几人说完话，一转身就见陆杨正微微低头看路，跟随着人群往外走，那包得严严实实的身影，在人群里倒是挺突出。 “为方。”他快走几步赶上，开口喊了一声。 这会大家都赶着回去补觉，倒是没多少人在冷风中谈话，陆杨一下子便听出来了自家岳父的声音。 他转头一看，便见白临正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岳父，新年快乐。” 早上那会人多，白临又是与几位尚书站在一起说话，陆杨倒是没去打招呼，这会两人才说上话。 白临笑了笑，从怀里掏出几个荷包。 “给平安的，拿着。” 荷包看着有七八个，陆杨伸手接过，好奇问道：“岳父，怎地这么多？” 白临摸着胡子，摇头笑道：“都是家里人给的，岁岁平安，给平安的祝福。” 这是外公外婆舅舅啥的都给了，陆杨倒也不客气，替平安收下了这些祝福。 “多谢岳父，明日我便与芊芊带平安回去。” “好好好。” 白临挺喜欢平安，这小子随了他爹，眼睛明亮有神，不怕生人，看谁都是一脸笑呵呵，看着就聪明伶俐，是个有出息的。 说到平安，白临可就有话题要说了，当下便问起了平安的情况。 好在陆杨也不是那种丝毫不顾孩子的人，倒也与白临一来一回地聊得起兴。 只不过两人没能聊多久，于喜的声音便从老远的地方传过来。 “陆郎中且慢！” 白临脚步一顿，扭头看去，便见于喜正带着一人往这边快步走来。 他心里了然，能让于喜过来找人的，只有那人了。 他当即便与陆杨说了两句，转身便走了。 陆杨当然也明白真正找自己的人是谁，等自家岳父走远一些后，便转身往于喜那里走。 “于公公，新年好。” 于喜为了追上陆杨，已经跑了好一会了，这会呼吸带着些急促，好一会才说出话来。 “陆郎中新年好。”于喜笑着回了句，便道：“皇上让你过去一趟。” “好，有劳公公走一趟了。” 陆杨看了眼于喜身旁的小太监，这人长得倒是喜庆，脸圆眼睛也大，机灵劲挺足，嘴角微微上扬着，见他看过来，还与他打了个招呼，说声新年好，倒是个不错的苗子。 于喜自然看到了陆杨看过去的视线，笑道：“陈福有事出宫了，这孩子倒是不错，也能使唤使唤。” “于公公眼光一向是可以的。”陆杨笑着回了句。 于喜笑了笑，转头看向那小太监，“陆郎中夸你呢，还不快谢谢陆郎中。” 这人确实是机灵，一听，连忙顺着于喜的话便与陆杨道谢，道谢中还不忘说自己的名字。 陆杨原本并不打算记下此人的名字的，听到姓于后，倒是多看了一眼。 “名字倒是不错。” “这孩子也是合我眼缘。” 说着，于喜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只一个眼神，那孩子便往后退了两步，很是听话，也会看眼色。 陆杨自是能看出于喜对这孩子的满意程度，笑笑没有再说，跟随于喜的脚步往乾清宫走去。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的，也让陆杨松了口气，起码皇上那边，心情是好的。 于喜进去禀报，那孩子对着陆杨笑了笑，便离开了这里，做事去了。 陆杨看了看周围，还是那几个有些眼熟的面孔。 “几位公公新年快乐。” 几人愣了愣，都没想到陆杨竟然与他们打起了招呼。 不过能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反应自是低不到哪里去。 “陆郎中新年好。” “陆郎中新年快乐。” 几人刚打完招呼，殿门便响了起来。 第608章 既是出于习惯，也是出于本心 于喜自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笑着看了眼周围几人后，便看向陆杨。 “陆郎中，皇上宣见。” “好。” 对着几人点了点头，陆杨转身便抬步走了进去。 于喜并没有跟着，而是看向其中两人。 “茶水，糕点，都端上来。” “是。” 这边，陆杨刚走进内殿，便发现皇上正拿着一幅字画正在欣赏。 怎么看，都有些熟悉，这宽度，这长度...... “臣参见皇上。” 赵烨抬眼看向陆杨，随手把字画放在御案上。 “爱卿可是来了，坐。” 陆杨看向那早就准备好放在一旁的椅子，也不多问，道谢之后，便走过去坐下。 “皇上在看贺礼？” “嗯，在看你送的字画。” 赵烨不明地笑了笑，坐了下来。 “爱卿这画送得，倒是用心了。” 忽视先前那道笑声，这话倒是好话。 “皇上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臣也不好意思承认。” 赵烨笑了起来，“你会不好意思承认？” 说着，他话锋一转，直接换了个话题。 “听张监正说，临走前你与他说了些事？” 陆杨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皇上指的是哪件事。 “皇上可是要问什么？” 赵烨摇头，“朕倒也不想问什么，只是疑惑爱卿怎么会特意嘱咐张监正这些事？” 这还不是想问什么。 陆杨瞥了眼上面那人，随即收回视线，调整了下被压住的斗篷。 淡笑道：“皇上，臣只是猜测那边有好东西而已。” 他顿了顿，说起课上的事。 “皇上日日过去听臣讲学，也是看过地图，应该是知道那边纬度如何才对。” 赵烨自是知道，他那几日听得这么认真，怎么可能听不懂陆杨的意思。 这问题若是要追起来，必然要追到地图的事。 赵烨看着下面那人，想了想，便道：“朕明白了，以后朕就不问了，不过到时候该指点的，还是要指点一下。” 说的自然是出海的事，比如像这次与张景曜说的事。 皇上的算盘打得是真响，直接把陆杨给气笑了。 “皇上这是需要臣时，便让臣来做事，不需要臣时，就来怀疑臣。” 第609章 平安啊，你爹在数你的小钱钱呢 陆杨嘴角倒是弯了起来，把手上的茶碗放下，然后端起皇上的茶碗，起身上前。 “皇上，请喝茶。” 赵烨瞥了眼下面低头似鹌鹑的于喜，又看向一脸笑意，微微弯腰，双手捧着茶碗的陆杨。 “你俩眉来眼去的，就为了这？” 他接过茶碗，低头啜了一口茶水，语气不咸不淡地嘲了一句。 陆杨心里正高兴，哪还管皇上现在什么语气。 呵呵笑道：“可不是，于公公想要端茶给您，我说我来，就怕打扰到皇上想事情了。” 赵烨一时无话，瞟了眼陆杨后，便低头喝茶，根本不想理这人。 陆杨也识趣，终归这回是自己赢了，皇上有点情绪也是正常。 他一脸笑地回了座位坐下。 殿内暖意十足，刚开始还好，慢慢的，陆杨便受不住了。 身上穿得多，这会脱了，到时候出去还得穿上，一冷一热，一热一冷的，他这身体可受不住。 想了想，他看向上面正低头写着什么东西的那人。 “皇上，您不打算睡一会吗？” 一夜未睡，他可想着回去好好补个觉，哪有心思在这坐着。 “一会睡，朕忙点事。” 赵烨头也没抬，不过倒是吩咐于喜去把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 陆杨看着，估计是赏赐给自己的东西，倒也没再说什么。 等一会而已，他还是等得起的。 于喜出去了一趟，很快又回来了。 手上端着一个还挺大的箱子，看那双臂使劲的样子，里面的东西不是多就是重。 陆杨嘴一咧，起身等着皇上说话。 赵烨抬头看了眼，随即放下笔。 “朕已经把官职补缺的人选好了，到时候上值就让人传下口谕。” 说着，他看向于喜手上捧着的东西，“里面是朕让人寻来的书籍，大年初一，就当做贺礼赏给爱卿了。” 陆杨原本听到前面那句话还挺高兴的，皇上其实不需要跟他说关于官职补缺的事，可皇上却是说了，便是说明把何心远和余飞彦这两个人选上去了。 笑意还未延伸到眼底，听到皇上说的贺礼，陆杨连嘴角的笑意都消失了。 这大过年的，就不能让他好好高兴高兴？ “皇上，臣上次的还未看完。” 赵烨点头，也不看他，而是让于喜安排，让人把东西搬到陆杨的马车上。 陆杨马车就等候在大靖门外，于喜应下，连忙下去派人把东西搬过去。 脚步声消失，赵烨才道：“这书不用还回来，你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 这书与藏书不同，一个是陆杨的，一个是藏书楼的。 陆杨听着，突然觉得这礼确实不错。 “多谢皇上。” 赵烨“嗯”了声，摆了摆手，让陆杨下去。 陆杨点头，说到贺礼，便想起了吴兴文他们的失望叹气，想了想，便问道：“皇上，那吴郎中他们是送的什么贺礼？” “吴郎中的？” 赵烨看了眼左边，“朕让人放偏殿了，你要看？” 陆杨是好奇，但想想要从一堆贺礼里面挑出吴郎中的，这工程量，想想就够呛，便摇了摇头。 “那还是不看了，皇上，臣这就退下了？” 赵烨看着他，没回应，转头跟一旁伺候的太监说：“把吴郎中的贺礼拿过来。” “是。” 与陆杨想的不一样，贺礼很快便被人拿了过来，根本不需要找那么长时间。 赵烨看了一眼，“打开看看。” 盒子有一臂长宽，看外面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经过皇上先前赏赐的东西，这会陆杨已经学会不思考了。 盒子看着不算小，拿出来的东西倒不是很大，刚好一巴掌宽。 陆杨起身走过去一看，第一眼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拿上手仔细看了看，才发觉这是个类似于魔方的东西。 六面九格，六面颜色都是原木的颜色，不是拼颜色，而是拼字，上面有被拆开成乱七八糟的横折弯钩。 这要拼成，还是得废些脑子。 陆杨左右翻看了一会，脑子里快速将这些切割成几片的字拼凑在一起。 恭祝...... 有意思。 “皇上，吴郎中这礼可真不错。” 陆杨把东西直接拿到皇上面前，“您看看。” 赵烨抬眼看了看，随即把笔放下，接过魔方仔细观察。 没一会，他便把东西放置一旁，“挺好。” 看这样子，也是看出了里面拼成的字是什么字了。 吴郎中这礼确实是不错的，但是送给皇上的话，便有些不讨好了。 太过于明显的拍马屁，反而会让人觉得心里不适。壹趣妏敩 殿内的温暖催生困意，陆杨打了个哈欠，这回肯定是要走了。 “皇上，那臣就先回去了，有事您再传口谕。” “嗯，去吧。” ...... 今日天好，太阳冲破层层浓雾冒了出来。 温度比早上出门那会还要冷些。 道路上的积雪吸热融化，马车压过，都能看到地面上那明显的水渍。 初一拜本家，初二拜岳家。 陆杨到家之后，倒也不得闲。 带着白芊芊和平安就去拜年了。 先给平安爷爷奶奶拜年，然后再到陆松陆榕那，溜了一圈回来，白芊芊给平安弄来装红封的小包都塞满了。 陆杨随手打开了两个，一大把铜板，数数最少也是二百个。 这小子，撞上好时候了。 来到这里这么久，陆杨都没有收过这么大的红包。 平安正在毯子上坐着玩玩具，周围有奶娘和桃香她们看着。 白芊芊抱着一个小箱子过来，里面是空的，打算以后就用来装平安的压岁钱。 荷包打开倒进箱子，哗啦啦的，声音特别响亮，把平安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爹，爹！” 陆杨瞥了眼过去，平安正张开双手，一副要抱的模样。 他没起身过去抱他，继续数着箱子里的铜板，“爹忙着呢，你有本事自己走过来。” 平安等了一会，见陆杨不来抱自己，嘴巴瘪着，泫然欲泣。 白芊芊看过去，被平安这副可爱模样逗乐了，“平安啊，你爹在数你的小钱钱呢，等会啊。” 说着，又是一阵哗啦啦落箱的声音。 平安这会可就坐不住了，“凉，凉！” “哪里凉，一点儿也不凉。”陆杨拿过红线，把数好的铜板串起来，随口应了句。 见陆杨出声，平安又喊起了爹，双手一撑，就要往两人这边爬。 毛毯并没有那么长，平安刚爬到边缘，便被桃香抱了起来。 这可把平安给高兴得，一边拍着桃香的手臂，一边指着陆杨和白芊芊那。 “爹，凉。”这是要过去陆杨和白芊芊那。 陆杨掀起眼皮看了眼，淡淡道：“爹不凉。” 壹趣文学 第610章 若真是有什么问题，迟早都要兜不住 桃香憋着笑，把平安抱过去。 这一靠近，平安便身子一歪，直接往白芊芊那扑。 冬日，房里温度不算低，但平安还是穿得挺多，白芊芊虽然做好了接他的准备，但也是被他撞得发疼。.m 陆杨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把平安提溜了起来。 “你这小子，不知道自己多重吗？” 平安人虽小，但胆子确实是大。 这一腾空，倒是乐得嘴巴都合不上，小米牙都露了出来。 白芊芊看着，笑道：“夫君，我没事。” 陆杨点了点头，见平安乐成这样，直接带着他绕着桌子转了一圈。 这可把平安给乐得啊啊大叫，差点屋顶都被他掀翻了。 过了一会，白芊芊把平安的压岁钱收好，净手之后，把平安从陆杨怀里接过来。 “夫君，你去睡一觉吧。” 陆杨确实是累了，陪着平安疯了一会，精力完全耗掉了。 平安早上起得也早，这会眼睛闭一下睁一下，眼看着也是要睡了。 陆杨也不推辞，起身便回了内室。 翌日一早，陆杨带着白芊芊和平安去了白府拜年。 往日不常见的白永思和白永怀也在，平安这孩子不怯生，与两位舅舅倒是玩得挺来。 白临与陆杨有些事要说，聊了没一会，白芊芊便带着平安与白夫人去了后院。 白永思和白永怀今日也要带着自家媳妇和孩子回岳家拜年，待了一会也走了。 白临放下茶碗，与陆杨聊起了户部的事。 “听周尚书说，你前阵子在户部与吴郎中他们起了别扭？” “是起了些矛盾。”陆杨笑了笑，“岳父，不知周尚书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白临摸了摸胡子，声音低沉，“具体说的我记不得了，不过话里话外，便是你不对。” 周开诚说得拐弯抹角的，陆杨作为他的女婿，姓周的总也不能敞开了在他面前骂陆杨。 可白临还是不爽，当时明里暗里地骂了一通姓周的。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陆杨闻言，把当时的事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这可把白临气得一拍桌子，直接骂起了姓周的。 陆杨淡笑道：“岳父可别气坏了身子，只是几个跳梁小丑罢了，成不了什么大事的。” 白临不认同，“姓周的面上和善，心底如何，你怕是想不到。” 陆杨自是感激白临如此维护自己，但他确实没把周尚书放在眼里，若说能被他放在眼里的，还是那面上更加挑不出错的陶尚书。 至于周尚书，也不过尔耳。 “岳父放心，周尚书做不了什么事的。” 白临一听，倒是疑惑地看向陆杨，“你是知道什么？” 陆杨摇头，“那倒没有，只是觉得周尚书应该待不久。” “待不久？” 白临呢喃着，随后面色略微凝重，“你与皇上私底下有聊过？” 陆杨倒是不记得有没有聊过了，想了想，便道：“不是皇上，而是我看户部的情况，有些不对。” “如何不对？” 刑部接触不到户部的事，但陆杨一说不对，白临下意识地觉得是户部的账本出了问题。 “可是账册？” 陆杨笑了笑，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点头承认。 “周尚书不让我接触其他的，云南那边的账册也没什么好研究的。” 留存多于起运，在这做手脚可是不好做。 白临了然点头，“他不给你看也是正常，你毕竟只是云南清吏司郎中，其他地方的，还不归你管。” “岳父说得对，不过，云南清吏司郎中可不止我一人。” 陆杨所能接触到的账册，明显是经过分选出来的，说明云南那边，肯定有哪一部分是有问题的，只是他现在还看不出来。 白临经历过的事也多，一听，面色便冷了下来。 “姓周的心肠小，你在户部不知要被如何排挤，要不我与皇上提议，让你去礼部？” 礼部君尚书虽性子冷淡些，但人还是不错的，不会搞这些暗地里的事。 陆杨拒绝了白临说的事，“岳父别担心，我在户部挺好的，周尚书排挤不了我多久。” “哦？”壹趣妏敩 白临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陆杨道：“岳父您忘了？齐百户在云南呢。” 源头有他的人，还怕周尚书搞什么手脚？ 云南若真是有什么问题，迟早都要兜不住。 等到那时，便是他出手的时候了。 白临一听，脸上露出笑意，“那倒也是。” 他摸着胡子琢磨，“齐小子上次得了一批火器，在云南那边的话语权是越来越重了，到时候让他好好查一查。” “嗯，岳父放心，我会的。” 知道陆杨在户部那边并没有真正受到排挤，白临也是放心了，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平安身上。 陆杨每日里都会给平安读书，有时限定什么书，有时是在看什么书便给他读什么，能不能听懂不要紧，重要的是培养一种语感和习惯。 平安作为他的长子，不管以后还有没有孩子，总也不能养废了。 别的陆杨也不期望平安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只要不是个败家的就行。 他们陆家，底蕴也就那样，可经不起后面这一代出个败家的。 白临倒是不知陆杨的长远顾虑，只道他用心良苦，早早便来培养平安。 不过平安到底还小，可不能顾此失彼了。 该说还是得说。 陆杨认真听教，他心里其实也有数，每日里也就是散值回来跟平安玩的时候读个一炷香时间，久了他嗓子也难受。 白临知他心里有数，也是松了口气，聊起了其他。 此时，省馆里正是热闹。 二月便是会试的时候，这阵子大家心里也紧张，好在新的一年，尽管再紧张，总也该放松放松。 大家都是离开家来到这里的学子，过年自是聚在一起过。 大年初一在自己省馆里聊了一宿，初二便有人提议与其他省馆的人聚在一起认识认识。 孟良平和何照玉忙着看书，根本不想参加这样的聚会，可到底还是被人从房里扯了出来。 两人并不傻，就凭着这么多省馆，却把聚会的地点定在了他们这个省馆里，开口没两句就聊起县学的事，两人便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 壹趣文学 第611章 祝众位学子新年快乐 随着会试日子越来越近，孟良平与何照玉便更是能感受到省馆内的压抑气氛。 此次不过，又是等待三年。 从稚童到白发掺杂，又有多少人能继续这三年又三年的消耗。 道心不稳，人心浮躁。 孟良平也是经历过几次失败来到这里的，不可否认的是，他心里确实也不是很有底。 尽管他在何照玉和陈德仁面前看着淡定，但内心的慌乱，他无法找人倾诉。 家里人的压力，会试的压力，还有来自自己的压力，让他最近都有些翻来覆去的。 他也明白这样的状态不对，可他完全没有办法阻止自己去想这些事。 何照玉何尝不是。 说不紧张不担心那都是假的。 但日子总归是一天天过去的，他再担心再焦虑，会试总要来临。 兴许到那时候，他才能停止这些担忧。 身旁众人还在说着县学的事，像是要把县学里有趣的事都说完一样。 说到县学，那便不能避开县学里的名人。 这么多人聚在这，总有某些地方里出了些声名远扬的大人物。 作为同个县学或者府学出来的，好似开口说了，那大人物便也与自己沾了些同窗友谊。 多多少少有了些关系，能让人高看几眼。 孟良平与何照玉并没有开口的打算，但兴阳县学里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考中了。 还有一人，顾俊义，兴阳县学近年来冒出的新人物。 此人今年刚二十，在兴阳县学里的名声比起陆杨，那是相差不了多少的。 不过与陆杨被人仰慕不同，此人招的是羡慕嫉妒恨。 顾俊义，名字挺正常，就是心有些大。 言行举止没有常规，有点自来熟，还有些太过逍遥洒脱。 在这明显气氛有些低沉的省馆里，此人就像是一阵风。 房间的门关不住他，省馆的大门也关不住。 大家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捧书练字，挑灯夜读，此人倒好，天一亮就不见人，午时才回来。 在省馆里溜达一圈，就回房歇着了。 有人观察过，此人房间的烛火，向来亮不到戌时。 若说此人的才华有多好，省馆里的众人是第一个不认同的。 可以说，此人的才华只能算是中等，但此人的运气极好，好到什么地步，好到每次都在榜上倒数前三。 有时倒一，有时倒二，有时倒三，名次颇为固定。 此人也是心态极好，别人说什么闲话他都能一笑而过，还能与那些人谈笑几句。 久而久之，倒是没人在他面前说闲话了。 今儿因着这事，老早便有人守在他房门前等着，生怕这人给跑了。 这会顾俊义坐在孟良平与何照玉旁边，听着旁人的谈话一脸笑呵呵。 “你们说这么多，还是我们为方兄厉害，六元状元，还有谁？” 顾俊义这话一出来，孟良平和何照玉瞬间抿紧嘴唇。 着道了...... 众人就等着顾俊义这话，这话一出来，话题顺其自然便到了陆杨身上。 “你们为方兄是厉害，但也没见他与你们见个面，你们认他，他可不见得认下你们。” “确实，听说当年裴安兄和照玉兄还与陆郎中关系不错，可这大过年的，也不见人家惦记一下你们。” “唉，你别说了，裴安兄与照玉兄说他们关系好着呢，你可别在这乱说。” 顾俊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孟良平和何照玉两人脸色不好，倒也知道自己好像是说错了话。 他看向那几人，笑骂道：“何人这么酸？我都闻到味了。” 说着，伸手在鼻前挥了挥，做细嗅的姿态，见众人脸色一变，又道：“为方兄为何不与我们见面，你们心里不明白吗？这是避嫌啊，我都明白的事，你们竟然不懂。” “唉，看来又要榜上有名了。” 顾俊义嘀咕着，起身整理衣服，“不与你们说了，没意思，我还不如出去看看景。” 话音刚落，便推开人群往外走了。 孟良平与何照玉互相看了眼，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起身整理衣服。 “会试快要到了，我与照玉兄还得回房看会书，各位到时再聚。” 孟良平拱了下手，淡笑着转身走了。 何照玉也拱了下手，紧随其后。 这本来设计得好好的局，就因为顾俊义的一顿话，把众人说得面红耳赤的。 这混不吝，他运气好，什么都不在乎，整日乐呵呵的，书也不看，不理解他们的心情也就罢了，还说些风凉话。 迟早运气用光！ 现在好了，孟良平走了，何照玉走了，连顾俊义也走了。 兴阳县学就这三个，其他人都与那六元状元沾不上边，还聊什么聊，聚什么聚？ 众人互相看了眼，也就三三两两地走了。 何照玉看着，轻轻合上门缝，走过去直接瘫坐下来，看向对面端着茶碗低头饮茶的孟良平。 “他们散了。” “散了好。” 孟良平放下茶碗，叹了口气，“会试还未开始，这么多人就有别的心思......” 不知为何，孟良平心里倒是少了几分担忧。 若是这样，他们倒也未必会输。 ...... 陆家这边的亲戚基本没有，有也不在京城这边，从白府回来，陆杨便清闲了下来。 与平安玩了会后，陆杨便回了书房。 “莫叔，让人把信送给子贤兄他们，顺道让人送份礼过去。”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荷包，“找个酒楼，让人往省馆那边传个信，就说是我祝众位学子新年快乐，让大家考前放松放松，别绷着。” 荷包里钱不少，不够莫永身上还有，陆杨倒是不担心钱的问题。 只是陈德仁那边还好，送东西过去不惹眼。 孟良平和何照玉住在省馆，贺礼就先不送了，趁机暗中让人把信送过去就成。 刚好省馆里的学子都是大老远地跑过来考科举，过年估计也是冷冷清清的，一起热闹一下也不错。 第612章 皇上，此事可不能开这个头 把事吩咐完，陆杨便没有再担心这事，在书房里翻起了皇上初一那日送的书。 酒楼的事莫永很快搞定，定了个时辰让酒楼那边准备开火后，便派了两人候在酒楼里看着，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莫永也是要出现的，毕竟他是陆府的管家，代表的便是陆府的颜面。 他一站在那，便是代表陆府，省馆里都是学子，也就是将来进入仕途的一批人，处好关系总是没错。 虽然看自家老爷好似没有这个想法，但既然也是要送酒菜贺新年了，顺势的事，他来做就好。 让人差不多时辰回府通知一下后，莫永便连忙去安排贺礼的事。 申初，莫永从陆府出来，上了马车，直往酒楼那边赶。 为了方便，莫永直接选了距离省馆不远的酒楼，他在酒楼门前下了车，去与掌柜的交涉了下，确认没问题后，便带着其中一人往省馆那边走。 此时的省馆经过早上那会的事，大家倒是都安静了下来，窝在房里看书练题。 顾俊义回来，刚踏进省馆大门，便见一位身着类似于管家服饰的男子和一位仆人站在省馆值年官面前，好似正在说着什么话。 他也没打算走过去听，抬步就想从旁边走进去。 可没走两步，便被三人发现了。 赵值年自然是认识顾俊义的，直接便跟莫永介绍起了顾俊义。 听到顾俊义是来自兴阳县学的学子，莫永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顾举人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顾俊义点头，也与莫永和赵值年打了个招呼。 听到莫永是陆府的管家，他倒是有些惊讶。 “莫管家这是？” 他看了眼莫永身后的仆人，不明陆杨的管家，怎地带人来这里了。 明明，他早上那会才说了避嫌，这人怎么这么不经说呢...... 顾俊义满心的疑惑就摆在脸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赵值年笑着解释，“莫管家说陆郎中想让大家一起聚一聚，一起贺个新年，已经找好酒楼了，现在过去就成。” 顾俊义一愣，随后笑开了，“正好我肚子饿，这顿饭我肯定要吃。” “好好好，一会顾举人吃好喝好，莫要饿着肚子了。” 莫永笑着回了句，一旁的赵值年也跟着说了两句后，便下去派人把话传到各位举人房中。 孟良平听到自家弟弟说陆杨要请省馆里的众位学子去酒楼吃饭的事时，正在写字的手一抖，纸张直接被划出一条粗壮的墨迹。 刚写好的字，直接废了。 “吃饭？” 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把毛笔放好，拿上披风就往旁边的何照玉房间走。 “照玉兄，你收到赵值年让人传来的话没？” 何照玉也在拿披风，一边系上，一边回话。 “收到了，说是莫管家便在外边等着。” “对，我们先过去看看。” 几乎是孟良平和何照玉收到消息的下一刻，省馆里的学子便收到了陆杨要请大家吃饭的消息。 这下子，就像是热油里进了水，噼里啪啦地热闹了起来。 “这陆郎中是何意思？” 有人嘀咕，不解陆杨怎么就突然请他们吃饭了。 “不知道，不会是有人暗地里去给陆郎中递讯息了吧？” 说起这个，众人便想到了早上闹心的事。 这有人高兴，便有人心慌。 “陆郎中知道了？” 虽说他们没有说什么坏话，做什么坏事，但好歹也是酸了一下此人。 这饭倒是吃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有人乐道：“这不是如了大家的愿嘛？你们说陆郎中会不会来？” 要是能见到，到时候与陆杨多说两句，会试也就不愁了。 有人倒是看得清情况，摇了摇头，“陆郎中应该是不会过来了。” “确实。” 恰好过年，陆郎中请省馆里进京赶考的孤独学子一起吃个饭，这名声传出去，谁不得叹一句陆郎中的大气和深谋远虑？ 众人各自发表着自己的意见和猜测，省馆里闹哄哄的，这边莫永却是已经把陆杨要给孟良平和何照玉的信给了出去。 身后一群人正往这边走来，两人这会不好看信，收好后便站在一旁，也不过分与莫永交谈。 莫永看了眼已经要走过来的乌泱泱一群人，对着孟良平和何照玉点了下头，便把关注点放到了这群学子身上。 大年初二，申时四刻，从省馆通往酒楼的街道上，一众学子踏步前来，场面尤为壮观。 跟游街似的。 百姓们纷纷让开，一边望着，一边交头接耳地交换信息。 没一会，陆杨请同省学子吃饭的事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事传着传着，便传到了皇上那边。 酒楼里已然进入正题，热闹不已，谈笑声不断。 乾清宫里的气氛倒是略显低沉。 赵烨看着底下，漫不经心地放下手上的毛笔，“陶尚书这是觉得陆郎中这事做得不对？” 陶文德是从府上赶着过来求见皇上的，发丝有些凌乱，不似以往的整洁。 可见心里是急着把事禀告到这边，其他倒是顾不上了。 他既是过来求见，便是证明他心里就是觉得陆杨这事做得不对。 闻言，他点了点头，“皇上，此事可不能开这个头。” 开了这个头，其他省馆的学子可怎么办？ 眼睁睁看着陆杨请同省学子吃饭，可自己省里的官员，却没有请他们吃饭，这事要闹开了，可不得了。 赵烨听着陶文德一一分析事情的弊端，神色平静，直到陶文德说完，也没有多大变化。 他淡淡笑了笑，“这不是挺好的吗，怎地陶尚书觉得这事不好了？” 赵烨起身，走到陶文德身旁。 “陶尚书觉得不好？” 第613章 船队已成功起航 一个问题连着问两遍，皇上什么意思陶文德岂是不懂，低垂的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暗色。 “微臣也是担心影响不好。” “影响不好？” 赵烨轻笑，“大过年的，他请进京赶考的学子一起吃个饭而已，你们也能想这么多，什么这谋那谋的，平时的心思，都放到这上面来了？” “皇上息怒。” 陶文德连忙跪下，“微臣并没有这样想，只是担心到时候事情扩大，对陆郎中和众官员的影响都不好。” 赵烨居高临下地看着陶文德，似是不解，“请吃个饭也能吃出影响来了，往后大家是不是只能顾着自己了？” “臣不是这个意思。” 皇上对陆郎中的维护，这是摆在明面上了。 陶文德心里更觉不妙，先前的担心，也并不是凭空出来的，早知道...... 赵烨收回视线，淡然道：“小事而已，瞧你们紧张得。” 他袖子一摆，负手转身上前，坐在了椅子上，“于喜，传朕口谕，朕要在各酒楼中宴请各位赶考的学子，让大家考前松快松快，莫要紧张，到时一举高中夺金榜，朕在这里等着他们。” 于喜一听，连忙应“是”，不等陶尚书反应便退了下去，脚步带着些欢快。 陶文德被皇上这一招直接给打懵了，连被皇上赶出来时，还有些未想明白。 他来的时候把这事的影响都想了一遍，就为了说服皇上，怎料他说得如此明白，皇上却是半点疑心都没有起。 不仅如此，还把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陆杨这人，看来还得再高看两眼......云九 于喜办事向来利索。 不多时，便有一众骑着大马的侍卫从宫里出来，往各个省馆散去。 太阳还未落山，各个省馆里的学子却是放声大笑起来。 皇上如此关注此次会试，他们可是有福了。 有人笑道：“倒是多亏了陆郎中。” 这话一出，不少学子纷纷表示赞同。 若不是陆郎中这一出，皇上估计也不可能想起宴请这事。 有着皇上这些话，说什么他们会试也要考出个好成绩出来。 第614章 竟然真把他们两个都提拔上去了 这么久没来户部，陆杨见到吴兴文等人都觉得和蔼可亲起来。 他一脸笑意地与几位郎中打招呼，把吴兴文几人给弄得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陆杨这是又想了什么招。 感觉每次一笑，就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陆杨看着，好笑道：“我就是打个招呼，又不会上手，吴郎中你们怎么看我如洪水猛兽一般。” 就差出门远离了。 吴兴文兴许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妥，清咳了下，扯着嘴角笑了笑。 “陆郎中怎地今日才来？” 中旬上值，这最后一天才来，总觉得有些过于懈怠了。 这户部里，谁不是前几日就过来了的。 闻言，陆杨倒是一脸感慨，转身望天长叹：“只怪这天太冷，导致我不是很想出门，要是可以，我还想再晚两天。” “......” 吴兴文看看陆杨，又看了看门外的一片天，好心提醒。 “陆郎中，这天也不是今日才冷的。” 言外之意，不想出门就不想出门，别找什么理由。 陆杨一笑，走过去把门掩上，阻隔些冷意，然后转身看向吴兴文，“吴郎中可还要我帮忙？” 吴兴文一听，瞬间便想起了那日起矛盾的事，表情有些怪异，“不用了，陆郎中你忙你的就行。” 刚上值，哪有事情忙的，陆杨也就是象征性地问一句而已，听见吴兴文说不用，倒是笑起来。 “好，那以后我有需要，吴郎中能帮我吗？” “......” 吴兴文不知该摆什么表情，有些艰难地应了，“可以。” “好好好，还得提前感谢吴郎中才是。” 陆杨拱手，态度诚恳得让吴兴文根本无法拒绝，他嗫嗫道：“陆郎中不必客气。”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 浓雾散去，阳光倾洒在各处，一向用来张贴公文的墙上此时站了不少人。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自是做不来往前挤的举动，可大家也是心急，想看看张贴的名单中是否有自己的名字。 于是便有人干脆地在前面念出了名字。 何心远与一众翰林院里的人站在一起，听着前面传来的名字，眼睛眨了眨，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过来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然，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人站在这里了。 名单张贴后，到时便会有人去往各部通知，可那也是需要等待一些时间，到底大家都等得着急，自己便过来看了。 何心远半推半就地跟着来了，听了一会，听到余飞彦的名字时，还以为是自己恍惚听错了。 待看到有人边喊着余飞彦的名字，边高兴地往外走时，他愣了愣。 直到看见那人走到一处地方，冲着有些愣然的余飞彦拱手道贺时，他猛然看向前面，眼睛都亮了起来。 像是冒出了一把火，视线滚烫，似是要把前面那张纸看穿一般。 他不由地上前，想要去看看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余左庶他自然知道是投靠的谁，既然余左庶在名单中，有没有可能他也会在？ 然而没走两步，他便被人拉住了手臂。 “何修撰你要去哪？” 何心远回神，眼睛却还是在发着亮，炯炯有神地回头看着拉住他的人。 “江修撰，我想去看看。” 站在这里的都是修撰或编修，都是存有希望补缺官职的人。 可有希望，不代表一定会有希望。 江之言还未说话，一旁便有人笑道：“何修撰，我们在这等着就好了，凑上去看，到时候怕是要被人笑了。” 何心远抿着嘴唇没说话，但他还是想上去看看。 他的这副心思就摆在眼睛里，摆在神情上，江之言微微皱眉，却是松开了手。 “何修撰这是肯定自己在名单中？” 为何会这样肯定呢？ 江之言不解，心里却涌上一抹莫名的烦躁。 何心远摇头，他不是肯定，他只是觉得。 另外几人原本还有些紧张，紧张江之言说的话何心远会点头承认。 见何心远摇头，几人倒是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何修撰就在这等吧，别过去了。” “是啊，过去也是失望，还不如在这等着，到时候我们回去，也不会被人说闲话。” 来都来了，怎会觉得别人会说闲话。 何心远心里自然明白几人的意思。 凑上去看的，都是觉得自己有很大希望的，而站在旁边的，多数是来凑热闹的。 但也有少数是不敢确定所以没上前的。 想了想，何心远也不再坚持，只是已经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左看右看了，而是一副心思都放在了前面，聚精会神的，还带着些紧张。 他的这副样子有些不对劲，江之言等人一眼便看出来了。 几人互相看了看，往后退了几步。 何心远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几人倒是真觉得不寻常了。 有人小声道：“怎么回事？难不成何修撰找人了？” 有人一听这话，脸色变了变，但还是接话了。 “不知道，看他那样子，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事情。” 江之言沉默地听着他们分析，随后摇头，十分肯定地说：“不会，他刚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而是好像听到了什么，才突然变了样子。” 几人先前没怎么注意何心远，这会根本想不起来他是听到了什么才变成这副着急模样。 时间看似过去了很久，实际上也不过是那么一会而已。 名单是按照六部到其他部的顺序来补缺的，何心远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余左庶补的是礼部郎中，到现在，六部也才刚刚过去。 虽然有些遗憾，但既然还有补缺的位子，何心远便觉还有希望。 他这样，倒是让江之言更加不安。 “难道他......” “何修撰补翰林侍读！” 远远的，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尽管已经不是很清楚，但依然打断了江之言未说完的话。 他一脸怔愣，眼里有着震惊和不解。 “怎么可能？！”有人直摇头，不敢相信，“不会的，不会是他！” 闻言，江之言等人纷纷看向说话那人，心里如何想，也就只有他们自己明白了。 何心远是听见了，但他脑子有些茫然。 陆郎中，竟然真把他们两个都提拔上去了...... 第615章 不必如此彼此针对 周围不少人过来道贺，何心远只能收起心思应付着这些祝贺的人。 直到回到翰林院，他还是觉得不踏实，总觉得今日好似在梦里。 可周边人的反应告诉他，今日发生的事都是真的。 他像是踩在云端，总感觉下一步就要摔倒。 这样的感觉维持到了江之言过来找他谈话。 应着江之言的提议，两人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谈话。 冷风飕飕，避风的角落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何心远自己都是没缓过神来，见江之言不说话，他也没有主动开口询问。 江之言内心一番挣扎，过了会，才道：“何修撰，不知可否告知你背后之人？” 何心远视线转到江之言的脸上，“江修撰这是在说什么？” 江之言心情其实算不得好，但这并不是针对何心远，只是有些怅然若失。 语气也变得有些低沉。 “你也知道，他们肯定是去找了人，可你却......”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何心远却是了然他的意思。 “江修撰若是知道了，想要做什么？” “我并无他意。” 话一出来，江之言大概也了解自己这句话与之前的问题有多矛盾，停了下，才道：“何修撰之前明明没有那么大反应的，为何后面会知道自己一定在补缺名册里？” 何心远微微皱起眉头，“我没有觉得一定会有，江修撰看错了。” 江之言想不通，“就算没有一定，但何修撰内心肯定是觉得有希望的，对吧？” 何心远看着他，没有说话。 江之言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一定要问个明白才肯死心。 但不问清楚，他内心乱糟糟的，根本平静不下来。 就他所知道的，有人找了正三品的官员，就为了这个侍读的位子，结果却是被何心远，一个他们先前完全忽视了的人给拿到了这个位子。 他如何不震惊，如何不疑惑。 沉默的气息开始蔓延。 尽管再避风，外面还是要比屋里冷。 何心远叹道：“我背后的人，江修撰应该猜到了吧？” 江之言一愣，“猜到了？” 先前何心远跟着陆杨去了一趟应天府，回来之后，好像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难不成...... “是陆郎中吗？” 何心远没有否认，“江修撰，我们还是先进屋吧，这也怪冷的。” 江之言应了声，有些恍惚地开口让何心远先走。 何心远没有推辞，点了点头，便回了屋。 江之言在原地站了会，随后走出角落，在冷风的吹拂中清醒了过来。 没想到，陆杨竟能这般厉害，把那正三品的官员都给弄下去了。 或许，他也能去找找陆杨帮忙...... 何心远一回到屋里，便被翰林院里的人围在了中间，纷纷向他表示友好。 翰林院里热闹，詹事府那边虽然人少，但也是贺声不断。 詹事府里的人，有些随船出海了，剩下的也就是那几个，这会已经商量好了，等散值就去酒楼给余飞彦好好庆祝一下。 余飞彦等了这么久，终于是等到了这一天，自从知道自己要去礼部之后，心绪便一直平静不下来，这会心脏还跳动得厉害。 听见大家要给他庆祝，他自是点头同意，不过陆杨那边，他也得私下去感谢一番。 ...... 这边，陆杨在户部喝喝茶，看看书，这会倒是没人敢惹他了，睁只眼闭只眼地做着自己的事，丝毫不敢再出声招他。 吴兴文虽然也想忽视这人，但奈何眼睛丝毫不受控制，一会便瞟过去一眼，一会便瞟过去一眼。 也是怪这人，看个书也看得不安静，一会站起来扭扭腰，一会坐下喝茶，一会又站起来蹲下站起的，忙得很，一刻不停。 年轻就是好啊，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吴兴文感慨了下，一回神，便见陆杨一脸笑容地直视着自己。 “吴郎中怎么一直看着我？” 吴兴文连忙摇头，“没有，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陆杨倒是想逗逗吴兴文，打发打发时间，只可惜吴兴文说完便一本正经地埋头忙活，头都不再抬一下。 他左右看了看，周围几人迅速收回视线，低头假装忙碌，一眼也不敢往上瞟，生怕被逮到。 陆杨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咱们也无怨无愁的，何必这样子呢？” 他看向吴兴文，“吴郎中，你说是不是？” 若是陆杨不点名，吴兴文也就直接忽视过去了。 但既然陆杨点了他，不管如何，他也得应一声。 只是这问题...... 他看向周围几人，见他们神色各异，想了想，便看向陆杨，回道：“陆郎中说得在理。” 他们确实无怨无仇，只是立场不同，一开始便站在了对立面而已。 陆杨看着吴兴文，见他神情也是认真，想了想，便道：“吴郎中，之前的事也是我少不经事，你多多包涵，以后，咱们好好相处？” 他视线在众人身上绕了一圈，最后落在吴兴文身上。 吴兴文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杨说的这些话，他一点防备都没有，再来，对待陆杨的态度如何，也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 吴兴文的犹豫，陆杨自是不会忽视。 没想到，这周尚书对于户部的掌控力，竟然能这么强。 陆杨眼底有抹暗色划过，面上却并无显露。 “吴郎中，可是不行？” 闻言，吴兴文摇头，笑了笑，“那倒不是。” 他顿了顿，看着陆杨颇为诚恳，“陆郎中说得对，咱们无怨无仇的，确实不必如此彼此针对，往后，便如陆郎中说的一样，好好相处。” 陆杨自是明白吴兴文说的只是表面上的关系，至于背后的，便只能意会了。 不过这样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他无法对吴兴文他们剖开内心去接触，想必吴兴文他们对他也是如此。 表面上维持友好关系，也总好过把屋里气氛弄得既沉闷又安静的。 待久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憋出什么毛病来。 这样，最大的受益人，还是他。 说开了之后，吴兴文等人倒也不像之前那般冷漠了，虽然还是没有几句话，但比起之前的一声不吭，已经好多了。 陆杨倒是满意了。 第616章 平安倒是挺会给自己找乐子 余飞彦和何心远都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两人散值时碰了个面，约好到时休沐要一起请陆杨去酒楼里聚一聚，以示感谢，顺便聊些事。 当日回府，两人都给陆杨写了封感谢信，顺道把相约的日子和时辰地点说了一下。 天黑之前陆杨便收到了信，两人像是约定好了一样，信是一前一后送过来的，时间相差不大。 陆杨看完之后，倒是觉得自己没看错人，两人都是懂得感恩的。 ...... 正月的最后一天，陆杨一早便被平安这小子吵醒了。 难得歇息一日，虽然这些天在户部也没忙什么，但难得能赖床的日子，陆杨都已经做好了直接睡到差不多到约好的时间再起来的打算，哪成想这小子直接一嗓子，把他给吓醒了，美梦直接稀碎。 白芊芊抱着平安，脸上带着些歉意，“夫君，平安闹着要找你。” 陆杨眯着眼看正挥着双手要抱的平安，叹道：“一会爹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等会啊。” 平安可听不懂他的这些话，但见陆杨起身穿衣服，乐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爹，爹！” 白芊芊拿着手帕替平安擦了把嘴，闻言，有些担心。 “外面这么冷......” “没事，一会给他多穿点，坐马车过去，到酒楼门前才下来，不会吹到冷风的。” 陆杨穿好衣服，走过去伸手摸了把平安白嫩的脸蛋，“平安这么大了，其他地方也没去过，我带他出去长长见识。” 之前孩子小，家门也没出过几次，后面天冷，出门也少。 今日天色不错，不然陆杨也不会开这个口了。 白芊芊看了眼一脸兴奋，伸手扯着陆杨头发的平安，想了想，便同意了。 平安出门前，白芊芊给他换了件红色小棉袄，又给他带上斗篷的白毛毛帽子，衬得平安肤色红润，粉妆玉砌的，越发的可爱。 “夫君，你们路上小心。” “放心吧，很快就回来了。” 陆杨接过平安，颠了颠，多加了件衣服和斗篷之后，平安都变得趁手了。 白芊芊尽管担心，但还是把陆杨和平安送出了门。 平安难得跟陆杨单独出来一趟，一路上高兴得很，双手紧紧拽着陆杨的衣服，趴在陆杨的披风里面眼睛滴溜溜地往外看。 再次让白芊芊别担心后，陆杨便抱着平安上了马车。 马车里备好了被子和暖炉，两人一上车，莫永便跟着上了车，把被子盖在陆杨的腿上，而平安，则是抱着个暖炉安静地窝在陆杨的怀里。 马车很快上路，略有些颠簸。 不过这正合了平安的意，马车颠一颠，平安便乐得笑一声。 陆杨听着听着，倒是也乐了起来。 “平安倒是挺会给自己找乐子。” 莫永慈爱地看着平安，闻言，笑道：“小少爷还小，正是什么都稀奇的时候。” 陆杨点了点头，“确实。” 酒楼离陆家并不算远，此时已经到了巳时，陆杨比之前约好的时辰早来了一炷香的时间。 尽管天冷，但好似并没有影响到酒楼的生意。 酒楼里喧闹声挺大，陆杨还未下马车，便已经隐隐听到了里面的说笑声。 平安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路上消耗了精力，这会一声不吭地趴在陆杨怀里，动也不动。 下车后，陆杨好奇地低头看了眼，见平安睁着双大眼睛看向酒楼里面，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他拢了拢披风，把平安的身子包住，只露出一个头后，便抬步往酒楼大门走去。 这是平安第一次来酒楼，陆杨担心里面人太多会吓到平安，便一边拍着他的背部，一边轻声跟他说话。 “爹要见的人就在里面，一会平安大胆点，可别哭鼻子了。” 说着，陆杨便跟平安商量，“一会见到人，你给你爹一个面子，好歹露个笑脸，行不行？” 话音刚落，陆杨便走进了酒楼。 见过带女人来酒楼的，却是没见过带牙都没长齐的孩子来酒楼的。 陆杨一出现，便有不少人把视线放到了他身上。 实在是这人太过惹眼了些。 且不说那清冷矜贵的气质和那不容忽视的容貌，就说胸前那冒出来的一个小脑袋，和那一双乌黑大眼睛，就足够夺人眼球的了。 平安是爱看热闹的，不然也不会自己扒拉掉帽子，露出个头来。 陆杨之前好笑地给他戴上，他还不乐意，非要扒拉，不愿戴帽子。 最后陆杨也随他，顶着一众好奇疑惑的目光跟着小二上了二楼。 雅间是余飞彦定的，莫永只是把自家老爷的名报了下，便有人领着上来了。 原本陆杨还以为自己来得算早了，没想到余飞彦和何心远来得比他还早。 小二敲了敲门，里面便传来了余飞彦的声音。 “谁？” “余老爷，陆老爷过来了。” 余飞彦一听，连忙起身过去亲自开门。 何心远也连忙放下茶杯迎上去。 “陆郎中，你可是来了，快快进来坐。” 余飞彦话是对着陆杨说的，可眼神却一直控制不住看向陆杨胸前的小孩。 何心远走过来一看，笑道：“陆郎中，这是令郎吧？” 陆杨走进去，点头笑道：“对，我家那小子，你们之前也见过。” 说是见过，那都是平安满月时的事了。 余飞彦与何心远笑着对视了眼，关上门后，跟着陆杨穿过屏风走进去坐下。 屋里温度高，陆杨脱去披风，把平安露出来。 怕他热着，还给他把斗篷脱了。 平安倒是给陆杨面子，冲着余飞彦和何心远便是一笑。 陆杨满意地捏了捏他的小手，随后看向余飞彦两人。 “怎么样，一切都还适应？” 距离宣布补缺名单已经过去好些天了，陆杨问了两人过去就职的情况。 余飞彦笑笑，拿过一旁温着的热茶给陆杨倒了杯茶，“挺好的，君尚书还找我说了一番话，让我若是在礼部有事的话，就去找他。” 那确实是挺不错的。 陆杨看向何心远。 何心远神色温和，“都是在翰林院里，我也挺好的。” 第617章 云南那边来信了 平安还不是个能坐得住的年纪，没聊两句，身子便开始扭动，要去找东西玩。 这种情况陆杨早就料想到了，出门前让人收拾了几个玩具带过来。 他把平安递给莫永，“莫叔，你带他去那边的塌上玩吧。” “好。” 莫永抱着平安去了一旁。 余飞彦看着，笑道“平安可真像陆郎中。” 不管是相貌，还是性格，都有些像。 何心远也点头，“是挺像的。” “是吗？” 陆杨经常看，经常接触，倒是感觉不深。 不过家里人都这样说，说得多了，他也就接受了。 这个话题并没有持续太久，陆杨端着茶杯喝了两口，看了眼塌上那边，见平安与莫叔玩得挺开心，便看向何心远和余飞彦，开始说正事。 “其实这事也不是我一人促成的，白尚书和薛尚书也出了一把力。” 见余飞彦和何心远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又道“当然，这事能成功，还是你们自己厉害。” 这话倒是不假，若不是两人能力足够，想必皇上也不会同意。 余飞彦转头看了眼何心远，他年纪比何心远大很多，若是他像何心远这样年轻，这会也就相信陆杨说的话了。 可他不是。 与他能力一样的，比他能力好的，有的跟他一样，有的比他好，有的还不知道被埋没到了哪里。 若没有出头的机会，能力再好，该如何还是如何。 除非能力好到顶尖，凭着能力出头，不然，像他这样的，也不过是沧海浮沉中的一粒沙子罢了。 若不是陆杨，现在他如何还不知道呢。 陆杨说的话，他自是只听一半。 他起身微微弯腰，拱手道“我心里都明白，还是得多谢陆郎中帮忙。” 若不是陆杨这层关系，白尚书和薛尚书也不会出手相助。 他看得很清楚。 何心远也起身，“心远也感谢陆郎中帮忙，往后陆郎中若是有事吩咐，心远必定尽力而为。” 陆杨看着两人，起身让两人不必如此。 “都是自己人，也就不用这般客气了，坐着说话吧。” 余飞彦和何心远互相看了眼，便依着陆杨的意思坐了下来。 刚好，小二也端着酒菜过来了。 都是余飞彦依着陆杨的口味点的，平安是吃了奶过来的，陆杨也没管他，任他与莫叔玩。 把话说开之后，三人吃得倒挺自在，气氛正好，欢快轻松。 陆杨以茶代酒，回敬了两人。 余飞彦与何心远心里高兴，多喝了两杯，这会脸色带着微红，一看就心里十分畅快。 陆杨也替两人高兴，只是他不能喝酒，也就多喝了几杯茶水，意思意思。 难得歇息一日，余飞彦和何心远也不好占用陆杨一整天的时间，吃完饭菜，又聊了一会，便主动告辞了。 不过临走前，都给平安送了份见面礼。 或者说，这礼原本就是要送给陆杨的，先前两人还担心陆杨不会收，这会以平安的名义送出去，陆杨总不好说什么。 两人想的也没有错，陆杨确实没有说什么，让莫永收下后，便也离开了酒楼。 “莫叔，我带平安在这边走走。” 一从酒楼出来，平安便到处乱看，身子不像之前那般安静，若不是使了些劲，陆杨都抱不住这小子，挣扎得厉害。 莫永感受了下，见风不大，也放下心把手上的东西放进车里，再跟马夫说了声，便跟在陆杨身后慢慢跟着。 到底还是受了些天气的影响，街上行人并不是很多，不过这样倒是合了陆杨的意。 行人少，并不代表街上的摊位就少了。 陆杨走得慢，平安喊着指着要往哪个小摊上走，他便往哪个摊上走，到了之后也不多说，直接让平安自己挑。 平安亏就亏在手小，拿也只能拿两个东西。 本来平时就少出门，这会见啥都新鲜，看到什么都想拿，拿不了那么多就一直喊爹，想让陆杨帮他拿摊上的东西。 要按他那个新鲜样，要拿肯定是要把摊上的东西都拿走。 陆杨可不依他，瞥了眼着急得直挥手的平安，开口让他自己挑最想要的，不然就走了。 连说了两遍之后，平安即使再听不懂，也有些明白了陆杨的意思。 看了看手上的拨浪鼓，到底还是换了个动物面人。 陆杨确定他不再闹后，便让莫永付钱，接着往前走。 这样逛下来，即使平安手再小，也是买下了不少东西。 今日也算是带平安玩了大半天，陆杨脚步一转，掉头往回走。 “你玩了这么久，回去该好好学习了。” 莫永听着一脸无奈，“老爷，小少爷还听不懂呢。” 陆杨轻轻捏了捏平安的小屁股，道“这小子聪明得很，多说几遍就能听懂了。” 平安玩累了，趴在陆杨怀里完全蔫了，眼睛要眯不眯的，显然是要睡觉了。 陆杨低头看了眼，摇头笑了下，拢了拢披风，轻拍着他的背让他睡觉。 没拍两下，平安便完全闭上了眼睛，扯着陆杨衣领的手也松开了。 两人没再说话，上了马车后便回了府。 门房一看陆杨已经回来，连忙与陆杨禀告。 “老爷，云南那边来信了。” 陆杨脚步一顿，应道“信呢？” “信送到夫人那边去了。”门房如实回答。 “那就好。” 陆杨点了点头，抱着平安往后院那边走。 先去平安房里把平安放下后，陆杨才回了房。 白芊芊正在房里算账，听到脚步声，便让桃香去开门。 “老爷。” 桃香开门一看，正是自家老爷，连忙出声喊人。 陆杨看了眼桃香，点了点头，“桃香，你先去忙你的。” “好。” 等陆杨进门之后，桃香帮着把门关上，转身便走了。 白芊芊这会从内室出来，手上带着封信。 “老爷，是齐百户的信。” 白芊芊自是知道齐宁是谁，陆杨交好的同窗，以前便都与她说过了。 陆杨接过，坐下之后，便拆开了信。 没一会，他便露出了笑脸。 白芊芊在一旁看着，给陆杨倒了杯热茶。 “夫君，可是好讯息？” 陆杨点头，把信递给白芊芊，然后端起茶杯慢慢喝着。 信里只说了两件事，一是跟陆杨说了一下现今云南的情况，二便是简单说了一下之前对于云南的改革，经过这大半年的努力，总算是迈出了一大步，剩下的，便是根据具体的情况做些细微的调整。 第618章 他真难 陆杨能从字里行间中看出齐宁对于云南改革的信心，所以关于此事，他倒是不担心。 只是...... 白芊芊很快便把信看完，她看向一旁静静喝茶的陆杨，想了想，问道“夫君，齐百户信里说的事，要不要向皇上禀告？” 陆杨咽下嘴里的茶水，点了点头，“要的，此事若是真的，皇上那边，估计要发火了。” 白芊芊眉头蹙起，“为何云南那边的官员会与朝廷命官一起勾结？” 陆杨放下茶杯，点了点桌子，沉思片刻，道“总不过为了一个利字。” 云南山高路远，谁去了那边，有能力的便能当个山大王，没能力的依附有能力的人，照样也能捞个二大王当当。 这有能力的再跟有能力的合作，效果更是加倍。 朝廷命官与云南那边的官员勾结，只要两头瞒住，便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想必先前的段氏，与朝廷的官员也有私下之间进行联系，不然，事情也不会到现在齐宁接手才爆出此事。 白芊芊在陆杨身旁坐下，不解道“齐百户为何不直接把这事禀告皇上？” 陆杨眉头皱了起来，他想起了一件事。 之前皇上有说过，他与齐宁私底下一直有联系，这事，想必皇上已经知道了吧...... 陆杨拿过桌上的信又仔细看了看，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才放了下来。 “明日我去求见皇上。” ...... 翌日，散朝之后，陆杨直接去乾清宫求见皇上。 来引陆杨进去的是于喜，两人稍微聊了两句，便进了殿。 “臣参见皇上。” 赵烨抬头看了眼，很快又低下，手一刻未停。 “爱卿可是有事？” 陆杨点头，看了看周围的人，“皇上，臣有点事要说。” 赵烨顿了顿，随后把笔放下，明白陆杨这是想要私下谈事，不然有事早就直接说出来是什么事了，不会再这样多说一遍。 他看向于喜等人，“你们先下去。” “是。” 很快，殿里便只剩陆杨和皇上两人。 陆杨也不多说，直接把齐宁给自己写信的事说了出来。 “皇上，臣之前给齐百户写了封信，问了下关于云南那边的安排情况，过去了几个月，齐百户给臣回了封信。” 他把信从怀里拿出来，上前几步递给皇上查看。 赵烨瞥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信封拆开看了起来。 没一会，他把信放下，看向陆杨，“此事，朕前阵子便知道了。” 陆杨不解，“皇上这是不打算动手？” 赵烨摇头，“朕让人去查了，已经有了些眉目，但还不是很确定。” 陆杨琢磨，“皇上这是想一网打尽？” 赵烨笑了声，语气带了些冷意，“朕要抓的，是上面那人，其余的，朕就算不动手，他们也能自己把自己吓得半死，用不着朕出手。” 这事一看就不是近两年发生的事，隔得太久，牵扯的人就越多，朝廷刚经历了吕家的事，这一次，若是现在动手，朝廷便是要乱了。 陆杨看着皇上，没有说话。 赵烨也看着他，过了会，叹了口气，“朕说的话，你怎知道不是真的？” 陆杨摇头，道“臣只是心里觉得不对劲，并没有不相信皇上说的话。” 实际上，若是上面那人出了事，想必下面的人自是会露出马脚，到时候皇上再出手，肯定要容易一些。 赵烨听着，盯着陆杨看了会，随后沉声道“朕能信你吗？” 陆杨神色淡淡，“看皇上信不信了，臣一向听您的嘱咐做事。”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有个疑心病的上司，他可真难。 第619章 皇上您可真懂意会 “你这话是何意思？” 陆杨一本正经，“皇上，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其他意思。” 他的话，应该不难理解才对。 赵烨沉默，片刻后，眼角瞥过去，说“找个好地方让你躺着，行不行？” “躺着？” 陆杨挠了把手背，呵呵笑得天真“皇上这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有其他意思？” “爱卿觉得是何意思？” 见陆杨吃瘪，赵烨总算是露出笑脸，转身走回去坐下，看着陆杨纠结的神色不说话。 此躺着非彼躺着，皇上说的躺着，怕是这辈子都要躺过去那种。 “皇上，您不是说让臣自己选择吗？”陆杨小声嘀咕，“怎地现在搞起逼迫那套了。” 赵烨没听见他嘀咕的话，但看他嘴巴在动，就算没听到，也能猜出这人说的肯定不是好话。 他轻咳了下，见陆杨看上来，才气定神闲说“朕刚刚改变主意了，还是两个选择，爱卿自己挑吧。” 两个选择...... 陆杨扯了扯嘴角，选择得言不由衷，“皇上啊，臣肯定能相信啊，臣愿为您赴汤蹈火。” 赵烨忽视他那一脸肉疼的莫名模样，满意地笑起来。 “好，爱卿选的朕心甚悦！” 杨淡笑一声，“皇上高兴就好。” 赵烨笑了笑，片刻后慢慢收起笑意，说起之前还未说完的事。 “二月会试，三月殿试，到时候，朝廷又将涌入一批新进士，朕想好好物色几个能人。” 陆杨一愣，随即豁然开朗。 “皇上的打算，难不成是。” 他顿了下，换了个词，“以新换旧吗？” 赵烨笑得含蓄，“朕只是想到时候有人用罢了。” 陆杨点头，眼里有着深思，“皇上难不成是已经物色好了？” 赵烨摇头，“朕不急，等他们挑好了再说。” 陆杨眼珠轻微动了下，皇上能说出这些话，想必是已经对他敞开心扉了，之前说的话，倒是真的。 他脸色一正，拱手道“皇上有事尽管吩咐臣。” 赵烨一笑，“朕会的。” 说着，他把御案上的信封递过去，“这信你拿回去，以后在户部认真点做事。” 两者毫不相关，陆杨一头雾水地上前接过信。 “皇上放心，臣一直都在好好做事。” “是吗？” 赵烨瞥了他一眼，低头拿朱笔，淡淡道“那为何周尚书过来跟朕说你在那边与吴郎中他们起了矛盾，而且做事随意，三心二意，心不在焉的。” 陆杨一脸黑线，“皇上，周尚书真这么说了？” 赵烨不置可否。 陆杨见此，叹道“皇上，周尚书这么悠闲，您不打算给他派点事做吗？” 赵烨头也没抬，“他没这样说，朕意会的。” “......”陆杨呵呵，夸道“皇上您可真懂意会。” 没一个词是符合他的气质的。 “哈哈哈。” 赵烨憋不住笑了起来。 陆杨一脸无语，等皇上笑够了，才道“皇上没事的话，臣就下去了。” 赵烨点头，“下去吧，到时朕再找你。” 陆杨顿了顿，见皇上并不指明是什么事，拱了拱手便退了出去。 殿门咯吱一响，于喜转身看去，便见陆杨打开一扇门走了出来。 “陆郎中。” 陆杨抬眼一看，笑道“于公公。” 他看向于喜手上端着的食盒，疑惑道“这是给我的？” 于喜一笑，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这是金华府那边送来的青枣，御医说能补益脾胃，养心安神，便让人留了些，让陆郎中拿回去尝尝。” 陆杨打开看了一眼，能送到皇上这边的，个肯定大，颜色也好，看着鲜脆欲滴，甘甜可口。 于喜也看了眼，不由咽了下口水。 他是吃过这个果子的，不过不多，皇上只赏了他一小盘，里面有五个，他忍着吃了三天，那口感，实在是让人回味无穷。 食盒中规中矩，里面被塞了一盒子的青枣。 陆杨随手抓了把，“于公公，给。” 于喜愣了愣，随后伸手接过，笑道“多谢陆郎中。” “于公公不用客气。” 第620章 一句话，是不是我们户部要完了？ 陆杨塞枣的一套动作太过流畅，闻言，另外几人也低头看着手上的青枣有些没回过神。 吴兴文这会倒是忘了先前不想搭理陆杨的事，看着手里的枣子愣道“皇上赏赐的贡枣？” 陆杨凑过去，笑道“对，吴郎中，你们刚刚是去哪里了？” “去了周......” 吴兴文回过神，及时改口，“我们就在周围走了走。” “是吗？我还以为你们是去了周尚书那呢。” 陆杨嘀咕，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让吴兴文听到了。 “......” 吴兴文捏了捏手上的枣子，强调道“没有，就是在周围走了走。” 他转移话题，“陆郎中这是刚回来？” 陆杨一听，指着桌上的那叠纸笑了起来，“哪里，我都抄了这么多张纸了，你们才回来。” 说着，语气一转，“吴郎中，你们这是在周围逛了几圈呀？” 吴兴文自然知道陆杨起了怀疑，但只要他们不承认，陆杨爱怎么想怎么想，他们也管不着。 他摇头，“没数呢，也不记得几圈了。” 陆杨若有所思，“这样啊。” 他转身往座位上走，像是已经相信了一样。 吴兴文看着，也是微微松了口气。 这枣子看着可真是好，也不知道吃...... “吴郎中，户部出事了？” 一道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吴兴文下意识回道“对。” 他抬头一看，便见陆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想到刚刚应下的话，恨不得咬一口自己的舌头。 “小事而已，陆郎中别担心。” 陆杨走回去，凑过去小声道“吴郎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吴兴文一言难尽地看了眼身旁的陆杨，“与陆郎中无关的事。” “哦，我不是很介意跟我有没有关系，吴郎中可以小声跟我说，他们不会听到的。” 声音比起先前，更小声了。 吴兴文一口气哽在心口，过了会才吐了出来。 “小事，陆郎中还请不要为难在下。” 陆杨遗憾地站直身子，道“好吧，你们也是没把我当户部的人，唉，行吧，我去找周尚书谈一谈这事。” 他转身便往外走，十分干脆利落。 可惜没潇洒两步，便被吴兴文挡住了前进的路。 “陆郎中，有话好好说。” “是啊陆郎中，有话好好说，周尚书正在忙呢，你过来打扰可是不好。” 另外几人原本还在看吴兴文和陆杨两人周旋，这会听到陆杨说要去找周尚书好好谈谈这事，倒是有些慌乱起来。 原本周尚书便让他们瞒着陆杨，结果被陆杨套出了话，要是再闹到周尚书那边，他们怕是又要被骂一顿。 本来因着先前落陆杨一成的事，周尚书便对他们不满意了，再来一次，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陆杨本来也不是要去找周尚书，若是吴郎中几人没人拉住他，他在外面逛两圈也就回来了。 既然吴兴文这会拉住了他，那便好说话了。 陆杨转身，看了看吴兴文，又看了看几人，见他们神色带着些急意，想了想，便道“好吧，那我就不过去打扰周尚书办事了，不过。” 他看了一圈几人，最后视线定在了吴兴文身上，“吴郎中，我也是户部的人，你说户部里发生的事，我是不是也应该知道一下？” 他的语气不似之前的玩闹，变得严肃郑重起来。 这般反差，倒是让吴兴文几人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那确实是应该让陆郎中知道。” 有人嘟哝了一句。 陆杨看向说话的那人，冲着他就是一笑。 “吴郎中，这里就我们几个，你们就跟我说一说，到时候你们不往外说，我不往外说，周尚书怎么知道你们把事告诉了我，你们说是不是？” 这话一听之下，还挺有道理，就是经不起细究。 陆杨话赶话，没给他们仔细思考的机会。 “吴郎中，话都说到这里了，你们就跟我说了吧，一句话，是不是我们户部要完了？” 这话听得吴兴文心里怪怪的，“户部哪里要完了，陆郎中可不要乱说。” “好好好，那吴郎中快跟我说吧。” 陆杨也不多说，直接进入主题。 吴兴文点头，看了眼周围几人，便有两人走了出去，出去时顺便把门关上了。 陆杨看了一眼，可见吴兴文等人的警惕心还挺强。 难不成户部真出了什么事？ 第621章 拿出点能说服我的东西 吴兴文与陆杨也算是有过接触，加上先前也观察过陆杨，确定他说的都是真的，才点了点头。 “我想陆郎中应该明白，若是周尚书出了什么事，我们这些人想必也躲不过去。” 他一边说，一边看陆杨的反应。 陆杨听着，神色并没有明显变化，“吴郎中是想说什么？” 吴兴文有些凄然地笑了笑，“不过是想让陆郎中到时候帮一把罢了。” 事大事小陆杨都不知道，这话说出来，他肯定不会答应。 “吴郎中您直接说吧，我会自己掂量，若是能帮忙，我也不会站在一旁看着。” 吴兴文眼神一瞬变化，最后慢慢归于平静。 “听说皇上要彻查账册。” 陆杨眉头一皱，“哪来的讯息？” 他怎么一点声儿也没有听到。 吴兴文看了眼门口的方向，身子倾向陆杨那边，声音放小，“周尚书说的。” 陆杨没说话。 皇上先前倒是说过周尚书有去过乾清宫面圣，但却是没说什么事。 难不成是那日两人说了什么，让周尚书觉得皇上有想要彻查账册的想法，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见陆杨不说话，吴兴文倒是有些看不透他了。 想了想，他又道“陆郎中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是。” 陆杨转头看向吴兴文，面露不解，“我刚从皇上那边回来，并没有听皇上说过此事。” 吴兴文皱眉，“那不是很正常的事？” 陆杨眉头松开，笑道“吴郎中说得对。” 说着，把话题拉了回来，“周尚书让你们过去，是想让你们做什么吗？” 语气温和，并没有带着强迫。 吴兴文看了陆杨好一会，似是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陆杨安静地等着，并没有开口催促。 屋里还有三人，有的站在门前，有的坐着，有的站着发愣，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视线都放在了陆杨和吴兴文身上。 吴兴文回头看了眼几人，随后低下了头，看着手上的青枣，轻声道“陆郎中，今日我选择跟你说，便是想留着你这条生路。” 陆杨眉头微微皱了皱，很快又松开。 吴兴文自顾自地继续说“自你来户部之后，周尚书便明显有些神色慌张了，虽然他不说，但我们也是能看得出来。” 他抬起头看向陆杨，手指紧紧握着手上的枣子，沉着声音道“我们先前都在猜测，猜皇上让你过来户部，会不会是想要取代周尚书的位置。” 陆杨一愣，随即皱眉，即使心里有疑惑，也还是没有选择在此刻开口询问。 吴兴文见陆杨没说话，便也了然地往下说“想来周尚书先前也有这个想法，所以在你过来前，便与我们几个说了，让我们疏远你，别让你看出来什么东西。” 他笑了下，带着些自嘲的语气，“可陆郎中到底还是厉害，不过这么短短半月，便都看出来了。” 想起先前与陆杨产生的矛盾，吴兴文摇头笑了笑，主要还是笑自己一把年纪了，还与陆杨这个年轻人搞这些对立和孤立，真是不害臊。 陆杨没有反驳他的这些话。 说是看出来，实际上他是一直存着疑心。 不可否认的是，皇上确实是有想整治户部的心。 吴兴文等人估计也是看出了些苗头，才会选择跟他说这些话吧。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更何况禽择良木而栖,人择良人而伴，陆杨倒是能理解。 虽然不知这几人是为何会挑上他，但这丝毫不影响他这会打听情况。 吴兴文把这些年周尚书让他们做的事都说了出来，包括改账册数目，弄假账，填窟窿这些。 陆杨越听，心便是跳得越快。 吴兴文说话很懂控制人心，只陈述事实，不偏向谁错谁对。 但这一顿话听下来，任谁都能知道这一切都是周尚书的指使。 若不是周尚书的命令和压迫，他们也就不会去做这些事。 他们顶多也就算是个帮凶，主谋还是在周尚书这边。 陆杨看了眼吴兴文，然后抬头看向对面的几人。 这几人面上带着些恍惚和纠结，像是没想到吴兴文会选择今日把这些事都说出来一般。 陆杨观察完几人的神色，对于吴兴文先前的话倒是有了些相信。 但没有拿到证据证明他们说的话都是真的之前，他只会存疑。 吴兴文说得嘴巴都有些干，却是看陆杨还是一声不吭，只是带着些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们，这会心里便有些拿不住他在想些什么了。 明明年纪比他小，心态却是比他们这几个都要平稳淡定，也难怪皇上会如此重视这人了。 他抿了抿嘴，道“陆郎中是在犹豫什么？” 他主动发问，也不等陆杨开口来问了。 本来还想着等陆杨来问，他好能占据一点优势，谁能想到这人竟然能如此这般稳得住，硬是一句话不说。 吴兴文说完，幽幽叹了口气，感觉今日会说出这些话，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的事。 陆杨舌尖舔了下上颚，笑了笑，开口道“我倒也不是不相信吴郎中，只是，在没有看到证据之前，我不敢相信。” 他眼神直直看向吴兴文的眼睛，像是要通过眼睛这条通道看到吴兴文的内心深处一般，眼珠动也没动一下。 吴兴文对上陆杨的视线，心脏狂跳，往常不见此人这副专注神态，像是要猎食的猛虎一般，眼神幽黑，泛着冷光，把他给盯上了。 吴兴文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刚刚一口气竟然没吸上来，这会有些胸闷气短，有些喘息起来。 陆杨看着，又道“吴郎中，话我也会说，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与你说，但你们这边，总得拿出点能说服我的东西出来，让我相信你先前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伸手拍了拍吴兴文的背，替他顺气，动作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威胁的冷意。 “不然，我不知道这是周尚书让你们给我挖的陷阱，还是你们想陷害我。” 第622章 只要你们配合 吴兴文身子都僵了下，完全没想到陆杨竟然有这般重的疑心，不过仔细一想，倒也能理解他。 “陆郎中说得对，我们确定得拿出点东西出来。” 他看向前面那几人，道“你们去吧，把东西拿过来给陆郎中看看。” 陆杨跟着转头看去，闻言，心里却是惊了一下。 “吴郎中，是什么东西？” 吴兴文摇头，“等会陆郎中就能知道了。” 大门响了一下，很快被人关上，出去了两人，这会屋里人倒是少了。 吴兴文深吸一口气，指了指一旁的座位，“陆郎中，要不我们坐下说吧。” 话音未落，吴兴文便转身往其中一个座位走去。 陆杨看着他那微微发颤的手指，收回视线跟着走过去坐下。 另一人看着，接收到吴兴文的眼神后，也开门走了出去。 陆杨看着，直到大门被关上，才看向吴兴文。 “吴郎中这是有话要说？” 吴兴文点头，“我知道陆郎中不相信我们，我也能理解，毕竟我们之前发生过矛盾，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便是我们是周尚书的人。” 有些太过于紧张不安，吴兴文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有些打颤的身子。 又是深吸一口气，才道“今日如此突然把事说出来，陆郎中怀疑也是正常，若是我，怕是也不会相信。” 他端起那杯已经变冷的茶水一口灌下，冰冷直接传遍全身，他倒是冷静了下来。 “陆郎中也许不能理解，但我若说，我们这几个自从你进来户部之后，便没有好好睡过一觉，陆郎中肯定就能理解了。” 陆杨哑然，自从开印回来，他确实是能明显感觉到吴兴文几人的精神状态没有他刚来的时候好。 但过年忙碌也是正常的事，他还以为几人是过年时忙着应酬或者是走亲戚什么的，有些疲惫而已，没想到竟是因为自己才这样。 吴兴文看着陆杨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倒是笑了起来，心情总算是没有那么紧张了。 “担心的事太多了，更重要的是，你的到来，就像是悬在我们头上的一块大石，我们时刻能感受到这块石头的存在，却是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砸下来。” 他放下茶碗，以一种轻松的语气说着这阵子的焦虑和紧张。 “也是因为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砸下来，所以我们的精神根本松懈不了，一直紧绷着。” 他顿了下，看着陆杨的眼神变得越发明亮，明亮得有些诡异，“若不是被陆郎中套出了话，想必我也不会选择把这些事说出来。” 弦绷得太紧了，当陆杨察觉出来之后，他倒是能放松下来了。 头上的石头落了下来，说不清是该怅然还是该高兴，但他确实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点，他骗不了自己。 当把这些事与陆杨开口之后，他像是飘在了上空，看着自己的躯体和陆杨说着以前所做下的种种事情，有种难得的平静和悠然。 陆杨听完，笑了笑，说“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扣门，吴郎中能想明白，以后肯定能安然入睡的。” 吴兴文听着陆杨的话，笑了下后又愁了起来。 “陆郎中，希望你看了我们给你的东西之后，能帮着我们在皇上面前说两句好话。” 陆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道“皇上会懂的，只要吴郎中你们配合。” 吴兴文看着陆杨，却是没有说话，他怎能听不懂陆杨的话。 两人对视片刻，陆杨叹了口气，“吴郎中，我会在皇上面前帮你们说两句，但皇上到时候会如何处置，我并不能做主。” 吴兴文松了口气，脸上带着些怅然笑意，“有着陆郎中这话，我就放心了，其他的，我们也能明白的。” 皇上的主意，想来谁也无法改变的。 但有着陆杨的话，总也算是有了些希望。 两人没有再说话，屋里安静了下来。 这般寂静的情况下，外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很是明显。 吴兴文看向门口，陆杨也抬头看过去。 随后两人对视了眼，都站了起来。 像是一种默契，也像是一场交易。 交易的东西到了，刚刚谈好的事情，也将会随着这件东西落定下来。 陆杨心里有些沉重，不是因为答应吴兴文的事，而是因为门外的那件东西。 若是他没想错，不是信件便是账册了。 屋里大门被人推开，两人都猜错了，来的人并不是先前离开去拿东西的两人，而是周尚书。 周开诚看着屋里的两人，皱眉道“就你们两个？其他人呢？” 第623章 对账的册子 听见吴兴文说他们正在外面，周开诚突然冒出一句话，“我来时未曾看到外面有人。” 吴兴文本来就心慌，闻言，低着头眼皮直跳，“他......” “周尚书，要不你们好好聊，我去把他们叫回来？” 陆杨站得离吴兴文近，吴兴文第一个字说出来的那一刻，他便听出了些微颤音，若是再任由着吴兴文说下去，想必也不用等几人回来了，当场便招了吧。 吴兴文低着头，抿了抿嘴唇，狠狠咬了下颊边肉，口中一股铁锈味瞬间涌出，疼痛也不过一瞬间，但他好歹是冷静了下来。 周开诚没注意吴兴文，注意力放到了陆杨身上。 “陆郎中看来在这里适应得不错。” 说话间，还看了眼吴兴文。 陆杨看着，笑道“是挺好的，我这人命糙，去哪都能活。” “嗤。” 周开诚笑了下，“陆郎中这样说，倒显得是我的不对了。” “哪里，周尚书莫要这样说，我这人说话不经脑，若是有哪句话得罪了您，您尽管说出来，我会尽量改正的。” 周开诚进来时，大门并没有关上。 陆杨瞥了眼外面，道“周尚书过来，想必是有事要找吴郎中吧？” 周开诚点头，“确实是有点事，不过陆郎中既然回来了，那等会他们回来，我一起与你们说。” “好。” 陆杨也不问了，直接便道“那我先去净手，周尚书你们先聊，我一会便回来。”.m 杨要去如厕，周开诚也不可能不让这人去，只得点头。 陆杨对着两人点了点头，便抬步往外走。 眼看着陆杨迈出了大门，吴兴文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陆郎中细心，想来那几人便不会出错。 周开诚收回放在陆杨身上的视线，转而看向吴兴文，问道“你们的关系何时这么好了？” 吴兴文道“陆郎中刚给了我们枣子，我也不好一直冷着脸，便与他周旋了会。” 陆杨心里惊了下，垂着眼把册子直接包好放到怀里，确认看不出来后，才抬头看向几人。 “这册子，是吴郎中的主意？” “算是吧。”有人含糊地应了句。 陆杨点点头，道“真的账册知道在哪吗？” 几人心里正急着，把东西给了陆杨之后，便已经想离开了。 闻言，只好耐着性子与陆杨解释。 “真的账册都在周尚书手里，我们也不知道在哪里。” 陆杨见几人没说谎的痕迹，便道“你们先走，若是周尚书问起，你们就说是在路上遇到的我，周尚书到来的事也是我告诉你们的。” 几人表示明白，有人询问，“陆郎中你要去哪里？” 陆杨也不隐瞒，说了声去如厕后，便让几人放心，不会不回来的。 几人的小心思被识破，倒也没再说什么。 “那我们就先走了，陆郎中一会见。” “嗯，你们的脸色看着好些了，别自乱阵脚就好，一会见。” 等几人的身影走远，陆杨才往外走。 一炷香后，陆杨晃悠回到屋子门前。 里面有说话声传来，周尚书还在。 他伸手敲了敲门，“周尚书，我进来了？” 里面的声音瞬间消失，没一会，周开诚的声音传了出来。 “进来吧。” 陆杨应了声，便推门进去。 顿时，他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陆杨倒是淡定地把门关上，然后走上前与几人打招呼。 周开诚点点头，看向对面的空位，“陆郎中坐吧，正等着你呢。” 这话说得，陆杨一点负罪感也没有，他笑了笑，道“好的，让周尚书久等了。” 周开诚自是真有事吩咐，不然也不会浪费这个时间来等陆杨回来。 壹趣文学 第624章 背锅的幸运者 陆杨一坐下，他便道：“今日过来，便是想让你们把云南这边的所有账册都整理一下，到时候由吴郎中把账册送到我那边。” 吴兴文几人并没有多大反应，拱手便应下了。 陆杨看着，倒是觉得几人先前应该是已经聊过此事了，所以才会这般平静。 不过他们平静是他们的事，反正他是平静不下来了。 “周尚书这是要账册清查吗？”陆杨不懂就问。 周开诚“嗯”了声，语气平淡，“先前由陆郎中负责的账册都要一一清查，你记得审查好交给吴郎中，到时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想来皇上那边我也不好交代。” “......”陆杨有点怀疑周尚书在口出某些狂言，他听着都惊了。 “周尚书的意思是，若是账册出了问题，是我的过错？” “？”周开诚皱眉，疑惑道：“不是你的问题，还能是谁？” “我刚......” “云南这边的不是你负责的？”周开诚打断道。 陆杨气而反笑，笑得温和，“周尚书说得有道理，云南这边的账册确实是我和吴郎中他们一起负责的，出了差错，总该是我们的错。” 吴兴文几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蹚浑水，当然是蹚得越浑越好。 反正他才来户部多久，大家也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也不是周开诚上下两张嘴皮子碰几下就能诬陷的。 该担心的，应该是吴兴文他们才对。 陆杨不在意他们先前在屋子里说了些什么，也不关心吴兴文几人有没有被策反回去，但周开诚既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些话，想来也是不怕吴兴文几人去闹。 周开诚手里捏着他们什么把柄，以至于能如此敞开天窗来说话，陆杨有意外，但意外不多，他关心的是藏起来的册子是不是真的。 他的视线瞟向吴兴文几人，几人并没有看他，似是在避嫌，或者还有另外的意思。 陆杨没有再看，把注意力放回周开诚的身上。 周开诚理所当然地点头，“事我已经与你们说了，最好下个月上旬前弄好。” “是。” 吴兴文几人连忙回应。 陆杨做了个口型，没出声。 周开诚看似还有不少事要忙，把规定交账册的时间定下，得到回应之后，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大门是被吴兴文关上的，他转身便看着陆杨，没有走上前。 “陆郎中。” “嘘。” 陆杨做了个嘘声的动作，随后笑道：“小心隔墙有耳。” 他说得小声，却是让吴兴文几人瞬间变了脸色。 原本碍于周尚书在场，几人都强忍着没有摆脸色，可这会听到陆杨的话，确实是憋不住了，纷纷变脸。 陆杨瞥了眼几人异常难看的脸色，倒是也理解为何几人会对他如此坦诚了。 周尚书这是明摆着要找人背锅来做个替死鬼呢，也不知道谁这么幸运，被这人给看上了。 问题一出来，陆杨便恍然大悟了。 哦，原来是他自己。 今天真是幸运呢。 天大的一口锅就这么往他头上盖了半边，真是让人想笑。 吴兴文等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陆杨坐在椅子上，过了一会，才开口。 “吴郎中，你派个人去外面看着，见到外人直接大声打招呼。” 吴兴文一口浊气吐了出来，他看向其中一人，“陈郎中，你嗓子大，你去吧。” “好。”陈郎中忧心忡忡地出了门。 陆杨看着，随后看向吴郎中几人，“吴郎中你们也坐着吧，我们好好聊一聊关于周尚书先前说的话是何意思。” 吴兴文几人点了点头，都坐了下来。 吴兴文便坐在陆杨身边，他转头看向陆杨，急道：“陆郎中，你看这事可怎么办？” 周尚书对陆杨说的话何尝不是对他们的一种威胁和暗示。 若是谁不听话，想来便会被淘汰。 拿捏把柄这事，可是周尚书的拿手好活。 不知不觉中，吴兴文竟是对陆杨产生了一种依靠心理，原因除了陆杨刚好就在身边之外，也是因为他们现在已经无人可求了。 陆杨能得到皇上这么多赏赐，想来在皇上那边说话的份量比其他人说不准还要重。 把生路寄托在陆杨身上，既是无奈不得已，也是一种期盼。 所有人都看向陆杨，等着陆杨的回答。 陆杨叹道：“你们别这样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应了声，随后问道：“吴郎中，你们在屋子里都说了些什么？” 吴兴文自是不敢隐瞒，再隐瞒下去，怕是命都要丢了。 “周尚书让我们把东西弄好，到时候拿到那边，还说若是有可能，到时候把事推你身上。” “好一个有可能。” 陆杨笑了下，倒是与他想的差不多。 吴兴文安慰道：“陆郎中放心吧，这事其实并不好办，想来那人也是说的气话。” 到时候背锅的，还得是他们。 吴兴文几人心里都明白，周尚书敢在陆杨面前说刚刚那几句话，便是说明了此事的不可能。 陆杨其实不需要太过担心这事。 吴兴文的突然劝慰，倒是让陆杨眼里露了点笑，“我没有担心，只是你们......” 吴兴文几人可就危险了。 看这周尚书的样子，怕是已经找好替死鬼了。 吴兴文几人的脸瞬间转换了几种颜色，陆杨看得惊奇。 过了好一会，吴兴文几人才平静了下来。 有人直接与陆杨说：“陆郎中，只要你能救救我们，你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陆杨没有拒绝，见他们态度诚恳认真，想了想，便问他们先前有没有留下备份的账册，除了这个对账的。 对账册子里的账目不多，细节方面少了很多东西。 吴兴文几人互相对视。 陆杨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过了会，有人站了出来。 “之前的我没弄，但这两年周尚书让我弄的，我真假都弄了一本。” 吴兴文也道：“我是去年弄的，先前周尚书防我防得紧。” 两人一开口，便也有一人站了出来。 陆杨倒是满意了，只要有了就成，总归也是证据。 吴兴文见陆杨松了口气的模样，便问陆杨下一步的安排。 第625章 夫人难得这般显露心思 二月初二，一个万物复苏，春回大地的日子，一切都在焕发着生机。 园子里的桃花开得最是娇艳，连平安也懂得欣赏，每日里都要奶娘她们抱到树下看那粉艳花瓣飘落。 陆杨散值回来，见白芊芊和平安都不在房里，脚步一转，便去了园子里找人。 还未走近园子的拱门，便听见了平安的大笑声。 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开朗的，看个花也能看得笑个不停。 身后的莫永一听，露出慈祥笑容，“小少爷真可爱。” 陆杨一笑，摇头道“也就是你们惯的。” 现在家里上上下下，都宠着平安这小子。 平安也是仗着在家里的年纪最小，谁都依他，好在还不太会说话，不然陆杨可想象不出到时候会出现什么样的场面。 反正他是惯不了的。 两人缓步进了园子，一边说着话。 莫永闻言，笑道“老爷口是心非，明明最宠小少爷的，便是您了。” 陆杨倒是疑惑了，“莫叔这是从哪看出来的？” 明明家里最宠平安的，便是他爹娘。 每日都不忘过来带平安玩，一来就是带着一堆玩具。 等到平安再大点，估计到时候玩具也就会变成吃的了。 莫永道“老爷看平安少爷的眼神就是，用不着再从别的地方看出来。” 陆杨嘴角不明翘了下，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几个身影，道“我倒是不知。” 白芊芊坐在一旁，视线一直放在平安身上，还是桃香出声提醒，她才知道陆杨过来了。 “夫君。”她起身迎上去，伸手抓了下陆杨的手，随后眉心微微隆起，“夫君的手，怎么还这么冰冷呢？” 说着，她把手上抱着的暖炉递给陆杨。 陆杨没拒绝，接过来双手捧着，温声道“刚从马车下来，不冷。” 白芊芊嘴唇抿了抿，明白是一回事，但接受便有些难了。 “平安看多久了？” 陆杨似是看不懂白芊芊突然情绪低落的原因，问起平安的情况，借此来转移话题。 白芊芊顺着陆杨的视线看过去，见到平安玩得正欢的身影，脸上的笑意也回来了些。 “刚来一会，这儿还是有些冷，再让他看会，我们就回去。” 陆杨点了点头，同意了白芊芊的决定。 两人走到一旁坐下，陆杨把暖炉递给白芊芊，“你拿着，我好了。” 白芊芊摇头，刚想说让陆杨拿着，她再让人拿个过来。 陆杨一眼便看出了她想要说的话，把暖炉塞到她怀里，伸手握住了白芊芊的右手，“已经暖了。” 他看向平安，“一会就回房了，不用喊人再拿。” 白芊芊低头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想了想，抓起陆杨的手贴在暖炉壁上，与他十指相扣。 这一番举动，倒是让她自己红了脸。 陆杨转头垂眸看了眼，左手微微用力，笑道“夫人难得这般显露心思。” 白芊芊脸更是发烫起来，却是抬起头看陆杨，眼眸里带着微光。 “夫君也是。” 闻言，陆杨头微微歪了下，似是不解，“我有吗？” 白芊芊含笑道“夫君很好。” “是吗？” 语气轻描淡写，手劲却是比之前更大了些。 白芊芊笑了笑，也握紧了些。 平安见到陆杨的身影，瞬间更是激动起来，桃花也不看了，身子直往陆杨的方向歪去，双手直挥。 “爹！” “嗯。” 相比于平安的激动，陆杨却是显得平淡了些，转头看了眼平安之后，便收回视线，看向白芊芊。 “平安喊爹，喊得比谁都清楚。” 明明白芊芊才是经常与他接触的人，喊娘却是吐字不清，娘成了凉。 爹倒是喊得又大声又清晰。 陆杨之前有仔细想过原因，却是也没能得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奶娘依着平安的意思，走出桃林，往两人这边走来。 白芊芊看着，松开了手，却是没想到陆杨没放手。 “夫君？”她转头看去，刚想让陆杨松手，手便被人捏了下，随后温热消失。 陆杨已经站了起来，往平安那走，直接从奶娘手上接过平安。 这会平安倒是不叫了，扯着陆杨的衣领手便往右边一指。 “爹，马，马！” 陆杨脸上和煦的笑意瞬间消失，没好气地轻拍了下他的屁股，道“现在晚了，过几日再带你出去。” 自那日带平安出去逛了一圈之后，这小子倒是记念上了。 这两日老是喊着马马马的，起初陆杨还不是很懂他的意思，以为他是要看马。 结果带他去马厩那边看马，这小子又不乐意了，嘴上一直喊马，声音甚至比起先前还要更加大声。 还是莫叔提醒了一句，说是不是想看马车。 陆杨半信半疑地带他去看了马车，结果还真是猜对了。 这小子就是想要出去玩，一看到马车便狂颠身子，生怕陆杨不知道他的意思一样。 结果当然是没有出去了。 今日这小子又故技重施，想要出去玩，陆杨直接便拒绝了。 就算要带，那也是要等到休沐日才能带出去了。 平安一听，又是喊了好一会，见陆杨不搭理，便也慢慢停歇下来，趴在陆杨怀里没再闹腾。 白芊芊看了眼，无奈笑道“平安劲是越来越大了，再大些，我就抱不住了。” 陆杨抱着他往拱门那边走，闻言，颠了下平安，十分认同白芊芊的话。 “估计他也快能自己走路了。” 再过两个多月，平安也就满一岁了。 现在能站能走，就是得扶着东西，不然准会跌倒。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聊着平安近日的变化。 像平安这般大小的孩子，当真是一天一个样，长得太快了。 有时陆杨都觉得大半天不见，散值回来平安又长大了些。 日子是在走着，平安也在慢慢地长大着。 陆杨也是珍惜他的这段成长的岁月，能在家陪伴，便会多陪伴些。 吃过晚饭，陆杨便让桃香拿了本《千字文》出来，准备跟平安再加深下父子感情。 平安大了，有时候也不由摆布了，即使是被白芊芊抱着，也是一个劲地要在旁边爬。 陆杨靠在沙发椅背上，看着像是要逃跑的平安，幽幽道“平安啊，你好好坐一炷香，爹晚点让人拿块奶糕给你。” 糕点是用牛奶做的，陆杨贪图方便，便顺口叫了奶糕的名字。 之后全府上下，也就跟着喊了。 奶糕带着奶味，又香又甜，平安目前的最爱。 介于平安隔段时间便换个喜好的事，陆杨也表示习惯了。 平安人虽小，但有点向鬼精鬼精发展的趋势。 陆杨前阵子便发现了，他明明能听懂他们说的话，但喜欢听的才会听进去，不喜欢听的，便会自动屏蔽。 这会一听到奶糕这两个字，他瞬间安静下来，转头看向陆杨。 “爹？” 陆杨点了点头，“好好坐着，听完就给你。” 桃香早就拿着书在一旁等着，看两人互动看得正高兴，见陆杨伸手，忙把手上的书递给他。 陆杨拿过，直接翻开。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第626章 有些名声的，都被人拉拢了 身后两人这会已经聊上了，陆杨一听，便确认了那人的身份，真是郭郎中。 他走得更慢了。 “郭郎中？” 两道身影走近时，陆杨直接喊了郭永常。 其中一道身影顿了下，随后走了过来，“原来是陆郎中。” 两人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郭永常的语气里带着笑。 其中一人也走了过来，陆杨仔细一看，是不认识的人。 那人也就是过来打声招呼，知道两人可能有话说，没说两句便找了个理由先走了。 郭永常看着，笑道“刚好我也想去找你。” 他从怀里掏出两封信，直接递给陆杨。 陆杨接过一看，正是马才英和高敬平写的信。 “多谢郭郎中。” 郭永常摆摆手，问起陆杨的近况。 陆杨一听，笑道“郭郎中可知我也去了户部？” “这个我知道。” 郭永常笑，“昨日回京，我便听人说了这事。 他话锋一转，问起陆杨，“感觉如何？” 陆杨转头看他，笑得有些意味深长，“郭郎中想必知道才是。” “哈哈哈。” 郭永常笑出声，好一会才道“看来陆郎中在户部的日子过得不错。” 陆杨笑了笑，周围是有些看不清，但不代表声音不能传出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些话也不能说得太明白了。 两人慢慢走着，边聊些日常之事。 郭永常在湖广那边待了半年，对于试验田的情况也算了解，但陆杨没问，他也就没细说，只道了声挺好。 “不知高庶常和马编修他们可好？” “他俩挺好，整日乐呵呵的。” 想起高敬平和马才英，郭永常便忍不住笑。 陆杨不明，“郭郎中这是怎了？”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笑得快要打鸣了。 郭永常这会笑得实在是说不出来话，摆了摆手，缓了一会才道“他俩现在被晒得很黑，他俩一笑我就忍不住笑。” 陆杨一听，脑海里瞬间便想象出了两人的样子。 尤其是郭永常的描述，莫名让他想到了某个表情包，顿时忍俊不禁。 “有多黑？” “很黑，跟炭似的。” 郭永常笑着笑着，却是叹道“也是辛苦他们了。” “确实。” 陆杨点头，轻笑了声，“好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他们一定会成功的。” ...... 户部最近正在忙着整理账册的事，个个脚步匆忙，见面也就留个打招呼的时间。 吴兴文几人没让陆杨帮忙整理，只让他把先前由他负责的那一小份弄好就行。 那一点东西，陆杨昨日便都弄好了，这会进来，见吴兴文几人都不在这边，也没有奇怪，回座位便打算抄书。 “陆郎中！” 一道人影匆匆跑了进来，一眼便找到了正在低头翻书的陆杨，“陆郎中，周尚书找你。” 陆杨抬头看了眼，见是云南主事，便站了起来，闻言，道“周尚书有说找我什么事吗？” 朱主事摇头，“周尚书未说何事，只道让你过去一趟。” “好。” 跟朱主事道了声谢，陆杨不慌不忙地把刚拿出来的书收好，才慢悠悠地出了门，往周尚书的书房走去。 “扣扣扣。”伸手敲了敲门，陆杨道“周尚书，是我。” “进来。” 里面传来周开诚的声音，听不出语气。 陆杨推门进去，把门关上，抬步走到周开诚面前。 “周尚书，朱主事说您找我？” 周开诚抬头看他，“嗯”了声，道“怎么只有吴郎中他们在忙，你在那边做什么？” 陆杨沉默了下，回道“周尚书，我在那边忙事。” “忙事？”周开诚皱眉，“你在忙什么？” 陆杨扯了扯嘴角，淡笑道“正准备抄书呢。” 周开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抄什么书，我之前有让你去抄书吗？” “周尚书没有让我抄书。”陆杨舔了下后槽牙，道“是皇上让我看的书，我打算抄下来，加深一点印象。” “......” 周开诚先前想好的话，顿时便说不出来了。 沉默了会，才说“吴郎中他们正在忙，你若是没什么事，记得过去帮帮他们。” “好。” 陆杨点头，又问“周尚书让我过来，可是想吩咐什么事情？” 周开诚摆摆手，让陆杨出去，他这会没什么话要说了。 陆杨按照他的意思出了门，关上门的那一刻，只觉自己这一趟来得莫名其妙的。 吴郎中他们不需要他去帮忙，周尚书说的话，陆杨也就没听，直接转身便回了屋，打算继续抄书。 陆杨的一举一动，都被人传到了周开诚那边。 听到陆杨回了屋里抄书，周开诚只摆手，道“行了，他能乖乖的在那坐着也好，你下去吧。” “是。” 书房门被人关上，周开诚的眼神瞬间阴沉下来。 希望陆杨不要在他这边乱搞，不然...... 周开诚冷笑了下，拿起毛笔便开始写信。 ...... 二月初九是会试的日子，初八便要进场。 不止是学子们紧张起来，朝廷的气氛也是略显沉重。 但对于陆杨而言，这一日与往常的日子并没有多大区别。 从拿到吴兴文他们派人送过来的账册后，陆杨便开始了检查账册，看看里面有没有陷阱。 这期间，他倒是也按照周尚书的话，去了库房那边整理账册，顺便在吴郎中几人的掩饰下，翻开了往年的账册了解一下情况。 同时，他也看了吴郎中他们先前备份的账册，确认其中假账的账目都一样后，他打算先去找皇上商量一下事情。 因着会试的事，朝廷倒是有一部分人忙碌了起来。 此时倒是个好时机，私下做事没什么人会注意。 周开诚最近也在忙着事情，陆杨已经好几日没见到他的身影了。 那日在书房见了一面后，周尚书倒是不找他了，尽管他抄了两日的书，也没让人过来喊他过去一番说教。.m 初八不用上朝，陆杨在户部抄了会书，感觉时辰差不多，便拿着书篮往外走。 篮子里装的，上面一层是做掩饰用的糕点，下面的，则是账册。 两者之间用白色棉布隔着，就算打开了盖子，只要不掀开棉布，就看不到下面的东西。 早上拿过来时，陆杨并没有把书篮看得有多紧张，随手便放在了桌子上。 之前因为要抄书，他每日便带着书篮过来装书和纸张，吴兴文几人看到过几回，早就见怪不怪了。 陆杨是趁着吴郎中他们去整理账册时，才出的门。 户部的人员基本都被周尚书派去了整理账册，他这一路走出来，竟然没遇到一个人。 倒也免得有人问，他还得解释了。 清晨的太阳晒到身上并不算暖和，早春的天还是有些冷的，陆杨也就稍微比冬日时穿得要少一些。 这会慢慢悠悠地往乾清宫那边走去。 皇上对于这些将要参加会试的学子，还是很重视的，于喜把打听来的学子讯息跟皇上禀告了一遍后，便站在一旁没有再说。 赵烨放下朱笔，放下挽起的袖子，沉声道“当真有人出手了？” “是。” 于喜恭敬回道“有些名声的，都被人拉拢了。” 赵烨没有问是谁拉拢的，只道“你一会把名册弄出来，朕倒是要认真看看这里面有多少个在榜上。” “奴婢遵旨！” 于喜应了声，当即退下去，准备去弄名册的事。 没想到这关好殿门，一转身，便见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悠闲悠哉地往这边走。 他仔细看了看，又让旁边眼尖的于乐帮忙看了看，确认是陆杨后，抬步走过去。 “陆郎中！” 陆杨伸手摇了摇，脚步加快了些，走到于喜面前停下。 “于公公早。”他跟于喜打了个招呼，见于喜眉宇间带了些愁意，想了想，没有询问。 于喜笑着应了句早，视线便从陆杨的笑脸移开，转而放到他手上提着的书篮上，道“陆郎中，这是要拿给皇上的东西？” 陆杨顺着于喜的话看向书篮，随后抬头，笑道“对，是家里弄的一些奶糕，想让皇上尝尝。” “奶糕？” 于喜愣了下，随后看向陆杨，“陆郎中，不知我可有这个口福？” 例行检查而已，陆杨知道于喜并不是真的馋嘴，倒是坦然地把手上的书篮递给他检查。 “于公公自己拿吧，想吃几块都行。” 于喜接过，笑了下，“好，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他侧过身子，让身旁的于乐拿去好好看一看，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于乐提着书篮就往乾清宫那边走，陆杨看着，跟在于喜身旁慢慢走。 两人其实也算是很熟了，每次陆杨过来求见皇上，便会与于喜接触一次，话说得多了，倒也成了似友非友的关系。 说话之间，倒也不会那么生硬和疏远。 于喜看了下陆杨，随即看向乾清宫大门，笑道“陆郎中今日，来得倒是巧了。” “巧了？”陆杨挑眉，看着于喜不解道“怎么算是巧了？” 于喜掩嘴，神秘地笑了下，道“皇上心情好似有些不好。” 壹趣文学 第627章 朕见过太多这样的人 这边，陆杨来到皇上面前，拱手行礼，“臣参见皇上。” “爱卿来得正好。” 说着，赵烨看向陆杨提着的书篮，道“户部那边的？” 陆杨点头，“皇上，这是吴郎中他们拿给臣的，臣去看过那边的账册，假账里的数目都是一样的，就是真账册在周尚书手里，臣也不能确定吴郎中他们给的，是不是真的账册......” 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后，陆杨便把手上的书篮递到皇上面前。 “皇上一看便知。” 赵烨点头，接过书篮打开一看，上面竟是一盘奶白色糕点。 他瞥了眼旁边的陆杨，疑惑“这也是带给朕的？” 即使这盘糕点是从平安嘴里抠出来，用以掩饰用的，陆杨也面不改色，点了点头。 “对，这是奶糕，口味香甜，想给皇上尝尝。” 赵烨顿了顿，低头看了眼那盘糕点，里面不多不少，只有五块。 他把那盘糕点端出来，笑了笑，道“这大冷天的，也亏得爱卿记着朕，给朕捎带了五块糕点过来，辛苦爱卿了。” 糕点自然是冷的，赵烨放到一旁，并没有现在吃的打算。 陆杨看着，拱手笑道“皇上喜欢就好，臣不辛苦。” 他顿了顿，提醒皇上东西在棉布下面。 赵烨点头，“朕知道。” 书篮就这么大，不在上面那层，那自然便在下面那层。 陆杨的提醒可有可无， 陆杨“哦”了声，见皇上把棉布放置一旁，从书篮里直接把那几本账册都拿了出来，便没有再说。 赵烨沉默地把这几本账册翻了一遍，最后视线在那几本假账的总额与真账的总额上来回切换。 陆杨就站在旁边，离得很近，就这般看着皇上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 等了会，见皇上还没有说话的打算，眼睛还在盯着那几个数目，陆杨咳了声，等皇上抬眼看过来，才开口。 “皇上，您再看，它也不会开出花来，倒不如早点把它们找回来。” “找回来？” 赵烨冷笑，“要是没了怎么办？” 陆杨一听，皱了皱眉，“那就得看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了。” 闻言，赵烨抬眼扫了他一下，随即低头把账册盖上叠放到一旁。 “这些账册放朕这边，到时候朕有用。” “好。”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要拿给皇上的，陆杨留着也没有用，答应得倒是干脆。 不过，该拿的功劳可是不能少。 “皇上，此事您打算什么时候解决？” “怎了？” 赵烨抬头看他，“你问这作甚？” 陆杨清了清嗓，似是不好意思，“这事臣怎么说也是出了把力气，这功劳...皇上您可得记臣一份。” 赵烨嫌弃地收回视线，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水，随手拿了张白纸，边写边道“朕记着呢。” 没一会，他把纸张递给陆杨，“喏，你的功劳，拿着吧。” 陆杨一言难尽地接过纸张，看着纸张写着的功劳二字，有些心塞，“好吧，臣多谢皇上赏赐功劳。” 赵烨笑了，把笔放下后，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明日便是会试，接着便是殿试，朕先让人去查一查周开诚那边的情况，到时候等殿试完了，朕再处置他们。” “好，臣明白了。” 陆杨应着，想起吴兴文几人，便道“皇上，臣有些话想说。” 赵烨端起茶碗喝了口，让陆杨有话直接说。 陆杨倒也不隐瞒，把吴兴文几人之前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见皇上一点反应也没有，神色甚至都没有变化，他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皇上，您是如何想的？” 赵烨十分平静“朕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 陆杨看着皇上没说话。 人性中便有这种趋利避害的本能，这类人本来也不稀奇，见多了反而是常态。 赵烨垂眸，敛去眼里的锋芒，举止优雅地放下茶碗，淡淡道“朕看在你的面上，饶他们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爱卿可明白？” “臣明白，多谢皇上。” 陆杨连忙弯腰拱手道谢。 皇上给的这个面子，让他至少对吴兴文几人有了交代。.m 只是看皇上这样子，想来几人是不能留在京城了。 事情已有结果，陆杨也没有再想着这事，倒是对先前于公公提醒的事起了兴趣。 “皇上，臣进来时看您心情不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赵烨瞥了他一眼，往后靠去，抱臂似笑非笑，“于喜说的。” 这话不是问题，而是直述。 “呵呵。” 陆杨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接着道“皇上一双利眼，这都能看出来，厉害厉害。” 赵烨闭上眼睛，头往后仰，冷淡的声音随即响起。 “于喜还说了什么？” “于公公说您心情不好，让臣别惹您生气。”陆杨倒也没慌，拱手便应了句。 赵烨笑了声，“他倒是向着你。” “皇上说错了，于公公向的，一直是您，只是看臣能逗皇上您高兴，才提醒臣一声，往常于公公可不会与臣说这些。” 陆杨脸色平静地陈述事实，倒是让赵烨张开眼睛看了眼他。 “是吗？” 陆杨点头，应道“是的。” 他顿了下，笑了笑“皇上若是不高兴，臣往后便不做这样的事了。” 说的是询问于公公的事。 赵烨倒是听了出来，坐直身子。 “于喜的嘴，朕还是放心的，爱卿不必如此，朕信你。” 陆杨拱了拱手，“臣明白了。” 赵烨伸手揉了揉额头，道“于喜就算不说，朕也是要说的。” 陆杨洗耳恭听。 赵烨看着，缓缓道“朕听说那些有名声的学子，都被人拉拢了。” “皇上讯息可准？” 陆杨想确认一下，毕竟这事可不算小事。 赵烨没有点头，只道“朕让人去弄名册了，到时候你也来瞧瞧。” “好！” 孟良平和陈德仁，何照玉三人都要参加此次的会试，他自是关心此事。 “皇上打算怎么做？” 赵烨摇头，不明地笑了下，“朕得先看看他们是怎么做的。” 陆杨愣了愣，随即便明白了皇上话里的意思。 这是打算看他们能包庇成什么样子了…… 壹趣文学 第628章 有他在，总也不会让三人没事做 二月初九，会试如期举行。 一连几日，京里与往常相比，要安静很多。 陆杨往日散值回家，街道两旁都会有吆喝声和说笑声，而在会试的这几日中，这些人的声音明显要低几个度。 会试考完的那一天，街道两旁便像是烧开了的水，瞬间沸腾了起来。 马夫驾着马车，根本不敢走快了。 他转头看了眼后方，很快又看向前面，精神根本不敢放松。 莫永放下帘子，看向正闭着眼睛的人，道：“老爷，今日可能要晚点到府了。” “没事。” 陆杨缓缓睁开眼睛，撩起一旁的帘子看过去。 前阵子还看不到几个学子，这会街道上一眼望去，都是三三两两结伴同行的学子。 虽然脸色看着不太好，但精神方面，看着还不错。 想来考完会试，大家也是松了口气。 陆杨经历过，倒是能明白他们的心情。 莫永也在一旁看着，突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忙说：“老爷，那边几个好像是何举人他们。” 陆杨顺着他提示的方向往后看去，便见何照玉和孟良平几人从茶楼里出来，看那有说有笑的样子，估计是考得还不错。 “是他们。” 几人一看，就比之前见面时要消瘦一些，不过这些都能后面补回来。 等看不到他们，陆杨才放下窗帘。 “我记得库房那边还有人参。” 莫永应道：“是还有三只，其中一只还是白尚书让人送过来的。” 陆杨点头“嗯”了声，沉思片刻，道：“让人把另外两只切成片，给他们送过去。” “是。” 莫永把这事放在了第一位，马车停下，把陆杨送回后院，便连忙下去安排此事。 孟良平几人在茶楼里聚完餐，又在外面逛了会，疏散一下这些天的紧绷。 几人之间什么都聊，就是没聊会试的事。 不管考得好还是考得差，总归已经是考完了，再聊除了增添担忧，并不会有任何放松的可能。 几人尽量不去想会试的事，打算趁着放榜前的这段日子，在京城里好好逛一逛。 以前不管是参加院试还是乡试，大家都是考完就走，根本没有心情好好逛一逛。 如今也算是破釜沉舟了，孟良平已经打算好，这回考不上，就回家那边找点关系，做个书院的夫子。 也算是能让家里人吃穿不愁。 何照玉是早就想开了，他本身性格就不是那种纠结的人，这次不过，那便等下一次，至于下一次会不会过，那便只能等下一次才能知道了。 陈德仁这次拖家带口，便是已经做好长久奋斗的打算了。 上个月他们便搬离了陆杨之前给他们找的院子，去了自己买下的二进院。 有了家的归属感，他对于京城也有了份安心，对于会试，信心更是足了。 陈德仁陪着孟良平与何照玉逛了会，给家里的妻儿都买了些东西，便告别两人，上了马车，往家里赶去。 结果才下马车，门房便说刚刚有人过来了。 他在这边没什么认识的人，一听这话，想到的便是陆杨派人过来了。 他忙问：“那人有说什么不？” 门房摇头，“那人留下了个木盒，只道是送给老爷的，转身便走了。” “人刚走？” 陈德仁看了看周围，没见着人，才收回视线，看向门房，“盒子呢，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不知道，盒子让人送到夫人那了。” 陈德仁一听，应了声，便抬步进了门。 “雅娴，家里是不是有人送东西过来了？” 一踏进房门，陈德仁便忍不住问一旁正在做着女红的媳妇。 岑雅娴还以为自家夫君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闻言，放下手上的针线，便拿过桌上的盒子递给陈德仁，笑道：“在这里，夫君您看。” 陈德仁接过盒子，打开时眼神一顿，里面是片好的人参，意义如何，再明显不过了。 岑雅娴走过去，挽上陈德仁的手臂，道：“我让人拿了几片去煲汤了，一会夫君可别辜负陆郎中的好意。” 陈德仁叹了口气，把盒子盖上，抓着盒子的手慢慢用力，眼神慢慢变得坚定，道：“不会，总不会让为方兄再失望了。” 这边，孟良平与何照玉也走回了省馆，两人正在说笑着，便听到馆里的陈叔喊住了自己。 “孟举人，何举人，这里有给你们的东西。” 两人互相看了眼，抬步走过去。 “陈叔，这是谁拿来的？” 陈叔道：“那人说是你们朋友。” 他把两个盒子递给何照玉和孟良平，跟两人描述了一下那人的穿着和面貌。 孟良平没说什么，与陈叔道了声谢，便接过盒子。 何照玉也是。 两人回到房里，才打开了盒子。 本来两人心里还不是很确定，一看到里面的东西，倒是都知道这东西是谁让人送过来的。 孟良平笑道：“倒是让为方兄破费了。” 何照玉嘿嘿笑了两声，把盒子递给自家兄弟，让自家兄弟收好，到时拿去煲汤。 接着，他看向孟良平，笑道：“裴安兄，这可是为方兄的好意，你也好好补补，到时殿试可得好好发挥。” 闻言，孟良平脸上的笑意越发的大，“好，定然不会辜负为方兄的好意。” ...... 陆杨确实关注三人的成绩，排名还未出来，便找人去打听了一下。 没费多大力气，便在余飞彦那边打听到了消息。 这也是自己有人的好处，做事有效率，不需要等待太久。 余飞彦没有关注其他人，只说了陆杨想知道的那三人的情况。 三人的名次暂时还不知道，但至少这一关肯定是过了。 陆杨听到消息，倒也不再担心，只要这一关过了，殿试成绩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有他在，总也不会让三人没事做。 况且，看皇上的意思，这一批进士可比他们那时候要好多了。 只要抓住了机遇，就算没有他，孟良平他们肯定也会有一番好成就。 关于成绩的事，陆杨并没有跟人说，只自己知道就好。 然而省馆里的大部分人，却是在时时煎熬着，尤其是临近放榜的那两日，当真是寝食难安。 第629章 炮灰的命不是命？ 孟良平几人倒是还好，这几日里逛了不少地方，甚至在放榜的前一日，还去了挺远的地方游玩，差点没赶在天黑的时候回到省馆。 那一晚，大家明显激动紧张起来，比往日更甚，说是彻夜长谈也不为过。 有人主动熬夜，便有人被动熬夜。 翌日一早，陈德仁找了过来。 一看两人萎靡的精神状态，皱眉道：“不是说不紧张么，怎么成了这样子？” 孟良平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陈德仁看看周围那些人。 陈德仁先前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经他这么一提醒，才发现这些人精神亢奋得很，但脸色却是有些难看，一看就是熬了一晚的样子，甚至可能还不止一晚。 见此，他也就明白了。 何照玉端起不知道第几杯茶水喝了起来，温热茶水入肚，总算是精神振奋了些。 他看向陈德仁，凑过去小声道：“听人说，昨日皇上亲自过去看了填榜。” 陈德仁一惊，看了看周围，也凑过去，轻声问道：“这事你们怎么知道的？” 孟良平就坐在两人中间，闻言，也小声地加入讨论之中。 “昨晚有人说起的，说是皇上那边很是重视此次会试，还亲自过去看了填榜。” 陈德仁疑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然皇上怎么想起过去看填榜了...... 这问题孟良平和何照玉就不知道了，毕竟他们现在还接触不到朝廷里面的事。 陈德仁见此，也就没再说，不过皇上过去看填榜，对于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学子而言，倒是件好事。 孟良平两人也是这样想的，皇上重视此次会试，想来那些人也不会太过猖獗。 而他们这些农门学子也会多一丝上榜的机会。 ...... 辰时放榜，孟良平三人做梦也是没想到，他们竟然都在榜上。 虽然名次不在前面，甚至还有些靠后，但只要上了榜，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总归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而令他们惊讶的是，顾俊义竟然靠着最后一名挤上了榜单。 这个名次，说是意外也意外，却也有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的诡异宿命感。 这下子，他们兴阳县学算是完全出名了。 不管是上榜人数比其他县学府学的多，还是这次次都能上榜，但次次排名都在后面徘徊的顾俊义。 再加上还有陆杨那六元状元的名头在上面挂着，兴阳县学的门槛，就这般被硬生生地划高了。 而自从榜单公布之后，陆家的门槛又再次被人险些踏破。 皇上去看填榜的事并不是秘密，朝廷上下都在猜测皇上的用意。 有人猜测，皇上那次看填榜，其实是在给陆杨面子，所以兴阳县学里的学子才会都在榜上。 还有人说，考官们这是猜到了皇上的心思，所以才会把这几人都填了进去。 毕竟这些人能考到这里，实力肯定是不差的。 到了会试这边，也就是一分看天意，两分看运气，三分靠自己，四分靠人脉了。 考官们也是会看形势的，在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看的便是谁在皇上面前受宠了。 如今谁在皇上面前得宠，毋庸置疑便是那人了。 谁也不愿得罪这人，虽然他们与那人接触得少，甚至没有接触，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总也得卖这人一个面子。 何况这几人也确实是有些实力，剩下的事，也就是顺势而为罢了。 这些传言传到陆杨面前时，他正在户部里抄着书。 这一诧异之下，快写完的纸张直接废了。 陆杨看了看纸上那个墨点，然后放下笔抬头看向郭永常。 “郭郎中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郭永常道：“户部不少人都在私底下传，具体是由谁先传的，那便不得而知了。” “这样啊。” 陆杨觉得这些人肯定是吃饱了没事做，不然怎会传这些没有根据的事。 明明是阅完卷才填榜，皇上过去，也就是看最后一步的事。 怎么能反着传呢？ 郭永常大概看出陆杨的纳闷，笑了下，说：“也是兴阳县学出来的三名举人都在榜上，有人找借口寻些安慰罢了，别放心上了。” 陆杨“嗯”了声，道：“我没放心上，郭郎中放心。” 这些话传着，也就是图个乐呵，说了便说了，并不会过脑。 毕竟科举阅卷填榜的流程如此，懂的人都懂。 郭永常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陆杨知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去看填榜。 这事陆杨当然不知道，但他知道一些东西，想来跟之前皇上说的名册和物色能人有关。 思考片刻，他道：“皇上自有其用意，你我还是不要乱猜的好。” 郭永常迟疑地应了声，神情似乎在担心什么。 陆杨看着，温声问道：“郭郎中可是在担忧什么？” 郭永常这才叹了口气，轻声说：“我怀疑有人想要激起那些学子的愤怒，把矛头指向你。” “不会吧。”陆杨眉头紧皱，“他们真把话听进去了？一点儿不带脑子吗？” 郭永常摸着胡子，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道：“他们落了榜，总得有个发泄的地方，想来会揪着这事做文章。” “啧。” 陆杨嘀咕，“有本事闹皇上去，闹我头上算什么。” 郭永常闻言，无奈道：“那也得他们敢。” 说着，他看了眼陆杨，眼神略微复杂。 陆杨竟从里面看出了他看炮灰的意思，心口突然有些难受了。 炮灰的命不是命？ “不行，我得去找皇上聊一聊，可不能让这事败坏我名声。” 郭永常的担忧并不是没有缘由。 只要那些落榜学子找到了一丝重新上榜的机会，他们肯定不会放过的。 就在陆杨去找皇上的路上，省馆之间倒真有这样的声音发出。 “这榜不公平，我们得去为自己讨公道。” 说话这人在学子之中也是有点名望的，尤其是他前阵子还找了靠山，怎么着他也不应该会落榜。 可昨日结果出来，他竟是连副榜都没上。 这事怎么想都不正常，里面肯定有人在操纵榜单。 原本只是有些人心里这样想，可这样的声音一出来，场面便有些不受控制了。 第630章 朕阅卷了 “陆郎中你来了。” 于喜刚吩咐完于乐事情，一抬头，便见陆杨正往这边走来。 他当即看向于乐，“去吧，一会让人端两盘陆郎中喜欢吃的糕点过来。” “是。” 于乐早就打听过了，闻言，连忙下去安排。 陆杨没听见于喜跟于乐说的话，见于乐匆匆忙忙地跑走，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便多看了两眼。 于喜走上去，顺着陆杨的视线看了过去，心里了然，解释“我让于乐去给你端两盘糕点过来。” “糕点？” 陆杨挑了下眉，失笑道“皇上知道，怕是要说于公公了。” 于喜笑了笑，道“只要陆郎中敢吃，皇上便不会怪罪我。” 陆杨一听，摇头道“于公公这是想让我自己去讨，我可不敢馋这口吃的。” “呵呵呵。” 于喜开怀大笑，快到门前才收住了笑声。 “陆郎中真会说笑。” 陆杨撇了下嘴，叹道“于公公，我说的都是真的。” 于喜心里有数，一点儿也不信他说的，只道“陆郎中稍等，我先去禀告皇上。” 陆杨一脸无奈地看着于喜进去，他真不馋那口吃的。 也不知道于公公这是从哪看出来的。 没一会，于喜开门出来，让陆杨进去。 陆杨点头应了声，迈进门的那一刻，他道“于公公，是什么糕点？” 要是真的好吃，他也就向皇上讨了。 “呵呵。”于喜嘴角根本控制不住，被陆杨给逗笑了，“是陆郎中喜欢吃的。” “哦？” 陆杨也笑了，“甚好甚好，多谢于公公。” 于喜摇头，待陆杨走进去，才把门关上。 “皇上，您在做什么？” 陆杨一进去，便见皇上正低头弄着什么，看着手劲还不小的样子。 赵烨抬头看了眼，便又低下了头。 “爱卿来了。” 陆杨到御案面前两步远的距离停下，伸长脖子看过去。 “皇上，臣来了，您在做什么？” 声音仿佛近在耳旁，赵烨一抬头，便见一张人脸突兀出现在眼前。 他手动了动，直接把东西拿出来。 “往后退退，离朕这么近想做什么？” “这......” 陆杨盯着眼前突然冒出的枪口，都快成斗鸡眼了。 “皇上您可悠着点，臣就这一条命，可经不起这一枪。” 他伸手把枪头往旁边移了移，压力总算是消了些。 而这一移，他也发现了些东西，这枪管比起先前的，要长一些，也要细一点。 “皇上，这枪可是工部新研究出来的？” 赵烨收回枪，仔细摸了摸，十分稀罕的模样。 “就你之前画的那图，工部那边改进了下，射程更远，打得也要猛些。” 陆杨一听，倒也稀罕起来。 “皇上，您试过没？” 赵烨摇头，“朕去看了，打算晚点去试试手。” 陆杨点了点头，道“要不臣来替皇上试吧，安全些。” 赵烨瞥了眼他，没吭声，把枪顺手放到案上，问道“今日过来是为何事？” 说起这个，陆杨可是有话说了。 “皇上，听说您去看填榜了？” “怎么，这事传到你那边了？” 陆杨什么德性，赵烨也算是清楚，如果不是事传到他那边，这人怕是根本没想着去了解这事。 陆杨忙点头，“皇上，您这一去，臣得背上骂名了。” “怎么回事？” 赵烨脸色一正，“朕做的事，谁骂你？” 这话说到陆杨心坎里去了，但在皇上面前还是得装一下矜持。 “皇上说得对，臣也是这样想的。” 赵烨看了他一眼，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闻言，陆杨也就把那些人私底下传的话说了出来。 他知道的不多，但意思也差不多，总归不过是哪些闲话。 他说得正起兴。 “他们说兴阳县学之所以有这么多人上榜，是因为看在臣的面子上，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皇上您也知道，臣一向不管闲事。” 赵烨敲了敲桌面，打断他，道“朕阅卷了。” “他们诬......啥？” 陆杨属实惊了下，“皇上您阅卷了？” 他顿了顿，又道“是填榜那日？” 赵烨等他问完，才不急不忙道“填榜前一日，朕过去看了几张卷子，不是很满意，便让人换了。” “这事臣怎么没听人说起？” 填榜前一日的事，竟然倒现在都没有传出来，难不成是皇上下了死命令，不许人往外说？ 赵烨看出陆杨的心思，笑道“只有朕和礼部尚书在，谁会往外传？” “原来如此。” 陆杨了然地应了声，便疑惑道“那填榜那日的事，皇上怎么不压一压，让人别往外说？” “不用压，朕确实是去了。” 赵烨一脸无所谓，“说起来，朕倒是看到一张卷子，行事作风有些像你。” 陆杨闻言，也顾不上刚刚那事了，连忙问道“谁？” 赵烨一笑，眼里带着沉思，“应该是叫顾俊义，卷子写得挺随意，想法奇特，与你挺像。” 陆杨眼睛往上一翻，道“皇上您看错了，臣这么守规矩的人，怎么能这样说呢？” 顾俊义这人，陆杨自然是知道的，毕竟也是他的学弟。 只是两人没有见过面，交谈也是没有，皇上说的像，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 反正不承认就对了。 赵烨笑笑没说话，但眼神里充满了不相信，分明是不赞同陆杨刚刚自夸的守规矩。 这会，于喜带人端着糕点和茶水走了进来。 赵烨看了眼放在案上的糕点盘，随即看向陆杨，“你之前说的事，朕一会让人出去解决。” 陆杨过来本就是为了这事，闻言，也是放下了心。 “多谢皇上。” 赵烨“嗯”了声，道“这糕点，你喜欢就拿下去吃吧。” 于喜一听，抬头瞥了眼陆杨。 陆杨也瞥了眼过去，两人刚好对视了一眼，颇有些心照不宣。 “谢皇上。” ...... 某个省馆里，已经有人凝聚了不少人，正打算聚集众人之力，一起为自己讨公道，要求此次会试重新举行。 “光靠我们这些人还不够，我们还得去找其他省馆里的人。” 这人便是之前最先发出声音的人。 也是内心最不能接受此次榜单的人。 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做出的事都是不带理智的。 这人确实聪明，利用众人努力多年，却因为背后有人利用权势操纵，多年努力毁于一旦的愤怒，挑起了众人心中的不甘和怨恨，使他们站在了自己这边。 他十分肯定，此事定有人在操纵，这也是他的底气。 皇上如果要查，那正合他意！ 第631章 前面出事了？ 孟良平几人听到有学子闹事时，还在省馆里喝茶聊天。 相比于其他省馆，他们这边是最和谐的。 毕竟都是一个省馆里出来的学子，到时候还能互帮互助。 今日众人正约好在省馆里好好庆祝庆祝，毕竟殿试只是决定排名，并不会淘汰人数，只要不在意名次，这事也就稳了。 孟良平几人倒也不在意名次，毕竟他们这次的排名不高，除非入了皇上的眼，不然一甲前三基本是有缘无分了 不过能走到这里，他们便已经很满足了。 总归也是给了自己一个满意的结果。 众人正在说笑着，便有人跑进来，说外面有人在游街示威，要求重新会试，还说此次榜单有人在搞鬼，对他们这些辛辛苦苦，努力多年的学子一点都不公平。 那人气喘吁吁，是旁边省馆里上榜的举人，也是害怕这些人闹得太厉害，到时真重新会试，他可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这样的精力，再在考场里考这么些天。 不管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前途，还是为了自己的身体，他们这些上榜的学子一定得要团结起来才行。 孟良平等人还有些愣神，毕竟这事可不是小事，若是闹了个乌龙，这些闹事的人，怕是往后也没了前途了。 省馆里安静了一瞬，很快，一片喧哗响起，不少人起身往外跑。 就连刚刚过来通知他们的人，也随着人群跑了。 孟良平看了眼何照玉和顾俊义，道“怎么突然闹起来了？” “不知道，我们也出去看看热闹。”顾俊义慢悠悠起身，抬步往外走。 何照玉和孟良平一看，也起身跟着。 主道上，一个个儒雅书生并排走着，嘴里不时高呼会试不公，要求重考。 百姓们平时生活单调，最是爱看热闹，这会听到呼声，不少人从各处跑了出来，没一会，便聚在了路旁讨论这事。 “哎哟，这是在闹啥呢？”大爷拉着旁边的小伙询问，生怕自己耳朵不灵清错过了什么热闹。 小伙看得正起劲，闻言，凑到大爷耳边大声道“这是那些上京赶考的举人们，正在游街讨公道呢！” “可不是。” 有人也加入谈话之中，神神秘秘道“听说有好些名声在外的举人，大家都觉得他们肯定能上榜，可是榜单一出来，里面上榜的却是没几个，这就起了怀疑，觉得榜单不公。” 这人知道得似乎要多一些，旁边几人连忙凑上去。 “谁啊，竟然会这般愚蠢，好歹也留几个嘛，这下子引起众愤了吧！”有人摇头感慨，直叹这人不会做事，尽想着扶持自己人了。 有人掩嘴，小声道“你们不知道？听说是皇上宠信的臣子，就那位六元状元郎。” 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叹，“是他！？难怪了，这人如今已经是户部郎中，再给他两年，说不准能做到尚书位置呢！” “哪有这般夸张的。”有人不同意这说法，道“还两年做到尚书位置，怎么可能？”壹趣妏敩 “尚书位置不可能，但侍郎位置还是有可能的。” 几人说着说着，话题便跑到陆杨身上去了。 但绕来绕去，总也逃不掉榜单上的事。 街道上的呼喊还在继续，好事的人越来越多，讨论声也越来越大。 顺天府府尹收到消息，连忙派官兵过去把这些闹事的人都抓起来。 不管榜单公不公正，这样闹事就是坏了规矩。 尤其还是在天子脚下闹事，若是事态发展严重，怕是他也得挨骂。 他连忙让人备马，准备提前进宫禀告。 这会孟良平几人站在路旁，看着不远处正往这边走来的众同窗，见他们神情里还带着狂怒和愤懑，便知道他们这会应该是劝不住了。 何照玉看着闹事人群里面正在到处奋走劝说的几人，摇了摇头，“这事不闹个结果出来，想必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孟良平也点头，“看他们这样，怕是真要闹出些事来。” “结果闹出来，他们也没什么好处。” 顾俊义探头看着，听着两人的话，倒是平静地阐述事实。 没有哪位官员喜欢会闹事的学子，闹得越厉害，对他们越没什么好处。 孟良平与何照玉没有再说话，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哄闹的人群缓缓从他们眼前走过，不少百姓跟在了后面看热闹，随着围观人群慢慢散开，一部分学子发现了孟良平他们，连忙走过来，询问该怎么办。 孟良平几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到底，他们也就是刚上榜的贡士，还在陌生的京城里，他们什么都没有，能怎么办？ 这些学子其中有落榜的，也有上榜的。 落榜的是怕出事，没敢跟着那些闹事的人一起闹，这样闹好了，他们也占福，闹不好，他们也没什么影响。 这些人可门儿清。 而上榜的，则是担心真要重考，纷纷凑到孟良平几人面前。 见孟良平几人摇头，便有人道“你们不是与陆郎中熟吗？要不去找他帮帮忙？” 不少人都抬头充满希望地看着孟良平三人。 顾俊义看了看周围，道“这事关陆郎中何事，为何要去找他帮忙？” 有人解释，“这事闹下去，对我们大家都不好，听说。” 说话的人卡了下，看了眼脸色不虞的孟良平和何照玉，小声道“总归陆郎中出来解释解释也好，平息一下他们的怒火。” 孟良平眉头紧皱，语气也带着冷意，“与陆郎中无关的事，为何要出来解释一句？” “确实。” 何照玉扫了眼先前说话那人，这人也是在榜上的，名次比他们还要低很多，在倒数前十里面了。 不用想，何照玉也能明白他在打什么算盘，冷着脸，道“无凭无据，大家还是不要听信谣言害了自己。” 这几番话，倒是让大家都冷静了下来。 突然，那些人离开的方向传来一阵喧哗，孟良平等人正疑惑看去，便见有很多人往他们这边跑来。 何照玉一惊，道“前面出事了？” 壹趣文学 第632章 礼部榜文 孟良平皱着眉，远眺过去，却是看不出来什么，想了想，他往前小跑几步，抓住正慌忙跑过来的百姓，道“小兄弟，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原本就慌，一看孟良平的穿着，便更是急了，一把挥掉孟良平抓住手臂的手，边跑边道“前面有官兵正在抓人，你们快躲起来吧。” 虽然抓的都是这些学子，但难免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不会被抓，还是先躲起来为妙。 这人跑走后，又有不少人跑过，有几人还是先前闹事的学子。 这会完全没了刚刚那股讨伐公道的正气凛然，跑得衣衫凌乱的，神色慌张。 孟良平还想过去看看，却是被何照玉一把扯住手臂，就往省馆里拖。 “我们先回省馆，晚点再找人打听一下。” 先前聚在一起的众人，这会已经只剩顾俊义三五人，另外的已经跟着跑了。 孟良平一看，便也同意了何照玉的说法。 他们离那些闹事的人群远，走后一会，才有官兵跑到这边搜寻之前逃跑的闹事学子。 闹事学子高达数十人，关进牢里的，便有十几人，不是年纪大没跑掉的，便是在逃跑时崴脚的，以及跑得慢和没反应过来的。 总之，这场闹事在官兵的出动下，很快便消停下来。 但它造成的影响并没有停止。 事情传到赵烨耳中时，他正在试枪，听完顺天府府尹禀告的事，他神色未变，眼睛紧盯着远处的靶子，手指一动，“砰”地一声，震耳欲聋。 远处的靶子瞬间多了个洞。 有人跑过去看了一眼，随即冲着这边挥手，赵烨看着，把枪递给于喜，接过一旁的棉布擦手，淡淡道“朕刚让人把话传出去，就有人闹事，慢一步，怕不是要出人命了。” 任泰和连忙拱手，“臣已经让人过去把闹事的都抓起来审问，到时定会给皇上一个交代。” 赵烨点头，把棉布递给一旁伺候的人，道“给朕说说，那些人都说什么了？” 于喜一听，连忙给一旁的人使了个眼神，很快，便有人搬了张椅子过来。 赵烨坐下，看着任泰和一言不发，压迫感很强，看得任泰和心里有点慌。 他知道得并不多，只听下面人说有学子闹事，对这次的榜单不满，要求重考，聚集了不少人游街，怕事闹大，他连忙就派人过去了，接着就来了这边。 这会皇上让他说的，分明是更细节的东西，他哪里知道。 想着想着，他倒是想起了骑马赶过来时听到的百姓们讨论的事。壹趣妏敩 “皇上，臣听说此次榜单，是因为有人在暗中搞鬼，所以才会闹出这事。” 见皇上不说话，任泰和只得硬着头皮道“臣过来时，听见有人在讨论，说是背后搞鬼的人是陆郎中，不然兴阳县学里的学子，不会这么凑巧都在榜上......” “嗤。” 一声冷笑响起，任泰和连忙闭嘴。 赵烨缓缓道“于喜，礼部那边还没好？” 于喜快速估算了皇上发话的时间，连忙应道“榜文这会该是要张贴出来了。” “嗯。” 赵烨应了声，又看向任泰和，吩咐道“爱卿好好审问，把他们背后之人都给朕问出来。”.m “臣遵旨！”任泰和心里是惊讶的，皇上怎会觉得这些人背后还有人呢？ 难不成，是皇上早就知道会有此事发生？ 越想，任泰和心里便越是慌乱。 赵烨起身，抬步离开之前冷声道“不管如何，朝廷不会要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之人进来，爱卿心里得有数。” 脚步声渐行渐远，于喜看了眼前面，把还在弯腰低头的任泰和扶起来。 “多谢于公公。”任泰和连忙拱手道谢。 于喜摇头，道“任府尹别担心，皇上并没有生气。” 任泰和闻言，松了口气，“多谢于公公提醒。” 于喜看着任泰和，笑了笑。 “任府尹还是快回去吧，只要这事处理好，皇上便会心情好了。” 先前说皇上没有生气，这会又是说皇上心情不好，任泰和看了眼笑眯眯的于喜，顾不上思考，连忙应了声“好”。 他拱了拱手，转身便往外走，可没走几步，便听到于喜的声音。 “任府尹，这事还是别影响到别人了，若是结果出来，还是得好好澄清才是。” 任泰和转身，明白于喜这是给了自己提示，忙说“好，多谢于公公告知。” 走出宫时，任泰和想了一路。 脑海里翻来翻去，都是于喜的那几句话。 联想到皇上的那声冷嗤，他也算是想明白了，这是不想让这事影响到陆郎中的名声了。 明白事由，再看皇上的那些话，任泰和也知道这事该怎么样出结果了。 ...... 就在任泰和骑马往顺天府里赶时，礼部的榜文也出来了。 孟良平等人知道情况后，忙赶往府衙公示栏查看。 榜文写得很是简便，先是说了一下今日发生的事，然后才说到榜单的事。 最后的口吻，竟是用皇上的口吻来写的。 孟良平几人看完，皆是一惊。 周围赶来看榜文的学子们也是惊呼起来。 “竟是皇上去阅卷了！？” 这等事众学子闻所未闻，毕竟还有殿试在后，皇上日理万机的，根本不用浪费时间去看会试的卷子。 可事实便摆在眼前，皇上真去阅卷了，还临时换了几个人！ 众人还在消化着这个消息，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纷纷看向孟良平身旁的顾俊义。 顾俊义正摸着下巴琢磨这事，一看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他倒也不害臊，感慨了一番。 “果然是我好运来了，唉，差点没上榜，好险好险。” 何照玉也是想到了这事，伸手拍了拍顾俊义的肩膀，道“俊义兄，你可真是幸运，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厉害啊！” 顾俊义呵呵笑了起来，对着周围拱了拱手，“还得感谢皇上过去阅了卷，不然哪有我。” 说着，他话锋一转，道“还有另外几人呢，也跟我这般幸运。” 众人一听，也顾不上看顾俊义了，纷纷猜测能被皇上看中卷子的那些人都有谁。 这事可是件大事，毕竟能合皇上心意的卷子，到时候殿试多少也比其他卷子要先入皇上眼。 如果还让皇上记住了名字，往后说是飞黄腾达也不为过。 壹趣文学 第633章 都是你们自找的，别来怪我 陆杨从郭永常嘴里得知今日发生的事时，已是榜文贴出的半个时辰后。 两人这会坐在凉亭里，趁着周围没人，说些事情。 见陆杨听后并没有发表想法，郭永常叹道“只怪你起来得太快，有人看不过去了。” 闻言，陆杨放在远处的视线转向郭永常。 “郭郎中可是知道了什么事？” 郭永常摇头，看着陆杨的眼神带着沉思。 “只是觉得这事颇有些针对你，有点不对劲。” “是有些。” 陆杨也在琢磨，“估计真是我太过冒头了。” 郭永常本来还想赞同，一看陆杨的神情不对劲，到嘴的话转了个弯。 “那倒也不是，有能力的人才会冒头，没能力的即使想冒头，那也冒不出来。” “郭郎中说得有理。” 陆杨笑道“我都想回家养老了。” “咳咳咳！” 郭永常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猛咳不停。 陆杨无奈地帮着他拍背，道“难不成郭郎中不想？” 郭永常咳了一会，才慢慢停了下来。 听见陆杨的话，倒是叹了口气。 “有时想，有时不想。” 不是迫于无奈，谁会想致仕？ 权势大的人，即使到了致仕的年龄，那也是千方百计地想着延迟致仕。 哪成想陆杨这小子不按常规来，三十未到，倒是想着提前致仕了。 郭永常一直盯着陆杨看，那眼神跟刀子一般，像是要挖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陆杨给他盯着鸡皮都快要起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其实我跟郭郎中想的一样，有时想，有时不想。” 郭永常的眼神总算是收敛了些，感慨道“不过你也好，有皇上护着，像今日发生的事，若不是皇上让礼部出了榜文，想来你这名声，怕是要坏了。” 说起这事，陆杨倒也是认真起来。 “我提前去求见皇上，怕的就是这种事发生。” 郭永常点头，“也幸亏你提前过去求见了，不然这件事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 “这件事是过去了，但造成的影响还是有的。” 陆杨眼睛眯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有些微妙，“总归不会跟之前一样了。” 郭永常看着，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久了自然也就没人记得了，想开些。” 陆杨点了点头，“嗯”了声，他倒也不是没想开，只是在思考这件事背后的人是谁。 郭永常看着，转移话题，“最近周尚书看着，怎么跟之前不一样了？” “不一样？”陆杨疑惑，“哪里不一样？” 他最近没去哪，一心抄书，有好些天没有见过周开诚了。 郭永常先前不在户部，前段时间才回来，倒是不知户部里最近发生的事。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见到周开诚时，才能更加看出此人与先前的不同。 他眉头皱了下，道“看着不似之前那般温和，倒是眉眼间有点急躁。” 他顿了顿，问陆杨是不是户部最近出了什么事。 陆杨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考了会，才道“是出了些事。” 郭永常一愣，接着忙问“是什么事？” 陆杨起身，活动了下手脚，懒懒散散地说道“最近周尚书不是让你们弄那什么账册吗？估计是烦心这些事吧。” “是吗？” 郭永常看了眼陆杨，也跟着起身，但到底对于陆杨的回答还是存了些疑心。 不过陆杨不想说，他也没有继续问，而是道“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周正卿？” “他怎了？” 陆杨当然记得，他记性还没有那么差。 郭永常笑了笑，道“之前忘了跟你说，他三月估计要来京城办事，到时候说不准会来找你。” “这样啊。” 陆杨点了点头，问道“你们认识？” 郭永常摸着胡子，道“他与马编修他们熟，我过去时，他正在马编修和高庶常身旁。” “他们竟然认识？” 陆杨有些吃惊。 郭永常道“是马编修他们过去时，周小兄弟给了他们帮助，帮他们找了好几个老农人。” 闻言，陆杨笑了起来，“那到时候可得好好招待周兄才是。” 郭永常哈哈笑道“到时候可得喊上我，老头子也过去凑个热闹。” “郭郎中哪里老了，正值当年呢。” 这话倒是让郭永常乐开了花，直笑个不停。 两人聊了一会，便也准备去做事了。 郭永常一走，陆杨的神色却是变淡了下来。 他在凉亭里站了会，才回了屋。 先前周开诚让整理账册的事，这两天都弄得差不多了，吴兴文几人便也稍微空闲了下来。 陆杨回来时，见几人都在，扫了一眼后，倒也没多问，便走回座位准备再抄会书。 没想到他刚落座，吴兴文倒是走了过来。 “陆郎中，我们想找你聊聊。” 闻言，陆杨的视线转向正往这边走过来的另外几人，心里对于几人想聊的事也有些了然。 他看向吴兴文，点了下头，“吴郎中有事你直接说，我知道的便会回答。” “好。” 最近忙碌，再加上心里始终不安，吴兴文眼下的青黑越来越深了。 其他人也差不多。 他们过来，也就是想询问陆杨，有没有帮他们在皇上面前说说话。 吴兴文直接把这个问题说了出来，一点儿也不加修饰，直白且干脆。 陆杨眼睛转了一圈，把他们的神色都看在眼里。 心里在思考是直接说真话，还是稍微婉转一些。 毕竟事情还未结束，他也怕发生什么意外。 吴兴文似乎是从陆杨的犹豫中看出了什么，脸色刷地一下就变白了。 看着有些摇摇欲坠。 另外几人脸色也不好看，但到底还在强撑着，想要陆杨的一个回答。 陆杨看着，抿了抿唇，道“我其实已经跟皇上说了，皇上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吴兴文等人皆是一愣，随即开始感谢陆杨。 “多谢陆郎中帮忙。” “谢谢，谢谢。” 几人说着说着，眼睛竟是红了起来，吴兴文手撑着桌子，才不至于坐到地上。 几人都明白，他们的命这是保住了。 只是可能要被流放了。 不过也没有关系，总也比他们料想的结果要好很多。 陆杨看着几人，道“你们放心，只要你们坚持，到时候我会跟皇上说一声，让你们去云南那边。” 云南虽然也苦，但到底有齐宁在，苦也苦不过其他地方。 吴兴文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一把跪了下来，“多谢陆郎中出手相助，我们肯定会坚持的！” 陆杨站了起来，道“吴郎中你这是在作甚？” 另外几人看着，也连忙跪下，跟陆杨保证肯定不会改变主意。 竟然已经做了决定，便不会再更改了。 吴兴文也道“若不是陆郎中，想必我们不但命保不住，连家里人也会跟着遭殃，这一跪，陆郎中受得。” 陆杨皱眉看着，等他们说完，才走过去把吴兴文几人扶起来。 “我知道了，大家快起来吧，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答应你们的，我肯定会去做的。” 话罢，他看了眼先前被人关起来的大门，道“你们也平复一下，把门开了，别引起怀疑了。” 几人连忙抹了把脸，纷纷应好。 没一会，众人便恢复了常态，跟以往看着没什么两样，只是凑近的话，还是能看出那发红的眼睛。 陆杨倒像是没受任何影响一样，看了眼敞开的大门，便低头沾墨抄书 ...... 自榜文下来后，关于陆杨的那些流言少了。 倒是顺天府里被关押的那些学子慌了起来。 “快放我们出去，凭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 “快放了我们，我们可是举人，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们！” “是啊，快放了我们！” 他们被关在这里已经有一天一夜了，却是一直不见有人过来找他们谈话。 他们一肚子的委屈可是无处可说，也不知道那人把他们关在这里做什么。 再大的愤怒在刚被关进来的时候已经发泄了，这会他们更多的，却是不安和慌张。.m 有些人已经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蹚了这浑水。 要是连这举人的名份也没了，他们怕是真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众人喊了几嗓子，见没人理会，也没人过来问一声，便也慢慢消停下来。 有人小声埋怨，“若不是薛举人挑起火，我也不会过度愤怒，导致现在这结果。” 任泰和闲麻烦，把这十几人都关在了一个牢房里。 靠得近，这话倒也被不少人听到了。 有人哼了声，道“确实是薛兄的错，若不是他，我们也不会被关在这里。” 薛同甫早在昨晚，便被众人孤立了。 闻言，瞥了眼几人，倒是一声不吭。 这样的声音他早就听过了，从先前的愤怒，到现在的平静，也就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经历了什么。 众人见他不反驳，倒是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放肆了起来。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考来的举人说不准要被卸掉，有人气急之下，挥起了拳头。 这一旦有人起了头，便会有人跟着。 薛同甫暗叹不好，却只来得及背过身，死死抱着自己的脑袋。 拳头落在身上发出沉闷的抨击声，薛同甫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们住手！快停下来！” 嘴角被人打了一拳，薛同甫闷哼一声，却更是怒了。 “还不是你们自己贪心，想要重新会试，不然我就说了那么几句话，你们便附和我，都是你们自找的，别来怪我！” “还说不是你，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想到这事！” 有人啐了一口，大骂起来。 这会众人更是怒了，拳脚相加，一副要把人打死的样子。 任泰和便是这时候过来的。 他看着这场面，倒是十分冷静。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壹趣文学 第634章 说不清 牢房里的吵闹任泰和不知道，此时他正看着站在对面的薛同甫，问道：“薛举人怎么想着要闹起游街了？” 薛同甫紧皱眉头，身上的疼痛和嘴角的淤肿让他脸色并不好看。 “嘶。”他动了动嘴唇，刚想说话，却是扯到了嘴角的伤，疼得他连忙捂着嘴痛吟出声。 心里暗骂这些人粗俗似武夫，只知道动手，一点脑子也不带，亏得还能与自己一样进京赶考。 任泰和看着薛同甫的一举一动，却丝毫不关心他现在疼不疼，又问了一遍，语气不似之前那般温和。 薛同甫自然也能听出任泰和语气里的变化，想了想，只得放下手，开口道：“我会试明明考得不错，大家也十分认可我写的答卷，可是榜单上却是没有我的名，还有孙举人，李举人他们，也不在榜上，他们可是一直在榜单前面的。” 他也知道只说自己的话，对于榜单被人操控的说服力不强，便也把那几人拉上。 都是名声在外的人，薛同甫也不怕任泰和去查。 可任泰和根本没想着要去查这些。 薛同甫等人被抓进来时，榜文还未出来，又无外面的人进来告知他们，所以此时的薛同甫，压根就不知道礼部已经出了榜文，解释了榜单的问题。 他这会越说便越是激动，嘴角的疼，身上的疼，还有满心的委屈和怨愤，让他根本没看出来对面的任泰和脸色已经有了不耐烦。 “行了，这些我都知道了。”他话锋一转，道：“你背后之人是谁？” 任泰和见他说来说去都是那些不甘落榜，无法接受事实的话，便也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他，问出了心里最想知道的问题。 薛同甫一顿，犹如卡壳了一般，半张着嘴愣愣地看着任泰和，似乎是还沉浸在先前的愤怒之中，没有回过神。 任泰和却是知道他肯定是听清了自己的话，毕竟薛同甫的眼睛看着十分清明，并没有半点浑浊的意思。 “你说出来，对你也好。” 任泰和语气十分平静，带着诱哄的温和尾音。 薛同甫却是捂着嘴角笑了下，道：“任府尹现在可别拿我开玩笑了，这一点儿也不好笑。” 任泰和没笑，盯着他神色甚至没有变化，“是不是玩笑话薛举人心里明白，我这话只问一遍，若是薛举人说不出来，皇上那边我可不好交代。” “皇上？” 薛同甫的眼睛亮了起来，激动地往前踏了一步，“事情是不是传到皇上那边了？皇上怎么说？是不是让你们彻查此事？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短短一会，薛同甫便问了好几个问题，可见他内心深处还是觉得皇上会网开一面，体谅他们，也会下令查明此事，还他们一个清白。 任泰和没有点头，只道：“你好好答我问的，我便告诉你一件事。” 薛同甫连忙点头，答道：“任府尹的问题，我肯定会好好答，只是我背后并没有人，若任府尹硬是要我回有的话，那我只能说是我父母了。” 接着，薛同甫便说起了自己的凄苦身世，说起家里父母的辛苦不容易和对他的期盼。 任泰和听着，冷了脸，道：“你不说也行，那我便让人去找你父母问一问，顺道把你的事与他们说明白。” 话罢，任泰和起身，开口便让人打开房门，一副真要出去的样子。 薛同甫本来还觉得这是任泰和给他做样子，哄骗他的。 可眼看着任泰和真抬步走出去，还跟旁边的官兵说派人快马加鞭赶往他家，要把他父母接过来看他时，便忍不住了。 “任府尹且慢！” 他连忙追过去，却是被守在门前的狱卒挡在了门口，他只得停下，对着前面大喊。 “任府尹您别走，我说，我都说！” 眼看着任泰和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收回刚刚给官兵下的命令，薛同甫也着实慌了。 “我确实是找了人，您进来，我与您好好说，行不行？” 任泰和盯着他，随后让旁边的官兵在这等着，等他出来再说。 薛同甫闻言，便知道这话其实也是说给他听的。 若是自己一会不说，这命令怕是也收不回来了。 任泰和重新坐到了座位上，薛同甫也站在了先前的地方。 场景跟之前一模一样，但氛围却天差地别，先前还算平常，可这会却显得压抑。 任泰和并没有说话，坐下来之后，只看着薛同甫，眼神带着压迫和威胁。 薛同甫被他看得心里不安，总觉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可当下并没有多少时间让他去好好思考，眼看着任泰和身子动了动，薛同甫便知道这是在给他警告，这人等得不耐烦了。 想了想，他问道：“任府尹，是不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任泰和皱眉，道：“我并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你要是还想藏着掖着不说，那我便去找其他人来说。” 他作势起身，薛同甫看着心脏猛地一缩，道：“我说，我说！” 任泰和坐了回去，看着薛同甫，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豫，道：“你要是配合点，说不准还能留条命。” 多的任泰和也没有说，可这么一句话，便已经让薛同甫心惊胆战了。 他搓了把直跳个不停的眼皮，道：“是礼部的徐郎中。” “徐文瑞？”任泰和直接明确，把名字说了出来。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里，后面的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是他，不过他并没有帮我什么，我只是想寻个心安而已。” 任泰和看着他，没有把他这几句话听进去，思考片刻，道：“知道他背后有人吗？” 薛同甫摇头，“不知道，我找了好几个，只有他收了我的银子。”甚至陆杨那边，他也拿了拜帖过去，可他连门都进不去，更别说见到陆杨了。 任泰和闻言，看了他一眼，随即起身往外走。 “皇上让礼部贴了榜文，榜单的事，是皇上改的，皇上看了你们的卷子，觉得不满意，便换了。” 薛同甫一愣，直到房门被打开，又砰地一声被关上，他还没有回过神。 明明他每个字都听了进去，为何却有些不能理解任府尹说的话。 什么叫是皇上不满意才换了他们的卷子，皇上去阅卷了？ 他上榜了，可是后面被皇上换了？ 那其他人呢，难不成就自己的没有让皇上满意？ 他不相信，自己明明比顾俊义还要厉害，为何顾俊义就能上榜，就因为他的卷子没有被皇上看到？ 为何皇上偏偏就看了他的卷子，为何不看其他人的，为何，为何？！ 很多疑惑在他脑海里冒出来，可任泰和已经走了，这里已经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了。 任泰和行色匆匆地走出大牢，问出徐文瑞后，便连忙派人过去礼部把徐文瑞请到顺天府里喝茶。 顺便回书房把今日的事记下来，到时候好给皇上写奏折，汇报此次事情的结果。 任泰和很忙，他必须要在殿试前把这事解决，不然，皇上那边肯定会对他不满意。 二月下旬出的榜单，三月中旬便是殿试，留给他调查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 最近陆杨明显能感觉到户部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这天，早朝散后一个时辰，周开诚匆匆过来把他们几人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一顿，说是这么久还不把账册交到他那边，如此办事不利，这位子估计也就坐到头了。 虽然距离交账册的期限还有两日，吴兴文几人却是乖乖低着头认骂。 对于此事，陆杨参与感不强，所以对于周尚书骂的话并没有多大反应。 只低着头听着。 没想到这也能让自己成为了周开诚发泄怒火的对象，指着他狠狠骂了一通。 一会说他好逸恶劳，一会说他坐享其成，带坏了吴兴文他们。 陆杨听着，并没有开口反驳，毕竟周开诚说的话，就跟空气一样，他左耳听右耳便出来了，根本没放心上。 周开诚骂了一通，见这些人一点反应也没有，骂着骂着也就觉得无趣，让吴兴文一会把事办好后，便匆匆走了。 当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脚步声慢慢变小，吴兴文抬头看了眼门外，见周开诚的身影已走远，随后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叹道：“周尚书这是在哪受了气？” 以至于来这找他们发泄怒火，有些莫名其妙的。 想到一会还得去周尚书那边交差，吴兴文的叹气声更重了些。 另外几人的脸色也不好看，任谁被指着鼻子大骂一通草包，没用，酒囊饭袋等，谁都心情好不了。 吴兴文转头看向陆杨，正打算找陆杨说说话，却是见陆杨抬头看了眼外面，便转身回了座位，拿了本书翻开看了起来。 神色正常，行为举止看着与往常一般，倒不像是刚刚被骂了一通的样子。 他愣了愣，转而看向身旁几个含胸低头，明显蔫了的同伴，又看了眼正慢悠悠翻书的陆杨，想了想，狠狠地伸手搓了把自己的脸，提了口气，振作起来。 吴兴文带人走出门时，陆杨抬头看了眼，便又低下了头。 周开诚这样子明显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这般暴躁。 陆杨手指动了动，书页被翻动了一页。 眼睛是对着书本，但视线却是涣散的，根本没有聚焦，只要有人走近一看，就能看出他是在出神想事情，根本没有好好在看书。 联想到先前郭永常说的，周开诚这样子确实是有些不对劲。 难道是皇上那边派人去调查的事被他发现了？ 这问题一出来，陆杨便自己否认了。 从周开诚刚刚的行为举止上，他倒觉得周开诚并没有发现什么。 不然早就应该紧张地带人去亲自搬账册才对，而不是像刚刚那样，骂了人之后，还让吴兴文去做这件事。 这么一想，好似又不是没有道理，陆杨眼睛动了动，视线在书页上扫了一眼，便又翻了一页。 离殿试不远了，想来皇上那边很快便会行动，他现在乖乖等着功劳到手就行了。 不过答应吴兴文他们的事，还得在事情发生前先跟皇上提一句...... 想到这，他当即放下书，打算出去摸摸鱼。 因为会试的事，朝廷上下的气氛其实也算不上好，大家行走间都仿佛带着一丝匆忙，说话说不过两句，便就分开了。 尤其是礼部的徐郎中被人请到了顺天府里喝茶，喝到现在还未出来，大家心里便越是猜测更多，渐渐的，流言也就散了出来。 到现在，大家也都知道了徐文瑞的事，尽管事情还未有个结果，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徐文瑞肯定是与会试的事有关。 而且看这意思，怕是官位也保不住了。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徐文瑞却还不见踪影，大家便也明白了上面那人的意思。 平时与徐文瑞关系还不错的，早两日便回家让人把徐府送过的礼退还回去，还勒令家里人，他们家与徐府一点关系也没有。 就怕被这事牵连。 而礼部最近也颇有些如履薄冰，走路都似乎带着一丝谨慎和小心翼翼。 生怕事情查到自己头上。 他们与徐文瑞一个部，平时自然少不得接触，不管是谈论工作上的事，还是日常生活里的往来交际，他们都有过，根本逃不过。 若是顺天府那边的人找上来，他们怕是八张嘴也是说不清了。 好在这么些天，顺天府那边并没有人找过来。 但好是好在这，坏也坏在这，正是因为顺天府那边迟迟不来人，他们才更加难以心安，做事说话都不敢放大声音，就怕招来什么闲话，害了自己。 君颜对于自己部下的情况，自然是不满意的，眼看着部里的氛围越来越沉闷，甚至还有些人眼下青黑，他难得对着部里的众人生了气。 但话是说了，但看这些人的神色，他也明白这些话并不能解决问题，想了想，他起身出了书房门。 第635章 躺着想，坐着也想 “君尚书！” 陆杨正走着，便见前面有个脚步匆忙的身影，仔细辨认之后，才喊了这人。 君颜听到声音，转头看去，便见身后不远处正有人向他招手。 “陆郎中。” 陆杨加快了脚步，走过去刚好听到君尚书喊自己。 他点了点头，看了眼前面，随即看向君颜。 “君尚书也要去求见皇上？”.m 君颜看了他一眼，放慢了些脚步，与陆杨齐步走着，道“也？” 陆杨抬头看了眼天，笑道“今日天不错，皇上心情应该挺好。” 君颜嘴角微微上扬，道“陆郎中说话真不一样。” 陆杨笑了笑，自是知道君尚书说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想着先前君尚书匆忙的身影，他道“君尚书要是着急，不必迁就我的。” 闻言，君颜看了眼他好似又放慢了的脚步，明白过来这应该才是这人正常的步速。 “没事......” 他顿了顿，轻叹道“罢了，那下回再慢慢与陆郎中一起走。” “好。” 陆杨抬手摆了摆，“君尚书一会见。” “一会见。” 君颜看了他一眼，随即阔步向前，没一会，便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 陆杨站在原地看了会，眼看着君尚书越走越远，才慢悠悠地往前走。 等他走到殿门前不远，刚好便看到君尚书从里面走了出来，身旁还跟着于公公。 他倒也没有加快脚步，还是那副慢悠悠的样子。 眼看着君尚书和于公公说完话，并且发现了他，他才加快了脚步。 “君尚书又见面了。” 君颜淡笑着点头，“是又见面了。” 于喜看看君颜，又看了看陆杨，笑道“陆郎中，你与君尚书之前还见了一面？” 君尚书进去面圣时，正是由他接进去的，距离现在也差不多半个时辰了，陆杨这会才过来，两人哪有机会相遇呢？ 陆杨看着于喜满脸疑惑的样子，笑着回道“我与君尚书是在路上遇到的，我走得慢，君尚书也有事，便没有一起走。” 于喜这才恍然大悟，不过随即也反应过来，暗叹陆杨这步伐迈得也太小了点，君尚书事都聊完了，他才走到殿前，实在是太过闲适了些。 真是令人羡慕。 三人没聊几句，君颜便走了。 陆杨有事要求见皇上，于喜也只是与他闲聊了两句，便也进去禀告此事，看皇上的意思让不让人进去面圣。 赵烨倒是疑惑，怎么两人一前一后地过来了。 思考片刻，他开口道“让人进来。” “是。” 于喜得到皇上的命令，连忙退下去让陆杨进来。 陆杨跟着于喜进了殿，行礼前看了眼皇上的脸色，见还算正常，跟没事一样的面无表情，便拱手道“臣参见皇上。” 赵烨抬了下手，随即端起案上的茶碗，一边抚盖，一边淡声道“每次爱卿主动过来，朕就知道你没有好事。” 于喜刚走到自己该站的位置，听到这话，脚步一趋差点稳不住身子。 陆杨瞥了眼于公公，随后抬头看向上方，呵呵笑道“瞧皇上说的这话，臣可是不认同。” “爱卿不认同，那是爱卿的事，朕心里明白就行。” 他轻啜了口茶，眼皮掀起往陆杨身上扫了眼，道“说吧，这次又想与朕说什么？” 陆杨眼珠子左右转了转，突然道“皇上，可是臣来得不巧了？” 赵烨眉头一皱，放下茶碗，“为何来得不巧？” 陆杨叹道“可是君尚书惹得您不高兴了？” 他顿了顿，伸手往后面指了指，“那要不，臣先下去等会？” “呵。” 赵烨这会总算是听懂了他的话，道“那爱卿就下去吧。” 陆杨一听，便知道这下去之后，再想面圣，估计就难了。 想了想，他道“皇上，臣确实是有点事想要与皇上说。” 赵烨下巴一扬，“说吧，什么事？” 陆杨微微弯腰低头，拱手道“回皇上，是这样的，臣想替吴郎中他们说两句话。” “什么话？”赵烨随着陆杨的话问了句，语气跟刚刚一样的平淡，没有起伏。 无法从语气里分析皇上的情绪起伏，陆杨也就没有再多想，只道“皇上，云南那边现在正是需要像吴郎中他们这样有能力的人过去出一份力，您要不直接把他们流放到云南吧？” 赵烨看着底下，闻言，倒是笑了笑。 “爱卿是觉得吴郎中他们去了云南，就能比在其他地方好过些？” 陆杨倒也选择说实话，他放下手，站直了身子，视线放在前面那人身上。 “皇上，臣是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觉得云南那边真的需要像吴郎中他们这样的人过去帮忙。” 赵烨看着他，身子微微前倾，带着些压迫感，道“这样的人？你确定他们去了那边会好好做事？” “这事臣无法给皇上确切的回答，但臣想，他们经历一些磨难之后，肯定会尽力帮齐百户做事。” 陆杨现在无法给出保证，但他也算是对人性这东西有些明白。 等触及到自身利益时，吴郎中他们肯定会选出一条对自己有利的路走。 云南艰苦，他们到时说不准还会吃不饱穿不暖，无人护着，而投靠齐宁，为齐宁做事，便是他们在那边唯一能选择的路。 一条正确且缺少磨难的康庄大道就摆在眼前，除非是心瞎眼瞎，不然陆杨可想象不出他们为何不选这条路。 赵烨没有说话，面露沉思。 过了会，才道“他们让你过来的？” 杨摇头，笑道“这事是臣自己提出来的，也是臣自己想过来的。” 赵烨皱眉，“若是朕不答应呢？” 陆杨手一摊，道“皇上不答应，那臣也没招了。” 闻言，赵烨不明地轻笑了下，道“你会没招？朕可不信。” 陆杨看着皇上，只笑不语。 殿内突然又安静下来，于喜抬眼看了下陆杨，随即又用眼角观察了下皇上，见两人脸色还行，才呼了口气。 陆杨也是会看脸色的，见皇上话虽然说得不怎么好听，但脸色却是比他进来时要好些，便也明白自己提的事并没有让皇上反感且生气。 这会就只等皇上开口了。 赵烨想了会，随即敲了下桌面，等陆杨看过来，才道“此事不是什么大事，朕便允了你，不过云南那边，你也得出份力。” “？”陆杨满脸问号，“皇上的意思是臣也要过去？” 那还不如不答应他的事，他并不想去云南，不说舟车劳顿的，他麻烦，家里人也麻烦，这么大老远的，搬个家不容易。 眼看着陆杨脸上露出后悔的神情，赵烨顿时被气笑，“朕的意思是，你也帮忙多想想，看看云南那边怎么样能好起来，并不是让你也过去。” 陆杨嘴角瞬间咧开，“皇上，臣一直在想呢，躺着想，坐着也想。”.m “......那你想出什么没有？” 赵烨倒也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陆杨点头，“臣在户部时，便一直在想云南那边的事，由于臣一直想着，当真让臣想到了一些东西。” 他一口气说完，便一个大喘气，“不过具体的话，得等到陈将军他们回来才能真正实施。” “要等到陈将军他们回来？” 赵烨顿了下，随即问道“可是爱卿觉得船上会有什么东西对云南那边有用？” 闻言，陆杨摇了摇头，道“那臣倒是不知，不过心存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 赵烨看着陆杨，不知该不该相信他说的话。 从陆杨的各种话里，他能听出暗藏在深处的东西，比如陈将军他们将要去的地方肯定有好东西。 这个他是没有怀疑的，尽管陆杨没有明确过此事，但他心里却隐隐觉得此事是真的。 包括现在陆杨说的这事，他也有些觉得是真的。 想到之前他问过陆杨的问题，赵烨最终还是选择相信陆杨的话。 “好，那就等陈将军他们回来再说。” 陈将军他们出海，去一趟不知道要多久，回来自然也就没有归期。 再加上海上的危险无人可知，赵烨其实已经做好了陈将军他们一两年才回来的打算，甚至，说不准还可能回不来。 这事深想下去，只会让人心情不好，赵烨及时止住，并没有再往下想。 他看向陆杨，道“周开诚最近有什么反常吗？” 话题突然转到周开诚身上，陆杨倒也很快反应过来。 “周尚书今日还骂了臣一通，说臣不思进取，好逸恶劳，还对着吴郎中他们也臭骂了一顿，看着情绪上有些不对劲。” 闻言，赵烨往后靠去，笑了笑，道“他不对劲才是正常的。” “皇上何出此言？”陆杨连忙追问，一脸好奇。 赵烨看向于喜，让于喜来给陆杨解释。 于喜连忙应了声，上前一步，跟陆杨解释道“陆郎中，是这样的，前两日我们这边找到了一处地方，从里面搬了两箱东西出来，周尚书那边可能是得知了情况，所以情绪上有些控制不住吧。” 于喜这些话说是给了陆杨解释，实际上重要的地方是一个字没透露，当真是解释得既清楚又不清楚。 陆杨便也从这些话里面听出了自己不能听到的东西。 他也就没有多问，只道“多谢于公公。” 壹趣文学 第636章 猜测考题 赵烨瞥了他一眼，淡然道：“朕又没说什么，爱卿不必紧张。” 陆杨叹道：“皇上，臣不紧张，臣就是怕您误会。” 赵烨一听，不禁失笑，摇了摇头，“行了，爱卿如何，朕心里还是明白的。” 这话听得陆杨眉头一挑，看了眼上方，道：“皇上明白就好，臣最是勤快了。” 话音未落，上方突然传来一道爽朗飘逸的笑声。 陆杨见这人笑得这么开心，扯了扯嘴角，故作没听出笑声里面蕴含着的不认同，问道：“皇上您笑什么？” 赵烨好一会才收起笑声，但嘴边的笑意却是没消失。 “朕高兴就想笑，没笑你。” “......哦。”陆杨微笑，倒也不必补上后面那句，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啧。 于喜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虽然没有笑声传出来，但一看便知道正笑得不行。 陆杨一看，道：“于公公，你这会也高兴呢？” 闻言，赵烨转头看向旁边，便见于喜身子一顿，抬起头时，却是面无表情，一脸平静。 于喜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却是没说话，明显是想让陆杨自己意会。 赵烨转而看向陆杨，道：“爱卿可是看错了？” 陆杨对着于喜笑了笑，然后看向赵烨，倒也没说什么，只拱手道：“皇上说得对，臣估计是看错了。” 赵烨“嗯”了声，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陆杨知不知道礼部徐文瑞的事。 “皇上，难不成君尚书过来，便是为了徐郎中的事？” 与君尚书分开后，陆杨便在想他过来求见皇上的原因。 其中便有想到过这事。 如今皇上问起，他倒是肯定了这个原因。 赵烨点了点头，道：“君尚书过来，说礼部最近因为徐文瑞的事弄得人心惶惶，希望事情能早日结束。” 陆杨若有所思，道：“皇上您打算如何，要早日结束吗？” 徐文瑞这事，其实到了这也能结案了，但到了今日，事情还未结束，可见皇上这是想钓大鱼。 礼部惶惶不安也是正常。 赵烨闻言，轻笑道：“这得看任府尹了，看朕也没用。” 这话说得，陆杨想翻白眼了。 谁不知道任府尹也是看皇上脸色做事，皇上这话说得真是不负责任。 赵烨看着，道：“朕已经把事交给了任府尹负责，剩下的事，就不是朕说停，便能停止的。” 陆杨一听，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皇上，任府尹可是查到了什么？” 赵烨摇头，“到时你便知了。” “好，那臣等着。” ...... 殿试在三月十五，一大早，陆杨便见不少学子在几名礼部官员的带领下往宫里走。 他站在马车旁看了一会，天色不明，陈德仁几人他是一个没认出来，眼看着这些人慢慢走远，他便也慢悠悠地往户部那边走。 一进户部，便听到不少人正在谈论此次的殿试。 陆杨看了一眼在一旁说话的几人，扫了一圈，见吴郎中他们不在，便也抬步往自己那屋走去。 周尚书和两位侍郎不在，正在皇上那边监考，没有上司的管束，大家倒像是找到了摸鱼的机会，平时户部虽也不是特别安静，但与今日的吵闹相比，便显得异常安静了。 陆杨一路走过去，庭院里三三五五地站着不少人，待他走到屋子的大门前，里面吴郎中几人也正在讨论殿试的事，而且还讨论得挺热烈。 “听说此次殿试，皇上会当场出题，也不知道皇上会出什么样的题来考这些学子。” 说话的正是那个嗓门大的陈郎中，他语气带着激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以前自己殿试的情况。 陆杨迈步进去，便听到吴兴文说：“往常虽也是皇上出的题，但那也是提前准备的，今年却是不一样，听说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皇上会出什么样的考题。” 几人讨论得太过投入，陆杨走过去站在几人旁边，几人也没有注意。 听到吴兴文的话，有人道：“你们猜皇上会出什么样的考题？” 现在距离殿试开始还有半个多时辰，众人也是好奇皇上今年会出什么样的题目。 陆杨听着，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问题一出来，大家便慢慢安静下来，这时，也有人发现了陆杨。 “陆郎中，您可是来了。” 那日陆杨从乾清宫面圣回来，便找了个机会与几人说了云南的事，几人知道后，便把他看作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说话做事都带着几分恭敬。 在无其他人的情况下，都称呼陆杨为您。 陆杨在几人中是最年轻的，甚至这几人里面还有半头白发的，刚开始几人如此恭敬地称呼他为您，陆杨浑身不自在。 让他们改一改，结果他们喊得便越是起劲，现在听多了，他倒是也淡然面对了。 对着几人点了点头，打完招呼后，便问起几人关于殿试的事。 吴兴文几人也不是很清楚殿试那边的情况，大多数消息都是从外面听来的，毕竟周尚书可不会向他们透露这些事情。 至于户部的两位侍郎，那便更加了。 两人一向听周尚书的话，对他们也不是很亲近，自然不会跟他们说这些事情。 听到陆杨问殿试考题的事，吴兴文道：“这是我们从外面听来的，说是今年皇上打算当场出题，任何人都不知道考题是什么，以免有人搞事。”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毕竟会试出了那些事，想来皇上也在担心。” “原来如此。” 说起来，这半个多月里，他私底下也不止见过皇上一次，但皇上却一直没有跟他聊起过殿试的相关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那时没有问起。 见陆杨面露沉思，吴兴文看了眼外面，随即压低声音，道：“最近周尚书眼下青黑越来越严重了，昨日散值有人在一处酒楼见过周尚书，说他行色匆匆，在雅间里待了一炷香，很快就离开了酒楼。” 声音越说越小，陆杨只得凑过去。 吴兴文深吸一口气，又道：“离开时，那人说他脸色看着有些发白，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到这，吴兴文便站直了身子，也不再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今早上周尚书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回了一趟户部，我看他好似有些惊慌，是不是那边要动手了？” 陆杨几人都知道他说的那边是指的谁。 对于吴兴文问的问题，另外几人自然不知道这事，只得你看我，我看你，完全摸不着头脑，自然也就无法回答吴兴文的话。 但他们也知道，这问题看似是在问大家，实际上只是在问陆杨罢了。 陆杨看着几人看过来的眼神，没有立即回答。 皇上说了殿试结束便会动手，但他也不知道具体的动手时间，只知道是在殿试之后。 但明天也是殿试之后，一个月后也是殿试之后，他不知道皇上是打算什么时候下手。 何况，这消息他也不想让吴兴文几人知道。 知道了对他们并没有好处，只会让他们恐慌以后的事罢了。 吴兴文等人见陆杨没有回答，脸色说不上来的复杂。 当已经知晓自己以后的命运之后，他们也说不上来心里的复杂是对以后的期望，还是对以后的担忧。 总之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没有人愿意丢弃现有的舒适，去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更何况去了那边，以后说不准便再也回不来了。 一辈子，也就待在那边了。 但几人也明白，若不是陆杨，怕是他们命也留不住。 何况陆杨已经帮了自己这么多，云南虽僻远穷困，倒也不失为一处东山再起的好地方。 几人虽遗憾，但到了现在，也学会了接受事实。 陆杨看似想了很久，实际也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 他看着几人略微低沉的脸色，笑了笑，道：“你们心里也是清楚，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不管是早还是晚，你们都得去面对。” 他没有再往下说。 几人却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暗叹陆杨说得有道理，他们的命运已经定下，担心再多也没有用。 吴兴文点了点头，道：“陆郎中放心，我们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着要是这一天能早点来，也算是了了我们一桩心事。” 陆杨伸手拍了拍吴兴文的手臂，道：“我知道。” 眼看着气氛就此低沉，有人连忙把话题拉了回来。 “你们说皇上会出什么题呀？” 考题一般离不开国家大事，众人若想猜其实也有个方向去猜。 这会陆杨便是想到了周尚书身上。 暗道皇上应该不会拿这件事来当考题吧？ 他眉头一皱，吴兴文几人一直关注着他，很快便都看到了。 吴兴文看了眼其他人，接收到他们眼神里的意思，想了想，便轻声问道：“陆郎中可是想到了什么？” “没，我还在想。” 陆杨摇了摇头，没有把自己想的事情说出来。 吴兴文几人也没有怀疑，见陆杨未想好，便开始各自说着自己猜测的事情。 陆杨听了一会，见有人说到了贪污这事，便也多听了一会。 就在众人猜测考题的时候，殿试那边的事也在慢慢进行着。 大家都是第一次进宫，不管面上有多淡定，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尤其是皇上说不定还会过来看他们答题，光是想想，众人便也有些激动。 孟良平暗叹自己也算是一把年纪了，这会竟也会因为可能要见到皇上而脸蛋滚烫，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而其他人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不说可能会见到皇上的事，就说这个殿试本身，也意味着他们多年的努力总算是要画上一个句号了。 往后，他们再也不用这样紧张，再也不用害怕自己不在榜上了。 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日日挑灯夜读，担心自己考不上了。 只要过了今日，他们就都解放了。 有人露出解除束缚的神情，由于没有担心此次榜单的名次，倒也轻松不少。 大家虽不敢到处乱看，但耳朵却竖得高高的，都在看能不能听到什么东西。 然而除了奏乐声，他们什么也听不到。 就连脚步声，也被淹没在了这样的奏乐声中。 陈德仁听着这些庄重的乐曲，只觉内心充满了对以后的向往和期待，胸腔满满的雄心壮志。 而相比于孟良平的激动，和陈德仁的感慨，何照玉则是有些恍惚。 只觉双脚在漂浮着，眼前的石板都是梦里看到的，包括耳边响彻的奏乐，都有些不太真实。 等了太久，终于等到了这天，何照玉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想法，只觉得心里好似空落落的，还有些未适应过来。 奏乐声停时，孟良平一等人迷迷糊糊地跟着前面的礼部官员进了殿里。 殿内一片安静，氛围比在外面时还要肃穆，让孟良平等人呼吸都不敢放大，只得压着慢慢吸气呼气。 尤其是上面还有一道炽热且带着压迫感的视线看着，他们便更是不敢出错。 默默跟随旁边传来的声音跪下参见皇上，然后又在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中站了起来。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身姿如松一般，视线根本不敢乱瞟。 赵烨看着底下的上百位贡士，平静的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但眼里却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这些都是经过重重筛选，才来到他面前的学子，能力虽暂时还看不出，但至少可塑性强，假以时日，说不准会是另一个陆杨。 再不济，半个也行。 心里的想法一滑而过，赵烨闭上眼睛，试图恢复平静，等再次睁开时，眼里的锋芒被藏了起来。 不管如何，对于自己挑选过一遍的贡士，他还是非常满意的。 甚至内心深处还有一种以前没有过的参与感，觉得这些人都变得有些亲切起来。 他视线扫了一圈，随即望向后面一排，尤其是排名最后的那个身影。 因为卷子风格有些像那人，对于此人的印象赵烨要比其他人深些。 但相比于能力，这人肯定是不如那人厉害的。 想到这，赵烨颇有些遗憾地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礼部尚书，缓缓道：“开始吧。” 第637章 从心二字 孟良平等人在礼部尚书的示意下，按照排名单双来找自己的位置，单号在东边，双号在西边，众人井然有序，随即开始磨墨准备殿试。 赵烨看着，搭在一旁的右手缓缓敲击着扶手，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君颜站在一旁，等时辰一到，便拱手示意皇上可以公布考题了。 孟良平等人皆是身子一顿，都没想到皇上会当场出题。 一旁的官员已经准备好笔墨纸砚，就等着皇上开口，然后把考题记下来。 赵烨扫了一圈，缓缓道“繁杂的话朕不多说。” 他语气一顿，不怒自威，气势瞬间扑面而来。 “朕近来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们从童生努力到现在，为的什么？功名，利禄，还是抱负？” 他站了起来，望着底下一个一个看去，“前阵子发生的举人游街一事，朕相信你们也都知道。” “有人贿赂朝廷官员，只为了能榜上有名，最终名利双失，而朝廷官员竟也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不惜丢弃心里的底线。” 随着皇上的话一句一句说出来，殿内的气氛犹如凝固一般的安静。 赵烨只问了三个问题，一是读书为了什么，二是贿赂一事，三则是关于贪污。 这些问题其实也不算难回答，他要的，只是从心二字。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不反对底下臣子们赚钱，但得守住本心，不做鱼肉百姓之事，不能见利忘义，贪赃枉法，见钱眼开。 一旁的官员控制着有些微微颤抖的手，快速把题目写好，递给立牌的官员。 考题亮出来，也就意味着可以动手写字了。 孟良平深吸一口气，只得先把题目抄下来。 这事对于他们来说，不算陌生。 不管是第一个问题，还是后面的两个问题，其实对于他们来说都不难。 只是难就难在实话该怎么说好听。 好在到了这里，他也不在乎名次，只要把自己想的写出来就行。 很多人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没过一会，便有很多人动笔了。 反而是那些排名前面的，有些犹豫起来。 实话都不好听，考官们看了若是不喜欢，卷子也没法呈到皇上那边。 可皇上显然是想要听他们的真实的想法。 更何况当所有人都选择说实话时，卷子千篇一律，也就难以挑出好的文章。 顾忌太多，下笔也就难了。 这下子，倒是顾忌少的，不考虑名次的那些人先了一步答题。 上面还有皇上看着，甚至旁边还有不少大官在盯着，压力其实不小。 ...... 殿试考一天，从太阳出来考到太阳落山。 顾俊义是第一个交卷的，他写得洋洋洒洒，异常流畅，开写没到两个时辰就交卷了。 在他之后，便也有不少人陆陆续续地交了卷。 虽然他们出来之后，还得在外面等着，但关于殿试考题的事，已经传了出来。 那会陆杨正在忙着自己的事，便有人匆匆走进来，说是殿试的题目出来了。 之前聊过这事，陆杨也是好奇，连忙放下手上的毛笔就起身凑到了吴兴文几人旁边。 听到考题的那一刻，陆杨有意外，但好似意外也不多。 倒是吴兴文几人互相对视了几眼，脸色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他们自然都想到了周尚书。 事情太过凑巧，再加上皇上以此为题，怕是很快就会动手了。 一想到这，几人便也开始担心自己。 吴兴文看向面色平静，只站在一旁默默听着，却是没有说话的陆杨。 “陆郎中，您怎么看？” 问题都是显而易见的，陆杨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什么想说的。 吴兴文看着，叹道“今日散值回去，得跟家里人好好聊两句了。” 陆杨听着，点了点头，“做好准备吧。” 陆杨几人是因为先前知道事情，所以没一会便对此事失了兴趣。 只待在屋里忙着各自的事。 但户部里的其他人，便有些慌了。 都在暗自讨论皇上这是不是打算要打击关于贿赂和贪污一事了。 有人心事重重，也有人无思无虑，甚至暗叹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不止是户部爆发了一阵小恐慌，其他各部也比户部好不到哪里去。 没人能说自己从小到大一件亏心事都没有做过的。 只要做了，便会留下痕迹。 他们根本猜不透皇上的心思。 而此时的周开诚，面白如纸。 从皇上公布考题到现在，唇色就没有红回来。 若不是一口气撑着，不想让皇上以及旁边的官员看到异常，周开诚这会怕是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自那日东西不见之后，他便没有一日是睡过好觉的，夜夜入睡难，就算是睡着了，半夜也会被惊醒，生怕那天被人拿着东西告到皇上这边。 可他等了这么久，眼看着就要松一口气，却又是发生了今日一事。 明明他都快把户部那边的账册弄好了，为什么皇上会出这样的考题。 周开诚甚至回想起了皇上起身时往他这边瞥的那一眼。 先前没有什么想法，现在满脑子的想法充斥着，让他根本整理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他直愣愣地站着，视线里根本看不到别的东西，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好在走动的脚步声慢慢让他恢复了平静。 只是考题而已，他没必要自己吓自己。 毕竟朝廷上下，他就不信只有他贪了银子。 说不准随便拎一个出来，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越想，周开诚便越是心安了。 皇上这考题，肯定是泛指，并不是指的他一人，他没必要担心太多。 可想是这样想，内心深处的思虑却是让他的眉心久久松不开。 那两箱东西终究是他的心病，只要一直找不回来，他便一直想着这事，甚至因为这事长久地睡不好觉。 这样下去，不等事情爆发，他便有可能先疲劳得病去世。 这样想着，好不容易劝解好自己的周开诚又开始了忧心忡忡。 脸色也掩藏不住地难看。 他这样的情况，自然躲不过赵烨的视线。 身处高位，自是把下面众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更别说他一直都在观察着周开诚的举止。 考题说出来，他当然也有自己的用心。 当考题公布出来时，他把所有官员的脸色都看在了眼里。 谁平静，谁慌了一下，谁低头，谁动了一下，他都记在心里。 水至清则无鱼，道理他都懂，但总也得要有个限度。 得有件事爆发出来，让这些臣子们都顾忌一下。 冒尖的，他得弄平了，不然总有一天要出事。 谁也没有想到，皇上竟然在殿里待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只剩下零散的十几人还未交卷，皇上才起身离去。 皇上的这番行为，倒是让众人又是一阵猜测。 这边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陆杨耳中。 他散值时，殿试那边还未结束，所以自是不知其他人对于此事是什么想法。 他看向对面的莫永，沉思片刻，道“莫叔，你派两人去周尚书家附近转一转，看看那边有什么讯息没有。” “对了，再派两人去大靖门那边，若是看到周尚书出来，连忙回来告知我。” “是。” 莫永没有多问，连忙应下，随即退下去安排事情。 陆杨坐在书房里，随手抽出一支干净的毛笔慢慢在手上转悠着，视线看似盯着毛笔，其实心神早已飘远。 皇上竟然能坐这么久，若是他，估计腰间盘突出都要犯了。 也不知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陆杨隐约觉得就是今日了。 可今日太阳还未落山，殿试也不算正式结束，皇上怎会这般着急呢？ ...... 殿试题目不难，所以太阳还未落山，所有人便都提前交了卷，集合之后，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众人出了宫。 在宫里，因为自身隐藏的气势太过庄重肃穆，众人其实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直到出了宫，跟这些礼部官员告别，走了一段路后，众人才像是回了魂，开始激烈地讨论着殿试的事。 他们自然能从皇上的问题里隐隐察觉出来一些东西。 但到底他们没有接触到朝廷的事，所以有很多东西他们肯定是想不透的。 不过这丝毫不妨碍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 孟良平几人出宫之后，慢慢聚在了一起，这会特意走快了些，离得那群激动的同窗远了点，自然耳边也清净了不少。 陈德仁往后看了一眼，然后看向孟良平和何照玉，皱起眉头，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问的自然是对于皇上出题的想法。 孟良平眉头也是紧皱，道“我觉得朝廷里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总觉得皇上说完的那一刻，周围的官员都怪怪的。” 何照玉其实脸色也不好，但眉头至少没有皱着。 他道“我见离我挺近的户部尚书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你们说，是不是他心虚了？” 官员是分两边站的，刚好何照玉的视线前面不远，便是周开诚，因为皇上在上面看着，何照玉也不好明目张胆地盯着看。 瞥了一眼后，只得压住心里的好奇，认真答题。 听着何照玉的话，孟良平和陈德仁瞬间转头看向他。、 陈德仁道“照玉兄，你可是真看到了？” 此事可不是小事，户部是什么地方，他们都知道，管钱的，自然离不开银子这东西。 这户部尚书脸色苍白，背后的事一看就小不得。 何照玉点头，道“我自是看出来了，不然我也不会与你们说。”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贡士，自然知道造谣朝廷官员的罪过，他可不敢去得罪一个二品大官。 若是话从他这里传了出去，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这，何照玉有些心虚地往周围看了看，好在大家这会正在讨论事情，走得很慢，离得他们隔了挺长一段路，周围因为殿试的事，也没有什么百姓在这边走动。 他话也说得小声，只有孟良平和陈德仁听到了。 何照玉的警惕，陈德仁和孟良平自然是看在了眼里。 孟良平这会也放得小声，道“我觉得户部要出事了。” 陈德仁瞬间听懂了他的话，脸色便是一沉，“为方兄不会出什么事吧？” 何照玉一愣，随即便是一惊，他连忙压低声音，道“对啊！为方兄便在户部，他会不会收到周尚书的牵扯？” 这事可不是小事，若是牵扯到，皇上那边肯定不会放过的，即使他们知道陆杨在皇上那边一直很得宠信。 但人这东西连他们都想不明白，态度转变也不过是一瞬的事，谁知道皇上那边会不会产生什么疑心呢？ 孟良平看了眼前面，轻声道“要不要找人去提醒一下为方兄？” 几人都知道这会陆杨肯定在家里，他们肯定是不能亲自过去的，只能派人，但派人，便得去找别人。 他们身边的兄弟都不适合过去通知陆杨。 若是被人看到了，他们也怕害了陆杨，毕竟看着皇上的出题，隐隐也有些不想让官官相护，官官勾结的意思。 陈德仁一向冷静，他仔细考虑了孟良平的话，随即摇了摇头，道“为方兄聪明，一向警惕，想必周尚书的事他早已知道，以他的性格，肯定会避开周尚书，不会与之有牵扯。” 都说关心则乱，孟良平和何照玉便是。 两人这么听陈德仁一说，便也仔细想着陆杨的性格。 根据他们与陆杨相处多年的经验，遇到事情，陆杨肯定会躲得比他们还要远。 几人这么想着，也就慢慢放下了心。 就在孟良平几人找到马车，往省馆那边赶时，皇上那边的行动也开始了。 众位官员因为还要弄卷子的事情，并没有像孟良平这些考生一样离开，而是留在了殿里处理事情。 周开诚便在里面。 他这会只觉得眼皮直跳，心里的不安到了极点。 离他近的两位侍郎自然是看出了周开诚的不对劲，看了眼周围，小声问周开诚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周开诚现在没法相信别人，就连这两个跟了他很久的部下他都没法再完全相信了。 他摇了摇头，道“没事，一会你们先走，不必管我。” 两人互相看了眼，只得点头，应了声“好”。 可惜，卷子整理好后，周开诚一踏出殿门，就看到了一排身着盔甲的带刀侍卫。 第638章 要变天了啊 “你，你们这是......” 周开诚僵在那里，瞳孔紧缩，心里的忐忑不安在见到这些带刀侍卫时完全爆发出来，他双手紧紧捏着，就算是刺痛感传来，也没有松开手。 吕景山从侍卫队伍中走出来，无视一旁探究打量和好奇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周开诚，淡声道“周尚书，跟我们走一趟吧。” 殿外的动静不算小，此时也被不少人注意到，殿里还未离开的官员们纷纷走出来查看情况。 吕景山说话并没有压低声音，自是都被众人听见了。 周开诚只觉身上多了很多道视线，这些眼神就像是正在燃烧的火焰一样，让他浑身滚烫敏感起来，极为不舒服。 不过他到底还身居尚书之位，不管之后还是不是，但在此刻，他的身份也不允许他在众人面前露怯丢脸。 他紧紧咬着牙，故作淡然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出声，直接往前走。 侍卫们向两旁让开身子，等周开诚走过之后，便跟在他的身后紧紧跟着。 吕景山看了眼正在殿门处站着的几位官员，点点头算作打招呼，转身便大步往队伍里走。 周开诚等人一走，便有人心急如火地问身旁几人。 “发生了什么，吕队长这是要带周尚书去哪？” 问话的是户部左侍郎，他身旁的右侍郎脸色异常难看，盯着远处还未消失的身影满心的恐惧，根本没把同伴的话听进耳中。 君颜却是瞥了眼左侍郎，随即转身走回殿内，准备处理最后一点事。 他道“你们弄好就回去，别在这站着。” 几人互相看了眼，便也跟随礼部尚书的脚步，忙事的忙事，回家的回家。 没一会，便只剩下了左侍郎和右侍郎两人呆呆地站在那，眼神茫然中带着浓浓的恐慌。 完了，一切都要完了...... 周尚书被人带走的消息很快被陆杨所知道。 莫永仔细把派去周府和大靖门那边的人打听来的事情告诉陆杨。 陆杨静静坐着，手指没有意识地敲击着椅子扶手。 一下一下，带着无言的沉思。 莫永站在一旁，事情说完之后，便没有再出声。 此时天色已黑，府里不似白日的热闹，显得很是沉寂。 周围这片，也就书房的烛火还在燃烧着。 陆杨回过神，看向一旁的莫永，道“莫叔，此事不必惊慌，你先回去歇息吧。” “老爷，我得先把您送回房。”莫永凭着自己对陆杨的熟悉，一听这话就知道陆杨这是还要待在书房里。 陆杨闻言，也不打算留在这里了，起身伸了个懒腰，缓缓道“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周开诚被带走的事发生时，不少人正散值在家，按理说第二日才会被众人所知晓。 可奇怪的是，当晚朝廷上下的官员都知道了周开诚被吕景山带走的事。 而也是在这一晚，不少人的床榻上都有翻来覆去的声音响起。 有些人一夜未眠。 翌日，陆杨一进户部，就发现今日的户部安静到像是没有人一样。 他边走边看。 随着天气慢慢转暖，平时庭院里也总会有那么三三两两的人在闲聊。 可他扫了两遍边边角角的地，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他正怀疑是不是户部今日有什么活动没有通知他时，便见前面的屋子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吴兴文几人正要走出来，见陆杨正往这边走来，忙招手。 “陆郎中，您可是来了。” 吴兴文的语气带着些急躁，似乎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陆杨不解地皱了下眉，随即走过去，道“发生什么事了？” 吴兴文看了看周围，忙让陆杨进屋再说。 陆杨刚踏进去，大门便被人轻轻关上。 他瞥了眼正守在门后的两人，随即看向吴兴文，等着他开口。 吴兴文把陆杨拉到中间，轻声道“陆郎中可知道周尚书被带走的事？” 陆杨点头，“昨日便知道了。” 吴兴文没有问陆杨是怎么知道的，一听，连忙又说“那左侍郎和右侍郎也被带走的事，陆郎中可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陆杨还以为是什么大事，闻言，倒是从容。 他这样的淡定态度，倒也有些影响到了吴兴文。 “一炷香前，我们刚到这里，就有官兵进来，直接把左侍郎和右侍郎带走了。” 吴兴文刚说完，一旁便有人道“现在大家都有些怕，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被带走。” 这人一开口，另外一人走过来也开了口。 “我听说有人想装病躲过这阵子。” 陆杨听着，淡淡道“真有事，装病也躲不过去。” “这倒是。”吴兴文几人点了点头，也是同意陆杨的话。 户部现在这般安静，也是因为左侍郎和右侍郎是在他们眼前被抓走的，冲击感比起听到周尚书被带走时要更加剧烈。 也更为难忘和惊恐。 没聊几句，陆杨便对户部现今的情况了解了七八分。 他指了指紧闭的大门，笑了笑，道“别关着了，敞开透透气。” 吴兴文几人也就是图个心安，闻言，倒也没有坚持要把门关上。 随着大门被打开，侧对面紧闭的几个大门也映入眼帘。 陆杨抬眼望去，沉思片刻，道“难不成他们今日都不打算出来了？” 吴兴文随着陆杨的话看去，想到自己先前也跟大家一样的行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不会，还是要做事的。” 正如吴兴文所说，半个时辰后，外面便多了不少人。 陆杨端着茶碗，倚靠在门边上，静静地看着庭院里走来走去的官员们，一言不发。 吴兴文已经看了陆杨好几眼了，见他还站在那看着，想了想，便起身走过去，也跟着他看了一会，有些不明白他这是在看什么东西。 “陆郎中，您这是在看什么？” 陆杨摇头，看了眼不知何时变得昏暗的天色，缓缓道“要变天了啊。” 他今日可没有带伞，也不知道散值前能不能下完。 吴兴文抬头看天，只见日光已经被乌云遮去了一半，亮光确实要暗不少。 他眼里带着些愁意，“这怕是一会便要下雨。” “是啊......” 陆杨一顿，视线落到突然出现在庭院里正在左右张望的吕景山身上。 而跟在吕景山身后的，则是两排面色冷凝的官兵。 这些人一出现，吴兴文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第639章 你思虑倒是不少 这会，吕景山也看到了陆杨两人，脚步一转，就往这边走来。 他看了眼吴兴文，点了点头后，便看向陆杨。 “陆郎中。” 陆杨自然没有漏掉吕景山看向吴兴文的那一眼，他收回视线，看向吕景山，笑道“吕队长，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吕景山倒是想跟陆杨好好聊两句，但他今日过来是有事在身，实在不便与陆杨闲聊。 陆杨也看出来了，道“吕队长有事先忙，等改日，我请吕队长去茶楼里坐坐。” 吕景山脸上露出了些笑意，“好。” 话罢，他的视线落在了陆杨身旁的吴兴文身上。 “吴郎中，”他扫向屋内正往这边看过来的几人，“你们随我们走一趟吧。” 吴兴文紧抿着嘴唇，“嗯”了声，便转头看向屋里略显紧张的几人。 “我们走吧。” 说着，他看向陆杨，拱了拱手，态度十分虔诚，“陆郎中，那我们就先走了。” 此次一走，便不知何时才会相见了。 这会几人走到吴兴文身后，也对着陆杨拱了拱手，认真道“来日再报答陆郎中。” 陆杨知道几人说的是什么，端好茶碗回了个礼。 “几位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有了陆杨这句话，吴兴文几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看起来。 “多谢陆郎中。” 吕景山并没有说话，等几人说完后，才招来两人，让人把吴兴文几人带到庭院里等着。 没一会，庭院内便站了不少人，都是平时与周开诚来往甚密的官员。 吕景山拿出一张纸，对了一遍人名，确定都在这里后，才把纸张收回怀中，随即转身看向还在看着这边的陆杨，抱了下拳，然后对着官兵们手一挥，“我们走。” 吕景山一来，便把户部官员带走了一大半。 留下的，也就是些小兵小卒。 陆杨在这里，倒是成了官职最大的存在。 而随着吕景山等人的离开，户部没一会便乱成了一锅粥。 这些人六神无主，一个个慌得不成样子，生怕一会又有官兵过来带人走。 陆杨只能头疼地站出来，安抚这些人，让他们去忙自己分内的事。 眼看着这些人还迟疑着不想离开，陆杨也没了好脾气。 “既然吕队长这次没把大家都带走，大家也就安下心来，好好为皇上做事才是，现在在这里吵闹什么？” 带着威严的口吻一出来，便让大家莫名心惊了下。 这些人看了眼陆杨，连忙拱手应“是”，没一会，便都散去。 陆杨看了眼这些人离去的身影，伸手揉了揉眉心。 这烂摊子，皇上可别想让他收拾...... 户部的事很快在其他部门里传遍，众人私底下议论纷纷，却是不敢把事放在明面上来说。 户部如今这情况，明显是皇上想要重新整顿了，他们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对他们也下手，所以小心些总不会出错。 但也有人从中看到了机会，一个扶摇直上的机会。 有人惊慌，便有人暗中高兴，有人哭，有人笑，人性使然。 吴兴文等人离开之后的一个时辰，天空下起了倾盘大雨，雨水猛烈敲击着屋顶上的瓦片，声音密集得让人心里觉得烦躁。 直到散值时，雨势才变小了一点，陆杨走到门边上看见这情况，愁得很。 这会庭院里有几人撑着伞匆匆走过，下摆零星地被溅起的雨水打湿，估计再走一会，鞋子便能湿透。 陆杨抬头望了会，眼看着这暗沉天色丝毫没有雨停的迹象，便也只得认命去吴兴文几人的位置上找伞。 吴兴文位置上并没有，但他在吴兴文旁边的位置上找到了一把油纸伞。 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陆杨关好大门，便才打开伞迈入雨中。 他倒不是怕下雨，只是下雨天本身就带着沉闷潮湿的感觉，让他心里略微不喜。 此时胸口处传来的闷意让陆杨只得加快脚步，快速往马车那边走。 “老爷，快上车把鞋换了。” 三月春意正浓，凉意未消，因为下雨，气温比早上那会还要冷些。 陆杨扶着莫永的手上了车，进车厢前把伞递给了莫永。 车里有备好的鞋子和外衣，陆杨直接把下摆湿得厉害的外衣脱去，接着又把鞋子袜子换了，刚穿好，莫永便进了车厢。 “老爷，您身子可好？” “没事。”陆杨应了声，把湿衣服湿鞋子放好，才坐下。 “家里如何？”陆杨问起府上的情况。 莫永连忙回道“老爷放心，一切都好。” 陆杨点点头，说话欲望有些低，便没有再说，靠着车厢闭上了眼睛。 莫永看着自家老爷那苍白的唇色，动了动嘴，想了想，却是没出声。 马车停下，陆杨回去便在白芊芊的眼神下灌了两碗姜汤，接着又泡了热水，才觉得身子舒服了些。 方瞿被不放心的莫永请到了前厅，陆杨收拾好，便在白芊芊的催促下来到前厅。 “方神医好。” 方瞿点点头，二话不说便打开药箱，把东西拿出来，准备给陆杨诊脉。 陆杨挑了下眉，走到了方瞿对面坐下，然后把手放上去。 方瞿先是观察了会陆杨的脸色，随即伸手细细给他诊脉。 没一会，便让陆杨换了个手。 他一言不发的样子，倒是让陆杨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他半开着玩笑道“方神医，我这身子是不是要不行了？” 方瞿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把手收回来，沉默地拿出针囊，往一旁的塌上看了眼。 “过去躺着吧。” 陆杨看了眼他手上的针囊，想到那些细细长长的针头，叹道“方神医一会再弄吧，我缓一缓。” 方瞿没有多说，“嗯”了声便把针囊放了回去。 一旁的莫永看着，见自家老爷一点没有询问自己身体情况的意思，着急得很，忙问“方神医，我家老爷身子如何？” 方瞿看向陆杨，见陆杨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想了想，才道“暂时死不了。” “嚇！”莫永一口气提上来，急道“方神医，您可要救救我们老爷，他还这么小......” “咳咳！” 陆杨一听，忙咳了两声打断莫永的话，见莫永看向自己，他才无奈道“莫叔，方神医的意思是死不了，别担心。” 莫永怎能不担心，他提醒道“老爷，方神医说的是暂时。” 闻言，陆杨默默看向方瞿，想让他开开尊口解释一下。 方瞿却是丝毫不客气，道“让你好好休养，你思虑倒是不少。” 陆杨顿时哑然，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过思虑...... 第640章 顺道给您也求个功劳 他面上的意思自然被方瞿和莫永两人看在眼里。 莫永没好拆穿自家老爷，只默默低头叹了口气。 方瞿没说话，沉默以对，显然是只相信自己诊断出来的结果。 嘴硬的病人他见得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 两人这般行径，可把陆杨弄得上不上，下不下的，有些难受。 他幽幽看向莫永，道“莫叔，我这般闲着，难不成还不够？” 莫永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在家看着是挺闲的，就是不知道在户部那边如何，毕竟他也接触不到。 见莫永面上犹疑，陆杨笑了，捂着胸口道“好吧，莫叔你别说了，我有点难过。” 方瞿瞥了他一眼，伸手拿过针囊，道“捂胸作甚，难受就去躺着，早扎早完事。” 这话一出，陆杨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 他看了看正起身打算往卧榻那边走的方瞿，又看了看肩膀耸动，似乎在笑的莫永，嘴一撇，双手放在腰带上，无奈起身解下。 让莫永拿着腰带后，他一边敞开里面的衣服，一边小声嘀咕。 “方神医，您日子过得这般清闲，不会无聊吗？” 方瞿走到塌边站定，闻言，略显冷淡的双眸看向陆杨，“不会，我有很多事做。” 陆杨一听，便不由想起方神医在房门前自己开辟出来的两块药地。 这人整天不是捣鼓药地里的事，便是把自己关在药房里半天不出来，不是特别喜爱的人，怕是早就受不住了。 他的这般闲适生活，倒也是让人羡慕。 只不过该吐槽的还是得吐槽。 陆杨走过去坐下，在躺下前，道“方神医，您不懂幽默。” 方瞿眼尾一扫，随即看向卧榻，淡淡道“我是不懂，陆郎中懂，躺着吧。” “...哦。” 时隔几月再次针灸，效果确实挺不错，收完针的那一刻，陆杨胸腔处传来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一明显效果也提醒着陆杨，他的身体并没有他所想象中的那般康健。 或许是平时胸腔处的闷意太过轻微，让他有意无意地选择了忽视，而今日这场针灸，也让他忽视已久的事展露在了眼前。 那一场落水，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陆杨低头整理衣服，随即起身张开双手，让莫永伺候着弄好腰带，便走到方神医身旁坐下。 方瞿正在提笔写药方，对身旁之人并没有投掷眼神。 陆杨静静看着，见他有收笔的趋势，转头看向一旁的莫永。 “莫叔，你把药方拿下去吧。” 难得自家老爷这么积极喝药，莫永连忙应下，接过方瞿递过来的纸张，扫了一眼，便连忙跑了出去。 陆杨收回放在莫永身上的视线，转而看向方瞿。 方瞿把笔放下，开始收拾药箱，却也明白陆杨调走莫管家，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他道“陆郎中有事就直说吧，若我能做到的，我便答应你。” 陆杨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让方神医为难的事。” 他顿了顿，眼神里滑过了一丝不明亮光，缓缓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明白，若是有人问起，方神医简单些说就好，我也不想让他们担心。” 方瞿啪地一下关上药箱，抬眼看陆杨，见他一脸认真，想了想，道“我明白了，就跟先前那样说。” 陆杨神情一顿，想到先前方神医说的那句暂时死不了，连忙摇头。 “方神医要不再委婉一些？” “委婉？” 方瞿神情似乎是在思考，随即道“死不了。” 陆杨一听，立马拍了下手，道“好，方神医就这个吧，我听着也高兴。” 方瞿看他一眼，起身背好药箱，道“陆郎中的身子还是得好好养着，不过我知道让你少思虑你肯定也做不到，所以其他事我也不多说。” 陆杨听着，起身点了点头，“我知道，辛苦方神医了。” 方瞿摇摇头，转身便打算离开，可走了两步后，他停下了脚步，好一会才回头看向陆杨。 “陆郎中，累了就好好歇歇。” 陆杨愣了愣，随即眉开眼笑道“好，方神医慢走。” 方瞿点点头，这会头也没回，直接走了。 陆杨在原地站了会，随后抬步缓缓走到厅门前望着。 天色消沉，雨水并未停下，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屋檐上落下的水流如串珠，连绵不断，不像是明日便能停下的趋势。 看来，这几日都不是个好天气。 ...... 一连两日，天色暗沉，户部的气氛也不好。 吴郎中几人都不在，屋里只有陆杨一人，他倒是难得地觉得有些无聊起来。 这两日没有官兵过来，户部里剩余的人倒是安下了心，只是行事作风相比于之前，要低调许多。 今早上，于公公带人抬来了四箱账册，让他好好对一对账册。 陆杨这两个时辰都在忙着账册的事，眼看着又核对完一本，这才起身走动走动，扭扭脖子。 他走到门前，一边捏着右手手腕，一边抬头看天色，看看还得下几天小雨。 忽然，一道撑着橘红油纸伞的身影出现在了庭院中，并且正往他这边走来。 陆杨捏手腕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他望着这道遮挡脸部的身影，缓缓开口道“郭郎中？” 身影并未停顿，走到屋檐下才显露出了面容，正是郭永常。 郭永常收起伞，甩了几下，放在一旁，才看向陆杨，略显消瘦的脸颊露出一丝笑意。 “陆郎中，是我。” 陆杨了然地笑了笑，招呼郭永常进来坐。 郭永常点点头，抬步进了屋。 一旁有温着的茶水，陆杨先给郭永常倒了杯茶水，随后又给自己倒了杯，才在郭永常身旁坐下。 茶盖轻微磕碰茶碗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两人都在静静喝茶，并未说话。 陆杨悠悠地喝了两口茶水，润了润喉，才道“郭郎中还好？” 郭永常咽下嘴里的茶水，淡淡的兰花香还隐隐在鼻腔中萦绕，闻言，他笑了笑。 “挺好的，还得多亏陆郎中，我才没在牢里吃苦。” 陆杨摇头，“郭郎中不必谢我，我并未做什么。” 郭永常却也跟着摇头，嘴边慢慢勾起一抹淡笑。 “任府尹找我问话，知道我与你有些交情，便特地给我换了个牢房，若不是陆郎中，我怕是还得与他们挤着呢。” 陆杨听着，笑了笑，没有认下这份情。 “郭郎中若是要谢，还是去谢任府尹吧，毕竟是他做的事，我这什么事也没做，收下这份情，倒是有些难为情了。” 郭永常闻言，倒也点头应了声“好”，随即道“不知陆郎中可关心周尚书这事？” 陆杨眉毛微微一挑，略有些兴趣问道“周尚书在那边，可还好？” 郭永常放下茶碗，摸着胡子似笑非笑。 “周尚书可是不好，我出来时，听人说周尚书前阵子被上了刑，这两日天色不好，好似是烧到现在还未醒呢。” “这般严重？”陆杨皱了下眉，没想到周开诚的嘴竟然这般硬。 也难怪那时先是左右侍郎被抓走，后面才是吴兴文等人被抓。 估计都是左右侍郎供出来的事。 郭永常幽幽道“其实他若是就这般死去，还能留个全尸。” 闻言，陆杨放下茶碗，抬眼看向郭永常。 “郭郎中这是在可怜周尚书？” “那倒不是。” 郭永常叹道“只是心有感慨罢了。” 进了一趟大牢，再出来，郭永常倒也有了些感悟。 陆杨看着，淡笑道“郭郎中又没做什么，不用感慨这些的。” 郭永常望着陆杨的眼神顿了顿，随即笑起来。 “陆郎中所言极是。” 气氛略微有些沉闷下来，郭永常指了指陆杨桌上放着的几叠账册，道“陆郎中可要帮忙？” 陆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当下便眉眼一弯。 “那再好不过了，多谢郭郎中。” 郭永常有一瞬间的怔愣，他原本还以为陆杨会拒绝的，毕竟账册这东西，谁看都不如自己看好。 尤其是他还刚从大牢里出来，陆杨答应得这般干脆，倒是让他有些不会反应了。 本来他也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若是陆杨不答应，他便也顺势提出告辞了，谁知...... 陆杨狐疑地打量着郭永常的脸色，缓缓道“郭郎中说的，不会是逗我开心吧？” “哪里。”郭永常缓过来，摇头笑道“说帮肯定会帮的，陆郎中别担心。” “好好好。” 陆杨连忙起身走过去，把桌上其中两叠略比旁边四叠要低些的账册搬到了旁边的桌面上。 郭永常正欣慰陆杨挺会做人，刚想起身走过去坐下，便听到陆杨说。 “郭郎中，您坐我那吧，我那位子方便。” 郭永常愣愣地看着陆杨坐了下来，极为流畅地倒水准备磨墨。 他盯着陆杨桌上的那两叠账册看了看，随即移开视线，放到自己即将要过去坐下的位置。 只见那个位子的桌上，正放着高高的四叠账册，这要他看，怕是要看好几天。 这忙，突然就有些不想帮了...... 陆杨余光见郭永常还站着不动，便抬头看向他，露出微笑，道“郭郎中？” 郭永常回过神，冲着陆杨尴尬地笑了笑，应了声便走到桌前坐下。 桌上的东西都是直接便能用的，郭永常挽了挽袖子，拿起毛笔，随手拿了本账册，问陆杨有没有什么要求。 账册要对真账和假账，找出改动的地方，同时要核算出总额，看真账和假账之间相差的数额多少。 这些都要呈给皇上看的，陆杨自是说得比较清楚。 郭永常听着，突然把笔放下，道“陆郎中，我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我改日再......” “罢了。” 陆杨叹道“郭郎中有事便先去忙吧，我就慢慢看，总有一天能看完的。” 说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语气哀怨地让郭永常屁股又坐了回去。 “陆郎中，我那事其实也不着急，我还是先帮你吧。” 陆杨一听，顿时感激地看向郭永常，“好，郭郎中果然是好人。” 这话说得，郭永常一言难尽地瞥了眼陆杨，没有说话。 陆杨看着，笑了笑，便低头拿笔沾墨，又拿出纸张和账册，准备工作。 ...... 郭永常这几日忙得很，自答应帮忙之后，便从上值忙到下值，一连忙了几日，连前两日金榜出来都没有兴趣过去看一眼，整日跟陆杨待在一块。 这刚从大牢出来，身子还未得到滋补，便如此这般忙碌。 在大牢里没熬出来黑眼圈，倒是帮了几日，眼下便冒出了青黑，郭永常倒真是有些想打当初说要帮忙的自己一个大嘴巴。 “唉......” 陆杨刚把东西整理好，便听到了郭永常的叹息声，他抬头看了眼，见郭永常瘫坐在椅子上，顿时笑道“郭郎中别叹了，我一会把东西拿到皇上那边，顺道给您也求个功劳。” “功劳？” 一听这话，郭永常便精神了，他眼睛一亮，道“陆郎中这话可是当真？” “怎么不当真？” 陆杨看着郭永常那两个黑眼圈，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道“我俩这黑眼圈，总不能白熬了。” 闻言，郭永常看向陆杨那眼下青黑，摸着胡子哈哈笑起来。 “确实不能白熬了，陆郎中快去吧，我等着你回来。” 陆杨笑道“那郭郎中等着，我这就过去，不过……” 他看向桌上那一叠纸，这重量可不算少，他要抱着走到乾清宫，怕是得累死。 郭永常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得起身拍拍衣服，叹道“我与你一道过去吧。” “嘿嘿嘿，好好好。” 陆杨连忙分了一半给郭永常。 第641章 若是有大功，何须等几年 乾清宫。 陆杨捧着东西正等候在门前，至于郭永常，快到乾清宫时便折返了，说什么也不愿跟着过来。 还说到时候陆杨讨功劳时他不好在旁边站着。 陆杨只能暗叹，郭郎中的脸皮还是比他差了些。 若是他，肯定就跟着过去了。 陆杨看着手上捧着的纸张，微微摇了摇头。 户部现在这情况，谁都有往上爬的机会，能往上爬，他自然也不会当个圣人，把机会让给别人。 如今周尚书的耳目心腹算是被皇上拔干净了，剩下的那些稍微运作一番，便能成为自己人。 现在的户部就是一块大蛋糕，还是一块散发着香味的蛋糕，他这人也是爱美食，岂能不往上啃一口。 顶尖那块，他就不肖想了，他只吃自己能吃到的那一块。 宫门轻微吱呀一声，于喜从里面走出来，伸手便要接过陆杨手上的东西。 陆杨便也十分自然地递了过去，“多谢于公公。” 于喜摇头，看了眼里面，道“陆郎中进去吧，皇上等着呢。” “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在陆杨行礼时，于喜便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了案上。 “爱卿不必多礼。” 赵烨摆摆手，随即拿过上面那张纸看了起来。 一般来说，放在前面的便是总结，以便让皇上了解整体的情况，后面再看细节，也能做到心中有数。 可陆杨偏偏没有这么做。 他把总结的东西放到了后面，皇上若是不问，他便也不提醒。 赵烨细细看了几张，越看眉心褶皱越深，啪地一声，他手掌直接拍在了刚看完的纸张上，视线在那一叠高高的纸张中上下扫视，冷声道“不过两年，他竟改了这么多账目？！” 陆杨微微低头，拱手道“皇上息怒。” 周尚书在位将达七年，皇上让于公公带过来的账册，也只是近两年的，再久远些的账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了。 赵烨虽然生气，但还是接着看了下去。 只是看了几张之后，他抬头看向陆杨，捏着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 “陆爱卿，总额多少？朕要知道他们贪了多少！” 语气冰冷，带着怒气的压抑，嗓音显得很是低沉。 陆杨温声道“皇上，总额在下面那张纸里。” 赵烨一听，直接把压在下面的最后一张纸抽了出来。 只见上面写着真账的总额，以及假账的总额，还有一个让赵烨看得心惊的差额。 “岂有此理！” 一声怒喝从上方传来，赵烨“啪”地一下双手撑在案上站了起来。 “来人！把周府掘地三尺，也要把东西给朕找出来！” “是！” 一道身影快速退了下去，脚步声细碎且匆忙。 赵烨气息明显有些急促，他利眼一扫，看向于喜，“派御医过去，就算要死，也得让姓周的开口把事情交代清楚！” “是！” 于喜看了眼陆杨，随即连忙退了下去。 陆杨自然接收到了于喜担忧的眼神，他看向胸膛起伏剧烈的皇上，缓缓道“皇上莫要生气，气坏身子他们可要高兴了。” “他们？” 赵烨抬起头看了眼陆杨，随即坐了起来，嘴角扯了下，冷笑道“单凭一个户部尚书，便能把近一半岁入悄无声息地收入囊中，朕是对他们太仁慈了。”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了心中的激动和怒火。 正如陆杨所说，气坏了身子，别人只会高兴，并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想明白之后，赵烨的视线落在那一叠纸上，眼波闪动，带着一丝道不清的亮光。 “朕要借着此事，把户部牢牢掌控在朕的手上。” 声音清冷，带着呢喃自语的意思，但陆杨知道这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赵烨的视线忽而从纸上落在陆杨的脸上，他轻语道“爱卿，朕需要你。” 陆杨望着上方，与皇上对视了眼，随即跪下双手撑地。 “皇上需要臣，臣便会一直在！” 赵烨心有所动，起身缓缓走到陆杨身前，他垂眸看着俯首在自己面前的臣子，脑海里闪过的，却是那年身着状元服的陆杨。 他缓缓俯身，双手把陆杨扶起来，道“陆爱卿放心，朕信你。” 陆杨心头一动，后退一步，拱手低头道“皇上，臣还要向您讨个功劳。” 赵烨负手在后，轻轻颔首，“你说。” 陆杨闻言，也没有客气，当即便把这几日与郭永常做的事说了出来。 赵烨的视线在陆杨眼下的青黑处停留了两秒，先前坐在上面看不明显，这会确实能看出来两人的辛苦。 想到那一叠纸，他点了点头，“行，朕知道了。” 陆杨偷偷抬眼看了下皇上，知道之后不是应该说什么吗？ 赵烨瞥了眼陆杨，自是没忽视他那眼神，转身便走回座位坐下。 “过阵子，等吏部那边处理好事情，朕便下旨，升你为侍郎。” “多谢皇上！” 预期之内，倒也没有失望，陆杨连忙道谢。 赵烨的眼神在陆杨还年轻的脸庞上划过，摇头叹道“爱卿若是能年长几岁，朕也不用这般纠结了。” 陆杨一听，直接怔愣，皇上这话，怕不是起了想要直接升他为尚书的念头吧？ 这可要不得。 到时候他怕不是得被朝廷那些臣子一人一个眼神盯死。 不过皇上能有这念头，对他也是件好事。 想了想，他拱手十分诚恳地说“皇上不急，臣再过几年，不就年长几岁了吗？” 说着，他抬起头笑了笑，道“皇上您说是不是？” 这是直接找好以后的路了，赵烨被他这话逗乐了。 他笑着摇头道“爱卿这脸皮，怕是无人能敌你啊。” 这话说得是巧，他先前也是这样想的。 陆杨便也当做是夸赞的话了。 “多谢皇上赞美。” 赵烨一听，不知为何，便也乐个不停，殿内响彻了皇上的笑声。 这让回来禀告事情进度的于喜有些震惊。 明明他出去的时候，皇上还是一脸的怒意，这才过去多久，皇上竟就笑成了这般模样，当真是让人稀奇。 ...... 陆杨从乾清宫出来，没走几步，于喜便追了过来。 “陆郎中，皇上让我给你传个话。” 陆杨疑惑转身，他前几秒还在里面呢，皇上有话不当着他的面说，怎么派人来给他传话了？ 像是看出了陆杨脸上的不解，于喜解释道“想来皇上也是临时起意，才让我过来传话。” 闻言，陆杨也就没有再想，只道“于公公，皇上说了什么？” 于喜看了看周围，随即凑到陆杨耳边，轻声道“皇上说，若是有大功，何须等几年。” 陆杨眼睛一亮，嘴角的笑意也溢了出来。 “好，多谢于公公，我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于喜笑了笑，让陆杨不用这般客气。 两人没有多说，毕竟各有各的事要忙，没两句，两人便分开了。 于喜看着前面那道缓慢却带着几分舒适的身影，眼神逐渐复杂。 他自是听懂了皇上话里的意思，也不知道陆杨在他离开时与皇上说了些什么，竟能把皇上哄得这般高兴，还许了其这样一个承诺。 于喜缓缓吸了一口气，暗道若陆杨真立了大功，恐怕皇上这话也得实现了...... 想到陆杨现今的岁数，于喜只期望陆杨到时候不要太过分了，不然让朝廷那群老臣子该如何想。 陆杨可不知道于喜的想法，他这会正乐呵着。 立大功？ 他有的是立大功的机会。 不说还得实验几年的杂交水稻，就说近的，估计两年之内，或许不需两年，一年之后便能返回到岸的航海队，他的功劳也是无人能拿走的。 这一桩桩大功劳，可都是摆在眼前的。 这尚书之位，他可是坐下了。 也难为皇上想出这立大功的借口了，陆杨控制不住笑意地拍了拍袖子上莫须有的灰尘。 想必皇上也没有想起这些事吧，啧啧啧，真是便宜他了。 唉，立功而已，谁还不行了？ 想到户部存在的问题，陆杨已经想好回去之后要怎么写奏折建议皇上改善了。 小功劳也是功劳，积小成大，若他想，功劳自是不成问题。 ...... 殿试完成，新一批进士也进入了翰林院学习。 孟良平几人原本排名便不在前面，这次并没有成为一甲前三，后面经过考试，成为庶吉士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先前要科举，陆杨不好与几人见面，眼看着几人在翰林院里也待了几日，便想着散值后请几人一起到茶楼里喝两杯，好好叙叙旧。 这日，陆杨让人去了一趟翰林院，给孟良平几人传个话，想到皇上先前说的那人，他最后便也加上了顾俊良。 到底是同个县学同个省里出来的，接触接触也好，若是能交好的，他也不介意拉一把。 第642章 你去吏部 江之言笑笑，“不是，他们在雅间里，我见陆郎中的身影有些熟悉，便没有进去。” “原来如此。”陆杨点头礼貌地应了句，却是没有开启话题的意思，说完便没有再开口。 一旁的小二看看陆杨，又看了看江之言，见两人没有进房的意思，便就站在一旁等着，没有出声提醒雅间便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 而莫永也只是站在陆杨身后，与江之言打过招呼便低头不语。 周围静默了两个呼吸，时间其实并不长，但江之言脸上的笑意已是有些勉强。 陆杨的不亲近不热情他自是能感觉出来。 热情遭受冷水泼熄的感觉并不好受。 但他也知道，自己这是主动贴上来的，怨不得别人冷淡。 他看了看陆杨身后，道“陆郎中这是约了人？” “是约了人。” 陆杨淡淡一笑，看了眼对面，似有所指，“江修撰不是也有人相约？” 江之言哪能听不出来陆杨想让自己离开的意思，只是他有点事想求陆杨帮忙，自然不会这般轻易离去。 他顺着陆杨的眼神看去，道“没有我在，他们聊得会更自在些。” 陆杨听着，眉头微微挑了下，却是没有依着江之言的话问下去，只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的这副态度，更是让江之言下定了决心。 宽袖下的双手紧紧捏着，他缓缓吐出一口闷气，“陆郎中，我可否与你单独聊一聊？” 闻言，陆杨视线落在江之言身上，“什么事不能在这说？” 江之言嘴角抿着，微微摇头，道“陆郎中，可行？” 陆杨垂眸思考片刻，随即转头看向莫永，“莫叔，雅间在哪？” 莫永看向小二，小二连忙指了指前面的第二个房门。 “这位老爷，前面就是。” “好，多谢。” 陆杨应了声，随即看了眼江之言，抬步走过去，伸手推开了雅间的房门。 江之言默默跟上，心里忽然松了口气。 雅间入目的是一处画屏，站在门口处并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陆杨看了眼，便绕过画屏走到了里面。 江之言始终离他两步远，陆杨停下时，他便也停了下来。 莫永和小二此时并没有进来，而是站在门前，里面的脚步声消失时，莫永出声让小二去准备些热茶和糕点过来。 小二点了点头，问了要求之后，转身便离去。 小二一走，莫永便把门关上，守在了门前。 里面，陆杨随意挑了个座位坐下，随即看了眼旁边的几个位子，让江之言坐下说。 江之言点点头，在陆杨侧对面坐下。 雅间里很是安静，陆杨没等江之言缓过神，便抓紧时间，道“江修撰有事直说无妨。” “好。” 江之言自然也不敢浪费时间，毕竟等孟良平他们过来，他便也没了说话的机会了。 此时心头隐隐泛起一股热涌，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心慌，江之言放在腿上的双手慢慢揪紧衣摆，眸中不安一闪而过。 “陆郎中可知皇上正让吏部准备户部任职名册的事？” 这事陆杨有所耳闻，但他并没有过多在意。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皇上既然说了要升他为侍郎，那这事定然不会出现问题才是。 至于孟良平他们，还不到他们能任职的时候。 见陆杨只是淡淡“嗯”了声，江之言心里有些复杂。 他听到这消息时，是激动得一晚未睡，这两日一直在找关系，想打听一下有没有自己的名字在册子中。 可惜到现在，他也没有打听到任何情况，心绪一直没有完全平静下来。 而陆杨听到这事，竟然能这般淡然，仿佛丝毫不用担心自己的前程一般。 江之言心里一直是羡慕嫉妒陆杨的，这他否认不了，但他也羡慕能得到陆杨帮助的人。 像是马才英，像是何心远，他们现在的前途一目了然。 他以前高傲的心气，随着一年一年的等待，直到现在，已经慢慢变成了对自己的怀疑。 他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发愣。 他低声道“陆郎中，你不希望自己升官吗？” 陆杨之前在打量着雅间的布置，闻言，他转头看向江之言，缓缓道“怎么不想，江修撰想说什么？” 江之言一时没有抬头，思考再三，才抬头看向陆杨，眸中带着抹莫名的亮光，“陆郎中，您能帮帮我吗？” “江修撰要我帮什么？”陆杨脸上露出疑惑。 江之言一咬牙，道“陆郎中，我明说了，您能把我的名弄到户部那份名册里面吗？” 陆杨没有答应，只是不解道“以江修撰的能力，应该用不着我帮忙才是。” 户部如今空缺多，陆杨倒觉得以江之言的才能，应该会在名册中才对。 江之言一愣，随即眼睛迸发出希望的火苗，“陆郎中的意思，是我也在名册之中？” 陆杨摇头，“这个我倒是不知。” 心里的猜测陆杨并不打算跟江之言多说，毕竟未到最后，多说无益。 江之言好不容易燃起来的火苗随着陆杨的话慢慢熄灭了。 但他实在不愿放弃这次这么好的机会。 “陆郎中，您帮帮我吧，以后您有事尽管吩咐，我肯定会照做的！” 他的眼中带着哀求，句句把自己放在了低处，态度很是明显。 他就是要成为陆杨的人。 其实陆杨一直在观察江之言。 这人够狠也不够狠，聪明也不够聪明。 能用，但不能成为心腹。 这种人，若是不达成目的，一般不会善罢甘休。 陆杨最不愿遇到的一类人，因为这意味着麻烦。 见陆杨没有说话，江之言也是急了，起身便要跪下。 陆杨眉头一皱，在江之言屈膝的时候开了口。 “我就帮你一回。” 江之言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狂喜，他还想着跪下道谢，却是被陆杨一句话顿在原地。 “你去吏部。” 这种人，放在户部他心难安。 江之言惊得站直了身子，“吏部？” 他脸上有些迟疑，“可是吏部那边......” 缺人的是户部，按理说他去户部的机会更大才是。 第643章 各取所需罢了 此时外面传来莫永与小二的谈话声，陆杨往屏风那看了眼，随即看向江之言，轻声道“你去吏部之后，帮我看着吏部尚书就成。” 江之言一听，也顾不得是去吏部还是户部了，连忙小声应道“陆郎中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盯着的。” 陆杨不说这事还好，一说，江之言的心就安了下来。 看来去吏部这事，八成是稳了。 至于陆杨让自己去盯着吏部尚书的事，江之言虽心有疑惑，但他并没有多问。 “老爷，茶水糕点来了，要端进来吗？” 门外传来莫永的叩门声，闻言，陆杨看了眼江之言，等江之言坐下之后，才道“端进来吧。” “是。” 莫永推开门，示意小二把东西端进去。 小二点头，把茶水糕点放好之后，很快就退了出去。 莫永把门关上，这回接收到自家老爷的眼神，并没有出去，而是走到陆杨身旁站定了。 江之言看了眼莫永，又看向正伸手端茶碗的陆杨，想了想，道“陆郎中，您一会有事忙，我便不打扰您了。” 陆杨低头轻轻吹了吹茶水，喝了一口后，才看向江之言，笑道“江修撰喝完茶再走吧。” 江之言没有想到陆杨会开口留他，顿了下后便点头了。 “好。” 茶香飘逸，丝丝缕缕的淡淡清香在鼻尖缠绕，陆杨垂下眼眸慢慢饮着，并没有再开口。 雅间内的气氛重新安静下来，但与之前的安静不一样。 这次的安静，让江之言觉得舒适。 心事算是了了，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而且，他还有了个强力的靠山。 想到这，江之言眼皮微微动了动，隔着腾腾升起的雾气瞥了眼陆杨后很快又把视线收了回来。 有了这人，他哪里还用担心以后的前程。 江之言心里高兴，一口一口地喝着茶水，如饮甘霖。 孟良平几人就是在两人喝茶时过来的。 引路的小二已经离开去准备茶水，孟良平几人一进来，便看到了站在陆杨身后一步的江之言。 几人疑惑地互相看了眼，随即与陆杨打起了招呼。 陆杨应了句，便往江之言这边伸了伸手，笑道“这是江之言江修撰，你们都认识认识。” 孟良平几人其实是知道江之言的，只是先前没有说过话，也没有听陆杨说起过，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闻言，便都笑着与江之言打了声招呼。 江之言笑着回了几句，知道几人有话要说，自己也是该离开了。 他当即以有事为由，提出了离开。 孟良平几人看向陆杨，并没有说话。 陆杨点头，笑了笑，“那江修撰改日再一起聚。” “好好。” 江之言走得很干脆，雅间门被莫永关上后，孟良平几人才露出了熟稔的笑意。 至于顾俊义，他有点自来熟，一口一个为方兄喊得比孟良平几人还要勤。 一会问陆杨以前的几次落榜是不是在藏拙，一会问他是怎么突然大彻大悟考了个六元状元的，一会又说自己很是崇拜他，要向他好好学习。 陆杨能回答的便回答了，不能回答的，便故作高深地笑笑。 顾俊义脑补得厉害，瞬间把自己的问题都给补充完了。 把一旁的孟良平，何照玉和陈德仁听得一愣一愣的，险些没跟上他的跳跃式思维。 顾俊义这人有些坐不住，把问题都问完后，便提出想要去大堂那坐坐，听听曲。 陆杨早从顾俊义的言行举止中发现这人确实是与自己有些像。 还都挺聪明。 他点点头，笑道“俊义兄听完曲记得回来，别一会我们找不着你了。” “为方兄放心，一会就回来。” 顾俊义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起身与陆杨几人摆摆手，便走了出去。 房门很快被关上，孟良平收回视线，笑了笑，道“俊义兄这人挺好的。” 陈德仁点头，手指摩擦了下茶碗边，道“确实，值得深交。” 何照玉也点了下头，刚想说什么，却是被陆杨抢先了。 “行了，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倒是夸上了。” 陆杨哭笑不得，哪里还看不懂几人的心思，他道“看着是有义气的，我也喜欢。” 闻言，陈德仁几人也是松了口气。 陆杨愿意结交就好。 顾俊义在翰林院里帮了他们挺多，每次有人风言风语，说些酸话时，都挺身而出为他们几个说话，直把对方骂得还不了口。 他们骂人有顾忌，怕坏了陆杨的名声，可顾俊义就没有这些顾忌了，骂得他们心里也爽快。 次数多了，他们倒是与顾俊义关系好了起来。 自然也希望陆杨能喜欢顾俊义。 陆杨看着几人忽而变得松快的神色，摇头笑了笑，默默喝茶故作没看到。 陈德仁心思缜密，喝了口茶后，看向陆杨，问起江之言这人。 “为方兄，这人先前也没见你提起过，今儿怎么也邀他在这里见面了？” 陆杨摇头，放下茶碗，道“没邀他，上楼后遇到的。” 陆杨把与江之言恰好碰到的事跟陈德仁几人简单说了下。 陈德仁眉头皱了皱，疑惑道“我怎么感觉像是故意碰见你的？” 陆杨笑了笑，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没有说话。 一旁的孟良平和何照玉互相看了眼，心里头也有同样的想法。 而且看陆杨这意思，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陈德仁不解道“此人既然心术不正，为方兄先前怎么像是要交好他的模样？” 还约下次再聚...... 陆杨听着，视线落在三人疑惑的神色上，慢悠悠端起茶碗，喝了几口水，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后，才摇头道“没有交好，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陈德仁三人一听，瞬间了然。 孟良平道“他找你帮忙了？” 帮什么忙，孟良平虽然没有明说，但陈德仁和何照玉自然能听出来他说的是什么忙。 陆杨也没有隐瞒，道“小事而已，你们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听陆杨这样说，三人算是放下心来。 他们虽然才算是踏上仕途这条路，对路上的弯弯绕绕不是很清楚，但从翰林院里其他人对他们的态度中，他们也知道身后有陆杨在，他们有多么幸运。 陆杨肚子是饿了，也没有再说这些，让几人以后见到江之言，礼貌应付着就成，不必深交后，便让莫永去让人端菜上来。 第644章 难喝，不想喝 顾俊义是被莫永喊回来的，他回来时，饭菜刚好端上来。 难得几人聚在一起，陆杨一高兴也喝了两杯果酒，度数不高，果香味很浓，若不是自制力强些，怕是还能再喝几杯。 有莫永和马夫在，孟良平几人倒也不怕喝醉，自是敞开了来喝。 自进京赶考到现在，他们心里其实一刻也没有停歇下来过。 虽说科举一事已了，但这条路才刚刚起步，对于以后，他们还是有些茫然的。 这会好友们相聚，倒是什么都抛开了，说说笑笑中也不用再顾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陆杨端着茶碗，看着几人玩闹，嘴边的笑意也是一刻未停。 再过两日，孟良平几人学完礼仪，也是要衣锦还乡了。 到时候，他们也得过个一年半载才能相见了。 想到这，陆杨叹道“真是羡慕你们，还有这么长一段假。” 当初他那衣锦还乡的假还被砍了一大半，现在想想，就觉心痛。 孟良平几人闻言，慢慢安静下来，你看我，我看你，有些没明白这假有啥好羡慕的。 孟良平放下酒杯，道“为方兄，子贤兄还说回去待一个月就回来呢。” “一个月？” 陆杨看向陈德仁，见陈德仁点头，他有些痛心疾首。 “糊涂，糊涂啊。” 陈德仁一愣，随即皱眉道“一个月可是不妥？” 孟良平几人纷纷看向陆杨。 “砰。” 陆杨放下茶碗，直摇头。 “一个月岂够？不休个一年都对不起这个假。” “......” 孟良平，何照玉和陈德仁三人就算是了解陆杨，也是被他这句话给惊到了。 顾俊义听着，却是拍起了手。 “不愧是为方兄，与我们想的就是不一样。” 陆杨扯了扯嘴角，道“我先前好不容易，出生入死地攒了一个多月的假，皇上一开口，说没就没了，还要把我多休的假补回去！” 情绪来了，陆杨端起茶杯仰头直接一饮而尽。 动作豪迈，就连放下茶杯时都带着一抹奔放。 顾俊义还未与皇上接触过，闻言，倒是有些好奇。 “为方兄，皇上真这样对你？” 孟良平三人也好奇地看向陆杨，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陆杨这样说起皇上。 许是酒气上来了，陆杨幽幽叹了口气，道“要补我的假，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皇上也不行。” 顾俊义一听，顿时乐了。 而孟良平三人，则是连忙看了看旁边，显然是紧张得忘了这里只有自己人。 陈德仁道“为方兄，这话可不能在别人面前说了，不然传到皇上那边，可就不好了。” 陆杨又没喝醉，自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摆摆手，道“无事，皇上知道也好，说不准我还能把那假期讨回来。” 孟良平几人听陆杨这样说，突然觉得皇上也没有那般可怕了。 顾俊义听得激动，拿起筷子夹了块卤肉进嘴，催促陆杨多说说皇上的事。 陆杨视线从顾俊义好奇的脸上扫过，随即又看了眼同样感兴趣的孟良平三人，挑了挑眉，道“你们以后不就知道了？” 殿试那次，是孟良平几人第一次见到皇上。 几人当时也只是匆匆扫了眼，哪敢直盯着，光记得那威严的气势了，到现在连皇上的脸具体长啥样都不知道呢，去哪了解皇上？ 何况，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留在京城...... 陆杨似乎也看出了几人心里所想，道“放心吧，以后总会见到的。” ...... 酒足饭饱，天也暗沉下来。 陆杨跟着莫永把几人送到了各自的车上，又跟几人的马夫说了下慢些走后，便去跟几人道别。 几人虽有醉意，但意识还是有的。 说话虽然含糊，但起码能回答上他的问题。 确认没问题，陆杨便也示意马夫们可以走了。 目送几人的马车慢慢离去，陆杨才上了马车。 离开雅间前，陆杨让莫永去要了几碗姜汤，现在嘴里还是满嘴的姜味，感觉呼吸都是那股味道 马车微微摇晃，开始上路了。 莫永见陆杨眉心微皱，担心自家老爷喝了酒头疼，便道“老爷，我帮您按按头？” “不用。” 陆杨捏了捏眉心，随即靠着车厢闭上了眼睛，道“莫叔，到了喊我。” 莫永见此，只能应下。 他经常跟在陆杨身边，自是知道陆杨的身体变化。 自那日方神医开了药方，陆杨便日日药汤不断，这样的情况，也只是那会落水后的几个月才如此。 之后停了几个月，现在又要连着喝，即使方神医没说什么，莫永也能从一些细节里面猜出来，自家老爷的身体，怕是好不了了。 陆杨睡着了，睁开眼睛时，天已经黑了。 府门前亮着灯笼，门房还提着一盏灯候在马车旁边。 陆杨扶着莫永的手下了车，微凉的夜风直接把他脸上的那点困意吹散了。 他深吸了口气，带着沁凉的气体贯彻全身，倒是完全清醒了。 他看向门房，道“今日府上还好？” 门房一听，忙道“老爷，今日有三份拜帖，我已经交给莫管家处理了。” 莫永看向门房，伸手接过门房手上的提灯，随即解释道“老爷，是新进士们送过来的。” 闻言，陆杨点点头便没有再问，抬步进了府门。 白芊芊已经躺下了，只是还没有睡着，听到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便起身披了件衣服。 “夫君。” 陆杨刚刚在旁边的房间已经洗漱好了，正擦着被弄湿的发尾，听到白芊芊的声音，便转头看去。 房里留着灯，倒是不暗，陆杨一眼便看到白芊芊单薄的身子。 “怎么不多穿件衣服？” 他停下动作走过去，揽着白芊芊的肩膀往内室走。 “你躺着，我把发尾擦擦就来。” 白芊芊也没有坚持，应了声便上床躺着。 陆杨就坐在床边，拿着棉布使劲擦发尾，若不是这里不允许，他早就剪寸头了。 每次洗头光擦头发就得好一阵忙活。 白芊芊侧着身子看着他，见他这般粗鲁，笑了笑，便道“夫君，你喝药没？” 陆杨手一顿，略有些心虚地挪了挪屁股，面向另一边。 “没，太晚了，明日再喝吧。” “我让桃香温着呢，让她端过来？” 白芊芊作势起身，陆杨听到窸窣声，转头看去，见此，忙伸手把她推回去。 “唉，你躺着，我自己过去就成。” 闻言，白芊芊笑着“嗯”了声，便让陆杨快去喝药。 发尾也擦得差不多了，陆杨把棉布放在架子上，让白芊芊别起来后，便披了件披风，提着灯出了门。 桃香的房间离这边还有些远，陆杨慢慢走着，倒也不着急。 今晚月色不错，漫天的星星，还有姣姣明月挂在上头，若他是畅意侠客，这会定然要拿壶美酒爬屋顶了。 可他不是侠客，他要喝的也不是美酒，而是药汤...... 陆杨收回视线，低头慢慢走着，心里正想着事，便听到一阵轻微的窸窣声。 “......” 陆杨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便见一道白影正往这边走来。 白影行走间像是飘着一样，速度还挺快，没一会，便与他拉近了距离。 陆杨不怕鬼，毕竟这世间也不会有这东西，但他受不住这样的视觉冲击。 他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白影，开口道“是谁？” 白影没有停顿，脚步更加快了些。 “老爷，是我，桃香。” 白影走近后，陆杨自然也认出来了。 他扫了眼桃香那身衣服，随即看向她双手端着的托盘，上面有汤碗和药罐。 他往周围扫了眼，随即指了指一旁的亭子。 “就在那喝吧，省得走了。” 桃香笑了笑，道“听老爷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慢慢走到凉亭里，陆杨顺手把灯笼放到石桌上，但没有坐下。 石凳冷，他不愿坐。 桃香抿嘴笑着，自然也是了解自家姑爷，也没有出声劝说，放下托盘便开始倒汤药。 汤药一出来，陆杨便闻到了那股药味，随即整张脸都皱了下。 这副药方，可比他先前喝的都要难喝，药味很重，闻着还有股腥味，难以下口，他每次喝着，都有点反胃。 他仔细看了看托盘，道“没有准备蜜饯吗？” 不吃蜜饯，他怕自己吐出来。 桃香轻拍着药罐，确认里面没药汤后，才放下来，闻言，她从怀里拿出一个手帕，打开让陆杨看。 “老爷，在这里呢。” 陆杨看向她摊开的手掌，这才放下了心。 他伸手摸了摸药汤，见温度差不多，便端起来准备一口闷了。 桃香一看，忙道“老爷慢点，别呛着了。” “嗯。” 陆杨应了声，偏头深呼吸了一口气，便憋着直接大口大口吞着药汤，趁着味蕾还未苏醒，赶紧咽下去再说。 “老爷给。” 一抹淡香袭来，很快又离去，陆杨嘴里便被桃香塞了颗蜜饯。 他看了眼桃香，并未说话，直接把蜜饯嚼着嚼着咽下去了。 “给我吧。” 桃香点头，把帕子直接递给陆杨。 “老爷别吃多了。” “嗯。” 陆杨应着，直接往嘴里塞了两块蜜饯，接着便把帕子还给桃香。 “东西放这，你把灯拿走。” 桃香接过帕子，收好放进怀里，笑道“老爷，我能看清路呢，用不着灯，您拿着。” 闻言，陆杨也没有再说，让桃香先走后，他才提着灯往房里走。 “吱。” 房门响起，白芊芊的声音便从里面传来。 “夫君？” “是我。” 陆杨用冷茶清了清嘴，才进了内室。 白芊芊看着坐着床边脱鞋的陆杨，道“夫君喝了没？” “喝了。” 陆杨顿了顿，又道“难喝，不想喝。” 白芊芊尝过那药汤，确实是难喝，对此也有些无奈，想了想，道“要不我明日问问方神医，看看能不能换个药方？” 陆杨掀开被子躺了进去，闻言，失笑道“药方哪能说换便能换的。” 白芊芊脸上露出迟疑，“方神医这般厉害，应该能换吧？” 陆杨伸手捏了捏白芊芊细嫩的手掌，道“还是不要去麻烦方神医了。” 他有种感觉，说不准换了会更难喝.......m “好。” 白芊芊见陆杨这样说，也不好坚持，便应了下来。 不过，“夫君，你身子好些没有？” 这问题每日便有一回，陆杨也是明白白芊芊对他的关心，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背，道“好多了，喝了这么多日，肯定比之前好。” “好就行，我让莫叔在外也收了些药材，都够的，夫君不用担心。” 方神医开的药方里，也有一些难寻的药，白芊芊自是不敢放松，让人多寻了些放库房。 壹趣文学 第645章 预兆不好？我吗？ 平安的周岁礼两人决定不大办，但亲朋好友这些还是要邀请的。 陆杨这边的，大多数都是官场上结识的朋友，也就那几个，至于孟良平几人，之前已经说过了，让他们直接回去，省得为了吃顿饭还得等上大半个月才返乡。 而白芊芊这边的便要多些了，算起来，其实也算不上小办，毕竟白家家族人多，这扯点关系那扯点关系，人也少不到哪里去。 但比起那些见不了两次面的也上来送人情，这样也算挺好的。 平安生于四月十七，如今已是四月初，刚好办完周岁宴过两天便是休沐日，他想带平安去庄子上玩一玩。 这会恰逢春转夏，庄子上很多花都开了，小孩子多接触大自然也有好处。 白芊芊自是没有异议，都按着陆杨的意思来。 翌日，白芊芊一大早便让伙房那边在这两日出份周岁宴的菜单给她，接着又让人去准备些空帖，一大早便忙得这转那转的。 而陆杨这边也不得闲，他正拿着前些日准备好的奏折，往乾清宫那边走。 户部的记账方式一直有个漏洞，周开诚能如此顺利地改动账册，便是因为靖朝记账中写的是一二三，并不是后面经过改动的壹贰叁。 这种简单的记述，添一笔加一画都能变成一个毫无痕迹的新字，不怪查账有缺漏。 再者便是关于江之言的事，趁着吏部那边还未公布任职名单，他得找皇上帮帮忙，把人给弄到吏部去。 陆杨过来时，招呼他的是于乐，这段时日不见，于乐的成长是非常明显的，隐隐能从他那稚嫩的脸上看出几分于喜沉稳的模样。 可见于公公这是真把人当小孙子养了。 陆杨看着，往身上摸了摸，随即掏出一个手帕，道“这蜜饯不错，小于公公尝尝？” 蜜饯是早上出来那会陆杨让莫永准备的，这会正好给人了。 于乐自从跟了于喜之后，其实生活比以前要好很多，起码能吃饱穿暖。 虽然以前跟现在都不怎么吃过这东西，但他现在已经不馋这些零嘴了。 陆杨见他犹豫，笑道“不会是于公公不让你拿吧？” 于乐面上一松，连忙点头道“师父确实有说过，不让我随便收别人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 陆杨也没有强人所难，把手收了回来，“那我就不给你了，免得小于公公难做。” 于乐感激地笑了笑，陆杨的身份他早已看清，自是不敢得罪他。 东西他收了，在师父面前不做好，不收，说不准又会得罪陆郎中。 陆郎中能主动把东西收回去，对他来说自是再好不过。 到底人小，心思藏不住。 陆杨瞥了眼于乐暗暗松口气的神色，摇头笑了笑便站在一旁等着于乐进去通报。 于乐进去，没一会于喜便与他一起走了出来。 于喜道“陆郎中，皇上问你可是有事？” 陆杨神色一顿，似是有些不解。 “于公公，平日里我过来，皇上也不见会问这个问题，怎地今日......” 说着，他往半敞着的宫门看去，示意于喜，里面那位是心情不好，还是什么。 于喜招呼了陆杨这么多次，自是不可能意会错他的眼神。 微微清了清嗓子，便道“皇上说眼皮跳了几下，觉得预兆不好，恐有什么事要发生。” “......”陆杨一愣，指着自己不可思议道“预兆不好？我吗？” 于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礼貌地微笑着。 陆杨一看，扭头就走，往身后摆手。 “罢了，还请于公公回去禀报皇上，就说臣今日眼皮也直跳，还是改日再过来求见吧。” 他从怀里掏出奏折晃了晃，叹了口气。 “臣辛辛苦苦，呕心沥血写出来的奏折，看来不要也罢。” 从始至终，陆杨的头就没有转过来，他闷头便走，声音却很是嘹亮，旁边的于喜和于乐几人都能听到。 不像是给自己嘀咕的。 于喜囧然地看着陆杨的背影，只得让于乐快去把人拦住，自己则是转身快步往殿里走。 “皇上，陆郎中带了本奏折，说是呕心沥血写出来的。” 赵烨一顿，视线从奏折上抬起，看向于喜似是有些慌乱的神色，道“既然如此，让他进来便是，你慌甚？” 于喜抬手作势擦汗，无奈道“奴婢照着您的话与陆郎中说了，陆郎中扭头就走，还道他今日眼皮也直跳。” 于喜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上方那人的脸色。 赵烨刚开始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后面琢磨出来，顿时笑骂道“赶紧让他滚进来，这脾性，怕是跟牛一般大。” 于喜会心一笑，点了点头，还未应是，上面一道黑影突然飞过来。 他没敢躲，砰地一下砸到了身上，黑影落在地上。 是本奏折。 赵烨看着下面，嘴边还残留着笑意，说出的话却有些微凉。 “于喜啊，你跟了朕多久了？” 于喜一听，愣道“回皇上，有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了......” 赵烨的视线从虚空处落到于喜身上，缓缓道“有些话朕说得，你笑不得，可明白？” 闻言，于喜连忙跪下，“回皇上，奴婢刚刚没有其他意思。” 赵烨自是明白，只是想敲打一下罢了，他微微颔首，看向地上的奏折，道“捡起来吧，再让人端壶热茶过来。” “是。” 于喜直到走出来时，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他知道，皇上发火并不只是他那一笑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怕是存了敲打的意思。 这一棒子，倒是把他给打醒了。 好在为时未晚。 陆杨自然没有离开，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他这会正跟于乐吃着蜜饯，一人含着一颗，酸酸甜甜，味道挺好。 门一响，两人便看过去。 见于喜脸色好似有些不对，陆杨看了眼于乐，于乐这机灵鬼，把蜜饯嚼两下咽下去便赶紧跑过去扶着于喜，询问身体状况。 陆杨看着，舌头往旁边一推，这才走过去。 “于公公这是怎了？” 刚刚进去时还挺好的，一出来就变了样子。 见于喜只是摇头说没事，陆杨狐疑地看了眼里面，想了想，凑过去小声道“于公公，皇上生气了？” 第646章 朕帕子呢 于喜有些复杂地看了眼陆杨，轻笑道“没呢，陆郎中快进去吧。” 陆杨一脸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盯着于喜，直把于喜盯得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脸。 “陆郎中，你快进去吧。” 陆杨知道是问不出来了，便抓起下摆，准备迈步进去，左脚刚抬起，又放了下去。 “于公公，我这眼皮真有点跳了，皇上是不是还在生气？” 于喜着实是被他这一番动作给弄懵了，先前复杂的情绪全被陆杨给弄笑了。 “哎，皇上真没有生气，还夸陆郎中了呢。” “是吗？” 陆杨怀疑的眼神在于喜的嘴角和眼睛上扫过。 “那于公公你笑笑，笑了我就信你。” 于喜哭笑不得，但到底还是给他扯了个微笑出来。 陆杨这才呼了口气，拍拍于喜的肩膀走了进去。 于喜看着，摇头失笑，笑声不高，却也带动了胸腔处的共鸣。 他突然愣住了。 于乐扶着于喜，见此，小声道“师父，陆郎中好有风趣。” 因为刚刚的顿悟，于喜嘴边的笑意更深了些。 闻言，他拍拍于乐的手，道“你若是学了陆郎中的三分，往后肯定会比我走得更高。” 于乐小脸微皱，还有些不明白。 “师父，我要怎么学？” 于喜乐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道“想爬你师父头上了是吧？” 于乐被吓了一跳，直摇头，“师父永远在上头，我不爬师父头上。” 嗓音带着未消的稚气，于喜松开手，摇头笑了笑，道“师父开玩笑呢。” 他望向还未关上的殿门，叹道“我都未学会，又怎么与你说？” “师父，哎呀。” 于乐还想再问，却是被于喜打了下手背。 于喜一改先前的和蔼模样，眼睛一瞪，道“赶紧去端壶热茶过来，一会随你师父进去学学。” “哎，师父我这就去！” 于乐一听，应了声撒腿就跑。 于喜看着，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殿内，陆杨走得很慢，像是一步三回头那样的慢。 赵烨原本还在静静看着，看他又在弄什么名堂。 最后实在是受不住他那磨蹭的脚步，捏了捏眉心，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陆杨慢悠悠地迈出一步，十分认真地说“皇上，臣在观察您的神色，看看是不是在生气。” 赵烨眉头一挑，略有些好奇道“看出来了没有？” 陆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点点。” 赵烨笑了，“什么一点点？” 陆杨步速变得正常，走到前面拱手道“皇上，臣说的是一点点生气。” “朕？”赵烨的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嘴角挂着抹似笑非笑。 “非也非也。” 陆杨微微摇头，伸手指了指自己，“皇上，臣说的是臣自己。” “哦？” 赵烨把案上翻开的奏折收好，放到一旁，让陆杨说说怎么会有一点点生气。 陆杨看着，从宽袖里拿出奏折，等皇上的视线放到奏折上，才道“皇上，您要不先看看？” 赵烨摸不清陆杨在想什么，话题跳跃太快，瞬间划到另一个话题上了。 不过陆杨的话，他自是听了进去。 “拿过来吧。” 随着皇上的话，一个太监走了过来，把陆杨手上的奏折呈到皇上面前。 赵烨伸手拿过，看了眼下面一本正经的陆杨后，才翻开奏折看了起来。 奏折里面说的是前阵子户部账册改动数目的事，起因经过结果都写进去了，赵烨却只是一扫而过。 很快，他的视线停在了最后的建议上。 “修改记账方式......这样改吗......” 上面传来细微的说话声，陆杨听着，却是没有开口解释，等着皇上自己想明白。 他微微低着头，在想该怎样不突兀地提起江之言的事。 突然，一道激动的拍案声从上面传来。 陆杨抬头看去，便见皇上正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 “为方，你提的这个法子不错，朕觉得现在就可以安排下去。” 陆杨其实也是这样想的，自是应道“皇上可以让人安排，臣也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 “确实。” 赵烨把奏折合上，单独放在一旁，“朕一会便让人去准备。” 在两人无话的空隙中，一道声音传来。 “皇上，茶水来了。” 于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陆杨转头看去，便见于乐正端着托盘跟在于喜的身后。 赵烨笑道“来得正好，快给爱卿倒杯茶水解解渴。” 闻言，陆杨看向周围，随即挑了下眉，“皇上，臣站着喝茶吗？” 赵烨瞥了眼陆杨，接着看向身旁，轻声说了句话，便看向陆杨，道“急甚，朕让人去搬椅子来了。” 不用皇上说，陆杨看到那离去的两人便知道他们这是去干嘛了。 没一会，茶几和椅子便被两人搬了过来，陆杨自是心安地坐下，端起茶碗慢慢地喝着。 赵烨把奏折递给于喜，附耳嘱咐几句，便让于喜离开。 一道身影快速从眼前滑过，陆杨瞥了眼，随即收回视线，含了口茶水，顺道把嘴里一直放着的蜜饯嚼了嚼。 “朕刚刚一直疑惑，你嘴里是不是含了什么东西，先前说话便见你时不时地咽津液。” 赵烨抬眼一看，就见陆杨嘴里在嚼着什么东西，想到先前的事，便也问了出来。 陆杨眼睛一转，咽下嘴里的东西，道“皇上，臣吃的是蜜饯。” 他放下茶碗，从怀里拿出手帕，看向赵烨，笑道“您要吃吗？” “这有什么好吃的......”赵烨小声嘀咕，但还是点了点头，“给朕尝尝，朕倒要看看这蜜饯是有多好吃，让你进殿都不忘吃一颗。” 陆杨一听，打开手帕往嘴里塞了颗，这才起身走过去。 赵烨看着，眼睛微微眯了下，不过一瞬，眼神便恢复了正常，就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变化一般。 陆杨走到旁边停下，伸手过去，道“皇上，您自己挑吧。” 里面还有几颗，有三个种类，都是酸甜口的。 赵烨看着，伸手拿了颗小的放进嘴里。 蜜饯进嘴没一会，他便皱起眉头，“果然不好吃。” 闻言，陆杨撇了撇嘴，把手帕收好放回了怀里，不过很快，他便扬起了笑脸。 “皇上，您看您吃了臣一颗蜜饯，臣有件事......” 闻言，赵烨笑意一收，“朕帕子呢。” 第647章 升官哪能不高兴 陆杨哪能不知道皇上找帕子是为了什么，话锋一转，便道“皇上，浪费可耻。” 既然吃了，就别想着吐出来了...... 赵烨瞥了眼陆杨，好歹没有把蜜饯吐出来，他嚼了下蜜饯，道“朕不同意。” 陆杨无语了，“皇上，臣话刚说到一半，您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怎地就不同意了？” 蜜饯被咬开，浓浓的一股酸甜味瞬间迸发出来，赵烨眯了下眼，闻言，缓缓道“朕心里觉得不妥，反正朕不同意。” “......” 陆杨眼睛直往上空瞟，好心提醒道“皇上，食不语呐。” 赵烨冷哼了声，没说话。 陆杨一看，连忙抓住机会，“皇上，臣前些日去茶楼喝茶，刚好遇到了江修撰。” “你家里没茶吗？”赵烨挑眉，道“还用得着去茶楼里喝？” 重点是这个吗？ 陆杨突然觉得有些心累，“皇上您先听臣说。” 赵烨咽下嘴里的蜜饯，手肘往扶手上一搭，撑着头看向陆杨，似笑非笑道“朕可是吃完了” 陆杨微闭着眼睛，充耳不闻，只道“江修撰以前便找过臣，想让臣在您面前说两句好话，但臣没有答应，这次臣答应了。” 见皇上没有开口打断，陆杨心里也有了数，继续道“臣想着他这次怕是有备而来，您也知道臣最怕麻烦，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臣可是受不住这般侵扰。” “所以呢？” 赵烨左手轻拍着大腿，眼神变得深邃，犹如黑夜一般，若是一招不慎，怕是要跌落进深渊。 若是于喜在场，这会该是要抬头瞥一眼陆杨了。 可在场的是于乐，这孩子眼睛一直看着陆杨，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皇上。 至于陆杨，看到了也当做没看到一样。 “所以，所以臣就同意了。” 说到这，陆杨叹了口气，“臣担心他会在这次的户部任职名册中，便想让皇上开口，把他扔到吏部去，免得他到时日日与臣相见。” 赵烨听到这，突然乐了，“扔？何须这般麻烦，朕让他离开京城便是。” 他意有所指，“到时怕是一年到头，你都不会见到他了。” 陆杨一愣，有点懵，皇上竟然给他搞这出，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想了想，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 “皇上，那怕是不行。” “不行？” 赵烨也是很快便明白陆杨的意思，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怎么，你给了他什么承诺？” 陆杨摇头，“怎么可能。” 他避重就轻，“皇上，臣说的您真不同意？” 赵烨下巴一扬，看向下方的椅子，道“你去坐着，站这成何体统？” 陆杨没动，“皇上，您给臣一个准话吧，臣回去也好派人去跟江修撰说一声，就说是皇上您的意思。” “朕什么意思？”话罢，赵烨端起一旁的茶碗，轻啜了口茶水。 陆杨轻笑了两声，道“皇上您什么意思，臣便回复什么意思。” 赵烨挑了下眉，没有说话，只低头饮茶。 陆杨也没有再说，百般无聊之下，他眼睛落在了于乐身上。 于乐刚好就站在陆杨的侧对面，没来得及收回视线，便被陆杨抓了个正着。 陆杨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眼皮，冲着于乐就笑，但他没有说话，毕竟身旁还有位上司在这。 于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回以一笑，便低下头不敢再看。 头低下去的那一刻，于乐的小脑袋里忽然闪过一句话。 师父说得不对，若是他真学了陆郎中的三分，怕是头要分家了。 就凭现在这一出，他便不敢学。 陆杨好不容易找到点事情可做，眼看于乐头缩得脸都看不到，只得遗憾地收回视线。 赵烨瞥了眼一旁的于乐，随即放下茶碗，道“这事你直接去找你岳父帮忙，不是更好？” “那怎么能行。” 陆杨摇头，“兵部可管不到其他部里，更何况，臣若是拿这事去找臣岳父帮忙，怕是要被他拿着扫帚赶出门的。” 赵烨笑笑，道“是去吏部？” “对，皇上您别把他升太高了。” 皇上那般问话，话里便是同意了此事，陆杨趁热打铁，赶紧说明一下，免得把江之言升太高了。 他自己都是一把血一把泪升上来的，可不能让江之言升太快了，不然他心里不平衡..... 赵烨听着点了点头，拿起毛笔，随即扫了眼陆杨，道“坐。” 陆杨自然知道皇上这是说的什么，他看了眼皇上提笔的手，连忙笑道“皇上您要办事，臣就不在这打扰您了，臣该下去了。” 赵烨颔首，若有所思，道“事办完了是吧？” 陆杨嘿嘿笑了笑，哪敢回话。 赵烨嫌弃地瞥了眼陆杨，嗤了声，道“赶紧滚，朕看你就头疼。” “皇上，头疼是病，应该叫御医过来看看才是。” 陆杨哪会承认这句话是在说自己，忙看向于乐，就想让于乐去旁边把御医喊过来给皇上诊脉。 结果当然是没喊成，被皇上让人轰出来了。 殿外的两名太监也算是陆杨的熟人了。 见陆杨左边一个人，右边一个人地架着他出来，还以为陆杨这是崴脚了。 忙上前就想问候一下，表示一下友好。 结果一看，却是见陆杨稳稳当当地站着，而旁边的两人，则是喘气声有些大。 陆杨整理了下衣服，拱手对着刚刚架着他出来的两位公公，道“辛苦两位公公了。” 两人呼出一口气，忙摇头说不辛苦。 待陆杨走后，另两人忙凑上前，询问怎么个事，怎么喘成这样。 架陆杨出来的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能想到陆郎中这瘦弱身板，还挺重！ 其中一人道“我没想到，陆郎中会抬脚。” 另外一人望天，道“你没想到，我也没想到。” 两人对视一眼，便默契地转身回殿，准备把事情回禀皇上。 ...... 江之言收到自己的任职讯息时，半天没回过神，只觉得自己走路都有些飘忽。 他就这样，去了吏部，然后做了主事？ 跟他之前料想的一样，很多人向他道喜，其中还包括了以前与他关系算不上好的人。 对比太过大了，他更是清楚地知道，攀上了陆杨这条大腿，他的前程会有多么光明。 而在江之言忙着应付过来与他交好的人时，陆杨刚应付完过来道贺的人。 他任职侍郎一事也落定下来了，现在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换个私密些的小房间。 虽然对面还有个右侍郎，但比起好几人一个办公区而言，这要摸起鱼来，更是方便了。 往上爬就这点好处，能正大光明地摸鱼，事都能交给下面人去做。 需要他统领个方向时，他便站出来确认个方向，需要他盖章时，他确认没问题便能盖个章。 比起以前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去跑腿，可是要幸福太多了。 孟良平几人明日便启程回乡，陆杨推了户部同事们的好意，说今日有事，宴的话只能明日再聚。 众人虽然心里有些想法，但到底不敢说什么，只道好好好。 陆杨也不只是在意他们想法的人，自是不会解释得太详细，只道要给好友们饯别。 闻言，众人也不好再有想法，只道明日再聚。 等人慢慢散去，陆杨拎着收拾好的书篮，往自己的办公区走去。 右侍郎姓沈，名泽，是从浙江那边调回来的，年纪要比陆杨大两圈，为人的话，陆杨短时间还不太能看出来，只知道是个严谨守规矩之人。 两人第一次见面，沈泽便对他皱起了眉头，明明没有说什么，但陆杨也能看出来他对自己是不满意的。 也难怪，一个比自己小两圈的人坐在了自己的对面，若是他，怕也是要怀疑人生了。 不怪人家心里有想法。 陆杨倒是想得开，这会拿着他的书篮，轻哼着歌走进了书房。 沈泽抬头看了眼，闻言，哼了声，道“边走边唱，成何体统？” 陆杨嘿嘿一笑，把书篮放到自己的桌面上，转身看向沈泽，道“升官哪能不高兴的。” 他眼睛转了下，又道“沈侍郎心里不高兴吗？” 沈泽心里确实是高兴，但还不至于哼出来，闻言，摇头道“高兴，但我不会边走边唱。” 陆杨却是不认同，他走到沈泽面前，看了眼沈泽案上摊开的册子，叹道“沈侍郎可真尽职，这就开始处理公事了。” 壹趣文学 第648章 周开诚的死讯 莫永走到陆杨身后，伸手轻揉着他的头，满心的担忧。 若是他没记错，这个月自家老爷已经头疼两回了，这才月初，往后可怎么办？ 手劲的忽重忽轻，彰显着身后那人的心思，陆杨心里其实都明白，舒服地喟叹道“头没疼，只是有些发胀罢了。” 他解释了一句，最后还不忘赞叹莫永的手艺好。 莫永眼里的担忧却并没有消散，自家老爷性子如何，他也算是了解的，跟大爷一样，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要让自家老爷说出身体的不舒服，怕是比登天还要难。 莫永摇头，只得收起心事，免得被主人家看出来了。 陈德仁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何照玉几人。 如今顾俊义也算是正式加入到了这个小团队之中，自然也是跟着过来了。 陆杨起身，看向迈步进来的几人，疑惑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他茶水都喝两杯了。 陈德仁笑笑，并未多说，只道“遇到了些事，回来晚了。” 若是平日里陈德仁这样说，陆杨也就不会继续往下问了。 可他察觉到陈德仁刚说完这句话时，一旁的顾俊义便撇了撇嘴，显然是有事瞒着他。 他扫了眼何照玉几人，想了想，看向已经坐下，正准备喝茶的顾俊义。 “俊义兄，你们回来时遇到什么事了？” 顾俊义手一顿，眼皮抬起下意识看了眼陈德仁几人。 陆杨见此，转头看向顾俊义看过去的方向，刚好便抓到了微微摇头的陈德仁和孟良平。 他挑了下眉，道“子贤兄，你们这是有事瞒着我？” 何照玉一听，看看陆杨，又看了看陈德仁和孟良平，神色犹豫，似乎是想开口说什么，但碍于某些原因，又不能说，陆杨看着他，都替他觉得憋闷。 “照玉兄，他们不说，你直接说便是。” 何照玉摇头，道“还是让子贤兄来说吧。” 何照玉这个态度，已经表明了立场，这是想让陆杨知道了。 不过说不说，还是得看陈德仁的意思。 顾俊义端着茶碗，一边喝着，一边看陈德仁。 态度也是表明了站陆杨这边。 陈德仁见此，只能把事说了。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不与你说，也是不想让你觉得烦心。” “什么事？”陆杨倒是不觉得烦心，不与他说，他这上不上下不下的，才觉得闹心。 闻言，陈德仁便也没有再说什么，道“今日吏部不是发了公文，有人嘴碎，跑到我们面前说了两句闲言碎语，我们都没当回事，结果散值前又来说，俊义兄回了两句，我们便与他们吵起来了。” 闻言，陆杨若有所思地瞥了眼顾俊义的头发。 先前没注意，这会仔细一看，倒是有几条不受约束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晃啊晃的。 他看向陈德仁，“子贤兄，你们动手了？” “咳咳。” 陈德仁还未有反应，倒是一旁喝茶的何照玉给呛到了。 如此一来，陆杨便得到了确认。 “谁赢了？” 他视线扫向几人，似笑非笑道“是你们赢了，还是他们赢了？” “那当然是我们赢了。” 顾俊义砰地一下放下茶碗，一改之前缄默的模样，眉飞色舞地跟陆杨说起散值那会的事。 “他竟敢薅我头发，我岂能忍？反手就把他发冠扯了......” 顾俊义描绘的画面着实把陆杨给听懵了，他愣道“你们打得这般激烈吗？” 顾俊义点头，毫不谦虚，“文人尚有三分血性，我与他们没什么好说的，下回他们再这样阴阳怪气，我就直接冲上去。” 孟良平放下茶碗，摇了摇头，劝道“今日这次就罢了，往后可不能如此，为了他们平白坏了自己的名声，不值当。” 何照玉和陈德仁也加入了劝说顾俊义别用武力解决事情的队伍，陆杨听着，突然道“他们说什么了，给我也听听。” 原本还算热闹的大厅瞬间沉寂，就连顾俊义，也是颇为默契地闭了口。 如此这般，倒是让陆杨更是好奇了。 他对着几人笑了笑，语气温和，“行吧，你们今日不说，我明日也总会知道的。” 陈德仁几人一听，哪还能听不出来陆杨的言外之意，这是打算要找人去打听了。 陈德仁抿着唇角，摇头道“就我们几人在，这种事，没人会往外说的。” 这是在赌陆杨打听不到今日之事，陆杨听着，却是丝毫不担心。 “你们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说。” 见陈德仁几人面上有松动，陆杨继续道“说不准我到时候打听出来的，可就是你们先动的手了。” “他们敢！”顾俊义怒目圆瞪，被陆杨说的这个情况给气到了。 若不是知道陆杨说的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他也不会如此生气。 就凭着那些人敢在他们面前怪声怪气的，扭曲事实而已，不过两三句话罢了，他们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顾俊义看向陈德仁，陈德仁看向孟良平，孟良平看向何照玉。 几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最终孟良平说道“那日茶楼相聚后，江修撰便不时与我们谈话，可能是被人看到了，传了些乱七八糟的话。” 何照玉接道“大家都是一个庶常馆的，起点本是一样，即使他们知道我们与你关系好，但到底没有见过你来找我们。” “所以见江修撰升任吏部主事，便气不过来酸我们呗。”顾俊义在一旁冷哼，实在是看不过去他们的做法。 三人配合得当，不过几句话，便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说了出来。 见陆杨脸色好像有些不对，陈德仁解释道“江修撰其实也没与我们聊多久，就是问好而已。” “我知道了。” 江之言的行为，陆杨能理解，只是人心复杂，要怪的话，也只能怪那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今日大家聚在一起，本来是为了饯别的，陆杨也不愿把气氛弄得这般低沉。 心里有数后，他笑了笑，道“往后再遇到这种事，你们也别动手了，免得误伤了自己。” 陈德仁几人自然同意陆杨说的话，至于顾俊义，先前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气话罢了。 他可不想为了那些人坏了自己的名声。 ...... 落日西斜，饯别一聚便也结束了。 陆杨今日没有喝酒，全程以茶代酒，倒是孟良平几人小喝了几杯，桌上的气氛也算轻快。 这会，几人互相道完别，各自上了马车，陆杨刚坐下没一会，车厢便被敲了三下。 “为方兄。”是陈德仁的声音。 陆杨撩开窗帘，探头看去，不解道“怎了子贤兄？” 陈德仁看了眼前面已经离去的几辆马车，随后看向陆杨。 “为方兄，这事我们会处理好的，你不用费心。” 陆杨一顿，随即笑道“我知道了，放心吧。” 陈德仁这才放下心，“那为方兄一路小心。” “嗯，你也是。” 两人对视一笑，马车也缓缓向前驶去。 不过一会，便远离了陈府。 陈德仁几人的离开，对于陆杨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这阵子，他花了两日把平安的周岁宴请帖弄好，便让人送了出去。 最近他一直在了解户部的情况，户部的人员算是大换血了一遍，很多东西都要去知悉，以便做到心中有数。 至于周尚书的位置，那自然是被别人坐了。 新来的尚书姓任，名志业，年纪挺大，若是按照靖朝七十岁可以致仕的规定，怕是这位置也坐不了几年了。 之前陆杨有被任尚书约去书房里谈话过，能看出来皇上确实是下了决心，这任尚书一看就是皇上的人。 跟他谈话时三句不离建大功，两句离不开皇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皇上私底下与这个新来的尚书说了什么，句句都是鞭策，生怕他那一刻闲下来了。 回想当初两人谈话，陆杨至今都有些心有余悸。 这日早朝过后，陆杨照常回户部处理事情，本想着趁着早上这会把事情都处理好，下午便能愉快地摸鱼，便见沈泽急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不似之前那般沉得住气。 他连忙起身走过去，道“沈侍郎这是怎了？” 看着脸色也是不好...... 沈泽眉头紧皱，沉声道“周开诚死了。” “死了？” 陆杨语气一沉，道“怎么死的？” 周开诚的嘴确实很硬，至今陆杨都没有听到周开诚招认的消息。 这猛地听到周开诚的死讯，他有些不敢置信。 那日皇上明明派了御医过去，这才过了多久，按理说若是皇上下了死命令，御医就算硬着头发，也会吊着周开诚一口气才是。 陆杨还未想明白，便听到沈泽深深叹了口气。 “听说是病死的，死前受了重刑。” 闻言，陆杨没说话。 沈泽见他这样，又道“周开诚的长子死在了他面前，想来其也是受不住这般打击，这才去了吧。” 陆杨皱了皱眉，道“周嫡长子怎么死的？” 沈泽往后看了眼，随即走过去把门关上，又走到陆杨面前，小声道“除了皇上，谁敢如此？” 陆杨了然地点了点头，也没打算说自己的想法。 沈泽也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 他刚听到周开诚的死讯时，到底心中产生了一丝感慨，若是当初周开诚心中没有产生贪欲，想来也走不上这样一条路。 第649章 皇上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敢如此这番大动作 郭永常找来时，陆杨刚从任尚书那边回来，椅子还未坐热呢，便听到了郭永常求见的声音。 沈泽并不在屋里，陆杨也就没出去，只道让郭永常进来。 “郭郎中可是有事？” 陆杨招呼郭永常在一旁坐下，两人刚落座，他便开门见山直接询问郭永常的来意。 两人也是挺熟了，有些客套话也不用去讲，郭永常也是十分自然地回道“我先前在外面听说了些事，想想，便过来与你说一声。” “何事？”陆杨心里突生不妙。 郭永常看了眼敞开的大门，随即往陆杨这边倾了倾身子，轻声道“听说周尚书死前供出了不少人。” 陆杨眉头一皱，道“知道有谁吗？” 郭永常摇头，“具体还得看上面的动作。” 他顿了顿，又道“你是不知道，先前户部的那些人，现在慌得脸色都白了。” 陆杨无奈摇头，“他们倒是没看清自己的位置。” 若是要出事，早就出了，也留不到他们到现在。 郭永常摸着胡子点头，“心里有鬼，慌也是正常。” “那倒是。” 陆杨顿了顿，话锋一转，问道“顺天府里的事，怎地传到外面来了？” 周开诚这事可是大事，既然供出了人，理应藏着掖着，暗中行动才是...... 陆杨眼里闪过一道暗光，总觉得这事能传出来，怕是有人想要借此达成什么目的。 郭永常能走到现在，自然也不傻，瞬间便听懂了陆杨话里藏着的意思。 他扯了下嘴角，轻笑一声，语气带着些神秘。 “那自然是知情人传出来的，不然我们哪会知道这事。” 陆杨看向郭永常，郭永常也看向陆杨，四目相对之下，倒是都有了种默契。 这事怕是皇上那边的意思，不然，恐怕顺天府那边的人也不敢把这事传出来， ...... 周开诚这事还未过去，顺天府那边又传来了一个消息，之前礼部徐文瑞那事，已经结案了。 陆杨听到消息时，正抱着平安与白芊芊在园子里消食。 莫永是当着白芊芊的面把事说出来的，白芊芊自是知道这个事。 待莫永离开，她看向陆杨，不解道“夫君，这事怎么这么久才结束？” 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她还以为这事之前便解决了呢，没想到直到今日才结案。 陆杨把平安放在草地上，抓着他两条胳膊让他学走路。 至于白芊芊问的，他笑了下，道“里面的事可是多着，现在结束，说明事情已经都查出来了。” 白芊芊面露沉思，却是没有再问，她不关心这件事都牵扯到了谁，也不关心里面的利益关系，她心小，能装下的东西不多。 她望向正带着平安往花丛那边走去的陆杨，眼眸里盛满星光，不自觉地往两人那里走去。 平安人小，手速却是很快，不过才靠近，便伸手把小菊花给摘了。 陆杨一看，就剩个杆子在那摇摆着。 至于平安手里的，这会已经被他给扯碎了，七零八落的。 白芊芊走过去，见平安一声不吭的，便觉不对劲，忙探头看去，就见他一双小手脏兮兮的，脚下散落着不少被摧残的花瓣。 她眨眨眼睛，转头看向陆杨，有些惊奇，“夫君？” 陆杨一脸无奈，“他手快。” 白芊芊好笑地看着陆杨，“夫君说的没有道理。” 若是不想让平安弄，直接把平安抱走就是，哪还会蹲在那看着，任凭平安伸手。 陆杨一听，便笑道“给他一个美好的童年，往后再开，就不让他扯了。” 白芊芊摇头失笑，见平安玩得开心，她便也蹲在陆杨身旁看着。 “夫君，明日我要去一趟世子府。” “世子府？”陆杨愣了愣，道“是出了什么事？” 白芊芊往年也会过去，但那都是年底时才会过去走一走关系，平时两姐妹见面，都是约在外面或者白府的，今儿怎么改口了...... 白芊芊倒是笑了笑，“姐姐让人送信来，说是有了身孕，最近觉得有些心烦，想让方神医过去帮忙看看。” “娘！”平安突然出声，把手放到白芊芊面前，意图十分明显，想让白芊芊帮他把手擦干净。 陆杨没好气地拍了下平安的屁股，知道这小子的洁癖后知后觉地来了。 白芊芊无奈地看了眼陆杨，随即拿出手帕给平安擦手上的汁液。 陆杨看着两人的互动，嘴角带笑，道“方神医那边过去问了吗？” “问了，方神医说可以。” 白芊芊把手帕递给身后的桃香，随即抱起平安，就想往凉亭那边走。 陆杨伸手接过平安，转身便往凉亭那边走。 “方神医乐意就行，世子妃那边，你待我问声好。” “好。” 凉亭里备了茶水和糕点，今日休沐，陆杨哪也没去，光在家陪老婆孩子了。 一过来，平安便看到了他最喜爱的奶糕，身子直往下倾，想要下去拿东西。 陆杨看了眼他的手，把平安递给奶娘，“给他洗个手。” “是。” 奶娘抱着平安去了一旁洗手，陆杨在铺好坐垫的石凳上坐下，端起茶壶给白芊芊和自己倒了杯茶。 “过几日要辛苦你了。” 白芊芊在陆杨对面落座，闻言，摇头笑道“不辛苦，都是我应做的。” 说的是平安的周岁宴，到时候他只能顾着前面，至于后面的，就得靠白芊芊去招待了。 陆杨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茶水，望着平安的小身影，道“没想到平安也长这么大了。” “是啊，一眨眼就快会走路了。” 白芊芊心里也有很多感慨。 回想起当初与陆杨见面，再到生下平安，如今的幸福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她根本不想醒来。 希望以后，她还能再给平安生个妹妹。 想到这，白芊芊看向陆杨，眼神若有所思。 陆杨一看白芊芊那充满母爱的眼神，想了想，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道“方神医说了，现在不宜要孩子。” 白芊芊失望地收回视线，望着正往这边走来的奶娘几人，道“夫君，听莫叔说你这两日的汤药......” “我都喝了的。” 陆杨未等白芊芊说完，连忙替自己伸冤。 白芊芊掩嘴失笑，“果然，莫叔说的都是对的，你就是在想法子倒掉药汤。” “......天大的冤枉。” 陆杨一脸无奈，他这两日不过是在喝药汤的时候望着窗户旁的绿植出了神，便被莫叔怀疑上了。 他看着笑得眼睛都弯起来的白芊芊，小声嘀咕道“莫叔倒是什么都跟你说。” 两人坐得这般近，白芊芊哪能听不到呢。 她收了收笑意，道“莫叔也是担心你，怕你不在意自己的身子。” “没有不在意。” 陆杨喝了口茶水，抬眸看了下白芊芊，接着又看向平安，道“我很在意的。” 话音落下，奶娘便抱着平安走了过来。 眼前的画面让白芊芊回过了神。 在陆杨说出那一句话时，白芊芊突然有些说不上来的心慌。 她还未理清这股心慌来自哪里，便被平安的叫唤声打断了。 “次，次！娘。” 白芊芊忙给平安拿了块奶糕，这才让平安安静下来。 她忙看向陆杨，却见陆杨已经望向远处的花丛，端着茶杯慢慢喝着，神色淡然，嘴边挂着一抹淡笑，似乎是在想着什么高兴的事。 她嘴唇微启，本是想唤声夫君，话到了嘴边，却变得无声。 初夏的风带着温柔的暖意，这一吹，便是吹入了白芊芊的心里，迷了她的眼。 ...... 朝堂的天，是飘忽不定的，前一刻还是大晴天，转眼便是狂风暴雨天。 这日早朝，皇上发了一通大火，这场火，直接波及到了朝廷上上下下。 周开诚的事被皇上拿到了朝堂上来讲，讲他所贪污的银子，讲他死前招认的同党，讲他认下的死罪。 朝堂上落针可闻，谁也不敢在此时出来说一句话。 就怕皇上的怒火直接对准自己。 赵烨盯着下面静似鹌鹑的臣子，怒火再次攀升。 直接发话，让人把周开诚招认的同党都关进大牢，择日再审，至于远在京城之外的，也要下达文书，即日抓拿归案，一个一个都得好好查。 周开诚贪下的银子，并不只是留给了自己，而是分成了好几份，官官相护，官官得利。 户部先前抓走的那一批人，一个都不委屈。 至于京城之外，与户部进行勾结的那些人，皇上的旨意也是下达得坚决，一个不留。 不过谁都知道，这些人，死前怕是也要被进行一通审问。 如此一来，牵扯到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心里有鬼的，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扯出来。 陆杨不知道皇上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敢如此这番大动作。 毕竟这样一来，朝堂可就要动荡不安了。 陆杨都能想象，若这些人慌乱之际，团结起来抵抗，朝堂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皇上离开时，大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大家都压低着声音，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 耳边乱糟糟，陆杨也想听出点什么事情，结果认真听了会，实在是听不清，反而是听得烦躁，想了想，还是作罢。 他转身抬步往外走。 此时也有不少人在往殿外走，虽说没有挤着，但也是距离极近，陆杨正低头慢慢走着，便感觉衣袖被人扯了几下。 他往后看去，便见自家岳父正在自己的右后方，并且给他使了个眼神。 陆杨连忙点头表示明白。 他出了殿门后，便往右边走去。 没一会，便见白临走了过来，身旁还跟着薛尚书。 三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往外走去。 三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直到身旁没什么人，陆杨才低声开口。 “岳父，薛尚书，你们这是有话要与我说？” 白临点头，扫了眼周围，轻声道“你一会去乾清宫求见皇上。” “怎了？”陆杨一愣。 第650章 陆侍郎，这样说真的好吗？ 自家岳父的话，陆杨还是听的，何况，他也想知道皇上后面打算怎么做。 事不宜迟，三人道别后，陆杨脚步一转，便往乾清宫的方向走。 路上，陆杨便看到前方有好几个身影结伴而行，方向与他相同，一看就知道目的与他一样，都是去求见皇上的。 陆杨往后看了眼，见没有人，索性便慢慢走，等前面的几个身影先过去看看情况。 距离有些远，陆杨并没有通过身影认出来几人都是谁。 但仔细想想，除了那几位大臣，其余那些人也不会像他这般作死，敢在皇上冒火的时候过来求见。 前面的几个身影脚步匆忙，不过一会，身影变得更小了。 陆杨看着，开始琢磨皇上是不是在下一盘大棋，准备肃清朝堂。 而周开诚便是那个导火线，或者，徐文瑞那个也算？ 晨光倾洒，雾气渐消，乾清宫门前整齐地站着两排人。 而宫门却是紧闭着。 陆杨抬头望去，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皇上不见人，陆杨不觉意外，他在过来时便假设了这种情况，但让他惊讶的是，皇上竟然连老王爷的面都不见。 至于老王爷身旁站着的那人，陆杨眯着眼看了会，随即眼神一敛，缓步走过去，拱手道“臣见过王爷。” 康王与皇上眉眼有些相似，自带着一抹威严的锐意，年近七十，却并不如这般年纪所显示的衰老。 反而像是五十岁一般，看着很是精神。 或许是因为皇上不见人，他的眉宇间带着丝愁意。 陆杨行礼时不过扫了一眼，便把康王包括旁边陶文德几人的神情看在眼里。 对于他的到来，几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惊讶。 不过显然，陶文德的眼神要更深邃一些，里面藏着一丝陆杨没看清的复杂。 康王对于陆杨的到来，惊讶中带着一抹喜意。 “为方啊，你可是来了。” 他指了指乾清宫的大门，道“你快去求见皇上，看看皇上见不见你。” 不知为何，陆杨竟从康王的语气中听出一丝试探，似乎是在衡量着什么东西。 陆杨还未回话，陶文德在一旁摸着胡子淡笑道“若是陆侍郎，想必皇上应该会见吧。” 康王的眼神顿时变得耐人寻味，视线在陆杨身上扫过。 陆杨看着，却是笑了，笑得十分明朗，“陶尚书这话说的，若是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您这是在挖苦我呢。” 他的视线从康王身上转向陶文德，两人的目光对视着，宛如冰与火的碰撞，两极对峙。 算起来，这还是陆杨自落水之后，第一次与陶文德这般明目张胆地对视。 他丝毫不退缩，毕竟，他背后可是有人。 不是皇上，那还有白府，况且，凭着他自己身上积累下的功劳，他也无需见到陶文德就退缩。 陶文德眼底一道暗光闪过。 他是没想到，陆杨能在四年的时间里爬到户部侍郎的位置，现在竟还敢与他这般言语对抗。 假以时日，待这人爬到能与自己抗衡的位置，怕不是要爬到他头上来了！ 他眼眸瞬息一变，身为长者以及身居尚书之位的气势顿时往外扩张，猛地扑向陆杨。 “陆侍郎现在，倒是变得锋芒毕露了，果然之前，都是在藏拙吗？” 他嘴角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皇上知道陆侍郎这样吗？” 这种气势是无形且带着压制的，陆杨眉心一皱，却是没有退让。 他忍挺久了，若是语言上都能憋屈，那他这些年攒下的功劳，有何用？ 他微微一笑，却是收敛了自身的气势，不似之前带着锐利，而是变得温和圆润起来，像头正在潜伏蓄势待发的猛虎。 “多谢陶尚书关心，我在皇上面前向来如此，皇上自是知道我如何，陶尚书不用担心。” 陶文德心下一沉，面上却半分不显，仍是带着笑意。 “陆侍郎如今可是皇上看好的人，我倒是羡慕陆侍郎，不知陆侍郎可能教我一番？” “陶尚书可是客气。” 陆杨为难地看着陶文德，“我其实也只是比较拼罢了，您瞧。” 他摊开双手，让陶文德看他的手。 陶文德顺着他的话看去，那双手除了略显苍白之外，他并未看出有什么异常。 陆杨笑了笑，在陶文德不解的眼神中，突然伸手握住了陶文德的手。 陶文德只觉一股冰冷从手中蔓延至心脏，让他没有预防地抖了下身子。 “你！” 在陶文德生气之前，陆杨松开了手，似笑非笑地自嘲“我这是拼得一身的伤，一身的病，陶尚书还是不要与我一样为好。” 陶文德突生的怒火顿时被陆杨的话吹熄，他忽然想起了某件事，神色微变，不过也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平静。 “陆侍郎还是要好好调养身子，莫要这般拼了。” 陆杨含笑点头，“我知道，再拼一下就不拼了。” 陶文德脸上的笑意一顿。 陆杨说的再拼一下，怕是要拼到尚书之位。 这小子，心倒是挺大，也狂！ 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陆杨话里的意思，纷纷投去复杂的眼神。 陆杨坦然面对着众人的眼神，野心展露无遗。 谁都想往上走，他不信有人想往下走的。 眼看着气氛逐渐变得奇怪，陆杨温声笑了两下，安静诡异的氛围顿时被打破。 他看向正在打量着自己的康王，拱了拱手，“王爷，我先过去求见皇上，一会再过来？” 康王摆摆手，笑道“你先过去吧。” 陆杨应了声，随即看向陶文德，微微点了下头，便往前走去。 于乐看了眼正往这边走来的陆杨，又看了眼陆杨身后的那群人，心里暗叫不好。 陆杨看着于乐纠结的眉眼，身子不经意地挡在于乐面前，阻隔身后那些人的视线，小声道“小于公公这是怎了？” 于乐人矮，被陆杨挡得严严实实的，他也不傻，一看陆杨这样，便也压低了声音。 “陆侍郎，皇上说今日谁也不见，您还是快走吧。” 陆杨若有所思，道“小于公公没事，你帮我通报一下，若是皇上不见，我转身就走，绝不在这候着。” 于乐一听，思考片刻，想了想，一咬牙，便点头了。 “那您等会，我进去通报。” “好。” 陆杨突然想起一个事，伸手就拉住于乐的手臂。 “对了，小于公公麻烦帮我传句话。” 于乐不解地回头，“陆侍郎要我传什么话？” 陆杨往后看了眼，见康王和陶文德几人都在看着这边，便收回视线，凑到于乐耳边，轻声道“小于公公，你这样说，就说......” 于乐听完一脸复杂，小脸上都是犹豫，“陆侍郎，这样说真的好吗？” 陆杨点头，带着一抹哄骗小孩的微笑，循循善诱道“没事的，皇上就算要骂，那也是骂我不是？” 闻言，于乐看了眼陆杨，这才转身去通报。 宫门打开时发出一丝响动，康王看着前面打开后又被关上的宫门，摸着胡子若有所思。 “没想到陆侍郎竟能让那孩子进去通报。” 他们过来时，进去通报的人可不是这小孩。 陶文德顺着康王的话看向陆杨，眼神变得深沉。 “听说陆侍郎经常过来，想必与那小孩很熟了。” 于公公的小徒弟，他们碰见，都要给一点薄面。 一想到陆杨竟然能在这孩子还未长大之际，就与他处好了关系，陶文德的心里便越是沉重。 陆杨这人，果然不能小觑...... 于乐并没有像推门进来那般利落，他在门边上犹豫再三，这才轻步走进去。 于喜一看于乐探了个头出来，眼皮便是一跳。 他看了眼正在低头批阅奏章的皇上，随即缓步走出去。 “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让你待在外面吗？” 于喜压低声音，正想好好教训一番于乐，让他不守规矩。 于乐委屈地低下头，轻声道“师父，陆侍郎过来了，说是要求见皇上。” 于喜的眼皮再次跳了下，他往里面偷偷看了眼，接着把于乐拉到一旁。 “你没与陆侍郎说皇上现在不见人吗？” 于乐更是委屈了，苦着一张脸，“师父，我说了，可是陆侍郎说只让我通报一下，若是皇上不见，他转身便走，不会在外面候着。” 于喜一听，琢磨了下，觉得陆杨说得也对，先前通报的是康王他们，皇上不见，他们后面不通报也正常。 可是陆杨这还是第一次通报，按照往常的情况，这个通报他是不报也得报。 报了，陆侍郎那边不得罪，皇上这边说不准也没有得罪。 若是皇上生气，顶多也就是不见陆侍郎罢了。 可若是皇上不生气，到时候得知陆侍郎过来求见过，结果他们都没有通报，到时候怕是要得罪两人。 想到这，于喜摸了摸于乐的头，道“这次我就不说你了，你这回做得不错，陆侍郎过来，是得通报皇上一声。” 于乐一听，瞬间松了口气，不过想到陆杨让他传达的话，神色一下子又垮了下来。 于喜本想让他等着，自己进去通报，一看他这样，便皱眉道“怎了？还有什么事瞒着师父呢？” 于乐猛摇头，“不是，是陆侍郎让我给皇上传句话，我觉得那句话不太好。” 于喜一愣，“什么话不太好？” 于乐小脸微皱，让自家师父把耳朵凑过来。 若是平时，于喜指定不会凑过去，可这会见于乐这般神秘小心，他便微微弯腰，把耳朵凑了过去。 “......陆侍郎当真这样说？” 于喜深吸一口气，面色复杂，显然是被于乐说的话给吓到了。 于乐小脸满是正经，“陆侍郎是这样说的。” 于喜微微皱眉，琢磨了会，道“你在这等着，我进去给皇上通报。” “好。” 于喜望了眼紧闭的宫门，这才转身进内殿。 赵烨虽然在低头批阅奏折，但并非对周围的事物一无所知。 于喜离开时，他还抬眼看了下，只是没有出声罢了。 这会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冷声道“谁又过来求见了？” 于喜微微低头，掩去眼里的复杂。 “回皇上，是陆侍郎过来求见了。” “他怎来了？”赵烨抬头看向于喜，眼里带着不解。 这人在这关头过来，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于喜头更低了些，道“皇上，陆侍郎让于乐帮忙传话，说是他被人给欺负了。” “......” 赵烨难得地愣住了，一时间没有回答。 殿内沉默了一会，赵烨才开口，“他被谁欺负了？” 于喜一字一顿道“陆侍郎说他刚过来，就被陶尚书阴阳怪气了，说是他们过来求见，您拒之不见，他过来求见，也不会得见。” 这话有些绕，好在于喜言语清晰，又是在某些词上加重了语气，说得很是清楚。 赵烨捋了捋，很快便知道了陆杨的意思。 他被气笑了。 笑声在殿里回荡，有些空荡且怪异，于喜根本不敢抬头看皇上的脸色，总觉得皇上的笑声有些不正常。 怕是气笑的。 过了会，笑声渐停，赵烨道“让他们进来吧。” “皇上的意思，是康王他们也一起？” 赵烨瞥向于喜，缓缓道“怎么，朕说话这么难理解了？” 于喜一听，忙道“奴婢这就下去让康王和陆侍郎他们进来。” 赵烨摆摆手，没再说话。 于喜松了口气，忙退下去。 于乐还在那里等着，可这会于喜刚被皇上的态度给吓到了，哪还会让于乐去回话，这会脚步不停，让于乐跟着他一起出去。 于乐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跟在后面。 于乐进去了挺长一段时间，康王和陶文德看向陆杨的眼神已经慢慢变质，正打算收回，不再看陆杨，结果宫门却是被人打开了。 几人抬眼一看，便见首先迈步出来的是于喜，并不是先前进去通报的于乐，众人皆是一惊。 陶文德低声道“怎地是于公公出来了？” 他们先前过来求见，可是进去的是谁，出来的便是谁，根本连于喜的面都没有见到。 这会于喜出来，怕不会是...... 陶文德正想着，便见陆杨跟着于喜往这边走来了。 第651章 有朕在，何来混乱？ “见过康王爷，见过陶尚书。” 于喜简单与康王和陶文德几人打过招呼，便侧过身子，道“皇上召见。” 闻言，众人不由地看向陆杨，陆杨视线虚无，原本并未特定地看着谁。 这会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倒是看向了陶文德。 他下巴微微一点，神情平静淡然，没有陶文德所料想的那般得意洋洋的嘴脸。 他这样，倒是让陶文德心里更加警惕。 这会康王与于喜聊了几句，字里字外想打听皇上此刻的心情。 于喜句句有回应，却是句句没有透露皇上的想法和情绪。 回话十分有礼，让人根本挑不出来错。 康王心知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便也就罢，随着于喜往殿门走。 众人慢慢地跟在康王身后，微微低头，没有说话。 此次过来的，除了康王和陶文德外，还有吏部和礼部的左侍郎，以及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张高逸。 陆杨走在后面，与礼部左侍郎走在一起。 郑康年给陆杨使了个眼神，陆杨也默默给郑康年回了个眼神。 两人若说要有什么关系，便也就是当年殿试进场时，陆杨等一众考生便是由着郑康年领着进宫的。 这么几年，陆杨并没有与郑康年说过几句话。 自然也不知道郑康年给的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只当是给他打招呼的。 郑康年心里是非常复杂的。 当年他便是礼部侍郎，而陆杨是会试的第一名，并未入仕。 如今陆杨已是侍郎，而他还是侍郎。 估计很快，这人便会超过他吧...... 郑康年满腹感慨，最终也不过是低头吐出一口浊气。 无从说起啊...... “微臣参见皇上。” 众人拱手行礼，声音整齐嘹亮，在殿内形成回响。 赵烨看着下方，把手上的奏折盖上，随手扔到案上。 “啪”地一声轻响，截断了殿内的回音，无形的威严随即而来。 “皇叔今儿怎么过来了？” 身为皇家，第一看重的是身份，再来才是血缘。 皇上虽为自家侄子，但康王丝毫不敢不恭。 他微微低头，拱手道“臣过来，只是想劝劝皇上，莫要意气用事。” “意气用事？” 赵烨扫向康王身后的几人，“你们过来，也是来劝朕不要意气用事的？” 话音刚落，陶文德几人纷纷跪下，“臣望皇上三思而后行。” 陆杨眼皮一动，瞥了眼一旁跪下的四人，想了想，也不好弄特殊，便也跪了下来。 “臣不是。” 声音并不大，但在此刻却是尤为突出。 陶文德瞥向陆杨，暗道这人不是还跟着跪什么呢...... 不只是陶文德瞄向陆杨，郑康年几人也在看。 同时也有些不理解陆杨为何要跟着跪下，还能这般理直气壮地说不是。 郑康年不禁想，或许这便是自己一直坐在这位置，而陆杨却是能爬到侍郎位置的原因吧。 与众不同的人，往往更能让人注意到。 郑康年明白这些道理，或者说大家都明白，但能做到如此的人却是不多。 陆杨能如此，并不只是为人聪明，更重要的是，其身后有人护着。 不然，怕是在翰林院中，便会被人按下去，渐渐泯然众人。 不同步子的人，很难往上走的...... 不过陆杨这人，怕是个例外。 郑康年看着地面有些恍惚。 赵烨瞥了眼陆杨，直接便掠过了他，转而看向陶文德几人。 “朕倒是不知道有什么需要深思熟虑的。” 陶文德几人没说话。 康王闻言，叹了口气。 “皇上，你可知道你这命令一下，朝堂将会乱成什么样吗？” 赵烨身子坐得板正，望着康王眼睛眨也没眨。 “朕就知道你们会说这些。” 康王神色一顿，心中虽有猜测皇上别有用心，但还是开口道“臣已经好几年没管这些事了，可如今这事，臣却不得不管。” 赵烨看着，淡声道“皇叔，你可以继续不管的。” 康王怔愣，望着上方的皇上，瞳孔微微放大，里面既有疑惑又有震惊。 “皇上的意思，可是嫌皇叔管得太多了？” “皇叔想多了。” 赵烨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看向陶文德几人，“你们几个，都是商量好过来的？” 陶文德身子一顿，似是有些意外，“皇上，臣是在路上遇到康王爷和张御史他们的。” “臣亦然。”张高逸几人忙也应道是在路上遇到的。 陆杨等着他们说完，默默加上一句，“臣也是。” 康王听着皇上的问话，却是很生气，胡子都快要被吹起来了。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上面，语气低沉，“皇上，你这是在怀疑我们？” 赵烨始终脸色淡然地看着下方，直到康王这句话出来，他眼波才动了动。 “皇叔，你知道朕疑心向来重。” 见康王脸色微变，他淡淡扫过陶文德几人，“陶尚书，你身为尚书，理应做好本分之事，若硬是要插一脚，朕怕你拔不出来了。” 陶文德一惊，第一反应是皇上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 不然，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可现在容不得他多想，为了平息皇上的怒火，陶文德连忙道“皇上放心，臣肯定会做好本分之事，只是臣也是担心此事会引起朝堂混乱，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钻空子，钻了什么空子？” 赵烨再抬眼，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眸变得幽深汹涌。 “朕在整治朝纲，惩治那些犯罪之人，你们跑来说朕此举要使朝堂变得混乱不堪，有朕在，何来混乱？” 一字一句，温和却铿锵有力。 殿内鸦雀无声。 赵烨站了起来，目视下方，冷冷道“朝堂要乱，那也是他们做贼心虚，朕倒要看看，谁在乱，谁又敢乱！” 康王捂着心脏处，被皇上突然爆发的气势和强大威严惊得心口疼。 于喜一看不妙，连忙往旁边挪了两步，小声提醒，“皇上，奴婢看康王脸色有些不好。” 第652章 让吏部那边准备一场考核 赵烨视线落在康王突然变白的脸色上，皱了皱眉，道“皇叔岁数大了，身子有恙，还是莫要为这些闲事烦心，应该好好静心养病才是。”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太监，“送皇叔去偏殿，让御医好好看看，莫要出事。” “是。” 这名太监身子骨壮实，按照皇上的示意，走过去直接半抱半扶地把康王拖了出去。 康王想说什么，却是也担心自己的身子，只得任由着太监把自己送到偏殿里。 康王一走，陶文德心里便觉不好。 这样一来，皇上怕是要瞄准自己了。 想法刚起，陶文德便觉身上多了道容不得忽视的视线。 他眉头微皱，觉得皇上近年来像是变了个人，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他开始回想，皇上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不近人情的。 想来想去，终是让他想了起来。 或许就是火器改造成功之后有的变化吧...... 陶文德心里的石头直直地往下沉，深不见底。 陆杨......是留不得了...... 赵烨从上面走了下来，最后在陶文德前面两步远的距离停下。 “陶爱卿，你可还有话要说？” 陶文德深吸一口气，道“皇上，臣无话可说。” 赵烨闻言，视线落在张高逸几人身上。 “你们呢？” 张高逸身子一顿，随即道“皇上，臣有几句话想说。” 烨颔首，让张高逸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藏着掖着。 张高逸点头，在脑海里迅速想了一遍自己要说的事，才道“皇上，您一下子惩治这么多人，他们手上的事该由谁去负责呢？又有谁能胜任呢？” 这些问题都是不得不去考虑的。 新官上任，都是需要去了解之后才能上手，若是遗留下的事情很急呢，应该由谁来掌控。 更何况，先前因为吕氏的事，已经换了一批人，接着又因为周尚书这事，也换了一批人。 若是这些人再换，还有多少人能换？ 这补缺上来的，难道办事能力真的行吗？ 张高逸把这些问题都问了出来，也是怕自己稍有停顿，便会失了这股气。 赵烨认真听着，并没有出声打断，等张高逸说完，他才开口。 “张爱卿说的这些，朕自是明白。” 他语气一顿，随即问张高逸，“张爱卿觉得，这些人里面，个个都是理事之材？” 张高逸一愣，连忙摇头，“臣不敢说个个都是，但他们熟稔分内之事。” 赵烨自然能听懂张高逸话里的意思，他扫了眼几人，道“都起来吧，跪着作甚？” “多谢皇上。” 几人站了起来。 赵烨看了眼，转身便往上面走去，然后坐了下来。 他看向张高逸，淡声道“张爱卿担忧的事，朕都明白，只是。” 他这样一停，倒是把张高逸的心提了起来。 陆杨倒是没反应，仍低着头，看向地面。 至于陶文德几人，也是如此。 赵烨看着几人的反应，缓缓道“只是朕容不得他们在跟前放肆，他们不走，那些精明强干之人怎么露面，怎么被朕发现？” 他把几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继续道“与其看他们在分内中胡作非为，倒不如给其他人一些机缘，等些时日，他们必然也会知悉分内之事。”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陶文德身上，“至于张爱卿说的急事由谁负责，朕觉得几位尚书应该不会站在一旁看着才是。” 陶文德一听，忙往前一步拱手道“皇上放心，臣必定会处理好的。” 陶文德也是想明白了，跟着皇上对干没有意义，皇上要如何，他看着便好，皇上要他如何，他照做便是。 至于那些人...... 陶文德眼神微暗。 陆杨从进殿到现在，便没有说什么话。 存在感其实并不高，但那只是表面上的。 实际上，陶文德几人并没有忽视他的存在。 事情说到这份上，张高逸已经没有什么话要说了，只拱手应了句“臣明白了”，便不再说话。 赵烨视线落在郑康年身上。 郑康年是被礼部尚书喊过来的，让他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眼下如此，他可没什么话说。 一察觉到皇上看向自己，他忙拱手，“皇上，臣无事可奏。” 吏部左侍郎林文行一看，也连忙说没有事情可启奏。 赵烨这才收回视线，摆了摆手，“既然无事，你们都出去吧。” “是！” 陶文德几人拱手应了声，便往后退，谁知退了几步之后，便发现有道身影没有动静。 陶文德脚步一顿，看着陆杨的身影皱眉。 而郑康年几人却只是扫了眼，没有停顿地接着往后退。 陶文德见此，只得跟上几人的脚步。 在转身之际，他扫了眼上面那人。 却是见皇上正端着茶碗啜饮，并未看向下方。 也不知道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 陶文德又看了眼陆杨，见这人一动不动，只得脸色微沉地离开。 几人离开之后，殿内才有响动。 赵烨放下茶碗，扫向下面，道“你怎么不走？” 陆杨清咳了下，道“皇上还未问臣，臣不敢退。” “......” 赵烨也是才想起来，道“爱卿有话就说。” 陆杨也没有遮掩，直接便道“皇上，您后面都安排好了？” “后面？” 赵烨挑了下眉，道“爱卿可是要给朕出谋划策？” 陆杨摇头，“皇上出手太快，臣还未知道事情全貌，不好为皇上分忧。” 赵烨若有所思地点头，撑着脸淡淡道“皇叔说朕意气用事，倒也没说错。” “皇上？”陆杨微微皱眉，有些不相信皇上毫无准备。 赵烨看了眼下面，接着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道“朕累了，不想再慢慢来了。” 陆杨一直看着上面，自是看到皇上那一瞬流露出来的疲惫。 他顿了顿，道“皇上龙体为重，烦心事就交由下面人解决吧。” “交由谁？” 赵烨睁开眼睛，看向陆杨，道“谁能解决？” 陆杨眼帘一垂，看向地面，“皇上，臣觉得君尚书，任尚书他们肯定能替您解忧。” 一道轻笑从上方传来。 “爱卿明白朕的心思才对。” 赵烨坐正身子，敲了敲扶手，道“翰林院那边，往年也是埋没了不少人，朕到时候让吏部那边准备一场考核，爱卿到时过去看看。” 第653章 能者居上 这事陆杨没有异议，只是翰林院那边并不只有那些老人，还有前阵子进来的新人。 虽然有部分已经在返乡路上，但也有些还在京里。 他是乐于给这些新人一个露脸机会的，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朝堂人才越多，靖朝才能百花齐放，才能长久繁荣昌盛。 靖朝强盛安定，小家平稳幸福，他也才能没有任何顾虑。 想了想，他道“皇上，那些新进士要赴考吗？” 赵烨眼神定在陆杨身上，“爱卿可是有何想法？” “算不上什么想法。” 陆杨敛着眉眼，周身温和虔诚，微微低头拱手，“臣只是觉得皇上或许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 赵烨并未立即给予此事的回应，面露沉思，片刻后才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他们缺乏历练，若是贸然放他们进入朝堂，朕怕他们应付不过来。” 他微微一顿，似有顾虑，“朕也怕他们斗不过那些老谋深算之人，到时被人牵着鼻子走。” 陆杨认同皇上说的这些话。 但能经历童试乡试会试到殿试，大家的心理承受能力，以及为人处世方面，必然是经过一次次筛选的。 能走到最后一步，进入仕途，也并非是简单之人。 他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见皇上沉思着不说话，他又道“皇上，翰林院能磨炼心志，难道十年如一日地苦读练字，难道就不算吗？” 赵烨眼神已经变得深邃，心里是认可陆杨说的这些话。 只是他的计划，容不得推迟。 他轻拍着大腿，思绪在翻滚。 “爱卿说得有理，只是现今他们已经还乡，朕打算下个月便让吏部举行。” 陆杨点头，“一切按皇上的筹划来。” 说着，他嘴角微微上翘，道“至于还乡的新进士，也不过是一张公文的事罢了。” 赵烨的眼神带着抹似笑非笑，“爱卿可真是不厚道，路都走了一半，还得让人回来。” 陆杨可不赞同，“皇上这话说的，若是他们不想回来，臣也不能强制不是。” 赵烨轻笑着摇头，“爱卿说得倒是，只不过他们通过之后，朕还得再往下看看。” 答应是一回事，但他也不能拿江山社稷来开玩笑。 陆杨自然明白，“此次考核，就相当于是一次翰林院里的筛选，皇上对这些新进士有所顾虑也是正常。” 赵烨靠在椅背上，问陆杨是怎么打算的，为何一定要让这些新进士也参加。 陆杨笑了笑，眼底黑得纯粹，“皇上可能不知，多少人便是在等着这样的一次机会。” 赵烨盯着陆杨，随即垂下眼帘，沉思过后，道“朕知道了，就如你说的办吧。” 陆杨从乾清宫出来时，关于皇上让吏部下个月开启一次考核的事已经传达到了吏部。 并且以很快的速度传至朝堂上下。 早朝皇上才说了要惩治周开诚供出的那些人，这会才多久，便说要让吏部考核翰林院。 其中的道理，谁能想不明白？ 待再听到连那些新进士也能参与后，朝堂有些人便开始慌了。 今年的新进士便有一百五十多人，除去一部分已经有安排的，那剩下的也有三十多人。 加上原本翰林院里的，保守估计，那也是将近上百人来参与考核。 这与再一次殿试有何区别？ 这消息一出，翰林院里瞬间笑翻了天。 而对于朝堂里想往上爬的那些官员，却无异于天塌了。 原本竞争就难，再来一群人过来争抢，僧多粥少的，再来几个类似于陆杨的，怕是他们出头之日遥遥无期。 赵烨早就料想过会有人来闹，当日便让于喜过去了一趟吏部，把他的话传达给吏部的人。 于喜过去吏部不过半个时辰，陆杨在户部便知道了皇上说的那些话。 两人先前谈话，皇上说的是新人考核通过的话，还得再往下看看。 陆杨自己的理解是，这些通过考核的新人便将成为皇上的重点培养对象，正式入了皇上的眼。 若是有人在短时间内能任职，那皇上必然也不会吝啬欣赏。 可现在传出来的话，却是说不管是新人老人，只要优等，便能看情况补缺。 总之就是一句话，翰林院能者居上。 不过说到底，隐形前提条件还是有的。 毕竟这些人到底还是嫩了些，一开始不可能就能上任到重要的位置上。 只不过比起要熬资历，这次考核的存在，便是能让某些人少熬几年。 皇上到底还是皇上，考虑的事情就是全面。 只不过一句会让吏部那边审查各级官员政绩，同样能者居上，便让这些原本对这次翰林院考核的官员闭了嘴。 此举一出，倒是让之前皇上要严惩周开诚同伙的热度消散了些，甚至还有人觉得皇上惩治这些贪官的手段雷厉风行，暗叹一句抓得好。 但也有人能看出来，皇上这两个大动作，无异于要把朝堂重新整顿。 只可惜，能看清这些事的人，位子不会变动，而位子会变动的人，只盼着自己的政绩过关，好能升个一官半职。 至于那些惶恐自己政绩不过，将会降级或者流放的人，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些事。 唯一的念头，就是尽量去避免这些事发生。 再不济，在原本官职上不动也好！ 陆杨并没有这些担忧，他听完吏部那边传来的消息后，便埋头处理事情。 他习惯把事都集中在一个时间段来完成，然后剩下的上值时间，就可以去做自己的事。 不管是摸鱼还是看书练字，那都是由着他自己来安排，这个班，多少也算上得顺心顺意。 他这般平静，倒是让户部的某些人看得眼热。 暗地里也有人开始说他这是秉持着皇上宠信，才敢这样镇定，若是他们也有皇上这般信任，他们肯定也不会慌乱！ 沈泽从外面回来，不小心便听到了那么两句，他能坐上这个位子，也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就能上来的。 眼力这东西，能在官场上混，便是少不了。 他看着对面正在看书的陆杨，想了想，道“陆侍郎应该是早就知道吏部那些事了吧？” 第654章 让他们立即返回京城 “吏部的事？”陆杨放下书，看向沈泽，“沈侍郎是指的考核那个？” 沈泽“嗯”了声，又补充了官员考绩那个事。 陆杨神色放松，淡笑一声，“这些不是都传到这边了吗？我自然是知道的。” 沈泽点点头，眉头微皱，似有所想，“不知陆侍郎对这两件事是如何想的？” 陆杨一笑，眼睛也跟着眯了下，“沈侍郎这是想听我说什么？” 沈泽摇头，“陆侍郎不要误会，我只是想不明白皇上为何会让那些新进士也参与考核而已。” 他摸了摸胡子，神情并未掩饰内心的想法，“我不是说他们不行，只是这个先例一开，往后翰林院那边，难免不会再想着这些事。” “沈侍郎说的也对，只不过他们想着也是正常，毕竟这事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是既然难得，那便是不可常有的事。” 陆杨能理解沈泽的担心，只是这些担心在他看来都是毫无用处的。 “沈侍郎也知道，历朝历代都是往前走的，没有新的举措，何来的进步？” 他原本斜靠着的身子端正起来，神情很是认真，“就算皇上不开这个先例，他们难道就不会想着平步青云的事？” 沈泽面露沉思，“这新进士的事，不会是陆侍郎提的吧？” 陆杨挑眉，笑道“沈侍郎为何会这样想？就不许是皇上自己想提的？” 沈泽十分诚实，“我想，皇上既然先前没想到，那现在应该也是想不到的，若不是陆侍郎，想必也没人会提这个。” 陆杨看了眼敞开的大门，摇头叹道“沈侍郎这话可不兴在外面讲，皇上若是知道，怕是要生气了。” 沈泽抚摸着胡子，微微点头，“我知道，我只是跟陆侍郎这样说。” 他顿了顿，又道“我这话只是单纯阐述，并无其他意思，陆侍郎请勿多想。” 陆杨挑眉，突然觉得沈侍郎有点意思。 他也没有隐瞒，“沈侍郎想的没有错，是我向皇上提议的。” 说着，他端起桌上的茶碗，低垂眼帘，手上不忘抚弄着茶水，语气含笑，“都是从翰林院出来的，帮一把也是应该。” 沈泽微微一愣，随即回过神，“陆侍郎想得倒是通透。” “什么通透不通透的，沈侍郎还是要看结果。”陆杨摇头笑了笑，可不想让沈泽把他看成是圣人。 陆杨的若有所指，倒是让沈泽沉思起来。 他不说话，陆杨便也没有说话，靠着椅子边喝茶边想事情。 散值时辰一到，陆杨便跟对面还在忙事的沈泽打了声招呼，起身就往外走。 沈泽应了声也只是抬头看了眼，并未奇怪陆杨为何这般匆忙。 日日见着的事，任谁都奇怪不起来。 陆杨出了户部之后，脚步倒是放慢了些。 至于身上几道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陆杨并未回头查看，只走自己的路。 “老爷。”莫永一看到陆杨，忙招手。 陆杨也伸手挥了下，表示自己已经看到后，便往自家马车的方向走去。 “老爷今日也挺早。”莫永跟在陆杨后面上车，笑呵呵地说了一句。 陆杨抿着嘴角笑，“那是自然，我今日也是第一个出来。” “老爷真厉害。”莫永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赞美。 陆杨眉眼带笑，道“算不得什么。” 马车微微晃动，车内并未有人说话。 陆杨向来喜欢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莫永也是知道，所以一般马车启动后，便不会再开口。 察觉到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陆杨睁开眼睛，撩起窗帘往外看了眼。 外面有不少行人在走动着，还能隐隐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在听到几个词后，陆杨放下了帘子。 “莫叔，你派人去传个快信，把子贤兄他们给截住了，让他们立即返回京城。” “是。” 莫永没有意外，他在过来接陆杨时便知道翰林院将会有一场考核，所以对于陆杨的安排并未多问。 吏部的速度是快的，为了防止还在京城的新进士启程还乡，在皇上下达命令之后，便让人张贴了公文，并且派人快马加鞭地往下面各地传达旨意。 通知这些新进士，若是想参与考核，便在京里等些时日，或者立即往京里赶。 若是不想，那便不用理会，该如何便如何。 这是一次选择，选择权便是在这些新进士手中。 可这等事情，傻子才会不管不顾地还乡。 若是没考过，再还乡就是。 可若是考过了，那就算不还乡，他们也是乐意。 ...... 就在临近京城各地张贴文书，传达皇上旨意时，抓拿周开诚同伙的事也在悄悄进行着。 说是悄悄，其实瞒的只是百姓，对于朝廷官员，那是谁都心知肚明，提心吊胆。 生怕哪天眼睛一睁开，便是一群带刀官兵。 但百姓们是十分敏锐的，虽然他们获知朝廷之事的消息滞后，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的眼睛是瞎的。 官府的行动虽大多数是在夜间进行，但这些被抓拿归案的官员的府邸里却不是安静的。 谁周围没有几个好事喜欢凑热闹的邻居，夜间这么大动静，谁不竖个耳朵听一听。 就算听不到明确话语，但也能听个大概动静，知道是哪家人出了事。 白日里再过去看一看，瞄一瞄，打听打听，准也能知道个三四分。 再这传一传，那传一传，真真假假倒也分不清了。 不过百姓们心里其实是明白的，谁是为百姓做实事的好官员，谁又是为非作歹，鱼肉百姓的官员，他们心中自是有一把秤杆。 眼看着这些官员被抓拿归案，他们也就是看个热闹，实际上心里可乐乎着。 何为好官，何为坏官，其实皇上也是看得明白。 说是派人把周开诚供认出来的人都抓拿，实际上他也是经过一番挑选的。 他可不会这般傻，让这些事败了民心。 不仅如此，他还要借着此事，取得一波民心。 第655章 姐姐受委屈了 孟良平等人也才启程几日，距离京城其实并不算远，陆杨派去的人很快便在第二日入夜时找到了几人的身影。 当时几人正在驿站里过夜，恰好也是知道了这事，当下便决定明日一早与陆杨派来的人一起回京。 如今京中不少官员被捕，百姓们是天天有说不完的热闹，任府尹是忙得双眼无神，只想躺床上好好睡一觉。 连续忙了几日，还得审问后续之事，一件件事跟甩不完的泥点子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的。 他也是隐隐猜出了皇上的心思，朝堂局势怕是要大变天了。 康王自前些天被御医诊断胸痹心痛，便不敢再管朝堂上的事，尽管有人上门求见，让他去规劝皇上，他也是不敢了。 活到他这岁数，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命重要，他只想按照御医的话好好静心休养。 为了清闲，不被家中琐事以及上门求见的人打扰，他连夜便让人收拾行李，一大早坐着马车去了一处庄子养病。 他这一走，王府里能压制王世子的人，便没有了。 康王去庄子上养病的第二日，王世子便把一名女子带了回来。 这名女子模样楚楚可人，眼波间似有忧愁，又似有妩媚柔情，从背后看，身姿妙曼，行走间自带一抹独特风情。 转至前面，赫然已是身怀六甲。 看那腹部已有明显弧度的样子，显然已经有四五个月身孕。 康王妃即使不满儿子带个身世不明的女子回来，但听到太医说这女子腹中是罕见的双胎，便也咽了声，只把人安排到了偏僻的院子，来个眼不见为净。 白晴晴知道这事时，眼里满是嘲讽之意。 春梅是白晴晴从家中带来的贴身侍女，也是其心腹，可见不得自家小姐受这样的委屈。 她当下便轻声道“小姐，可是要让人去把这事解决了？” 白晴晴漫不经心地拿了块蜜饯进嘴，压制住心口上涌的恶心，眼尾淡淡一扫春梅。 “这人若是能一直抓住他的心，我倒是也能容得下她，免得那人时不时地惹身骚味回来，我闻着也难受。” 春梅瞬间便明白了自家小姐的话，只是，她有些担心，“小姐，可若是她恃宠而骄，影响您的位子......” 春梅隐隐觉得这个女子跟先前那些女子不一样，我见犹怜，天生便是受人疼宠的狐媚子。 要是王世子真被迷惑...... 白晴晴却是没有在意，轻拍了下自己的肩膀，让春梅给她按按肩膀。 春梅只得放下心里的担心，走到其身后替她按摩。 酸胀的肩膀被按得舒服，白晴晴眉心也舒展开来。 她轻摸小腹，红唇微启，“我的位子不是她能动的，也不是他说罢了就能罢了的。” 春梅听着，想到那女子腹中的双胎，便道“小姐，那人身上的双胎？” 白晴晴淡淡一笑，“我生逸儿的时候尚且困难，她要生双胎，已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若她能顺利产下双胎，也是她的福气。” 春梅也是这会才彻底明白自家小姐看待那女人的态度，这是不管不顾了。 也好，省得小姐怀有身孕还得劳心这么多事了。 这会夏荷从外面匆匆走进来，“小姐，二小姐过来了。” 白晴晴一扫之前的心不在焉，忙让人把白芊芊请进来。 那日带着方神医过来之后，白芊芊便担心自家姐姐的身体，这会特意带了些酸果子过来，让白晴晴缓缓孕吐的难受。 “姐姐怎地又消瘦了？” 白芊芊一进来，便见白晴晴的脸色比她前几日过来见到时还要苍白羸弱，实在担心不已。 “妹妹看错了，我喝了方神医开的药，已经好很多了。” 这胎怀得比第一胎和第二胎还要折腾，白晴晴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身子骨差了，才会这般难受。 不过想是这样想，在白芊芊面前，白晴晴并没有透露出丝毫不适。 白芊芊也是生过孩子的，自是知道怀孕的艰辛，她忙让白晴晴坐下，别站起来了。 白晴晴依着她的意思坐了下来，笑道“我比你明白，没事的。” 白芊芊过来，一是为了看看白晴晴的身子，二便是过来送东西。 可是关于王府里的事，她过来时不小心听到了几句。 让桃香把酸果子给春梅收起来后，白芊芊便看向桃香和春梅。 “你们下去吧，我与姐姐聊两句。” 春梅看了眼白晴晴，见白晴晴点头，才跟着桃香走出去。 房门被人关上，白晴晴似乎也是知道白芊芊要跟自己说什么，当下便道“你别听那些下人瞎说，我这没什么事。” 白芊芊摇头，拉过白晴晴的手拍了拍。 “姐姐受委屈了。” 白晴晴眼眶一热，却是笑道“哪里的话，挺好的，逸儿和瑶儿也好好的长大了，以后可有我享的福。” 白芊芊视线扫过白晴晴的脸，见白晴晴笑得并不勉强，这才稍稍放下心。 “姐姐若是受了委屈，可不要憋着，还有我们给你撑腰呢。” 白芊芊指的并不只是白家，还有陆家。 她这几年里处理着府上的拜帖和邀帖，自是明白自家夫君的地位是越来越重了。 不管如何，白芊芊也不愿自家姐姐在这边受了委屈。 白晴晴反手抓住白芊芊的手轻抚着，柔声道“放心吧，我会的。” 她并不愿把这个府里的糟心事说给白芊芊知晓，简单说了两句她对于此事的看法后，便换了个话题。 白芊芊见自家姐姐根本没把那女人放在眼里，便也不再多问，顺着她的意思便说起了平安周岁宴的事。 这日，陆杨散值回来，便见白芊芊神思不宁的，一看便知道心里头有事。 吃完饭，趁着天还亮着，陆杨把白芊芊拉到了园子里消食。 陆杨特意没让人跟着，这会园子里只有两人。 他看向身旁的白芊芊，道“世子妃身子还未有好转？” 白芊芊今日要出门的事，陆杨是知道的，也是知道她去了哪。 由此一想，他大概也能猜出白芊芊因何起心事。 第656章 不对劲 白芊芊在陆杨面前不喜欢掩饰自己的心思，闻言，叹道“姐姐怀孕正难受，王世子这时从外面带了名身怀六甲的女子回来，这不是给姐姐心里添堵吗？” 陆杨也是才知道王世子的事，想了想，道“世子妃是怎么想的？” 陆杨没怎么接触过白晴晴，但从仅有的见面次数中，也是能看出世子妃是个内心坚韧之人，不然也就不会教出逸儿这样明理懂礼的孩子了。 不过这种事，也不好说。 白芊芊面露忧思，“姐姐说她并不在意这些，只要逸儿瑶儿和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她便也知足了。” 陆杨听着，伸手拍了拍白芊芊的背部，让她别多想了。 白芊芊点头，她也知道不要多想，可到底还是气不过王世子竟然在姐姐怀孕的关头带这样的女子回来。 她道“若是康王没出去养病，王世子也不敢这般嚣张。” “康王就算在，到了这时候，王世子也会把人带回来的。” 陆杨相信，康王看在那两个孩子的份上，就算再生气，也只是嘴上骂一顿王世子罢了，并不会把这女子赶出去。 “我知道，我只是有点难受。” 白芊芊也正是因为明白，心里才会一直想着这件事。 到底还是气不过。 陆杨明白白芊芊的心思，陪着她逛了一圈园子，让她舒舒心，接着把她送回后院，便去了书房。 他在书房里坐了会，才把门外候着的仆人喊进来。 “去喊莫叔过来。” “是。” 仆人很快离去，没一会，莫永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 “老爷，您找我有事？” “进来吧。” 陆杨把手上的毛笔放下，随即看向关好门走过来的莫永。 “莫叔，让人去查一下康王去了哪里养病。” 莫永点头应是，本想离开，却又听到陆杨的吩咐。 “听说王世子带了个女子回府，你顺道也查一下这女子的来历。” 莫永虽有惊讶，但什么也没有问，应了声便出了门。 陆杨在书房里静静练了会字，直到天黑下来，才起身回房。 白芊芊并不知道陆杨派人去做的这些事。 她是想去多陪陪白晴晴，可平安的周岁宴也要开始了，她暂时抽不出身过去，便只得让桃香送些东西过去，顺道把白晴晴的情况带回来，她也好安心。 好在自家姐姐确实看得开，除了因怀孕有些身子难受外，并未有其他事情，白芊芊也是安心下来，专心准备平安的事。 孟良平几人是赶着回来的，就想着能赶上平安的周岁宴。 这马不停蹄的，终于是在平安周岁宴的前一天早上到了京。 贺礼是之前便准备好的，一起放在了陈德仁家中，当初想的是让管家一起送过去。 现在大家都回来了，陈德仁干脆让孟良平几人也别拿回去了，反正到时候也得一起过去的。 孟良平几人自然没有异议。 朝中的变化和纷乱，自然影响不到陆杨。 他在户部把今日的事处理好了后，便起身准备往外走。 “陆侍郎且慢。”沈泽出声把陆杨喊住。 陆杨一听，转身看向沈泽，“沈侍郎可是有事？” 沈泽点头，“我听人说明日是令郎的周岁宴，想着陆侍郎不大办，便想问问陆侍郎我这礼收不收。” 闻言，陆杨无奈道“沈侍郎若是要来，我肯定欢迎，礼的话，就别弄太贵重的，不然我可不收。” 沈泽这才笑起来，“好，那明日我可得与陆侍郎好好喝一杯。” “行行行，到时候沈侍郎可要来啊，我等着。” 陆杨顺势便邀了沈泽，好在多一个不多。 两人并未多说，陆杨还得去一趟乾清宫，跟皇上请个假。 京中尚书，侍郎以上，告假可以自行向皇上陈奏。 陆杨有心想多请两天，不过因为知道皇上那边可能不会同意，便也熄了那个念头。 于喜是知道陆杨明日有事的，所以见到陆杨过来，也是提前跟他道了喜。 一旁的于乐一听，忙也出声跟陆杨道贺。 陆杨自然十分感谢两人的贺喜，笑道“于公公到时候带小于公公过来，我多少也得跟您好好喝一杯。” 于喜也是知道，若没有皇上的许可，陆杨说的事肯定不会发生。 他便也笑道“好，不过陆侍郎还是少喝为妙，多保重身子。” 陆杨含笑点头。 于喜进去通报，没一会便出来让陆杨进去。 赵烨也是清楚陆杨过来的目的，直接便允了他明日的假。 陆杨见皇上这般干脆，倒是有些蠢蠢欲动。 “皇上，过两日便是休沐日了，您要不给臣再多允两日假？” “是吗？” 赵烨头也没抬，在陆杨带来的折子里写上准字，便放下笔，看向下面。 “朕已落笔，此事便以后再说吧。” 陆杨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就不该侥幸去问，毕竟皇上这般吝啬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事情已经办完，陆杨也没有什么要说的，当下便提出离开。 赵烨摆摆手，并未多说。 ...... 四月十七日一早，陆大石陆松陆榕几人便过来帮忙了。 这事白芊芊先前便安排好了，府中仆人婢女井井有条地忙着自己的事。 迎客的迎客，端茶的端茶，没一会，府上便热闹起来。 陆杨说清闲也清闲，这会正在厅里招待岳父和两位舅哥。 因为来的都是亲朋好友，倒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有着陆松他们帮忙招待客人，加上这会客来得也少，陆杨也能坐上那么一会。 白临端着茶碗，细细啜饮两口，才道“你让人送过来的信，我已经看了，已经让人去通知康王了。” 信是陆杨昨日让莫永亲自送过去的，里面写的内容，便是之前陆杨让莫永去调查的那女子的身世。 说起来，这女子的身世也是迷离，莫永花了些时日才查出来的。 女子并非京中人，而是南边一处青楼里的清倌，被人赎身带至京里，后面在某日被人送给了王世子。 具体是谁送给了王世子，这事莫永还在查，不过带女子来京的那人，莫永倒是查出来了。 是一处酒楼里的掌柜。 而这酒楼，便是王世子常去的几个酒楼之一。 不管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不对劲。 第657章 金元宝 “岳父通知康王爷，可是打算让康王爷出来解决那人？”陆杨端着茶碗，把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 他让人送信到白府，除了想告知那女子有些问题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想让白芊芊安心。 王府里的事，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但白府的话，若是想插手，还是十分名正言顺的。 尤其是那女子还有问题的情况下。 白临放下茶碗，望着陆杨的眼神有些深沉。 “让人告诉康王，只是想给康王一个提醒，到时候若是晴晴在那边受了什么委屈，白府上门，他总也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不管如何，王世子带没带人回来，这事白临管不到王世子身上，但若是白晴晴在那边受到了什么伤害，康王也就别怪他们这边要闹个明白了。 陆杨微微点头，也是能明白白临的心思，他让人通知白府，也是存了这样的念头。 白永思看看陆杨，又看了看白临，随即笑道“爹，今日可是平安的周岁礼，这些事日后再说吧，今儿高兴最重要。” 白永思自然也是担心白晴晴那边，但今日是平安的周岁礼，若是一直想着这事，那便有些不妥当了。 白临自然也是明白，十分自然便换了个话题。 陆杨是平安的父亲，今日自然是闲不下来的。 陪着白临几人聊了会，就得起身去迎客。 今日来的人很多，比陆杨之前料想的还要多。 门前车马骈阗，贺声笑声不断。 不少人趁着这次机会，把族中有点出息的年轻人也带过来了。 就为了能与陆杨说上几句话。 本来也是沾亲带故的，这一来一往的，难保以后不会经常来往，到时候若得了陆杨看中，怕是离前程似锦也不远了。 陆杨今年已是侍郎，任谁都能看出来此人的上限绝不会停留在这里。 就算他花个十年去奋斗，等坐上尚书之位时，也才是三十出头，正是而立之年，到时候再奋斗个十年，品级不定能升到哪里。 年轻，便是资本。 相比于一个五十岁的侍郎，自然是陆杨这二十啷当郎最吃香。 很多有钱有地的员外也不请自来了。 今儿是喜事，人家上门来贺喜，陆杨自然也不可能说让人把他们轰出去，只得让莫永把人安排好。 孟良平几人过来时，陆杨便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 他光站在门前迎客便站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里面的客人他只得让陆松他们帮忙招待。 但客到底太多，孟良平等人一来，陆杨可是能松口气了。 不过陆杨这一开口，孟良平几人却是连连拒绝，毕竟能过来给陆杨贺喜的，都不是一般人。 他们虽已经考上了庶吉士，但在这些人眼里，还不够看的。 为了方便说话，陆杨自是把几人拉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见怎么说几人都不同意，没办法，陆杨只得下狠招。 他看了眼前面传来说笑声的方向，压低声音，“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你们真的不要？” 孟良平几人怎么不知这是一次机会，只是这时候谈这些，多少有些不妥。 陈德仁摇头，“今儿可是喜事，不谈这些功利之事。” 何照玉也道“确实，帮是一回事，但若是谈这些的话，便有些伤彼此感情了。” 陆杨无奈，看了眼几人，道“那你们来帮我。” “这......” 见几人面上有拒绝之意，陆杨连忙打断几人，“不谈功利，咱们谈感情，这么些年的好友，你们真的不来帮我？” 孟良平几人互相看了眼，也是知道自己说不过陆杨，想了想，便只得同意了此事。 有了孟良平几人的帮忙，陆松和陆榕两人也是能稍微歇一口气了。 眼看着这个宴也慢慢进入正题，一人的到来，倒是让陆杨有些意外。 “于公公，您怎来了？” 于喜看了眼后面捧着贺礼的于乐，呵呵笑道“自然是奉命来给陆侍郎送礼的。” 说着，他往后一摆手，让于乐把东西拿过来。 于喜和于乐两人穿的便服，若是平常走在街上，倒也不会有人认出两人。 可今日过来陆杨府上道喜的，都是见过世面的，自然也是有人认出了于喜。 当下便有人想要过来交谈几句。 陆杨的注意力也是分了些在周围，自是知道有人喊出了于喜的身份，便只得让莫永先把礼收了，然后招呼于喜于乐两人去厅里交谈。 白临看了眼几人离开的方向，自然也是明白陆杨的意思，便给身旁的两个儿子使了个眼神。 白永思和白永怀微微点头，当下便走过去把想要跟上去的几人拦了下来。 这会，陆杨招呼于喜两人坐下。 于喜坐了，于乐却只是站在了于喜身后，并未就坐。 陆杨看着，也没有再提，而是看向正端着茶碗的于喜，道“于公公，皇上那边，您回去之后帮我说声谢谢。” 于喜抬眼看向陆杨，点了点头，“陆侍郎放心，我会的。” 说着，他笑道“陆侍郎不打开看看吗？” 闻言，陆杨看向莫永手上端着的盒子，想着于公公说这话自是有什么意思，便道“莫叔，拿给我吧。” 莫永点头，走上前把盒子递给陆杨。 陆杨接过之后，便察觉到里面的东西有些重，因为是平安的周岁礼，他猜测里面就是对小孩子寓意好的饰品之类的东西。 可没想到这一打开，他便有些愣住。 “金元宝？” 里面十分简单粗暴，只放着一锭金元宝。 跟成人的手一般大的金元宝。 于喜看着，解释道“皇上说陆侍郎可以拿去弄其他饰品，想弄什么就让人弄什么。” 陆杨听着，把金元宝拿出来掂量了下，便看到了金元宝底下刻着的字。 “顺心如意。” 陆杨看着，眉头随即一挑，好笑道“这是皇上的字。” 既是刻了字，还是皇上的字迹，他便也不可能把这枚金元宝拿去融了做饰品。 于喜看了眼陆杨手上的金元宝，眼睛里都是笑意，他自然是听懂了陆杨话里的含义。 “皇上说了，既然是送出的礼，自是任凭主人家处理。” 陆杨笑着看了眼于喜，随即把金元宝放了回去，把盒子放置在茶几上，道“皇上的礼，我自是好好留着。” 于喜一听，便也明白了陆杨的打算，他放下茶碗，站了起来。 “礼也送到了，那陆侍郎您忙着，我便也要回去给皇上回话了。” 陆杨跟着起身，开口挽留，“于公公不留下喝一杯吗？” 于喜笑着摇头，往敞开的大厅门看了眼，“我在的话，怕是陆侍郎要忙不过来了。” 闻言，陆杨轻笑出声，“于公公说这话，怕是已经晚了。” “哈哈哈。” 于喜瞬间开怀大笑。 于乐愣愣地看了眼于喜，又看了下眉眼含笑的陆杨，不明白两人这是在笑什么。 于喜到底是没有留下来喝一杯再走。 陆杨把人送上马车，一回来，便有不少人围了上来。 “杨子啊，刚刚那人可是于公公？” 说话的人是白芊芊外祖父那边的人，但不是直系。 年纪比陆杨要大一些，喊陆杨杨子，一是两人年纪相仿，这样喊显得亲和没有距离，二便是存了些想交好的意思。 陆杨性格还算好，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是于公公。” 得到陆杨的亲口承认，周围几人都吸了口气，同时眼里也透着一抹喜意。 围上来的都是些年轻人，言行举止上便没有那般老成了。 第658章 选择题 陶文德摸着胡子，疑惑地打量陆杨。 “我怎么觉得陆侍郎对我有股敌意，可是我看错了？” “陶尚书看错了。”陆杨淡笑着，眼神扫向正打算往这边走来的几人。 陶文德一直注意着他，自是知道陆杨的眼神转向哪里。 他也跟着看过去，见是吏部的几人，便毫无兴致地收回视线，看向陆杨。 “陆侍郎可是不知道，我的感觉一向挺准。” “真的？”闻言，陆杨倒是挺感兴趣。 “那陶尚书觉得这次考核，可能顺利结束？” “为何不能？”陶文德缓缓抚过胡子，眼眸里闪着精光，“吏部做事我向来放心，这次考核，准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陆杨点头承认，“吏部做事确实不错，我看着这次的考题，出得确实好。” 因为是针对翰林院里出的题，这次出的都是策题，问的都是人性。 关于任职后遇到的各种问题，贪污，贿赂，是非对错等。 出题方面带着很大的倾向性。 陶文德听到陆杨这样夸赞自己的部门，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陆侍郎明白就好，总之这次的考核，必定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的语气十分肯定，但是看向陆杨的眼神却是带着些许怀疑。 仿佛觉得他会从中作梗一般。 陆杨一脸坦坦荡荡，“陶尚书，其实我对于此次的考核倒是有些想法。” “陆侍郎有何想法？” 陶文德面露新奇，倒是想听听看陆杨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这会那几人走到陶文德身旁站定，也想听听陆杨说的想法是什么想法。 考题出了好几道，基本都是他们几个想出来的。 至于陶尚书，也只是统领个大概方向，以及决定后面的考题罢了。 所以他们几个是真的对陆杨说的想法感兴趣。 陆杨先前已经把他们弄出来的考题看了一遍。 说实话，考题考太过涉奥的东西，反而不容易选出想要的人才。 你问任职之后，若是有人想要出银子找你办点事，哪位考生会不知道选择拒绝。 谁会傻啦吧唧地去选那种一看便知是不对的选择。 可这样一来，他们以后遇到这种事时，真的会做出与此刻相同的选择吗？ 人性这东西，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考这些问题，实在是没有必要。 至于问那些如何治水，如何防灾的，除非有更好更新奇的点子，不然大家能想到的，也都大同小异。 陆杨把自己的分析简单说了下，至于难听的，他便也不会明细地去说。 几人听着陆杨的话，都露出一抹深思，觉得陆杨说的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若是出题还考那些四书五经，翰林院那边，有一部分人估计要来闹了。 陶文德扫了眼面上有松动的几人，眸光微闪。 “既然陆侍郎说这些考题出得不好，那陆侍郎觉得如何出题，才是最好的？” 这明显是挖了坑让人往下跳。 陆杨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陶尚书怕是理解错了我的话。” “哦？”陶文德眉头一挑，追着问“那陆侍郎是何意思？” 陆杨笑了笑，道“陶尚书，我说的只是我的想法，您这样说，我倒是挺有压力。” 林文行几人互相看了眼，自然明白这会是陆杨与陶尚书两人之间的话语较量。 即使是想知道陆杨的想法是什么，他们这会也没有出声插入到两人的较量当中。 陶文德倒是明白了，陆杨真是对自己有意见。 他狐疑地扫视着陆杨的神情，缓缓道“听陆侍郎的语气，可是老夫之前惹着你了？” “嗯？”陆杨满脸惊讶，“陶尚书为何要这样说，可是我哪句话说得不对，让您觉得不满意？” 林文行几人这边看看，那边看看，顿时好像也不是那么想知道陆杨的想法了。 甚至还有些后悔走过来了...... 陶文德岂会在有人的情况下与陆杨闹开，别说林文行几人是不是自己人，即使是没有人，他也不会明确地把自己对待陆杨的看法摆在明面上。 他摸着胡子一脸笑呵呵，“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吧，陆侍郎你接着说你的想法就好。” 他语气明显一顿，又道“这再过两日便也要完全确定下来了，陆侍郎若是还有什么想法，还是趁早说了吧，免得耽误了。” 话里虽然没有明显的谴责之意，但暗藏的意思，陆杨相信林侍郎他们肯定是都听明白了。 林文行嘴巴动了动，倒是没有出声为陆杨解释。 考题也是今日才完全弄好，陆杨到底不是吏部的人，他们之前多少也是防着陆杨。 明确来说，陆杨今日才看见了全部的考题。 陆杨不知道陶文德是之前不经常过来，所以不知道，还是特意在挖苦他。 他看了眼林文行几人，见他们移开目光，并未与他对视，多少也是明白了些。 他看向陶文德，点了点头，“陶尚书说得对，我应该早点提才是。” 陶文德笑笑，并未接话。 其实他心里都明白，就算陆杨早点提，吏部也不会听陆杨的话。 就算是听进去了，到时传到他这边，他也不会同意。 可这会当面说，与间接说可是不一样。 想到这，陶文德也是转过弯来，暗骂陆杨这年纪不大，行事作风却是跟只老狐狸似的。 步步带着算计。 真是不能小瞧了。 陆杨哪知道陶文德自己还能脑补这么多，稍微停顿了下，便道“我们何不弄个选择题出来。” “选择题？”林文行几人一愣，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 陶文德看着陆杨没说话，但他给一旁的几人使了个眼神。 林文行见此，只得接着往下问。 “陆侍郎，请问这个选择题，该如何出题？” 陆杨对于这个可是十分熟悉，毕竟九年义务里，谁还没有做过选择题呢？ 稍微想了想，便道“选择题，那便是要出个问题，再出几个答案，然后让他们去勾选，看看他们是如何选择的。” 林文行又接收到了陶文德递过来的眼神，思考片刻，便问“那若是他们选择的答案不一样，我们这边该如何判断？” 不管答案如何，总也得分出个好坏来。 这样，才能达到这次考核的目的。 陆杨看着，笑道“该如何判断，那便要看如何出题了。” 知道林文行几人不明白，陆杨便简单举个例子。 “若是我与某人在某件事上发生了争执，某人回去之后越想越气，暗地里找人打了我一顿，我也气不过，也去找人把某人打了顿，这里面有四个选择。” 陆杨伸出四个手指头，一个接一个道“第一个选择是某人的错，第二个选择是我的错，第三个选择是都有错，第四个选择是都没有错，选择之后，还要把理由写出来。” 他把要求说完，便让林文行来选一个。 林文行听得认真，自然是把陆杨说的话都听了进去。 琢磨片刻，他道“陆侍郎，你还未说是因为什么事起的争执，我这也不好选啊。” 陆杨神秘一笑，“问题便是这个了，林侍郎选一个吧，后面还得说选择的理由呢。” 林文行一听，瞬间便明白了陆杨的意思。 他看了眼陶文德，又看了眼旁边一脸沉思的几人，想了想，便选了第三个。 “他们都有错。” 陆杨点头，示意林文行把自己的理由说一说，为何觉得他们都有错。 林文行既然选了这个，自然也是有他自己的一套想法在里头的。 他淡淡道“题中并未明确提出两人起争执的原因，只是说某件事，我无法从这个事件里判断出对错，但从后面的事中，可以判断出来。” 林文行一边说，一边观察陆杨的神情，见陆杨神色并未有异常，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提着一颗心来回答这个问题，但见陆杨面上没有露出他选择错的意思，他越说便越是肯定。 “两人这会都有些冲动，在我看来，动手便是不对。” 林文行一说完，陆杨还未说什么，一旁便有人开口，觉得林文行选的不对。 “明明是那人先让人动的手，自然是那人的错，林侍郎可是选错了。” 说话的是右侍郎，他只看题中显示的结果，也不想去想太多。 另外几人并未说话，但听到右侍郎的选择时，也有两人点头同意了右侍郎的选择。 陶文德并未表示自己的看法和选择，他看向陆杨。 “陆侍郎，你觉得左侍郎和右侍郎两人的选择，谁对谁错？” 陆杨摇头，看向几人，道“怕是要让陶尚书失望了，我也不知道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陶文德一听，眉头瞬间皱紧，“既然没有对错，陆侍郎为何要出这样的题？” 林文行几人面上虽然不显，但眼里还是透着一抹不满。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闹着玩呢？ 陆杨把几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随即解释道“我觉得对的，陶尚书不一定觉得对，每个人心中对待此事的看法都不一样，像是左侍郎和右侍郎。” 他若有所指，“我们要考虑的，不是他们的选择，而是他们选择的背后，彰显了他们怎么样的想法。” 第659章 今儿是吹的什么风 “为何会怪？” 林文行神色未变，只是看陆杨的眼神深了些，“不过一把伞而已，陶尚书还不至于管我这个吧？” 陆杨笑了笑，道：“那是林侍郎和陶尚书的事，我可不知道。” 林文行淡笑着看了眼陆杨，随即转头看向外面，并未回应。 这场雨下得突然又持续，直到第三日，才有放晴的趋势。 道路被雨水冲刷，显得十分蓬松，马车驶过，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轮印记。 几辆马车正赶着往京城的方向驶去，希望能在天黑之前进城。 明日便是考核的日子，雨水的停歇，也让陆杨松了口气。 虽然他们已经做好了屋内考核的打算，但比起下雨天，自然是晴天更让人心情舒畅。 关于考题，陆杨并未与孟良平几人透露过。 朋友是朋友，但有些原则还是不能打破的。 况且，他相信孟良平他们也不需要搞这些小手段来通过考核。 甚至几人在平安的周岁宴之后，便自觉地与他拉开了距离。 说起来，陆杨已经快有一个月未与他们见面了。 也亏得他们能如此狠心，连个面也不见。 想到这，陆杨端着茶碗无奈摇头。 今日户部的事他早就忙完了，至于吏部那边的，考核的事也都准备好了，现在也用不上他。 这会他终于是能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了。 沈泽从外面忙完事回来，看到陆杨在，便道：“陆侍郎回来了？” 陆杨先前去了吏部那边一趟，确认一下明日的流程。 他放下书，看向沈泽，笑道：“沈侍郎也回来了。” 沈泽点头，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随即跟陆杨说起自己在外面听到的事。 “周开诚的事，要告一段落了。” “怎么回事？”陆杨身子往前一倾，颇有些听八卦的意味。 沈泽清了清嗓子，也微微压低了声音，十分配合他。 “听说牵扯到了某个大人物，皇上那边发话，说是不让继续往下查了。” 陆杨眉头一皱，把声音放轻了些，“沈侍郎知道是谁吗？” 沈泽摇头，“我要是知道，也就不会与你说了。” 周开诚的事过了这么久，现在还在外面掀起波澜呢，他若是知道这个所谓的大人物，早就自己藏起来了，哪还会向陆杨透露这些。 沈泽心里也是明白，他会与陆杨谈论这个，其实也是为了向陆杨打听。 谁知道，陆杨竟然知道的事比他还少...... 想到这，他突然想起先前任尚书找自己过去谈话的事。 任尚书话里话外，都是让自己在这边多看着陆杨，外面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知道的便也要记得与陆杨说一说。 当时沈泽还觉得奇怪，但因为也看出任尚书对陆杨的器重，这事自然答应了下来。 可如今看来，任尚书怕是有先见之明，知道这人不管事，才会特意嘱咐他。 陆杨只见沈泽说着说着，脸上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沈侍郎可是想起来了？” 到底是哪个大人物，竟然能让皇上吩咐不要查下去...... 沈泽回过神，道：“没，只是在想其他事情。” 闻言，陆杨便也没有再问。 不过沈侍郎不知道，有一个人肯定是知道的。 陆杨实在是好奇，当有件事情在前面吊着他胃口，却又让他得不到满足时，他便有些蠢蠢欲动了。 一杯茶水喝完，他晃悠悠地起了身。 沈泽看着突然起身的陆杨，有些愣神。 “陆侍郎可是要出去办事？” 按照他先前观察出来的事，陆杨这会已经忙完事，坐等下值才对。 陆杨看了眼外面，随即笑道：“也不算是办事，出去逛逛而已。” 闻言，沈泽便也没有多问。 陆杨也没有多说，便出了门。 这会时辰已经不算早，陆杨担心皇上晚点不在乾清宫，难得地走快了些。 也亏得他走快，到乾清宫时恰好看到皇上从里面出来，一身利落打扮，旁边还有龙辇在候着。 赵烨这时辰看到陆杨，眉头便是一挑，看了眼天色，惊道：“今儿是吹的什么风，竟把爱卿给吹来了。” 陆杨微微平息了下自己的呼吸，随即看了眼一旁晃动的草丛，似是听不懂皇上的调侃，拱手道：“回皇上，现在吹的东南风。” 于喜一听，乐得连忙低头，生怕被皇上给发现了。 赵烨轻笑着瞥了眼陆杨，随即视线落在一旁的龙辇上，道：“爱卿来得真是巧了，朕刚好要出去一趟，有事明日再谈吧。” 陆杨一听，忙道：“皇上，臣没有事。” “无事？” 一听这话，赵烨把抬起的左脚放了下来，皱着眉头不解地看向陆杨，“无事你会过来？” 闻言，陆杨无奈道：“皇上这话说得，臣哪是这样的人。” 赵烨打量着微微低着头的陆杨，根本不信他的话。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陆杨抬头看了眼皇上身后的于喜，清了清嗓子，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皇上，您借一步说话？” 赵烨顺着陆杨的视线往后看了眼，随即又看向陆杨，没回话，但已经抬脚往旁边走去。 陆杨看着，对于喜笑了笑后，便连忙跟上皇上的步伐。 皇上并未走远，走了几步之后，便停了下来。 “说吧，何事？” 陆杨看了看周围，觉得距离还算行，便低声道：“皇上，臣有个事想弄个明白，不然臣这心便会一直想着。” “什么事？”赵烨转头看陆杨，神情迷茫，对于陆杨说的话丝毫没有头绪。 陆杨伸手掩嘴，往前凑了凑，道：“皇上，臣听说周开诚那事您不让接着往下查了，这是为何？” 赵烨一听，看着陆杨的眼神变了下，不过并不是很明显。 他往后看了眼，吩咐于喜等人在这里等着后，便抬步往前面走去。 陆杨一看，就知道皇上有话要说，忙跟上去。 这会两人便走得远了。 …… 赵烨停下脚步，眼神望着远处，神色淡淡，问陆杨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陆杨自然不可能说是从沈泽那边听来的，只道：“皇上，这事可是不能往外传？” 若是不能往外传，那这事是怎么传出来的？ 赵烨突然轻笑道：“爱卿明知故问。” 陆杨挑眉，“那皇上可得让人好好查查此事为何会被传出来。” 赵烨摇头，“不必。” 这话一出，陆杨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没有错，此事能被传出来，皇上功不可没。 只是他不明白，这个大人物到底是谁。 赵烨似乎也是知道陆杨的疑惑，未等他问话，便淡声道：“康王府那边，你们近日便不要过去了。” 陆杨着实愣了愣，皇上这时候提到康王府，恐怕这个大人物…… 想了想，他试探着问道：“皇上，是王世子？” 康王他也有怀疑，但想想康王之前的举动，好像又不太像，他只能把视线放到王世子身上。 他与王世子接触不深，但王世子的那些荒唐事他也听人说过几句。 再想到之前白芊芊与他说过的事，与周开诚暗地里有接触的事好像也算不得什么了。 正想着，陆杨便听到了一声平平淡淡的“嗯”。 皇上直接回应了他的问题。 这个大人物，是王世子…… 竟真是他。 陆杨眉头瞬间皱紧，这事可不能让世子妃知道。 她这胎本就怀得辛苦，若再有这些琐事烦扰，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赵烨并未看向陆杨，视线仍在远处，眉宇间却是挂了些郁气。 “皇叔年纪大了，康王府还得靠逸儿。” 陆杨一愣，“皇上，逸儿还小。” 赵逸十岁都未到，就算要撑起康王府，也不该是这时候。 “嗯。”赵烨转头看向陆杨，提醒他。 “逸儿没了爹，不是还有他娘？” 他面上带着沉思，眼神逐渐深沉，“若是逸儿有何问题，爱卿总也不会站一旁看着不是？” 陆杨哪还不知皇上的打算，只得道：“逸儿有事，臣自然不会看着，只是臣到底是外人，不好插手王府那边的事。” 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 帮是一回事，但赵逸这么小，这个帮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时间长了，难免不会出什么问题。 赵烨听着，却是摆摆手，“朕心里明白，不过有世子妃在，逸儿也并不像你想的这般脆弱。” 陆杨默默道：“皇上说得是，但逸儿再懂事，他也是个孩子。” 赵烨皱了皱眉，没说话。 陆杨抬眼看了下皇上，随即又低下头。 “世子妃如今正有孕在身，现在怕也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管王府的事。” 赵烨眼睛一眯，看着陆杨沉声道：“那爱卿的意思，是想让世子妃生下孩子再说？”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难以捉摸，“朕可是等不了这么久。” 陆杨拱手，并未抬头，“臣不是这个意思。” 他轻轻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嘴唇，又道：“臣想着，康王爷身子还算康健，或者可以继续管事。” 赵烨眉头一皱，随即松开，“皇叔那边，朕本来也不想动手。” 陆杨点头，“皇上圣明。” 赵烨看了眼陆杨，神色莫测：“皇叔身子骨差，怕也经受不住如此打击，到时逸儿那边，爱卿看着来吧。” “皇上放心，臣也喜欢逸儿，会看着他的。” 说着，陆杨顿了顿，“皇上，您打算何时动手？” 赵烨移开视线，望向远处于喜那边，语气变得有些淡漠。 “朕已经跟任府尹说了，明日便动手。” 明日？ 陆杨有想过是这阵子的事，却是没想到会是明天。 “皇上，怎地会这般着急？” 赵烨负手在后，抬脚往于喜那边走，道：“你都知道了，皇叔那边应该也知道了，朕给了他们机会了。” 皇上闲庭信步，走得并不快，语气却是有些耐人寻味。 陆杨一琢磨，便道：“皇上是想让康王把银子交出来？” 赵烨轻笑出声，“皇叔以前倒是认得清自己的位子，如今岁数大了，脑子却是不清醒了。” 陆杨眉头一皱，暗道不会是康王想造反吧…… 赵烨一瞥陆杨的神色，拿出腰间折扇便打过去。 “皇上？”陆杨捂着手臂，不是疼的，而是被吓到的。 赵烨睨他，骂道：“就凭皇叔那胆子，他敢！” “这臣哪知道呢。” 陆杨嘀咕，“您骂康王便也是，打臣做甚？” 两人离得也就两步远，那嘀咕声虽小，也不妨碍赵烨耳尖听到了。 他幽幽打开折扇摇了摇，“朕打的就是你。” 说着，折扇被突然收起，赵烨轻拍着手心，沉思道：“皇叔不是想坐朕的位子，他是想要权势。” “权势？” 陆杨开始回想自己以前所得知的事情，看看能不能找到点苗头。 结果也不知道是他没有在意过这些事，还是他太过摆烂，关于此事，他拼凑不出一点信息。 赵烨看着，叹道：“爱卿这性子，朕也不说让你有多关注朝堂上的事，但你好歹稍微关注一下也行啊。” 这话说得，陆杨肯定是不承认的。 “皇上，臣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呢，您放心，讯息虽晚必到，不会耽误事的。” 赵烨冷笑，“好一个虽晚必到，你再晚来一步，朕就不在这里了。” “皇上说的是，臣知错马上就改。” 陆杨应了句，便道：“皇上，康王可是做了何事？” 话题被拉回，赵烨脚步却是未停下，“你猜上次陶尚书和皇叔为何会一起过来？” 陆杨脸上露出沉思，那日一起过来求见皇上的，可不止陶尚书和康王爷。 “皇上，那其他人也是？” 赵烨摇头，“不全是。” 皇上没有接着往下说，陆杨便也明白了皇上并未有想透露的意思。 不过这事对于陆杨来说并不是很重要。 他连忙快走一步，拉近距离好说话。 “皇上，康王您打算如何？” 赵逸太小了，不然陆杨也不想问这些。 赵烨先前既然说了那些话，便也不会言而无信。 “没了王世子，皇叔便也不会想那么多了。” 康王的子女其实不少，但儿子能顺利长大到现在的，也就王世子了。 第660章 有客来了 皇上离开之后，陆杨便也回了户部。 沈泽只觉奇怪，怎么陆杨这一趟出门，便去了这么久，这都快要散值了。 陆杨是看出了沈泽的疑惑，但他只是笑笑应了几句，并未说自己去了哪里。 既然皇上明日便要让任府尹动手，到时候这事总也会被大家知道。 他没必要现在把这事说出来，省得节外生枝。 沈泽不是究根问底之人，见陆杨在忙自己的事，他便也埋头做事，没有说话。 距离散值也就那么一会的时间，陆杨只是在收拾桌上的东西，等差不多了，便就起身打算走了。 “沈侍郎，那我就先走了。” 沈泽一看，便放下了笔，手上已经在收拾东西，边道：“陆侍郎，一起吧。” 陆杨一愣，看了眼沈泽很快收拾好的桌面，笑道：“看来沈侍郎是想通了。” 沈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拿起一旁的书篮，便道：“正如陆侍郎说的，今日事今日毕，明日事来明日愁，我赶着陆侍郎的脚步，把今日的事都忙完了，再坐在这里，也没有必要。” 先前事多，便忙了点，现在好些了，沈泽也想体验体验陆杨每日第一个出门的感受。 为了这个感受，他看向陆杨，“陆侍郎，你要不先坐下？” 陆杨瞬间便明白沈泽这是想做什么，好笑地坐了下来。 “沈侍郎，你就大步往前走，不要回头。” 沈泽摸着胡子，嘴角流露出笑意。 “好！” 他转身便往大门处走，“今日我便要当第一个走出这个大门的人。” 陆杨靠在椅背上，悠悠看着沈泽走出去。 这倒是他自从搬到这边，与沈泽共事之后，第一次望着沈泽散值离开。 这滋味，怎么说呢，就跟下班时看着同事离开，但自己却只能留下来加班的感受是一样一样的。 “陆侍郎。” 沈泽在门前等着陆杨起来。 陆杨回过神，应了声，起身走过去。 两人结伴出了户部大门。 沈泽回头望了眼，能看到有不少人说说笑笑地往大门这边走来。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身旁神色淡然的陆杨，道：“难怪陆侍郎每日都要先走，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陆杨笑了下，回头看了眼，随即看向沈泽。 “这事可不能让任尚书知道，不然我怕任尚书请我过去喝茶，说我带坏沈侍郎了。” 沈泽摇头笑出声，“任尚书也是为了陆侍郎好。” 陆杨微微抬头，眯着眼看向天边的太阳，道：“我心里明白。” 沈泽自然是信他说的，两人边走边说，没一会，便聊到了这两日的官员调任上。 前几日是审查官员政绩的日子，审查完毕后，便就开始了官员调动，该升官升官，该降职降职，陆杨并未有多关注，不过对于自己交好的，他还是去打听了一下。 兵部刑部的人事变动不太明显，但礼部吏部和工部户部这边，就比较明显了。 要说哪个部官员的调动最让陆杨觉得意外，那便是吏部那边的。 吏部这边的官员，大部分被调任去了外地，说是升迁，但谁都知道，京官到底还是要比外地官员吃香，能留在京里往上爬的，谁愿意去外地再拼回京里？ 能直直往上走的，谁都不乐意拐个弯再走，何况，谁说得准以后得拐几个弯呢？至于那些被派到一些偏僻地的，就算升个两级，实际上也是明升暗贬。 就陆杨知道的，吏部这边去往云南的便有两人，都是郎中级别的。 吏部如此大的变动，若说是陶文德的意思，陆杨可是不相信，没人愿意把自己培养出来的耳目心腹往外送的，而且一送还送那么多，那么远。 吏部这边派走的官员位置，自然是由着其他部里的官员填补上去，想来陶文德也没有那么慷慨，把自己人的位子腾出来让别人坐。 但到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陆杨知道的，余高汇便从礼部郎中成了吏部郎中。 熬了这么多年，终于是升官了，陆杨昨日便让莫永往余府送了份贺礼。 而工部的也有往吏部上升的。 调任的大方向还是往上填补，可也有一部分是往下走的。 而在这部分往下走的人中，吏部便要尤为突出。 沈泽也是看出来了，自然而然便与陆杨说起了吏部，随即不由轻声道：“听说吏部上交上去的折子原本不是这样的，是被人改动了。” 至于是什么人能改动吏部上交上去的折子，却又没有受到惩治的，沈泽没有说。 陆杨也没有问。 大家彼此心照不宣，没必要非要闹个明白。 吏部这事并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大摇大摆地讨论，大部分都是暗地里说说，毕竟陶尚书还在气头上，没人会愿意得罪一个尚书。 沈泽也只是说了两句，便换了个话题。 陆杨也随着他，可是心思到底还是放在了吏部这边。 皇上之前说的在行动，难不成是想把陶文德辛辛苦苦布局好的吏部打散，然后再下手？ 这事短时间内是得不到答案了。 两人在马车前道了别，陆杨扶着莫永的手上了车。 他照常在马车晃动时开口问起家里的情况。 莫永也是对答如流，只把陆杨想知道的事说了。 得知白芊芊出了一趟门，去了王府那边，陆杨眼神动了动，但到底没有出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速度缓下来时，陆杨便睁开了眼睛，莫永也是做好了准备下车的打算。 没成想，马夫这会出声了。 “老爷，有客来了。” 莫永一听，当即撩开前面的车帘往前看。 陆杨也抬眼望去。 只见前面不远处，也就是陆家的门前旁边，正停靠着几辆马车。 由于视线受阻，陆杨并未看出有几辆。 莫永却是明白陆杨的心思，当下便说：“老爷，有五辆。” “五辆？” 陆杨眉心中带着疑惑不解，“近来有人递帖子了？” 五辆马车，这可是大客，不可能不请自来的。 莫永快速在脑海里想了想，却是没有想起哪个帖子里有提及今日会上门的大客。 他的记性还算不错，不可能记错的。 他当即摇头，“老爷，并没有这样的拜帖。” 陆杨“嗯”了声，撩开窗帘往外看，自是看到了莫永说的五辆马车。 这五辆马车都是规模大的那种，随着马车越走越近，陆杨也是看出了些不一样。 “这三辆，上面肯定装着东西。” 窗帘紧闭，完全密不透风的，甚至窗上还弄了封闭的竹条，可不像是用来坐人的。陆杨视线再下移，自是看出了这些车轮上粘黏的泥土，虽是被人处理过，但并未完全弄干净，像是走远路过来的。 莫永听着陆杨的话，没等马车停下，便扶着门框探出身子打量。 随即点头，“老爷说得对，这后面三辆确实不像是用来坐人的。” 话音落下，马车也在陆府门前停下。 莫永连忙跳下来，随即伸手把陆杨扶下来。 陆杨并未走过去仔细观察，而是站在原地看了两眼，便抬步往大门那走去。 临走前，他看了眼莫永。 莫永点头，陆杨一走，他便往看守这几辆马车的几个马夫那里走去。 “你们是......” 莫永在向人打听，陆杨脚步却是停在了门房面前。 “家里来客了？” 门房点头，“老爷，二爷三爷在里面招待呢，那人拿着高庶常的书信来的，说是您在湖广那边的朋友，夫人看了信，便让人进来了，还派人去找二爷三爷过来招待。” 门房说得仔细，把来人上门拜访的细节都说了出来。 陆杨听着，心里逐渐也明白了来人是谁。 这会莫永三两句把来人的名字和来处等信息都打听好，正脚步匆匆地往陆杨这边跑来。 “老爷，是周正卿周员外过来了。” 陆杨心里已然有数，自是没有意外，点头应了声，便抬步往里走去。 莫永连忙跟上。 “老爷，那三辆车里装的确实是东西，不过他们没说是什么。” 陆杨点头表示明白，并未多问，脚步稍微加快地往前厅走去。 “正卿兄，好久不见。” 陆杨迈步走进厅门，眼睛瞬间便锁定在周正卿身上。 周正卿的面貌发生了一些变化，几年不见，身形比之前要壮了些，肤色正像郭郎中之前说的，有些黑。 想来是没少往地里走。 周正卿正与陆松陆榕说着湖广那边的变化，听到脚步声，转头过去，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个身形修长，芝兰玉树的男子走了进来。 并且喊着自己的名字。 他愣过之后一把站了起来，“为，为方兄！” 陆杨打量着周正卿，随即视线落在他有厚茧的手上，不过很快，便又移开视线。 “正卿兄坐下说，我刚散值回来，招待不周，你可不要见怪。” 话说得是客气，但含笑熟稔的语气也是让周正卿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说到底，自从陆杨回京之后，他们便一直没有过联系，他今日上门，算是不速之客。 陆杨这样，倒是让他之前的担心都消散了。 他照着陆杨的示意坐了下来，嘴上说道：“为方兄这是说哪的话，我这不请自来，您不生气就算了，我怎会见怪呢。” 两人寒暄几句，气氛便也热络起来。 陆松端着茶碗，喝了两口，见差不多了，便道：“杨子啊，你先去换身衣服，这边有我和你三哥在呢。” 周正卿也在一旁开口，让陆杨先去换身衣服。 陆杨知道周正卿也是刚到不久，想了想，便起身了。 “那二哥三哥你们先与正卿兄聊着，我一会再过来。” “去吧。” 陆杨点点头，看了眼周正卿后，便转身出了前厅。 他直接往后院走去。 白芊芊正在后院里逗平安，陆杨回府的事她自然是知道的，听到桃香说陆杨正往这边走来，她连忙起身，让奶娘把平安抱回房。 奶娘应了声，从白芊芊手上接过平安，便离开这里。 白芊芊看着，等奶娘几人走了一段距离，才收回视线，往拱门那边走。 “夫君，你见了周员外没？” 陆杨一走近，白芊芊便迎上去，开口询问情况。 陆杨点头，“见了，我换个衣服就过去。” 他视线在周围扫了眼，待看到一旁的石桌上有平安爱玩的拨浪鼓，便道：“平安回房了？” 白芊芊应道：“我让奶娘把平安带回房了，一会他见到你，可是不让你走。” 闻言，陆杨摇头笑了笑，并未反驳此话。 一进房门，陆杨便解开外衣，白芊芊自发地去给他找来衣服，很快，陆杨便换了身爽利衣服。 他边整理衣领，边道：“我看正卿兄也是一路赶着过来，你让人把客房收拾收拾，今晚就让正卿兄在这里住一晚好了。” 周正卿脸上的疲态是遮掩不住的，陆杨也是坐过马车赶路的人，自是知道这赶路坐马车的艰苦与难受。 再想到那三车货物，陆杨便知道周正卿估计是一进京，便往他这边来了。 白芊芊笑道：“夫君放心，我一会就让桃香带人去收拾。” 她顿了顿，又道：“我让伙房那边准备好了酒菜，晚点就让人端过去？” 陆杨点头，“辛苦夫人了。” 白芊芊摇头，只道让陆杨别贪杯，小心坏了身子。 陆杨自是知道，能不喝酒的场合他都是以茶代酒的，毕竟自己的身子，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了。衣服整理好，与白芊芊说了两句，陆杨便出门了。 周正卿这些年经商，口才比起以前，那是好了不少，再加上经常与那些富商或者客户往来，很多东西，比如眼色，人情往来等，都是自然而然便学会了。 这会与陆松陆榕交谈起来，那是十分轻松自然，而陆松和陆榕对于经商的事也很是感兴趣，但由于某些原因，他们并不一定都是亲力亲为。 而周正卿刚好相反，什么都要自己去做，去拼，于是这么一聊起，三人说得是有去有回，意犹未尽的。 陆杨过来时，陆松和陆榕还颇为遗憾地瞪了他一眼，嫌他来早了。 第661章 不是什么重礼 陆杨左右看了看，似是明白了什么，好笑地走到周正卿旁边坐下。 他端起婢女刚放下的茶碗，眼睛里带着丝狡黠，“二哥，你和三哥瞪我作甚？” 周正卿端着茶碗，顺着陆杨的话好奇地看向陆松和陆榕。 陆松从先前陆杨对待周正卿的态度中也是明白了些东西，这会说话便是把周正卿当做了朋友，少了几分客套。 “我们与正卿兄弟说得正是起劲，你便来了，你说我们瞪你作甚？” 陆杨眉眼微微一动，转头看向周正卿。 “正卿兄，你们在说什么呢？” 周正卿看了眼陆松和陆榕，知道他们还想往下听，便道：“我们先前在聊湖广那边的事。” 陆杨若有所思，“我听郭郎中说，正卿兄之前给了承泽兄他们很多帮助，不知那边的进展如何了？” 闻言，周正卿下意识地看了眼陆松和陆榕，陆杨并未错过这个眼神，当下便道：“无事，正卿兄直接说便是。” 杂交水稻的事，陆杨并未与家里人详细透露过，陆松和陆榕其实也是一知半解的。 只知道若是这个事情能完成，老百姓们到时候也就不用担心每年的收成了。 周正卿亲自过去看过，也跟着高敬平和马才英一起下过地观察。 两人虽未明确与他说过这些田地是在做什么，但他有眼睛，有耳朵，自然也是猜出了一些东西。 当初的震撼以及激动虽然已经过去，但他心底一直记着那天有个老农户捧着一根稻穗慌乱跑过来，语无伦次地让高敬平和马才英过来看。 农户手很抖，但一直小心翼翼地护着那根稻穗，像是在捧着什么珍宝一样。 高庶常和马编修那时明明在与他说着话，一听到农户说有新发现，当下便跑了。 他不明地跟着跑过去，便听了一嘴几人的对话。 他看过那根稻穗，也厚颜地拿过，稻穗较之一般的稻穗而言，不仅挂穗很多，谷子也比较丰满，拿到手上，有股沉甸甸的感觉。 自从经历过那场大雪灾之后，他也不似之前那般不谙世事了。 自是明白这根长着硕果的稻穗对于老百姓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若是真能把这根稻穗，变成很多很多根，甚至一整片田里都是，他都不敢想象，到时候的收成，该是如何的壮观。 挨过饿的人，自是知道在天灾来临时，粮食比起任何财物，都更为重要。 前厅里只有周正卿的声音，厅里伺候的仆人婢女，在周正卿开口时，便被陆杨喊出去了。 莫永守在厅门前不远，只能含糊地听到几句话，并不知道里面在说着什么。 陆杨几人并未打断周正卿的讲述。 周正卿讲得很仔细，陆杨听着他的描述，甚至能在脑海里描绘出当时的画面。 高敬平和马才英两人的努力有了收获，不过两年的研究，便研究出了一些结果，有了这根稻穗，想来这事也很快会有结果了。 如今朝堂被皇上大刀阔斧地整顿，说是机遇，其实也潜伏着危机。 高敬平和马才英没有参与到这个混乱的阶段，也是极好的。 到时回来，两人便能直接往上走，这条路相比于其他人，肯定要走得更为顺畅些。 周正卿说完实验田那边的事，便说到当初陆杨让他去弄的棉花地。 “为方兄，若不是你当初让我去种这个棉花，想来也不会有我的今日。” 陆松和陆榕一听，视线看向陆杨。 陆杨倒是淡定，手指轻抚着温热的茶碗，笑道：“我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能如此，自然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我可没帮你做什么。” 周正卿笑起来，“不管如何，我也是十分感谢为方兄当初的指点。” 如今他的身家，自然是翻了好几倍，棉花地他也让人扩展了几十亩。 今年种下的棉花长势不错，若是天公作美，到时候收获跟去年相比，只多不少。 说着，周正卿便说到了此次过来的目的。 “本来是想赶着令郎周岁礼的，结果路上遇到了些事，来得晚了。” 他把事情稍微解释了下，接着便道：“我给为方兄带了些东西，便在外面的马车里。” 陆杨闻言，瞬间便想到那三辆马车。 他皱了皱眉，道：“若是礼太重，我可是不收的。” 陆松和陆榕过来时，便也看到了那几辆马车，两人互相看了眼，显然也是想到了那三辆装货的马车上面。 周正卿放下茶碗，笑道：“不是什么重礼，只是自家弄的一些小物。” 话音落下，他起身往厅门的方向看去，示意陆杨几人可以跟着他出门看一看。 陆松和陆榕看了眼陆杨，见陆杨点头，才跟着他一起站了起来。 几人往外面走，周正卿对于此次带来的礼并未多说，似乎是想保持神秘感。 陆杨心里有所猜测，但因周正卿丝毫没有透露出关于这份礼的任何信息。 光凭一个家里弄的小东西，他还真猜不出来是什么。 周正卿越不说，陆杨几人便越是好奇，不自觉脚步都放得快了些。 几人很快来到了其中一辆马车旁，正是装着货物的三辆马车之一。 在周正卿的示意下，马夫解开马车上的束缚，打开帘子后，便往旁边退了几步，把空间让出来。 马车外面罩着一层油布，光线有些不足，但不妨碍陆杨几人看清里面的东西。 竟是棉线，一团一团的棉线。 这些棉线并不是单一颜色的棉线，市面上有的颜色，车上都有。 陆杨走过去一看，才发现这些棉线的粗细竟也是不一样的。 他连看了几个，便确认了，这些棉线各种粗细都有。 要想把这些东西弄出来，可是要花费不少精力。 第662章 该提上日程了 周正卿一直盯着陆杨，原本还以为能看见陆杨脸上露出的惊讶或者高兴之类的表情。 结果发现这人除了眼神有些变化之外，神色并未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的心里滑过一丝失望，等看到陆松和陆榕脸上露出的惊讶和好奇时，他才松了口气。 果然，这样才是正常的反应。 陆杨把手上的棉团放下，若有所思地看向另外两辆车。 周正卿一直注意着陆杨，陆杨这么一看，他瞬间就懂了陆杨的心思。 “你们把这两辆马车也打开。” 马夫一听，连忙照做，不过一会，另外两辆马车也被人打开了。 陆杨刚刚往前走了两步，陆松和陆榕已经迫不及待地过去看了一眼。 “是棉花！” 陆松出声告知了一下陆杨，脚步一转，便往陆榕那里走去。 陆榕这会也已经看到了车上的东西，“这边是棉布。” 陆杨闻言，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周正卿，脚步未停。 “正卿兄，难不成这三车东西，都是给我们的？” 周正卿点头，跟着陆杨往那辆装着棉花的马车走去，嘴上应道：“都是家里弄的，为方兄可是不要拒绝。” 陆杨沉思着，绕过了这个话题。 “正卿兄家里这是弄了棉花作坊？” “对。” 周正卿停下脚步，看着陆杨从车上抓了把棉花在打量，道：“我在那边开了三家布庄，里面便是卖的这些东西。” “正卿兄能想出这些，想必花了挺多心思。”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第三辆马车走去。 周正卿能听出来陆杨语气里的欣赏和赞扬，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脖子。 “为方兄可千万不要这样说，我只是出了银子，并未花多少心思。” “哦？” 陆杨兴趣瞬间就来了，“正卿兄这是有贵人相助啊。” “是啊。” 周正卿并未对此事有所隐瞒，一五一十的都与陆杨说了。 当初种植棉花，他可以说是一头雾水。 好在有不懂的可以去问衙门那边的人，磕磕碰碰的，十几亩棉花虽有损失，但好歹也是收获了一些棉花。 刚开始弄这个，什么都缺。 最缺的，还是会把棉花弄成棉线，再把棉线弄成棉布的这些人。 好在经过一番寻找，终于是把人给找来了。 之后一切，便也就顺其自然了。 陆杨听着，手指在棉布上轻轻拂过。 柔软，细腻，触感十分舒适。 他的视线在车厢里扫过，棉布大多为纯色，少数染了色。 质量是挑选过的，一看就是上乘货色。 陆杨把手上的棉布放下，道：“这些礼太重了，正卿兄还是拿回去吧。” 周正卿不乐意，“我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为方兄你拿着，不然我可是没有脸面再来找你了。” 陆杨听出了些东西，一旁的陆松和陆榕自然也是听出来了。 陆松道：“正卿兄弟可是要杨子帮你什么？” “我没有要为方兄帮忙。” 周正卿知道几人误会了，连忙解释，“我想找为方兄合作。” “合作？” 陆杨反应过来，道：“可是正卿兄在湖广那边被人刁难了？” 周正卿没想到陆杨这么一针见血，顿时神色讪讪。 “那倒也不是刁难......” 见陆杨三人一直盯着自己，那神情明显就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周正卿便也放弃了狡辩。 “我在那边确实是遇到了困难。” 他作为一个身后没有靠山的人，能把棉花作坊和布庄开到现在，除了以前他爹给他积累下来的人脉外，还有一点点衙门那边的帮助。 但自从陆杨和余高汇几人陆陆续续地离开湖广，他的处境便也有些尴尬起来。 日子一长，衙门里的人随着调任变动，慢慢的，他这块肥肉便也被人给盯上了。 好在高敬平和马才英的到来，让他的处境慢慢变得好了些。 但这些都是暂时的，周正卿心里知道，等高敬平和马才英一走，他又会回到先前的处境。 唯一的办法，便是找个靠山。 他如今在湖广那边，也算是有头有脸之人。 自是不缺靠山让他往上靠，但他也知道，这些靠山若是自己靠过去，指不定要被刮掉几层皮。 既然如此，他何不过来找陆杨？ 陆杨对他有恩，就算刮他几层皮，他也是乐意的。 周正卿把自己的想法，以及这些年的处境都说了出来。 陆杨听着，视线落在陆松和陆榕身上。 他向来不管这些事，就算是要合作，那也是与陆松和陆榕合作。 陆松对于这个棉花作坊还是很感兴趣的。 不过有些事，还得好好考虑考虑。 “正卿兄弟，要不我们坐下再细说？” 陆杨看了眼天色，也道：“正卿兄就在这里住一晚吧。” 周正卿先前已经让人去找住处了，可听到陆杨这话，思考片刻便点了头，“好，那就麻烦为方兄了。” 几人边说边往里走。 正好这会也是吃晚饭的时候，陆杨当即便让人去把酒菜端过来。 陆杨作为户部侍郎，对于靖朝的各种赋税也是十分了解。 靖朝并不抑商，商税只收交易税，并不收过税。 商税三十取一，税率并不高。 并且，对于农户自产的果子蔬菜等，并不收税。 陆杨看过靖朝每年的商税收入，在岁入中，商税的占比并不高，还不到百分之十。 岁入中占比高的，还是盐税和田赋。 从其中便能看出来，虽然靖朝没有抑商，但由于各种原因，靖朝商业这块，并没有实现繁荣。 商税收入的高低，与商品经济的繁荣程度成正比。 成交额越多，商税收入便越高。 导致商税收入低的原因有很多，但终归到底还是百姓手里没有钱。 靖朝百姓们大多自给自足，手里没钱，自然而然，购买欲望便也随之降低。 若是手里有富余，看到喜欢的，想吃的，百姓们自然便会掏腰包，根本不用多想。 这会席上气氛正浓。 陆松询问过陆杨，确认若是他们与周正卿合作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之后，便敞开了跟周正卿谈话。 几杯酒水下肚，三人是越聊越深，甚至都聊到了要在京城周边哪里找地方开个小作坊。 还有找人的条件什么的。 陆杨端着茶杯，时不时啜饮，静静地听着几人说话。 他倒是有了些想法。 如今的小作坊，其实便是往后的大工厂雏形。 等杂交水稻出来，等航海出行的人回来。 等粮食产量上去，等明确出海航线，开通海外贸易，到时候，各种作坊出现，百姓们手上有了钱，靖朝的国库自然也就有了更多的钱。 到那时，他的退休养老梦，也是该提上日程了。 第663章 去海那边 酒足饭饱，三人喜笑颜开的，显然对于此次的合作谈得十分满意。 陆杨并未对合作分成上的事发表言论，但在关于如何建设作坊的事上，他倒是提了几个建议。 他虽然没有进过工厂，但因为家里酒厂的原因，对于现代工厂的运行和管理模式，还是有些了解的。 靖朝民营手工业难以起来的原因有很多。 一是在自给自足的情况下，市场需求量低，没人买，第一步都迈不出去，自然得不到进一步的发展。 而能发展起来的，大多数都是有底子的人，像是周正卿这种，本身就有实力的。 市场需求被这些人占据，财富也就更加分配不均。 这是市场需求的原因。 再来便是技术层面的原因。 能有一门好手艺的，自然都是藏着掖着的，谁乐意把自己的拿手好活教给别人。 周正卿的棉花作坊，是把棉花弄成棉线的方法教给下面的人。 然后再把棉花给她们带回家去弄棉线和棉布，最后再统一收回来，进行染色之类的步骤。 与现代工厂有很大的区别。 不过这里很大一方面，还是因为古代对于女子的束缚问题。 能做这些手工细活的，大多都是家中的女人，出门外出工作，怎么想，对于她们也是不现实。 思想上的解放，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陆杨的灵魂不是这边的，自然对于女子在外工作不觉什么。 但他这么一提，周正卿几人便不理解了。 不说她们家里人允不允许她们去作坊里统一进行工作，就说她们自己，说不准也是不乐意在外抛头露面的。 婢女们端来消食的花茶，陆杨几人端坐在厅里，针对此事进行一番讨论。 陆杨的意思，是把作坊按照工厂的流水线模式来运行，极大地去提高生产效率。 比如脱籽分离为一条线，去杂质清理为一条线，洗涤清理最后杂质为一条线。 开松梳理为一条线，纺纱成线再为一条线，最后则是织布。 这一步步，配合得当，效率可是肉眼可见的。 周正卿的棉花作坊运行模式，是棉花从地里摘回来之后，再由这些人拿回家进行脱籽处理，然后一步一步地弄成棉线或者棉布。 这样一来，不仅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弄出来的数量也不够多。 并且因为时间不可控，还要顾及家里的各种琐事，做出来的数量肯定不够稳定。 陆杨说的，周正卿也是理解，但理解归理解，源头的事未得到解决，就算他们想跟着陆杨说的流水线去做，那也是没法往下做的。 陆杨自然也是明白，不慌不忙道：“你们把工钱开高点，会有人来的。” 周正卿一愣，可仔细想想，陆杨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就如《钱神论》中所说，有钱可使鬼，而况人乎？ 一旁的陆松却是有别的担心。 工钱开高点，这没问题。 可问题是，要是工钱开高了，还是没人来，或者是来的人少，那对于作坊而言，其实得不偿失。 他这么一说，陆杨却只是淡淡一笑，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你们把作坊的待遇提高，譬如包吃，譬如每逢佳节给点贺礼红封等，她们自己会判断好坏，其余的，都不用你们说，她们自己会解决的。” 她们只是思想上没放开，但脑子是没问题的。 自是会判断是非好坏。 厅里无人说话，大家都在想着陆杨先前说的事情。 随着越想越深入，他们心里也更是认同陆杨说的模式。 只是货量是提升了，市场需求得不到提升，生产出来的货物也就没了销路。 周正卿家里三间布庄，自是明白这个事情。 他道：“为方兄，可是我们弄了这么多货，卖不出去的话，囤着会坏的。” 陆杨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你们弄作坊，一直到开工需要多久？” 现在棉花还未收获，作坊要开的话，首先第一个是要解决棉花的货源问题，再来便是工人。 至于作坊建造的地点和大小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 周正卿家里有几十亩棉花地，自是可以自产自销。 但他们这边，可是没有这么多棉花地，庄子上种的，也只是供家里人用而已，可是做不到成为货源的地步。 几人也不傻，陆杨一问，脑海里便快速把建作坊的流程过了一遍。 三人对视一眼，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最快的话，也得一个月。 这一个月，他们得找好地方弄作坊，得去找棉花的最近货源，得去招工，得提前让人教这些人如何上工。 这都是前期工作。 若是就近便能收到棉花，那作坊很快就能开工，若是不能，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弄好。 陆杨听着三人的分析，手指敲了敲茶碗，过了会，道：“你们先弄，销路的话，先往各地运，之后的话，往外面弄。” “外面？” 陆松三人皆是有些懵。 “哪算是外面？”周正卿有些没理解陆杨的话，明明往各地弄，便已经是外面了。 还有哪个外面的？ 陆杨掀起眼皮，露出带着精光的眼神。 “去海那边卖。” ...... 几人从日暮聊到月光洒满庭院，陆杨这才被三人放了出来。 对于陆杨说的，几人心里有些复杂，若真是那样，那他们的棉花作坊，可就不只是开一间这么简单了。 不过饭一口一口吃，路还得一步一步走，急不得。 陆杨并未回房，而是在书房里待了一炷香左右，把今日聊的事记录下来，又把后面的展望写上，才提灯回了房。 第二日天未亮，他便起来了。 因为今日有考核，他都不用催，外面一有声音，他自己就爬起来了。 白芊芊也是知道陆杨今日有事忙，特地让伙房那边把早饭弄得丰盛些。 陆杨洗漱完，一看桌上的早食就笑了。 肉糜粥，面条，包子，肉干，还有一些点心类吃食，摆了一大半的桌子。 盘多，但是里面装的量不多，两人吃饱点，还是可以吃完的。 昨晚陆杨回房，白芊芊已经睡着，自是不知他是几时回来，也不知道他们在厅里聊了些什么。 白芊芊虽然好奇，但陆杨不主动说的话，她也不会问。 这会见陆杨吃得差不多，便道：“夫君，我今日还得去看看姐姐。” 说起这个，陆杨倒是恍然大悟，记起了什么。 第664章 换题吧，还来得及 他就说心里怎么一直怪怪的，好似忘了什么事一样。 这会听白芊芊一提，倒是想起来了。 他慢悠悠地把碗里的肉末粥吃完，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又端起茶碗清了口。 才道：“天一亮你就过去吧，把世子妃逸儿瑶儿他们都接过来，再让桃香收拾几间客房，家里有方神医在，世子妃在这边住两日也好调理一下身子。” 白芊芊听着不对，“夫君，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阵子她也去过王府好几次了，陆杨都知道，可从来没有像今日一样，提出要把逸儿他们都接过来的话。 陆杨放下手帕，看向一旁桃香几人，“你们先下去吧。” “是。” 桃香几人很快离去，随着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响起，陆杨才开口。 “王府今日可能会出现点混乱，世子妃身子重，把她接过来也好。” 闻言，白芊芊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夫君，这混乱大不大？” 陆杨伸手拍了拍白芊芊，温声道：“放心吧，对世子妃应该算是好事。” “好事？” 混乱还能算是好事？ 白芊芊一头雾水，却见陆杨已经起身整理衣服，她便也站起身来。 “夫君，那我一会就让人去准备马车。” 若是真有混乱，她还是趁早过去把人接过来才行。 陆杨并未多说，让白芊芊早点回来，别在那边逗留后，便出了门。 莫永正在拱门处候着，见陆杨出来，忙道：“老爷，我见周员外的房里亮了。” 这会天还未亮，周正卿起这么早吗？ 陆杨面露疑惑，脚步一转，就往周正卿那边走去。 莫永看着，连忙跟上。 周正卿并未在房里。 陆杨过去时，他正在房门前的院子里舒展手脚。 颇有他当初练五禽戏的样子。 陆杨抬头看了眼还挂在天上的月亮，缓步走过去。 “正卿兄。” 周正卿侧对着拱门，正闭目冥思运动，突然听到陆杨的声音，还有些被吓一跳。 他忙睁开眼睛，便见陆杨和莫永过来了。 “为方兄。” 他擦着额间的汗水，见陆杨一身正装的，便也知道陆杨这会应该要出门了。 这会过来，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他一问，陆杨便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只是听莫叔说你这边房亮了，以为你有什么事呢。” 周正卿笑道：“没，只是醒了，就想着起来动一动。” 陆杨一脸深思，“正卿兄都是这么早起来的？” 周正卿哪知道陆杨平时日上三竿才起来，他点了点头，“习惯了，不起来动一动，浑身不舒服。” 陆杨眉头一挑，道：“动一动确实要舒服些。” 说着，他往身后指了指，“那正卿兄先忙，我就先出去了。” “好，为方兄慢走。” 周正卿一顿，又道：“为方兄，我今日就不等你回来了。” 陆杨知道这是要搬出去的意思，便问他是不是找好地方住了。 按照昨日聊的，这作坊一事未解决，想来周正卿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湖广了。 周正卿点头，“是找好了，为方兄不必担心。” 接着，周正卿便把自己买下的宅院地址跟陆杨说了。 闻言，陆杨笑道：“那倒是离得不远。” 坐马车过去，也就一炷香不到。 周正卿笑了笑，“还得多亏榕兄帮忙。” 从周正卿那出来，陆杨脸上的笑意就变淡了些，神色带了抹思虑。 “莫叔，一会夫人去王府，你跟着过去，巳时前须得回来。” “好，老爷放心，我会照做的。” 莫永不问，陆杨也不说，只在上车前又提醒了一遍。 莫永这下子也就知道了，这事可是大事，容不得失误。 于是白芊芊出门，他是步步紧随，不时望天，就怕时辰过了。 吏部的考核在辰时开始。 陆杨回户部待了会，把昨晚在书房里写的东西放好后，便跟着任尚书去了吏部。 考场吏部的人一大早便布置好了，是露天考场。 陆杨和任尚书到时，陈德仁等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就等着点名之后，进入考场。 陶文德因为吏部人员变动的事，脸上并没有太大的笑意，说是面无表情也不为过。 任志业是几位尚书中年纪最大的。 他一到场，另外几位尚书都走过来与他打招呼。 陆杨与几人打完招呼后，便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不参与几人之间的谈话。 他往周围看了看，见林文行几人在另一边聚集，便走过去。 “林侍郎，这可怎么办？” 声音被压得很低，语气里充满了惶恐不安。 陆杨没想到自己这一走近，便听到这样的话。 他更加放轻脚步，打算再走近一点，听听怎么个事。 林文行却是突然转过头，把陆杨抓得正着。 “陆侍郎来得正好。” 他一把抓住陆杨的手臂，把陆杨扯了过去。 在林文行转过头的那一刻，陆杨就知道自己怕是着道了。 不过好奇心驱使下，他没走，反而笑道：“出什么事了，给我也说说。” 他这副模样，倒是有些反客为主。 林文行松开手，有些不知道自己把陆杨扯过来是对还是错了。 可他这样想，不代表另外几人也这样想。 几人看到陆杨，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视线异常火热。 有人迫不及待，当下便轻声道：“陆侍郎，听说考题被人泄露了。” “不是我。”陆杨皱眉，“我后面可是没看你们考题了。” 那日给出建议之后，陆杨便有些像是避嫌一般，没再看吏部出的考题。 这脏水，可是泼不到他头上。 林文行瞥了眼陆杨，又看向先前说话那人，道：“你把话说清楚，别吓陆侍郎。” 陆杨好笑地挑了挑眉，没说话。 那人点头，看了眼陶文德几人那边，才道：“今儿一大早，有人在我座位上塞了张纸条，说是考题被人泄露了。” 这事林文行几人都知道，纸条也是亲眼看过的，这些话其实也只是说给陆杨听而已。 陆杨听着，接过那人递过来的纸条看了看，字迹缭乱，像是用左手写的，显然是不想让人认出来字迹。 他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递还给那人。 “能信吗？” 林文行眼底深处滑过一道暗光，“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陆杨看他一眼，随即点头，语气十分轻快，颇有些漫不经心。 “那就换题吧，还来得及。” 第665章 难不成都能稳？ 林文行没说话。 另外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显然都抓不准主意。 陆杨看着，也没再说。 林文行的不出声，明显就是不想换题，估计是想将计就计。 或者，还有另外别的用意。 这会有人看向林文行，问林文行要不要换题。 他们先前便是弄了好几道题让陶尚书选，这会完全可以把今天的考题替换掉。 可这换题得有人去向陶尚书说一声，看看陶尚书的意见。 这一去，不知陶尚书得有多生气。 本来这几日陶尚书的心情便是不好，这会过去，肯定得讨苦吃。 谁也不乐意去做这个出头的人。 这挨一顿骂还是轻的，若是在政绩本子上落了笔，怕是谁都不好过。 权衡来权衡去，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聚集小声讨论的原因。 陆杨抬头看了眼天色，随即看向林文行，“林侍郎有什么想法就说吧，一会要换也来不及了。” 林文行点头，“我想将计就计，把那些人抓出来，到时候审问出结果，对于我们也是好事。” 他边说边观察陆杨几人，似乎是想看出谁在此刻心慌。 但显然，陆杨几人的面上并无任何破绽。 “林侍郎说得对，我们应该把那人抓出来，洗清我们身上的嫌疑才对！” 就他们几人看过题，能把考题泄露出去的，也就只有他们几个了。 若是换题，到时候他们还得被挨个审查。 倒不如来个顺藤摸瓜。 陆杨看着几人，道：“你们到时怎么分辨？” 都是即将进入朝堂的官员，谁也不愿意在这时被误会。 毕竟，这可是要被关进大牢里审问的。 林文行等人能保证这被抓的人里面，没有无辜的？ 文人向来看重面子，这场无妄的牢狱之灾，要是真有人为了面子想不开，那后果，可不是林文行等人能承受的。 林文行眉头紧皱。 他心里清楚，这些人询问自己意见，未必不是存了到时候出了事就推他出来面对的打算。 可他心里也有一番计较。 想了想，他还是坚定自己的想法。 “照常吧。” 有了林文行这句话，周围几人脸上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陆杨扫了一眼，有些无聊地移开视线。 考场大门处突然折倒了一片，行礼的声音此起彼伏，浩然回荡在考场里。 陆杨心里略微一惊。 随即便看到被两排侍卫簇拥着走进来的皇上。 林文行等人这会也发现了，忙小碎步快走过去。 这场考核，皇上不来也是可以的，可他过来了。 那这次的考核便有些变质了。 莫过于再一次殿试。 顾不得多想，陆杨也连忙快走过去。 对于皇上的到来，众人面上皆有些异常。 陆杨过去时快速看了一眼，随即低头跟着大家拱手行礼。 赵烨看了一圈考场，视线缓缓落在陆杨等人身上。 “众爱卿起来吧。” 考场的布置十分简单。 只有一排桌子。 考生须得自带文房四宝站着应答。 皇上的到来让整个考场的气氛为之一变。 原本就紧张的陈德仁等人更是紧张了。 明明还是晨时的日光，整个考场却像是被火炙烤过一样，燥的不行。 何照玉微微抬头瞥了眼里面，伸手小心地扯了扯一旁陈德仁的袖子。 “子贤兄，你刚刚看到圣上容颜没？” 陈德仁稍稍往何照玉那挪了挪，压低声音。 “看到了，怎了？” “看清楚没？”何照玉身子微微往陈德仁那歪去，依然小声询问。 陈德仁没摸准何照玉问这些是什么意思，一头雾水道：“那时还未回过神，多看了两眼，应该是看清了。” 何照玉一听，嘿嘿笑道：“我也看清了。” “......” 陈德仁脸上满是疑惑，不解地看向何照玉，“所以呢？” 何照玉凑过去，小声道：“皇上都见了，说明我们运气要来了，这次考核啊，肯定稳了！” 顾俊义一直竖着耳朵听，闻言，眉头微皱。 “大家不是都看见了？” 他眼睛往旁边一扫，半信半疑，“难不成都能稳？” 孟良平也在一旁，听着顾俊义的话，脸上露出些许尴尬。 “俊义兄，他们开玩笑，你可别当真。” 顾俊义一改先前的好奇模样，一本正经道：“裴安兄放心，我刚刚只是配合一下照玉兄而已，我怕子贤兄不搭理，显得他尴尬。” 说着，他还保证道：“我肯定是不信的。” 顾俊义的担心显然不是没有道理。 何照玉的话说完后，陈德仁并没有相信的意思，脸上还有些一言难尽。 何照玉嘴一撇，暗道几人不懂情趣。 周围并不是只有他们几人窃窃私语，皇上的到来，让他们一颗心都汹涌澎湃起来。 有人激动得脸都红了，这要是冷天，估计都有白雾上浮。 有人眼神闪躲，看看大门里面的情况，又低头思索，最终狠狠一咬牙，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 有人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双手乃至全身，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这次的考核，本来就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皇上如今这一来，倒是让那些在翰林院里沉浮多年的老人惴惴不安起来，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会反而是那些殿试完没多久的新人面上蠢蠢欲试，都想着如何能在皇上面前露个脸。 众生百态，人生无常。 随着进入考场的钟声响起，众人排队慢慢进了考场大门，并按照自己的座位安排，安静地入座。 皇上的位置，自然是被安排在了上方正中，身旁站着的，便是这次负责考核的考官。 一边是尚书，一边是侍郎。 陆杨站在皇上右边第三位，望着下面的人看了会，终于是找到了陈德仁几人。 几人被分散到了考场的四周，离得最近的，便是孟良平与何照玉。 两人一个在第二排，一个在第四排，稍微偏下头就能看到。 但这会两人显然是不可能东张西望的，甚至连头都没有抬。 估计都不知道自己身旁都有谁。 陆杨看得认真，嘴角都不由往上扬。 第666章 会给你一个交代 赵烨瞥了眼，随即收回视线，看向下方的眼神带着些思量。 没一会，钟声再次响起，考核正式开始。 考题公布的那一刻，陆杨视线转到了对面几人身上。 他也想去看林文行等人，奈何不方便，若是转身去看，那就太刻意了。 陶文德几人面上并无异常，视线都是放在下面。 他不好盯着一个人看太久，没一会便也把视线放到了下面。 赵烨位置好，能看到众人的神情。 他眼神微微一动，随即招了下手。 于喜立刻明白，附耳过去。 赵烨小声吩咐了几句，便又摆了摆手，示意于喜可以下去了。 于喜并未出声，只点了下头，很快便退了下去。 于喜的离开，并不是悄然无息的。 众人虽然关注下面的情况，可是也十分关注皇上的动静。 皇上招手的时候，陆杨眼尾便扫过去了。 奈何皇上这声音实在是小，他离得好几步远，根本没听清。 一个字也没听到。 说什么呢，这么神秘...... 这若是不知道还好，可知道了却又不知道内容，这就很难受了。 跟蚂蚁咬似的。 抓心挠肝的难受。 孟良平几人拿到考题的那一刻，脑子有些懵。 第一次见到还有直接公布答案让他们自己去选的。 不过随着仔细阅读问题，孟良平几人也是反应过来了。 这两道题相互间有联系，考得是人性的选择。 题目并不长，第一道题说的是老夫妻两人以前对小儿并不好，年老之后，大儿并不抚养他们，把他们赶去了小儿那边。 小儿该是抚养还是不抚养，是跟大哥一样的做法，还是找大哥商量，还是漠然，还是全部负责。 第二道题是年迈双亲幡然醒悟，知道了小儿的好，在小儿面前哭诉大儿的不好，让小儿原谅自己。 小儿该不该原谅。 最后便是道策题。 单论题的类型，是孟良平几人熟悉的题型。 可这道题问的，便有些难了。 这要写出来，还是得花费不少功夫。 距离考题公布已经有好一会，底下已经有考生动笔了。 赵烨看向陶文德几人，让他们下去看看。 陶尚书他们都下去了，陆杨几人自然也是要下去的。 “陆爱卿留下，朕有事问你。” 陆杨正打算抬脚跟上前面几人的脚步，闻言，身子一顿，没往前走。 林文行路过陆杨时，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才缓步向前。 皇上的突然开口，好似只是让前面几人的脚步微微顿了下，随后头也没回地走了下去。 陆杨有点自己的小心思，等陶文德他们走远了，才走到皇上跟前，小声道：“皇上，您有何吩咐？” 赵烨眉头一皱，“说这么小声作甚，鬼鬼祟祟，不安好心。” “......您老说得对，臣是有点不安好心。” 陆杨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刚刚大了点，不过到底还是比正常说话要低沉些。 赵烨也是明白他，瞥他一眼，招手让旁边伺候的人走远些。 陆杨看着，等人走了，才道：“皇上，臣本来还想着等考核完了再去求见您的。” “什么事？”赵烨直接开问。 陆杨微微凑过去，伸手掩住口型，把之前与林文行几人说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给了皇上听。 “皇上，这到时候可不能牵扯到臣头上来了。” 赵烨看他一眼，并未说话，眉宇间带着沉思。 过了会，他道：“既然林侍郎这般肯定能把背后之人抓出来，那这事就交由他来处理。” “皇上圣明，臣看林侍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肯定会把此事办好，皇上您尽管放心。” 陆杨十分认同皇上的话。 照他的观察来看，林文行能这般有底气地说将计就计，还独身揽下不换题的后果，其心里若不是已经知道点什么事情，他第一个就不相信。 没人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赵烨听着陆杨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想了想，他缓过神来，若有所思，“爱卿看来与林侍郎很是交好。” 陆杨一听，忙摇头，“那可没有，臣只是与林侍郎说过几句话而已。” 赵烨看着下面，眼神带着些深意。 “爱卿觉得是谁做的？” “臣不知。” 陆杨顺着皇上的视线看去，下面人太多，他根本看不出皇上在看谁。 赵烨略点了下头，也没再问。 陆杨却是想到先前皇上让于公公离开的事。 他往周围看了看，见于公公的身影还未出现，便知道这怕是已经出了考场了。 “皇上，于公公怎地不在您身边伺候呢？” 赵烨端起茶碗，眼尾往陆杨那边扫了下，道：“打听到朕头上来了？” “臣只是没看到于公公，问一声而已，皇上可不要多想。”陆杨不会傻到承认这话。 “爱卿心里明白朕有没有多想。”赵烨低头饮茶，一语便道破陆杨的算盘。 陆杨笑了笑，“皇上圣明，臣想的什么您也知道？” 赵烨冷笑一声，“于喜走时，朕都看到你那眼神了，朕哪里不知道。” “哎，皇上果然厉害，臣心思透明，一点儿也藏不住事，您一眼就看出来了，真厉害。” 陆杨幽幽叹了口气，一副真是藏不住心事的模样。 赵烨一瞥，淡淡道：“夸朕就行了。” 说着，他放下茶碗，往一旁看去，“这不是回来了。” 陆杨转头一看，于喜正带着一人往这边走来。 他眼睛眯了眯，随即有些惊讶，“皇上，于公公怎地把任府尹带来了？” 于公公离去的时间并不长，这就把任府尹带了过来...... 这任府尹怕不是早就在哪个角落里候着了吧？ 陆杨心里刚起了这个念头，身旁便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朕说了，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陆杨心里一个咯噔，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止不住上扬。 “皇上，臣还以为您忘了。” 距离他落水过得太久了。 他都已经打算好要如何用江之言来给陶文德下绊子了。 没想到皇上今日，倒是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不过，他心里也有疑惑。 “皇上，您打算如何给臣一个交代？” 第667章 是皇上？！ 赵烨看着陆杨，神色平静，让人看不出来情绪。 “爱卿想如何？” 陆杨没想到皇上会反问他，想了想，便道：“皇上想如何便如何，总归他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陆杨不知皇上这话是不是试探，但他说的也是自己的心里话。 陶文德的位置特殊，虽然多年的建设被皇上用巧计摧毁大半。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也不知陶文德有没有后手。 皇上对其出手，也不纯是为了替他出这口气，给他一个交代。 归根结底，还是陶文德不安分。 手中权力过大，皇上就算现在不出手，以后肯定也是要出手的。 他的事，估计也就是一个催化剂罢了。 不过陶文德不爽，他就开心，至于皇上是什么目的，他也不会去深想。 毕竟，他们的目的一样，那就够了。 任泰和的到来，引起了陶文德等人的注意。 尤其是他身旁还有于喜，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于喜离开，是皇上的指示。 那任府尹的到来，肯定就是皇上的旨意。 任泰和可是顺天府府尹，不在顺天府里待着，却跑到了考场里来，说明这个考场出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陶文德看着正往皇上那边走去的任泰和与于喜，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考场出事，他怎么不知道？ 他看向一旁的林文行，伸手招呼他过来。 林文行看了眼上面，这才转身往陶文德那边走去。 为了方便说话，陶文德特意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这会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皇上那边，陶文德和林文行又是挑着时机往后面走的，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没一会，陶文德扫了眼周围，停下脚步，把声音压低，像是在喉咙里说话一般。 “我把考场的事交由你负责，你便是这样负责的？” 考场里很是安静，林文行离得近，自是一字不差地把陶文德充满怒意的话语听了进去。 他微微低头，双目敛着，看向地面，一副十分顺从的模样，“陶尚书，您应该知道才是，我把考场负责得很好。” 他语气一顿，掀起眼皮看向陶文德，“如果考场上出了什么事，陶尚书可是怪不到我头上。” “考场出什么事？” 陶文德眉头紧皱，看着林文行的眼神不善，“我全程交由你负责，出事不怪你，难不成还能怪到我这里？” 林文行眉心一皱，因为知道陶文德的为人，这些话他并不觉得意外，眉心很快又放开，视线不再看着陶文德，而是望向不远处正在提笔写字的考生们身上。 “陶尚书心里再清楚不过，您做初一，就怪不了别人去做十五。” 陶文德气急反而不说话，只冷冷地看着林文行，眼底深处带着一丝疑惑和慌乱，不过很快又被他狠狠压了下去，“你这话什么意思？” 身上的视线像条毒蛇在爬行，冰冷，恶毒，不怀好意。 林文行深吸口气，瞥了眼皇上那边，才看向陶文德。 “陶尚书把我当弃子，我这也不过是弃子的反抗罢了。” “我何时把你当弃子？”陶文德眉头紧紧皱着，眉心处的褶皱仿佛更深了，显出了几分他内心深处的焦躁。 林文行面上并无任何情绪，只宽袖中紧握的双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突升的怒火横冲直撞，最终消耗殆尽，慢慢平息下来。 “陶尚书心里明白。” 闻言，陶文德若有所思，“你知道了什么？” 话音落下，他的神色便归于平静，仿佛先前充满怒意的人不是他一般。 这般诡异，林文行看着，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先前陶文德的那些问题，怕不是在套他话！ 这样想着，林文行并未回答，看似冷静的脸上，实际上内心深处已经有些不安起来。 不过想到陶文德做过的坏事那么多，并不止让人泄露考题给自己人这一件，他又放下心来。 “陶尚书让我做过的事，我可都记得，有些还留下了证据。” “证据？”陶文德眼里滑过一丝阴狠，明白林文行恐怕以前就有想背叛他的念头，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留下所谓的证据？也是这人以前伪装得好，他竟看走了眼，“我倒了你也休想好。” 林文行点头，并未反驳，只是十分平静地陈述，“我知道，但结果不会比之后更差。” 陶文德终是有些慌了，终日打雁，没想到竟是被这雁给啄了眼。 不过仔细一想，林文行跟他也不过两年，他当初因为并未全信这人，让林文行做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至于证据，陶文德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把柄能被他捏住的，当初那些口头上的指示，一句口说无凭便能压下去，还有周旋余地。 林文行跟了陶文德也挺长时间，也算是了解他的习惯。 往下一压的嘴角，便是意味着这人心里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林文行看着，道：“陶尚书别煞费苦心了，今日你是逃不掉的。” 陶文德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道：“你投靠了谁？皇上？还是陆杨？” 皇上今日过来，他本就有些惊讶，这会听林文行说这话，倒是把近段日子发生的事情都串连了起来。 “是皇上？！” 陶文德脸上露出惊疑。 林文行并没有回应这几句话的意思，话题一转，便道：“陶尚书，皇上派人过来了。” 他望着前面，几名侍卫正往这边走来。 这几人脚步整齐匆忙，右手始终放在刀柄上，来势汹汹，面无表情。 陶文德抬眼一看，见此，却是很快冷静下来。 他转头看向林文行，眼神像是刀子一般刮过林文行的脸，忽而轻轻道：“林侍郎，你以为皇上能对我下手，就会放过你？” 他低低轻笑出声，随即袖子一甩，大步往前走，直接迎向那几个带刀侍卫。 若不是林文行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看陶文德这昂首挺胸的模样，他怕是都要以为这几个带刀侍卫是来请陶文德过去领赏的。 眼看着其中一名侍卫脱离队伍，往自己这里走来，林文行伸手整理了下衣服，缓步向前。 既然迈出了第一步，那第二步第三步再难走，他也得咬牙往下走。 陶文德不知道，他根本回不了头了。 就算用语言攻击他，讽刺他，挑拨离间他，在任府尹过来的那一刻，什么话对他都不管用了。 昨日夜里，他便把陶文德让他做过的事，包括他所知道的，都写进纸里让人送到了顺天府。 还有陶文德让他做事时传递的书信，通通，都交了出去。 陶文德做事谨慎，很少会用书信传递讯息，但也只是很少。 再谨慎的人，也防不住日久天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子久了，一直没被人发现，总也会有松懈下来的时候。 他手里关于陶文德的书信很少，只有两封。 一封是一年前，他外出河南，陶文德让他在那边帮忙联系昔日的京官，说是能把人调回京里。 另一封也是那时寄给他的，正确来说，是给那个人的。 只不过他当时鬼迷心窍，留了个心眼，真迹他留了，给那人的只是他模仿的书信。 当时看完信时，他就知道这封信有朝一日肯定会用得上。 信里写的，是关于讨要赃银的数额。 陶文德这些年，利用自己的职务，悄无声息，又顺其自然地暗中操作，把给过银子的官员派往富庶之地当官。 又或者把给过银子的外地官员弄回京里。 不管是出还是进，他都能赚取一大笔银子。 数额对于官员们来说，能接受，但对于百姓而言，那便是天文数字，可望而不可即。 一人上千两，十人便是上万两。 这么多年下来，可见陶文德是贪下了多少银子。 不过林文行也承认，当初自己也是看中了陶文德的权势，才半胁迫半主动地跟了他。 这会叛变此人，既是无奈，也是苦心筹备。 心里想法很多，林文行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了。 在皇上让人找上来的那一刻，他竟选择了点头。 而这一点头，未必不是陶文德逼他做出的选择。 在听到陶文德让人把考题泄露出去时，他就知道陶文德是丝毫不顾及自己。 甚至让他负责这次的考核，说不定都是有计划的。 毕竟到时候若是事发，可以把他推出来当替死鬼。 他赌不起那一半的成功，就算一年三年没有东窗事发，但做过了总会留下痕迹，难保哪天不会有人喝醉说了出来，他不想这般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皇上的话，便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选了皇上这边，就算再得不到皇上信任，再得不到升官的机会，也好过白白丢了性命。 在迈步往皇上那边走时，林文行逐渐说服了自己。 所以在任府尹拿出那一叠纸张和书信问他是不是真的时，他并没有犹豫，果断地点了头，承认这些都是自己让人送过去的。 陶文德在一旁看着，并未说话，只是脸色很是难看，他说了这么多，这人难不成就没有动摇过？ 赵烨不露声色地听着，随即看了眼前面还在埋头提笔写字的考生们，又看了眼陶文德和林文行，才开了口。 “去里面说。” 他站起来，脚步一转，就往后面走去。 陆杨看了眼林文行，转身便跟着皇上往里走。 白临几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没有让他们过去，他们也只能远远地望着。 这会见皇上突然起身离开，陆杨陶文德和林文行几人也都跟在后面，更是一脸懵。 考核还在继续，不可能没有人监考，他们自然是不能擅自离开的。 白临摸着胡子，虽然好奇，但脚步却是没动。 反正那里有陆杨在，他迟早都会知道的。 正是因为他和陆杨的关系，这会有人走过来，问白临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白临哪里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但陶文德被侍卫找上来的那一刻，他是看到了。 只能隐约猜到这事可能与陶文德有关。 但具体是什么事，他就不知道了。 见白临摇头，另外几人互相看了眼后，也就没有再问。 但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就算是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要牵扯到他们头上来才好。这段日子皇上的举动，到底还是让众臣子忐忑了起来。 这边，陆杨跟着皇上进了吏部大厅。 他自是没有坐下，而是站在皇上旁边，看着跪在下面的陶文德和林文行，神色不明。 陶文德自是不肯承认那两封书信是自己的笔迹，也不承认林文行纸上写的事情是自己让人做的，解释一切都是因为林文行与他有些恩怨，出于报复，才这般诬陷他。 见皇上不说话，他看向旁边也是一言不发，冷眼看着下面的陆杨，厉声道：“陆侍郎，林侍郎所做之事，是你示意的吧？” 陆杨眉头一皱，有些不可思议。 “陶尚书不要乱说，我可没有指示林侍郎诬陷你。” 陶文德根本没有把陆杨说的话听进去，他看向赵烨。 “皇上，您难道不知道陆侍郎利用您对他的宠信，往各部安排了多少人？” 说着，他冷笑一声，“臣这些年来，为靖朝，为朝廷，为您做过多少事，到头来，还不如这人在堂上混了三年。” 他语气一变，从满腹不甘变得哀痛。 “不过三年啊，皇上您就偏信他，连我们这些老臣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赵烨眉心隆起，“朕何时偏信他，何时没有把你们的话听进去？” 他一拍扶手，冷斥：“一派胡言！” 陶文德看着，继续道：“皇上心里清楚，臣说再多，您也是不会承认。” 赵烨看着他，却是突然道：“难不成你当年便是因为这，才让人把他推下水？” 陶文德一顿，皱了皱眉：“皇上说的，臣听不懂。” “爱卿应该听得懂才对。” 赵烨却是没有放过他，“当年金水桥，陆爱卿落入冰水中，你敢说不是你让人所为？” 陶文德冷哼，“皇上您这是想替陆侍郎出口气？” 第668章 这等伎俩，他见多了 闻言，陆杨笑了笑。 “我知陶尚书心里有气，但我们现在只是就事论事，不是在讨论私人恩怨，也就不存在皇上为我出口气的说法。” 陶文德神色冰冷，眼神如冰剑一般射向陆杨，对于陆杨说的，嗤之以鼻。 “我知道陆侍郎口才好，不然也不能在皇上面前如此嚣张。” 他看了眼赵烨，似有所指，“皇上还未说话，陆侍郎便开口，往后可不得目中无人。” 陆杨惊讶地挑了下眉，转头看向赵烨。 “皇上，陶尚书竟然在挑拨离间。” “胡说八道！”陶文德怒斥，“皇上，陆侍郎在挑拨离间你我。” 赵烨神色一顿，瞥了眼陆杨，淡淡道：“朕能听懂。” 说着，他看向陶文德，“朕听着陶尚书那话，也是这样的意思，陆爱卿倒是没说错。” 陶文德一听，瞬间有些哑火，竟不知要说什么来反驳。 他的话虽有那个意思，但他从未见过像陆杨这样光明正大直接挑明意思，接着皇上又明目张胆地偏袒，把话挑破的。 一时间，陶文德眼底的旋涡翻滚转动，心中越发怒憎陆杨。 陆杨倒是没有察觉，见陶文德不再说自己，他把视线放到了林文行身上。 他没想到，林文行竟成了皇上的人。 或许这样说也不对，毕竟只是趋势所向。 若是皇上不对陶文德下手，想来林文行也不会选择走这条路。 都是形势所迫罢了。 皇上问起当年金水桥一事，任谁都能听出来这是在替陆杨讨公道。 虽然陆杨说了就事论事，但于喜和任泰和心里明白，皇上就是在为陆杨出口气。 陶文德何尝不明白。 他压下心中的怒火，望向赵烨，神情诚恳且充满悲愤。 “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在朝多年，臣如何，您还不明白吗？” 他视线飘移，若有若无地看了眼陆杨。 “当年金水桥一事早已结案，臣对于陆侍郎的遭遇也是深表同情，但臣没做过的事，臣是不会承认的。” 他开始说起林文行这事。 “臣办事向来公正，当年臣好友与臣闹翻，也是因为臣不肯帮其族人运作，臣当年便如此，现在怎么可能会做出林侍郎所说之事？” “依臣看，肯定是林侍郎与谁暗中勾结，想要臣垮下来。” 他的情绪越来越高，语气越来越激动，“皇上，臣冤枉啊！” 话音刚落，他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再抬起时，身子已是有些东倒西歪。 显然是磕狠了，还未缓过来。 他这番举动太过突然，陆杨都是惊了一下，更别说旁边的皇上了。 赵烨皱眉，“爱卿这是在做什么？” 陶文德两眼昏花，老泪纵横地看着上方那人。 “皇上，您若是看臣不顺眼，觉得臣老了办事不力，要给后生让开位置，您尽管说，臣主动致仕便是！” 这一番话让赵烨的眼神逐渐变冷。 “人证物证在此，陶尚书还要狡辩？” 陶文德摇头，脸上满是悲怆，“皇上，臣不是狡辩，臣这是在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看向身旁一言不发的林文行。 “林侍郎想必是不满臣这阵子对其的安排，觉得臣是在刁难他，才想着要诬陷臣，这些东西，肯定是他自己捏造出来的。” “臣对其没有防备之心，在吏部中林侍郎最容易接触到臣的字迹，他先前也承认了有模仿过臣的字迹。” “他不安好心，蓄谋已久，他拿出的这些东西，都不可作数。” “皇上，您可得明察，还臣一个清白啊！” 字字句句情真意切，头头是道，光听陶文德说，若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说不准就被其说动摇了。 不愧是尚书，能说会道的，还挺能歪曲事实。 陆杨看向皇上，看皇上是何反应。 赵烨面上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看向一旁的任泰和。 “任府尹，你再给陶尚书说说他这些年所做之事。” “是。” 昨晚任泰和直到后半夜才睡，在烛光中把这些纸张和书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根本不需要把纸张摊开看着来读，直接嘴一张便能说出来。 随着他一句一个罪名下来，陶文德逐渐面无表情，敛目看着地面，掩去眼里的沉思。 等任泰和说完，他看向赵烨。 “皇上，您可以让人去查，臣坦坦荡荡，自是不怕任何诬陷。”一句话，他不怕被查！ 任泰和一听，也转头看向皇上。 他没想到陶文德的嘴比周开诚还硬。 一个死到临头才松了口。 一个面对着皇上，人证物证在此，还能面不改色，直说自己无辜。 这两个人，难怪能成为尚书了。 任泰和心里感慨。 赵烨却是没有任何想法，他看向陶文德，神情除了听到坦坦荡荡这个词时皱了下眉，其余时候，他都十分平静。 他等着陶文德说完，才开口。 “陶尚书怎知朕没有让人去查过？” 陶文德心下并没有惊讶，闻言，眼里反而透露出一丝笑意。 “皇上若是真让人去查了，肯定便会知道臣的无辜。” 见陶文德这般镇定自若，再看他那额头上已然浮现的红肿，赵烨便觉有些好笑。 “陶尚书这是认为朕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陶文德心里明白，他抿了抿嘴角，眼神坚定，“皇上，臣倒是希望您能查出来什么，这样臣才能获得清白，洗脱莫须有的罪名。”说着，他还看了眼林文行。 陆杨一直盯着陶文德，自是没有错过他的细微表情变化，知道陶文德肯定是听到了什么话，才会变得这般平静。 甚至有些有恃无恐。 这人，真是留了一手。 看来，陶文德是觉得除了林文行，其余人都不敢站出来说话了。 或者是，都不会出来说陶文德的不是。 想想也是，一条船上的人，陶文德这个重量级人物没了，其余人也得翻船落水，惹得一身湿，讨不得好。 林文行也是知道陶文德的打算。 皇上若是派人去查，肯定是查不出来什么东西。 这些人肯定会守口如瓶。 毕竟若是承认了陶文德所做之事，也就承认了自己当初真是靠着陶文德的运作，才得到了如今的位子。 那些人不傻，肯定不会去承认的，相反，他们肯定会反过来咬他一口，说他的不是，跟陶文德统一口径，说他凭空捏造证物，说他诬陷陶文德。 皇上若是去查，对他一点好也没有！ 林文行心跳莫名加快，可等他抬眼看向皇上时，加快的心跳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赵烨似笑非笑，看着陶文德的神情有些放松。 这是一种感觉，就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一样，突然就觉得无趣。 “陶尚书，你想错了，朕不会派人去查。” 陶文德一愣，随即眉头紧皱，隆起的眉心像是一座高山，重重地压着他，让他胸腔沉闷得很，一颗心直往地上坠。 “皇上这话是何意思？” 赵烨伸手，等于喜把茶碗放到手上，才开口。 “朕相信林侍郎的话。” 他用茶盖轻轻抚弄着茶面，轻啜两口，继而看向一旁的侍卫，冲着陶文德一扬下巴，“带陶尚书下去审问。” 陶文德一惊，立刻反应过来，往前爬动，“皇上，您不能这样！”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您不能凭着性子来定微臣的罪！” 侍卫们见陶文德这般激动，想要站起来的模样，担心其会对皇上动手，连忙过去把他按在地上，不让其动弹。 夏日的天，陶文德从来没有觉得地板是这般的冰凉。 这冰冷，不只是冰着他的脸，更是冰进了他的心，让他如坠寒潭。 “皇上，您仅凭一人之言便定下臣的罪名，若是任尚书，君尚书他们知道，肯定会对您寒心的！” “皇上！您不能这样啊！臣是无辜的，臣没有做过这些事！” “臣冤枉啊！” 陶文德是明白了，皇上今日是铁了心要定他的罪了。 他不能等到关进大牢才被众位大臣知道，到时候，一切便都晚了！ 到那时，便是任泰和说什么，他们便会知道什么，就算怀疑，也不会对皇上有意见，毕竟，他罪都定下了，谁还会去在意有没有证据？ 他得自救。 他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大声喊叫，让那些还在提笔写字的翰林院等人听到。 让那几位尚书侍郎知道！ 只有这样，他才能聚集群臣之力，让皇上彻查此事。 只要皇上去查，他便是清白的！ 皇上为了给众位大臣一个交代，平息朝廷臣子们内心的不安，他肯定会迫于压力派人去查！ 这是他的生路！ 他扯着嗓子大声呐喊，即使喉咙不舒服也要喊，喊破音了也要喊！ “皇上，臣冤枉啊！” 赵烨看了眼前面紧闭的大门，皱了皱眉，“把他嘴堵上！” 陶文德的打算，赵烨怎会不知道。 这等伎俩，他见多了。 或许是想到了以前的自己，赵烨眼里滑过一丝厉色。 侍卫们这时候根本找不到什么东西堵陶文德的嘴，只得把他衣服的下摆团着塞进了他的嘴。 陶文德眼睛瞪得大大的，隐约可见里面的惊恐，还有耻辱！ 厅里响着的，都是陶文德挣扎的“呜呜”声。 考场里很安静，虽然离得这间屋子有些距离。 但在陶文德大声呼喊的时候，白临等人是隐约听到了些什么。 当他们想走近一点听时，声音便停了。 也不知道里面是发生了什么事。 任志业摸着胡子，安抚一旁有些慌乱的几人。 “估计是有人高兴得激动呢，别紧张。” 这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神色有些慌张，但又不得不镇定起来。 “任尚书说得是。” 这几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与林文行讨论要不要换题的那几人。 心里有事，自然也就安不下心。 总觉得刚才的喊声，是因为换题的事被皇上发现，正严刑拷打所致，并且，这喊声还有些像是陶尚书的声音。 这样想着，几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任志业狐疑地看着几人，随后便看向白临等人。 “你们觉得呢？” 白临摇头，看了一眼前面，道：“不知道，一会我去问问。” 君颜几人自是知道白临要问的人是谁，便也没有再讨论这事。 总归晚点也是会知道的。 至于陈德仁等人，因为心思都放到了考题上，反而什么也听不见。 陶文德的呼喊，没有引起一丝波澜，他先前的一番苦心，算是作废了。 因为考核还在继续，任泰和只是让人把陶文德关在旁边的一间房里，并没有带出去。 房门前有侍卫看守着，里面也有，防的就是陶文德不安分。 皇上和陆杨等人还在屋里，任泰和因为要去处理另外一件事，急匆匆就走了。 他天未亮就赶着过来禀告皇上事情，这件事处理好，也不得停歇。 这一天天的，忙得很。 任泰和一走，林文行便有些难受了。 皇上一直不说话，只扶额闭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侍郎微微低着头，也是沉默着不说话，整个人跟先前对比，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好像大仇得报，有些不知道后面该做什么一样的发愣。 他一人站在旁边，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 有心想提出告辞，又怕打扰到皇上的沉思。 只好不尴不尬地站在那里。 陆杨也只是晃了一会的神，很快便回过神来。 林文行不敢说话，他还是敢的。 甚至，他还敢动。 他看了眼没什么动静的皇上，随即缓步走到林文行身旁。 “林侍郎这是在想什么？” 他声音不大，林文行自是也小声回道：“没想什么，陆侍郎可是有话想说？” 陆杨看着他，本来还想问些关于陶文德的事，但突然间就没了兴趣了。 陶文德是翻不了身了。 心头的刺被拔了出来，陆杨有轻松也有种恍然。 事已落定，他感觉整个人都轻了很多。 喉咙处一直以来的隐隐难受，好似也消失了。 不过也只是好似而已。 他清了清喉咙里的涩然干燥，轻声道：“林侍郎怎么会同意这事的？” 林文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看了眼皇上那边之后，才凑过去低语。 “皇上许我不流放。” 第669章 王府 天边透出一丝亮光，红日缓缓爬升时，白芊芊就带着桃香梨香出了门。 对于莫永的跟随，她问了一句，知道是陆杨的意思后，便没有多说。 直到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王府门前，白芊芊的心才稍稍安下来。 王府里一片祥和，光看表面，根本看不出来内里的龌龊。 不过这等平静，倒是让白芊芊松了口气。 不像要出什么事的样子...... 白芊芊作为白晴晴的妹妹，又是尚书之女，侍郎之妻，每次过来，自是会受到王妃的欢迎。 这会白芊芊几人便是由着王妃的贴身侍女领着去了后厅。 莫永没有跟着进去，与马夫候在了外面，不过在白芊芊进去前，他把陆杨的话跟白芊芊说了。 巳时前就得回府了。 白芊芊自是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在往后厅走的路上，她便想好了要以什么理由说服王妃同意她姐和逸儿瑶儿去她那边待两日。 这会天色刚亮不久，白芊芊一大早过来，不止是王妃惊讶，白晴晴得知白芊芊过来时，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她可没有见过白芊芊这么早过来的。 白晴晴也算是了解自家妹妹，当下便猜测白芊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连忙让春梅把待客的衣服找来，穿戴整齐，才扶着春梅的手快步往后厅走去。 “姐姐！” 白芊芊已经到了后厅，与王妃聊了几句后，正打算喝口水润下喉，便听到外面有动静。 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去，便看到白晴晴已经出现在厅门前。 因为心里一直想着白晴晴这事，一看到白晴晴，她便有些激动地喊了出来。 那语气里的异样，自然是被王妃和白晴晴听了进去。 白晴晴笑着回应着白芊芊，随即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神，示意白芊芊别把心思透露出来。 白芊芊也是明白，连忙缓了缓神色。 “姐姐，你慢点走，小心身子。” 白晴晴怀孕三个月不到，正是要注意身子的时候，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说着，她放下茶碗，起身过去扶白晴晴。 王妃听着白芊芊的话，知道她可能是担心白晴晴，才显得激动了些，这才打消顾虑，把视线放到白晴晴身上。 “晴晴快坐，你身子重，别走太快。” “娘放心，我会的。” 白晴晴应了声，顺着白芊芊的力坐在了白芊芊旁边。 白晴晴这阵子孕吐好了些，但精神要比以前困顿不少。 这一大早的，即使上了点淡妆，也还是不能掩饰她眼神里的疲意。 白芊芊怀孕的时候，也是爱睡觉，什么都不做也是觉得累。 不过她也知道，白晴晴这个累，肯定不只是怀孕带来的累，还有操持府上后院的累。 王妃虽然把控王府，但白晴晴也并不是什么都不管的人。 自家的后院，她还是要管的。 因为王世子的荒唐，这个管后院可是要比管王府还要累，并不得轻松。 白晴晴虽然不管王世子带回来的这些女人，但也经不住这些人今天闹一下，明天闹一下的。 而自从那女子被王世子带回来之后，白晴晴觉得这后院更是乌烟瘴气的。 平日里虽也小打小闹，但这人进来之后，争风吃醋的事便接连不断，私底下搞的动作也有些过于明目张胆了。 她先前两胎怀得谨慎小心，加上对王世子已经失望，并不会去期望太多，自是不管他的那些女人。 她不管事，这些女人自然也不会把事闹到她面前。 后院一直维持着奇怪的平衡。 可那女人进府之后，这股诡异的平静便被打破了。 后院的水，也是被搅得乱七八糟的。 她倒是不想管，任凭她们去闹。 但害怕她们闹得太过，殃及无辜，伤到自己肚里的孩子，她还是稍微管了一下。 这一管，可是不得了。 这女人不知是看她也怀孕，以为与她有话题聊。 还是见她这边无人过来打扰，或许是看她说了两句那些人，隔三差五便过来找她说话。 带来的东西，白晴晴是一个都没敢吃，也没敢用。 这人倒也不在意她吃不吃，用不用，每次一来，便开始吐苦水。 当真是我见犹怜。 可把白晴晴给听得难受。 先前是存了些想打量此人的意思，后面见这人空有一副面貌，当真是没什么高级的手段后，白晴晴也懒得应付了。 直接便让春梅把人拒之门外，眼不见心静。 这一挡，可好，美人梨花带泪的，隔日男人便过来说她了。 白晴晴也是更加寒心。 这两日白晴晴的情绪都不算太好。 一是因为自身的身子重，二便是她前两日与王世子吵了一架，心里不得劲。 那女人身子柔弱，这阵子稍有什么不舒服，那男人便过来找她麻烦。 说都是因为她没有善待那人，才会让那人多想，闹得肚子难受。 白晴晴即使内心再强大，也是受不住这样的委屈。 那女人难受与她何干？ 她什么也没做，甚至都没有再与那人见面，这些事情也能怪到她头上。 她堂堂尚书嫡女，岂能受这般气？当下便与那男人吵了起来。 这两日，她都没有见过王世子的面。 不过府里人说的闲言碎语，她倒是听了不少。 那人在那女人房中过夜，又是买这买那哄人的事，她自是知道。 但她没想到的是，府里竟有人说那女人将会取代自己的位子。 甚至这话，都得到了王世子的点头认可。 这可把白晴晴给气得，当日便喊了大夫过来。 好在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事。 白芊芊过来，白晴晴心里是高兴的。 不过她也不想让白芊芊过来得太过频繁，毕竟这府里，可都不是什么好人。 她不想让白芊芊知道太多事了。 王妃向来是会做面子的。 知道白芊芊过来主要是为了看望白晴晴，与白芊芊聊了两句，问候了一下陆杨的情况，以及陆府里的情况后，便主动提出了把这里让给两人谈话。 白芊芊自是期望她离开，毕竟她有话要与白晴晴私下说。 可想到白晴晴外出，还得经过王妃的同意，白芊芊面上便有些犹疑。 不知该不该现在就提。 白晴晴一看，伸手覆在白芊芊搭在腿上的手，等白芊芊惊讶看过来时，微微摇了摇头。 她虽不知白芊芊要说什么，但能让白芊芊迟疑的话，想来现在不说也行。 王妃看了眼白芊芊和白晴晴两人，便离开了后厅。 不过，她人是走了，厅里伺候的人却是没走。 其中一人，还是在王妃院里伺候的婢女。 第670章 知道是什么混乱吗 白芊芊不知道，白晴晴却是知道的。 她看向春梅，“让人端些茶水去我房里。” 这是打算带白芊芊回房说，不给别人偷听的机会。 王妃的这点小手段，白晴晴早已见怪不怪。 去房里谈事，这更合白芊芊的意，当下便起身搀扶白晴晴回房。 她的这般着急姿态，倒是让白晴晴心里起了疑惑。 更是坚定了之前自己的想法。 白芊芊心里，肯定有事。 两人走得并不快，回房刚坐下，茶水便也端了过来。 白晴晴虽说在王府里待了这么多年，但也不敢保证自己院子里的人都是自己人。 当下便让房里伺候的人都离开。 至于春梅，则在门前守着，不让人靠近。 房门一关，白晴晴便开口。 “芊芊，你府里出事了？” 白晴晴突然这么一问，白芊芊倒是有些愣住，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摇头说不是她府里的事。 白晴晴七巧玲珑心，自是听出了白芊芊话里的意思。 “是王府里的事？” 白芊芊原本还想着怎么开口说那事，闻言，倒是顺着白晴晴的话便道：“姐姐，我与你说件事，你可不能激动。” 白晴晴蹙眉，好笑地拐了眼白芊芊。 “姐姐不是一惊一乍之人，你尽管说。” 白芊芊也只是怕白晴晴一会激动伤到了身子，这会已经把话挑明，便知道白晴晴心里已经做好准备。 房里已经没有别人，但白芊芊还是凑到了白晴晴耳旁轻声说话。 “姐姐，夫君说王府今日可能会有些小混乱，让我把你和逸儿瑶儿几人接到府里住两天。” 白晴晴倒真没有惊讶，只是有些不解。 “知道王府会有什么混乱吗？” 这话白芊芊当初也问过陆杨，但没有得到答案。 所以这会，白晴晴注定是得不到答案了。 她微微摇头，“夫君并未与我说，只道对你可能是件好事。” “对我是件好事？” 白晴晴一听，不由琢磨起来，府里出混乱，还能对她有好处的，怕是王世子有事了。 想到这，她眼神微妙地变得复杂起来。 心里犹如天人作战，做着自己的打算。 她知道陆杨能提醒白芊芊过来接自己过去躲避，也是因为白芊芊的原因。 她自然不会辜负两人对她的好意。 想了想，她道：“我不去你府里，我回白府住两日。” 去白芊芊那住，不像样子，而且说出来，王妃也不会同意。 但说回白府，她合情合理，王妃自是不会说什么。 甚至把逸儿和瑶儿带走，他们也不会起疑心。 白芊芊一听，仔细想了想，也是明白白晴晴的打算。 “那姐姐你快让人收拾东西，一会就与我离开，我们一起回爹那里。” 白晴晴瞬间变捕捉到了白芊芊语气里的急促，便道：“可是很着急？” 白芊芊点头，“夫君说早点离开最好。” 白晴晴是很相信陆杨的，对于陆杨说的话，她自是放心。 当下便让春梅进来收拾几套衣物和常用的东西，接着又让人去把赵逸和赵文瑶喊过来，顺便也收拾几套衣物。 侍女很快便下去照做。 白芊芊坐在一旁，看着白晴晴有条不紊地安排事情，话语和神色间并未有过慌张，便知自己还有很多事情学呢。 白晴晴把事安排好，便走到白芊芊面前，道：“芊芊，你在这等着，我去王妃那边说一声，回来就与你一起走。” “好，姐姐小心。” 白晴晴点头，“逸儿他们过来，你帮忙看着，我很快就回来的。” 白芊芊有些不放心白晴晴，但她也不可能跟着过去，只得点头，看着白晴晴离开。 白晴晴的这番安排，自是传到了王妃耳朵里。 她皱起眉头，狐疑道：“难不成是白府出了什么事？” 不然怎么白芊芊一来，这就要收拾东西，还把逸儿瑶儿的东西也给收拾了。 这是要长住的意思啊！ 王妃皱眉，让人再去打听一下，看看那边是什么情况。 结果没一会，便有人跑回来，说是白晴晴正往这边走来。 王妃一听，便也明白了什么，让人下去了。 白晴晴过来求见，王妃自然没有拒见，直接便让白晴晴进房。 白晴晴也是明白白芊芊担心时辰的事，简单问候两句王妃的身体后，便直入主题。 “娘，芊芊说想要回府看看爹娘，我想着把逸儿他们也带过去，刚好他们也很久没过去看他们的外祖父外祖母了。” 这等请求，又是白芊芊亲自过来接，王妃自然不可能不同意。 不过，她也有事情要考虑。 “你们要去待多久？” 白晴晴温婉地笑了笑，“娘，我们去住两日，便就回来了，您不用担心。” 王妃一听，两日尚且还能接受。 若不是白芊芊在这，她肯定不会答应此事。 想着陆杨如今在皇上跟前的地位，她也不可能因为一件小事得罪白芊芊。 不过，该说的还是得说。 “你住两日便就快些回来，你一个外嫁女，带着孩子回娘家住，别人知道了，不得说我们王府待你不好。” 白晴晴哪不懂王妃的话，这是担心她给王府带来不好的影响。 她心思一转，便道：“娘您放心，我们第二日一早便回来，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王妃这才放下心，“那你回去，代我与亲家公他们道声好。” 说着，她看向一旁的嬷嬷，“去库房选些亲家母亲家公喜欢的东西，让晴晴带回去。” 白晴晴眼波流转，待王妃说完，便道：“多谢娘。” 王妃摆了摆手，“你身子重，逸儿他们也小，一会就让嬷嬷跟着你一起过去，帮着看顾逸儿他们。” 白晴晴怎会不知道这嬷嬷是王妃特意安插的眼线。 但她目的已经实现，就算身旁有个人，那也妨碍不了她的事，当下很是利索地应了声“好”。 白晴晴几人很快出了门，顺利地上了马车，而在马车缓缓往白府那边驶去时，一队士兵正往王府里赶。 第671章 弄清楚您再打，行不？ 康王收到士兵往这边过来的消息时，还晃悠悠地在园子里溜达锻炼。 自从不管事，只顾着养身子后，他的脾气也是要平和不少。 那日收到白临让人送过去的信后，他第二日便收拾东西回来了。 一回府，便把王世子骂了一顿，可对于那女子，他却没有说什么。 他女儿好几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就算嘴上骂着，心里对那女子肚里的双胎，还是十分重视。 不过为了不得罪白家，他还是做了个样子。 至于那女人，就让她生完孩子之后再消失吧。 能把世子魅惑成这副着迷样子，也是留不久的。 康王想得好，却是没想到王世子的荒唐，并不只是呈现在男欢女爱上。 因为知道王世子的荒谬，他向来对王世子每月的花销严格把控。 甚至严词厉令，不许王妃偷偷给王世子私房钱。 多年下来，其实效果也是不错。 王世子从刚开始的生气埋怨，到如今却也是习惯了，并没有再找他们要钱。 虽然其行为上并没有变好多少，但看着是比以前要听话些。 到底是长大了，不需要他们那么操心了。 康王都想好了，等白晴晴这一胎生完，就让王妃放点权，让白晴晴慢慢掌管王府。 他们老了，总归也是管不了多久。 等他们一走，王世子有白晴晴管着，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这辈子衣食无忧，平平安安的，他们在下面也能放心。 康王这些打算没有跟人说过，他已经把王府的以后都给安排下来了。 只要不去招惹上面那位，王府肯定不会衰落。 当管家跑来，说有一队士兵正往王府里赶来时，他心里除了震惊之外，还有疑惑和愤怒。 “王世子呢？” 管家忙道：“王世子在偏院那边。” 偏院里住的，便是那女子。 这两日府里伺候的人，都知道王世子与世子妃吵了一架，现在正宿在偏院那边。 康王并不知道这些，毕竟是自家儿子后院的事，他并不会太过关注。 可这会听到王世子还在那女人房里，康王更是怒气上升。 “让他滚过来，看看他做了什么好事！” 士兵过来，康王的第一反应便是王世子背着他，做了什么让皇上反感的事，趁着人还未来到，他得赶紧询问清楚。 免得到时一头雾水。 管家一听，应了声，连忙撒腿就往偏院跑。 康王看着，眉心紧紧皱着，随即大步往外走去。 任泰和是骑着马赶上大部队的。 毕竟是王亲国戚，底下人过来压不住，他过来，除了给老王爷一个面子之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那便是顺天府所为，都是在听从皇上的旨意。 老王爷就算有气，也气不到他们顺天府头上。 “吁！” 奔走的大马停了下来，任泰和看了眼前面大大的彰显贵气辉煌的王府匾额，手一挥，身后的士兵便自发地把王府大门围了起来。 还有几人，已经往后门跑去。 他等了会，看了看周围，随即指了几人。 “你们与我一同进去。” “是！” 任泰和等人的到来，让原本平静的王府起了些混乱。 管家是直接禀告的康王，底下仆人婢女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听到外面有官兵围着大门，都有种大难临头的念头，只想着要赶紧跑回房收拾东西，到时趁乱跑出去。 若不是王妃和康王及时稳了下来，怕不知会造成何等的大混乱。 王世子这两日过得是极为潇洒，身旁美人相伴，吴侬软语，温柔乡再具体不过。 管家找来时，王世子正摸着美人的肚子，与女子打情骂俏着，听闻康王找他过去，王世子眉头一皱，颇有些不耐烦。 “我这些天都在家里，也没出去闹事，怎地还要把我喊过去说教！” 女子靠在王世子怀中，闻言，轻抚着王世子的胸口，轻声细语。 “世子过去看看吧，说不定王爷是有事呢？” 王世子心里的不耐烦瞬间被女子的轻柔话音抚平，伸手捏了把女子娇嫩的脸蛋后，轻笑道：“行，爷我先过去，晚点回来陪我的小心肝。” 女子脸色瞬间绯红，眼波间不自觉泛起了媚意。 媚骨天成！ 看得王世子小腹一紧，捏着女人下巴狠狠吻了下后，才起身。 “等我回来！” 女子笑着目送王世子离去。 可等王世子一走，她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忧愁。 无人知道她心里在愁什么。 王世子大步流星向外走，见到管家时，还一脸的不耐。 “爹找我又是因为什么事？” 他顿了顿，又道：“我最近可没闯祸。” 管家说是看着王世子长大也不为过，平时也是极为疼爱王世子，帮着他在王爷面前说了不少好话。 可今日不同往日，他脸色十分严肃。 “世子，您快随老奴过去，府里可能要出事了！” “出事？” 王世子脚步不由加快，态度上却还是透着几分懒散。 “出什么事了？” 管家不清楚事情经过，但他猜想王世子心里肯定是知道的，忙把先前跟王爷禀告的事，再次跟王世子说了。 王世子神色一沉，脸上的漫不经心立马消失，脚步也变得匆忙许多。 康王脸色阴沉，拿着藤条站在前厅门前，一看到王世子，举起藤条便跑了过去。 王世子被打得条件反射，转身就开跑。 “爹，您先听我说，等我说完再打行不行！” 王世子平时疏于锻炼，身体素质倒是不如注意养生锻炼的老王爷。 年近七十的身子十分灵活，很快便追上了王世子，加上藤条的长度，自是打到了王世子身上。 啪啪几声响，伴随着王世子的哀嚎，在院子里此起彼伏。 康王也是知道自家儿子的德性，话也不说，直接上手就打，等打爽快了，才停下身子剧烈喘息。 “你，你说，是不是，是不是在外面，又，又闯祸了！” 夏日衣服穿得少，这回可不像是以前。 以前闹事，老王爷打人是只用七分力，主要便是起个教育作用。 可今天官兵都找上门来了，可见王世子的祸闯得是越来越大了。 不狠狠打一顿，都不能消气！ 天气闷热，光是跑这么一会，王世子便呼吸急促，出了一身虚汗。 “爹，爹，您别，别急啊！” 他几个快速呼吸，接着道：“我们，我们先弄清楚，弄清楚您再打，行不？” 两人嚇嚇地喘着气，一旁的管家见此，连忙上前劝说。 “老爷，官兵就快来了，您要不先问问世子？看看是因为什么事情，我们也好心里有个准备。” 第672章 把话挑明了 康王打了王世子几下，这会气也出得差不多了。 他瞪了一眼王世子，这才点头。 “你赶紧说，你都做了什么事！” 不是大事的话，那位肯定不会派兵过来的。 王世子也是怕了，可他也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做了什么事，才招来今日这事。 他闹的事挺多的，这会康王让他说，他想来想去，也是没想明白那些人因何事过来。 他皱着眉头，有些委屈。 “爹，我这，我这事太多了，我哪知道他们是因为哪件事过来呢？” 康王一听，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梗着脖子，好一会才缓过来。 “你，你这，逆子！” 气到头上，言辞反而穷了。 管家看着康王的脸色，暗叫不好，连忙过去又是拍背又是拍胸口的，才把康王的气顺好。 王世子也是害怕了。 “爹，他们就要过来了，这可怎么办？” 王世子不可一世，也是仗着自己的身份高贵，一般人不敢惹他，就算是大臣，见到他也得给几分面子。 出身便是皇亲贵胄，小时有着父母操持，大了还有妻子帮忙管着后院，实际上经历过的事很少。 年纪是长了，心智其实并没有跟上年纪。 康王当年属意白晴晴，也是知道身为尚书之女，品性和管家的手段并不会低，也是存了王世子一生无能的打算。 不期望他做什么大事，只希望他别把王府给败坏了。 结果眼看着他都快没几年好活了，就给他搞出这事。 越想越气，康王再次扬起藤条，直接往王世子身上招呼。 “哎哟！” 王世子捂着手臂，往旁边躲了一下，眼看着康王还要打，忙喊：“爹，他们就要来了，您别打了！” 康王脸色又白又阴沉，看着王世子一副恨铁不成钢。 “你还不快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怎么会惹得皇上生气了！” 嗓子被撕扯，透着几分恐惧和怒气。 王世子也是怕了，脑袋快速运转，突然，一道闪电在脑海里劈过。 他惊道：“爹，是不是因为陶尚书那事？！” “陶文德？”康王一愣，随即横眉怒目，“你跟他私底下做了什么？” 王世子也是惶惶不安，忙道：“其实也没有做什么事，就是收了他一点银子......” 话音未落，康王的藤条便砸了过去。 “什么钱你都敢收，你手上的钱不够用吗？！” 藤条的边刮到了王世子的脸，划出了一道细小的伤痕，随着藤条落地，隐隐透出几分疼感来。 王世子脸动了动，却是没敢捂脸。 “爹，您说是不是陶尚书做了什么事，然后皇上查到我身上了啊？” 康王知道这事后，倒是镇定了些。 他盯着王世子，再次问道：“你确定只是因为这事吗？” 王世子也没敢确认，想了想，才艰难地点了头。 “爹，您也是知道我的，我这胆子，也不敢做什么太大的事啊。” 康王听到这，眉头一皱，道：“那你拿银子，陶文德有没有让你做什么事？” 王世子摇头，“没，他只说要与我一同合作，开个酒楼。” “酒楼？哪个酒楼？” 康王不知道这事，却也是嗅出了几分不怀好意。 “你能懂什么？他怎会舍得割让几分利给你？” 这事王世子哪能知道。 “爹，就是闹市那边的平安酒楼，我什么也不管，每个月还能拿一笔银子呢。” 空手套白狼的事，他觉得自己也没有做错。 康王一听王世子这副还不知好歹的语气，骂道：“你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不成？” “我也没让你做什么有出息的事，不闹事就行，这一看便是陷阱，只你这傻子往里面跳！” 王世子皱眉，低着头忍不住反驳。 “爹，您私下不是也与陶文德关系好吗？” 康王一顿，随即心气又上来了。 “你懂什么！” 他与陶文德私下往来，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怎么能算是关系好？ 康王像是想到了什么，道：“你那偏院的女人，谁送你的？” 王世子还想隐瞒，被康王怒目一瞪，瞬间便瞒不住了。 “陶文德托人送的。” 康王心口开始绞痛，“你们是什么时候合作的？” 王世子眼神闪躲，不过他也看清了眼前的局势，只得道：“之前没合作，但他一直让人给我送银子，我当他讨好我呢，就拿了。” “爹！别打了，我没答应他做什么！” 话还未说完，康王便上手了，王世子只得往管家身后躲。 他也是有些小聪明的。 不过拿的次数多了，便也有些大手大脚的，等习惯了，稍微一没钱，他就浑身难受。 从康王、王妃和白晴晴那没讨到银子，他便去找陶文德。 要论正式合作，还得是去年。 等康王把事情弄得一清二楚时，任泰和刚好也到了王府外面。 顾不得打骂王世子，康王只得让人先把府里的众人安抚下来。 而在门房把任泰和几人放进来时，王妃也处理好后院之事，匆匆来到了庭院前，与康王和王世子站在一起。 康王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一派作风，尽管心里也是担忧不已，但面上却未显出丝毫。 任泰和一来，便是看到这样一幅情景，心里也是明白康王想压一压自己。 他对着康王和康王妃拱了拱手，与两人打了招呼之后，视线便移向一旁的王世子身上。 王世子被盯得身子一顿，手脚好似都有些僵了。 果然是为了他过来的！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更是惶恐了起来。 脚步也不由往后移了移，想躲在康王身后。 康王自是感觉到了任泰和的眼神，眼尾扫到王世子的身子在动，忙转头给了王世子一个警告眼神。 尽管是王世子有错在先，但输人不输阵，可不能这般没有骨气。 不过一个眼神罢了，这还得闪躲，平白坏了他们的皇家风范！ 王世子经常被康王说教，自是明白康王的那个眼神意味着什么，脚步一顿，便也不敢再往后移动。 任泰和看着，面上仍是平静。 王妃在过来的路上，已经在管家那了解清楚了事情由来，这会见任泰和盯着王世子，便有些稳不住脚了。 面上的慌乱和担忧一展无遗。 康王看着，只得主动出击，“任府尹过来，可是所为何事？” 任泰和也不敢刺激老王爷和老王妃，只得平和地说事。 “是这样的，我们想请王世子跟我们去顺天府一趟。” 康王听着，视线往任泰和身后的几个带刀官兵扫去，随即看向任泰和。 “任府尹如此，可不像是请这么简单。” 他反而把话挑明了。 第673章 皇上说了，就得今日 既然如此，任泰和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干脆道：“还请康王和康王妃理解，我们也只是禀圣上之意，把王世子捉拿归案。” “捉拿归案？” 康王眉头紧皱，显然是不知道这事竟然这般严重。 想了想，他道：“任府尹还请把话说清楚，不然我可没法让你把世子带走。” 任泰和也是知道康王不会这么容易让他把人带走，当下便道：“周开诚那事，想必康王爷也是清楚。” “周开诚？” 康王一愣，随即转头对着王世子就是一巴掌。 “你这逆子，还敢骗我！” “啪”地一声，异常响亮，康王的手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落在了王世子脸上。 脸部疼痛感瞬间传来，还带着丝丝麻木。 王世子何曾受过这等委屈，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这样打巴掌，他捂着脸，狠狠地看着康王。 “爹，我没有！” 对于王世子的话，康王还是下意识相信的，毕竟是自家儿子，到了这关头，想来也不会骗他。 对于这样的突发情况，任泰和也只是眯了下眼，并没有惊讶，可对于王世子到了现在还在嘴硬的态度，他倒是眼皮动了下。 这他可是太熟悉了...... 康王看向任泰和，“任府尹可有证据？” 任泰和点头，从怀里把周开诚签字画押的纸拿出来摊开。 “康王若是不信，我可以给您读一遍。” 未等康王反应，他便念起了里面的内容。 周开诚贪下的银子中，其中两成便是给了王世子。 这两成，可不是小数目了。 周开诚自己也只是拿了两成，其余的分作好几份，让了不少出去疏通关系。 康王是越听心越沉。 王世子自己却是有些迷糊。 “那是他们说给我的，我只是拿了那个银子，可是没做什么坏事。” 至于他们用王府的权势在外面做什么，他可是管不着。 任泰和把手里的纸张收好放回怀里，至于王世子的话，他也只是听听而已。 坏人难不成还会说自己是坏人？ 康王却是对王世子的话深信不疑。 “我了解他，他不会做什么坏事的。” 一听康王支持自己，王世子的心气便也回来了。 “任府尹，此事你们应该好好查清楚，可不能乱抓无辜。” 任泰和还未说话，一旁的康王便怒斥。 “闭嘴！” 王世子被这么一怼，神情都像是凝固了一般。 他身为王世子的面子，今日是被自己爹给败了个一干二净。 往后，他还怎么在这圈子里混？ 康王现在可是顾不到王世子那么多。 这顺天府岂是个来去自如的地，进去了，指不定就出不来了。 康王心里也是清楚，今日不管如何，也不能让任泰和把王世子带走。 只要任泰和一走，他就可以进宫去求见皇上，让皇上看在彼此的关系上，对王世子网开一面。 只要见着了皇上，今日这事，便就能过去了。 任泰和见过太多事，一看康王的坚定神色，便知道康王在打什么主意。 然而今日，王世子他是铁定要带走了。 他看了眼身后，语气微沉，“把王世子请过来。” 康王一听，皱眉呵道：“我看谁敢！” 原本已经在往前走的带刀官兵们听到这话倒是迟疑地看向任泰和，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过去。 任泰和看着康王，神情认真。 “康王爷还请不要为难我。” 说着，他给那几人使了个眼神。 几人这才定下心往前走。 王世子一看，也顾不得什么了，直往康王妃那里躲，抱着康王妃的手臂惊恐万分。 “娘，你可得救我，我不想被关到顺天府里！我没做坏事，娘，你快救我！” 康王妃心疼得很，忙伸手去扯康王的袖子，“王爷，您可得救救瑞儿啊，他若是去了顺天府，被人知道了，可是要被人诟病的。” 康王岂能不知道。 这京里就没有所谓的秘密。 谁家一出事，那便是这传那传的。 传到后面，可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说不准，还会有人说他们是想坐那个位子呢！ 康王是越想越心惊，尽管不满康王妃把王世子宠得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这会他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都长这么大了，也不好再去说以前小时的事。 他看向那几个官兵，伸手挡在王世子面前。 “你们敢碰我试试。” 到底是王爷，这些官兵哪敢对王爷动手，只得再次回头看任泰和的意思。 任泰和眉头已经皱起，神色严肃，也是没想到康王竟然这般护子，事都已经说到这了，竟然还敢跟着皇上作对。 他今日可是得了皇上口谕的，若是没把王世子带回顺天府，他就得受罪。 也难怪当初皇上发话时，神色间并没有多好，甚至还有些复杂，想来也是想到了如今这般局面。 康王和康王妃这般难缠，让任泰和心里也有些恼火了。 他看了眼那几人，让几人往旁边站着，先暂时不动。 几人点头，往两边走去。 康王看着，却是没有放松多少。 “任府尹，你给我一个面子，我一会进宫去求见皇上，到时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不让你难做。” 闻言，任泰和脸色却是微微一变。 “康王爷，皇上说了，就得今日。” 康王一听，却是心惊。 “皇上还说了什么？” 任泰和却是没有再把皇上说的话与康王讲，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让康王不要让他为难。 康王看着周围带刀的几名官兵，心里也是明白，皇上怕是铁了心要把王世子弄进顺天府。 想了想，他看向王世子。 “瑞儿，你随任府尹过去，爹这就进宫求见皇上，没事的。” 王世子一听，当然不乐意跟着任泰和过去。 “爹，我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他呐喊出声，但因为某种原因，他并不能对康王说清楚事情真相。 康王看着他眼神里的恐惧，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但他还是那句话，让王世子跟着任府尹先过去，等他去求见了皇上，自然就会亲自去顺天府里把王世子接回来。 王世子脸上露出愤恨，面目狰狞，“爹，我不去！” 他不想去，但任泰和却是没再给他躲藏的机会，趁着康王发话，直接给旁边几人使了个眼神。 几人也是心领神会，当即便从旁边跑过去，直接把躲在康王妃身后的王世子给抓住了。 迟则生变。 这话任泰和是深信不疑的。 眼看王世子已经到手，他对着康王和康王妃拱了拱手，当即便提出要先走一步。 康王和康王妃只得眼睁睁看着任泰和把王世子带走。 王世子自然不会这般干脆跟着任泰和走，他被拖着往前，一直往后看，嘴上还在喊着让康王妃救他。 康王妃手抖得厉害，脸色隐隐发青。 眼睛直往上翻，刚喊了声王世子的名字，便身子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第674章 想休假？呵呵...... 好在身旁的侍女眼疾手快，这才没有让康王妃摔倒在地。 康王额间的青筋是突突狂跳。 这王世子刚走，康王妃便晕倒在地。 他即使想立马过去求见皇上，也只得先让人把大夫喊过来，看看康王妃的身体状况再说。 考核还在顺利进行着，而康王被康王妃拖住手脚，等他过了半个时辰去求见皇上时，却是得知皇上还在考场里未回来。 他只得又匆匆往考场里赶，可没有皇上的旨意，他根本进不去考场。 只得焦躁地在外面走来走去，频频看向考场大门那边。 而在康王走来走去，焦急万分时，并不知门外的侍卫少了一个。 侍卫匆匆小跑着，没一会便出现在了赵烨面前。 “皇上，康王正在外面求见。” 赵烨睁开眼睛，看着底下抱拳的侍卫，道：“皇叔脸色如何？” 侍卫始终低着头，闻言，如实回答。 “康王脸色很是难看，来回走动，怕是有急事。” 闻言，赵烨摆了摆手，让人下去了。 显然是一副不想见康王的模样。 陆杨先前去考场逛了几圈，外面太过燥热，他意思意思，便也就走了回来。 白临等人自是经过陆杨，也知道了陶文德那事，心中自是惊讶万分，没想到皇上竟然选择今日动手。 对于陶文德所做之事，几人面上并没有异样。 至于心里是如何想的，便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侍卫进来时，陆杨刚进屋子没多久，自是也知道了这事。 等侍卫一走，他看向正端起茶碗准备喝水的赵烨。 “皇上，康王肯定是因为王世子的事过来，您真打算不见？” 若是王世子真悄无声息地出了事，想来康王与皇上的关系，说是决裂也不为过。 赵烨轻轻敲了敲茶碗盖，面色微微一顿。 接着，他摇了摇头，“王世子定然没有与皇叔把话说明，朕若是见了，他该生气还是会生气。” 赵烨自是不会让王世子悄无声息地死去。 若是王世子还想护着王府的名声，他可以让王世子心甘情愿地去死。 林文行先前便随着陆杨离开了，难得远离皇上，他自然不会跟着陆杨回来。 厅里如今，也就只有陆杨，赵烨和于喜三人。 不过门外，倒是有皇上带过来的侍卫。 陆杨坐在一旁，抚弄着茶面，深思片刻，道：“皇上，王世子到底是做了什么让您无法忍受的事？” 他知道王世子与周开诚那事有关系，但皇上若是可以，王世子大可不必丢掉性命。 可皇上留不住此人，想必事情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简单。 赵烨笑了笑，瞥了眼陆杨后，放下茶碗，站了起来。 “朕心里有数，皇叔不会怪朕的。” 陆杨一听，便知道皇上这是不想跟他明说，便也没有再接着问。 他放下茶碗，也跟着皇上站起身子。 赵烨坐了大半天，站起来也只是想稍微走动走动。 这会见陆杨也跟着起来，挑了挑眉。 “爱卿起来作甚？” 陆杨见皇上只是踱步，便也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他原本还以为皇上要出去呢，这会心思一转，便道：“皇上，臣也想动动，刚好，臣有些事想与您说说。” 之前与周正卿和陆松他们所说的事，陆杨心里头倒也不是没有想法。 靖朝强大起来，于他于百姓，都是有利的。 他不喜欢战争，可这并不代表他就会任由着靖朝被人挨打。 必要的战争是可以接受的。 但只要靖朝强大起来，别人就不敢打靖朝的主意。 相反，还会因为靖朝的强大，而选择依附靖朝。 无需战争，靖朝照样也能实现开疆拓土。 这是陆杨的希望，相信皇上也是这样想的。 毕竟一旦战争开始，便意味着靖朝多年的积累将会亏空。 仗一打久，粮草，银子，武器这些，都是经不起消耗的。 若是能不动手便有附属国，想来皇上也会高兴。 赵烨不知陆杨要说什么，不过他一看陆杨这副认真严肃模样，心一下便提了起来，砰砰直跳。 这副模样，有点像当初说改造火器，说弄望远镜，玻璃那会的神色。 他当下便道：“爱卿先坐，我们慢慢说。” 椅子上的热气还未消散，相当于屁股离座没一会，便又坐了回去。 能坐着说，陆杨自然也不想站着。 只是先前皇上站着，他一个臣子也不好坐着，便也跟着站了起来。 可这会皇上发话让他坐，他便坐了，一丝犹豫也没有。 可没想到屁股刚碰上椅子，还未坐稳，皇上便开口了。 “爱卿快说，你想与朕说什么？” 皇上这副着急模样，陆杨也是少见。 他略微有些惊讶，“皇上难不成知道臣想说什么？” 平时他过来求见皇上，想要皇上帮忙做些事时，皇上可不是这样的热切模样。 赵烨笑道：“朕一看爱卿这神色，便知道爱卿所要说的，肯定是大事。” 陆杨觉得有些好笑，而他也确实是笑了出来。 “皇上这话说的，若是臣想让皇上帮臣一件事呢？” 赵烨脸上的笑意一顿，想了想，只得道：“爱卿若是要这样说，朕也不是不能答应。” 他顿了顿，好似是看出了陆杨眼里的揶揄，嘴边但是的话瞬间便转了个弯。 “爱卿你说，别说一个事，就算是两个事，若是你说的让朕满意了，朕都答应你，” 陆杨眼睛瞬间就亮了。 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怕皇上反悔，陆杨忙道：“皇上，先前说的臣那个假期，还算不算数了？” 赵烨没说话，盯着陆杨看了会，思考片刻，只得颔首。 “行是行，不过得折半。” “折半？” 陆杨一愣，没想到皇上还会折半砍价。 不过这算是意外惊喜，能有假期就不错了。 谁能懂失而复得的惊喜？ 他高兴得脸上都焕发了光彩，红光满面的，看得赵烨只觉得胸口沉闷，整个人有些难受。 半个月的假，也就这人提得出来了！ 看陆杨这般高兴，赵烨倒是不高兴了，“爱卿快说吧，到底是何事？” 既然答应了，他也不会反悔。 不过若是陆杨说的让他不满意，假期的事还得另说。 想休假？ 呵呵...... 第675章 没有谁家衣服是今日穿，明日便扔了的 陆杨也不再卖关子。 “皇上，臣前些日子琢磨出了一个事，关于靖朝的商业，您是如何打算的？” 赵烨没说话，看着陆杨一脸思量。 他心里是做了些准备，却是没想到陆杨这一提，便是提了个这么大的事。 靖朝的商业，他也有心想把它弄起来。 但这不是他说弄就能弄起来的。 商业这一行里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了。 都是关系套关系，普通人家根本别想着涉足这一行。 身为帝王，皇城禁锢的只是他的躯体，但他的思想并没有受到囚禁。 靖朝每年都有或大或小的天灾发生，国库里的银子看着多，实际上若是天灾频繁，也是经不住几番拨款。 他自是知道自己的百姓手里没什么钱。 也知道靖朝大部分的银子都在那些商人手上。 他更知道的是，这些商人别看平时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的，真要触及他们的利益，他们可是能联起手来对抗的。 他曾祖父那会也不是没有想过整顿这一行。 可这一动，差点把靖朝的百年基业都给搭进去，朝堂也是差点就要翻天了。 赵烨想得多，眉宇间不由透出了几分犹豫和迟疑。 陆杨一直观察着，自是看了出来。 他仔细一想，便也明白了皇上在担忧什么。 他之前是看过靖朝历史记载的。 自然是知道几十年前，康元帝曾提出要把商人的气焰打压下去，让百姓们的手工业发展起来的话。 但这一举措刚出，便遭到了众勋贵的反对。 商人们也在闹着抗议，停工，罢业等事情接连发生，百姓们的日常生活都险些被影响。 康元帝见此，只能及时地作废了此举。 好在也是及时，不然消息传出去，靖朝估计就要被外面的那些人趁机攻打了。 如今皇上犹豫，也是正常。 若是他，也不敢轻易下这种能翻天覆地的措施。 不过他要说的，并不是剥夺那些既有商人的利益去填补百姓们的利益。 他要说的，是两方实现共赢的举措。 这计划，意味着商人赚钱，百姓们也能赚到钱。 这样一来，阶级矛盾便不会迅速激化。 如今靖朝百姓之所以没有途径赚钱。 一是自身条件不足。 手里所能卖钱的东西过于匮乏，也没有多少能创业的银子。 目光只能放在家里的一亩三分地。 思想上也放不开，只能吃着自己的手艺活。 一个手艺活，一代传一代。 他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这到底是不符合社会发展的规律，赚的钱少，那自然也存不下什么银子。 于是便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里，世世代代，难以翻身。 可历朝风气便是这样，也不是他说改，便能一朝改好的。 所有事情都得慢慢来，等一些新变化新思想慢慢渗透进百姓们的眼睛里，脑海里，到时候的天地，便也会焕然一新了。 陆杨一边想着，右手一边往怀里摸去。 可摸来摸去也没摸到纸张之类的东西，他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自己把昨日写的东西都给放到户部了。 赵烨看着他神色一顿，再看他那伸手摸东西的样子，一猜，便也知道是什么事。 “爱卿可是没带东西？” 他瞥了眼身旁的于喜，“可要让人过去拿？” 陆杨对于自己写的东西，那自然是熟悉的。 他想把纸拿出来，也是存了能少说几句话的意思。 这会见纸张没拿来，心里虽然遗憾，但他也不至于让于喜特意过去跑一趟。 多说几句话罢了，他还是可以的。 他摇了摇头，拒绝皇上的提议。 随即端起茶碗喝了两口，做好准备后，才道：“皇上，臣要说的，是关于作坊的生产方式，流水线生产。” “流水线生产？” 这词是赵烨第一次听说，觉得十分新奇。 “爱卿快与朕说说，这个流水线为何物？” 赵烨现在最喜欢的，便是陆杨跟他说这些他没有听过的东西。 他心里有计较，一般这样的，都是难得的东西。 其他国要想有，除非他们那也能有个陆杨。 赵烨心生骄傲，这会看着陆杨的眼神更是炙热，催着陆杨快与他解释解释。 流水线陆杨先前与周正卿他们说过，这会他就直接照搬了。 不过为了让皇上容易理解，他说得也简单。 “流水线就是让人只专心做一个步骤的事，比如棉花作坊，安排一些人去脱籽分离，那脱籽分离就是一条线，再安排人专门去清除杂质，那清除杂质便为一条线......” 说着，陆杨还把流水线的好处分析了一下。 “皇上您看，假如您有十个工人，这十个工人若是按照以往的生产方式，是不是得好些天才能做好一匹布？” 赵烨虽然没真正见过织布，但他是知道的，若是除去家里琐事，专心织布的话，一匹布起码也得半个月左右，这其中还得包括弄线顺线这些步骤。 他点了点头，十分认可陆杨说的。 陆杨接着道：“假设一人一天从脱籽到缠线织布，需要半个月才能弄出一匹布，你十个人，是不是半个月只能弄到十匹？” 陆杨说的假设，是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这半个月还算是快的。 若是遇到家里事忙的，一个月都不定能织出一匹布来。 不过这个天数，也受布匹质量的影响，好的自然要更长时间。 赵烨心里明白，他顺着陆杨说的思路往下想。 再想着先前陆杨说的流水线。 若是几人负责脱籽，几人负责清理杂质等，半个月，肯定不只是弄出十匹布来。 他有些恍然大悟起来。 “爱卿的意思是，十个人按照以前的生产方式，半个月只能生产十匹，可若是按照你先前说的那个什么流水线生产方式，是不是就能比这个数多？” 陆杨满意地点头，“皇上理解得不错，臣便是这样的意思。” “您看，若是流水线中，十人负责脱籽，这十人是不是能脱一天的籽？” 赵烨点头。 陆杨看着，又道：“这样的数量算起来，就会成倍的增加。” “作坊不可能只招十个人，刚开始因为没有弄好棉线，其余人可以灵活安排先去脱籽，等脱籽棉花有一定数量之后，便又可以灵活安排人去清洗棉花，去除杂质等，等一个作坊正式运营起来，流水线的作用就会越来越突显。” 赵烨脑子活泛，即使陆杨说得快，他也能跟随陆杨的话往下想。 他越想便是越心惊。 可随之而来的，便也会产生很多问题。 “爱卿这个流水线生产方式倒是提得不错，只是你这个货物数量上去了，卖不出去，你也得亏死。” 未等陆杨说话，他又接着道：“朕先前翻书看过，靖朝缺的，并不是货物的数量，而是百姓们手上根本没有多余的银子，没钱买，你货物数量再多，就算是摆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去看一眼。” “至于那些有钱的，就拿你这个棉花作坊来说，他们一年便也就穿那么几套衣服，没有谁家衣服是今日穿，明日便扔了的。” 棉布数量上去，没人买，也是白费。 第676章 到时候夸臣的人，可是要比皇上您还多 皇上的担心，与当初周正卿他们的担心是一样的。 陆杨笑了笑，眼里带着精光，“皇上，您忘了，陈将军他们去了哪？” “陈将军？” 赵烨脑海里还在想着流水线产生的后续问题，陆杨突然问起陈将军他们，倒是让他完全没有防备。 他道：“陈将军他们不是出海去了？” 他有些疑惑，“怎么，陈将军还能替你解决这个问题？” 陆杨嘴角一扬，“那也不是不可以。” 赵烨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略显迟疑：“难不成，你是想把货物卖到海对面？” 陆杨点头，他没有先说自己的看法，而是问皇上觉得如何。 赵烨一时间没有回答，而是沉思片刻，才道：“那倒也不是不行......” 若是陈将军他们顺利归来，那便说明一望无际的海水也不是不可征服。 而且有了经验，一回生二回熟，再往其他国运送货物，也不会害怕了。 他突然想起陆杨之前画的那张地图。 若是外面真像陆杨画的地图一样，还有那么大片的土地，那么多大小国。 要真开发了这个海外商业，想来流水线产生的问题，便就不再是问题。 而且，他们能去其他国，别人自然也能来他们靖朝。 到时候靖朝，商业自然而然便会灿然一新。 陆杨看着皇上的神色，见他由沉思变为惊喜，也知皇上这是想通了。 他先前弄了个展望。 把这一系列产生的事情都一一串联起来。 让它们互相影响，从而使靖朝更加强大。 “皇上，臣还有话没说完。” 赵烨回过神，“爱卿快说。”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神情和语气里都透露着焦急之色。 陆杨点头，直接便道：“皇上，若是海外贸易这事能成，到时候靖朝肯定会有其他国的商人过来，到时我们可以在适当的位置设置关口收税。” “爱卿接着说。”赵烨语气一沉，神色不由变得严肃起来。 这事也是大事。 闻言，陆杨便也就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说出来。 其中不乏是关口周边百姓们的变化。 “皇上，若是关口设置好，周边地区可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到时候关口一弄，来来往往的人总是要吃饭，要歇脚睡觉。 到时候周边地区百姓们看到商机，肯定会自发地产生一系列的商业活动。 什么饭馆，住宿等，还有扛货物这些。 到时候，一片地区也就会随着这个关口真正地活起来。 陆杨就那么随口一说，甚至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完全没有逻辑，可赵烨是都听了进去。 他也不傻，自是知道陆杨说的那些事情。 到时候不管是从海那边过来的，还是他们靖朝的船，只要能坐船过来的，那都是不缺钱的主。 这些人，可都是油水啊！ 赵烨看着陆杨的眼睛很亮，陆杨被盯得有些难受。 “皇上，您这样看我，好像在看一盘肉，怪吓人的。” 赵烨听着，哈哈大笑起来。 “爱卿这话说的，朕看你怎么着也不可能是一盘肉。” 他顿了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乐了，“朕看你啊，是块宝玉！” 这话说得，陆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皇上，那您还是把臣看做是块肉吧。” 起码吃了也就没有了。 宝玉还得天天被挂在身上，直到最后的光彩消失，变成一块普通的石头才会被丢弃。 那多惨。 赵烨不明所以，但看陆杨的神色有些复杂，他聪明的没有问为什么。 而是顺着陆杨先前的话，再次把事往下深聊了些。 “爱卿觉得陈将军他们能顺利回来吗？” 陆杨其实也说不准，毕竟他没有跟着过去，也不知道他们会在海上遭遇什么。 若是遇到了暴风雨这些极端天气，他也说不好陈将军他们能不能顺利回来。 但他内心是希望他们能顺利回来的，这样的话，他所计划的那些东西，才能继续往下实施。 不过他既然提了这事，就算陈将军他们若是没能回来，想来皇上也不会放弃他先前所说的事，还会接着往外派人过去探寻。 陆杨如实回答，说自己不知道。 他不是神仙，自然不能算出陈将军他们现在正在做什么，是一帆风顺还是在遭遇着什么，他都不知道。 赵烨也在沉思。 如今陈将军他们出海也快有半年了，明年说不准也就回来了。 也就这么几个月了...... 赵烨也知道这事急不得，没再想陈将军他们，而是想流水线的事。 他想得细，比如靖朝的作坊是不是都适用于这样的流水线方式。 还有到时候这些作坊肯定不会只招男工，就比如陆杨所说的这个棉花作坊，就不可能会是男工来做。 至少，他就没有见过男的会在家织布的。 可是若是招女工的话，那便会产生不少问题了。 他知道陆杨的性子，自是知道他提出这个，肯定是已经把后面的事都想明白了。 他看向陆杨，沉声道：“你想好了吗？” 这可不像是之前所提出的事，他一人便能决定好的。 若是他到时候把这个措施一下，百姓们估计可是要闹好一阵了。 到时候舆论等，都会铺天盖地而来。 女人到底能不能外出工作，也将成为百姓们的饭后谈资。 陆杨知道皇上在说什么，淡淡地笑了笑，也看过去。 “皇上都不怕，臣怕什么？” 就算要骂，要说，到时候肯定不光是骂他一人。 不过那些思想保守的人，想来到时候也不会混得有多好。 只要不骂到他面前，他尚可睁只眼闭只眼当做没听到，不知道。 日子还是照常的过。 等时间长了，自是就会有人知道他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赵烨也笑了起来。 “到时候骂爱卿的，可是要比朕多。” 骂他的，只能在私底下骂，甚至不敢传出来。 而要骂陆杨的，可就不会掩饰了。 到时候扛骂名的，还得是陆杨。 陆杨岂能不知道皇上说这话是何意思。 但他既然跟皇上提了，就不会选择半途而废。 不仅如此，他还会以周正卿即将要弄的棉花作坊为实验对象，看看愚昧的人群到底有多少。 而能接受新事物的人数占比，在靖朝有几成。 只要棉花作坊能招到人，能正常运营，那就证明他之后将要实行的措施将会获得成功。 只要他不是孤身作战，有着百姓们的理解和支持，暂时被骂又能如何。 他照样睡得好，吃得香。 不过皇上这句话可是说错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赵烨，语气幽深。 “皇上说得不对，到时候夸臣的人，可是要比皇上您还多。” 赵烨挑眉，同样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杨，“朕拭目以待。” 第677章 康王那般，可是出了什么事？ 申时未到，考核便结束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皇上在场，大家都像打了鸡血一般，一个接一个提前交卷了。 大家排成两列，安静地往考场大门走去。 可这般安静的氛围没能保持多久，前面的人群便响起一阵小惊呼。 陈德仁几人正在后面，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等出来时看到有人给康王爷行礼，才迷迷糊糊地过去跟着行礼。 众人心中不禁又惊又喜，今日考核不仅皇上来了，没想到康王也来了。 看来此次考核，甚为重要。 康王心急如焚，根本无心管这些人，敷衍地应了两声后，连忙往大门那边走。 既然考核已经结束，他这也不算是擅闯考场。 他自是知道皇上不想见自己，不然他在外面等了这么久，皇上都未召见，那意思，也是再明显不过了。 他不信皇上不知道他人在外面，这分明是在躲着他！ 想到现今已经被关进顺天府大牢的王世子，康王的心直往底下沉。 皇上的态度，没想到这般坚决。 若是今日皇上还是不见他，他怕得过去顺天府那边一趟。 康王先前想了想，皇上这个态度根本不正常，自家儿子怕是还有事在瞒着自己。 不然，皇上根本不会这般对他，连个面也不见！ 康王心情沉重，脚步迈得又急又快。 他要进去，守门的侍卫自是不会让他进去。 可到底挡不住康王那颗非要见到皇上的心。 他呵斥着这些挡人的侍卫，双手推搡着，找到缝隙挤了进去，怒气冲冲往里走。 侍卫们互相看了眼，跟在了康王身后。 孟良平等人搞不清楚状况，你看我，我看你，有些懵了。 康王边走边整理衣冠。 他知道这些侍卫不敢伤害自己，仗着自己的身份直往前走，可走了一大半，他却是顿住了。 赵烨刚好迈步出门，抬眼一看，便见康王出现在眼前，但他却是丝毫不觉惊讶。 两人一上一下，远远望着。 陆杨还在另一旁的屋子处理收卷之后的事，突然听到外面响起康王给皇上行礼的声音，他动作一顿，放下手里的卷子往门口走去。 入眼的，便是康王跪在皇上面前，嘴上还在说着让皇上网开一面的话。 赵烨原本低头看着康王，一言不发，眼角突然扫到有人影出现，便转头看了眼。 便见一旁的大门处，站着好几人正在看热闹。 白临几人发现陆杨的不对劲，也跟着过来了。 赵烨这一抬头，可是把白临几人抓了个正着。 白临几人只觉眼神一闪，便见陆杨利落地往门后一躲，皇上看过来时，这小子已经躲起来了。 唯有他们，到底上了年纪，动作没那般迅速，被皇上给看到了。 几人瞥了眼在一旁双手合十，无声说着不好意思的陆杨，低头往后退去。 赵烨看着，却是没当回事，继续低头看康王，薄唇微动。 “皇叔，朕说了，朕不管这事。” 康王身子一顿，却是一点儿也不信皇上这话。 他也算是看着赵烨长大的，自是知道自家的侄子性情如何。 如果真是不管这事，单凭任泰和一人，可不敢在他面前把王世子带走。 他头更低了些，摆出一副任凭皇上发落的极低姿态。 “烨儿，皇叔人老了，只有这么一个儿，你就放过你堂弟吧，往后皇叔会管好他的。” 赵烨垂眸看着，神色却是更加冷淡。 “皇叔应该知道，朕不吃这一套。” 想用血亲求情，这对赵烨可是不管用。 康王见自己这般低姿态求人，皇上却还是丝毫不讲情分，便也有些恼羞成怒了。 “皇上，您当真要这般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 赵烨笑了下，把头探到康王耳旁，低语。 “皇叔，堂弟要的，可是朕的这个位子，你说，朕该不该动他？” 康王一惊，双眼蓦然睁大，有些不敢相信王世子竟然这般胆大。 竟敢去肖想皇上这个位子！ 赵烨可不管康王是怎么想的，说完抬脚便往下走。 康王年纪大了，也没几年了。 他自然不会对康王下手，但对于王世子，他可是容不下此人。 皇上一走，陆杨看了眼没有动静的康王之后，便往屋内走去。 早点把事忙完，他也好回去休息休息。 今天虽然没做什么，但也挺累的...... 康王瘫坐在地，愣愣地转头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王世子的能耐，他是知道的，自然不可能会有这般大胆的想法。 除非...除非有人怂恿！ 他突然想到了陶文德。 陶文德在他面前也不是一次两次提过，说先祖当初属意的明明是他，毕竟他连康元帝的康字都继承了。 可最后却是他弟弟给坐上了这个位置。 原因便是他子嗣堪忧。 男丁少，若身为帝王，可是不妥。 最后便是由着先皇坐上了这个位子。 康王之前也有过遗憾，也想过若是自己争气点，说不准坐上那个位子的人便是自己了。 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命如此，也怪不了别人。 可他没想到，竟有人把主意打到了他儿子身上！ 是，瑞儿的孩子多，儿子也比他多，但天下始终是他们姓赵的，能不能坐上那个位子有那么重要？ 康王不明白，所以他要去弄个明白。 他踉跄起身，蹒跚地往外面走。 原本还显得十分年轻的精气神，竟一天不到，便像是老了几岁一般，真正地显出了他的年纪。 康王保养半辈子，却是没想到自己努力多年，却在今日被这事给压垮了。 大门敞着，康王离开会在门前走过，陆杨瞥见，想了想，便走到了门边上。 他望着渐渐远去的康王，眉头皱了皱，转头刚想回去，差点撞到了过来询问情况的白临身上。 好在他及时地止住了脚步，才没有撞上去。 白临皱眉往外面看了眼，康王的身影还没有完全消失，他自是知道陆杨刚才是在看谁。 他往后看了看，薛涛几人正在低头忙事，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 想了想，白临伸手扯过陆杨的袖子，把陆杨拉到了外面。 “康王那般，可是出了什么事？” 说的是康王跪地的事。 白临几人不明所以，再加上皇上与康王说话时声音并不大，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看到康王跪下，然后皇上神色冷淡，这里面能猜测的东西，可是太多了。 第678章 把来招工的人给打走了 陆杨看了眼周围，随即小声道：“王世子被抓了。” “怎么回事？”白临眉头更是紧皱。 陆杨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皇上并未与我说。” 他顿了顿，又道：“我猜想应该是什么皇上不能容忍的事。” 白临一听，看了看周围之后，便也没有再问。 这事怕是涉及皇家密事，他们可不好去打听的。 见白临没有再问，陆杨也是松了口气。 他心里其实想到了谋权篡位。 不然皇上不可能会这般容不下王世子。 以前的事，陆杨也算是知道一点点，但终究没有白临他们了解得多。 白临是立马便想到了以前那个传闻。 果然，到底是王世子不安分了。 ...... 周正卿搬出去之后，当天便与陆松陆榕坐着马车去下面县城转了转，寻找建造作坊的适宜地点。 几人做事也是相当利索。 第二日便找到了一处好地方。 此地周边有好几处村落，若是能从这几个村落里招人，对他们和对那些工人而言，都很方便。 找好地方之后，便要去落实建作坊的事。 关于地皮的相关事情，由陆松负责。 有着陆杨的关系，这些事情不过一天便处理好了。 而找人来建造作坊的事，便交给了陆榕。 陆榕对京城周边也是熟悉，很快便找来了工人，地皮的事一解决，第二日他便带人过来了。 最后负责让人弄相关器材和招人的，则是周正卿。 在地皮的事解决后，他算着面积大小，让木工暂时先弄五十架纺织机出来，其余的那些工具，也照着这个数弄。 安排好后，他立马放出了招人的讯息。 还让人去周边村落里宣传。 因为招人前问过陆杨的意见，他让那些去宣传的人着重说待遇的事。 关于工钱，按件来算，做得多，赚得多，不过质量上要过关，不能含糊了事。 一旦发现，会给一次改正机会，若是还出问题，便不会再录用。 每逢佳节，红封肉粮等，会发，但具体发哪个，看情况。 工作时间灵活，有事可以先去忙事，但要提前告知。 中饭包一顿。 不包的登记，到时候会补钱。 陆杨只是说，毕竟周正卿问了，但他没想到周正卿能做到这般地步。 不过也好，总要有人来开这个头的。 这个待遇，那是纵观靖朝上下，也是没有过的。 可是这个招工，有个规定，只要女工。 这一宣传，可是让周边村落吵闹了起来。 李大妹家里穷得叮当响，可前两年，她家并不是这样的。 当年他们家也算殷实。 父亲在一个富户家里做短工，母亲在家用那老旧纺织机做些零工填补家用，日子虽然比不上那些有钱人，但也是吃穿不愁。 可自从父亲那年做短工不慎从屋顶上落下来伤到腿后，家里的情况便越来越糟糕了。 李大妹今年已经十六，原本谈好的婚事因为父亲的瘸腿也黄了。 她有三个妹妹，两个弟弟，一家子八张嘴每日里不做什么也是要吃要喝，她是每天一睁开眼睛就为家里的事发愁。 李父因为腿伤的问题，做不了重活，虽然嘴上没说，但越来越沉默寡言的模样李大妹也是看在眼里。 李父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一倒，家里的重担便落在了李母身上。 李母身子算不上好，可还是咬着牙坚持，但没能熬多久，心里因为担心李父的腿，又担心家里的几个孩子，思虑太多。 最后被李大妹退婚这事一激，便再也扛不住了。 生了一场大病之后，身子便坏了，轻易断不了药。 家里的积蓄在给李父治腿时便花没了，而为了治李母的病，家里的田地也没了。 眼看着家里的粮食就要见底，李大妹是愁得只敢在夜里流泪。 根本不敢被李父李母以及几个弟弟妹妹看到。 这日，李大妹一大早拎着个篮子，带着五妹六弟就要去山脚下那边摘点野菜回来当今日的吃食。 十四岁的李二妹给李母送完药汤后，便坐在纺织机前开始动工。 十二岁的李三妹坐在一旁做着简单的女红，等李二妹累了，便会接手纺织机，继续织布。 李四是家里最大的男丁，虽然只有十岁，但已然有了顶梁柱的风范，一大早便跟着村里人出去找活。 他人虽小，但脑子灵活，前些年因为家里还有钱，读了两年书。 家里出事那会他年纪确实小，只能在家帮着做些事。 今年想着无论工钱给多给少，凭着他学了几个字的份上，先找个活干着，多少填补一下家用。 可没想到处处碰壁，到底太小了，人家也不敢用，现在只能跟着村里人去外面碰碰运气。 他们村子离最近的县城有些远，走着去得要一个时辰左右。 李四人小，步子没有村民们迈得大，人家也不可能为了迁就他，就放慢步速，所以他只能走一会跑一会，不至于被村人落下。 他们村子周边还有挺多村子，李四正闷头走着，刚走过四五个村子，便听到有人在吵架，吵得还挺凶。 有几个村民爱看热闹，提议转个弯过去瞧瞧。 他们出来得早，天边刚透出一丝亮光就出来了。 这会太阳也才刚冒头，若是耽误一会听个热闹，也是可以的。 毕竟说不准今日过去，也是白跑一趟。 村民们心里这样想着，脚步一转，便小跑了过去。 李四不喜欢看热闹，但大家都去了，他也只好跟着跑过去。 大溪村村头围着不少村民，对着里面指指点点的。 李四赶到时，就看到有个女人被一个男子扯着手臂往后拖，因为男子身子瘦弱，女子反抗得厉害，他倒是没能扯动多少。 女子哭诉着让男子放手，男子一脸苦涩，却是没有放开，而是喊着女子跟他回家。 女子不愿，说要去试一试，说不准是真的。 还说家里已经那个样子了，她过去报个名，若是真的，家里的情况也能好过点，她还能给家里的孩子买点肉吃。 男子面色有松动，可被旁边村民们一说，又坚定了下来，使出全力要把女子拉回家。 先前男子也是没能狠下心，这会狠下心后，女子当下便被他拉走了。 这两人一走，旁边村民倒是说开了。 李四听了一嘴，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昨日大溪村有人来招工，但只要女子，待遇也是真好，不少村民便觉得这是骗子，把来招工的人给打走了。 没想到这一大早的，竟然真有人信了，偷着要去报名。 好在男人发现及时，这才没让女人得逞。 大溪村村民们说着说着，便说起了那个招工的内容。 这一说，李四便听了进去。 第679章 李家 村民们听完热闹，意犹未尽地离开大溪村，准备往县城那边赶。 李四却是不想去了，他想回家。 村民们一听，便有些不明所以，这都快要走完一半路了，这时候回去，不是白浪费吗？ 不过李四坚持，他们一个外人也不好替李四做决定，让李四回家小心些后，几人便分开了。 李四看了眼村民们大步离去的身影，转身撒腿就跑。 他没往家里跑，而是跑去了大溪村，问了招工的确切信息后，才往家里跑。 他急匆匆地从村子路上跑过，有人看到了，还以为他们家是出了什么事。 想着可能是李父还是李母出了事，想了想，便跟了过去。 李四家里虽然有人，但因为基本都是女孩子，所以大门是紧闭的。 他拍了几下门，李三妹才把门打开。 她看着一头汗水的李四，忙让李四先去擦把汗。 对于李四这时候回来，李三妹有些惊讶。 “今日怎地这么早回来了？” 李四随意扯起衣服便擦了把汗，对于李三妹的问题，他边喘着气，边咧嘴笑。 “三姐，我没去，到大溪村那就跑回来了。” 李三妹把门关好，闻言，愣了下，不过也没有再问，让李四好好歇会后，便打算回去继续做活。 李四心里琢磨着事，跟在李三妹后面走，边平复呼吸。 李二妹看了眼李四，便低头干活，没有惊讶李四这般早回来，对她来说，只要不是出了什么事就行。 其他事，已经惊不起她内心的波澜了。 李四跑了这么久，早就累了。 他随手拿了个马扎坐下，到底人小，藏不住事。 “二姐，三姐，你们猜我从大溪村那边看到了什么？” 李二妹头也没抬，“你爱说不说，我不问。” 李三妹笑了笑，看了眼神色淡淡的李二妹，便看向李四。 “阿四，你有什么事就说，我们听着呢。” 她嘴上说着，手上的活也没停下。 李四知道自家几个姐姐的性子，便“哎”了声，开始说事。 他先是从听到大溪村吵闹的事开始说起。 而随着他说到大溪村村民把招工的人赶出去时，两人已经抬头都看了过来。 李二妹因为这两年家里的遭遇，一般事还提不起她的兴趣，她一心只想赚钱。 这会听到李四的话，她微淡的眉眼带了些惊讶。 “这事可是真的？” 李四摇头，“他们说是来骗人的，就是为了骗一些小姑娘过去，然后把她们卖了。” 李二妹皱眉，也是拿不准主意。 她倒是希望这事是真的，那她就可以过去做活。 这个待遇是真好，还包吃。 她若是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到时候拿回家和着其他吃食一起煮，家里人也都能填些肚子，光是野菜，可是不顶饱。 李三妹自然明白自家二姐在想什么，因为她也是这样想的。 若是那边要人，她也想过去。 多少能赚点钱，也能为家里分担一下。 李四脑袋里也是想着赚钱这事。 他一路上跑回来，便是存了要过去瞧一瞧的打算。 “二姐三姐，要不我们过去看一看？” 李二妹和李三妹有些意动，还未等说话，大门便被人敲响了。 “阿四，过来开开门，跑那么快，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说话的是村里之前与李母关系还算不错的李婶，李四看了眼李二妹和李三妹，起身便跑过去开门。 “李婶，您怎来了？” 自从李母也倒下之后，家里便很少来客了，一是怕他们家去借钱，二也是怕沾了什么霉运。 李婶视线往里扫，没见着有什么动静，便道：“婶看你跑那么急，还以为是家里出事了。” 她嘴上关心着，但到底不敢走进来。 视线转而放在正走过来的李二妹和李三妹身上。 “二妹，三妹，你俩可是越长越好看了，到时候婶子帮你们相看着，肯定要比之前相看的还要好。” 大妹之前相看的那家人条件不错，但怕李家拖累，便退了亲。 后面也不是没人想给李大妹介绍，但李大妹知道自己是找不着什么好人家了。 加上也放心不下家里，就咬着牙没答应。 而这两年二妹和三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便有村里人想着捡个便宜，介绍给娘家亲戚。 这李家虽然破败，但这几个女孩是会吃苦操劳的，嫁过去亏不了。 李二妹和李三妹自是不会答应李婶的事，连忙推辞，说不着急。 李婶见两人这般拒绝，也不好说什么，又问了李父李母的情况后，便走了。 她一走，李二妹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她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 “四儿，你去把大姐叫回来，我们过去一趟。” 李四一听，点了点头就往外跑。 李三妹嘴巴动了动，但到底没有说什么，转身回伙房，准备弄些野菜团子，到时候路上饿了吃。 等李大妹他们赶回来，李三妹也准备好了路上吃的东西。 李二妹拿出几个竹筒装了水，让李大妹李二妹两人拿着后，便回屋子，跟李母李父说一声，免得担心。 李父李母自是不愿自己的几个孩子过去。 最大的李大妹才十六，都是女孩子，路上要是遇到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李二妹是个会说的，三言两语便说服了李父李母。 李父李母不答应也没事，左右就是一家人饿死在一起。 李二妹说这话时，神色并未有波动，似乎只是在陈诉事实罢了。 待她从屋里出来，李大妹几人正站在院子里等她。 李四想跟着去，毕竟他是男孩，路上有事还能帮一把。 但他也走的话，家里便只剩下八岁的李五妹和五岁的李六，还有两个身体不便的病人。 李大妹的意思是她们三个会小心，但李四还是提议要跟着去。 就在几人争执的时候，李父和李母互相搀扶着出来了。 李父看着自己亭亭玉立的三个女儿，沉声道：“四儿跟着去，看好你几个姐姐，家里有我们呢。” 李父一发言，这事便也就决定了。 趁着时间还早，李大妹几人匆匆出了门。 他们这一走，却是被村里的村民看到了。 有人问起，李大妹便说有事去外家一趟。 这下子，村里人便议论起来了。 说他们这一去，怕是要借不少钱了。 身后的闲言碎语，李大妹几人也不是不明白，不过她们都没有解释。 几人闷头走着。 李四来回跑了几趟，虽然也累，但想着今日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也是坚持了下来。 作坊离县城还有一段距离，比去县城要近。 几人走了半个多时辰，累了就歇一歇，总算是看到了大溪村村民们说的那个地方。 作坊还未完工，周围显得有些乱。 而招人的地方就在作坊门前不远处。 李四几人也是够谨慎，在周围看了一圈，李四又去找里面做活的人问了几个问题，确认真是在弄作坊后，才放下心。 李大妹几人看到李四招手，这才从旁边走了出来。 第680章 哪天不忙，我天天都忙 周正卿正在招人的草棚里坐着，李四几人他早就看到了，但他没有过去，也没有让人过去。 太热情反而不好。 之前他派去的人被打回来之后，他就知道这事急不得。 索性作坊还得过几日才能弄好，他也不着急。 昨日也不是没有人过来看过，但也只是逛了一圈就走了。 来的还都是男人。 今儿看到三个小姑娘，周正卿觉得这事肯定十拿九稳了。 见李四几人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他才把折扇收起，从摇椅上下来，到一旁的桌前坐下。 “可是要来做工？”他一本正经地直入主题。 周正卿虽比陆杨大，但也是年轻。 李大妹几人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这会也顾不上其他的，忙点头。 “我听人说您这里招女工，我们三个，您看行不行？” 周正卿心里高兴得很，但面上丝毫不显，十分淡定地“嗯”了声，然后让一旁的几个侍女把三人带到旁边的小草屋里检查，看看身体有没有什么毛病。 李大妹三人把东西交给李四拿着，跟着侍女们过去了。 没一会便出来了。 周正卿见侍女点头，便提笔沾了沾墨水，随即在纸上把三人的名字年龄和地址以及家庭情况写上，然后让她们按下手印，留着备案。 三人都选了织布这条线。 这条线也是按件算钱，只是一匹布的单价要比其余的几条线要高。 三人选择这个，也是因为都是熟手，织布的话，能比新人快上不少。 加上没有家里琐事烦扰，普通布匹，她们一天便能弄一匹多。 若是三人都能赚钱，那一月的工钱，可是能用两来计算的。 李大妹几人报了名，心里虽然高兴，但因为还未正式开始，心里到底也是不安。 就怕到时候过来，真是一场骗局。 周正卿也是看到了几人面上的担忧，见几人面黄肌瘦的，便招手让侍女带着几人去领几个馒头再走。 李大妹几人哪能想到，就是报个名，便领到了一个大馒头。 虽是杂面馒头，但是够大，比李四的脸还大。 这比起家里的伙食，可是要好太多了。 四人领了馒头，也不吃，便去跟周正卿道谢。 周正卿也不管他们是在这吃，还是带回去吃，摆摆手便让他们路上小心，过几日作坊弄好了，就让人过去通知她们过来做工。 李大妹几人忙点头，又道谢之后，才转身离开。 这般顺利，还拿到了四个大馒头。 别说李四李三妹有些没回过神，连年纪最大的李大妹李二妹都没有回过神。 四人一脸懵地走了一会，蓦地停了下来，你看我我看你，又看手上拿着的馒头，突然便笑了起来。 在他们走后没一会，一辆马车正往作坊这边驶来。 周正卿正乐着把李大妹三人的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听到马蹄和车轮响动的声音，抬头一看，连忙放下手里的册子起身走到前面迎接。 “为方兄，你怎过来了？”周正卿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男子，既惊又喜。 陆杨站稳后，扫了眼正在施工的作坊，又看了下无一人过来应聘的招工草棚，随即看向周正卿，眼神带着抹调侃。 “听二哥说，昨日你派去招工的人被打回来了？” 说到这，周正卿叹了口气，“可不是，好在跑得快，不然要被打到了。” 陆杨昨日已经在陆松嘴里知道事情经过，人是被赶走的，打也只是做个样子，并没有受伤。 两人边说着昨日的事，边往草棚那边走。 周正卿正想招呼陆杨去坐桌前的椅子，他也好给陆杨显摆显摆今儿招到人了。 谁知就那么一眨眼，就见陆杨脚步转到了摇椅那，十分干脆利落地坐了下去。 接着还慢慢悠悠地晃了起来。 陆杨拿出腰间折扇，悠闲悠哉地扇了起来。 他看着周围的环境，风吹树叶簌簌作响，因为周边绿化多，风带着些微凉意，在这炎炎夏日里，很是舒服。 “别说，正卿兄你这还挺鸟语花香的，在这睡觉，铁定香。” 周正卿搬了张椅子坐在陆杨旁边，闻言，无奈道：“你再待会，估计要被啃几个包，哪还香得起来。” 陆杨淡笑着把飞到眼前的蚊虫扇走，他十分识时务，话题一转，直接进入主题：“正卿兄，今儿也没招到人？” 周正卿一听，嘿嘿直乐，让陆杨猜。 陆杨看他这乐呵样，扫了眼桌面上摊开的册子，上面已经有书写过的痕迹，他故作不知，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 “人也没一个，我还用猜？” 周正卿闻言，笑声越发大了起来。 “为方兄，你肯定猜不到，今儿啊，我一招就招到了三人！” 他眼神挑了挑，想让陆杨夸一夸的意味十分明显。 陆杨晃着扇子，慢悠悠笑道：“哟，真的假的，这么厉害呢？” 周正卿眉开眼笑地起身把册子拿过来，递给陆杨。 “你看，就在上面写着呢，我还能骗你不成？” 若是周正卿留了胡子，这会胡子该是要飞起来了。 陆杨啪地一下收起折扇，接过周正卿递过来的册子看了起来。 里面的内容扫一眼便都看完了。 陆杨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过来了。” 他的视线在家庭情况处停留了两秒，随即把册子盖上，递还给周正卿。 周正卿把册子放回桌上，坐了下来。 “可不是，这三人是姐妹，家里过不下去，听到我们这边招女工，便过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周正卿见过更苦的人，这会语气并未带着可怜，只是陈诉事实。 陆杨听着，笑了笑，“她们挺勇敢的，家里肯定会越来越好。” 他远眺上空，眼睛清亮，树影，蓝天，白云，扑哧着翅膀的鸟儿都映在其中，自成一方天地。 周正卿不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静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先前问的问题陆杨并未回答。 想了想，他又问了一遍。 “为方兄，你今儿不用忙？” 陆杨神色一变，看着周正卿的眼神有些哀怨。 “忙啊，哪天不忙，我天天都忙。” 他身子动了动，原本停下的摇椅便慢慢晃悠了起来。 周正卿一看，还在想着他说的忙是什么性质上的忙，便听到陆杨缓缓叹气。 “皇上让我过来看看情况，我这操心命，真是一刻也闲不下来。” 话音刚落，摇椅顿时更加快速地咯吱咯吱响起来。 周正卿一脸复杂，若是这般忙，那他也不是不可以...... 第681章 你一个大男人，这么急躁作甚？ 不过话说回来，他看向眼睛微眯，好似要睡过去的陆杨。 “为方兄，皇上为何会派你过来这里？” 他们这个小作坊，名还没决定好呢，何时被皇上知道了？ 周正卿虽是心存疑惑，但也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是藏着丝期待的。 皇上能知道，那自然是陆杨跟皇上说起。 那皇上派陆杨过来，是不是已经把他们这个小作坊放在了心上？ 皇上是谁？ 天朝帝王。 若是其把这个还未建好的作坊放在心上，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这个作坊，可就不是一般的作坊了，而是镶了金边的作坊！ 说不准到时候，他还能凭着这个作坊，谋个一官半职呢。 周正卿想着，看向陆杨的视线也越发炙热。 陆杨被盯着浑身不自在，勉强睁开一只眼，手上折扇有气无力地晃了晃。 “正卿兄，你看我作甚？”陆杨被摇椅摇得舒服，已经有些昏昏沉沉，根本没听清周正卿先前的问题。 周正卿神色更加复杂。 他提醒道：“为方兄，你可是刚来的，皇上难道没让你过来做什么？” 陆杨没说话，周正卿话刚说完，他勉强睁开的眼睛也闭上了。 周正卿等了会，见陆杨一动不动，似乎是真要睡，忙又道：“为方兄？你真睡了？” “嗯。” 陆杨翻了个身，“睡一会，皇上的事，不着急。” 周正卿一愣，皇上的事都不急，那什么事急？ 睡觉吗？ 周正卿琢磨过来时，见陆杨呼吸平稳，他认真听了会，发现陆杨竟是真睡了。 他看看陆杨紧闭的双眼，又看看周围还在忙着做事的工人，接着看向前面幽静的树丛，虫鸣声此起彼伏，汇成一曲天然乐歌。 周正卿突然有些茫然。 他坐在陆杨旁边，觉得自己好像做什么都不对劲。 他转头看向陆杨躺着的摇椅，暗叹明日一定要派人再拿一个过来。 夏日最是容易犯困，周正卿觉得自己原本是不困的，但见陆杨睡得这么香，他倒也不由地打起了哈欠。 想了想，他站了起来。 暗叹不能在陆杨旁边待着，那样容易安逸，啥事也不想做。 他拍拍屁股往作坊那里走去。 索性这也没人来，他去看看作坊进度如何，也好安排下面的事。 周正卿一走，陆杨睡得更香了。 这环境，这风，这暖意，就适合睡觉。 甭管有事没事，一睡解千愁。 可惜没能睡多久，陆杨便被周正卿留下的侍女喊醒了。 “陆侍郎，有人来了。” 陆杨睁开眼睛，便见前面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荆钗布裙的女子，而她身旁站着的，则是位瘦高男子。 男子神色警惕，看向陆杨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戒备。 女子身形瘦弱，面色泛黄，看着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局促不安，眼神有些微闪躲，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与陆杨交流。 陆杨刚睡醒，这会看到两人，都不用醒神了，直接便精神起来。 他坐起身清了清嗓子，招呼一旁的侍女搬两张凳子给两人坐。 虽说他过来时只带了马夫，但使唤周正卿的侍女也是使唤得很是顺手。 侍女听话地搬来凳子。 两人心神不定地坐了下来。 男子看了眼女人，随即问陆杨这里是不是在招女工。 若是李四在这，必然能认出两人。 这两人便是今早上在大溪村村头闹起来的两人。 不管经过如何，女子终究是说服了男人，由着男人带了过来一看究竟。 男人会妥协，也是存了女子过来看了之后会死心的念头。 可他过来一看，便觉得这里好像也没有村里人说的那般不对劲。 明明他看着哪哪都挺对劲的。 甚至看到这招工的人，他还觉得这人一身正气，还有种说不上来的散漫贵气，不像是会骗人的。 陆杨观察着两人，闻言，点了点头，“这里确实在招工，你要来吗？” 他前半句是对着男子说的，而后半句则是对着女人说的。 女人黑发中掺杂着不少白发，但干瘦的脸上却没有多少皱纹，甚至眼神中还能看出几分年轻的羞涩，显然年纪与外表并不符合。 这般老态，主要还是苦出来的。 女子双手局促地来回摩擦，因为手部太过粗糙，摩擦声在这安静空旷的环境中很是明显。 “我，我......”女子紧张得满脸通红。 陆杨垂着眼，提笔沾了沾墨水，也没等女子回应，便道：“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他这般干脆，倒是让女子松了口气。 女子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像是怕男人会临时反悔一样，连忙把自己的名字和地址等情况说了出来。 直到憋不过气，才停下吸一口气继续说。 一旁的侍女本来还想着提醒陆杨，得先检查身体，看看有没有什么毛病才能报名。 但她刚喊了个陆，便被陆杨的眼神制止了。 就没再说话。 陆杨写完，让女子按了手印，接着道：“你明日过来一趟，让大夫看看情况，我们这边若是身子不好，是不要的。” 女子一听，面上顿时露出惊慌。 “我，我身子很好的......” 男子之前没有说话，听到陆杨这话，他抿了抿嘴，起身立马拉着女人就要把女人拖回去。 女人自是不肯走，这手印都按了，哪还能回去呢...... 陆杨看着，眉头一皱，“你一个大男人，这么急躁作甚？” 他看向一旁的侍女，让人去把女人接回来坐下。 陆杨平时温和，但并不是没有脾气。 这会周身威压一开，男子愣在原地，看着陆杨不知该如何反驳。 陆杨瞥了眼男子，便看向被侍女扶着坐下的女人。 “给她倒杯茶解解渴。” 女子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小声地与陆杨说谢谢。 陆杨摇头，“我刚刚话还未说完呢。” 说着，他看向男子，让男子也坐下来听听。 男子想了想，走到女人身旁坐了下来。 侍女端来托盘，把三杯茶水分下去。 陆杨见两人不安，便端起茶碗，十分随意地喝着。 他这般随意的姿态，倒是让两人也放松了些，也跟着陆杨一样，端着茶碗喝起水来。 他们出来得急，并未准备路上喝的水，早就渴了。 这会一喝，便有些止不住，没两口便把茶水喝完了。 陆杨见此，也把茶水喝完，随后放到一旁，一副要与两人说事的打算。 两人跟着放下茶碗，根本来不及想其他事，便被陆杨说的话给吸引了注意力。 “明日你过来，先让大夫看，大夫若是说没什么问题，那你到时就直接过来。” 他要看的，也是有没有传染病这些。 他把传染病这些东西的危害简单与两人说了遍，便道：“你们要饿了，可以去旁边拿点吃的，明日记得过来就成。” 第682章 他不允许有人在朝堂中威胁到自己 女人和男子有些不知所措地起身，然后在侍女的指引下，去一旁拿了两个大馒头。 两人与陆杨道了谢后，便沉默地往家里赶。 可走了没一会，女子便蹲下身子，抱膝哭了起来。 男人看着，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女子的背部，道：“明日我送你过来。” 他顿了顿，又道：“家里的事有我，要是可以，你以后就过来吧，我接送你来回。” 女子哭得更大声了。 陆杨忙完事，起身打算活动活动手脚。 刚做了点拉伸动作，周正卿便疾步走了过来。 “为方兄，我听说刚刚来人了？” 他视线往周围扫了几圈，并没有见着人。 陆杨下巴往前面小道一抬，“喏，刚走，你跑着过去，说不准还能追上人。” 周正卿可惜地哀叹一声，也是怪他临时去放水了一下，不然就赶上了。 他走到桌前，把册子拿起来看了看。 “哎，这大溪村可比那三姐妹家要近。” 陆杨边做着拉伸，边回应：“确实，我让她明日再过来一趟。” “明日过来？” 周正卿愣愣地看向还在动工的作坊，完全摸不着头脑，“过来作甚？这作坊还未开始呢。” 陆杨看向一旁的侍女，“你让她与你说。” 说完，他便闭上嘴，专心拉伸，不再开口。 侍女闻言，缓缓把女子和男人过来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与周正卿说了。 周正卿听着，看向陆杨。 “为方兄，你这是要请大夫过来？” 陆杨深呼吸几下，缓了缓气息，走到一旁坐下。 “你这作坊往后人肯定会多，你可以派人去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女医愿意在这边行医的。” 周正卿听着直点头。 “为方兄说的是，作坊里有个女医，确实也方便。” 陆杨笑了笑，“你到时再去招些力气大的女子，看看她们愿不愿意过来做活。” “力气大的，做活？” 周正卿听出了一点言外之意，但又琢磨不透，忙问：“做什么活呢？” 陆杨瞥了眼周正卿，起身走到摇椅前躺下，打开折扇摇了摇。 “都是女子，你不得保护好她们？” 周正卿一脸若有所思。 陆杨扇子摇得噗噗响。 “外面就让男的巡逻，里面的让女子去管，到时让人教她们几个动作防防身，再配些棍棒啥的，料也没人会擅自闯进来。” “好好好，我记下了。”周正卿感觉好有道理。 陆杨只管说话，剩下的执行之类的事，他也不想管。 周正卿说记下了，陆杨便也没再说。 看来，这作坊倒也不是开不起来。 陆杨晃着扇子，脑海里滑过这样一个念头。 原本以为今日下午还会有人来，结果陆杨在草棚这边等了好一会，却是没有人再来。 他还得赶着回去，明日还得进宫一趟。 不过等忙完那边的事，他估计还会再过来一趟。 周正卿这两日都住在县城里，自是不用赶着离开。 把陆杨送上车，让他不用担心明日的事，他都会办妥的。 陆杨自然放心，跟周正卿摆了摆手，便让马夫上路。 去时觉得久，回来就快了。 夕阳西下，天边泛着红，光线逐渐昏暗，马车才在门前缓缓停下。 陆杨去那边的事，白芊芊是知道的。 因为不知陆杨何时回来，她到了时辰便吃了晚饭。 这会见陆杨回来，忙让伙房那边把给陆杨留的饭菜端过来。 陆杨坐了大半天的马车，路上赶着来回，马速是极快的，屁股和腰被颠得别说有多难受了。 他趴在榻上，让白芊芊给他锤几下。 白芊芊看了眼桃香和梨香，掩嘴咳了声，让两人下去看看饭菜来了没有。 桃香和梨香低头笑着退了下去。 房门被轻轻阖上。 白芊芊走过去坐到榻边，伸手给陆杨捶背，力度适中，锤得陆杨舒服得直叹气。 肚子里的咕噜响动声更甚。 白芊芊听着，又觉好笑，又是心疼。 “怎地也不吃些东西垫着，这叫唤成这样，可是要饿成什么样子。” “不饿。” 陆杨把手伸到肚子下面压着，声音听着没有那么大了。 他解释道：“赶着回来，吃了怕是要吐。” 白芊芊听着没说话，但锤得更卖力了。 陆杨感受着背上的心疼，笑道：“今儿有人来报名了，还不少。” 白芊芊一听，瞬间注意力被引开。 “夫君，她们真愿意来？” 陆杨笑了笑，眼神却是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许是愿意的吧，不愿意也不会来了。” ...... 陶文德连续几日未露面，甚至早朝也没有出现。 皇上没有过问，甚至也没有让人去查的态度，让众人议论纷纷。 除了已经知情的，其余不知情的，都在猜测陶文德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可看皇上这副淡漠的态度，明显又不是这样。 那就只剩下一个猜测，那便是陶文德被皇上给安排去了哪。 随着朝堂中的议论愈演愈烈，也有一些真相被传了出来。 这下子，原本还讨论得激烈的朝堂瞬间安静下来。 甚至为了不与陶文德扯上关系，提到陶文德时都用他代替，根本不明说。 陶文德原本还想着有人发现不对劲之后，帮自己一把，最起码也得去求皇上查一查情况。 等到时候，大家的口供一样，皇上定然不能把他定罪。 虽说尚书之位可能保不住，但性命能保住已经很不错了。 在牢里待的几日里，陶文德也算是想明白了。 皇上对他下手，虽说有些突然，但这念头肯定不是突然产生的，而是先前便有的。 可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对他下手呢？ 这心思便让陶文德有些琢磨不透了。 不过，若是他躲不掉，陆杨肯定也躲不掉。 陶文德望着上边的一个透光小窗，眼神里满是阴沉。 料他如何也没想到，皇上竟能查到当初推陆杨下水的幕后之人是自己。 他当时可是与陆杨没什么接触。 就算要怀疑，也怀疑不到他头上才是。 想到陆杨，陶文德脸色更加沉郁，也是可惜此人怎么没在当时就死了。 明明都昏迷这么些天了，怎么就醒来了呢？ 若是陆杨安分一些，陶文德当初也就不会让人动手。 可这人却是安分不了半点。 对陆杨出手，也是必然。 他不允许有人在朝堂中威胁到自己。 第683章 你若是帮他一把，到时他也记着你的好 “老爷！” 一声低呼在牢门外响起。 陶文德收起思绪，转头看去。 来人一身奴仆打扮，正是陶文德府上的老管家。 陶文德看了眼其周围，忙走过去。 “你怎么进来的？” 陶文德被关在了最里面，周围的牢房里并没有人。 周围显得很空旷，稍微大声点说话，都有声音在回荡。 来人先前便压着喉咙说话，待陶文德走近，他的声音更低了。 “老爷，是王爷让人带老奴过来的，王爷让您替王世子说两句好话，让皇上把王世子放出来。” 陶文德面露惊讶。 他被关在这边三四天，什么消息都隔绝了，还真不知道王世子也被关进了大牢。 老管家好不容易进来一趟，忙把陶府和外面现今的情况与陶文德说清楚。 “老爷，夫人担心您，已经卧床两日未起了，几位公子也在为您这事奔走。” 说到这，老管家语气变得愤恨起来。 “老爷当年帮了他们那么多，若不是老爷，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待着呢。” 现在有事求他们，一个个都闭门不见。 生怕会拖累他们一样。 话都没说两句，就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奚落驱赶。 老管家跟着陶大公子奔走了几日，心态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若是自家老爷出不来，陶家也就真的要完了。 陶文德自是知道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后果，看皇上现今的态度，他怕是出不去了。 而且这么些天，任泰和除了第一日过来找他问话，他没有配合之后，便没有人再过来审问了。 他摸不准皇上什么意思。 是直接要把他定罪，还是什么，但他做了最坏打算。 “你让他们别再奔波了，如今我落入如此境地，是无人敢帮的。” 他摸着略显杂乱的胡子，眼神透着沧桑。 “让他们做好打算，我是死罪难逃了。” 皇上现在的态度，估计是在等他自己招了。 说不准将功补过，把贪下的银子交出来，再供出几人，还能把家里人的性命给保住。 陶文德心里明白，就算是能保住，那也是被流放的命了。 老管家一听，也是听出了陶文德的言外之意。 他眼眶已经发热，他自小便待在陶家，对陶家的感情那是跟家一样。 眼看着家就要没了，他自然是难过。 老管家是陶文德的心腹，这么些年一直跟在其身边做事，自得陶文德信任。 陶文德伸手拍了拍老管家的肩膀，明白时间紧迫，便让老管家回去之后，把他的话与夫人公子他们说清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即使流放的日子苦，但若是安排得好，去到山高路远的地方，未免不是条出路。 老管家点头，擦了擦眼角，低声道：“老爷，您放心，我会与夫人公子他们说的。” 陶文德自是放心。 不过还有一件事，他让老管家把耳朵凑过来。 “你与康王说，就算是我把罪都揽身上，皇上也是不会信的，他若是想把王世子救出来，让他去找陆杨。”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耐人寻味。 “只要陆杨答应了，皇上肯定会放人，让康王去求，实在不行，就让世子妃去求，你听明白了吗？” 老管家连连点头，“老爷，老奴听清了。” 陶文德吩咐完事，又让老管家重复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 可这心一放，他也有些惆怅。 “此去一别，往后也见不着了，你也是有心的，往后，公子他们你就帮我看着点吧。” 老管家自从来到陶家，便是跟在陶文德身边伺候，直到后面，才开始管理陶家上下，听到陶文德这话，也是一阵感慨不舍。 临走前，他问起陶文德先前的安排还要不要继续。 陶文德一阵恍惚，似乎是才想起自己之前让老管家去安排了什么事。 他想起了皇上那日质问的语气和冰冷的神色，眼神一顿，随即摆手。 “算了，让康王去弄吧，现在还是不要去惹皇上生气了。” 老管家点头，有些似懂非懂，但他是接收到了陶文德的意思。 这是把先前的暗杀计划全部打消了。 老管家很快离去，陶文德望着老管家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超出他的掌控之外了...... 老管家出去有康王的人做掩护，一切有惊无险地出了顺天府。 他急匆匆往陶府里赶。 虽然陶文德被关进了大牢，但陶家人的行动，却还是跟往常一样，并没有受到多大的限制。 老管家从后门悄悄进了陶府，随即来到了后厅。 知道老管家回来后，陶家上下都聚在了后厅了。 老管家把陶文德吩咐的话说完，众人陷入一片哀叹和悲伤之中。 厅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陶大公子看了眼正在伤心的众人，随即把管家拉到了外面。 “你把爹说的话都说一遍。” 老管家点头，连忙细细与陶大公子说清楚，从他进牢房开始说，一直说到他离开牢房为止。 陶大公子听完，眼神变得暗沉。 “爹说放弃，我倒是觉得可以继续。” 老管家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大公子刚刚说的话是指哪件事。 他当下便是一惊。 “大公子，那可不行！老爷说了，不要再惹皇上生气。” 陶大公子眼里滑过一丝嫉恨。 他们不好过，他也不想让陆杨好过！ “陶伯，府上现在可是我管事。” ...... 老管家出来时，便把陶文德的话跟康王的人说了。 康王在家琢磨着，好一会，才让人去把世子妃请过来。 白晴晴那日并未在白府住下。 她在白府里待了没多久，王府那边便有人过来了。 说是王妃出了事，让她回去一趟。 结果回去才知道，王世子被抓进顺天府大牢了。 因为事先有了准备，她知道后并没有惊讶，并且在王妃卧床这几日，把王府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会她刚喝完安胎药，便收到康王让她过去的消息。 她心里有猜测，怕是为了王世子那事找她过去的。 可她虽然想到了，但对于康王说的话，她还是吃了一惊。 “爹，我是不可能去找陆侍郎帮忙的。”她直接拒绝了康王的请求。 康王这几日心神不定，面色很是憔悴，为着王世子这事也是头疼得很。 听到白晴晴不同意，他倒是叹了口气。 “我知他待你不够好，但他到底是逸儿瑶儿，还有你腹中孩子的爹，你若是帮他一把，到时他也记着你的好。” 第684章 求见皇上 白晴晴摸着肚子没说话。 康王见此，心下一动，忙又以孩子说事，让白晴晴过去找白芊芊帮帮忙，让陆杨帮王世子说两句好话。 到时皇上若是不愿放人，他便也就死了那颗心。 康王说着好听，但白晴晴知道就算到时皇上不放人，康王也还是不会放手的。 眼看白晴晴还是不说话。 康王的神色也有些复杂起来，眉宇间带着抹沉郁。 “你当真不帮？” 白晴晴心里计较一番，最终点了头。 “我只是去说，但结果我不保证是好的。” 白晴晴也是知道自己这一趟非去不可。 但丑话她也说了，只找这一次。 康王眼睛动了动，本是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 白晴晴身子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让人备车，去了陆家。 陆杨彼时还在户部上值，并不在家。 白晴晴是由白芊芊接待的。 只有两姐妹在场，白晴晴说话便直了些，直接把康王让她求的事说了。 白芊芊闻言，却也不敢替陆杨做决定。 “姐姐，等夫君回来，我再与他说。” 白晴晴点头，“我明白，你把话直说就成，若是陆侍郎不愿意，你也别多说。” 白芊芊自是明白。 最近王府里气氛消沉压抑，白晴晴来到这边，身子都觉轻松不少。 白芊芊看出来，便让白晴晴多留一会。 白晴晴却是摇头。 “康王那边还等着我回去回复呢，等以后我再过来。” 白芊芊便也没有多留，亲自把白晴晴送上了马车。 陆杨散值回来，便觉白芊芊欲言又止的，显然是有话要说。 他不动声色地吃着饭，等与白芊芊去园子里消食闲逛时，才把话问出来。 白芊芊也是想趁着这会把事说出来的，闻言，便也顺着陆杨的意思，道：“姐姐今日过来了一趟。” 陆杨转头看了眼白芊芊，心里了然。 “为王世子那事来的？” 白芊芊点头，不过她解释是康王让白晴晴过来的。 陆杨也没有意外，难得过了这么些天，康王才想起他。 他拍了拍白芊芊的手背，淡笑道：“这事没什么难办的，不过是在皇上面前说两句好话罢了，你不必担心。” 白芊芊一顿，有些意外陆杨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想了想，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 “若是难办，夫君可以直接拒绝，不必为了我......” 白芊芊未说完的话，突然被陆杨打断。 “没事，皇上心里有想法，怎么可能我过去说两句，便会放过王世子的？” 他解释了两句，让白芊芊放心。 白芊芊最终还是被陆杨说服，觉得他说的也对，皇上若是真要对付一个人，怎么可能陆杨过去说两句，皇上便会放过的。 越是这样想着，白芊芊便越是放心了。 从园子里回房，便让人去往王府，与白晴晴说一声，就说这事陆杨答应了。 白晴晴这边很快收到消息，心情却是十分复杂。 她来不及去分析自己的心理。 是担心王世子真会出来，还是担心陆杨到时在皇上那边不讨好，转头便让春梅把这消息传给康王那边。 康王当晚辗转反侧，既担心陆杨只是嘴上应着，又担心皇上那边即使是陆杨，也说不上话。 担心这担心那的，康王这几日因为操心太多，身子本就有恙，只不过一直有事压着，看着精神还行。 可这会因为这事，直接便爆发了。 康王独自睡一屋，也是他平时醒得早，一般天刚蒙蒙亮便会招呼人过来洗脸漱口。 这会眼看着已经到了时辰，康王还未出声，有奴仆觉得不对劲，在门外等了一会，眼看着太阳就要出来了，房里还未有动静。 才出声询问，这一问，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奴仆顶着会得罪康王的念头，敲门之后便推开门打算去看看。 只见康王面色发白，双眼紧闭地躺在床上，怎么喊也没有回应。 奴仆一惊之下连忙去摸。 康王生起热病，直接烧得不省人事。 王妃还在床上养着病，这边康王又倒下了，王世子还在大牢里，府里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世子妃了。 王妃发话，白晴晴直接全面接管了王府。 管家即使有些担心到时候白晴晴不愿放权，但也还是没有提出反对。 甚至在白晴晴吩咐后续事情时，担心白晴晴压不住府上的一些老人，还站出来支持白晴晴。 有着管家的支持，白晴晴很快便把控了王府。 而王府因为康王生病未醒的混乱，没一会便被白晴晴雷厉风行地压了下去。 这边，陆杨忙完户部的事，才起身出门，准备去求见皇上。 前两日从周正卿那回来，第二日陆杨又过去了一趟。 他过去时，草棚旁边多了个小草棚，里面有位老大夫在那坐着。 他过去得不算早，问过周正卿才知道，那女人和她丈夫一大早就过来了，老大夫给她诊了脉，严重营养不良，身子因为生孩子后没养好，也有很大亏损。 但传染病这些，是没问题的，周正卿便让女人回家等开工通知。 听周正卿说，他还让老大夫给女子开了副药，药钱在后面的工钱里扣。 女人和男人一脸感激地走了。 周正卿说时，心情很好，陆杨当时也只是笑笑，并未说什么。 他在那边并没有待多久，没等有人过来，便提出要先走一步。 周正卿把他送到马车那，上车前，陆杨让周正卿别再这么做了。 人心难测，有好便有坏。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大夫开点补药，到时候就在作坊里熬一大锅，当做福利。 省得有人知道后，利用其好心，过来闹事。 周正卿自是听陆杨的话，等陆杨走后，有人过来报名，他再也没有让老大夫拿药。 陆杨也是后面才知道这个。 昨日周正卿让人送来书信，说是在这两日里，招了差不多十个人。 有几人是自己找过来的，还有三人是听了那女人的话找过来的。 不过显然那女人没有把其他事告知这三人，三人只是十分平常地过来报名，并未闹出什么事。 陆杨看完之后，便给周正卿回了信，说过两日便再过去一趟，有什么事，到时候说。 作坊那边的事，陆杨还得跟进。 这会过来求见皇上，倒也不全是为了王世子那事过来。 他还得跟皇上谈谈作坊招工的事。 第685章 这腹黑程度，怕是他也赶不上的 乾清宫门前伺候的太监们远远便见一个身影往这边走来，越看便越是眼熟。 瞧那步子，不紧不慢的，一派悠闲自得。 没几人在求见皇上的时候，能这样走的。 太监们互看一眼，瞬间便知道来人是谁，两人十分熟练地分工，一人上前招呼陆杨，一人提前进去禀告皇上。 “皇上，陆侍郎过来求见。” 赵烨对于陆杨过来求见的事并不觉意外，问也没问是因何事过来，便让人去把陆杨领进来。 太监了然地退下去，把陆杨领进来。 陆杨一进内殿，便见皇上正晃悠着摇椅，手上还捧着一本书在看。 这副悠闲模样，可是少见。 他慢悠悠上前，看了眼摇椅旁边茶几上放着的果盘，蜜饯盘和糕点盘，随即拱手道：“皇上，您今日可真是悠闲。” 赵烨随手放下书，看向陆杨。 “爱卿过来，有事说事。” 他伸手拿了颗蜜饯入嘴，略有些含糊道：“朕也不过才歇着那么一会，爱卿这眼神，倒也不必如此哀怨。” 陆杨笑了笑。 他看了眼茶几旁边显得很是突兀的椅子，十分自觉走过去坐下。 “皇上，这椅子可是给臣准备的？” 赵烨瞥了眼，没说话。 坐都坐了，再问的意义何在？ 陆杨似是没看到皇上眼里的嫌弃，伸手拿了块红豆糕，凑近闻了闻，红豆的香甜味很足，勾人垂涎。 他却是没有着急吃，而是看向一旁，语气微妙。 “皇上，王世子那边，您打算何时下手？” 赵烨闻言轻笑，随即招手让一旁伺候的人离开，只留于喜一人。 待人离去，他才道：“怎么，有人求到你那边了？” 陆杨略有些惊讶地挑眉，缓缓咽下嘴里的糕点，“皇上怎么知道的？” 赵烨端起茶碗，似笑非笑看了眼陆杨，似有所指，“朕若是想知道，那自然会知道。” “皇上说的也是，这天下都是您的，还有什么是皇上不知道的。” 陆杨嘴上恭维着，姿态却是自在，伸手端起茶壶，准备给自己倒杯茶水。 赵烨看着，眉头微微一挑。 “若是别人这般说着，朕说不准心里还会高兴高兴，可爱卿嘴上这样说，朕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陆杨听着手一抖，茶水给倒多了，差点溢出来。 他瞥了眼一旁，把茶壶放下，叹道：“皇上这话说得甚是伤人，臣这一颗心啊，拨凉拔凉的。” “呵。” 赵烨低头喝茶，看也没看陆杨，任凭他自导自演。 陆杨看着，眼睛一转，端起茶杯。 茶面微微荡漾，过满的茶水瞬间溢出零星，沾湿了苍白的指尖。 他小心着喝了两口，手指往下摆处随意擦了擦，语气微凉，却能听出里面含着一抹笑意。 “皇上啊，您看康王那边求到臣这里，说是让臣在您面前给王世子说两句好话，臣哪懂说好话呢，说出来您也不喜欢听。” 他放下茶杯，略显无奈，“要不您给臣指条明路？” 赵烨听着，放下茶碗，晃着摇椅，摇了摇头，“朕过两日不就让王世子回去了？皇叔就是爱着急，还找到你那去。” “可不是。” 陆杨轻叹：“康王有事求过来，臣也不好拒绝，幸亏皇上深明大义，也是能理解臣的为难，没对臣发火。” “发火？” 赵烨轻笑，睨他一眼，“朕若是会发火，你肯定把这事推得远远的，哪还会在意皇叔生没生气呢。” 陆杨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也是皇上脾性好，不然臣哪敢答应呢。” 说到这，陆杨也开始正经起来。 “皇上，您那话，可是要放过王世子？” “放过？” 赵烨拿起一块糕点吃起来，嚼了嚼，咽下之后，才缓缓道：“朕何时说要放过了？” 陆杨眨了眨眼睛，有些没搞懂。 “皇上，臣这脑子可是转不过来，您还是直接说吧，不然臣这脑袋，怕是琢磨到明天，也不定能知道皇上话里的意思。” 赵烨瞥了眼陆杨，拿起之前的书看起来。 “你等着罢，不懂就算了。” 陆杨见皇上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便像是没听到皇上这话一样，清了清嗓子，试探道：“皇上可是要让王世子自己动手？” 赵烨手往旁边移了移，露出一只眼睛。 “不是说听不懂？” “唉，臣之前不是去了一趟作坊那边吗？” 陆杨听而不答，反而转移了话题。 “那边可是招了好些人了，想来，等作坊那边弄好，人也招够了。” 赵烨放下书，虽说知道陆杨在转移话题，但他确实是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没人闹事？” 陆杨摇头，“应该不会。” 至于后面有没有，这陆杨就不敢保证了。 赵烨自是听出了陆杨话里的不确定，想了想，他道：“若是怕有人闹事，你去顺天府那边带两人过去，往那一站，想来也没人敢闹事。” 陆杨眼睛一亮，没想到还能得到这般意外惊喜。 不过他并没有同意，心里虽然高兴，嘴上却道：“皇上，这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赵烨皱眉。 陆杨就事论事，“那也不过是个民间作坊罢了，若是官府的人插手，到时候被人知道了，怕是要被人说的。” 赵烨没说话，眼里露出沉思。 陆杨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官府插手，这个作坊的性质，就变得不一样了。 陆杨看着，话一转，又道：“不过若是她们看到有官府的人在，想来对作坊也会更加放心，不会以为是骗人的。” “招工自然也会更加顺利。” 赵烨突然一拍扶手，“行了，你到时带人过去，若是被人知道了，也正好让他们知道朕的打算。” 借着作坊这事，宣传自己想把商业搞起来的想法，赵烨也是会打算的。 陆杨点头，“皇上放心，臣到时会带人过去。” 赵烨对陆杨自然放心。 不过他神色顿了顿，“作坊那边，你多放些心，若是没什么问题，想来到时候很多事便也能安排下去。” 陆杨再次点头，“臣明白，臣过两日便过去一趟。” “嗯。” 话说到这，陆杨也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了，却是听皇上突然说起陶尚书。 “陶文德那边的事，也差不多要收网了。” 陆杨愣了下，不明地看向赵烨，“皇上，您可是查到了什么？” 赵烨笑着，眼睛眯了眯。 “陶家最近为了陶文德的事在到处走动，朕也只是让人暗中跟着过去看了看，再派人顺便查查那些人罢了。” 陆杨听着一脸酸爽，“皇上您可真厉害。” 这腹黑程度，怕是他也赶不上的...... 他就说最近怎么这么安静。 皇上只是让人把陶文德关起来，其余的事是一件都没安排下去。 原来是等在这里呢！ 第686章 过来探路，摸清情况的？ 赵烨笑了笑，不过笑意很快收了起来。 “陶家那边好像找了一些暗处的人，朕估计他们是想把陶文德救出来。” “怎么救？” 陆杨顿了顿，有些好奇：“劫狱吗？” 赵烨摇了摇头，“朕也不知道，已经让人去查，应该很快便会有结果。” ...... 陆杨在乾清宫没待多久便出来了，吃得肚子圆滚滚。 作坊一事，皇上之所以这般关注，也不过是想知道，在这样只招女工，并且把女工聚集在一起的作坊，能不能运营下去。 若是能运营下去，到时也为以后的事埋下伏笔。 至于陶文德那事，顺天府是何地方，哪是说劫狱便能劫的。 陆杨丝毫不担心，陶文德是铁定出不来了。 第二天，陆杨便让人去准备行李，明日一早便去周正卿那边。 这回过去，就不是快去快回了，他打算在那边住几日。 等作坊正式运营之后，他再过去看一看，以后便就不会再亲自过去了。 朝堂如今很是安静，一个个都很是安分。 任谁都知道，皇上这副态度，明显是谁往头上撞就弄谁。 而在陆杨与皇上聊完事的第二日，关于陶文德的旨意也下来了。 证据确凿，择日午门问斩。 这旨意一下，不少人心里也松了口气。 这事早了结，便意味着皇上不会再让人往下查。 可没想到的是，随着皇上旨意下来的，还有好几人被关了进去。 而陶家，更是急了。 皇上让人把陶家围了起来。 先前陶家人见皇上没有任何举动，还以为皇上这是还未下定决心，还有翻转余地。 陶文德先前还说，让陶家人做好以后的安排，可看皇上这突然让人围住陶家的举动，好似并不是要放过陶家的情况。 那日老管家走后，陶文德便嚷着要见任府尹，之后便招了几人。 他招的人，大多是无关紧要之人。 但为了让皇上信服，同时更好地谈条件，他也说了两三个重要之人。 如今听到皇上让人封了陶家的消息，陶文德才知道，原来自己被皇上给耍了！ 陶文德在大牢里气急败坏，可他却是不知，皇上让人把他之前招认的事传了出去。 还借着这股风，把之前便想处理的人给趁机处理了。 根本无人敢说话。 陶家上下，直接被关进了大牢里。 陶文德终是在顺天府大牢里，一家人团聚了。 朝堂风起云涌，暗生风波，有人生怕波及到自己，做事低调了不少。 而也有人，趁机表现自己，想要进入皇上的视线，好赶着时候飞黄腾达。 先前考核的事，经过这么些天的努力，名单也是出来了。 陆杨并没有放水，看卷子也是看得认真。 但几人关系能处好，也是因为三观相同，陈德仁几人的答卷，陆杨自然是看得顺眼。 后面在决定名册时，薛涛几人睁只眼闭只眼，给了陆杨面子，便把陈德仁几人给选上了。 因为这些官职都不高，赵烨收到名册时一看，问也没问，直接便准了。 这下子，陈德仁几人连同另外的十几人，便成了替补人员。 本次考核，一共选出了二十人。 这二十人中，有新人，有旧人。 旧人的比例要比新人的比例高。 这也是陆杨几人控制的结果。 如此一来，便也不会有人以此理由闹事。 陈德仁等人到各部参政学习的事很快分发下去。 这些人里，能进六部的人很少，算起来，这二十人中，也就只有五人进了六部之中学习。 剩下的人，都被分派到了别处。 陆杨找着自家岳父帮忙，把陈德仁给安排进了刑部。 而孟良平他们，陆杨见他们即将要过去的部门也算是不错，便没有再动。 说起来，户部是新科进士们最不想进来的部门。 陆杨那日瞧见有人过来参政，那有苦难言的小眼神，可把陆杨给看乐了。 户部每到农忙时节，便要派人去下面核查各地的粮食产量和赋税情况。 这种事，一般都是扔给下面的人去做。 若是有新人过来，那必定是新人的活。 这舟车劳顿的，去到那边还得干活，回来后还得挨上司的批评，这活，要陆杨去，他都不想去。 这也是他没把陈德仁安排到自己这里的原因。 这日一早，陆杨的马车也从府里出来了。 因为要到周正卿那边过夜，这会过去也不用赶着时间了，马车行驶得很平稳。 这一回，除了马夫和莫永外，陆杨还把皇上先前说的官兵给带上了。 他本是想按照皇上说的，只带两人，谁知任府尹直接给他安排了一队人马，还让熟人吕景山带队。 这不像是过去站岗示威的，这像是来保驾护航的。 陆杨当时把这话当做玩笑话与任府尹说起。 任泰和笑笑，让他路上小心。 这话说的，陆杨也是觉出点不对劲。 追问之下，才得知那会皇上与他说的陶家找的那些人，目的不明。 皇上担心陶文德那边的人记恨他，便让任泰和安排多几个人跟着过去。 陆杨一听，也是惜命，当下便想取消此次之行，啥事都没有命重要，保命要紧。 任泰和却是说要将计就计。 不把那些人弄出来，迟早也是个祸害，与其一直提防着，不如把他们钓出来，永绝后患。 陆杨听着也有道理，怕路上真会出事，他们已经计划好，半路便换人。 哪成想，也不知陶家那边找的是什么憨憨，马车出城没多久，还是大马路呢，这些人直接便跑出来了。 马路旁边视野宽敞，树木高耸，只有远些的地方零星几处低矮树丛能藏人，其余的，是光秃秃的树杆，藏也没法藏的。 除非能爬到很高的树上才能藏。 陆杨撩着窗帘往外看。 外面打得是真火热，但肉眼可见哪边强哪边弱。 陆杨看着被官兵一脚踹飞的蒙面贼人，脸上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 这三脚猫功夫，还不如他呢。 外面的局势往一边倒，陆杨看着直想叹气。 莫永也在一旁看着，这情况，他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他看向陆杨，咽了咽口水。 “老爷，这莫非是小喽啰们过来探路，摸清情况的？” 陆杨看着，也摸不清到底什么情况。 第687章 老爷，就这样？ 这边情况大好，局势尚在掌控之中，吕景山提刀走了过来。 “陆侍郎稍等，我已派人前去查看，若是有其他情况，我们立即回城。” 陆杨点头，伸手指了指外面，“吕队长，这些人是什么情况？” 吕景山顺着陆杨所指的方向看去，这突然冒出来的十几人已经被官兵们控制住，正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嘴上一个劲求饶。 他转头看向陆杨，面露沉思，“估计是想出其不意，我们先原地不动，等探子回来。” “好。” 没弄清情况，确实不好继续前进，陆杨没再问，让吕景山去忙自己的事。 吕景山点头，扫了两眼周围，见没什么异常，便往那些贼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说，是谁派你们过来的？” 吕景山眼睛在这十几人脸上来回巡视，一点儿没有放过他们脸上流露出的神色。 慌张，恐惧，害怕，紧张，还有丝茫然。 怎么会有茫然？ 吕景山眉头皱着，见无人说话，又厉声重复一遍。 同时，他给一旁压制贼人的其中一位官兵使了个眼神。 官兵点头，靠近脖子的刀尖又往里靠了靠。 烈阳高照，冰冷的触感在这热天里更是明显，那人脖子上瞬间激起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身子猛地一颤，甚至因为还在流着汗，细微的伤口也越发显著起来，刺痛感十足。 “我们，我们也是拿钱办事而已，求官爷饶命！” 此次出行，吕景山等人并未着便衣，只要眼睛没瞎，都能知道这马车里坐着的，肯定是朝廷命官。 这种钱都敢赚，怕是嫌命太长了！ 吕景山冷着脸，“拿谁的钱，又是办的什么事？” 话音落下好一会，无人回应。 吕景山见此，直接随手指了个人。 官兵点头，把人拖到了远处，只闻一声凄叫，官兵再回来时，只有他一人，还有一把带血的刀。 贼人们一看，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忙又求饶。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我们，我们只是有眼不识泰山，求官爷饶我们一命！” 吕景山充耳不闻，再次询问先前的问题。 这回没人再敢隐瞒。 连忙七嘴八舌地开口 “我们也是听从上面指令做事，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其余的，我们也不清楚。” “是啊，还说今日这事简单，办完回去就能分好几两银子，早知道，我就不过来了！” 这话一出，不少人脸上便露出后悔的神色。 吕景山看着，没再问，摆了摆手，让手下们把人拉下去单独审问，若是谁说的话不一致，直接杀。 贼人们一听，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官爷，我们刚刚说的，可都是真的啊。” 吕景山冷眼一扫，没开口，官兵们见此，两人负责一人，拖到各处开始审问。 剩下的官兵，则在马车四周警惕着。 吕景山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周围传来凄厉的喊声，他也只是扫了一眼，并未多看。 注意力还是放在周围能藏人的地。 若是对方真是想弄一出出其不意，那他可得提防着。 陆杨撩着窗帘看着，却是没有下去的打算。 若是有事，他出去也帮不上忙，若是没事，下去了总也要上来的。 他还是好好在车里等着吧。 阳光强烈，车里就算撩起了帘子，有着车篷遮挡日光，其实也并不比外面好。 因为空间问题，还显得有些闷热。 陆杨体质偏寒，不过是停留了一会，脖间也冒出了细微汗水，燥热得很。 他折扇摇得啪啪响，和着外面哭着喊着的凄惨声，视线透过窗四处扫看。 这大热天，风都是热的。 陆杨扯了扯衣领，湿了粘着就是难受。 莫永擦了把汗水，见陆杨如此，便道：“老爷，我去弄湿帕子，给您擦擦？” 陆杨看了看外面，见有人正在吕景山耳边说着什么，眼看事情好像已经快要好了，便没有同意。 “不用，我看已经差不多了。” 闻言，莫永转头看去，便见吕景山正大步往这边走来。 “陆侍郎，问出来了。”说着，他看了眼莫永。 莫永见此，便自觉下了车，刚好可以去给陆杨弄个湿帕子擦擦汗。 陆杨看着，并未出声让莫永别走。 等莫永走远，吕景山才道：“陆侍郎，此事算了了。” “怎么回事？” 吕景山道：“陶家那边出了银子找人，但说好的银子没有给完，只给了一半，答应的是事成之后，再给最后一半。” “结果陶家现在都被关进了顺天府里，另外一半他们后面找不到人结算，索性拿一半钱做一半事，派来的都是些歪瓜裂枣，不成事的小喽啰。” 陆杨听着神色复杂，摇扇子的力度都变得有气无力，像是毫无生趣一般。 “幸亏抓得早，不然我这条命，怕是要没了一半。” 吕景山皱眉，“陆侍郎万万不可这么说，有我们在，肯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陆杨摇头，折扇往手心上一拍，立刻被收了起来。 他幽幽道：“敌在暗，我在明，千日防贼，总会有疏忽的时候，防不了一世的。” 吕景山点头没说话，陆杨这话说得挺对，最怕的就是防不胜防。 不过好在，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这些贼人，吕景山并没有动，而是让人把他们带回顺天府，让任府尹派人好好审问，若是能挖出他们后面的人，一网打尽，那是最好的。 队伍很快整顿好，随着吕景山一声令下，马车便又开始上车。 身后的马蹄声慢慢远去，莫永放下帘子，觉得有些惊奇。 “老爷，就这样？” 陆杨板着一张脸，也是十分认真道：“听吕队长说，就这样了。” 他擦着额间冒出的薄汗，又擦了擦脖子，黏糊的感觉总算消失了。 莫永接过湿帕子，把它放好后，便道：“老爷还是要小心，也不知道他们说的话能信多少。” “我知道，莫叔别担心。” 吕景山让人分开审问时说的话，陆杨是听见了。 在如此突然，没有沟通过的情况下，能得到如此统一的答案，并且这个答案他听着还挺有道理，那这个答案，就有些偏向于真相了。 那些人说的，他觉得可以信七八分，剩下的两三分，则是扣在了自己本心的疑神疑鬼上。 一路上风平浪静，倒是验证了那些人所说的话。 看来陶家钱没给够，人家也讲江湖义气，够守信用，没有贪下那笔银子，还派了人过来。 这不过这些人...... 想到那十几人瘦弱得一脚便被踹飞的模样，陆杨眼一眯，暗叹陶文德这老贼，抓得真是好啊！ 第688章 里面可是女医？ 死到临头还想着害人，这人不除，以后怕不知还有多少人被遭害...... 陆杨过来的事，周正卿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的是，陆杨竟然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这一下子，可把来作坊报名的那些人给吓到了。 原本还热闹的气氛顿时寂静无声。 周正卿顾不得这些人的心思，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陆杨，又看了看护在马车周围的那些官兵，忙上前两步。 “为方兄，这是，来干嘛的？” 他的视线在吕景山等人身上扫过，小声询问来意。 陆杨倒也没有想隐瞒的意思，但陶文德那些破事，他也懒得跟周正卿说，便道：“皇上让带来的，说是带了，就无人敢来闹事了。” 这话说得周正卿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皇上这般重视我们作坊呢？” “那是自然。” 陆杨没有停顿，很是利索地点了头。 周正卿一听，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感动的，“为方兄放心，我肯定好好管好这个作坊，谁想过来闹事，我第一个不允许！” 陆杨听着乐了，哪成想这两句话这般有效果，能让周正卿这么有干劲。 他伸手拍了拍周正卿的肩膀，语重心长，“正卿兄好好干，皇上会记住你的。” 这话若是别人跟周正卿说，周正卿指定当那人在放屁，可这话是陆杨跟他说的，那就不是玩笑话了。 而是真有这个可能！ 周正卿顿时笑不拢嘴，“多谢为方兄提醒！” 陆杨听着眉头一挑，便知周正卿脑补了什么。 他没问，与周正卿寒暄两句后，视线看向周围。 今日来报名的人可是不少。 大多都是拖家带口的来，不少女人身旁，都能看到有男人的身影。 甚至，还有小孩。 有抱在怀里的，还有抱着娘亲大腿的。 这些孩子无一例外的是，都很听话，并没有因为场地空旷，而到处跑动。 反而是跟在大人身旁，安安静静地往这边看来。 陆杨视线看过去时，他们都低下了头。 就算不知道陆杨是谁，他们也能看出来，能被官兵们护着过来的，肯定是某位朝廷命官。 这可不是他们所能得罪的。 陆杨把他们担心害怕的神色都看在了眼里。 这些人中，陆杨一眼便能看出来谁是陪着过来报名的，谁又是那个过来报名的人。 这些报名的人中，有还未长开的小姑娘，有已嫁做人妇的年轻女人，还有头发白了一半的老妇。 年龄很是参差。 当初为了招到人，年龄上并未有说明和限制。 如今一看，倒是有老有少。 想来到时，作坊也是热闹。 周正卿顺着陆杨的视线一一看去。 见他只是看，并未说话，并且神色也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有些让人难以琢磨。 不过见陆杨视线放在那些过来报名的女人身上久了些，周正卿不知想到了什么，便小声解释。 “为方兄，您放心，我都让人看着呢，性子不好的，我都没要。” 他这作坊，到时候可是一大堆人聚在一起做活的。 性子怪的，容易闹事的，嘴碎的，这些都不能要，不然放进去，准会出事。 他开作坊是要用来赚钱的，可不是为了一天到晚去解决闹事的。 源头上得抓起，可不能让某几个人，坏了他这个作坊。 尤其还是皇上如此重视的作坊。 就他所知的，他这作坊，可是头一个让皇上这般重视的。 这事若是传出去，那些有权势靠山的富户们，想来也不敢挤兑他。 这作坊，光是想想，就能知道前途无限。 往后的风光，可还在后面等着呢。 想到这，周正卿便知道，他这招人条件，怕是要更严一些了。 不过对于年龄上的限制，周正卿并不想改变。 他把这话一说，陆杨倒是没说什么，只道：“正卿兄想得挺周到的，就按你说的来。” 年龄对于棉花作坊而言，并不是个限制。 但性子这方面，确实得好好看着。 陆杨观察完，并没有着急走过去，而是看向吕景山。 吕景山了然地点了下头，只让两人跟着陆杨，其余几人，则是在周围巡查。 不管那些贼人说的话是不是真的，陆杨的安全他们还是得看好了。 不然，若是出了什么事，怕是皇上那边他们都没法交代。 陆杨不知吕景山的内心活动。 见吕景山带人往周围走去，他才抬步往草棚那边走。 报名的人还在排队，登记在册的另有人员，并不需要周正卿时时刻刻看着。 自从招工走入正轨后，周正卿便没有再亲自坐在草棚里招工了。 他每次就是过来看一看，然后再翻一翻名册，询问两三句，便也能了解全部。 凭着他那一身富贵扮相，过来报名的人也都知道这个作坊管事的人是谁。 如今见周正卿与陆杨靠得这么近，还有说有笑的，便知道他们这个作坊，背后也是有人的。 有靠山的作坊，与没靠山的作坊相比，那可是差太多了。 眼缘这东西，有时候很奇妙。 它的第一眼，来自相貌，来自周身的气质。 陆杨从车上出来，给人的第一眼感觉，便是可信。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 就像是一见钟情那样，很难去说清这样的感觉。 第一印象有了后，再就近看到陆杨，众人便更是相信了，这个作坊，肯定不会骗人的。 陆杨可不知自己这一来，倒是比吕景山他们还管用。 他这会与周正卿来到了草棚前。 因为他们两人的到来，做登记和检查的人员便停下了手上的活，打算起身给陆杨行礼。 陆杨看着，却是摆手笑道：“你们忙，就当做没看到我。” 语气温润有力，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这几人愣了愣，着实不知是该听话，还是该按照先前想的那样站起来。 周正卿看着，笑道：“听他的就好。” 见陆杨也点头，几人便只好继续坐着做活。 陆杨也只是过来看看流程与他先前弄的有没有什么变化。 眼看着也就是多了个询问过来做工的原因，便移开视线，往一旁看去。 旁边的草棚跟之前相比，多了个草门。 这会门口紧闭着，里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听不真切，但声音听着，不似男声，更像是柔和的女声。 他看向周正卿，“里面可是女医？” 周正卿点头，“前两日找来的，听说我们这边招女医，她直接便同意了。” 陆杨点头，刚想抬步往作坊那边看看，草门却刚好被人从里面打开。 草棚里的光线并不暗，出来的是个身材瘦弱，满面沧桑的老妇，而替老妇打开门的，则是个年轻女子。 第689章 吴姑娘，你怎不问问我呢？ 女子看到陆杨时，眼睛微微张大，依稀可见她眼里的惊讶。 周正卿便是跟在陆杨身旁，岂能没看到女子眼里的惊讶。 他往陆杨那看了眼，见陆杨面色平常，脸上并未有见到熟人的神色，便笑着给两人做介绍。 “吴姑娘，这是户......” 周正卿本来还想着隐瞒一下陆杨的身份，但一想，官兵都跟着过来了，明显陆杨也不是很在意自己的身份暴露。 便想说这是在户部任职的陆老爷，含糊些介绍，没想到，他话刚起了个头，这两日里他看着十分平静沉稳的吴女医，竟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周大哥，我知道他是谁，您不用明说的。” 女子自带的柔和嗓音，说出来的话轻轻柔柔，似乎还带着一丝理解。 仿佛知道周正卿不想明说陆杨的身份一样。 周正卿听着，笑笑便没再做介绍。 陆杨听着，心里起了疑惑。 老妇站在几人之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神情既慌乱又无措，不知该如何办。 吴云英见此，柔声嘱咐老妇两句。 让她回去之后，多用她给的东西擦手，等作坊开工，手上的皲裂厚茧便能好些，以后再注意点手上的保养，便不会再裂开口子了。 陆杨顺着吴云英的话看向老妇的双手。 一眼便能看出来的粗糙，这样的手，是长年累月干活造成的。 若是棉花作坊严格按照规章制度来招工，这人的手，是不合适在这里做活的。 不过这里的活多，若是没其他问题，总也会安排到适合的地方。 陆杨的视线又落在吴女医身上，不过并未看太久。 老妇对吴女医的态度很是尊重，同时也很是信服。 对于女医说的，连连点头。 老妇很快离去，吴云英侧了侧身子，看着陆杨笑道：“陆大哥，里面坐坐？” 陆大哥？ 陆杨瞥了眼吴云英，对于这个称呼倒是觉得有些新鲜。 仔细想想，好似还未有人这样喊过他。 不过对于吴云英的话，他摇了摇头。 “吴姑娘还得忙事，我便不进去了。” 吴云英脸上的神色一顿，似是有些意外陆杨竟然会直接拒绝自己。 但不过一瞬，她的神色便恢复正常。 “陆大哥您有事先忙，等晚点我给您诊个脉？” “诊脉？” 陆杨有些惊讶，微微挑眉，“吴姑娘这是觉得我有病？” 吴云英笑笑，整个人便如她的穿着打扮一般，十分利索干净。 “我瞧着陆大哥唇色微白，似是气血不足，便想给陆大哥瞧瞧。” 说着，她语气一顿，“不过陆大哥若是不同意，我也不会再提此事。” 周正卿似乎是看出了些什么，看了看吴云英，又看了看陆杨。 嘴巴动了动，半天吐出一句话。 “吴姑娘，你怎不问问我呢？” 陆杨听着，转头看向周正卿，眼里还带着丝毫不掩饰的惊讶。 周正卿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不妥，但他这话只是单纯意思，并不是存着什么心。 他连忙解释，“吴姑娘别误会，我就是随便问问。” 吴云英淡笑着应道：“无事。” 她继续侧着身子，看向陆杨和周正卿，“周大哥，陆大哥，要不我都给你们诊一诊？” 陆杨瞥了眼周正卿，用手中折扇抵在周正卿的腰后，笑道：“既然正卿兄都这么问了，那就有劳吴姑娘了。” 周正卿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被陆杨抵着往前走。 里面并不是没人，还有之前周正卿给吴云英安排的两个侍女帮手。 草棚里有股怪异的味道，初闻有些不适，但闻久了，便会觉得清香提神。 陆杨视线在草棚里扫了一圈。 草棚不大，但一旁的墙壁边却是放着不少架子，上面摆放着不少草药。 而这清香药味的来源，便是放在架子顶端那正在冒着缕缕轻烟的小香炉上。 周正卿来过这里，倒是不觉新奇。 不过见陆杨站着没动，他也没动。 吴云英也发觉陆杨的视线，顺着看过去。 “这是我用月季弄成的香丸，里面放了些可以除异提神的草药，闻着味道是有些怪，陆大哥您若是闻着不习惯，我便让人拿下去。” 说着，不等陆杨开口，她便看向一旁的侍女，让人把香炉拿到外面去。 陆杨看着，原本还想说不用的，但见吴云英都已经开口让人端下去，他便没有说话。 吴云英看着，也是松了口气，转头让周正卿坐下。 草棚里的布局很简单，除去那几个放草药的架子外，便是一张桌子，几张椅子。 陆杨不用吴云英招待，便自己坐在了周正卿旁边。 周正卿身体看着生龙活虎的，没想到还真被吴云英看出了些东西。 “周大哥以前受过苦吧，脉象略有些杂乱无力，心胃亦为不佳。” 吴云英又是诊脉，又是看舌苔询问的，很快便下了结论。 周正卿笑了笑，把手收回来，放下袖子，并未对吴云英的话觉得奇怪或者疑惑。 显然也是明白自己的身体情况。 陆杨这还是刚刚知道周正卿身体有恙。 平常见他面色红润，说话铿锵有力的，还以为他身体很是健康，没想到，也是与他一样，是个病秧子。 不过想想之前周正卿的那些遭遇，饱一顿饥一顿的，饮食极为不规律，胃有问题，也是不奇怪。 吴云英刷刷便给周正卿开了个养胃方子。 周正卿接过看了眼，便与吴云英道谢，郑重地把方子收了起来。 他其实一直在养胃，久病成医，他倒是能看出吴云英开的方子，确实比他之前吃的药方子要好些。 吴云英是他让人去请来的，身世自是也让人去好好查过。 吴云英家里开着医馆，自小跟着家人学医，在县城这边倒也有些名声。 所以得知吴云英答应后，他便没有再让人去找别的女医。 “陆大哥，我给您看看吧？” 吴云英的声音打断了周正卿的回想，他转头看向陆杨，总觉得吴云英好似对陆杨不一般。 难不成，吴云英认识陆杨？ 周正卿有这个念头，陆杨自然也有。 他顺着吴云英的话，把手搭在脉枕上，道：“吴姑娘怎会知道我？” 吴云英脸上并未露出意外，只是微微低头，伸手过去。 “陆大哥名声在外，我能知道，并不出奇。” 第690章 这人，昨日不是来过了吗？ “名声在外？” 周正卿惊呼，同时又是好奇，“什么名声？” 陆杨也是好奇，也不知这名声在外，是指好名声还是指的坏名声。 吴云英却是皱起了眉头，原本脸上的轻松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不敢相信。 “陆大哥，你这身体，怎么会......” 陆杨收回手，没有意外吴云英这般神色。 他面色始终很是平静，“先前落过水，可能身子还未养好罢。” 吴云英还想再仔细诊诊，但陆杨却是没有再伸手过去。 “我府上有位神医，他说得好好养着，吴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陆杨倒是坦然接受了自己病秧子的身份，对于吴云英的神色变化，却没有想询问的意思。 周正卿自然也是听陆松陆榕提过陆杨的身体的，毕竟这般苍白的唇色，也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 见吴云英脸上似乎有些不想放弃，周正卿忙转移注意力。 “吴姑娘，你还未回答我先前的问题呢。” 吴云英回过神，这才想起周正卿先前问的问题。 她看了眼陆杨，知道陆杨这身子确实是需要好好养着，急不得后，才道：“周大哥，您难道不知陆大哥是当年的六元状元？” 周正卿愣了愣，“就这？” 他之前就算不知道，后面也是知道了。 可他没想到，吴云英说的，会是这个。 吴云英笑了笑，瞥了眼陆杨后，又道：“其实也并不只是这个。” 周正卿眼睛一亮，“还有甚？” 陆杨转头看周正卿，倒是不知道周正卿对于他的事这般感兴趣。 吴云英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听人说，京城里最疼宠妻子的，便是当年的陆状元。” 陆杨听着，倒是笑了，“这也能传得这般远？” 吴云英点头，神色有些恍然，“是啊，传得挺远的。” 她当年听到时，便对陆杨感兴趣。 如今见到，却是羡慕那女子。 陆杨看着，笑了笑，起身打开扇子摇了摇，“正卿兄，你与吴姑娘好好聊，我去作坊那边看看情况。” 说着，他又感谢了一番吴云英，便抬步推门出去。 周正卿看着，等陆杨出去了，他才站起身子，“吴姑娘，那在下也走了。” 吴云英收回放在草门上的视线，笑得有些不自然。 “周大哥慢走。” 周正卿点头，不过临推门前，他转头看向吴云英。 “吴姑娘，你医术这般好，会不会在这边屈才了？” 吴云英一愣，还未反应，周正卿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陆杨便站在前面不远处摇着扇子，视线落在等待报名的队伍上。 周正卿忙走过去，顺着陆杨的视线看过去，见他正在看队伍，有些不解。 “为方兄，可是有什么不对？” 陆杨点头，先前没怎么注意，这会一看，却是看出了一点不对劲。 他用扇子点了点队伍末尾有些吵闹的几人，“这一个女子，便带了七八个家人过来，倒也太过小心了些。” 陆杨也是刚好听到男子的话，才停下来认真听了听。 这又是爹娘，爷奶的，还有几个小孩，若是他们神情温和低调些，他倒也以为是一家人都想过来报名试试。 可这男子的态度十分傲然，眼里还带着一丝贪图便宜的神色，其爹娘，爷奶的眉眼间也带着一股隐藏不去的尖酸刻薄。 加上那女子畏畏缩缩，低头只抱着孩子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周正卿闻言，便仔细打量陆杨指的那几人。 越看，便觉有个男子有些熟悉。 他眉头突然皱紧，“这人，昨日不是来过了吗？” 话说到这，周正卿自己也有些不确定。 他看向陆杨，“为方兄，我去问一问，很快回来。” “好。” 陆杨应着，话音落下，周正卿便大步往草棚那边走去。 只见周正卿越走越快，等到草棚后，不知与那登记名册的人员说了什么，那人员起身，很快便跟着周正卿走了过来。 “为方兄，我带他过去问问。” 陆杨点头，“一起。” 说着，他便抬步往那几人走去。 周正卿一看，忙跟上。 那人员一看，也连忙跟上。 这几人才来一会，刚排上队没一会。 见两个身着富贵，气度不凡的男子往这边走来，还以为他们这里发生了什么，忙左右观察，打算凑凑热闹。 谁知，还未看出个所以然来，这两人便站在了自己旁边几步远的地方。 随后而来的，还有一个眼熟的男人。 男子见到这略微来晚的人员时，便知自己可能暴露了，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男子的眼神变化，陆杨和周正卿是看得一清二楚。 周正卿便知道，这男子昨日真是来过了。 不然不会有这般做贼心虚的样子。 他指着那男子，对身后的人员道：“把他抓过来。” 男子身旁的女子闻言，忙抬起头，脸上的慌乱紧张不安，全都显露出来。 男子显然不会这么容易妥协，忙挣脱人员的手，大喊道：“你做什么！？你抓我作甚！” “爹娘，快来帮我！” 回过神的几人忙上前帮男子摆脱人员的束缚。 陆杨看着，对着身后的两个官兵招了招手。 “过去把他们拉出来。” 官兵们点头，都不用怎么着，一亮大刀，随着一声大喊，几人瞬间停止动作。 根本不敢再动。 官兵们又亮了亮大刀，让先前闹事的几人都乖乖站出来。 男子看了眼那两人手上拿着的锃亮大刀，只好颤着双腿走出来。 陆杨看着，用扇子指了指远处的空地。 “去那边。” 官兵们闻言，便用大刀拍了拍男子的背，“过去站着。” 男子瞥了眼大刀，脸色都变白了，忙听话地走过去。 男子不反抗，其家人也不敢反抗。 老老实实地跟在男子后面往前走。 吕景山刚好看到，便走了过来。 “陆侍郎，怎么回事？” 男子一听，脸色更是白了，双腿抖得更厉害，险些走不动路。 第691章 您消消气 陆杨看着，摇了摇头。 “吕队长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 吕景山闻言，视线在男子几人身上来回巡视，不过两个来回，便估量出这几人的危险程度。 对他们根本构不成威胁。 知道这几人并不是今早上遇到的那批人的同伙后，吕景山便收起了手上拿着的刀。 但他并没有离开的打算，而是站在陆杨身旁，视线虽放在远处，但也时时刻刻注意着陆杨这边的情况。 这会几人来到了一处空地，男子因为腿软，最后是被官兵拖着过来的，一到地方，直接把男子甩到了地上。 男子的娘一看，连忙扑到男子身旁。 确认男子没事后，便转头紧盯着陆杨和周正卿，那神情，想必若是没有吕景山这些带刀官兵在，现在估计已经冲上来开打了。 男子的奶奶反应慢了半拍，这会走到男子身旁，砰地一下坐在地上，开始哭闹。 “哎哟，我的青天大老爷啊，您睁开眼睛看看我们这些贫苦百姓吧，看看这些当官的都在做什么啊！” 这声调跟唱戏似的，抑扬顿挫，充满了感情。 老妇说归说，还不忘说一句便瞪一眼陆杨几人。 直嚎着她的宝贝乖孙被当官的给欺压了，还被推倒在地，现在受了伤，得赔银子去看伤。 男子原本还觉得自己奶说得挺好，就照着这样子去说。 哪可怜就往哪说，最后铁定能赢。 这些人把他们带到这边空地，不就是怕被人围观吗？不就是怕被人知道吗？ 往可怜了去说，总会招来旁人同情。 只要有人附和了，今日这事，就算是陆侍郎，那也落不得好。 可谁知，说得好好的，怎么说到钱这事去了。 男子忙给自己奶使了个眼神。 老妇本来说得既流畅又麻利，正说得好好的，被自家孙子使眼神给打断了，一时半会话都不会说了。 “这，我，刚刚那事，对，刚刚那事不能就这般算了！” 她越说越起劲，“你们不能这样欺负我们！” 周正卿看着只觉尴尬， 好在丢脸的不是他们，而是对方。 老妇唱了这么久，见陆杨几人始终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看着。 又见喊了这么久，却无一人过来看热闹，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挎着一张脸，眼睛直瞪着陆杨几人。 陆杨见人终于说完闭上了嘴，便看向周正卿。 “正卿兄，上。” 周正卿无奈地看了眼陆杨，只得上前。 不过他并未对男子以及其爹娘爷奶说话，而是走到那年轻妇人面前，道：“昨日你不是来过了吗？怎地又过来了？” 说着，他瞥了眼一旁还在死撑着要把戏唱完的几人，“可是他们威胁你？” 女子手上抱着幼小的孩子，两腿还各挂着一个小孩，神情无措，眼睛里含着泪水，嘴巴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碍于别的原因，不能说出口。 周正卿见此，又道：“我记得你，你明明已经通过了，到时候便能过来做活，为何还要过来报名，平白地把机会浪费了。” 这话一出，女子眼睛里的泪水便留不住了，一个劲地往下流。 她看了眼低头不敢说话的公公爷爷，以及只会哀嚎的婆婆奶奶，以及那个躺在地上终日无所事事的丈夫，心里越发悲凉。 “周老爷，我，我是被逼的，他们说过来一趟，无论成功与否，都能领个大包子回家，我，我......” 女子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陆杨几人的注意力本就在她身上，自是听出了她未说完的话。 女子若是不同意，想来在排队时也不会一直低头不说话。 这事其实挺简单的，因为周正卿的好心，想着这些人大老远地走过来报名，一来一回也要耗费体力。 便让人在一旁弄了杂面馒头，报了名就能过去拿一个充饥。 想来那些把孩子也带过来的，便是存了多拿个馒头的心。 周正卿也不是小气之人，可若是有人想搞这些小动作，来骗取他的善心，那就让人很恶心了。 女子的脸也随着自己未说完的话，羞愧地红了起来，眼神闪躲着，不敢再看周正卿和陆杨这边。 周正卿看了眼女子身旁的两个瘦弱孩子，又看了看一旁胡搅蛮缠的几人，叹了口气。 随即对着先前登记名册的人招了招手。 “老爷，有事您吩咐。”这人的脸在争执中不知被谁的指甲给划了个口子，这会左脸上有条血痕。 很是明显。 周正卿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当着女人以及她家人的面，便说：“你一会让人给他们一人一个馒头，这人，便在名册上划掉吧。” 作坊可留不住这样不讲理的人，就算不是本人也不行。 女子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嘴唇更是发白，身子有些发抖，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周老爷，我，能不能不要划掉？” 女子泫然欲泣，话音里都是哭腔。 旁边的几人听着也是慌了。 老妇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就想扯过周正卿的衣服，想要求情。 却是被一旁的官兵挡住了。 老妇已经到嘴的求饶话，被大刀被逼了回去。 男子见无人看着他们，便扯了扯他那还愣在原地的傻娘，“娘，你快去求求那位大老爷！” 这话是压在喉咙里说的，只有离得很近才能听清。 妇人一听，又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忙起身往外冲。 “做什么？” 吕景山眼疾手快，在妇人冲上来的那一刻，直接拿刀挡在前面。 妇人险些没刹住脚，离那把大刀的距离，也不过咫尺之间。 原本积累起来的勇气，这会也被吓跑了，连连往后退。 “没，我没想做什么！救命啊！” 妇人大喊，生怕吕景山不相信，要对自己下手。 吕景山冷着脸，神情严肃。 “退！” 妇人只得继续往后退，又退至男子身旁。 男子见此，也不好继续躺在地上了，连忙爬起来往陆杨那走。 “这位青天大老爷，我奶老糊涂了，先前说的都是气话，信不得真，您消消气，莫要与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一般见识。” 陆杨先前注意力在周正卿和那女子身上，这猛地冲来一个人，把他吓了一跳。 这会面色看着虽然平静，但心脏的砰砰直跳，是骗不了人的。 他喉结快速滚动了几次，却是没能压抑住这股突升的痒意，头一偏，便掩嘴咳了起来。 咳声急促且剧烈，没一会，喉咙处便传来灼热且撕裂的疼意。 第692章 湖广那边来信了 这一咳，可把吕景山等人吓得不轻。 周正卿这会啥也顾不上，忙走到陆杨身边，替他拍背顺气。 而吕景山则是看了眼那几人，让手下把人看好后，便与周正卿一起，把陆杨送到草棚里。 吴云英还在想着周正卿那话，听到一阵咳声时，还有些未回过神，等草门被人打开，陆杨几人出现时，她慌了一下，手里端着的花茶倾洒了一半到桌上。 她猛地站起，又想走过去，又顾虑着其他。 “怎么咳成这样？快，坐下我看看。” 她连忙拿出帕子，把桌上的茶水擦干。 陆杨微微弯着腰，用帕子掩着嘴咳，这会喉咙咳得发疼，倒是有些要缓过来的趋势。 他趁着咳嗽停下来的片刻时间，快速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使之恢复平缓状态。 等坐下时，他感觉自己已经好了很多。 吴云英将手放在陆杨的脉象上，这会她并没有着急，而是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打算趁着这时候诊个清楚。 这会陆杨的脉象，比起先前，要更加杂乱没有章法。 就像是一股邪气，在体内横冲直撞的，平时潜藏深处，一有能冲出来的苗头，便在体内使劲作妖。 吴云英的眉头紧紧皱着，一言不发的模样，让周正卿看着心惊胆战的。 他有心想问两句，可见吴云英一副十分严肃认真的神情，他也不好开口打扰。 只得在一旁焦急等待。 吕景山看着吴云英，丝毫不放过她脸上的微表情，就怕错过了什么信息。 陆杨咳得脸色也红润了些，眼睛微红，还带着些憋出来和咳狠了的生理泪水。 他深吸了几口气，每次呼吸，胸口处的闷痛感便越发清晰。 他轻咳着，见吴云英脸色这般难看，等能开口说话了，才道：“吴姑娘，我这身子，你有话直说就行。” 说着，他偏过头，把帕子收回怀里。 吴云英却是一愣，“陆大哥，你！” 陆杨摆手，“我能喝茶吧？” 未等吴云英应下，他便伸手拿起一旁的新茶杯，又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虽然只有一只手能动，但这丝毫没有妨碍他想做的事。 他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两口水。 吴云英看着，若有所思，没一会便收回了手。 “陆大哥的身体，确实得好好养着，不能过喜过悲，过怒过笑，不然容易引发旧疾。” 总之就是一句话，得心态平和，不能情绪过大。 周正卿听着直点头，忙问：“那需不需要抓什么药吃？” 吴云英看向陆杨，“陆大哥，你需要吗？” 陆杨摇头，“不用，我带了药来的，一会就得喝药了。” 莫永一下车，便去准备煎药一事，估计晚点便能煎好。 吴云英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不过鉴于先前周正卿说的话，她并未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把应该注意的事项跟陆杨说清楚。 这些注意事项，陆杨是知道的。 不过他也没有打断，等吴云英说完，便道：“麻烦吴姑娘了。” 吴云英摇头，见陆杨起身，有离开之意，想了想，终是没忍住，在陆杨即将出门前，把陆杨喊住了。 “陆大哥，我可能与你说两句？” 陆杨有些惊讶，看了眼草棚后，思索片刻，点头了。 “去外面说吧。” 说着，他侧过身子，让吴云英先走，等吴云英走后，他才抬步走了出去。 吕景山闷头紧随，并未好奇任何事。 而周正卿看了眼吴云英的背影，才跟着吕景山后面出了门。 吴云英对这边也是熟悉，给陆杨提议了个方向后，见陆杨没拒绝，便往草棚后面的方向走。 草棚后面是一片空地，空地上只有低矮的树丛，再远些还有条小河。 不过吴云英走到空地上时，便停住了脚步。 吕景山和周正卿见此，自觉回避。 不过并未离太远，同时视线也未离开陆杨身上。 吴云英见此，只能把话说小声点。 “陆大哥，你咳血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杨摇头，“没几回，记不得了。” 吴云英闻言，不由摆出医者的态度。 看着陆杨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不听话的病人一样，严肃且认真。 “陆大哥，你怎么能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呢？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不记住？” 陆杨看了眼吕景山和周正卿那边，知道两人听不清后，便也道：“没事，平时挺好的，药也是按照方神医的嘱咐一直在喝。” 吴云英听着，却是叹气。 “陆大哥，你这事，难不成都没人知道？” 陆杨一听，挑了挑眉，“怎么会？” 吴云英却是听出了些异常。 若是一般人，便会说有人知道的，可陆杨却是用了反问句。 那这句话，便得好好琢磨了。 吴云英甚至在想，可能自己就是那一个知道的人，而白芊芊，怕是也不知道这事。 她不知道的是，她把话直接问了出来。 陆杨听着，眼底笑意稍减。 “这与吴姑娘好像没有关系。” 吴云英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眼里透着惊慌。 “陆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还想说什么，陆杨却是摆了摆手，“吴姑娘，今日多谢你了。” 他拱了拱手，转身便往吕景山与周正卿那里走。 吴云英却是在原地不动。 几人走了一会，周正卿三步一回头。 “这放吴姑娘一人在这边，好似有些不妥。” 陆杨停下脚步，转头看去，还能看到吴云英的身影。 “正卿兄，你要不留在这等着吧。” 周正卿想了想，吴云英是他让人请过来的，可不能在这边出了事，便同意了。 可他一回头，便见吴云英正往这边走来。 “好像不用了。” 陆杨自然也是看到了，“嗯”了声，便抬步往作坊那边走。 作坊这边的进度很快，等木工把架子送过来，再把作坊这边善后的事弄一弄，六月底估计便能正式启动。 陆杨在这边待了三天，原本是想待两天的，因为第一天的突发事情，便多歇了一天。 等回来，便又马不停蹄地往宫里赶。 听人说，湖广那边来信了。 第693章 你倒是会说 高敬平和马才英的来信，还是直接送到宫里那位手上的，很难不让陆杨多想。 如今已是六月初，那边的稻谷确实已经收割完毕。 往年高敬平和马才英其实也有来信，报告研究的进度，不过并没有这次让陆杨激动。 也是周正卿来时的谈话让他内心起了些波澜。 几年的研究，也是该有结果的时候了。 这会时辰已是不早，陆杨下车后便直奔乾清宫。 作坊那边的事，有周正卿在那边全程跟着，陆松和陆榕也不时会过去看着，他倒是不担心。 就是杂交水稻这事，一直悬挂在他心头，如今好像有了些好消息，他也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事情的结果。 若是真成功了，离他的梦想又进了一步。 心里想着事，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乾清宫门前。 于喜手上刚接过于乐递过来的托盘，正想着进去呢，就见陆杨过来了。 这几日不见，于喜觉得自己都有些想陆杨了。 他忙又把托盘递给于乐拿着，便走上前。 “陆侍郎，你可回来了。” 他端详着陆杨的脸色，笑道：“几日不见，你气色看着都好了不少。” 陆杨一听，有些乐了。 “于公公，您一双利眼，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您。” 他走到廊下停住，边擦着额间冒出的细汗，边道：“我这几日可是相当于放了假，心情好，自然气色便也好。” 于喜听着，咯咯笑起来，“陆侍郎这话可不能在皇上面前说。” 陆杨收起帕子，闻言，失笑道：“于公公可是担心皇上以后不给我放假了？” 于喜轻轻挑了下眉，但笑不语。 陆杨看着，道：“什么，于公公怎么知道我还有半个月的假期攒着呢？” 于喜一愣，他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陆杨这才笑起来。 两人寒暄几句，于喜便道：“最近天闷热得厉害，皇上食欲不太好，这会让那边弄了些冰粥过来，陆侍郎可要？” 于喜心里明白，就算他现在不问，一会皇上也是要让他去拿的。 陆杨从周正卿那边回来，听到消息，饭也没吃，路上只在车里吃了些糕点充饥。 闻言，便点了头。 “多谢于公公，我吃些热的吧，最近吃不了冷的。” 于喜了然，从于乐手上接过托盘，便让于乐去伙房那边给陆杨弄碗热粥过来。 于乐点头，转身就跑走了。 一副匆忙模样。 于喜看着，笑骂道：“这孩子，一点儿也不稳重。” “都说打是情，骂是爱，于公公心里，怕是欢喜得很呢。” 陆杨可是没从话里听出嫌弃，反而是能听出于喜话里的担心。 于喜笑意收了收，“有我在，他想如何便如何，可若是我不在了，这般样子，怕不是得被多少人欺负。” 陆杨看了眼面带忧思的于喜，随后看向于乐离开的方向。 “于公公不必担心，到时候总会长大的。” “呵呵。” 于喜笑出声，转头看陆杨，“陆侍郎心里没有担心的事？” 担心这东西，并不是说不担心便能不担心的。 即使是长大了，老了，该担心的人还是会担心。 这东西，并不会因为时间的长短而消失。 反而是因为越在乎，才会越担心。 陆杨这么聪明，他不信陆杨不懂这个。 陆杨看向远处的眼神变得暗沉，似是在想着什么事。 于喜没有听到回应，以为是陆杨不想回答，刚想开口说自己得先进去通报，耳旁便有一道低沉带着浅笑的声音响起。 “我是人，自是会有牵挂，等安排好以后的事，便也会少些担心。” 于喜一顿，随后抬眼看向陆杨，“陆侍郎这话......” 陆杨忽而笑起来，“于公公是不是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 “确实。” 于喜承认，除此之外，还听出了一点点不对劲。 总觉得陆杨心里藏了很多事一样。 没聊多久，于喜端着托盘进去通报，没一会便空手走了出来。 “陆侍郎，你随我进去吧。” 陆杨收回放在远处的视线，笑道：“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赵烨看着，漫不经心舀了口冰粥进嘴，在陆杨行礼前，便说了句“免礼。” 陆杨闻言，当真便没有行礼，而是抬头看向上面，见皇上吃一口，嚼一会，吃一口，嚼一会的，十分勉为其难的样子。 赵烨看陆杨不说话，吃了一会，便放下勺子推到一旁。 “爱卿过来，是为了湖广那边的事？” 陆杨看了眼一旁露出担忧神色的于喜，想到他先前说的皇上胃口不太好的事，想了想，便道：“皇上不想吃东西？” 赵烨挑眉，没想到陆杨这么大胆，不回话便就算了，还敢问他这般私事。 想是这样想，他嘴上却道：“爱卿可是有什么招？” 陆杨摇头，“招是没什么招，但臣可以让皇上多吃两口东西。” “哦？” 赵烨原本懒散靠在椅背的身子顿时坐正，“什么东西能让朕多吃两口？” 陆杨笑了笑，没回，而是看向于喜。 “于公公，我与你说。” 赵烨闻言，转头看向于喜。 而于喜听到陆杨的话，身子顿了顿，有些意外。 “陆侍郎请说。” 陆杨嘿嘿一笑，招手让于喜过来，他要说的是悄悄话，不能让皇上听到。 于喜只好走过去，陆杨也往前几步。 赵烨见此，身子往后靠去，撑着脸颊，觉得无趣。 “朕其实也不是很想听。” 陆杨笑着看了眼上方，便凑到于喜耳边小声嘀咕。 于喜听着直点头，等陆杨说完，便转头看向上面。 “皇上，那奴婢下去让人给您安排？” 赵烨虽说吃了半碗粥，但肚子是没有饱的。 闻言，摆了摆手，“去吧，让人也给陆卿弄一份。” 陆杨眼睛动了动，却是没拒绝，“小份就成。” 于喜点头，很快便退了下去。 于喜一走，陆杨这才回答皇上先前的问题。 “皇上，臣听说高庶常他们来信了？” “嗯。” 赵烨端起茶碗喝了两口，才不紧不慢道：“确实是来信了，说的还是那稻谷的事。” 陆杨心一动，“可是成功了？” 赵烨笑了笑，“爱卿觉得呢？” “臣觉得是好了。” 陆杨也是不客气，直接便夸了起来。 “有着臣那些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方法，再加上高庶常和马编修他们付出的辛勤汗水，这么久了，肯定是成功了。” “你倒是会说。” 赵烨放下茶碗，脸上的笑意却是比先前要深些。 “高爱卿和马爱卿在信里说，已取得初步成功，等来年，便能用这些孕育出来的种子，进行下一步研究。” 第694章 皇上喜欢折半，那便折半吧 陆杨听到皇上说的话，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下来，脸上笑开了花。 “皇上，臣这功劳，应该是跑不掉了吧？” 该说不说，功劳还是得靠自己去要。 要等皇上自己提起，怕得等到猴年马月。 毕竟时不待人，过了这村，再想回头去要，那可就晚了。 赵烨看着陆杨，他原本也是说得高兴，毕竟这件事情，他也是期盼已久的。 时隔几年，终于有了结果，还是好的结果，他自然欣喜。 可听到陆杨这话，他的笑意突然就收敛了些，眸光微动。 “别的倒是好说，假期的话，就免了吧。” 陆杨笑意一顿，“皇上这话说的，臣是那种人吗？” 他现在不谋财，不谋权，只图那三两天的假期，这等事情，若是遇到别个皇上，怕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皇上倒好，巴不得他去要财要权。 啧，他如今对那些又不是很感兴趣。 唯独对假期有些兴趣，没想到就这么一件小事，话还没说呢，便被皇上把嘴巴给堵上了。 这下子好，还要什么功劳呢，留着养老保命吧。 他突然失了说话的兴趣，说完之后便没有再开口。 赵烨还在等着他讨价还价呢，没想到等了等，话却是到这戛然而止了。 他抬眼看去，见陆杨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爱卿怎么不说话？” 陆杨幽幽叹了口气，随即抬头，“皇上，臣在思过。” “思过？” 赵烨皱眉，“爱卿做了什么错事？” 陆杨又是一叹气，语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臣在想，莫非是之前臣向皇上讨了几次假期，以至于皇上现在觉得臣这一开口，便是想讨要假期，这是臣的错。” 赵烨愣了愣，没想到陆杨竟然会这样说。 他迟疑着道：“倒也不是朕这样觉得，而是爱卿真会这样说。” “咳咳。” 陆杨掩嘴轻咳两声，似是没听到皇上的话，又道：“皇上这样看微臣，也不怕微臣心里难受。” 赵烨看着，哪还不懂，随即换了个方向撑脸，缓缓道：“朕不过是说事实罢了，爱卿也该对自己有个认知，心里难受，倒也不至于。” 陆杨神色一顿。 这突然被人打断施法的感觉，着实让人憋得慌。 他也不是个能憋着的人，方神医说了，让他尽量平和心态，莫要思虑过多，心里最好别憋着太多事。 不然身体不容易好。 他一个三好青年，医生的话自然会好好听。 他看向上面那人，道：“皇上，臣那功劳，您还是给臣折算成假期吧，臣这心也不贪，半个月也是有点多了，皇上喜欢折半，那便折半吧，臣都听您的。” 赵烨一听，微微拢着的双眼瞬间瞪大，“什么？” “皇上没听清吗？” 陆杨疑惑问了一句，便又重复了一次先前说的话。 他记性时好时坏，这会便好得不得了，一字不差地把那些话都说出来了。 赵烨气笑，手一抬，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后，又放了下来。 “爱卿该庆幸朕这案上没什么东西，不然朕可会失手。” 陆杨看向皇上所说的那个没放什么东西的桌上。 桌上奏折是少了些，但也不至于没有，还有那毛笔架，那砚台，那茶杯，那还装着冰粥的碗。 随手一捞，都能捞出个东西扔过来。 不过皇上瞎，他也瞎。 “皇上您说得对，臣瞧着也没甚东西。” 赵烨突然轻笑，“几日不见，爱卿好似脸皮也厚了些，果然多去外面看看，也是好的。” 陆杨一听，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道：“皇上，臣这身子不好，怕是出不了远门。” 赵烨摇头，“湖广那边的事，是为大事，朕派别人过去，不放心。” 陆杨点头表示理解，当即拱手，“皇上，您要不派于公公过去？” 刚好出现在内殿门口的于喜一愣，不知这抬起的脚该不该落下。 赵烨瞥了眼陆杨身后，随即道：“于喜对这些事一窍不通，过去作甚？” 皇上的眼神，陆杨自是没有忽视。 他也往后看了一眼，见是于喜，也是高兴，忙招手让于喜进来。 于喜听着皇上对自己的评价，有些欲哭无泪。 他不知道这些事，不是挺正常吗？ 往朝廷里随便拉一个过来，也不定比他懂得多...... 想是这样想，于喜还是按照陆杨的意思，走了过去。 这会，陆杨听到皇上的话，却是不认同。 “皇上，臣也不是很懂这些事。” 赵烨手指敲了敲扶手，神色淡然，“爱卿可是农家子，这又是爱卿提议的，怎会不懂？” 于喜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暗道陆侍郎说话，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陆杨可是不知于喜的心里想法，他这回死活是不出远门了。 “皇上，臣身体有恙，这路上可是颠簸，万一臣不小心，咳，嘎在了外面，那可怎么办？” 赵烨就算不懂这个嘎是何意，但接连上下文，也是意会明白了。 他眉头一皱，“爱卿不去便不去，何必要咒自己。” 陆杨见皇上有松口之势，忙又道：“皇上，您同意让于公公过去了？” 于喜一直低着的头颅抬了起来，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陆杨后，又低了下去。 赵烨坐在上面，自是把下面两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他似笑非笑，道：“爱卿倒是知道他乐意去。” 陆杨转头看向于喜，接着又看向赵烨。 “皇上，您说要派能相信的人过去，臣第一个便是想到了于公公。” 他顿了顿，又道：“若是于公公不想去，那您可以另派他人。” 于喜先前在外面，漏听了一部分内容，其实对于两人说的出行一事并不知情。 这会听到陆杨这话，倒是心下一动。 不过他并未开口。 这会显然不是他能说话的时候。 赵烨思考过后，便道：“朕身边少不得他，爱卿另外再说说看。” 陆杨点头，想了想，便道：“皇上，您要不派陈庶常过去？” “陈庶常？这是谁？” 陈德仁现在正在刑部学习，还未分配官职，不过就算分配了，也是得从下面做起。 可若是有了功劳在身，到时过了学习期，好歹也能捞个好点的位置当当。 第695章 臣在想，晚上要吃什么 陆杨把陈德仁的情况仔细一说，赵烨看着陆杨没说话。 “皇上，您意下如何？” 于喜听到陆杨这话，微微抬头看了眼。 暗叹若是别人，这会别说问皇上同不同意了，心里怕是都恨不得自己先前根本没提过这事。 看皇上这沉默不说话的模样，别说心里没有点什么，于喜也是不相信的。 陆杨与皇上接触得也多，哪能不知皇上沉默不语的态度是为何，但他却是坦然。 他的意图是摆在明面上的，从来没有掩饰过。 皇上若是不同意，那他便不会再提。 再说了，也是皇上让他提的，他不提自己认识的人，还能提谁？ 提那些不认识的人吗？ 那多冒昧呢...... 场内一度陷入沉默。 于乐便是在这种安静诡异的时候探头的。 于喜看到，眼皮突突地跳了两下，忙摆手让他退出去。 于乐忙点头，轻手轻脚地端着东西离开。 赵烨看了眼内殿门口，随即看向陆杨。 “这陈庶常，与爱卿关系也是挺好。” “是挺好，幼年同窗，皇上也是知道的。” 说着，陆杨笑了笑，“皇上要是不同意，臣便不提议了。” 赵烨闻言，笑了下，“爱卿的心思，朕也是明白，不过这也正常，朕便派陈庶常过去。” 陆杨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明白自己做了这么多，终是让皇上放下了对自己的疑神疑鬼。 还好，没输。 他微微低头，拱手笑道：“多谢皇上。” 赵烨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于喜。 “朕刚看于乐那小子手里端着什么，你去看看。” 于喜正想着找合适的时机开口出去一趟，闻言，连忙点头退下。 于喜一走，赵烨的视线便落在了陆杨身上。 “作坊那边可还好？” 陆杨点头，“挺好的，闹出的一点小事，也已经解决好，后续便会正常启动。” “那就好。” 陆杨说是小事，赵烨也就没问。 两人就着作坊的事聊了几句，没一会，于喜便走了进来，手上并没有拿东西。 赵烨看着，眼里露出些微疑惑：“那小子端着什么？” 于喜只好把事情跟皇上说清楚，赵烨皱了皱眉，大手一摆，“那就让他端进来。” 说着，他又看向旁边，让人给陆杨搬张椅子过来。 于乐跟在于喜后面，小心地端着托盘放到茶几上，接着又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陆杨看着，并未出声，等于乐走后，他才低头看向身旁。 茶几上放着的，是碗还冒着腾腾热气的青菜肉末粥，上面撒了些芝麻点缀，还泛着微微油光，看着就好吃。 陆杨摸了下碗边，见确实还有点烫，便没有着急吃，而是看向上面。 “皇上，您派人过去那边，是要待多久的？” 赵烨正端着茶碗喝水，闻言，放下茶碗后，道：“信里说有几亩地产量直接翻倍了，朕想让人过去核实一下，待的话，得看那边的情况，自然是弄好便回，不过。” 他语气一顿，似乎也是在犹豫。 “明年年初，朕想亲自过去一趟。” “皇上确定？” 陆杨愣了愣，完全没想到皇上竟然还想亲自过去。 只是，“您的安危？” 赵烨眼睛一眯，笑了下，“朕到时自然会带好人，爱卿要不要一起？” 这才六月，到明年年初才过去，这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这时候问他，他自然不愿意去。 他脸上露出适当迟疑，明眼人一看，都不用说，自然便能知道他的意思。 赵烨看着，却是移开了视线，低头拿起朱笔，这时候拿起奏折批改了起来。 陆杨见此，瞬间满脸黑线。 没想到皇上竟然不接招！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只得开口。 “皇上，臣先前说了，臣这身子，怕是不好出远门。” 赵烨头也没抬，“朕晓得了。” 陆杨等了会，等到粥都凉了些，还没等到皇上的下一句话。 他只得又开口，“皇上，臣的意思，您能明白？” 赵烨这才舍得抬头瞥他一眼，“爱卿不明说，朕怎么会明白？” 陆杨急得舀了口粥，美食终究是治愈了他有些受伤的心灵。 “皇上，臣的意思是，臣出不了远门，怕是不能随您一起过去了。” 他顿了顿，道：“臣要不给您推荐几人？” “那便算了。” 赵烨说着，放下了笔。 “朕还想着路上走走停停，好欣赏欣赏路上美景，再吃些美食，几年未南下，倒是想趁此放松放松。” 他眼神往陆杨身上一扫而过，随后落在桌上的茶碗处，伸手端起，一派随意自然。 “既然爱卿不去，刚好朝堂这边，朕也需要爱卿帮忙看着。” “皇上，臣刚刚说的去呢。” 陆杨一听，哪还等得住，皇上话音未落，他便开了口，直接改变了主意。 赵烨“嗯”了声，十分淡定地喝茶，似乎也是猜到了陆杨会改变主意，丝毫不意外。 陆杨看着，心里别提多难过了。 好在皇上这一趟相当于去游山玩水，他跟着去，总好过在朝堂里忙事。 就是那马车颠簸的样子，想想他就觉得浑身酸痛。 想着到时候一定要把马车弄得舒服点，陆杨才低头继续喝粥。 这下子好了，粥也不怎么好吃了。 清汤寡水的，能有多美味？ 陆杨吃得慢吞吞，脸上透着一股沉思，于喜抬眼一瞄，就知道陆杨这会心事重重，一点儿也不似之前那般轻松淡然。 于喜不禁暗叹，陆侍郎终究还是年轻了些，情绪有时控制不住，都在脸上摆着。 而且还是在皇上面前摆着，这若是被皇上看到，皇上指不定要生气。 毕竟这般好事，能与皇上一同出远门去做事，路上若是把皇上哄高兴了，升官那都不在话下的。 这事要是被那些朝中大臣知道了，还不知道有多激动。 也只有陆侍郎了，能摆来摆去。 于喜正想着，便听身旁传来两声轻笑。 “爱卿这是在想甚？” 赵烨放下茶碗，靠着椅背，一副闲情逸致，手指甚至在大腿上轻巧地跳跃着，任谁看了，都能知道此人心里指定是高兴开心的。 陆杨重重叹了口气，“皇上，臣什么也没想。” “什么也没想？” 赵烨哪信他鬼话，“什么都没想，还能这副表情？” 陆杨咽下最后一口粥，喝了口茶清嘴，才缓缓道：“回皇上，臣在想，晚上要吃什么。” “......” 赵烨难得接不上话，看着陆杨有些一言难尽。 第696章 陶尚书，好久不见 于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想了所有陆杨可能会回答的话，却是没想到陆杨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想晚上吃什么...... 这话也就陆杨能说出来了。 于喜突然觉得，自己先前的那些想法都是笑话，什么年轻藏不住事，什么皇上会看到。 指不定就是陆侍郎故意想让皇上看到的。 瞧皇上这无语的神色，可不就是被陆侍郎扳回一城了吗？ 虽然于喜不知道陆杨此刻在想什么，但他心里头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陆杨低头放下茶碗，暗道这粥味道还是可以的。 甚是美味...... 没一会，于乐的身影出现在内殿门口，他小步走进来，给皇上通报。 先前陆杨让弄的东西，伙房那边已经弄好，正端着东西在外面候着。 赵烨听着，看了眼陆杨，便让人端进来。 于乐退去，很快又走了进来，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两碗东西，上面被东西盖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赵烨先前压下的好奇心，这会倒是又冒了出来。 “打开给朕看看。” 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搞得这般神秘。 于乐点头，伸手打开其中一个盖子，一股冲鼻的辛辣酸味便涌了出来。 于乐离得近，闻到时嘴里立马就泛起了口水。 赵烨猝不及防，被这股味道冲得皱了皱眉，不可否认，他已经有点食欲了。 他看着碗里的黄瓜丝，还有一些看不出来什么东西的调料，还有那些面条，有些不解。 “面条？” 见没有冒烟，他摸了下碗，“凉的？” 这不就是凉面吗？ 能有多稀奇？ 他纳闷地往陆杨那边看了眼，随即让人把东西放案上。 于喜连忙把皇上那份端起放在其面前，随后给了于乐一个眼神。 于乐心里明白，忙点了个头，端着东西往陆杨那里走。 陆杨看了眼于乐端着的凉面，笑道：“本来是想让他们做凉皮的，时辰紧，凉面比较好弄，皇上明日可以让人去做凉皮，那口感要好点。” 赵烨听着，点了点头，拿起筷子，便端着碗吃了起来。 陆杨闻着那个味，咽了咽口水，见皇上已经开吃，他也端起碗吃了起来。 于乐站在一旁，暗自咽口水。 他其实不想吃，但那个味一个劲地往他鼻子里钻，他直泛涎水。 只得低头掩饰。 自家徒弟，于喜哪能不懂，暗骂一声没出息，便趁着皇上和陆杨没注意，摆手让他出去。 于乐点头，连忙退下去。 他下去也有得吃，师父对他是真好，还让伙房那边给他留了点，以后他会给师父养老的...... 于喜可不知道于乐的小心思，他这会左边是皇上，右边是陆杨，那味道是左右夹击。 他抽了抽鼻子，头更低了些。 到底年纪大了，要脸，可不像于乐那小子，啥心思都放在脸上。 话说，真是香啊...... 从乾清宫出来后，陆杨便回了家。 能休息自然是要休息，至于户部里积累下来的事，明日再做也是可以的。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时，正是太阳炙热的时候，陆杨背上都冒出了一层细汗。 白芊芊刚把平安哄睡着，听到陆杨回来的消息，让奶娘看着平安后，便走了出来。 桃香跟在白芊芊身后，笑道：“姑爷回来不到一刻，便又匆忙出了门，小姐中食吃得少，怕是想姑爷想的。” 桃香的话，让白芊芊红了脸。 明明与陆杨成婚两年多，但她对陆杨的感觉，还是跟之前一样。 只要隔着一日未见，她便心心念念着，想着陆杨在那边做什么，自己做事好似都没了劲。 白芊芊抿唇一笑，刚想说桃香没大没小的，便见陆杨摇着扇子出现在拱门处。 她的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来，脚步不受控制地走快了些。 “夫君。” 陆杨应了声，便走快了些。 “先回房。” 这天实在是热，他体质偏寒，在外待了会都能热出汗，更别提白芊芊了。 白芊芊笑了笑，被陆杨揽着腰往前走，顺便吩咐桃香弄壶温茶过来。 桃香应着，看了眼两人的背影，便低头退下。 陆杨一进房门，便说要去内室换件衣服。 身上汗水黏着衣服，总归没有干净衣服让人舒服。 白芊芊趁着陆杨去换衣服，便让人去端盆温水过来，一会给陆杨擦个脸。 在家，陆杨也是穿得随意，直接换了件短褂出来。 刚好这会，梨香也端来温水。 白芊芊接过，放在桌上，随后把棉布拧干，便想给陆杨擦脸。 陆杨见此，便坐了下来，好好享受了一番。 脸上的汗渍被擦掉，瞬间清爽不少。 白芊芊见陆杨眉眼放松，笑了笑，把棉布再次拧干，便递给陆杨擦手。 她眼里滑过一丝犹豫，想了想，便道：“夫君，陶文德明日要上断头台了。” 陆杨擦手的动作顿了顿，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明日我去送送他。” 白芊芊一愣，“送他？” 陆杨落水是陶文德指使的事，白芊芊是知道的，见陆杨这样说，她有点没反应过来。 陆杨把棉布放下，眼睛眯了眯，道：“陶家落败，现在可没人敢去给陶文德送行，我去牢里看看他。” 白芊芊听着，点了点头，“要准备饭菜吗？” 陆杨摇头，“不用。” 断头饭，牢里便有，他也就不费那个心了。 翌日，陆杨去了一趟户部，处理了些急需解决的事后，便出了门，坐上马车往顺天府里赶。 他现在是人尽皆知的宠臣，皇上身边的红人。 一到顺天府，任泰和便亲自招待了他。 得知他的来意后，连忙派了专人，带陆杨去了牢里。 他来得巧，陶文德正在吃着断头饭。 他缓步上前，见其头也没抬，便在外面站了会。 陶文德心里想着事，根本没注意到外面的情况。 还是狱卒看不下去，喊了一声，他才抬起头来。 “陆杨？！” 陆杨见到陶文德这副落魄样子，心里却是没有高兴，反而有些复杂。 “陶尚书，好久不见。” 第697章 我只是想听你说 陶文德脸上的恍然瞬间退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愤怒。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陆杨看了眼陶文德手上端着的饭碗，饭菜上面有块生肉，这是断头饭的规定。 这肉不是给犯人吃的，而是希望犯人在死后，能用这块生肉贿赂孟婆养的恶犬，来世投胎做个好人的。 陶文德自然注意到了陆杨的视线。 他微微低头，视线往下一垂，便也看到了那块生肉。 不知为何，他笑了起来。 “陆杨，你满意了？” “满意？” 陆杨神色平静，“陶尚书的话，我没听懂。” 陶文德笑得温和，眼神里全是不相信，“事已至此，确实是我输了，你今日过来，不就是为了恶心我的？” 陆杨听着，却是轻笑起来。 “陶尚书说错了。” 他看向里面那扇小窗，几缕阳光正从外面透进来，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没有焦点。 “我过来，原本是为了看看陶尚书如今的样子，可是看了之后，我发现心里其实并没有高兴的迹象，反而觉得有些恍然。” “恍然？” 陶文德拿着碗筷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笑得胸腔处都产生了共鸣。 大牢里仿佛都在回荡着他的笑声。 他哑声道：“陆杨，你有什么好恍然的？你大仇得报，正是畅快之时，我如今变得如此，你该高兴才对！” 陆杨收回视线，与陶文德平视，眸里平静如水。 “陶尚书，你害我日日药汤不断，我要是高兴也是正常之事，但你变得如此，是你自己造成的，可不要怪到我头上。” 他凉唇微启，淡然陈述，“陶尚书，这是你自己作的孽，不要怨到别人身上。” 他视线放在那块生肉上，“陶尚书应该好好反省，来世说不准还能投个人胎。” “你！” 陶文德气得攥紧了碗筷，“陆杨，你以为你往后结局能比我好多少？” 他呵呵冷笑，“你如今爬到这位置，怕是费了不少劲吧？等你享受到了这荣华富贵，权势滔天的感觉，再过几年，你结果也比我好不到哪去！” “陶尚书这是经验之谈？” 陆杨淡淡道：“你有经验，自是可以这样说我，但你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陶文德眉头一皱，“什么问题？” 陆杨轻笑了下，缓缓道：“陶尚书，你可知道，我在皇上面前可是提过致仕的，是皇上不同意。” “那又如何？”陶文德眉头更是皱紧，“不过欲擒故纵罢了！” 陆杨摇头，“我与你，可是不一样的。” 陶文德冷嗤，“是人便会有七情六欲，除非你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不然，等你爬到我的位置，你总会犯错的。” 陆杨听着，静了会，才道：“陶尚书说得是，我确实没有六根清净，也没有四大皆空，但你贪慕的东西，我并不贪慕，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有陶尚书现在这种结局。” 陶文德闻言，怒极反笑。 “陆杨，你一个农家子往上爬到这里，跟我说你并不贪慕权势荣华？” 他哈哈笑了几声，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吃了口饭。 “陆杨，你能骗自己，也想骗过我们？” 他含糊不清地笑问。 陆杨看着陶文德，等他咽下那口饭后，才道：“你说得对，我不是好人，我有自己的目的。” 陶文德一顿，看了眼陆杨后，低头又吃了一口饭。 “你觉得皇上能一直这样相信你？” 他随地而坐，边吃边问，动作随意。 陆杨低头看着，闻言，笑了笑，“皇上说他信我。” “咳咳！” 陶文德突然被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陆杨看着陶文德那难受样子，好心提醒：“陶尚书还是小心点吃，一会还得出去呢。” 陶文德一听，这下子咳得更厉害了。 “你，你，你觉得，皇上的话能信？” 他缓了些，尽管还在咳嗽，他也还是把话说完了。 陆杨眼神微冷，嘴角却还是笑着，“陶尚书觉得不能信？” 陶文德笑了笑，丝毫不嫌弃自己刚刚咳嗽喷出的饭粒落在碗里，拿起筷子又吃了口饭。 细嚼慢咽，姿态从容，仿佛回到了以前高高在上的陶尚书。 他脸上露出怀念之色，“想当初，皇上也对我承诺了不少，结果呢？” 他把端着的饭碗一递，等陆杨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他又收了回来。 “陆杨，我在下面等着你。” “呵呵。”陆杨眉眼沾染了些笑意，温声道：“陶尚书别等了，你投胎了我都不会下去的。” 陶文德没说话，他把最后一口饭吃完，放下碗筷站了起来。 “你现在是得了皇上的宠信，但等你没有了利用价值，你看你还能不能如此。” 他边说边拍了拍衣摆，明明穿的是囚衣，却是做出了这般举动。 仿佛是下意识的动作，又仿佛想告诉陆杨，他以前的身份。 陆杨没有遗漏，全都看在了眼里。 他眯了下眼，浅笑着，“皇上宠信我，是我之幸，我可没想着以后的事，主要看的，还是现在。” 他看了眼已经移动方向的几缕光线，面色如常，抬眼看向陶文德。 “陶尚书，饭吃饱了，也是该上路了。” 陶文德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看着陆杨的眼神尤为渗人。 “陆杨，你专门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一刻吧？” 陆杨没有否认。 “陶尚书可能不知道，我心里有个结，过来一趟，便是为了解开这个结。” 陶文德一顿，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也有了些表情。 “因为落水那事？” 陆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眼睛直直盯着陶文德。 在这一刻，陶文德只觉陆杨的眼眸黑得有些瘆人。 他皱了皱眉，刚想问陆杨这样看他是什么意思。 便见陆杨嘴唇动了。 “我想问问陶尚书，当初为何会选择对我下手？”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听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陆杨说不清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好似什么也没想，又好似想了很多。 毫无头绪。 陶文德看着陆杨的眼神有些奇怪。 “你不知道？”他大声反问。 “哈哈哈，你竟然不知道！？” 笑声癫狂复杂，陆杨听着，慢慢垂下眼睛。 “我知道，我只是想听你说。” 第698章 我只帮陆侍郎一回啊 陶文德的笑声戛然而止，猛地转头看向陆杨，冷哼：“你害我如此，还想听我给你解释？” 陆杨缓缓抬头，却是笑了笑，“罢了，陶尚书一路好走，我就先出去了。” 他转身便走，不过走了没两步，便停了下来。 “陶尚书，你该知道，你如此，可不是我造成的。” 他头也没抬，这回没有再停下脚步。 陶文德看着陆杨渐渐远去的背影，脑海里闪过一道光，来不及多想，他开口大喊。 “陆杨，你停下，我有话跟你说。” 陆杨身子一顿，却只是举起手臂摆了摆。 陶文德看着，急了。 “你回来，我跟你说，我为什么会对你下手，你回来！” 陆杨没回来，直到身影消失，陶文德才停了下来。 狱卒看他这样子，一边笑，一边拿钥匙准备开门。 “刚刚不是挺威风，怎么这会喊起来了？” 牢门大锁咔嚓一下被打开，另两个狱卒拿着枷锁手铐上前。 陶文德看着，眼里的暗色更甚。 他没有反抗，而是配合地让人上了枷锁和手铐。 他看向先前说话那人。 “陆侍郎还没走吧，你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那人靠在门边，不屑冷笑，“死到临头，还敢得罪陆侍郎，你这会想见他，你想见就能见？你是谁呢？” 他看了眼里面的两人，让两人动作快点，别误了时辰。 陶文德深吸一口气，心中升起的怒火反而变成了一声叹息。 “快点走！” 狱卒可没空听他伤春悲秋的，见他没动，伸手推了把。 陶文德踉跄了下，回头看了眼推自己的狱卒。 “瞪什么瞪，赶紧走，你以为你还是吏部尚书呢！” 陶文德怔愣，随后低下头，拖着沉重的脚镣出了牢门。 身后两名狱卒在谈话。 “你说他刚刚那样跟陆侍郎说话，要是我，哪还会给他这般好脸色。” “是啊，他这是没认清自己的情况呢，还想着自己是当年那高高在上的吏部尚书，竟敢以那种口吻与陆侍郎谈话！” “也是陆侍郎好脾气，才没有与他一般见识。” “确实！” 陶文德低着头，默默走着。 都说陆杨好脾气，在他看来，不过都是伪装罢了。 ...... 陆杨并没有就此离开顺天府，而是被之前任泰和安排的人请到了客厅里。 任泰和早已等在那里，陆杨不明他要与自己说什么，按照任泰和的意思坐下之后，便没有说话，等着任泰和开口。 任泰和端着茶碗，看着陆杨观察了会，“陆侍郎感觉如何？” 陆杨喝了口茶，眉头微微一挑，“任府尹问的是什么？” 任泰和笑笑，看了眼外面，“出门的时辰到了。” 陆杨抚茶的动作一顿，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接着看向任泰和，笑了下，“任府尹有话直说无妨。” 任泰和放下茶碗，随即问陆杨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陆杨知道任泰和说的看看是去看什么。 他拒绝了。 “任府尹也知道，我昨日才回京，户部那边还有挺多事等着我处理，今日就不过去了。” 任泰和点头，“我还以为陆侍郎会跟着过去呢。” 闻言，陆杨摇头失笑，“不瞒您说，我这人胆子小，看了怕是要睡不着了。” 任泰和笑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没想到陆侍郎胆子这么小......” 陆杨笑眯了眼，“确实有点小，让任府尹看笑话了。” “怎么会。” 任泰和笑了笑，随后正了正脸色，“其实这事，是皇上嘱咐我的。” “嗯？” 陆杨不明，“皇上嘱咐任府尹什么了？” 任泰和看着陆杨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皇上说，若是你过来，便让我问问你，要不要去那边看陶文德执行。” 陆杨愣了下，很快便反应过来。 他眉宇间带上了一抹笑意，“唉，皇上的好意，我怕是要辜负了。” 任泰和摸着胡子，也笑了笑，“陆侍郎这话，还是留着去与皇上说吧。” “我明白，多谢任府尹提醒。” 任泰和还有事，陆杨并没有与他聊多久。 从顺天府出来的那一刻，陆杨觉得自己的心态好似有了些变化，可具体如何，他又琢磨不出来。 他看了眼散发着光芒的太阳，下摆一提，便上了马车。 “老爷，去哪？”马夫问。 “回户部。” “是。” 陆杨坐稳，没一会，马车便驶离顺天府，往大靖门那边走。 而陶文德的囚车，也在这时上路了，与陆杨前进的方向刚好相反。 陆杨回到户部后，并没有停歇，而是加紧把桌上堆积的文件处理好。 午时二刻，他放下了笔。 端着茶碗去了门边看太阳。 沈泽抬头看他一眼，便又开始忙事。 可没一会，他又抬起头看陆杨。 “陆侍郎在看什么？” 陆杨倚靠在门边，回头笑道：“我瞧着这日光不错，起来看看。” 沈泽看了眼外面，想了想，放下笔起身走到陆杨身旁。 他盯着那刺目的日光看了看，随即收回视线。 “快午时三刻了。” “嗯。” 陆杨低头喝了口茶，便又抬头看向那日光，日光强烈刺目，他不适地眯着眼。 “那边，快要开始了。” 沈泽点头，摸着胡子没说话。 陆杨也没有说话，两人静静地看着。 白云遮日，风又把白云吹散，日光重撒大地，一切如常。 过了会，陆杨眨了眨眼睛，转头看沈泽。 “沈侍郎忙完了？” 沈泽点头，“差不多了。” 陆杨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啊，我还有挺多。” 沈泽不知为何，心中突生不妙之意。 “沈侍郎忙完，能不能帮帮我呢？” 陆杨说着，看了眼桌上那些还未处理的册子，叹了口气。 “早知道就不出门了。” 沈泽看看陆杨，又看了看他的桌面。 他自然能看出陆杨桌上还有挺多事没处理好。 想了想，他点了头，“陆侍郎秉承圣上之意出的门，万不可这样说，被人听到了不好。” 陆杨扫了眼外面，笑道：“放心，只有沈侍郎能听到。” 沈泽跟着瞥了眼外面，神情十分严肃，“我只帮陆侍郎一回啊。” “好好好，我知道，多谢沈侍郎帮忙。” 第699章 不哭鼻子了？ 六月流火，日子照常走着。 作坊比陆杨几人先前料想的要早几日启动，未到六月下旬，便正式开工了。 陆杨抽空过去了一趟，发现自己提议的东西周正卿都有好好采纳，并付诸行动，他逛了一圈之后，也算是彻底地放下了心。 到底是他提议的模式，总不能让这个作坊半途而废了，如今看到结果，陆杨也能功成身退了。 跟周正卿说了往后有事找陆松陆榕他们后，陆杨便坐着马车回了府。 平安走路已经非常稳了，捣蛋系数直线提高，身边伺候的人视线根本不敢离开这小子太久。 一没看着，不是突然消失不见，便是又摔了什么东西，家里易碎的东西全放高了，根本不敢让这小子碰。 以前陆杨送给白芊芊的玻璃摆件，便被这小子扔碎了一个，白芊芊嘴上没说平安，晚上睡觉跟陆杨说起这个，眼睛都红了。 陆杨看着，啥也没说，啥也没问，生怕一问就掉珠子，根本哄不好。 这大黑天的，他也不能去把睡熟的平安拎到白芊芊面前打一顿。 再说了，就算是他想打，白芊芊也不一定会让他打。 陆杨心里明白，此时不开口才是最好的。 第二日一早，他便跑了趟工部，让薛尚书帮帮忙，再给弄个玻璃兔子摆件出来。 这回弄个大点的。 求人做事，那自然是要付出报酬的。 薛涛总算是抓到陆杨的人情了，可不会放过。 陆杨只好答应了他一个请求，到时候若是有什么好事，提他一把。 这可把薛涛乐得，见牙不见眼。 工部做事向来快速，东西陆杨第二天便拿到了。 不只是玻璃兔子，薛涛还友情赠送了几件东西。 什么杯子，花瓶之类的，陆杨看着，嘿嘿一笑。 “薛尚书放心，有好事肯定少不得你。” 薛涛摸着胡子，呵呵笑个不停，“陆侍郎说话向来算数，我可是记下了。” 陆杨捧着东西，连连点头。 散值回家，陆杨特意避开了平安那小子，偷偷摸摸回房藏好东西，谁知衣服还没换下，平安的声音便由远及近，直奔这边而来。 陆杨看了眼架子床，只好把脱了一半的外衣又穿了回去，转身走出内室。 “扣扣！” 随着敲门声而来的，是平安稚嫩嘹亮的嗓音。 “爹，开门呀，平安回来了！” 陆杨好笑地把门打开，纠正他。 “不是你回来了，是爹回来了！” 平安嘟着嘴，眼睛滴溜溜往房里扫，小短腿一跨，走了进来。 “爹，平安看到了！” 陆杨看向门外的白芊芊，漫不经心地回答平安的话。 “你看到了什么？” 平安在房里走来走去地找东西，找了一会没找到，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我看到你捧着一个箱子，爹，里面是什么呀？” 尽管人小，说话倒是利索，新脑袋也是转得快。 说话有头有尾的，颇有逻辑。 陆杨故意不答，“爹去换件衣服，你自己慢慢找吧。” “爹！” 陆杨摆摆手，便进了内室准备换衣服。 平安只好看向白芊芊，“娘！” 白芊芊无奈摇头，“娘什么都不知道。” 平安扁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白芊芊一看，忙道：“娘去问问你爹。” “好，娘快去。” 平安双手推着白芊芊的腿，要她快去问问。 他觉得那箱子里面，肯定有好东西，不然他爹怎么会躲着人不让大家看到！ 白芊芊进去时，陆杨正脱去衣服，光着膀子。 他看了眼白芊芊，伸手拿过架子旁的衣服穿了起来。 白芊芊视线却是落在他那几道伤口上。 平时陆杨就很少在她面前露出这几道伤疤，提也只是当年随口提了一句。 当时陆杨伤口都好了，白芊芊就算是生气陆杨隐瞒，也生气不了太久。 虽然陆杨有意回避，但她仔细看过那几道伤疤。 腰侧的伤疤看着是最严重的，再者便是手臂上的。 当时肯定很疼。 白芊芊看着，不由上前伸手去触摸。 陆杨低头看了眼，随手抚掉白芊芊的手，“痒。” 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他连当初的疼痛是什么样都已经忘了。 皇上当初让太医开的消痕膏药，有点效果，但效果不是很大。 他也不是很在意这几道疤，后面也就没去要膏药。 如今见白芊芊这样，他倒是有些后悔了。 白芊芊回过神，顿了顿，才道：“夫君，你这是拿了什么东西回来？” 陆杨很快穿好衣服，边整理边回：“我这么小心，你们怎么知道我拿了东西回来？” 白芊芊一听，不由抿唇笑起来。 “我们刚好从园子那边出来，就见到夫君身后抱着个箱子。” 一直躲躲藏藏，把箱子往后放的陆杨：“......” 他光顾着前面左右，竟是把身后给忘了？ 白芊芊看着陆杨纳闷的表情，笑了笑，也是好奇他拿的箱子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陆杨看向架子床，“我放里面了。” 白芊芊这才注意到，早上挂起的床帏，竟是被陆杨放了下来。 也难怪平安找不到了。 白芊芊好笑地走过去，一撩开床帏，便看到了平安一直想找的箱子，正被陆杨用衣服包着放到了床尾角落。 这样子，估计平安过来撩开床帏，也是发现不了了。 “夫君，什么东西不能让我们知道呢？” 陆杨走过去，笑了笑，“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白芊芊不解地看了眼陆杨，随即把箱子抱在腿上，打开一看，脸蛋瞬间便红了。 虽然箱子里面还有其他东西，但她眼睛里只看到了那只玻璃兔子。 除了体型大一些外，两个耳朵的伸展弧度，那慵懒姿势，都与她先前那个完全一样。 她伸手摸了摸，根本不敢抬头看陆杨。 陆杨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不哭鼻子了？” 白芊芊哪敢回话，低着头，红烫着脸。 她还以为那晚陆杨不知道呢...... 院试八月初开始，七月中旬，陆柏来了信，说是在那边一切都好，让家里人别担心。 若是顺利的话，刚好能参加明年的科试，若是科试也没什么问题，便可以一直考下去。 相信很快，他们便能在京城见面。 第700章 他才一岁多呢，这就找夫子？ 七月底，陆杨寻了个理由，找着皇上兑现了三天假期，带着平安和白芊芊，陆大石他们去了庄子上玩。 这可把平安给乐疯了，到处乱跑，抓鸡抓鸭的，身上的衣服就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陆杨看着，倒是想到了当初皇上过来时的情况，呵呵地笑起来。 白芊芊转头看他，面露不解，“夫君在笑什么？” 陆杨晃着摇椅，双手枕到脑后，“我笑平安呢，这小子，可以撒了欢玩了。” 说起平安，白芊芊也觉有些头疼。 “夫君，你说他这样，是随了谁？” 陆杨摇头，“总之不像我。” 白芊芊笑了，平安是他们两个的孩子，不像陆杨，那便是像她了？ 这她可不认同。 “我看平安像夫君。” 陆杨看了眼白芊芊，随即视线落在正追着小鸡跑的平安身上。 “好好好，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白芊芊满意地笑了笑，接着便意识到了什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刚想说话，却是被陆杨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哎呀，摔了。” 她连忙转头看去，便见平安正扑倒在地上，然后被奶娘抱了起来。 看那嘴瘪着，眼泪汪汪的样子，怕是一时半会，她是轻松不了了。 想到这，她看向陆杨，“夫君，你去哄哄他吧，省得一会哭了。” 陆杨挑眉，“听夫人的。” 他起身拍拍屁股，往平安那边走。 “爹，抱抱。” 陆杨刚走近，平安便伸着手要安慰，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陆杨轻咳了下，负手在后，“下来，爹带你去玩。” “爹，去哪玩？” 平安一听，也顾不得委屈了，忙拍着奶娘的手，示意要下来。 奶娘一把他放下来，他便伸手想要抱住陆杨的腿。 陆杨连忙往后退，“平安，你太脏了，不要碰脏爹的衣服，这可是你娘弄的。” 平安听到是娘弄的，直摇着小脑袋。 “我不碰，脏！” “对，不能碰。” 陆杨勉强伸出食指，“牵着，爹带你去摘果子吃。” 闻言，平安连忙一把抓住，迈着小短腿跟着陆杨往果园那边走。 白芊芊听着，便让人去给他们拿两个篮子，顺便嘱咐陆杨，给她摘点爱吃的水果回来。 陆杨应了声，拖着个小不点走了。 白芊芊看着，晃了晃摇椅，觉得自己挺幸福的。 要是再生个女儿，那就更好了。 这边，陆杨看着平安，苦口婆心。 “平安啊，你也长大了，要不要请人教你识字？” 平安仰头看着陆杨，小脸上全是不解。 “爹教？” 陆杨笑，“爹不教，爹不会教小孩。” 平安小脸都皱了起来，“爹会教大孩？” “大孩？” 陆杨愣了下，不过很快便知道平安说的是谁。 前几日赵逸过来了一趟，刚好问他一些问题，他便带赵逸去了书房。 这小子找了过来，陆杨见他自己在那边玩，便没有在意，哪知这小子竟把自己跟赵逸说的话都听了进去。 平安点着小脑袋，“逸哥哥！” 说着，他还看向陆杨，“爹教！” 这控诉语气，陆杨缓缓移开视线，“爹也想教你，但教不了，爹要出门办事。” 平安自然知道陆杨每次都是一早出去，然后又很久才会回来。 他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只好同意了陆杨说的让别人来教。 陆杨笑得眼睛一眯，“好，这两天爹就让你娘去找个夫子，你以后可要好好学，跟上你爹的脚步，莫要被别人欺负了。” 平安皱眉，白嫩的脸上全是疑惑。 “爹在！” 陆杨瞥他一眼，随即视线落在远处的果园上。 “爹是爹，你是你，别人不敢欺负你爹，还不敢欺负你？” 平安这年纪，尽管有些聪明，但显然太过复杂的事，他的小脑袋瓜根本想不明白。 “是我爹，不许欺负平安！” 稚嫩的嗓音，说出的话却带着几分霸气，可把陆杨给逗乐了。 见陆杨突然笑起来，平安仰头看着，有些生气。 “爹坏！” 他松开手，索性不走了。 陆杨在他松手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停下脚步看他，“不去摘果子了？” 平安抬头看了眼前面。 果园虽近在眼前，实际上还有很长一段路。 光靠平安的小短腿，怕是还得走挺久。 平安不干了，“爹抱抱。” 陆杨看着他，没动。 平安也仰头看着，伸着小手，嘴上喊着要抱。 陆杨叹了口气，只得伸手把他抱起来。 “瞧你这衣服有多脏，把你爹的衣服也弄脏了。” 平安看着陆杨身上被自己刮蹭出来的泥巴，默默扭头，“爹快肘，摘果子！” 陆杨气笑了，这小子撒娇时就会故意说不准话，打算蒙混过关。 陆杨没忍住打了下他屁股，“就会使唤你爹，臭小子。” 这三日，陆杨也就最后一天能在回家路上歇会，平安太能闹腾，他算是服气了。 一到府上，陆杨就提议让白芊芊给平安找个夫子过来，给平安多教些东西，免得他一身精力没处挥洒。 白芊芊无奈笑道：“夫君，他才一岁多呢，这就找夫子？” 陆杨瞥向正牵着奶娘手迈过门槛，来找白芊芊的平安，心一铁，“找，字练不了，听夫子讲也是可以的。” 自家媳妇，自家心疼。 白芊芊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当下便让桃香去跟莫管家说一声，让人去找个性子好的，有耐心的夫子过来。 念及可能一说便要说挺久，白芊芊还提了个要求，别找年纪大的，不然她也担心会出事。 平安的精力真是太旺盛了，年纪大的，白芊芊也怕人家会累坏。 综合考虑，找个年轻的比较好。 陆杨听着，并未反驳。 对于平安的情况，年轻的也好，省得把人家夫子气坏了。 平安正被白芊芊抱在腿上，晃悠着两只小脚，哪知道自己的美好童年，不久就要没了。 莫永的速度是快的。 尽管有意隐瞒了平安的身份，可这京城里，能给一岁多孩子请夫子的，想来也是富贵人家才会如此。 于是这请夫子的消息一出，便有不少人上门应聘。 因为条件都是摆明的，上门的人全都是四十不到的夫子。 这些人有家境确实困难的，也有家境一般，想要寻找机会攀附权贵的，还有家境不愁，但是想找点人脉的。 尽管这招聘上没写明任何关于雇主的情况，但他们也能从另外的地方寻到点迹象。 这家小孩，绝对不是一般小孩。 应聘的地方自然不是陆家，而是定在了一处闲适茶楼。 陆杨特意让莫永定的休沐日。 他并没有露脸露身，而是在屏风后面坐着。 今日要见的，实际上只有四人。 剩下的那些，报名时已经被筛掉了。 虽说平安只有一岁多，但白芊芊也不会滥竽充数，自然要好好挑一挑。 若是可能，这夫子以后可是除了她和陆杨，陪伴平安时间最长的人，自是要好好挑选。 人品，性格这些，都要好好看清楚。 陆杨得了白芊芊的嘱咐，自然要好好看看，但他也知人无完人，若是真有完美适合的人出现，那他反而不能选。 他心中早有计较，他更偏向于脾气好，有耐心的。 至于学问上的，他倒是没有多大在意。 不懂的可以问他，到时候等正年正华回来了，还可以去问他们。 再不然，平安还能去问他外公和两个舅舅等，能解惑的人太多了，所以也不一定要挑学问好的。 况且，学问太好的，也不会甘愿只做个夫子。 陆家给出的待遇很高。 除了每日给平安上课的一个时辰外，其余时间都是自己安排。 而且愿意的话，陆家会包吃住。 其实也就相当于是陆家的人了。 陆杨也不是个吝啬的，若是教好了，倒也不介意别人是有什么目的，能帮一把就帮，不能的话，只能在物质上填补了。 第701章 运气爆棚了 “扣扣扣。”敲门声响起。 莫永就站在一旁，见陆杨点头，才走出去开门。 “莫管事，这是梁夫子。” 说话的是陆家仆人，还是莫永一手带出来的人。 先前莫永并没有现身，这会出来，也是想看看他的身份，这四人有没有人知道。 他经常给陆家处理事情，估计也就不知道陆家的人会不认识他。 倒也不是莫永自大，而是他家老爷的身份摆在那，也容不得他低调。 梁从见到莫永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又被他掩盖下去。 心里升起一股惊喜。 没想到，竟是陆家的小孩！ 梁从家境不好，但他有同窗今年考上了进士。 还去参加了吏部的考核，与他说过不少事情，其中，便有这个陆侍郎的事。 他当时最为佩服的，便是此人了。 想他今年三十有四，却还是个举人，而陆杨不过二十三四，便已经做到了如今的户部侍郎。 这位子，他甚至都不敢想，若是自己到时候当了官，致仕前能不能爬到这个位置。 听说此人还是皇上宠信之人，翰林院新进士之所以能参加考核，便是因为此人在皇上面前提了一句。 不然，他同窗也不能因为这一场考核，便绕过了在翰林院待的那几年，直接去了顺天府观政。 他同窗年纪比他还要大上两岁，若是在翰林院里待上五年六年的，即使后面被任了职，估计这辈子也就差不多了。 可如今，因为省去了那几年，他同窗的年纪，便也算不上多大。 正是好时候。 想到这，梁从便有些激动。 “莫管事好，我是梁从，山西大同人，现住省馆里。” 梁从没有选择回去，也是想着在这边看看能不能找点关系，为后面的会试做打算。 不过因为手上的钱不多了，便想着先找个能赚钱的活干着。 顺便多参加几个诗会酒会的，看看有没有哪位官员能看上自己，提点一下自己。 会来应聘，也是听说这小孩应该不是一般小孩，便想过来碰碰运气。 若是运气不好，他也能以此谋生，暂时度过这次的难关，缓一缓现在手头紧的情况。 他打算得不错，各种最坏的准备都做好了。 甚至还带着丝期盼，希望自己能遇到贵人。 如今一看，这可是运气爆棚了！ 这贵人，可是贵得很！ 梁从的脸都红了，一半是激动，一半是紧张。 莫永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笑着招呼梁从。 “梁举人，快请进。” 几位举人的见面，他当然是算着时辰岔开的，这会梁从的到来，他其实也是心知肚明。 对于梁从，莫永是让人调查过的。 自家小少爷的夫子，自然要了解情况。 就算不是知根知底，也要打听一下为人，免得教坏了小少爷。 这会两人进门入座，梁从视线往那一旁的屏风处看了眼。 屏风是不透的，他总觉得里面似乎有人。 莫永给人倒了杯茶，见梁从看向那屏风，也没有在意，十分自然地与梁从聊了起来。 梁从也是十分自觉，把自己为什么会想要过来应聘的原因说了出来。 因为知道这是陆家的管事，他没有隐瞒，赌的，便是那一份真诚。 听到梁从是有所目的过来应聘，莫永并没有惊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认真地听梁从说。 他要问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关键看的，就是对方的性子。 只有近距离接触过，交谈过，才能发现一个人的性子是如何。 在莫永看来，梁从的性子还算不错，至少，是个敢说真话的。 虽然前面可能因为紧张，或者其他一些原因，说话有些快，但后面便恢复了正常。 说话从容大气，没有畏畏缩缩的样子。 确实不错。 不过，他笑了笑：“我家小少爷一岁多，可能会有些不听话，坐不住，到时您打算怎么办？” 梁从这年纪，自然是有小孩的。 他听着，倒是觉得不是什么问题。 小孩子坐不住，除了年纪小之外，便是想玩。 小孩若是不想听，他可以先看他想玩什么，等他玩完，能坐得住的时候，便可以教他东西。 而且，这么小的孩子，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读，或者是认字，其他的，肯定不需要。 他可以用玩的方式，教他认字什么的。 梁从教过自己的小孩，虽然并没有教多久，但也好歹是有了些经验。 莫永听着，点了点头，却并未发表想法。 两人聊得并不多，毕竟后面还有人。 莫永也没有隐瞒，说后面还得见几人。 梁从明白，临走前与莫永表示自己到时候若是入了陆府做平安的夫子，他肯定会把事情做好。 莫永笑着把人送走后，趁着第二人还未过来，便关上门，走到屏风处，想问问陆杨的意见。 陆杨端起茶碗喝了两口，沉思过后，才道：“看看后面再说吧。” 他记住了梁从，但若是后面有更好的，他也不会考虑梁从。 梁从走后一炷香，另一位仆从便把第二位带了过来。 这第二位看着要比梁从年轻些，因为没有认出莫永，他倒是比梁从还自然。 就是态度上带着丝傲气，虽然看着不明显，但说话时莫永还是察觉到了。 其实这也挺正常的，能考上举人，还差点考过会试，有点文人傲气莫永理解。 他按照正常流程询问，也客气地把人送走。 陆杨看不见对方眉眼间的傲气，光听语气觉得还不错，后面听莫永这么一说，便摇头了。 莫永也觉得有些不行，便没有再说。 后面的两人，莫永总觉得差点意思。 他把这话跟陆杨一说，陆杨点了点头，最后决定，便是梁从了。 梁从收到消息时，正在省馆里看书。 虽说手上是捧着书，实际上他频频走神。 这半个多时辰别说有多难熬了。 他并没有在房里看，而是坐在大堂里看。 莫永派来的人一走，便有人走过来询问情况。 而得知梁从真去了面试，并且已经面试上了后，有些人便你看我，我看你，神色间有些不对劲。 梁从看着，抿了抿唇，却是没有解释。 他现在还不是很想透露出来他要去的是陆侍郎的府上教书。 还是等等吧，等他确认好了，等落定下来后，他心里有了底，到时候也就不怕别人说了。 可他这会不解释，便有人看不过去了。 其实现在还未离开京城回家的，大多数都是存了想在京城里看看能不能找点其他机会的想法。 毕竟回家路远，难得过来一趟，总不能什么收获都没有就回去了。 他们已是举人，等过三年，他们会试过了，那便是板上钉钉的进士了，谁会那么傻，浪费那个精力去当夫子。 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看几遍书呢。 当即便有人开口了。 “梁举人啊，你手头若是紧，我们可以凑一凑，让你度过难关呀，你没必要去教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吧，那你到时候还要不要准备三年后的会试了？” 第702章 是那位吗？ “是啊，你可不要为了一时的好处，把往后的前程都给耽误了。” 梁从自然知道他们说的都是为了自己好。 但他心里有计较，在他看来，能去陆家做夫子，就算是只做一年半年的，估计也比他在家看一年半年书要好。 况且，他这个又不是给小孩讲学一天，只是上一个时辰而已，他办完事情，还是可以去做自己的事，对他来说，其实也耽误不了什么。 再者，若是到时他遇到了陆侍郎，说不准还能与陆侍郎攀谈几句。 陆侍郎当年可是六元状元，若是能得到陆侍郎的讲解，他肯定获益匪浅。 想到这，梁从更是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多谢几位兄台的好意，只是我已经答应了别人，也不好再反悔。” 闻言，几人也不再劝说，不过神情上，带着些梁从不听劝的生气。 梁从都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有说。 翌日，梁从一早便从省馆出来，往陆府的方向走。 因为距离还有些远，天刚亮他就出门了。 走快些的话，差不多一个时辰也就到了。 昨日说好了，这两天先过去接触一下，看看情况，若是没什么问题，后面就可以进入正题了。 这个要求，梁从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孩子确实还小。 他对于陆家小公子而言，就是个陌生人，他也怕把人给吓哭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陆侍郎这么早就给孩子找夫子，但他也不会傻到去问。 毕竟若是不找，现在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梁从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这时，一辆马车从他身旁驶过。 梁从并没有在意，继续埋头走着。 可没一会，马车折返，竟在他身旁停了下来。 莫永从车上下来，脸上有惊讶，又带着笑，“梁举人，还真是你。” 梁从见到莫永，脸上也有惊讶之色。 “莫管事，你这是？” 他看了眼马车，又看了眼马车前进的方向，有些琢磨不透莫永是刚巧遇见他，还是什么。 他心头起了丝异样，莫非，是来接他过去的？ 莫永可不知道梁从心里的想法，他侧过身子，作势请梁从上车。 “我家老爷一早便让我过来接梁举人过去，说是怕梁举人不认识路。” 梁从不可能不认识陆府在哪，但陆侍郎的好意，他肯定是收下了。 “多谢陆侍郎，多谢莫管家了。” 莫永摇头，“梁举人客气了。” 两人边说边上了马车，而在马车停下时，梁从对于自己要教的小孩，也有了初步了解。 今日陆杨实在是抽不出空来，便让自家二哥代自己接待梁从。 梁从跟随莫永来到前厅，因为事先知道不是陆杨，心里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 陆松知道陆杨要给平安找夫子时，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 砸吧了几回，总算是回过味来。 暗叹自家小侄子也是可怜，这么小呢，就要开始识字看书了。 梁从面对陆松侃侃而谈，陆松对梁从的印象也挺好，两人相谈甚欢。 这时，平安也被莫永牵了过来。 今日也算是见师，虽然不算是很正式，但白芊芊还是挺重视的，给平安换了身长袍过来。 陆松看着，倒是从平安身上看到了几分陆杨当初的样子，一时间，脸上露出了怀念之色。 莫永放开手，让平安给梁从行个礼。 平安听话的时候还是很听话的，当即有模有样地作揖，给梁从行礼。 梁从连忙站了起来，作势还礼。 莫永笑着拦了一下，梁从只好坐了回去。 平安得到示意，奶声奶气道：“平安见过夫子，夫子好。” 梁从连忙让平安起来，待平安抬起头后，他细细打量一番，却是越看越高兴。 这孩子虽小，但眉眼间的机灵劲，是同龄小孩很难有的。 不愧是陆侍郎的儿子，似他父亲！ 梁从开始跟平安说话，越说心里便越是激动。 吐字清晰，不仅能一来一回地对话，还回答得挺像一回事。 这一问，竟是连三百千都能读好几句。 这学子，收了他并不亏！ 平安说话能这么好，还得多亏陆杨在他小的时候，就经常在他耳边读书，给他讲解书上的内容。 听多了，量变引起质变，平安的脑子转得确实快。 梁从做了功课，挑了些小孩子感兴趣的话聊，说话温和有礼的，平安对梁从也是挺满意。 平安喜欢梁从，那一切便就好说了。 那日，梁从并未等到陆杨散值回来，便坐着马车回了省馆。 回来时还捧着陆家给他准备的见面礼，里面是一支毛笔和一块墨锭。 用来送人的东西，质量肯定是差不了的。 梁从早上出去，自是被不少人看在了眼里。 这会不过两个时辰，便见他坐着马车回来，手里还拿着东西，互看一眼之后，便迎了上去，打听情况。 “梁兄，你可回来了，那户人家如何？” 梁从自然能看出他们脸上的好奇，想了想，便道：“挺好的。” 闻言，几人互给了个眼神，这会也有人注意到了他手上抱着的盒子。 “这是他们给梁兄的礼？” 梁从点头，想到了平安，眼里也是多了丝笑意。 有人笑道：“梁兄，可能给我们看看？” 这话一出，所有人便都看向梁从，梁从心下知道不给看是不行了。 盒子里的东西十分平常，但若是看它们的质量的话，那就不平常了。 他们常年与这两样东西打交道，自是一眼便看出这两样东西的珍贵。 “梁兄，这户人家是什么来头，这狼毫笔，可是难得。” 梁从笑着盖上盖子，隔绝不少人想要上手一摸的打算。 “也是他们待我重视，才会给我准备了这么贵重的见面礼。” 见梁从貌似不想透露，有人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满意。 “梁兄，你就说吧，我们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梁从不是不说，只是觉得说了之后，可能会出现一些麻烦。 本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今看来，不说也是不行了。 他道：“是陆侍郎家的小公子。” 场面安静了一瞬，下一秒轰然喧哗起来。 “陆侍郎？是那位吗？” 有人不敢相信，再次询问起来。 梁从点头，“是那位。” “是他！？” “梁兄，你见到了吗？真是那位？” “梁兄，你真没骗我们？”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位陆侍郎也是神秘，会试前，包括殿试后，不少人都想上门求见此人，却是没有一人能成功的。 若是梁从真是去陆府做陆小公子的夫子，那日后，肯定会有见到那位的机会。 这些可都是机缘！ 要知道，那位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若是他能在皇上面前提一提自己的名字，之后的会试还用愁？ 梁从瞬间被众人围住。 第703章 放心，等着 陆杨可不知道梁从那边的处境，他正随着于乐，往乾清宫里赶。 于乐人小腿短，追陆杨追得有些难受。 他倒是没想到，平时走路慢慢悠悠的陆侍郎，今日竟然能走得这般快。 陆杨也微微喘着气，等他反应过来回头一看，便见于乐已经落后了他好一段距离。 他只得停下脚步，一边等于乐赶上来，一边慢慢平复呼吸。 于乐一看，连忙小跑着过去，“陆，陆侍郎，您，您怎么，怎么走这么快呢！” 陆杨笑了笑，深吸一口气，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也是有些激动了。” 他摸了摸跳动快速的心口，喉咙痒意袭来，偏头咳了会，脸色红润得让于乐看着都有些愣神。 他很少见到陆杨这副模样。 在他的印象中，陆侍郎一向清冷，面上淡然从容，整个人温润含光，心平气和的，很少有这样情绪激动的时候。 他挠了挠后脑勺，微喘着说：“齐，齐百户回来，陆侍郎很高兴？” 陆杨脚步放缓了些，“高兴，于小公公不高兴？” “这...高兴啊。”于乐哪成想陆杨会反问，齐百户回来，与他好似并没有什么关系...... 陆杨笑了笑，见于乐神情不对，哪还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齐百户这次回来，是来领赏的。” 如果他没记错，皇上当初可是说了，若是齐宁把云南那边管理好了，就封为大将军。 现在也该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于乐一脸疑惑，“齐百户领赏，陆侍郎高兴？” 陆杨挑眉一笑，“于小公公不懂。” “陆侍郎说了，我就会懂了。”于乐连忙道。 陆杨摇头，逗他，“我不说。” “哎呀！”于乐急了，“陆侍郎说吧。” 陆杨畅快地哈哈笑了几声，这才道：“齐百户是我朋友，朋友得赏，我肯定高兴。” “就这样？”于乐有些恍惚。 “不然呢？”陆杨看他，不懂于乐在想什么。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便到了乾清宫门前。 陆杨是皇上派人去叫过来的，一来，便被人领了进去。 他进去时，齐宁显然已经是领赏了，手上拿着一道圣旨。 陆杨看了一眼，随即拱手行礼。 “微臣参见皇上。” “起来吧。”赵烨看着，语气含笑，“爱卿这次，来得挺快。” 平时召见，也不见得有这般快的。 “谢皇上。”陆杨故作没听到后面那句话，站直身子。 眼睛直往旁边的齐宁身上瞟。 赵烨看着，乐了，“你俩面对面说吧。” 陆杨也觉得瞟着看有些难受，皇上既然发话，那肯定是要听的。 他当即便转过身子，看向齐宁。 齐宁微微侧过身子，面上虽然平静，但眼眸看到陆杨时，也是亮了起来。 “为方兄，好久不见。” 陆杨嘴角一扬，拱手道：“赋起兄，好久不见。” 他视线放在齐宁手上拿着的圣旨上，“皇上封你为大将军了？” 齐宁点头，眉目里含着笑，“嗯，还得多谢为方兄帮忙。” “哪的话，都是你自己的努力。”陆杨连忙推辞。 赵烨也是没想到，两人竟真能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聊起来。 他咳了两声，等陆杨和齐宁都看过来时，才道：“朕让人在御花园那设了宴，等白尚书他们过来，便一起过去。” 陆杨和齐宁一起拱手，“多谢皇上。” 赵烨摆了摆手，“你们出去说吧，到时朕让人去通知你们。” 皇上的好意，两人自然不会辜负。 这会，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乾清宫，陆杨随手指了个方向，两人慢慢往右边走去。 “赋起兄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云南？”齐宁看着陆杨，说这话时，神色有些不对劲。 “对啊。”陆杨不明所以，“怎么了？” 齐宁摇头，“没什么，可能不回去了。” “不回云南？” 陆杨愣了下，眉头皱起来，“那你接下来去哪？” “主要看皇上意思，皇上让去哪，我就去哪。” 齐宁语气还是一贯的冷静从容，但陆杨知道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淡定。 云南可以说是他一手改造成如今这样的，果子眼看着就要成熟了，就这样拱手让人，陆杨不信他能真的不在意。 陆杨往后看了眼，随即看向齐宁，小声道：“皇上与你说了什么？” 齐宁左右扫了眼，“皇上并未明说，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什么情况？” 陆杨不解，“你在云南管得好好的，皇上为何不让你过去了？” 齐宁眉头微皱，“我是被皇上一道圣旨喊回来的，之后皇上与我谈话中，并未有说过让我择日回云南的话。” 陆杨神色一顿，迟疑道：“皇上把你喊回来，可能只是想给你论功行赏？” “可能吧。” 齐宁停下脚步，抬头望天，神色不明，“我原本是想着年底回来，收到皇上的信后，便赶着回来了。” “对了。”他转头看向陆杨，“吴兴文他们前阵子已经到了云南那边，我回来时已经跟人说了，会让人关照着点他们。” 不过若是他不回去的话，这关照估计也关照不了多久了。 陆杨听着，只是点了点头，知道吴兴文他们已经到了后，倒也没有多问，只是问齐宁需不需要他去问一问皇上。 “问什么？”齐宁倒是愣了愣。 “问皇上是怎么打算的，是不是真要把你调到别处。” 陆杨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便给出了答案。 这会轮到齐宁不解了，“这，直接问？” 陆杨一顿，“不然呢？” 齐宁突然想起过来面圣路上听说的事，抿了抿薄唇，“那你小心些，皇上若是生气，你还是别问了。” 说到底，齐宁还是舍不得离开云南，他并不想自己努力了这么多，最后却要把成果拱手让人了。 一会几位尚书要过来，到时就不好说话了，陆杨与齐宁聊了几句，了解了下情况后，便让齐宁在这边等他。 齐宁点头，“不行就别问了，等皇上旨意下来，我会看着办的。” 陆杨摆手，“放心，等着。” 陆杨没有给出一定能解决问题的承诺，脚步一转，便走了回去。 赵烨听到陆杨求见的消息，倒是转着茶杯笑起来。 “让他进来。” 第704章 就你是明白人 陆杨从外面走进来，总觉得皇上的眼神有些说不上来的怪。 赵烨撑着脸看他，不等他行礼，便道：“爱卿怎么这么快回来？你俩这么久不见，怎么不多说两句？” “咳。” 陆杨厚着脸皮道：“皇上，臣有个疑惑。” 赵烨轻笑，看了眼大门，“怎么，齐爱卿没能给你解惑？” 陆杨抬眼瞥了下上面，拱手道：“此事只有皇上能给微臣解惑。” “哦？” 赵烨挑眉，语气虽有惊讶，但是神情还是那样平静，似乎心里早已知道陆杨要问什么一样。 他手指动了动，轻敲着脸颊，面露凝思，“爱卿说吧，朕能解惑的，自然会与爱卿说。” 陆杨低着头，没看清皇上脸上的表情，顺着皇上的话，便道：“皇上，您对于齐将军，是如何打算的？” “齐将军？” 赵烨笑了下，“你们在外面聊了什么？” 陆杨与齐宁聊的也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说的，当下便把与齐宁聊的那些话都说了。 赵烨听着，不时点头，等陆杨说完，他倒是问起了陆杨。 “若是朕真的不让齐将军回云南，爱卿要如何？” 陆杨一听，倒是觉得云南一事不用担心了。 他倒也诚实，“皇上不让，臣并不能如何，最多也只是出门去告知齐将军，他真的回不去云南了。” 赵烨乐了，“朕看爱卿这样，还以为这是要给齐将军说好话呢。” 陆杨嘴一撇，因为低着头，也不怕皇上会看到。 “怎么会，臣不是那种人。”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但眼下皇上的话并没有不让齐宁回云南的意思，陆杨也不打算把之前想好的话说出来了。 没必要。 赵烨若有所思，“爱卿如何，朕还是有些明白的。” 这话是直接反驳了陆杨的回话了。 知道皇上不信自己的鬼话，陆杨也没有解释，只是笑了笑，“皇上说得都对，臣听皇上的，皇上是何意思，臣便是何意思。” 赵烨敲了敲大腿，淡笑道：“齐将军的直觉，倒也不假。” 陆杨抬头，知道皇上可能要说什么了。 赵烨坐直身子，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朕有些事需要齐将军帮朕去做。” 陆杨脑子快速运转。 最近也没听说边关有什么仗要打啊。 火器出来后，陆陆续续的，各处边关也都加上了火器防备，现在连试探的小打小闹也基本没了。 陆杨可想不出皇上需要齐宁去做什么。 赵烨看着，笑了笑，神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不是什么大事。” 他顿了顿，道：“朕让人挑了一批兵出来，刚好齐将军回来，朕希望他能去帮朕好好训练训练他们。” 陆杨心下明白，“皇上，可是为了填补出海的那批人？” 赵烨点头，“朕想过了，若是一切顺利，海上也得确保安全，到时候也得抽出人手去巡逻海面，朕手上的精兵，多多益善。” 陆杨拱手，“皇上所愿，肯定会实现的。” 他顿了顿，又道：“皇上，要不把齐将军喊进来，我们敞开说？” 赵烨眼睛一动，笑了笑，“朕本念着齐爱卿刚回京，想让他歇个两日缓缓，既然齐爱卿不累，那便商量吧。” 说着，他看向于喜，让于喜出去喊人。 陆杨：“......” 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 御花园设宴，并未宴请太多人。 除了六位尚书之外，也就陆杨和齐宁。 齐宁在京时间少，与几位尚书都不是很熟悉。 不过有陆杨在，他坐在那倒是也不显得尴尬。 若是按照正常的宴席，这会气氛肯定要严肃一些。 但皇上说了，今日就是一起吃个饭，不必搞那些太过严肃的话题。 白临几人还有些顾忌，坐下之后，正襟危坐的，除非皇上发话，不然也不见得会与身旁的人闲聊几句。 陆杨坐在齐宁身旁，倒是与齐宁聊得挺嗨。 得知云南那边都已经落实下来后，陆杨也是松了口气。 等出海的人员回来，到时候云南也该是要换一副面貌了。 齐宁得知皇上并不是不让自己回云南，而是有事想要自己去做后，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这会气氛到了，便就端着酒杯多喝了两口。 陆杨看着，提醒道：“你少喝些，可别喝醉了在皇上面前出丑。” 齐宁点头，“我知道。” 说着，他把酒杯推至一旁，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干吃。 “等皇上的事忙完，你我也不知何时才会见面了。” “是啊。” 陆杨端着茶杯，心中也是颇为感慨，“赋起兄这次，可是要把家里人都带过去？” 齐宁看了眼正与几位尚书说话的皇上，垂眸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那边也算是安稳下来了，也是该一家团聚了。” 陆杨笑道：“确实，赋起兄辛苦了这么多年，也是该享享福了。” 齐宁抬头看向陆杨，琢磨着他说的那句话，突然笑了起来，犹如冰霜融化，乍现春光暖意。 “享福啊......我知道了，多谢为方兄。” 陆杨并没有忽视齐宁眼里翻涌的情绪，“赋起兄心里有事？” 齐宁摇头，“家中琐事罢了。” 说着，他端起茶杯作势要敬陆杨。 陆杨闻言，便也没有问，端起茶杯回敬了一杯。 御花园宴席过后，陆杨便没有再见到齐宁。 朝中流传出的说法是齐宁有任务被皇上派出去了。 但具体是做什么，并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 陆杨心里明白，倒也没让人去打听，照常过着自己的日子。 八月初，院试开始那日，刘晓一大早便让人准备了案台，嘴里嘀嘀咕咕的，旁人也听不清说的什么，最后上香敬酒，一套全了。 陆大石发话，今晚一起吃个饭。 陆杨散值回来，便带着妻儿去了大哥家。 刘晓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陆杨去应试时的状态，做什么事都有些晃神。 好在这会有伺候的人，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就是这个聊天，半句不离院试。 “杨子啊，这个院试到底难不难的？” 陆杨摇头笑道：“院试不难，娘您别担心。” 陆大石端着茶碗，坐在一旁幽幽道：“你问杨子，还不如去问老二老三，科举上的事，你问他啥，他不说简单？” 刘晓瞥了眼陆大石，“就你是明白人。” 第705章 生了场大病，到现在都没好 这两年，可能是闲的，也可能是年龄到了，刘晓和陆大石爱上了互怼。 每日里不怼一回，不光他俩难受，陆杨几人也有些不得劲。 如今听到刘晓这话，陆松和陆榕眼里都含着笑。 陆杨也是没能忍住，眉眼间的笑意都溢了出来。 “娘，您就把心放下来，我当年还落榜了两次呢，正年他们要是落了榜，也不稀奇了。” 刘晓愣了愣，脑子有些迟钝地消化着陆杨的话。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臭小子，净瞎说，什么落榜不落榜的，呸呸呸。” 明明说的是骂人的话，语气却是平常。 陆松听着，十分同意地附和，“可不是臭小子，就净会使唤我和老三，娘，您骂他，骂狠点，不狠他听不进去。” 陆杨挑眉，“娘，二哥又不得劲了，您骂他两句，别让二哥飘起来了。” 刘晓哭笑不得，“行了，你俩一边玩去，别耽误娘做事。” 陆松听着，给了陆杨一个挑衅眼神。 陆杨挑眉，回了个不屑眼神。 陆榕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放下茶碗，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幼稚。” 陆杨一听，直接扭头活动手脚，“二哥，弄他？” “弄！”陆松起身就扑向陆榕。 一时间，厅里欢声笑语不断。 陆大石端着茶碗，啜一口，抬头看一眼厅里正在笑闹着的众人，再啜一口，眼里含笑。 八月十五，正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好日子。 而王府的某处小院里，却是喧闹了起来。 “快，快去找王世子过来，柳姨娘肚子难受，要请大夫过来看看。” 慌张喊话的是柳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如菊。 她这会六神无主，想要跑出去喊王世子过来看看柳姨娘，又怕自己走后，院子里的其他人不去照顾柳姨娘。 自从王世子出事被带走，然后又回府后，这小院王世子便没有再踏足过了。 这两个多月，王世子不来，柳姨娘在府上的待遇也是一落千丈。 虽说吃穿没少，但也比不上之前有王世子疼宠那会的日子了。 这些照顾的人，也开始有别的心思了。 平时喊人端个饭菜过来，都要喊大半天。 一群巴高望上，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呸！ 如菊只敢心里骂骂，嘴上却是丝毫不敢说。 若不是当初柳姨娘替自己向王世子求了情，饶过一条命，说不准她也早就跟着那些人一样，另寻出路了。 如今柳姨娘因为忧思过重，不小心摔了一跤，这腹中的双胎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住。 若是留不住，怕是柳姨娘便也就如此了，以后就只能待在这个小院里，没有出头之日了。 想到这，如菊连忙跑进屋，想问问柳姨娘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让她能见到王世子。 柳絮面色惨白，下腹不时一阵剧痛。 她伸手轻柔地抚摸着肚子，似是在安抚，让两个孩子别害怕，又似是不舍。 “如菊，你去衣柜右边那里，把里面的东西拿上，让人快些请个大夫过来，我怕是，唔！” 她紧咬着嘴唇，强忍着这股突如其来的痛意，等好一些，才把话说完。 “若是王世子不见，你去求世子妃，让她救救我们，你快去！” 如菊连忙点头，手上的东西是什么也没细看，转头便往外面跑。 小院里站着几人，见晓红跑了出去，便开始慌了。 “都别看着了，赶紧做事！” 这几人连忙去弄热水的弄热水，照顾人的照顾人，生怕一会如菊真把王世子给请来了。 如菊一路跑到了王世子的院子门前，刚想冲进去，却是被守在门外的侍卫给挡住了。 “王爷有令，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去。” 如菊急了，胡乱把手帕里的镯子拿出来。 “这是世子给我们柳姨娘的信物，柳姨娘摔了一跤，现在肚子疼，你们快让我进去与世子见一面。” “求求你们了！让我进去吧！” 侍卫们秉公办事，自然不会对一个婢女的话有反应。 如菊知道自己进不去了，忙大喊。 “世子爷，世子爷！您去看看我们柳姨娘吧！” 白晴晴坐在一旁，看着正给王世子擦脸擦手的婢女们，往外看了眼，“春梅，出去看看，何人敢在世子院门前这般吵闹。” “是。” 春梅连忙退下去。 白晴晴看着闭着双眼，面色苍白，脸颊消瘦的王世子，摸着肚子没说话。 外面的声响好似消停了，随即响起的，则是春梅急促的脚步声。 “咯吱！” 房门被人打开，春梅急匆匆来到白晴晴身旁，“小姐，那边出事了。” 接着，春梅便把柳姨娘不小心摔倒在地，现在肚子疼的事说了出来。 白晴晴皱眉，站起身来，看了眼病得昏迷不醒的王世子，抿紧嘴唇走了出去。 “让人去请大夫和产婆过来。” “是！” 白晴晴出现的那一刻，如菊眼睛都红了。 “世子妃，求求您救救我们柳姨娘吧！” 白晴晴没有停留，径直走过如菊，“先过去看看。” 如菊一听，连忙起身跟上。 春梅眉头紧皱，不乐意白晴晴过去。 “小姐，您的身子不便，要不就别过去了！” 白晴晴摇头，“没事，总归他也快要走了，估计他放心不下的，便是那人了。” 闻言，春梅咬咬牙便也没再说，只是扶着白晴晴的动作更小心了些。 几人赶到小院时，便见有人端着一大盆血水出来。 见到白晴晴，这些伺候的人连忙跑出来给白晴晴行礼。 白晴晴扫了眼好似有些落败的小院，让他们先去忙事后，便在春梅的扶持下，进了柳絮的房。 刚踏进房门，一股浓重沉郁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 白晴晴没忍住偏头干呕了几下。 如菊这会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忙跑到柳絮身边询问情况。 柳絮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听到如菊的声音，还在询问王世子来了没有。 如菊眼泪直往下流，“柳姑娘，世子爷没来，世子妃来了。” 柳絮反应慢上半拍，转头看向正走过来的白晴晴。 “世子妃，您来了，恕我不能给你行礼了。” 白晴晴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坐下，“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想着行礼了。” 她的视线从柳絮的脸上，看到下面还在渗血的薄被上。 白晴晴就算不懂医术，也知道这人的情况怕是不好了。 想到那病得越来越重的王世子，白晴晴叹道：“春梅，去把库房里的参片拿过来。” “好。” 春梅刚想转身，却是被柳絮喊停了。 “多谢世子妃好意，我知我就要走了。” 柳絮的语气变得飘无虚渺。 她看着白晴晴，眼睛使劲瞪着，生怕自己睡过去。 “世子爷，能不能，能不能让我看看他？” 白晴晴双手放置腹部，闻言，羽睫微动，“不是我不让你们见，是他从牢里出来之后，就生了场大病，到现在都没好。” 第706章 好吧，算你厉害 柳絮愣了下，没想到王世子不来她这小院，竟是因为生病卧床不起。 外面突然起了阵小慌乱，似乎还有人喊着大夫快来的话语。 柳絮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双手揪着床单忍着痛道：“世子妃，不知，不知世子爷生的是什么病？” 白晴晴看了眼外面，是大夫和产婆过来了，她借着春梅的手劲起了身。 “太医说世子爷是受了惊，引发了体内的隐疾，因为心病未除，一直昏昏沉沉的不见醒来。” “这样啊。”柳絮恍然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他不要我们了。” 白晴晴垂眸，视线瞥见被如菊一直握在手里的王府祖传手镯，突然笑了笑，“不会，你若是能挨过来，会明白他心意的。” 说着，她拍拍春梅的手，“我们走吧。” 大夫和产婆这会走了进来，见到白晴晴，连忙行礼。 白晴晴摆手，头也没回地走了。 康王爷和康王妃身子也是一直不见好利索，断断续续的，得一直喝药。 知道那边小院发生的事后，康王爷摆摆手，只让人尽量保住孩子，便没有再说。 而康王妃咳了几声，知道白晴晴已经让大夫和产婆过去，道了声是个福薄的，便闭上了眼睛，心力交瘁下，倒是什么也不想管了。 王世子那日从大牢里出来，便发了一场高热。 如今高烧是退了，但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高烧时发出的呓语，被康王爷严词厉令不许往外传。 白晴晴当时便在场，怎能不知道王世子说的是什么。 皇上要杀他。 在白晴晴看来，这大半是王世子自己吓自己，或者是皇上原本确实是有这个意思。 但还是把他放了出来。 也是王世子经历的苦难少，才这般不经吓，以至于把自己吓到现在都不敢醒来。 ...... 陆杨知道王府的事，都是从白芊芊嘴里听说的。 白晴晴身在王府，白芊芊自然十分关注那边。 再加上现在王府那边确实有些乱，白芊芊便更是关注了。 如今得知当初那女子就这般离去，拼命生下的两个未足月孩子，也只是在出来时哭了一声，便就没了。 也是有些感慨。 陆杨听着，没有说话。 白芊芊也只是感慨了一句，继而说到王世子身上。 “夫君，你说王世子还能醒来吗？” 陆杨晃着摇椅，看着天边的晚霞，好一会才道：“这个得看大夫怎么说的，我也不知。” 王世子是醒不来了。 这天，陆杨还在户部上值，便听到有人说王府好似出事了。 他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听说今早上王爷急匆匆过来求见皇上，走时还带走了几位御医。” “是啊，听说康王的脸色不太好，貌似与皇上吵了一架，也有可能是因为府上的事......” 陆杨听了几句，脸上露出沉思。 沈泽看他一眼，随即出声让那些还在说话的人赶紧去做事，别聚在这里说闲话了。 几人应着，很快便散去。 沈泽自然也是听到了几人的谈话，这会问陆杨对于此事有何想法。 陆杨摇头，“沈侍郎呢？” 沈泽对王府里发生的事不太清楚。 但能让康王这般紧张的，想来也就只有王世子了。 他摸着胡子，与陆杨慢慢往书房的方向走，边说着自己的猜测。 “想必是王世子出了什么事。” 陆杨点头，“应该是了。” 王世子离世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 就在康王请了御医过去的第三天，王世子走了。 王府里一片哀痛，府上挂起了白幡。 毕竟是康王唯一的儿子，王世子的葬礼办得极为隆重，皇上还过来了一趟。 听说皇上与康王去书房聊了一会，具体聊的什么，无人知晓。 陆杨也不是爱打听的人，这几日与白芊芊把王世子的葬礼流程走完，最后又跟着白芊芊安慰了几句白晴晴，见白晴晴的精神状态还好，便带着白芊芊回了府。 白芊芊眼睛红肿着，倒也不全是为了王世子而哭，更多的，则是对于自家姐姐的担心。 她姐姐还这般年轻，却就要扛起一个家了。 怎么想，白芊芊都觉心酸难受。 陆杨拍着白芊芊的背，安慰道：“逸儿是个懂事的，等过几年逸儿长大了，世子妃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白芊芊听着，叹了口气，靠在陆杨怀里擦了把眼泪，“夫君放心，我知道了。” 王世子的葬礼办完两个月后，陆家便收到了来自陆柏的来信。 陆杨当着大家的面，把陆柏的来信内容念了出来。 得知正年正华两人都通过了院试，并且成绩还不错，陆大石也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他们陆家，这是根基打稳了啊...... 刘晓在一旁激动抹泪，“那你大哥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陆杨又看了一遍来信，“娘，大哥没说，估计高兴坏了，还没来得及说呢。” 刘晓哭笑不得，“那杨子你一会回信，顺便问问他今年回不回来。” “好。” 明年有科试，陆杨觉得他大哥一家估计也是不回来了。 毕竟这一来一回的，也费不少时间。 刘晓心里明白，这信送到陆柏手上，也快要到年底了，索性便让人去准备两车年礼，到时随信一起回去。 晚上自然是在这边吃的饭，这番高兴的场合，陆杨也喝了两杯自家酿的花酒。 平安见大家都在喝，还以为是什么好喝的东西，闹着要喝，陆杨便拿筷子点了点，让他尝了个味。 这会也不知道是醉了，还是玩累了，正趴在奶娘肩头上睡得正香。 夜风带着凉意，先前被遮挡了一半的月亮终于是露出了全貌。 白芊芊摸了摸平安的脸，见是热乎的，帮他把盖在身上的披风拢好，便走到陆杨身旁。 “夫君，今日爹娘可真高兴。” 陆杨收回远眺望月的视线，看向白芊芊，“确实，你高兴吗？” 白芊芊点头，“夫君醉了？” 陆杨是许久不沾酒了，但醉是没醉的。 他笑了笑，“没呢。” 一阵冷风袭来，他伸手拿起白芊芊的手，碰了碰脸，“手冷兜着暖和点。” 白芊芊并不觉得冷，在陆杨松手时，把陆杨的手抓紧了。 “夫君，你醉了。”她一脸正经，把自己的手指挤进去。 陆杨挑眉，看了眼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似笑非笑。 “哦，我醉了，然后呢？” 白芊芊脸红起来，“然后，回家！” 陆杨噗嗤一声笑出来，“白芊芊，你有色心，没色胆啊。” 白芊芊一张脸涨红，结结巴巴，“谁说的，回去给我等着！” “哦，我好怕怕啊。” 他荡了荡两人相缠的手，“我要不要跑？” “不准跑。”白芊芊手扣得更紧了，“跑不了了。” 陆杨失笑，“唉，好吧，算你厉害。” ...... 第707章 这才刚出城门，他就已经想回去了 临近年底，户部这边忙得不可开交。 皇上心里估量着事情，从十二月初便发话让沿海的县城注意点，若是海面上有了帆船的踪迹，立即上报。 朝中上下都明白皇上的意思，这是料定出海的那一批人该是要回来了。 然而皇上的猜测并不准确，直到过了年，到了三月初，海面上依旧风平浪静，并没有帆船出现的痕迹。 但皇上并未收回先前说的话，还是派人拿着望远镜在各地时刻注意着海面上的情况。 陆杨知道皇上在担心。 他们现在完全无法与陈将军他们取得联系，时间越长，说明陈将军他们可能遭遇不测的几率便越高。 等久了，心急也是正常的。 更何况这次出海还用了那么多人力物力财力，若是什么收获也没有，朝中大臣必定对于第二次出海的考虑要多很多。 到时候的阻扰，就不会像第一次出海这样顺利了。 还有后续的那些安排。 皇上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这阵子陆杨都能看出皇上眼下逐渐冒出的青黑 刚好湖广那边来了信，说是一切都正常，若是不出意外，今年的收成稳了。 至于研究，自然也是稳了。 皇上去年便有意想要去一趟那边，陆杨找着机会，便开口提了一句。 赵烨揉着眉心，心知自己这段时间状态有些不对，想了想，便点头了。 “那就过几日出发吧。” 陆杨一顿，“皇上，您来得及吗？” 他倒是无所谓，收拾几套衣服，拿点钱就能出发了。 可皇上是谁，几日时间的准备，来得及吗？ 赵烨抬眼，若有所思，“爱卿觉得，朕微服私访如何？” 陆杨一听，连忙摇头，“皇上，您可不能微服私访。” 赵烨疑惑，“为何朕不能？” 陆杨拱手，十分诚恳，“皇上，微服私访的话，您身边不能带太多人，臣怕您出事。” 更重要的是，会很累。 赵烨点头，大手一摆，“罢了，朕听爱卿的，就不微服私访了。” 陆杨松了口气，“皇上圣明。” 赵烨“嗯”了声，当即看向于喜，让于喜派人去把六部尚书喊过来商量事情。 他若是要出宫一段日子，朝廷里的事也得做好安排才行。 陆杨心里明白，当下便提出告辞，别耽误皇上的事。 赵烨却是没同意，“爱卿觉得，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 “回皇上，臣不知，不过臣想着，应该是快了。” 陆杨如实回答。 赵烨心里的石头落下来，“朕也有种感觉，就是这阵子了。” 陆杨不知皇上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什么，但他心里觉得，今年应该是要回来了。 “皇上别担心，陈将军他们吉人天相，会平安归来的。” 赵烨笑了笑，“朕明白。” 因为离开京城的日子还未定下，皇上说过几天，具体哪天还未说，陆杨当天回去，便跟白芊芊说了这事。 白芊芊愣了愣，“怎么这么突然？” 三月天，寒气未消。 平安坐在地上玩着东西，陆杨一把拎起，把他放到了毯子上。 闻言，他笑道：“不是突然，之前便有说过这事，只是没有说好日子而已。” 白芊芊皱了皱眉，“那夫君，你们要去多久呢？” 陆杨摇头，“我也不知，加上来回的话，估计也得三四个月吧。” 他说的也是保守估计了，若是皇上想着在那边游山玩水，好好放松一下的话，估计要待在那边的时间会更长。 白芊芊点点头，眼里有着不舍，但她并未说什么，而是转头吩咐桃香，让人给陆杨准备出远门的东西。 陆杨听着白芊芊把事一件一件嘱咐下去，什么厚点的衣服带几件，薄的衣服带几件。 事无巨细，很是认真。 他坐在毯子上陪平安玩，等白芊芊吩咐完事情，他招手喊来奶娘。 “你带平安去外面玩会。” “是。” 奶娘抱起平安，往外走去。 白芊芊看到，看了眼陆杨，随即也让桃香下去了。 桃香下去时，顺手把门关上。 陆杨看着，起身走到白芊芊面前。 “家里又得麻烦夫人了。” 白芊芊摇头，“夫君你到时候小心，别受伤了。” “不会，我跟着皇上呢。” 这个陆杨倒是没有多担心，只是家里，他确实有些放心不下。 很奇怪，他以前也出过几次远门，却很少会有这样的感觉。 白芊芊闻言，无奈道：“不管是不是跟在皇上身边，夫君你也得小心点才是。” “是是是，夫人说得是，我记得了，一定会小心的。” 陆杨伸手揽着白芊芊的腰，走到椅子前坐下。 白芊芊就坐在他腿上，虽然已经算是老夫老妻的，脸蛋还是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陆杨看着，叹道：“以后不出远门了。” 白芊芊一顿，抬头看他，这话虽说听了心里高兴，但她也明白，这不是陆杨说不出远门便能不出的。 她捏着陆杨微凉的手指，道：“夫君你放心出去，家里有我呢，你在外别担心。” 陆杨笑了笑，“好。” 三月中旬，一行人出了京城，往湖广的方向赶去。 陆杨此次出行，只带了莫永，而皇上那边，带的人就多了。 暂且不提那些保卫皇上生命安全的侍卫们，就说伺候皇上的人，那是一只手也数不过来的。 陆杨暗叹，不愧是帝王出行，人多是必然的。 莫永放下帘子，挡去扬起的尘土，问陆杨要不要喝点水。 陆杨点头，又让莫永给他找些吃的填填肚子。 他一大早便进了宫等候皇上，这么久，肚子早就饿了。 莫永应了声，从一旁的包袱里拿出一小包糕点，先让陆杨喝两口水，才把糕点递给陆杨。 这路上可还有好长一段日子要走，陆杨挨着靠枕，吃着糕点，悠悠叹了口气。 这才刚出城门，他就已经想回去了。 第708章 啊，今日天挺好 阳春三月，绿意盎然。 一路上赶着，看看沿路风景，倒也没有陆杨所想着的那样无聊。 就是一直坐着马车，坐得他屁股难受极了。 躺也不是，站也不是，浑身跟长了刺似的，哪哪不舒服。 每次一歇息，陆杨准要下去走动走动。 这眼看着就快要到地方了，老天爷却是下起了雨点。 莫永关好窗子没一会，落在车厢上的雨点从缓慢的滴滴答答，变成急促的啪啪啪。 陆杨听着这急骤雨点，皱了皱眉，“莫叔，是不是还有十几里路才到驿站？” 莫永点头，他刚刚关窗子时看了一眼，确实还有半个多时辰才能到驿站。 这会，吕景山顶着大雨骑马过来。 “陆侍郎，皇上说到驿站再停，现在要加快速度赶过去，您扶好东西，我们准备加速了。” “好，皇上那边没事吧？” 陆杨当即伸手抓紧旁边的扶手。 外面雨声太大，吕景山只能隐约听到几个字，但他大概也能猜到陆杨问的是什么。 “皇上没事，陆侍郎小心了。” 话音刚落，陆杨便听到了马蹄远去的声音。 车厢里的光线不足，加上雨天，更是昏沉。 他看向莫永，“莫叔，你抓紧了。” “老爷放心，我抓紧了。” 莫永刚说完，马夫在外面吼了一声，得到车里人的回应后，马车便开始加速。 原本就有些颠簸的道路此时就更是颠簸。 若不是陆杨和莫永有所防备，这会怕是要在车厢里滚来滚去的。 陆杨只觉自己脑子都快要颠簸坏了，马车的速度才缓了下来。 莫永脚有些软，一下子瘫坐下来，但手劲却是没敢松开。 陆杨的腰也是难受，颠簸时不小心一屁股坐了下去，虽有坐垫缓了一下，但力度有些过大，屁股没那么疼，就是腰有些疼。 还有头，不知磕到哪了，现在隐隐发疼。 外面依稀传来马夫的声音。 “老爷，到驿站了。” 陆杨和莫永这才松了口气。 因为雨势又变大，出来时，两人的衣服不可避免地湿了一大半。 陆杨顾不得去换衣服，打算先去看看皇上的情况。 吕景山安排好接下来的事情，见陆杨往楼上走，便也跟上去。 “陆侍郎稍等。” 陆杨回头，看了眼吕景山完全湿透的衣服，心中佩服他的敬业。 “吕队长，皇上没事吧？” 吕景山摇头，“皇上没什么大碍。” 他也看到陆杨衣服湿了，“陆侍郎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皇上现在正准备泡澡呢。” 闻言，陆杨也不再坚持，让吕景山也先去换身衣服后，便与莫永去了安排给自己的房间。 莫永刚伺候陆杨把衣服换下来，房门便被人敲响了。 “陆侍郎，吕队长让我们给您弄了些热水过来。” 陆杨披上干净的衣服，看了眼莫永，便道：“进来吧。” 吕景山很是周到，直接让人把浴桶也搬过来了。 陆杨虽是换了身衣服，但身上的黏糊感确实难受，本是想着用热水擦擦身子，先去皇上那边看看情况再说。 见此，倒是啥也不想了，泡个澡再说。 几人放好东西，与陆杨打了声招呼，便想离去。 陆杨笑道：“多谢几位，帮我跟吕队长也说声谢谢。” 几人连忙应着，便退了下去。 陆杨看向莫永，“莫叔，你先回房，也让人弄点热水泡泡，别着凉了。” “好，老爷有事喊我。” 得了陆杨的回应，莫永便拿着自己的行李退了下去。 他的房间就在陆杨隔壁，只要陆杨大喊一声，他便能听到。 莫永走后，陆杨把房间关好，便脱去衣服，好好地泡了个澡。 这个澡确实泡得舒服，仿佛把这一路上的疲惫也给泡走了。 若不是水凉了，他还能往下泡一会。 穿好衣服，陆杨并未把莫永喊上，便出门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陆侍郎。” 隔着几个房间，侍卫们便守在了前面。 陆杨扫了一眼，差不多二十人守在这一条走廊里。 他收回视线，看向刚刚抱拳与他行礼的侍卫。 “陈侍卫，麻烦你派人去跟皇上通报一下，就说陆侍郎求见。” 陈侍卫点头，转头便让人过去给皇上通报。 赵烨正趴在床上，由着宫女们给他按腰按腿。 听闻陆杨过来求见，他看了眼旁边的两名宫女。 “你们下去吧。” “是。” 他起身拢好衣服，让一旁的于喜去把陆杨带进来。 陆杨自是看到了离去的宫女，等了一会，便见于喜走了过来。 “陆侍郎，请。” 陆杨笑了笑，跟着于喜走了进去。 赵烨已经穿好衣服，坐在椅子上，手端着茶碗，见陆杨进来，看了眼对面的椅子。 “坐。” 陆杨点头，走过去坐下。 房间里点了熏香，淡淡的清香味掩盖了雨水的潮湿味。 陆杨吸了吸鼻子，看向正淡定喝茶的赵烨。 “皇上，您这香怪好闻的，给臣也来一点？” 赵烨含着一口茶水，连看了两眼陆杨，才咽下去。 “一会朕让人给你送过去。” “多谢皇上。”陆杨嘿嘿笑着，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赵烨放下茶碗，抬眼看向陆杨，“爱卿过来，可是有事？” 陆杨喝了口热乎的茶水，身子仿佛都暖了起来。 闻言，他倒是也没有多想，便道：“臣过来看看皇上有没有什么事。” 赵烨看了眼他那略微苍白的唇色，摇了摇头，“朕挺好，倒是你，怎么脸色这么白？” 他顿了顿，又道：“朕让御医过来给你瞧瞧。” 不等陆杨回应，他便看向一旁的于喜。 “去把吴御医叫过来。” 于喜点头，看了眼陆杨，便退了出去。 房里没外人，两人说话倒也没有那么严谨了。 陆杨端着茶碗小口喝着，喝一口，看一眼对面沉思不说话的皇上。 赵烨没反应，端起茶壶给自己续了杯茶水，在等陆杨自己憋不住。 陆杨确实没憋住，这会没人，正是说话的好时机。 他清了清嗓子，小声道：“皇上，那个，王世子的死......” 赵烨挑眉，“怎么，没猜到？” 陆杨一听，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话音一转，便道：“啊，今日天挺好。” 赵烨嗤了声，却是没说话。 此事过去便让它过去了。 是他让人在放王世子回去的那一晚恐吓了王世子，就算康王知道又如何。 赵烨垂眸，端起茶碗慢慢喝着。 熏香缠绕，两人没有说话。 没一会，于喜带着御医过来了。 吴御医看了眼陆杨的脸色，随即走过去给皇上行礼。 赵烨摆摆手，“你给陆侍郎好好看看，怎么这么久，身子还没好呢。” 吴御医心里咯噔一下，陆侍郎这身子，任谁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能这般活蹦乱跳，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要想完全恢复成正常人的身体，除非是神仙在世，不然，就只能维持着如今这样了。 可皇上这话，隐隐透着丝威胁，若是陆侍郎的身体不好，自己怕是难逃责任了。 他满腹心事地放下药箱，准备给陆杨诊脉。 陆杨看着，放下茶碗，笑道：“皇上，臣这身子臣心里明白，您可别为难吴御医了。” 第709章 爱卿可是厉害了，能瞒住这么多人 赵烨瞥了眼陆杨，淡淡地“嗯”了声。 虽然皇上没有说什么，但吴御医明显能感觉到皇上看向自己的眼神压迫感少了些。 他心里隐隐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眼陆杨。 陆杨眨眨眼睛，笑了下。 吴御医没了顾忌，给陆杨诊脉态度倒是认真了不少。 “陆侍郎的脉象，有些奇怪。” 吴御医嘀咕，看了眼陆杨的唇色后，让陆杨换个手。 陆杨笑笑，把左手收回来，换成右手。 吴御医微微皱着眉，似乎是不确定，又让陆杨把手换了个边。 “陆侍郎是不是常常胸口闷痛？” 陆杨瞥了眼皇上，摇头：“倒也不是常常，只是偶尔罢了。” 赵烨紧盯着吴御医，“你说你的，别听他一派胡言。” “臣一派胡言？” 陆杨好笑地看了眼皇上，便看向吴御医，看他如何说。 吴御医垂眸沉思，好一会才道：“陆侍郎带了药过来？” “带了。” 陆杨喝的，一直是方神医给开的药方。 如今喝的药，已经是方神医换的第三次药方了。 陆杨看不懂，药方每次都是换了两三个药材。 他喝着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赵烨闻言，看向于喜，“你去把陆侍郎的药拿过来。” 陆杨一听，忙道：“于公公，您让我家管家把药方拿出来就好，他带了药方出来的。” 于喜看向赵烨，见皇上点头，才应了声“好”。 于喜离开，吴御医倒是又问了陆杨几个问题。 待问到是不是咳过血时，陆杨顿了顿，没有像先前回答那几个问题一样那么快速。 赵烨见此，皱起眉头，“你咳过血？” 想了想，陆杨无奈点头，“是咳过。” “胡闹！”赵烨冷着一张脸，看向吴御医，“咳过会怎么样？” 吴御医突然觉得有些压力。 “回皇上，得看陆侍郎咳的次数多不多，量如何。” 赵烨看向陆杨，“爱卿有何不适，还是好好跟吴御医说清楚。” 他加重语气，“莫要瞒着，免得耽误病情。” 陆杨笑了笑，“皇上别担心，方神医都知道的。” 闻言，赵烨才微微放心了些。 “那你也得与吴御医说清楚。” 陆杨点头，当即便把自己咳过几次，量如何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吴御医听着，不时点头，随即拿出笔，一边思考，一边落笔，针对病状，给陆杨开了张药方。 这药方并不是要给陆杨的，而是一会用来对照旧药方的。 这样一来，吴御医心里也有个估量。 吴御医刚停笔，于喜便拿着药方回来了。 “吴御医，给。” 吴御医拿过一看，随即对照起自己刚写的方子。 等看完，他也有了一个大概方向。 “这方子，以养身为主，我开的，也是一样。” 说着，他把这两个药方递给陆杨看。 陆杨对照着看了一遍，就发现两人的方子，也就一个药材的用量不一样。 方神医写的黄连用量，明显要比吴御医写的要多一倍。 他眼神一凝，看向吴御医，“这，能减少量？” 吴御医看了眼陆杨手指指的地方，咳了下，道：“陆侍郎都喝了这么久了，还是不要换剂量比较好。” “哦。”陆杨心情复杂。 肯定是他之前没对方神医说实话，导致方神医生气，才会如此。 吴御医心情是放松的。 他开的药方与陆杨带来的药方一样，起码皇上这边，他是能交代了。 “皇上，陆侍郎的身子，是因为寒气侵入所致，内里的亏损，只能慢慢养着。” 赵烨皱眉，视线看向桌上摊着的两张药方，“能好吗？” 吴御医低头，起身跪地，“回皇上，微臣不敢保证。” 赵烨眉头更是皱紧，“也就是说不会好了？” 无形的压力瞬间袭来。 吴御医头更低了，不敢给出承诺。 陆杨漫不经心地把药方放回怀里，看了眼吴御医，随即看向赵烨。 “皇上，您可别为难吴御医，臣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呢。” 有陆杨帮忙说话，吴御医提着的一颗心顿时有了着落。 赵烨瞥了眼陆杨，冷冷道：“你倒是能忍，怕是等哪天躺床上起不来，朕才会知道呢。” 陆杨轻咳，有点心虚，“怎么会，皇上放心。” “哼。” 赵烨冷哼，却是没再为难吴御医。 “起来吧。” “多谢皇上。”吴御医起身，感恩地看了眼陆杨。 陆杨微微点了下头，没说话。 赵烨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心情有些难看地端着茶碗闷声喝起来。 陆杨见此，给吴御医使了个眼神。 吴御医毕竟与陆杨不是很熟，一时间还真没看出陆杨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愣在那里，开始琢磨陆杨的意思。 陆杨看着，垂眸端起茶碗，只得自己出手。 “皇上，臣有话要说。” 赵烨看也没看陆杨，只淡淡“嗯”了声。 吴御医这才明白过来，忙拱手道：“皇上，那微臣就先下去了。” 赵烨点头。 于喜看了眼被吴御医关上的门，又看向臭着一张脸的皇上，再看那低头喝茶的陆杨。 想了想，便道：“皇上，奴婢让人去给陆侍郎煎药？” 赵烨摆手，没说话，算是回应了于喜的问题。 于喜如蒙大赦，忙退了下去，直到关上门，憋着的一口气才缓缓吐出来。 希望陆侍郎能活着出来...... 随着房门被关上，陆杨放下茶碗，起身跪下。 “皇上，微臣只是觉得没有什么大碍，才没有向您透露这么多。” 赵烨没说话，只垂眸盯着面前的茶碗。 陆杨一看，顿觉大事不妙。 “皇上，微臣错了。” “爱卿哪错了？” 赵烨看向陆杨，冷笑，“朕看爱卿可是一点错也没有。” 陆杨叹气，“微臣只是不想让那么多人为臣担心罢了。” 赵烨眼神一顿，“这么说来，你家里人也不知道这事？” 陆杨连忙闭嘴。 赵烨看着，又是一声冷嗤，“爱卿可是厉害了，能瞒住这么多人。” “那倒也不是。”陆杨咳了两声，“臣后面没对方神医有隐瞒。” 未等皇上发火，他又道：“臣一直在喝药呢，没停过。” 第710章 你出去吧，朕看着你就来气 赵烨听着，突然也没了脾气。 他抿紧嘴唇，“是朕的错。” 陆杨垂眸，清了清嗓子，“皇上，要不先让臣起来再说？” 赵烨看了眼陆杨，皱起眉头，“爱卿以后还是莫要隐瞒病情，不然，朕怕到时候真得到你卧床不起，朕才知道。” 陆杨什么也不敢说，连忙应着：“皇上放心，臣记得了。” 赵烨打量着陆杨的神情，见他不似说假，这才让他起来。 陆杨坐下，看了眼皇上的脸色，见与刚刚好似没差，还是那样难看，便也不敢说话，端起茶碗慢慢喝着。 赵烨看着，缓缓叹了口气。 “你若是早说，朕也不会带你出来了。” 想到今日这场大雨，赵烨的语气变重了些。 “你这身子，若是被这大雨淋到，怕是半条命都要没了。” 陆杨咽下茶水，小声反驳，“倒也没有那么夸张。” 赵烨瞥了眼，“你只嘴上逞能，想想还是别折腾自己的身体了，等到了高庶常那边，你就好好歇着吧。” “皇上的意思，是不用臣跟着？” 陆杨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 赵烨点头，“就你这身子，朕怕你在田间晕了。” 陆杨这回倒是没反驳，十分认同皇上的话，“皇上说得对，臣也是这样想的。” 赵烨听着，总觉得这话有些不是滋味。 说来说去，还是汇成一句话。 “朕若是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了。” “哦。”陆杨心里突然也有些不是滋味了。 早知道啊，早知道他就对自己好点了。 谁知道卖惨还有这等好事呢？ 赵烨现在看到陆杨就有气，摆了摆手，“你出去吧，朕看着你就来气。” “......哦。” 陆杨一脸复杂地起了身，拱了拱手：“皇上，那臣滚回房了？” 赵烨点头，砰一下，重重地放下茶碗，“好好歇着，等雨停了我们再出发。” “好的，臣明白了。” 陆杨心里有些复杂地扶着腰往外走。 赵烨看着，忍了忍，没忍住，在陆杨开门将要出去时，语气一沉：“你这腰怎么回事？” 陆杨回头，二话不说先叹气，“唉，就是赶路时磕碰了下，皇上别担心，过两天就好了。” 赵烨听着，皱了皱眉，“朕让吴御医过去给你按按。” “好，多谢皇上。” 陆杨拱手，随即走出去把门关上。 这门一关，他的腰便挺直起来。 于喜站在旁边，看看刚刚被关上的房门。 又想着陆杨先前一副难受按腰的模样，不过一眨眼便换了副模样，觉得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或者是不该看到的东西。 陆杨转头，看到于喜，倒是十分平静。 “于公公，你回来了？” 于喜有些复杂地开口，“陆侍郎，我在这待一会了。” “哦。”陆杨顿了顿，指了指房门，小声道：“你都听到了？” 于喜沉重点头，“不该听的，不该看到的，我应该都听到了看到了。” “这样啊。” 陆杨握拳放置嘴边不好意思清咳了下，“那我先下去歇着，于公公您忙。” 于喜哪有事忙，他该忙的事，就是去跟皇上禀告先前让人去煎药的事办好没有。 眼看着陆杨就要从自己身旁走过，于喜一脸复杂，“陆侍郎，你这事，我得给皇上说一声。” 陆杨叹气，死猪不怕开水烫，“唉，说吧说吧，不差这一件事让皇上生气了。” 于喜一顿，倒是有些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了。 陆杨看着，笑了笑，“于公公莫要担心，您尽管说，皇上那边，就算生气也不会对您生气的。” 于喜心里更是复杂了，“陆侍郎还是得好好保重身子，皇上那边，我就暂时不说了。” “唉，没啥，皇上心里明白呢。” 陆杨又指了指房门，“这么近，皇上该听的都听到了。” 于喜一愣，还未等他有所反应，里面便传来一声冷呵，“还不走？” 陆杨轻轻笑了笑，应了声后，便跟于喜摆摆手，抬步走了。 于喜只觉敲门的手有些沉。 陆杨可不知于喜心里在想什么，他这会走到自己的房门，推门进去。 还未等坐下，莫永听到声响从旁边的房间走了出来。 “老爷，是你回来了吗？” 门外响起敲门声，接着传来莫永的声音。 陆杨应道：“莫叔，你进来吧。” 莫永把门推开，随即把门关上，问陆杨要不要让人端些热食过来。 陆杨胃口不是很好，但这会吃点东西也好，晚点还得喝药。 想了想，他道：“让人弄点白粥咸菜过来吧，别的我也吃不下。” 莫永知道陆杨的性格，也没有劝，点头便下去让人安排。 莫永刚走没一会，于喜过来敲门了。 “陆侍郎，皇上让我把熏香拿给你。” 陆杨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便见于喜捧着一个木盒子站在门前。 身后还跟着吴御医。 他一边道谢，一边伸手打算接过盒子。 于喜却是把手往旁边移了移，“陆侍郎，皇上让我给您点着。” 闻言，陆杨便侧过身子，让于喜进来。 吴御医与陆杨打了声招呼，没有明说自己的来意。 他知道陆杨肯定知道自己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陆杨当然知道，他关好门之后，便默默解下外衣。 “吴御医，我躺床上？” 吴御医看了一圈陆杨的房间，觉得陆侍郎有些意思。 这里只有床能躺，不躺床还能躺哪，桌子吗？ 想到这，他无奈笑了笑，让陆杨去床上趴好。 陆杨高兴地趴在床上，跟吴御医说了一下自己哪里难受，让他一会力度稍微加重点。 吴御医点头，挽了挽衣袖，试探着下手。 于喜在一旁弄着熏香，一边听着陆杨舒服的叹气。 心里想着的，却是自己推门进去之后，皇上二话不说，问也没问，就让自己把多余的熏香找出来，让拿来这边给陆侍郎点上。 皇上对陆侍郎，真是好到没话说了。 不过想到陆侍郎的身体，于喜也是愁。 他一直跟在皇上身边，自然知道陆杨的身体会变成这样，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皇上这边着急了。 大概皇上对陆侍郎，既有欣赏，也有愧疚吧。 毕竟陆侍郎有这般才华，还这么年轻。 如果因为这事折了寿命，那就太不该了。 于喜垂眸，把熏香慢慢抚平摆好形状。 第711章 你说的，他们真的办到了 没一会，香味便飘了过来。 陆杨闻了闻，正是他在皇上房里闻到的那股清香。 这驿站房间可能入住的次数不多，加上下雨，便有股难闻的潮味。 这香飘散之后，这霉潮味倒是没那么明显了。 他看向于喜，笑道：“多谢于公公。” 于喜摇头，把盖子盖好，又把盒子收好，放到桌上，便打算告辞。 陆杨笑了笑，“于公公，你说了吗？” 于喜摇头，“没说呢。” 陆杨当下便知道皇上那边没什么事，也就没再往下问，让于喜慢走后，便又趴了下来。 于喜急着要回去给皇上禀告事情，也就没逗留，转而关门离去。 陆杨闭上眼睛，过了会，才缓缓开口。 “吴御医，你说我还能活多久？” 突然冒出的声音清冷飘忽，在这空荡的房里显得有些空灵，仿佛从远处传来的呢喃声。 吴御医的手一顿，有些意外，又有些惊讶。 “陆侍郎怎么会这样问？” 在他看来，陆杨性格开朗随意，不像是会问这样问题的人。 陆杨勾唇笑了下，“我其实还挺好奇的，不过一直没逮到人来问。” 方神医惯有自己的脾气，他也不敢去问。 就怕问了会被骂，说他隐瞒病情，不听医嘱，结果后面还要问能活多久。 估计能上手打人的话，方神医肯定要对他上手了。 唉，怎么想，方神医那边都有点难开口。 这会遇到吴御医，又是两人独处的时候，吴御医应该不至于骂他才对。 吴御医确实不会骂陆杨，这会他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陆杨先前帮了他那么多，他若是拿出应付别人的那一套，好像就有些不够意思了。 可实话往往最伤人，他若是说了，好似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手劲没停，按了会陆杨的腰，才道：“陆侍郎好好喝药，不说长命百岁，正常致仕还是可以的。” “真的？” 陆杨睁大眼睛看过去，神情认真，“吴御医，你可别骗我，我这人会当真的。” 吴御医神色一顿，对上陆杨的眼神，随即移开视线，叹了口气。 “陆侍郎，即使是我，也不定什么时候会离开，您若是非得要个结果，我也只能给您一个满意的回答了。” 陆杨听着，眼里闪过一丝暗色，倒是笑起来。 “吴御医说的是，这世上可能也找不到一个完全健康之人，就算是正常人，说不准也会因为什么事出了意外，导致丢了命。” 吴御医点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陆侍郎不必太过纠结这些。” 他顿了顿，又道：“陆侍郎只要好好喝药，剩下的，就顺其自然吧。” “尽人事，听天命。”陆杨一笑，“吴御医说得有理。” 吴御医心放了下来，可他这口气有些松得太早了。 只见陆杨话音一转，“所以能活多久？” 吴御医：“......” 陆杨见吴御医一脸不要为难他的模样，笑了笑，“唉，吴御医不说也罢，我心里明白就好。” “陆侍郎明白什么？” 吴御医手抖了下，心思没放到按摩上，手劲都小了不少。 陆杨把头搭在胳膊上，闭上眼睛。 “哈哈，我不说，吴御医，您手劲可以再大点，我吃劲。” 吴御医一愣，瞥了眼陆杨，摸不清他到底是明白了什么。 “陆侍郎，您别想太多，只要您好好喝药，一切都会好的。” 陆杨笑了笑，“我知道，吴御医放心，我没想什么呢。” “那就好。” 两人没再说话。 莫永让人端着东西过来时，只觉得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但具体是什么不对劲，直到吴御医走后，他都没能想明白。 陆杨这会浑身舒爽，感觉精神都好了不少，精神好，吃嘛嘛香，白粥咸菜，也能吃出山珍海味。 陆杨吃得津津有味，没一会便把白粥咸菜吃完了。 此时已是午时，陆杨打算一会喝了药好好躺一躺，歇息歇息。 莫永也是这样想的，药好之后，连忙端来给陆杨喝。 陆杨喝完便睡了。 本来想着这场雨最多下个两天，结果这一下，倒是下了三四天。 虽然后面两天都是下的小雨，断断续续的，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并未出发，而是等雨完全停了，太阳出来，才准备启程。 不过因为下了雨，路上有些泥泞，马车并不好走。 陆杨看着，便提议在驿站等两天，等路干一些，再出发。 赵烨自然同意。 五月下旬，他们终于到了高敬平和马才英所在的地方，长沙府。 高敬平和马才英之前转了几处地方，最后决定在长沙府下面的县城进行实验。 陆杨等人到时，正是稻谷成熟之时。 有的稻田已经收割完毕，而有的，则是正在收割中。 这会，马车正往高敬平和马才英所居住的地方驶去。 路上，陆杨听到马车外面有人在惊叹，便撩开窗帘看了一下。 这一看，便是愣了。 金色稻浪在微风的吹拂下此起彼伏，一波接着一波，一眼望去，仿佛看不到边一样。 震撼，绝美，简直就是一场视觉盛宴。 前面的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后面的马车也就只能跟着停下来。 陆杨知道这肯定是皇上喊的停车，在马车停下时，便走了下来。 这是一条乡间小道，两旁都是稻田。 陆杨看着，往旁边走了几步，就这么一呼一吸间，仿佛都能闻到那股独特的稻香味。 五月天，太阳炽热，正逢午时，热气腾腾。 陆杨眺望着，就这么站了会，额头处便渗出不少汗水。 莫永摇着扇子，看了眼火热的太阳，“老爷，这会正热着，我看田间没几人在劳作了。” 陆杨点头，拿出扇子摇了摇，“去皇上那边看看。” 赵烨正俯身查看着什么。 陆杨走近时，便发现他双手捧着一株稻穗，嘴上似乎还念念有词。 陆杨再凑近点，才发现他竟然是在数数。 他看向皇上放在手心上的稻穗。 这仔细一看，还真比他之前在家看到的谷粒要饱满，并且稻穗粒数也肉眼可见的要多些。 这里其实离高敬平和马才英那，也不远了。 陆杨放眼看去，虽然还未见到高敬平和马才英，还未听到他们是怎么说的，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实验，真的成功了。 陆杨想法刚起，赵烨便站起身，看着这一片稻浪，吐出一口气。 “这粒数，竟是直接翻倍了。” 热风扑面而来，随着稻浪一波接一波，把他的话语吹向四面八方。 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 赵烨笑了笑，转头看向陆杨。 “陆卿，你说的，他们真的办到了。” 第712章 你们都晒成黑炭了，怎么不辛苦了？ 陆杨听着，虽然心里明白是真的成功了，但经皇上嘴里这么一说。 他倒是有些恍惚起来。 “是啊，他们真的办到了。” 他看了眼那重重低垂着腰的稻穗，继而看向赵烨，“皇上可高兴？” 赵烨负手在后，看着这一片金色稻浪，天蓝云白，视线一片清明广阔，心胸也随之豁然开朗。 仿佛所有烦恼，琐事，都远离了他。 他嘴角慢慢上扬，眼睛闪烁光彩，“朕高兴，朕心里十分痛快。” 他语气异常松快，“等把此事宣传出去，到时靖朝百姓，也就不用愁吃了。” 陆杨也望着这一片稻浪，缓缓笑道：“皇上贤明，百姓们肯定会幸福的。” 赵烨眼皮动了动，笑，“朕还没有那么好。” 闻言，陆杨转头，余光瞥见什么，看了眼前方，随即看向赵烨，“臣觉得皇上挺好的。” 赵烨一顿，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不远处有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他转头看去，便见有一群人正往这边跑来。 为首的两人，面若黑炭，他皱眉看了会，实在不知道是谁。 “为方可知道这两人是谁？” 陆杨怎会不知道，他好笑道：“爷，是高兄和马兄。” 赵烨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们。” 他顿了顿，又道：“他们也是辛苦了。” 陆杨点头，看着那两人，也是感慨。 “爷到时给他们多点赏赐就好。” 赵烨瞥了眼陆杨，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你倒是挺会泼冷水。” 直接把他心头的火热给浇灭了。 陆杨浅浅一笑，“让爷冷静一下，免得一会激动了。” “呵。” 赵烨轻笑，因为高敬平等人已经快到跟前，便也没有跟陆杨计较这么多。 “这回就饶了你。” 陆杨一脸莫名其妙，“多谢爷。” 虽然不明白皇上为何会说这句话，但这并不妨碍他应答。 道谢总归没错。 高敬平和马才英看着前面的两人简直激动坏了。 谁能想到真是皇上他们过来了。 他们这边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还以为是有人发现了这边的秘密，过来查看的。 可随着过来通报的人越说越多，高敬平和马才英也发现了不对劲。 待来人说到还有人带着大刀，好几辆马车，他们便也明白过来了。 这哪是过来闹事的，这分明是他们的贵人来了。 见到陆杨的那一刻，高敬平和马才英都快要哭了。 谁能想到这活这么苦啊！ 瞧他俩，夜里再暗点，他俩都看不到对方的脸！ 陆杨一直看着两人，哪能看不出来两人眼里的哀怨。 他挑了下眉，缓缓笑开。 高敬平和马才英见此，暗叫不妙，忙移开视线，作势拱手，膝盖微弯，打算给皇上行礼。 可还未说话，皇上便摆手制止。 “我过来看看，不必拘束。” 高敬平和马才英一听，便也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虽然明眼人一瞧这架势，就知道来者非富即贵。 但皇上这边没透露过什么，任凭他们去猜去想，想来也猜不到来人是谁。 只不过皇上不让暴露身份，他们这个称呼上...... 陆杨看着，提醒道：“这是我们黄掌柜。” 赵烨：“......” 高敬平和马才英皆是一愣，看了眼皇上的脸色，见皇上神色虽有一瞬的怔愣，但并未反驳后，才道：“在下见过黄掌柜。” 赵烨瞥了眼一旁的陆杨，也没纠正他们的称呼，“我们过来看看，你们照常就行。” 高敬平和马才英的身份，有一部分人是知道的。 能让高敬平和马才英这般尊敬，来者身份肯定要比两人要高。 再看这护卫严肃整齐的站姿，便也知道这人的身份，肯定要比他们所想到的还要高了。 众人纷纷拱手行礼。 赵烨看着，给了高敬平和马才英一个眼神。 高敬平和马才英瞬间明了，连忙让众人散去，回去好好歇着，晚点还要出来收稻谷呢。 这阵子要忙着收割稻谷，还要忙着记录每亩的产量，查看田间稻穗的情况，高敬平和马才英也是忙得躺床上就睡。 今儿天未亮，他们就跟着农户们下田了。 这会刚准备歇一歇，便收到了有人过来的消息。 现在刚好可以让他们先回去歇一歇。 过来的大多数都是农户，还有先前高敬平和马才英从京城里带过来的护卫。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是这边知府送过来帮忙的差役。 高敬平和马才英早已让人去打听过这两人的情况。 说是差役，实际上与知府的关系十分密切。 其姐姐或者妹妹，都是知府的侍妾。 高敬平和马才英推辞不过，因着也是在别人的地盘，这一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也就答应两人留下来。 好在这两人也算识趣，虽说有些事可能与知府说了，但至少听话，没有给他们闹事。 这会两人可能也看出了点什么，对于高敬平和马才英的话，两人对视一眼，犹豫再三，还是选择留在这边。 高敬平和马才英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陆杨。 他们不好得罪知府的舅子，但陆杨还是可以的。 陆杨与高敬平和马才英也是熟悉了，不过一个眼神，便也知道他们这是何意。 他的视线看向高敬平和马才英身后的两人。 “这两位是？” 赵烨闻言，视线便也从高敬平和马才英身上放到这两人身上。 两道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一道视线温和，却带着隐隐的打量。 一道毫不掩饰地打量，还有着一丝威迫。 两人险些没抗住这最后一道视线。 面对陆杨的问题，高敬平刚想出声介绍。 这两人便自己开口了。 “小的是这儿府衙差役，小的叫陈鸿辉。” “小的也是这儿府衙差役，小的叫于智勇。” 首先开口的是高瘦男子，而后开口的身形要胖一些，两人面相一机灵一憨厚，十分容易辨认。 陆杨与两人打了声招呼，便笑道：“两位有事的话可以先去忙。” 两人这会哪有事要忙，这话一听，还有什么是不懂的。 看高敬平和马才英的态度，便也知道此人的身份不低。 怕得罪什么大人物，两人这会倒也不敢强留了。 若是这两大人不在意还好，这会都已经发话了，两人虽然遗憾，但也只能离去。 两人一走远，高敬平和马才英便认认真真地给皇上行了个礼。 “微臣参见皇上。” “两位爱卿免礼。” 赵烨看着两人的肤色，也是感慨，“两位爱卿真是辛苦了。” 高敬平和马才英本来是有些疲惫的，这会听到皇上的话，瞬间精神焕发起来。 “回皇上，我们不辛苦。” 陆杨听着，撇了撇嘴，“哪的话，你们都晒成黑炭了，怎么不辛苦了？” 他叹了叹，“你们这会就不要客气了，皇上都看在眼里呢。” 第713章 这稻子，可有什么发现？ 高敬平和马才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功劳都摆在脸上，想来也是没谁了。 赵烨点头，“确实，朕心里有数，两位爱卿现在，可是为我们靖朝立了大功了。” 高敬平和马才英一听，忙推辞不敢当。 “都是陆侍郎的主意，若不是陆侍郎，我们也想不到这个东西。”高敬平拱手认真道。 “确实，若不是陆侍郎，我们肯定也想不到这个。”马才英也连忙跟着解释。 赵烨看了眼陆杨，随即笑道：“放心吧，你们陆侍郎可老早就让朕记下他的功劳了。” 高敬平和马才英一愣，抬眼看了下陆杨，都有些惊讶。 这事还未完成，还能提前邀功的？ 陆杨看着，倒是十分镇定，“皇上莫要拿臣开玩笑。” 赵烨轻笑，瞥了眼陆杨，也没有解释，转而问起高敬平马才英关于稻穗的事。 “这一片，都是你们弄出来的？” 高敬平看了眼马才英，马才英点头，便回答皇上的问题。 “回皇上，这一片都是，因为谷种数量有限，只能弄出这么多。” 高敬平接话，“等这一次收割完，下一次便能弄出更多。” 赵烨点头，“先带我们过去歇会，晚点我随你们过来看看。” 高敬平和马才英连忙应下。 这会赵烨也不上车了，抬步就往前走。 陆杨见着，待皇上走到前面，才走到高敬平和马才英身旁，小声道：“我这望也看不到你们所在的地方，这有多远呢？” 高敬平嘿嘿笑着，露出两排大白牙，“不远，我们跑着过来，一刻不到。” 马才英也道：“你看不到，是因为到了那边，得拐个弯，前面有个坡度，不算高。” 陆杨一听，跑着来还得一刻钟左右，那走着去，尤其按皇上这优雅步速，得走到什么时候？ 他看了眼头顶的太阳，又看了眼摇着扇子一派怡然自得的皇上。 脚底突然有些痒。 他看向正咧着嘴傻笑的两人，急道：“你们等着，我去与皇上说一声。” 未等高敬平马才英有所回应，陆杨脚步一跨，便快步追上赵烨。 “爷，我们坐车吧，这大热天的，走着去多累呢。” 赵烨心情好，倒是不觉有多难受，何况坐了这么久车，浑身都难受。 这会走一走而已，他倒是不觉累。 “没事，我不累，走走也好。” 陆杨一听，这还了得，“爷，您看您都冒汗了。” 赵烨伸手擦了擦，“没事。” 陆杨瞥了眼一旁的于喜，“您看于公公，脸都红了。” 于喜瞥了眼陆杨，低头没说话。 陆侍郎说啥就是啥...... 赵烨看了眼于喜，随即看向陆杨。 “爱卿的意思？” 陆杨轻咳一声，指了指前面，“皇上，这路还有好远呢，我们坐车去吧。” 赵烨看着，挑眉道：“朕若是不坐呢？” 陆杨低头，“您若是不坐，臣斗胆申请坐车。” 说着，他叹了口气，“皇上，您也知道臣身子不好，这炎炎夏日，臣估计要晕倒在路上了。” 赵烨脚步停住，看了眼陆杨，又看了眼前面，脚步一转，便往回走。 “罢，那就坐车去吧。” 陆杨一听，忙也转身，“哎，皇上圣明。” 于喜看了眼陆杨，眼里含笑。 “陆侍郎，您厉害。” 陆杨一听，也小声回话。 “于公公，不用谢，应该的。” 几人坐上马车，没一会便到了高敬平和马才英所居住的地方。 是一处农庄，还挺大。 众人到时，农庄里并没有看到几个人。 知是知了声太大盖过了人声，还是怎么，陆杨下车之后，倒是觉得这庄子挺安静的。 陈鸿辉和于智勇一直等在门前，一看马车过来，连忙起身迎过去。 赵烨看了眼，随即看向里面，笑了笑，“这庄子倒是挺雅致。” 陆杨闻言，便也看过去。 庄子里面有一大片空地，此时空地上，正晒着稻谷，两旁只有空荡荡的几棵树。 陆杨也笑了笑，“爷说得对，是挺雅致的。” 高敬平和马才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边先前不是这样的，为了方便晒谷子，我们前阵子就让人改动了下。”高敬平道。 马才英也解释了一句。 他们过来时，这庄子还是很正常的。 进门便是各种绿植花卉，看着还是很好看的。 赵烨摆手，“我觉得这样倒是挺好。” “确实。”陆杨安慰地看了眼高敬平和马才英，让两人别紧张。 高敬平和马才英这才放下心来。 一旁的陈鸿辉和于智勇对视一眼，心里头对于陆杨和赵烨的身份便更是好奇了。 一行人穿过晒谷的场子，来到了待客的厅堂。 厅堂里很是阴凉，一进来，陆杨便觉身上都舒服了不少。 高敬平一进来，便让人去端壶凉茶过来。 而马才英，也让人去跟伙房那边说一声，弄些易消化，适合现在吃的饭菜过来。 陆杨坐下没一会，便有人端来凉茶和糕点。 他这会也是真饿了，喝了两口水，又吃了两块糕点，才开口。 “承泽兄，这稻子，可有什么发现？” 高敬平看了眼皇上，见皇上端着茶碗往这边看来，才道：“我们发现，这一亩稻田所需谷种，比之前的要少。” “对！” 马才英也道：“我们先前不懂，用的谷种跟之前一样多，后面发现这秧苗长得并不好。” 高敬平重重点头，“后面老农户提醒，我们才发现了问题，及时减秧，才长好了。” 第714章 上次那话，明日再算数 赵烨放下茶碗，眼里满是好奇，“这稻子，真能减少谷种用量？” 高敬平和马才英点头，神情认真。 “回皇上，确实是这样的。” 两人的异口同声，倒像是加重语气一样，肯定以及坚定。 赵烨就算没有下过地，也知道这谷种用量减少意味着什么。 他正想感慨，突然回过神，惊道：“这样说，刚刚那一大片，都是谷种量减少长成的？” 高敬平和马才英哪能不知道皇上为何会惊讶。 当初他们看到秧苗后续长势和稻穗成长情况时，也是惊了好几天。 直到稻穗顺利成熟，他们才慢慢接受了这个惊喜。 这稻子，不仅谷种用量少了，产量比起以前，还翻倍了。 这等事情，若是说给不知情的农户听，人家指不定要骂你在白日做梦。 可现在，事实便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们不去相信。 这些天里，小的粮仓现在都装满两个了。 等把后面的稻谷都收割完，总产量到时，怕是要惊呆不少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事情全都给皇上说清楚。 他们当时，因为什么都不懂，踩过的坑，做过的无用功其实也不少。 后面慢慢摸索出了一些经验，才好了起来。 现在若是让高敬平和马才英写一本关于如何提高稻谷产量的书，两人提笔就能写，根本就不带想的。 这些年，两人所做过的笔记也挺多。 这些都是珍贵的手记。 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高敬平和马才英等人用辛勤的汗水和一次次纠正错误得来的。 就算是千金万金，两人也是不换的。 两人这一说，倒是让皇上兴趣更加浓郁了。 聊了没一会，几人填了肚子，也要去歇一歇。 陆杨在高敬平和马才英特意让人准备好的房间睡了会后，半梦半醒间，就被莫永拉了起来。 “老爷，皇上他们正在外面等着您呢，我们得赶紧的。” 陆杨有些懵，双眼被光线刺激得有些不适，微眯着，“皇上不是说不让我跟着吗？” 莫永哪听到过皇上说这句话，还以为是自家老爷不愿意去，说的梦话呢。 夏日睡午觉，要完全清醒还得需要点时间。 陆杨全程半迷糊状态，由着莫永伺候着擦了脸，喝了水，又往脸上涂了什么东西，才拖着双腿浑身没劲地出了门。 皇上几人确实在等他。 陆杨走了没一会，便见皇上正与高敬平几人说着什么，眉飞色舞的，兴奋得很。 莫永看着，神色都有些紧张。 “老爷，您快走，怎能让皇上等您呢？” 陆杨也想走快，实在是他睡得有些沉了，这会突然被喊醒，浑身酥软，提不起劲来。 莫永说得小声，两人挨得近，倒是没其他人听见。 陆杨看着前面，缓缓叹了口气。 “我寻思我也不用去啊，不然我就不睡了。” 这睡比不睡时感觉还累。 陆杨不在状态，说话声音也没个估量。 他自己听着倒是挺小声的，但在莫永耳边，就跟惊雷一样，着实把莫永给吓着了。 “老爷，您说小声点，莫要被皇上听到了，对您影响不好。” “唉，莫叔你变了。” 陆杨倒是随了莫永的意，说得小声了些。 但这话说得，让莫永完全摸不着头脑。 “老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杨懒懒地抬眼看向前面那人，下巴一抬。 “我再也不是你放在心上的老爷了，莫叔你现在眼里心里，全都是他，张口闭口也是他。” 莫永眼里闪过一丝怔愣，“老爷，那是皇上。” 陆杨郑重点头，“我晓得他是。” 莫永难得沉默起来，神色复杂，老爷没睡醒，净说胡话。 这会，随着两人越走越近，高敬平几人也发现了他们。 有人跟陆杨打起了招呼。 赵烨看着陆杨这一脸没睡醒的惺忪模样，挑了下眉，摇着扇子，嘴角挂着丝玩味。 莫永一看，忙低头，见自家老爷还这副不慌不忙的模样，着急了。 “老爷！”他压低嗓音提醒。 陆杨看着，抬手掩嘴缓缓打了个哈欠。 眼泪水都被他打出来了。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接着看向莫永。 “莫叔别急，反正也等了一会了，不差这一会。” 最主要的是，他的身子还未苏醒。 最快速度，也只能走成这样了。 莫永哪敢说什么，都快走到了，就算他说小声点，指不定皇上他们也会听到。 对于陆杨的话，莫永只能无奈点头了。 这会要出门跟随的，有于喜，吕景山和另外三名护卫。 至于高敬平和马才英身后的两人，陆杨看了眼，并不觉意外。 见高敬平和马才英面带忧色地看着自己，陆杨点头笑了笑，让他们别担心。 他看向赵烨，笑道：“爷这么早呢？” 赵烨瞥了眼高敬平身后的两人，有外人在，也不好说太多。 他微微颔首，“不早了，我与他们都说了好一会话了。” 陆杨听着，叹道：“先前爷说不用我跟着，我便睡得沉了些。” 赵烨闻言，倒是想起之前的事。 想到这，他轻咳了声，“今日就随我过去看看，明日你不去也行。” 难得遇到这收割时机，赵烨说什么也是要去看看的。 至于陆杨，上次那话，明日再算数吧。 陆杨好笑地看了眼赵烨，心里哪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听爷的。” 高敬平和马才英几年不回京城，不知道朝中的情况。 这会见陆杨两句话便轻飘飘地让皇上等了这么久的事过去了，都有些不可思议。 而经过两人的几句对话，高敬平和马才英也明白了。 皇上对于为方兄，确实是宠信。 之前两人只是听说，并未见过。 这会就在跟前听到看到，倒是给两人的冲击更大。 两人有些恍惚。 这事若是换成别人，别说皇上会等在这里了，就说这罪，也不会这般轻松地过去。 赵烨惯会察言观色，这会看了眼高敬平几人，并没有说什么，跟陆杨点了个头，脚步一转，便往外面走。 陆杨慢慢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倒是与高敬平和马才英走到一起了。 “别紧张，我们黄掌柜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高敬平和马才英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没有说话，甚至加快脚步，直接把陆杨甩在了后面。 陆杨愣了下，随即挑眉，慢慢走着，并未追上去。 这点出息，唉。 陆杨看着前面两道身影，嘴角倒是慢慢勾起来。 第715章 很难的 这会申时不到，太阳还是火辣辣的。 高敬平和马才英原本提议，让皇上晚点再过去。 可皇上没有同意。 还说莫要为了他耽误事情。 按照平时，高敬平和马才英这会已经与众人快步走去稻田干活了。 但因为现在有皇上在，他们要坐马车过去。 坐马车确实也快，没一会，众人便来到了先前马车停下的地方。 他们到时，早一步过来的农户们已经在埋头苦干了。 陆杨下车时一看，他们应该只晚了不到半个小时过来，可这会，竟是已经出现了几块空地。 这些人的手速，可真是快。 陆杨站在原地也不过看了这么一会，竟是又出现了一大片空地。 不知高敬平和马才英是从哪里找来的农户，这些人一看都是熟手，办事很是麻利干脆。 弯腰不过两个呼吸，再起来时，手上已是抱了满满一大把的稻穗。 赵烨走过来，顺着陆杨的视线看过去，“想去试试？” 陆杨一愣，从这些农户精湛利索的手速中回过神。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敢相信皇上先前问的问题，“爷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想去试试？” 赵烨眼里露出沉思，看了眼陆杨后，又看向前面那些农户。 见他们手起刀落，眨眼间便是一小片空地，便琢磨起来，“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陆杨平静的神色露出一丝裂痕，“爷，您只是看他们弄得简单，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加重语气，“很难的！” 赵烨瞥他一眼，“你试过？” 陆杨十分认真地点头，“当然，我可是很勤快的。” 赵烨犹疑地看了眼陆杨的手，视线缓缓上移，转而看向他那单薄身板。 他眼皮一动，视线便落在了不远处那几个穿着短打，或者干脆露出膀子劳作的农户。 “你，不像。” 说就说，还摇头？这陆杨可是忍不住了。 “难不成爷想下去试试？” 赵烨点头，他跟着过来，其实也不单单是为了看，也是想体验一下这个割稻谷的感觉。 高敬平和马才英刚把事情安排好，一听陆杨这话，再一看皇上的反应，有点惊了。 “这可使不得。”高敬平忙开口，“黄掌柜，这活可不好干啊，您下去，可是会受伤的。” “是啊。”马才英也开口，“先前承泽兄试过，便是被那刀子割到了手，现在还有道口子呢。” 高敬平一听，也是配合，把左手亮了出来。 陆杨看了一下，脚步一抬，又凑近了些看，顿时五味杂陈。 “承泽兄，你这黑手，我差点没找出来口子在哪里。” 高敬平一听，转头瞪了眼陆杨，胳膊肘往后一碰，示意陆杨别乱说。 这口子这么明显，怎么可能看不到？ 陆杨嘿嘿一笑，往旁边退了两步。 赵烨看着两人的互动，视线落在高敬平的手上。 他皱着眉看了会，才看出来那道细长的口子在哪里。 “你这伤，可严重？” 陆杨仔细看过那道疤，不像是严重的伤。 应该只是划了一下。 高敬平心有些虚，但为了说服皇上别下地干活，也是豁出去了。 “是有点严重。” 赵烨看着，挑了挑眉，“没事，我会注意的。” 高敬平和马才英一听，明白皇上这是下定决心要试一试了。 陆杨倒是镇定，“你们让人教一下他，等他割两下，会自己放弃的。” 高敬平和马才英一听，便也只得同意。 赵烨就在跟前，听着陆杨这话，倒是挑了下眉，“你倒是懂。” 陆杨十分得意，“我毕竟下过地，比爷要略懂一些。” 赵烨闻言，点了点头，“行，那你随我一起。” 陆杨：“......” 马才英找来一个老农户，让他给皇上和陆杨两人讲了一下要领，又示范了一下。 等两人下地试了一下，确认没什么问题，老农户才离去。 这会，马才英和高敬平特地让人给他们留了一小片地让他们弄。 陆杨拿着镰刀，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旁边也在打量着镰刀的皇上，笑了笑：“爷，您小心点。” 赵烨点头，脸色有些严肃，“我知道。” 他顿了顿，看了眼陆杨那干净白皙的手指，默默道：“你也小心，莫要逞强。” 陆杨心口一滞，他看了眼周围，小声道：“皇上，您可别小看臣，臣真割过。” 赵烨摆手，“朕知道了，割吧，朕看看如何。” 陆杨一听，这是不相信自己。 挽了挽袖子，就准备开干。 高敬平看得心惊胆战的，“为方兄，你这架势，我有点害怕。” 陈鸿辉和于智勇还未过来，这会几人说话倒是不用太过顾忌。 陆杨闻言，给了高敬平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弯下腰。 看着眼前这些稻谷，他琢磨了下，大手一伸，抓了一棵，便割起来。 赵烨看着，乐了，“这，就是爱卿说的有经验？” 陆杨把稻谷割完放下，直起腰才回话。 “太久没做这活，有些生疏了。” 赵烨听着，倒是信了他，也没再说话，伸手抓了两棵，就打算按照自己看到的割起来。 陆杨看着，忙提醒，“皇上，您还是跟臣一样，先慢慢练起来吧，免得割到手。” 赵烨一听，也觉得陆杨说的有理，便放了一棵，慢慢割起来。 高敬平和马才英一看，这才松口气。 赵烨知道两人还有事要去忙，便道：“你们去忙你们的，我们把这边的弄完就回去了。” 高敬平和马才英让人留的稻谷并不多，老农户的话，三两下就完成了。 就算是他们下手，也只需动几下刀子，便能割完。 闻言，两人也不再坚持，便应下来。 两人因为不放心，便站在原地看了会，最后心情复杂地走了。 让两人在这打发一下时间，也是可以的。 第716章 陆侍郎的大名，天下谁人不知？ “这活可不好干。” 赵烨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扶着腰眺望远处。 就这么一会功夫，前面又是一大片空地出现。 而他们这边，还有一点还未收尾。 陆杨埋头干着，待把最后一棵稻谷割完，才直起身。 他轻舒一口气，直接撩起衣摆就擦脸上的汗水。 “皇上明白就好。”他笑了笑，“以后可不要提高赋税了。” 赵烨瞥了他一眼，弯腰把之前不小心弄乱的稻谷整理好，抱着放到一旁。 “朕不会。” 靖朝已经好久没有改动过如今的赋税规定了，陆杨自然也是知道的。 说这句话，也是半开玩笑的性质。 但皇上若是当真，那这句话便就不是玩笑话。 陆杨听着，笑了笑，也把刚刚没弄好的稻谷弄整齐，好方便一会有人收。 一旁的于喜和莫永可是心疼。 本来是想帮忙的，但皇上和陆杨都说不用，直到这会，两人才敢上前。 于喜拿着扇子拼命地摇，看着皇上这通红的脸颊，神色都是担忧。 皇上细皮嫩肉的，可别被晒坏了。 赵烨接过吕景山递来的凉茶，几大口便把一个水囊里的水喝完了。 他看向一旁的陆杨，便见陆杨正用冷水浸湿手帕，准备擦脸。 陆杨手一顿，原本正想往脸上糊的手帕便递到了赵烨面前。 “爷，您擦个脸，凉快凉快？” 赵烨也是不客气，伸手便接过。 “你还有？” 陆杨心想，谁帕子身上还放几个呢？ 他微笑道：“没，但莫叔有。” 莫永连忙点头，把身上给陆杨备着的帕子拿出来。 这会两人坐在大树荫庇的地方，周围虫鸣声窸窸窣窣，此起彼伏，原本燥热的身体，也慢慢平静下来。 远处便是正在劳作的百姓们。 一眼望去，场面十分壮观。 陆杨摇了摇扇子，问赵烨。 “爷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赵烨愣了愣，“这不是刚到？” 陆杨点头，拿着水囊喝了口薄荷茶。 “爷说个期限，我好打算。” 赵烨笑了，瞥他一眼，随即看向正往这边走来的一群人，神色变得莫名。 “这我哪知道的，得看情况。” 陆杨自然也是看到了前面那群人，为首的几个，还穿着一身官服。 一看就知道是为谁而来的。 他拍拍屁股起身，嘴角一扬，“来得倒是比我想的要快。” 赵烨面色平静地看他一眼，却并未起身，反而稳坐如泰山。 陆杨把手上的水囊递给莫永，顺道小声与他说话。 “莫叔，你先回去，我今晚吃点酸辣凉面就行，别的也吃不下。” 莫永点头，“老爷，要不让人再给您弄点粥膳，免得肚子难受。” 陆杨一听，就知道莫永的打算。 这喝了粥，他哪还有胃口吃凉面呢。 他轻轻叹道：“行吧，就按莫叔的安排来。” 莫永笑了笑，“老爷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吃太多这凉的东西。” 莫永倒也不是不让陆杨吃这些，只是这凉面不仅是凉的，还是带点辛辣的，对于陆杨来说，还是少吃为妙。 两人小声嘀咕着，赵烨看着越来越近的一群人，转头看向旁边。 “于喜，朕要吃凉面。” 于喜一听，连忙应下，并让人现在就回去让伙房那边安排。 陆杨听着，气笑了。 莫永一听，啥也不敢说，忙与陆杨道别。 陆杨点头，待莫永走后，他缓缓摇着扇子看着前面，一言不发。 吴知府带着人过来时，心里可激动坏了。 还真是皇上！ 他收到消息就带人赶着过来了，这会赶得满头大汗的。 肥硕的身子也是沉重得很。 但这丝毫没有妨碍他的步速。 他眼睛火热地盯着前面那人，掏出帕子往脸上一擦，就快跑过去，先其他人一步，拱手道：“臣参见皇上！” 赵烨脸色并不好。 他刚农作完不久，形象肯定是没有先前那么好的。 再加上这本来便是他休闲放松的时间，可不是来应付这些人的。 他点了点头，淡淡地“嗯”了声。 吴庆才心里一慌，他自然明白皇上这般冷淡的原因，但他并不会后悔。 不来他才会后悔。 来了就算皇上不喜，至少他以后不会后悔当初不来。 他忙往旁边站定，身躯站得挺直，汗水从脖子上往下流，但他并没有理会。 由于心里激动，加上有些兴奋，他刚刚并没有注意到在皇上旁边几步远站着的人。 这会往旁边一瞄，见有些面生，脑海里回想了一遍当初在京城里特意记下的大臣以及皇室族亲等人的脸。 都对不上之后，倒也没有太过在意。 他趁着皇上没有注意，想偷偷呼出一口气。 可这口气刚呼了一半，他就发觉到了不对劲。 旁边这人，怎地这般闲适自在呢？ 他突然转头看向旁边那人。 这人，竟还在晃着扇子，并且站姿尤为舒适轻松，并不是正经挺直腰杆的那种。 要说的话，便是有些不正经，腿并不是并拢的，而是分开，并且一前一后。 这姿态，吴庆才倒是看不懂了。 他有心想问一问，却是被旁边的行礼声给打断了思考。 此次过来的，不是这边的知县，便是这边有头有脸之人。 或者，是知府那边的人，都是带过来露脸的。 陆杨收回视线，见身旁的吴知府正在暗中打量自己，他倒是主动起了话头。 “这天挺热，吴知府脸上的汗水不擦一擦吗？” 他顿了顿，又道：“在脸上的感觉，可不好受。” 吴庆才愣了下，随即憨厚的脸上露出笑意。 “是有些难受。” 他顺着陆杨的话拿起帕子擦了擦。 “阁下是？” 陆杨笑了笑，“我姓陆，在户部任职。” 吴庆才眨了眨眼睛，脖子上的汗水都顾不上擦了。 “难不成，您是陆侍郎？” “您知道我？”陆杨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他并未报上姓名，只是笼统地报了两个信息，没想到倒是被吴知府给认出来了。 吴庆才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陆侍郎的大名，天下谁人不知？” 陆杨笑了笑，“不敢当，吴知府说笑了。” 吴庆才好不容易擦掉的汗水又流了出来。 他一激动就容易流汗。 这会得知陆杨的身份，倒是更激动了。 皇上他不好就近接触，可这陆侍郎他还是可以私底下接触接触的。 这人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他往旁边打量了下，便知道皇上此次，竟是谁也没带，就带了此人过来。 这也便意味着，若是他与此人搭上了关系，还愁到时回不了京城？ 想到这，吴庆才脸上的便更是流个不停。 第717章 谁与你们说朕来了？ 陆杨看着，倒是觉得这吴知府应该是有什么病。 这汗水流得这么多，跟擦不完似的，一看就有些不正常。 吴庆才自是知道自己爱流汗的身子引起了陆杨的注意。 他笑着小声解释，“大夫说我有些气虚，所以爱流汗，加上这天热，陆侍郎莫要见怪。” 陆杨笑了笑，摇了摇头，“不会，吴知府还需保重身子。” 吴庆才这是第一次接触陆杨，没想到这人还这么好说话。 他心里一喜，眼里都带上了笑，“好，多谢陆侍郎关心。” 陆杨笑着应了声，见皇上这边已经完事，便没有再与吴庆才说话。 吴庆才心里也明白，把脸上的汗水擦了一遍之后，便把帕子递给一旁伺候的人，好好站着，听候皇上的吩咐。 耳边的窸窣声，赵烨也不是聋子，虽然两人说得小声，但他也是隐约听到了一些。 他看了眼陆杨，视线一移，便看向吴庆才。 “吴知府过来，可是有事？” 一听皇上这冷淡语气，吴庆才便知有些不妙，忙拱手道：“回皇上，臣不知圣驾光临，特意带人前来请罪。” “请罪？” 赵烨笑了下，他这一笑，却是直接把吴庆才给吓得背后一凉。 “臣等不请自来，请皇上恕罪！” 吴庆才识相地连忙跪下求饶。 一旁的众人一惊，也连忙跟着跪下，“请皇上恕罪。” 赵烨看着，淡淡道：“起来吧。” “谢皇上！” 吴庆才松了口气，便想起身，可他这口气松得有些早了。 “谁与你们说朕来了？” 皇上的话语很是平静，平静到吴庆才心里有些慌张。 位于人群后面的陈鸿辉，于智勇惊得背后冒了一身汗，忙紧缩身子，不想让前面那人看到自己。 他们有猜想是京里的贵人过来，可哪成想是这般尊贵之人。 先前听到吴知府喊的皇上，两人心里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此人的身份，喜的是如果吴庆才得了皇上赏识，他们肯定也会有功劳。 而这份功劳，也将牵扯到吴庆才的后院。 到时候，自家的姐姐妹妹，地位肯定比一般的侍妾地位要高。 两人都已经想好要与吴庆才要什么职位了。 可这会听到皇上的问话，两人根本不敢露脸，甚至还想着让吴庆才别把自己供出来。 可吴庆才能走到现在，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他见皇上这样子，先保自己还来不及，哪还会顾及两个侍妾的兄弟。 他看了眼陈鸿辉和于智勇所在的地方。 “回皇上，是他们告知臣的。” 赵烨看了一眼吴庆才指向的两人，并没有意外，甚至还早就猜出来了。 “这两人不是你的人？” 吴庆才一愣，感觉好不容易止住的汗水又冒了出来。 虽然心里有些慌张，但他并未否认与两人的关系。 或者说，他根本不敢隐瞒。 这种事，皇上让人一查便知道了。 “回皇上，这两人是臣侍妾的兄弟。” 他顿了顿，解释道：“臣先前让他们过来帮高庶常他们，臣也怕高庶常他们不好要臣帮忙，便让他们时刻注意着，若是高庶常他们需要帮助，及时告知臣。” 他微微弯下腰，“臣并未有其他意思。” 陈鸿辉和于智勇一听，知道吴庆才这会虽是在为他自己解释，但这何尝不是也在替自己解释，便连忙站出来。 “小的不知皇上身份，担心这边招待不周，便让人去与吴知府说了一下，不是有意透露皇上行踪，请皇上恕罪！” 说话的是陈鸿辉，他嘴皮利索，人也机灵，很快便把自己的责任推了个干净。 于智勇虽然嘴皮有些笨，但也不是完全蠢笨之人。 见陈鸿辉这样说，他连忙道：“小的并不是有意冒犯皇上，请皇上恕罪。” 赵烨看着两人，并没有想把两人如何的打算。 问这些话，也是存了敲击吴庆才莫要自作聪明的打算。 他“嗯”了声，摆手让两人退下。 陈鸿辉和于智勇一看，忙往后退去，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可他们是放心了，吴庆才这边却是没有放下心。 皇上不与他们两个小人计较，却并不代表不会与自己计较。 虽说皇上现在并未说什么，但皇上心里是如何想的，他们谁人也不知道。 他看了眼身旁的陆杨，想着若是这人能帮自己说句话，想来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他与陆杨也才刚认识，陆杨怎会帮自己说话呢？ 吴庆才心里明白，这人，他定是要交好了。 这会，高敬平和马才英得到吴知府过来的消息，忙赶了过来。 见到这么多人，两人的心一下子便提了起来。 这吴庆才，平时看着挺聪明，怎地这会却是犯了这么大的错，还敢带着这么多人过来。 这是生怕皇上不生气！ 两人忙向皇上请罪。 虽然皇上过来的消息并不是他们让人透露的，但他们也难逃其罪。 谁让他们没有管教好下面的人呢？ 高敬平和马才英心里叹气。 赵烨看着，并未说话，神色淡然，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 陆杨看着高敬平马才英两人眉宇间的担忧之色，又看了眼皇上，倒是走了出来，站在两人身旁。 “皇上，高庶常和马编修先前在田间忙着事，哪知道这些事会发生呢？” 赵烨抬眼看向陆杨，见他替两人说话，倒是挑了下眉，“那爱卿的意思？” 陆杨笑了笑，“皇上，不知者无罪，您可别怪罪他们。” 高敬平和马才英一听，可感动坏了。 可一旁的吴庆才，却是一脸羡慕。 第718章 不能给他引荐 孰是孰非，赵烨还是清楚的。 他点了点头，并未对高敬平和马才英进行言语上的指责。 只让两人起来再说。 这话一出，吴庆才隐晦地看了眼陆杨，心里更是坚定了要讨好陆杨的决定。 赵烨扫了眼前面众人，视线落在吴庆才身上。 “有事说事，没事的话，你们就趁早回去吧，免得天黑不好赶路。” 吴庆才一听，抬手擦了把汗，心里慌得很。 皇上这话，意思是他们天黑也不能留下了。 可吴庆才还是有些不甘愿，想了想，他上前一步。 “皇上，这边晚上虫鸣声大，臣怕您住不习惯，便让人在府城那边给您准备了个院子，您舟车劳顿的，还是得好好歇息才是。” 高敬平和马才英对视一眼，两人都知道吴庆才这话说得不假。 这边晚上的虫鸣声确实有些大，他们已经习惯了的倒还好说。 加上干活累，躺床上就睡着了。 根本不在意这点噪音。 可皇上和陆杨就不一样了。 两人刚来，现在白天还好，虽然也有虫鸣声，但因为还有其他声音覆盖，倒也不明显。 可夜间寂静，一点动静都会无限放大。 到时候这虫鸣蛙叫的，一波接一波，怕是两人都要歇息不好。 想了想，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陆杨。 陆杨原本便是站在两人旁边，他看吴庆才看得好好的，便察觉到了两人的视线。 他不解地看向两人，小声道：“怎么了？” 高敬平挡着嘴，轻声道：“这边确实很吵，你要不让皇上去那边住阵子？” 他们这边离府城那边并不远，不然吴庆才也不能这么快赶过来。 若是皇上还想过来看这边的情况，可以坐马车过来。 陆杨听着，若有所思，“真的很吵？” 高敬平和马才英重重点头。 陆杨一看，这还了得。 他就指望着这几日好好睡一觉，好好补一补身子。 关键还有皇上。 这路上赶路，众人皆是消瘦了些。 皇上就算带了厨子，那也是比之前憔悴的。 想了想，陆杨让高敬平和马才英别担心，便往皇上那里走去。 赵烨刚拒绝了吴庆才的提议，正打算起身回去。 见陆杨走过来，便没有动。 陆杨看了眼吴庆才。 吴庆才正在擦汗，见陆杨看过来，他若有所觉地抬头。 陆杨却并未与他对视，在他抬头的时候，便移开了视线。 “皇上，要不我们过去住几天？” 听到陆杨的话，吴庆才擦汗的动作一顿，神情有些惊讶，惊讶于陆杨竟然会帮自己说话。 赵烨看了眼吴庆才，心里也是疑惑陆杨为何会帮他说话。 他皱眉道：“为何要过去住几日？” 陆杨小声解释，“皇上，我们先过去住，等身子缓过来，我们再过来，如何？” 闻言，赵烨眼里闪过一抹沉思。 “真是这样？” 陆杨一愣，“那还能因为什么？” 赵烨看了眼陆杨，难得地没有开口解释。 “行，那就先过去住几日。” ...... 路上陆杨还在琢磨，皇上当时看自己的眼神怎么透露着一丝怪异。 直到到了吴庆才那边，他才发觉出了一点不对劲。 这吴庆才，安排过来伺候的人，竟全是美人。 这心思，倒是显而易见了。 不过也能理解。 毕竟要伺候的是皇上，这吴庆才也不可能找些面貌狰狞的过来伺候。 可理解是理解，这些人，倒也太过貌美了些。 估计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陆杨打量了一眼，便移开视线，跟在皇上身后，往吴庆才给他们准备的院子走去。 收拾行李过来路上用了些时间，这会红霞满天，再过会，太阳也要落山了。 吴庆才一下车便已经吩咐好伙房那边的人，今晚定要弄些美酒佳肴出来，莫要让皇上失望了。 这会几人来到了一处院落。 这院落一看就是吴庆才特意让人安排的。 不仅面积够大，院内观赏性植物也多，进入拱门后，两旁便是打理好的花草。 这大热天的，竟也没有露出颓势，反而郁郁葱葱，十分精神。 这院子看着，倒不像是用来待客的。 陆杨看了眼正在皇上旁边献殷勤的吴庆才，便晃着扇子，步履悠闲地跟在后面。 吴庆才正与皇上说着他这些天的安排，他倒是机灵，见皇上只想好好歇着，他倒也没有给皇上安排太多的活动。 只自己说了几个，什么戏曲歌舞的，见皇上不说话，他便说到这边的景色上。 什么山啊水啊庙啊的，赵烨听着，转头看向一旁不知何时弯下身子，在打量着什么东西的陆杨。 “你在作甚？” 陆杨看了眼在草丛中一动不动的螳螂，站起身子，摇着扇子一派自在。 “没，看到只虫子。” 吴庆才神色一变。 赵烨倒是好奇他说的虫子是什么虫子，脚步一转，便抬步走到他身旁查看。 待看到是只螳螂，他看向陆杨，“你倒是挺闲。” 陆杨好笑地摇着扇子，呼呼作响。 “爷您现在不也挺闲？” 赵烨没说话，但他视线往吴庆才身上轻轻一瞥。 吴庆才刚好便看到了，顿时五味杂陈，口里苦极了。 这会吴庆才倒是不说话了，十分识趣地跟在陆杨旁边。 死也不往皇上跟前凑了。 院子里有几个小院落。 皇上自然是在最大的一处院落里住下。 陆杨无所谓，只要能睡觉就行。 他也懒得去远些的院落，等皇上弄好，便与莫永去了皇上旁边那个小院子。 莫永打量完房间，便整理晚点要用的行李，边与一旁喝水的陆杨说话。 “老爷，我听见吴知府让人准备了果酒，您一会可不能喝太多了。” 陆杨放下茶碗，笑道：“喝两杯不要紧，面子还是要给的。” 若是其他烈性酒，他便推辞不喝了。 但果酒的话，喝两杯还是可以的。 莫永听着，知道自家老爷有分寸，便也没有再劝。 两人在房里歇了一会，吴庆才喊来的婢女过来了。 “陆老爷，我们老爷说饭菜已经备好，可以过去了。” “好。” 陆杨起身，便与莫永出了门。 “先去那边看看。” 他脚步一转，便往皇上那边走去。 赵烨这边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这会正打算出门。 见陆杨过来，便走了出去。 身后还跟着于喜和吕景山。 这个院子拱门已经被侍卫们守住，进出都得查看。 但这个规定是针对吴庆才他们的，对于陆杨几人，自然不用。 吴庆才的酒席弄在了大厅里，陆杨几人过去时，桌上已经摆放了一些酒水和前菜。 赵烨看了一眼，神色平静，并不透露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吴庆才也是心里哆嗦，生怕自己准备的饭菜不合皇上胃口。 现在见皇上这副不露声色的样子，倒是有些不敢确定，说话都带着丝犹疑。 “让人把饭菜端来。” “是。” 婢女们离去，吴庆才笑了笑，“爷，您坐。” 赵烨点头，走到上位坐下。 而陆杨，则是看哪顺眼坐哪边，倒是没有那么多规矩。 吴庆才见此，倒是松口气。 有陆侍郎在，想来皇上也不会一直沉默。 饭菜很快上齐，吴庆才本来还想着给皇上介绍一下菜品的。 但他刚出了个声，皇上便瞥了眼过来，吓得他顿时闭嘴。 赵烨从于喜手上接过筷子，缓缓道：“不必拘束，想吃什么吃什么。” “好，多谢皇上！”吴庆才连忙应答。 陆杨在后面笑着应道：“多谢爷。” 吴庆才一顿，忙也改口。 赵烨听着，淡淡地“嗯”了声。 等皇上动了筷，陆杨倒也拿起筷子夹着自己喜欢吃的菜肴吃了起来。 吴庆才本来还有些拘谨，毕竟也是头一回与皇上这样同桌吃饭。 若不是皇上微服私访，想来他这辈子也没有这样能与皇上吃饭的机会。 这会见陆杨这般自在，慢慢的，他也是放松下来。 “皇，爷，这是我让人寻来的荔枝酒，您尝尝？” 赵烨闻言，点了点头，“有心了。” 吴庆才闻言，瞬间有些感动。 “爷，您闻闻，这酒香如何？” 吴庆才连忙拿起酒壶，就要给赵烨倒酒。 却是被于喜接过了酒壶。 “吴知府，我来吧。” 于喜笑了笑，十分淡定地把酒壶递给吕景山，让吕景山验酒。 吕景山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检查一番，便拿起杯子倒了杯酒闻了闻，又喝下之后，才点头。 于喜看着，接过酒壶，这才给皇上倒了杯酒。 陆杨把酒杯推了过去，“于公公，麻烦了。” 于喜一顿，便点了头，给陆杨也倒了一杯。 陆杨道了声谢，便端起来闻了一下。 听到是荔枝酒时，他便有些忍不住了。 这荔枝香味浓郁，闻着就口舌生津。 陆杨小口尝了一下，眼睛顿时一亮。 “吴知府，你这荔枝酒，可是上乘酒啊。” 说着，他又喝了一小口，感觉呼吸间都是果香味。 入口柔和，回味香醇，好酒！ 赵烨看他喝得这么兴奋，倒也端起酒杯喝了口。 酒味不重，倒是果香味浓重。 不过，“你还是少喝点。” 说着，他看向于喜，示意不要再给他倒酒了。 陆杨手上的酒杯已经被他喝得只剩一半。 酒杯不大，实际上也就是两小口。 若是按照他以前的喝法，这点酒水都不够他润喉的。 可这会他啥也不敢说，他往旁边一瞥，便见莫永一直瞪着双眼看他。 他是不敢喝了。 罢了罢了。 陆杨小尝了下，便放下酒杯，剩下的一点，留着后面再喝。 吴庆才原先还有些不解，后面细细一想，便也知道了缘由。 “陆侍郎的身子。” 他语气一顿，见皇上看过来，便连忙换了句话，“陆侍郎可用我帮忙？” “帮忙？” 陆杨不解，“吴知府说的是什么忙？” 吴庆才道：“我这些年身子不利索，便也找了不少人来看，由此结识了不少民间大夫，若是陆侍郎有需要，我倒是可以让他们过来一趟。” 赵烨闻言，眉头皱起，“你身子可好利索了？” 问的自然是吴庆才。 吴庆才一愣，“这，好了些。” 赵烨下午那会自然也是看到了吴庆才擦汗的样子，闻言，他摇了摇头。 “你这身子还未好全，不能给他引荐。” 吴庆才脸色讪讪。 陆杨看着，温声解释道：“吴知府莫要多想，实在是我这身子，连御医都看过了，也没有好透，所以只能辜负吴知府的好意了。” 赵烨听着陆杨的声音，皱着眉头没说话。 吴庆才只觉先前好好的气氛好似因为自己的话，突然弄得有些僵硬了。 “陆侍郎，是我说错话了。” 陆杨看了眼赵烨，笑了笑，“你多想了，皇上不是在生你气。” 吴庆才一顿，神情有些惊讶。 皇上这样子，不是对他生气，难不成是对陆杨生气？ 这不可能吧？ 陆杨现在也是发现了，吴庆才这人其实也挺好看懂的。 有事也是放在脸上，要不然便是放在他的汗水上。 一点心思也是藏不住。 有点小聪明，但不多。 他一眼便看出来了吴庆才的心里想法，想了想，凑过去小声道：“就是吴知府想的那样。” 吴庆才着实懵了。 为什么他话都能听懂，却是不能理解？ 这好端端的，皇上为何要生陆侍郎的气？ 吴庆才没想明白，有心想问问陆杨，但陆杨却是没有再说。 他拿起筷子，慢慢享受起了美食。 吴庆才见此，只得作罢。 只是…… 他往皇上那边看了眼，见皇上脸色还跟之前一样有些难看，吓得他连忙埋头吃饭。 赵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了眼陆杨，见他胃口不错的样子，想了想，没有说他。 他看向吴庆才，见他这样子，缓缓道：“你这身子，还是少吃点。” 吴庆才吃饭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皇上，见皇上正看着自己，忙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爷说得对，是得少吃点。” 他看了眼桌上的肘子烧鸡，只得放下筷子。 陆杨吃了点青菜，又吃了点肉，便也放下筷子。 这大热天的，肉吃多了腻得慌。 赵烨也没有动几筷子。 吴庆才看着，便也知道自己让人准备的饭菜，有些不合两人胃口。 他嘴巴动了动，却是不敢问出来。 第719章 野心 吃完饭，吴庆才并没有多说，十分自觉地把皇上和陆杨送回院子。 天色昏暗，夏日蚊虫多，陆杨挠了挠脖子，扇子直摇。 吴庆才今日为了在皇上面前体面些，并没有穿着短打之类的衣服，虽是回府后换了身干净衣服，但这会天色闷热，也是难受得紧。 陆杨看了眼旁边草木，叹道：“今晚竟然风都没有。” 赵烨点头，“确实热。” 吴庆才一听，忙道：“皇上，臣家里还有些冰，一会臣让人送过去。” “好。”赵烨看了眼陆杨，“给陆爱卿也弄些。” 陆杨一听，笑了，“多谢皇上，多谢吴知府。” 赵烨点了点头，并未说话，一旁的吴庆才见此，擦了把汗，笑道：“陆侍郎客气，不过今日，确实要比前两天热些。” 陆杨看了眼天色，若有所思，“怕是这几天要下雨。” 赵烨听着，想到那一片田地，便皱起眉头。 “那边来得及吗？” 他看向吴庆才，问的自然也是吴庆才。 吴庆才平时哪里关注过这些，关键那边还有多少田地没收他也不知道。 闻言，倒是愣了愣，“这，应该来得及。” 赵烨脸色一沉。 吴庆才一看，连忙改口，“皇上，明日我让人过去一趟，若是来不及，我这边让人过去帮忙。” 赵烨这才满意。 吴庆才把两人送到拱门处，便停下脚步。 等皇上几人进去，看不到身影后，才转身回去。 “一会让人往皇上和陆侍郎那边送些冰过去。” 吴庆才皱了皱眉，又对着旁边的管家道：“明日让人去与陈鸿辉那小子说一声，看看那边什么情况。” 管家刚刚也是跟在皇上后面的，自然知道吴庆才这是让自己去做什么。 他点点头，往后瞥了眼，小声道：“老爷，要不要让小姐她们回来？” 吴庆才今年不过四十多，虽有几个女儿已经出嫁，但他妾室多，生下的孩子自然也多。 如今家里适婚的，便有三个。 前天有个庙会，几人都去了那边玩，要过两天才回来。 如今皇上和陆侍郎在，管家问这话，也是因为懂自家老爷。 吴庆才点头，“让她们回来，看不看得上再另说。” 他让人去打听了，皇上此次过来并未带有妃子，而陆侍郎也没有带侍妾。 吴庆才别的不说，对于男人这方面，还是有些了解的。 何况，他的几个女儿长得也并不差。 若是能被皇上或者陆杨看中，那他的仕途，便是更稳了。 ...... 这边，陆杨把皇上送到门前，正想告辞，却不曾想，皇上开口了。 “进去坐会。” 不等陆杨回答，赵烨便走了进去。 陆杨见此，只得跟进去。 “这吴庆才，你觉得如何？” 陆杨喝茶的动作一顿，看了眼皇上之后，才放下茶碗。 “皇上这是觉得这吴庆才不好？” 赵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摇着扇子，淡淡道：“一般之才，若是后面不乱来，朕倒也不会对他如何。” 陆杨神色一顿，“皇上这是让吕队长派人过去打听了？” 赵烨颔首，“名声一般。” 闻言，陆杨笑了笑，“皇上若是把靖朝各地都走一遍，怕是知道这一般，其实也算得上是好评了。” 赵烨了然，“看来，你对这吴庆才倒是挺有好感。” 陆杨好笑道：“他又没惹臣。” 吴庆才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还轮不上什么好感不好感的。 “嗯。” 赵烨倒也没再说什么，“你回去歇着吧，明日过去一趟。” “好。” 翌日一早，陆杨便起来了。 吃过早饭，陆杨拿着扇子，便带着莫永去了皇上那边。 赵烨老早便准备好了。 他习惯早起，天刚蒙蒙亮时，房间便亮了灯。 在院子里锻炼了下，眼看着天都快要亮了，陆杨那边还不见有动静，便回房练了会字。 这又看了会书，才听于喜说陆杨房里有了动静。 这会见陆杨过来，他倒是多看了两眼陆杨。 “爱卿平日早朝，想必很是痛苦吧？” 陆杨愣了愣，他这才刚过来，皇上便问他这么深奥的问题。 早朝对他而言，自然是痛苦。 但谁会在上司面前，说自己工作很辛苦的？ 他又不是傻。 陆杨心里转了个弯，看似想了挺多，实际上也不过是刹那之间。 他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道：“皇上难不成是嫌臣起来晚了？” 赵烨看了眼门外，院子里日光大盛，每张叶子都泛着光。 陆杨顺着皇上的视线回头，沉默了一瞬，才转过头。 “皇上，夏日天亮得早，这会才到辰时，不晚。” 赵烨瞥他一眼，对于他的话并没有一丝意外，站起身便往外走。 总归都这样了，难不成还能让时间退回去？ 他打开扇子，道：“走吧，去看看收得如何了。” 皇上要出门，吴庆才这边收到消息便赶了过来。 “你不用去。” 未等吴庆才开口，赵烨便开了口。 吴庆才闻言，把皇上送上车后，只能站在原地望着马车远去。 管家看着，道：“老爷，小姐她们晚点便能回到府上。” 吴庆才脸色这才变得好看起来，“让人去买些衣服首饰回来，让她们挑选，好好打扮打扮。” “是！” 高敬平和马才英一早便拿着本子跟着农户们下了地。 昨日的产量自然是记录了下来。 本子上记录的东西很多。 从挑选谷种到秧苗出芽，长穗，灌水等，每一步都有详细记录。 为了方便记录，高敬平和马才英还给每块田地编了号。 这样一来，等记录产量时，便能进行对比，看看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马车并没有停在庄子上，到了田边便停了下来。 陆杨下车一看，发现昨日还一大片的稻谷，现在已经少了一大半。 照这进度，这两日也是要割完了。 马车停在路边，自是有人发现了。 高敬平和马才英经人提醒，转头一看，见真是皇上和陆杨过来了，忙快步走过去。 “爷，你们来了。” 两人经过昨日，这会见到皇上，倒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赵烨点头，看了眼前面正在收割的百姓，道：“这边什么时候能收完？” 两人这些年在田里也不是白混的，一听皇上这话，便知道皇上为何会这样问。 高敬平道：“回爷，今日赶一赶，明日就差不多了。” “那就好。” 赵烨看向两人手上拿着的本子，心里也是明白里面是记什么的。 他伸出手，“给我看看。” 高敬平连忙把手上的本子递过去。 赵烨翻开一看，便见里面记录详细，连日期，天色如何也记录了下来。 他往下看去，越看，神色便越是严肃。 “这产量相差竟也这般大。” 灌水的多少，插秧的间距等，差距少些的产量看着相差不大。 但差距大的，产量相差就大了。 这本子很厚，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赵烨看完，自然也是知道现在田里能收成这么好，都是他们一步一步研究出来的。 他看着高敬平和马才英被晒得黝黑的面容，叹道：“你们这些年辛苦了。” 高敬平和马才英闻言，心里倒是有些泛酸。 “回爷，我们不辛苦。” 多年的努力得到认可，高敬平和马才英心里头五味杂陈。 赵烨听着，也没有多说，总归是把两人的功劳记在心里。 中午，高敬平和马才英让伙房那边做了顿饭。 米是用的新米，还是杂交水稻种出来的米。 陆杨对这方面不敏感，吃不出这米与一般米口感有何区别。 赵烨倒是挺喜欢，比平时多吃了半碗。 于喜见此，便找了个机会与高敬平说了声。 高敬平心里明白，当下便让人去把剩下的新米都收拾出来，到时让于喜带走。 几人在庄子上歇了会，等日光没有那么强烈，才上了马车往回赶。 等回到吴庆才那边，已是黄昏之时。 吴庆才收到消息，连忙带人过去迎接，顺道让人去通知一下四小姐，五小姐和六小姐，让她们快去准备准备。 陆杨下车刚站稳，便发觉吴庆才的状态有些不一样。 红光满面的，倒是与早上那会有些差别。 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一样。 吴庆才笑道：“爷，我让人弄了饭菜，先去吃？” 赵烨点头。 几人往府里走去。 走了一会，陆杨便也发现了不对劲。 “吴知府，不是去厅里吃？” 就算他不怎么熟悉这里，也知道这个方向并不是去前厅的方向。 赵烨看向吴庆才，并未说话，但无形的威压已经压了过去。 吴庆才一颗心瞬间提了上来，不过好歹没有在面上露怯。 “陆侍郎，是这样的，我让人在园中布置了桌席，现在要去的，便是那儿。” 陆杨听着，并未多想，只当吴庆才为了讨好皇上，又弄了什么东西。 他点点头，应了声“好。” 赵烨看了眼吴庆才，皱眉道：“你弄了什么？” 吴庆才背后开始冒汗，“回爷，我并未弄什么，只让人安排了些歌舞。” 他顿了顿，怕皇上生气，又道：“爷，您和陆侍郎一路也是辛苦，来些歌舞助助兴也好。” 说话间，几人走到了园中。 陆杨抬眼一看，远远便看到了吴庆才让人布置的宴席场地。 桌席前面有个大毯子，两旁已经放了几个乐器，乐师也在一旁候着，倒是不见舞女。 吴庆才见皇上没有说话，便硬着头皮把赵烨请过去。 陆杨好奇地往周围看了看，跟在后面漫不经心的。 突然，他脚步略微顿了顿，看着远处一处树丛快速往回缩身的女子皱了下眉。 他瞥了眼吴庆才，嘴角扬了扬。 这吴庆才，倒是有野心。 几人坐下，吴庆才便让人上酒上菜。 趁着等待上菜的间隙，吴庆才给了管家一个眼神。 管家了然点头，便让乐师们准备弹奏。 没一会，轻缓柔和的乐曲便在耳旁响起。 陆杨给自己倒了杯温水，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处地方。 吴庆才正与皇上说话，说的大多都是些闲话。 吴庆才也知道皇上不喜欢听，可是没办法，若是他不开口，这桌席便静悄悄的，诡异得很。 想到这，吴庆才便瞥了眼陆杨，心想陆杨今日怎么这么安静。 昨日虽然话也不多，但至少没有让场子冷下来。 他说话有人搭话，倒也不尴尬。 可这会，陆杨竟是一声不吭的，只端着杯子喝水。 他本来想着的是陆杨看上了哪个乐师，可等顺着陆杨的视线看去，他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陆杨看的方向，正是一会舞女们要出来的方向。 而他的三个女儿，便也是在那边候着。 只等这天一暗，也就是她们出场的时候。 可陆杨这会一直看着那边，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吴庆才心里嘀咕着，但他并没有慌乱。 就算发现了又何妨，总归他不说的话，皇上和陆杨也不知道他女儿也在里面。 吴庆才已经想好了。 若是皇上和陆杨看中了，到时他再承认。 若是看不中，此事便当做没有发生。 赌的，便是这一次出场。 吴庆才也明白，偶尔一次还行，若是次数多了，难免皇上要生气。 所以这次，就看他那几个女儿的表现如何了。 希望她们能争气点，把皇上或者陆杨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只要能成功一个，那他就放心了。 别的不说，吴庆才觉得自家几个女儿的姿色都是挺好的。 都随了她们的娘。 若是像他，他倒也不会让她们出来了。 这会，随着饭菜上齐，天色也慢慢昏暗下来。 赵烨拿着筷子，刚吃了几口，乐曲的风格便突然变得急促欢快起来。 他抬头一看，便见远处好似有几个人影正往这边走来。 陆杨一直关注着那边，见此，笑着看了眼吴庆才，夹着青菜慢慢嚼了起来。 园中挂着灯笼，光线柔和，来人的身姿在这昏黄的烛火中若隐若现。 看着，倒是添了些妩媚。 舞女们轻盈着脚步款款而来，陆杨看着，便也发觉里面有一人神色与周围几人都不一样。 他心里倒也明白，这人，怕不是一般舞女。 第720章 这人是谁？ 吴秋容作为吴庆才的第三个女儿，因着从小聪明，长得白嫩可爱，倒也分得了吴庆才几分宠爱。 在府上，除了比不过嫡出的二姐，其余人，她可是不怕。 这会作为第一个出来，也是她争取来的。 她第一眼相中的，并不是走在前面的皇上，而是跟在后面步履悠闲的那人。 这人比皇上年轻，相貌也是俊逸。 这人还挺敏锐，她刚刚偷看，差点就被这人发现了。 想到先前那一幕，吴秋容脸色便有些滚烫。 她娘说了，进宫固然好，但皇上佳丽三千的，凭着她的美貌，若是得宠，便也只是得宠一阵子。 可若是能进陆侍郎府里，那便比皇上后宫要好得多。 毕竟能不在府里纳妾的，都是会疼人的。 吴秋容相信此人肯定不会一直在侍郎这个位子上坐着，总有一天，他肯定会坐上一品大臣的位子。 此时，乐曲慢慢消停，舞女们也是摆好了姿势。 吴秋容正位于中间，另外几个舞女都围着她。 一会乐曲响起，她便会以优美的舞姿绽放，到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放在她身上。 吴秋容对自己准备的舞曲十分有信心。 陆侍郎的目光，一定会一直看着自己。 吴秋容隐晦地看了眼陆杨，心里却是猛地一愣。 陆侍郎......现在竟然在看着她...... 吴秋容心里又惊又喜，连忙低头，有些羞涩。 赵烨端着酒杯，神色平静地看着前面。 “这人是谁？” “爷问的哪个？”吴庆才心里乐了，皇上这话问得，怕是对哪个人起了兴趣。 这边的，可都是他的人，就算不是他女儿，他也得利。 赵烨看了眼吴庆才，“中间那个。” 吴庆才嘴角止不住上扬，“回爷，那女子叫秋容。” 赵烨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往下说什么。 吴庆才等得着急，他正等着皇上下一句话呢，这点头是什么意思。 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呢？ 吴庆才偷偷瞄了眼皇上，见赵烨的眼神一直看着前面。 便觉这事有戏。 他倒也不慌了，一颗心落了下来。 此时舞曲也开始了，吴庆才看了会，才想起要看一看陆杨的神情。 虽说他比较站皇上那边，但若是陆杨也看中了，他倒是可以让秋月试试。 毕竟，秋月姿容也是不错。 吴庆才想得好，可他这一眼看去，便知道自己想错了。 陆杨这会竟然还在吃东西，吃得头也不抬一下。 不像是对面前的美人感兴趣的样子。 陆杨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抬头准确无比地对上了吴庆才的视线。 他笑了笑，端起一旁的水杯敬了下，便喝了两口，接着再吃东西。 吴庆才看着，便也知道陆杨这是对这些舞女，加上他女儿毫无意思了。 好在，还有皇上。 吴庆才暗叹今日不枉他花了那么多心思，只要秋容妥了，后面的不成也没事。 吴庆才松了口气，打算再看眼皇上，好安安自己的心。 没想到他这一转头，竟也发现皇上正垂眸夹着菜吃，好似对面前的舞曲丝毫不感兴趣一样。 吴庆才不信邪，没移开视线，偷偷瞄着。 可随着乐曲停下，舞女们即将退去，皇上也没有再看一眼。 这...... 吴庆才着实懵了，那皇上刚刚问秋容是谁，问这问题作甚呢？ 吴秋容皱着眉头跟着舞女们慢慢退下。 尽管她脚步放得很慢，却依旧没有等到身后有人喊她停下的声音。 吴庆才看着，一会觉得是自己先前会错了皇上的意思，一会又觉得自己没有会错意。 吴秋月就在后面等着吴秋容回来，怎会不知道吴秋容的情况。 她们这几姐妹，都是面和心不和，毕竟不是一个娘，交心不了。 见吴秋容面色难看，吴秋月安慰了两句，便道：“姐姐看开些，那我就先过去了，免得让皇上陆侍郎他们等着急了。” 不等吴秋容说话，吴秋月便轻移莲步，带着一众舞女走了出去。 吴秋容看着，脸色更加沉郁。 吴秋月自诩自己长得不错，并不比吴秋容差。 甚至，她娘都说她比吴秋容好看得多。 吴秋容没让皇上他们看中，那是她没本事。 吴秋月觉得自己的身姿比吴秋容好看多了。 本来吴秋容先出场，吴秋月还有些担心。 可这会，她却一点儿也不担心了。 反而还挺高兴。 吴秋容不行，不代表她不行。 吴秋月很是自信地上了场。 也自认为自己把自己平生所学都拿了出来。 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可无人观看，这样的绝美舞姿又有谁能欣赏？ 吴秋月前半场跳得卖力，后半场已是勉强。 眼眶通红，嘴巴都是扁着的。 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失落难过情绪。 她的舞，难不成就那般难看？ 她看了眼陆杨，这人明明先前还盯着吴秋容看的。 这会到她，就没见这人抬起头过。 还有皇上，竟欣赏起酒杯，也不愿看过来一眼！ 吴秋月心里又气又难受，她在那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皇上先前也是看了会吴秋容跳的舞的。 难道她连吴秋容都不如？ 一曲已罢，吴秋月十分不甘地退了下去。 直到第三批舞女上来，吴庆才才发觉，好似自己做了这么多，都是无用功。 三首舞曲结束，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赵烨起身，看向陆杨，“走吧，明日回庄子上去。” 陆杨闻言，笑道：“好。” 说着，他看向吴庆才，“这两天多谢吴知府招待。” 吴庆才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这，皇上，您是对这里不满意吗？” “你心里明白。”赵烨瞥了他一眼，抬步往前走。 陆杨笑了笑，便也慢悠悠跟上。 吴庆才站在原地，有些惊慌，又有些莫名。 皇上知道了什么？ 吴庆才不敢跟上去。 吕景山拿着刀一直盯着他，即使是走远，也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 生怕他跟上去。 吴庆才有些委屈。 他这做的事，明明是好事。 怎地皇上要生气？ 吴庆才不解，这边陆杨也有些不解。 “爷，您这是看出了什么？” 第721章 陆侍郎放心，我信你 赵烨打开扇子，看向陆杨，皱了下眉。 “你没看出来？” 陆杨一顿，“爷是指哪个？” “哪个？” 赵烨挑眉，“你发现了几个？” 陆杨虽说有低头，但也不是全程低头，偶尔还是会瞥两眼的。 他也是诚实，当即便道：“一二三都有问题。” 赵烨笑了，“没想到你看得还挺仔细。” “意图太明确了，看一眼就明白，用不着看仔细。” 陆杨摇着扇子，刚吃饱，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丝懒意。 “难道皇上您没发觉？” 赵烨摇头，“朕一眼便看出来了。” 至于后面的，他看也没看。 宫里会跳舞的不少，比她们跳得还好多了。 他没直接离席，都是给了吴庆才体面。 陆杨听着，很浅地笑了声，“皇上厉害，臣得看两眼。” “净瞎说。” 赵烨压了压嘴角，沉住语气。 “你若是要美人，朕让人安排便是，莫要招惹这些不清不楚的。” “不清不楚？”陆杨乐了，“若是臣没想错，里面应该有吴知府的女儿才是。” 赵烨点头，并不否认，“朕看着也是。” 陆杨笑了笑，没有再说这个，而是问起吴庆才。 “皇上打算如何？” 赵烨摇着扇子，走了几步才开口。 “过阵子还得用到他，先用着吧。” 这罪也不算大罪，何况，赵烨心里也明白，若是别人，指不定也会这样做。 陆杨也只是问一嘴，并不是很在乎结果，闻言，便道：“爷是想让他宣传稻种的事？” 赵烨点头，“高爱卿说现在稻种不足以推到靖朝各地，最好慢慢来，等量多了，再慢慢往各地普及。” 陆杨先前也是这样想的，对于皇上的决定，很是赞同。 两人边说边往院子里走。 这一晚，吴庆才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得知皇上和陆杨那边已经起来，他砰地一下起了身。 “来人，备水！” 吴庆才换好衣服，洗漱好，连他最爱的早食都没吃，便往外面赶。 可他没有皇上的允许，根本进不去院子。 请吕景山帮忙传话，人家直接便拒绝了。 吴庆才一点都不敢生气。 皇上身边的人，他生气就是找死。 吕景山不同意去传话，一旁的几个侍卫自然也不可能去帮吴庆才传话。 吴庆才只得在外面等着。 陆杨这一晚睡得早，因为有事，起来得倒是也挺早。 但莫永收拾房里的东西花了些时间，等两人出门时，天也彻底亮了。 赵烨这边也是准备好了，随时能走。 这会，几人往拱门那走去。 陆杨一眼便看到了吴庆才。 吴庆才心里慌啊。 虽然早上的日光不强烈，但他的汗水还是一个劲往下流。 陆杨看着，便也猜出了吴庆才心里在想什么。 赵烨瞥了眼，便移开视线，继续往外走。 吴庆才一直盯着拱门，陆杨和皇上出现时，他便发现了。 等皇上走出来，他连忙过去给皇上请安。 赵烨淡淡地“嗯”了声，并未多说。 吴庆才见此，只能慢慢跟在后面。 他看了眼陆杨，有心想跟陆杨打听打听。 看看皇上今日的心情如何。 但皇上便在前面，这陆侍郎跟得又近，他根本不好开口。 吴庆才是一步三个眼神地往陆杨那里瞟，走了几步，陆杨有意慢下了脚步。 很快，便与皇上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说个悄悄话，这个距离也是够了。 吴庆才眼睛顿时一亮，“陆侍郎，我想向您打听个事。” 他吞吞吐吐，到底是把话说全了。 “皇上昨晚有没有生气呢？” 陆杨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点头了，“皇上生气是生气，不过你也别太担心。” 陆杨状似不经意地透露了些消息。 “只要吴知府好好替皇上做事，想来这点小事，皇上很快便也会忘记了。” “真的？” 吴庆才没想到陆杨真会跟自己说，他都打算好要多问几遍了。 陆杨现在回答得这般干脆，他倒是有些不敢相信。 陆杨一眼便看出吴庆才在想些什么，他笑了笑，也没在意。 反正信就信，不信就罢，难受的也不是自己。 他看了眼前面，道：“吴知府应该也知道，高庶常和马编修那边，到时候还得吴知府帮忙。” 吴庆才连连点头，“陆侍郎放心，高庶常和马编修那边，我定好好让人去帮忙。” 陆杨清了清嗓子，小声道：“就是那个稻种的事。” 吴庆才一直提着十二分精神与陆杨说话，这会听陆杨这么一说。 他立马反应过来，“陆侍郎放心，到时我这边会全力辅助高庶常他们，定会把这稻种推下去。” 陆杨点头，见吴庆才这般识趣，便也道：“皇上说了，让你好好干，若是等哪天靖朝各地都种上了这稻种，也给你记一笔功劳。” 吴庆才眼睛瞬间瞪大，“皇上真这么说了？” 陆杨能从吴庆才的微表情中分析出他这话是惊讶还是不相信。 闻言，他笑了笑，下巴往皇上那边一扬。 “当然，吴知府若是不信，可以去皇上那边求证。” 皇上自然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到时候吴庆才真帮助高敬平他们推广了这稻种，功劳肯定会沾点的。 多还是少，得看情况了。 吴庆才哪敢去找皇上求证呢。 皇上这会生气，若不是想来求得皇上原谅，他肯定有多远滚多远。 不在跟前碍皇上的眼。 这会他把陆杨的话听了进去，“陆侍郎放心，我信你。”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管家。 管家一看，连忙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 陆杨看着，笑意一顿，“吴知府这是何意？” 吴庆才连忙解释，“多亏了陆侍郎说这几句话，若不是您，我这些天怕是都要睡不好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下，叹着自己一夜未睡。 陆杨听着，倒也没有打断他。 吴庆才边说边把银票接过来，“陆侍郎，这点心意，您拿着吧，不拿我这也不安心。” 陆杨为难地看了眼吴庆才，伸手把银票接过，“既然如此，那我便拿着了，免得吴知府睡不好觉。” 吴庆才神色一愣，不过很快便挤上了笑容。 “好，陆侍郎明白就好。” 没想到，陆侍郎这般的人，竟还会收下银票...... 陆杨和吴庆才在后面谈话，赵烨自然是知道的。 就算他不知道，吕景山和于喜也会告诉他。 这会，他特地开口让陆杨坐他的马车过去。 第722章 爷，他们回来了！ 陆杨自己有马车，跟皇上坐一辆，自然是没有自己坐一辆舒服。 但皇上都开口了，他自然得同意。 吴庆才在皇上开口的时候，心就提了上来。 这莫非，皇上刚刚知道陆侍郎拿了银票，这是打算指责问罪的？ 吴庆才忐忑地看了眼陆杨，陆杨有所察觉地回头看了眼。 他笑着点了下头，便上了车。 不得不说，陆杨这一个回头，倒是让吴庆才放下心来，至少，他觉能睡好了。 马车很快便驶离吴府，直到走了一段路，赵烨才开口。 “你俩鬼鬼祟祟在后面作甚呢？” 陆杨心里早有准备，他从袖口里把吴庆才给他的几张银票拿出来。 “爷您看，吴知府给的。” 赵烨看了眼陆杨，随即视线下移。 待看到陆杨拿在手上的银票，他皱起眉头。 “多少呢，这就把你给贿赂了？” “臣还没看呢。”陆杨笑了笑，这才开始认真看起来。 这一看，他眼睛便亮起来，“吴知府还挺舍得，竟有一千两。” “一千两？”赵烨神色一顿，“他让你做什么？” 陆杨摇头，把手里的银票递过去。 “没让臣做什么，就是臣与他说了几句话，透露了您生气的事。” 赵烨伸手接过来看了一眼，便随手放到旁边。 “不义之财，没收了。” “......” 陆杨瞥了眼那几张随着马车颠簸而变得散乱的银票，“臣本来就是给皇上拿的。” “嗯。” 赵烨满意地点头，随即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陆杨挪了挪屁股，轻咳几声，见皇上没反应，只得自己开口。 “皇上，要不臣回后面的马车坐吧？” 赵烨睁开眼睛，看了眼绰绰有余的空间，又看向陆杨。 “怎么，朕这马车坐不下你？” 陆杨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腰，“皇上这马车精致又好看，还大，就是臣这腰有毛病，得靠着东西才舒服。” “这几日让吴御医给你好好看看。” 赵烨看了眼陆杨的腰，皱起眉头，“你身子不好，平时也得注意一下锻炼，莫要到日上三竿再起来。” “这......臣哪有多少机会能睡到日上三竿呢？” 陆杨嘀咕，就是嘀咕声大了些，每一个字赵烨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赵烨难得没找到话反驳，好半晌才道：“那你每日就注意点，好歹动一动。” “好。”陆杨其实以前每日都有练五禽戏，就是这阵子疏忽了而已。 好巧不巧，就给皇上留下了这么个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印象。 赵烨也没再说，让吕景山停车后，便让陆杨下去。 陆杨应了声，起身正想下车，便见皇上拿起银票递过来。 “拿着吧。” 陆杨笑了，“皇上这是，赏给臣了？” 赵烨没说话，手动了动，示意陆杨赶紧拿。 陆杨看了眼皇上神色，见皇上不似说假，便伸手接过。 “多谢皇上。”虽说这银票本来就是从他手里出去的，但还是得谢皇上的不缴之恩。 赵烨摆手，“下去吧。” “好。” 不久，马车直接在庄子门前停下，高敬平和马才英刚好在整理册子，并没有去田里。 这会知道陆杨和皇上过来，两人忙放下手中的活赶了过去。 待见到侍卫手上抱着的行李，两人便也知道，皇上这是要搬回来了。 这才过去两天，高敬平和马才英虽有皇上他们会回来的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惊讶。 这也太快了，难不成，是那边出了什么差错？ 两人心里有疑惑，但并未当着皇上的面问出来。 反正有陆杨在，到时候再私底下问问也是可以的。 两人连忙招待皇上往里走。 陆杨走在后面，等高敬平慢下脚步，与自己走在一起，他才把银票拿出来。 “皇上给的，你们后续要用，别省着。” 赵烨脚步微微一顿，便又与马才英聊起稻谷推广的事。 高敬平并没有多想，接过之后看了下，笑道：“皇上真好，一会得去谢谢皇上。” 陆杨点头，“确实得谢。” 毕竟差点充公了。 庄子上的生活并不枯燥，陆杨跟着高敬平和马才英这走走那走走，倒是也认识了几位老农户。 与他们聊了几天，发现他们懂得挺多，这要是放在现代，好歹也是个经验丰富的农学家。 听高敬平说，这几人便是周正卿当初找来的人。 陆杨在庄子上住了将近一个月，田里的稻谷收完之后，众人并没有歇着。 除了要去推广稻种的事，还得忙活下一季的秧苗。 皇上最近也是悠闲，带着个草帽一大早便跟着高敬平他们下了地。 陆杨这次过来，主要任务便是跟着皇上。 皇上要去哪里，他自然得跟着。 但他也懒，带着个草帽跟了几天之后，便懈怠了，没有再跟。 好在皇上也不在意。 许是宫里娃没见过下面普通人的生活，皇上对于田里的活很是感兴趣。 听说弄秧苗播种时，还撩起裤脚下了地。 这会田里的事忙完，陆杨坐在摇椅上，听着高敬平与他说起那天的事。 陆杨有些遗憾那天没有跟着去，难得看到皇上下地。 不过若是皇上在这边再待久点，等插秧那会，估计也会忍不住下地。 毕竟宫里娃，看啥都新鲜。 想到这，陆杨便与高敬平说，若是到时皇上真要下地，记得派人回来通知他一声。 他也去插秧。 高敬平应着，心里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毕竟以他对陆杨的了解，陆杨可不像是大热天会出门的人。 就在陆杨以为能看到皇上下地插秧的身姿时，京城那边来信了。 陆杨听到消息，连忙赶往皇上那边。 “爷，听说京里来信了？” 赵烨正在院子里坐着，见陆杨过来，便把手上的信递给他。 “你自己看。” 陆杨看了眼皇上带着喜悦的眉眼，满是疑惑地接了过来。 这一看，他顿时笑了。 “爷，他们回来了！” 赵烨也笑，“是啊，现在应该正往京里赶。” 说着，赵烨也是感慨，“朕先前在京里这等那等，等得也是焦急，如今没想着那事，他们倒是回来了。” 陆杨把信折好，交给于喜收着，闻言，笑道：“皇上，这就是天意，您老想着它，它反而不来，您这一不想吧，它反而就来了，说明啊，有些事急不得，得放宽心才好。” “你说得对。” 赵烨叹道：“朕当初就是急了，不该急的。” 好在出来了一趟，也收获了不少。 既然收到了信，那他们肯定是要回去的。 当天，赵烨便发了话，让人收拾东西，第二天一早启程。 虽说是赶了点，但皇上的心思陆杨也能理解。 就是他这屁股，他这腰，估计要受罪了。 这一回赶路，若是按照皇上这心急样子，说不准会加快速度。 陆杨只得叹气，撑着脸看着莫永收拾东西，愁眉苦脸的。 莫永觉得好笑，一问知道自家老爷在担心什么后，有心想让人弄个厚坐垫。 但这大热天的，有坐垫和没有坐垫，都得受点罪。 他问陆杨，愿意受哪个罪，陆杨想了想，只能委屈自己的屁股流点汗了。 这边，吴庆才收到陈鸿辉让人带回去的消息，第二天天未亮便上了马车，已是尽了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他这身子，一路赶来实在不易，颠簸得浑身酸痛。 这衣冠还未弄整齐，看到皇上和陆杨几人出来，连忙随便弄了弄，便走过去。 “爷，我来送送您。” 赵烨看了眼吴庆才这走路姿势，像是伤了腰腿一样，他抬头看着天色，便也知道这人是赶着过来的。 他点了点头，“你把这边管好，只要不做出鱼肉百姓之事，朕总会记得你。” 这话像是警告，也像是提醒。 陆杨听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吴庆才。 吴庆才一愣，内心深处慢慢渗透出惊喜。 这一趟，他来值了！ 他连忙拱手，“臣明白，多谢皇上指点。” 赵烨点头，没有再说，抬步往马车那走去。 吴庆才看着，等皇上上了马车，才转头看向陆杨。 陆杨转头看过去，拱手笑道：“吴知府，有缘再会。” 吴庆才听着，自是明白陆杨这一趟回京，若是他没回京城，这怕是猴年马月，他们也是见不着了。 可不就是有缘再会。 他一脸感慨，十分诚恳地拱手回道：“陆侍郎有缘再会。” 他顿了顿，倒也开口为之前的事道歉。 陆杨一时没防备，闻言有些惊讶。 不过他倒也没在意这些，毕竟以后都见不到了，计较这些也没用。 何况，他真没把那晚的事放心上。 等吴庆才说完，他笑了笑，“吴知府放心，我没把那事记心里。” 吴庆才听着，心里便更是惭愧。 “是我存了不好的心思。” “人之常情，吴知府其实也没有做什么。” 陆杨这句话也没有说错。 吴庆才只是安排了几场舞曲，主动权还是在他们这边。 若是皇上看上了，那吴庆才的打算才算成功。 而皇上没看上，吴庆才也没有做什么龌龊之事。 总的来说，吴庆才这人，其实也并没有坏透顶。 陆杨想起皇上先前说的吴庆才在这边名声一般，这评价在陆杨看来，已是不错，至少吴庆才不是什么大凶大恶之人。 有时候，对于百姓而言，倒也是件幸福之事。 至于政绩...... 陆杨打量了一下吴庆才，想了想，便道：“吴知府，其实您也是聪明之人，皇上话都说到这了，您应该往正确的道路上走才是。” 吴庆才一听，连忙点头，“陆侍郎说得对，我明白的。” 陆杨也没再说，让吴知府好好听皇上的话后，便上了马车。 高敬平和马才英还要忙接下来的事，起码要等下一季稻谷收割完，看看情况才能回京。 昨晚皇上说了，让高敬平和马才英好好把这边的事收尾，到时候回京，功劳肯定是少不了的。 陆杨昨晚也去找两人聊了些事，把这些年朝中发生的事都跟两人说了。 如今的朝堂，与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起码等高敬平和马才英回去，只要站在皇上这边，仕途上肯定是没问题的。 陆杨能感觉出来，这吏部尚书也是皇上的人。 以前的朝堂，皇上或许有三分顾忌，但现在的朝堂，皇上说话，份量是十足十的。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朝堂势力太多，势必会出乱子。 皇上总归不会让自己的国家走向灭亡。 何况，以陆杨这些年与皇上的接触，皇上也不是昏君暴君，想来也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来。 如果皇上长命百岁，他的晚年生活，其实是有保障的。 何况，虽然皇上比他年长些，但他并不认为自己会活得比皇上久。 所以他得考虑很多事。 比如皇上心里，属意的太子到底是谁。 若是品行不好的，他豁出去也不能让皇上立为太子。 回京的路上，陆杨想了很多，话也变少了些。 莫永并没有察觉，以为是赶路的原因。 别说陆杨话少，莫永这些天也没说什么话。 毕竟路上歇息没一会就得上车，马车颠簸，时间久了也让人没了说话的欲望。 整个队伍因为快速赶路的原因，显得沉闷又安静。 一行人赶了将近五天路，皇上像是意识到这样不行，便发话了，让慢慢赶路。 陆杨闻言，只是摆摆手表示明白，并未说话。 吴御医知道大家赶路辛苦，便趁着在驿站歇息时开了些安神的药。 顺道跟皇上提议，要不在驿站里歇两天，免得侍卫们身体吃不消。 赵烨自然同意。 有着吴御医的药方调理，大家歇了两天也缓了过来。 这一回不赶路，倒是比之前好受了些。 但也没好到哪去。 总归屁股都得受罪。 这来一趟去一趟，别说陆杨，赵烨也是有些受不住。 好在马车走得慢，不时还能下来走一走，倒也比之前好得多。 虽然心急京里的事，但赵烨还是把这股迫不及待压在心里。 压久了期待感倒是更大了。 夜里他常常会想起陆杨以前跟他说的事。 也不知道他们都带回来了什么东西。 有没有陆杨先前所以为的那些…… 第723章 我哪也不去了 马车走着走着，凉风起，秋意渐浓。 明日便到京城了，但谁也没想到陆杨竟然在这时着了凉。 陆杨自己倒是没觉得有多大事，就是这个鼻子堵得他有些难受。 不过赵烨和莫永两人可不是这样想的。 “吴御医，他这身子如何？” 赵烨坐在一旁，看着正在给陆杨诊脉的吴御医，忍不住发问。 吴御医面色冷静，沉着声道：“陆侍郎确实是受了风寒，我给他先开几副药吃着。” 他看了眼陆杨苍白的脸色，以及有些被搓红的鼻头，想了想，便道：“陆侍郎若是有哪里难受，记得与我说。” 陆杨先前该说的都说了，他倒也不会对吴御医隐瞒，毕竟难受的是自己。 只是，“吴御医，我这吸气呼气都有些困难，吃药多久能通呢？” 这个可不好回答。 吴御医瞄了眼一旁的皇上，想了想，便道：“这个得看陆侍郎的身体情况，若是快的话，明日应该就能通了。” “好，多谢吴御医。”因为鼻子堵着，陆杨说话都有些沉闷，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刚开始并不是这样的，只是有些难受，还以为是坐车颠簸的原因，没想到不过半天的时间，竟然就加重了。 这感冒，怕不是流感...... 想到这，他看向一旁的赵烨，“皇上，您别离臣太近，免得传给您了。” 说着，他看向莫永，“莫叔你也是。” 吴御医把写好的药方递给莫永，听到陆杨这样说，便也点头认可。 “皇上，陆侍郎这病，一时半会地好不了，您还得保重身子。” 赵烨皱眉，“朕身子好得很。” 吴御医闻言，只得看向陆杨，让陆杨帮忙说两句。 陆杨看着，自是明白吴御医的意思。 他看向赵烨，笑了笑，用有些微哑的嗓音劝道：“皇上，您身子好，臣身子难道不好？” 赵烨嘴唇一动，想到了什么，又紧紧闭上。 陆杨掩嘴轻咳了下，道：“这病来得防不胜防，若是您也不小心中招了，到时候臣不得被臣岳父骂死。” “白尚书骂你作甚？” 赵烨脸色不好，但到底还是听了陆杨和吴御医的话。 “明日就到京了，到时你好好在府里养病。” 陆杨有些遗憾，“臣还想看看陈将军他们都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呢。” “他们说不准比我们还晚到，货物太多，得慢慢来，估计没有我们的快。” 赵烨说着自己的猜测，“你好好养病，说不准能看到的。” “好。” 翌日一早，众人从驿站出发，往京城赶去。 赵烨确实没有说错。 陈固等人正在大运河里往京里赶，但为了货物和人员安全，他们稳扎稳打，行驶得并没有在海上那么快。 反正都已经到了这里，也不用担心会遇到巨浪风暴和各种海盗了。 之前众人的心神都提着，夜间睡觉都不敢睡死。 现在这一段路，他们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这会，陈固下意识地拿出望远镜眺望，查看周边情况。 陈福走过来，看着陈固这番举动，了然笑道：“陈将军，我们现在已经到靖朝了，您可以不用这么警惕小心。” 陈固看了一圈，闻言，放下望远镜，看向陈福。 “习惯了，不看一眼，心里老是挂着事。” 将近两年的海上航行，让陈固养成了每日都要拿着望远镜查看海面的习惯。 这一时半会的，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能把这个习惯改掉。 陈福心里也是明白。 若不是陈将军够警惕，他们这些船上的物资，怕是都要被那些海盗给抢去了。 好在经过一番对战，他们获得了成功。 还好当初皇上派了不少精兵过来，加上那些火器，他们这边的损失并不大。 伤亡人员也是不多。 这一路上虽说遇到的风浪不少，但好歹他们也是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如今他们也算是不负众望，带回来了不少东西。 想到这，陈福心里满是期待。 有些想看到皇上，以及陆侍郎和朝中大臣他们惊讶的神色。 这航海一行，让陈福大大开了眼界。 他们出发时带上了陆杨当初交给皇上的地图仿图。 这一趟回来，让陈福对陆杨心服口服。 也难怪皇上宠信陆侍郎了，这般人才，不宠信才是没道理。 他也能看出来，船上的人员，包括钦天监那些人，全都被陆杨所画的地图给折服了。 他们之前在海上因为起了大雾，迷失了方位，好在钦天监的人给力，最后把航行方向给摆正过来了。 甚至，他们还能通过查看陆杨所画的这线那线，大概定位出他们航行到了哪。 这地图，着实是帮了他们不少。 大大地缩短了他们在海上行船的时间，让他们能直接抵达目的地。 不过他们并未只是在陆杨所说的区域停留，难得来一趟，他们也不想错过了什么好东西。 经过商量，他们在陆杨所说的那片地方搜寻得到不少奇货珍宝之后，便沿着海岸线，南下了些。 然后在决定回航时，又往北走了些。 他们回去的航线与过来的航线并不是相同的。 在意识到陆杨所画的地图是真的后，他们决定往下面偏移一点。 然后到时候再北上回京。 这样一来，航线被大大拉长，虽然回程会费些时间，但至少，他们这一趟能去到不少地方，至少没有白白出来。 他们当初带来用于交换的东西很多，但后面也是不够了。 刚好有小国与他们起了些矛盾，眼看对方就是要他们留下一些货物才肯放行。 陈将军也是镇定，直接下令把这些小国给取了。 这说来说去，便不得不提及皇上让人给他们准备的火器了。 陈福也是后面才听陈将军说，这一批火器，可都是经过工部改良的。 效果比起第一批第二批，那是强大了不少。 得亏这些火器，他们才一往直前，甚至在没有交换的物资时，得到了不少不长眼的小国的赞助。 而且，他们这一趟出海，除了收获到这些奇珍异宝外，还有不少使节跟着他们过来了。 他们走了不少地方，也看到了不少地方的风土人情。 可以说，他们每个人都打开了眼界。 皇上先前派了不少文人随船记录，陈福听人说了一嘴，说他们记录下来的册子，已经装了好几个箱子了。 这些人真是走到哪，就记到哪，恨不得每一件事，每一个地方，每一个人，每一棵植物都好好记录一遍。 听说他们不睡觉也要点烛火把当天的事记下来。 陈福当时也是理解他们。 毕竟他登岸那会眼珠子都快转晕了。 根本来不及去细想。 一眼望去，什么东西都是稀奇的，根本不知道看什么好。 这种想把什么东西都记录下来的心情，陈福能懂，太能懂了。 就跟他现在迫不及待要回京与皇上诉说这一路上的风风雨雨和见识一样，根本压抑不住。 陈福是知道的，这些文人在船只航行的时候，就会去写书，整理一下自己的所见所闻。 或者是感受和心情。 听说现在已经每个人都有一本典籍了。 不是陈福夸张，等他们到京，相信很多人都会大吃一惊的。 陈福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目光直盯着前面，像是要泛光一般，陈固看着也是心知肚明。 别说陈福了，他现在也有些迫不及待要见到皇上他们。 还有陆杨。 这小子是真深藏不露。 陈固觉得，这人肯定还藏着东西！ 若是可以，他想找皇上聊一聊，看看能不能把陆杨藏的东西挖出来。 这小子真是太能藏了。 有东西也是一点一点地透露出来。 他们先前没意识到，还没有太过在意。 现在发觉过来，才知道这人，真不愧是六元状元。 腹中东西确实多。 不折服都不行。 ...... 九月下旬，伴随着夕阳红霞，一行人马进了城门，往宫里的方向驶去。 不多时，两辆马车驶离队伍，往其中一条大道赶去。 白芊芊收到陆杨回京的消息，愣了愣之后，才突然起身，手上的东西直接掉在地上，她也顾不上，急急地往外面走去。 平安看着白芊芊离去的身影，有些委屈。 娘明明正在读书给他听的，怎么听到爹回来的讯息就走了？ 也不跟他说一声，书也丢了。 奶娘看着，把书捡起来后，连忙去牵平安的手。 “少爷，老爷回来了，我们也过去。” “好。” 这阵子，平安虽然很少提及自家爹，但心里也是想陆杨的。 只是先前不懂，老是问，一问娘就神情不对，他人虽小，但也不是感受不到。 慢慢的，就提得少了。 这会听到奶娘说爹回来，平安也是高兴。 白芊芊走了一半路，才想起平安。 好在奶娘抱着平安赶了过来。 她接过平安，就往门外走。 这会，陆杨已经下车。 他抬头看着这眼熟的门府，心里不禁感慨。 这出门一趟，再回来，竟是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三月中旬出的门，九月下旬才回来。 这将近大半年的时间，倒也真算得上是物是人非了。 陆杨收回视线，正打算抬步往前走，便见敞开的大门处出现了几人的身影。 为首的，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妻儿。 他看着两人，嘴角慢慢扬起，走了过去。 “夫君......” 白芊芊看着陆杨，眼眶泛热，似是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来。 陆杨看着，刚想抱一下两人，平安一声大喊，倒是让他升起的情绪突然间什么都没有了。 “爹啊！爹！” 白芊芊眼含泪珠，见到陆杨那一刻的情绪通通散去，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陆杨看了眼白芊芊，无奈伸手接过这大半年没见的儿子。 他颠了颠平安，又捏了捏平安的手臂，道：“平安长高了，重了。” 平安趴在陆杨肩上没说话，白芊芊看着，笑了笑，“你走那几日，平安一直喊着要找你。” “还知道要找你爹，没白陪你玩。” 陆杨拍了拍平安的屁股，笑了笑，眼神却是变得有些深沉。 “我哪也不去了。” 白芊芊听着，且不说现不现实，但至少她听到这句话，心里是高兴和感动的。 她看着陆杨，眉眼皆是温柔，“好。” 一旁的桃香等了会，出声笑道：“小姐，姑爷舟车劳顿，要不进去说吧？” 白芊芊一听，连忙点头，“夫君，我们先进去。” 她看向桃香，“你去让伙房那边备些老爷爱吃的饭菜。” “哎。”桃香一听，扫了眼陆杨的神色后，便连忙转身离去。 陆杨看了眼，便一手抱着平安，一手揽着白芊芊的腰往里走。 “桃香年纪不小了吧？” “夫君怎么问起这个？” 白芊芊转头看陆杨，不解他怎么问起桃香的年纪来了。 陆杨笑了笑，道：“没事，只是刚好想起。” 白芊芊不疑有它。 被陆杨这么一提，她眉宇间带上了些忧色，“我问过桃香和梨香两人，她们都说不想嫁人，要一直陪在我身边。” “原来如此。” 陆杨若有所思，“她们从小就跟着你，不舍也是正常。” 白芊芊也是这样想的，“我是怕她们以后后悔。”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白芊芊对两人的感情也是不一样的。 陆杨看向白芊芊，见她面带担忧，突然笑了笑，道：“没事，她们既然想陪着你，说明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也别太担心。” 他看向前面，嗓音变得有些低沉，“就算以后后悔，那也是她们自己的选择。” “夫君说得有理。” 白芊芊叹了口气，“罢了，有我在，想来她们也不用担忧以后的事。” 陆杨听着，左手稍微使了些劲，把白芊芊揽得紧了些。 “听你的。” 陆杨难得回来，白芊芊也不想跟陆杨说太多这种有些低沉的事，便就换了个话题，说起平安来。 “平安现在会背千字文了。” 白芊芊看了眼陆杨抱着的平安，笑得温柔，“三字经也背得差不多了。” “真的？” 陆杨惊讶地看向平安，伸手捏了把平安肉嘟嘟的脸，笑道：“你小子可以，随你爹。” “夫君夸平安也不忘夸自己一句。”白芊芊在一旁笑得嘴角根本压不住。 陆杨笑了笑，“实话罢了。” 说着，他看向好似有些害羞，窝在他怀里不敢抬头的平安。 “你娘说你会背了，给你爹背一遍？” 平安一听，倒也顾不上害羞了，抬头看陆杨，眼睛亮晶晶的。 “爹，你听着。” 见陆杨点头，他有模有样地摇起了头。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稚嫩的童音在两人耳边回荡，随着这微风，越飘越远。 第724章 慢慢来 陆杨着凉的事，白芊芊当晚就知道了。 先前她沉浸在陆杨回来的喜悦当中，有很多话想要与陆杨说。 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陆杨说得少。 等她这份喜悦慢慢散去，她便也发现了陆杨的声音听着比之前要低沉沙哑。 在她的疑惑之下，陆杨开了口。 不开口也不行，他已经让莫叔把书房那边的床收拾出来了。 病好之前，他就在那边睡。 吴御医的医术还是相当可以的。 陆杨不过喝了将近两天的药，鼻子便通了。 剩下的那点鼻音可以忽略不计。 但他这嗓音，仔细听还是能听出来。 其实就算白芊芊不问，他今晚也是要说的。 毕竟他要搬出去睡，首先知道的便是白芊芊。 所以从一开始，陆杨就没想过要对白芊芊隐瞒这事。 “路上起风了，不小心着了凉，吴御医已经给我开了药，现在已经好多了。” 他顿了顿，见白芊芊不说话，又道：“别担心，过几天就好了。” 白芊芊先前还疑惑，怎么一回房，陆杨便让奶娘把平安抱走，又让她坐远点。 原来是怕过病给他们。 白芊芊也是知道自家夫君的性格，能压在心里的事，若是他不想说，她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但这事可不是小事，若是病重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可能，白芊芊心里便有些慌。 “夫君，你以后有事都与我说，好不好？” 白芊芊起身，走到陆杨身旁坐下，拉过陆杨的手轻轻握着。 微凉的触觉让白芊芊的心更是揪紧。 “好吗？” 见陆杨不说话，白芊芊又轻声问了一句。 语气带着丝乞求意味。 陆杨看着白芊芊的眼睛，黑亮的眼珠已经有些湿润，他叹了口气，反手握住她的手。 “我知道了。” 白芊芊眼里滑过一丝失落，以她对陆杨的了解。 这话绝对不是答应的意思。 陆杨看着白芊芊低头的反应，拍了拍她的手，“别想太多。” 都说是不可能的，他心里也有秘密，这些秘密，他就算是带进棺材里，也不会透露一丝。 白芊芊感受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睛，缓缓抽出手，擦了下眼尾，柔声道：“夫君，你坐车回来也累了，今晚早点歇息。” 说着，她起身吩咐梨香，让人去那边看看，若是有什么缺的，就从这里拿过去补上。 陆杨抬眼看着白芊芊的背影，心里知道，她这是生气了。 梨香走后，白芊芊始终没有回头看陆杨。 陆杨端着水杯慢慢喝着，等喉咙的痒意被压下去，他才松开眉心，看向桃香。 “你下去吧。” “是。”桃香低着头，往房门那走。 没一会，白芊芊便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她背对着陆杨，捏着手里的帕子，有些慌乱，又有些紧张。 不知道陆杨把桃香喊出去做什么...... 心里很多念头闪过，白芊芊甚至在想，会不会陆杨是想好了要同意自己的话，可下一刻，她又下意识反驳了自己。 陆杨放下水杯，起身缓步走过去。 见白芊芊垂首扯着帕子，不与自己对视，他嘴角微微上扬，轻咳两声，道：“芊芊，你这是生我气呢？” 白芊芊一听，急得抬头想解释，但一想，她确实在生气，此时若是不把话说开，她就再也找不到如此好的机会了。 想到这，白芊芊立马又低下头，不再看陆杨。 白芊芊也是明白，自己对陆杨是生气不了太久的。 若是陆杨不同意，她最多，也就生气到明天。 难得陆杨回来，若不是情绪到了，她也不会选择今日跟陆杨说这些。 陆杨看着，笑了笑，“夫人这样挺可爱的。” 白芊芊嘴唇紧闭，压住想回话的冲动，低头没动静。 陆杨瞥了眼她那通红的耳朵，没拆穿她。 “我不是不跟你说。” 他随手扯了张椅子在离白芊芊几步远的地方坐下，温声道：“慢慢来，好吗？” 白芊芊抬头，有些不解，“慢慢来？” 她心里泛起委屈，“夫君这话，难不成是还没有相信我？” 陆杨一顿，摇头，“不是。” 他看着白芊芊有些变红的眼睛，无奈笑了笑，“哭啥呢。” 他从怀里掏出帕子，起身走过去轻轻帮她擦掉眼泪。 “不是什么大事，不与你说，也是因为我有我的考虑。” “真的？”白芊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杨，若是陆杨有所闪避。 她想，她就，她就，她就...... 白芊芊脸垮了下来。 她根本想不到她就能拿陆杨怎么办。 陆杨看着白芊芊微变的脸色，后退几步偏头掩嘴咳了咳。 “夫君？” 白芊芊到底还是担心陆杨的身体，做不到无视。 陆杨摆手，“没事，咳咳，等会。” 他眼神示意白芊芊别过来，便快步走了出去。 白芊芊皱眉，想了想，便跟了上去。 月色清冷，洒在这秋意浓重的庭院，倒是显得有些萧瑟索然。 白芊芊站在屋檐下，看着远处正微微弯腰咳得厉害的陆杨，一阵揪心。 怎么会，怎么会咳成这样...... 她抬步缓缓走过去。 想到陆杨先前的示意，她在离陆杨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她想问陆杨是不是很难受。 但陆杨这会完全不能回答她。 她只能站在那看着。 陆杨瞥了眼白芊芊的身影，转身背对她咳了会，才缓缓深吸了口气。 他用帕子擦了擦嘴唇，垂眸看了眼，才把帕子收回袖子里。 “走吧，回房再说。” 他直接越过白芊芊，往房门那走去。 白芊芊一顿，反应慢了好几拍，才转身回房。 她走到门前，一眼便看到陆杨正端着水杯喝水。 屋内烛火通明，她能看出陆杨咳得红润的脸色。 想了想，便抬步走进去。 “夫君，好些没？” 陆杨点头，“没事，只是一时咳狠了。” “那就好。”白芊芊站在离陆杨几步远的地方，不敢离他太近。 此时她的心里有些复杂，复杂到她也想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 陆杨看着白芊芊这略为疏远的行为，回想了下，便也明白了什么。 “刚刚。” 他喉结动了下，道：“你早点歇息。” 他转身便往外面走。 白芊芊转头看着，并未出声，但嘴角已是有些颤抖地往下压。 陆杨走到门前突然停住脚步，想了想，便转身回头，看着白芊芊眼露无奈。 “过来。” 白芊芊一听，眼里的泪水瞬间憋不住地往下流。 她转身小跑着冲进了陆杨怀里，双手紧紧抱着陆杨的腰，埋头在他怀里小声啜泣。 陆杨搂着白芊芊的腰，轻拍着她的背没说话。 看向桌上烛火的眼睛里藏着些暗色，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 那晚的事白芊芊没有再提，相比于陆杨对她的态度，她想，就算陆杨心里有事，她也能接受。 或许，正如陆杨说的，慢慢来。 白芊芊相信，总有一天，陆杨会向她敞开心扉的。 可是这样的信念，并没有持续太久。 陆杨在家歇了十天，他的病第五天的时候就好了。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多歇了几日。 原本还想着再歇几日的。 皇上却是让人带来了消息，说是陈将军等人已从潞县赶往京城，明日巳时便能抵达。 提醒陆杨若是要去看，到时做好准备进宫。 陆杨等这一天也是等了挺久了。 虽然假期让人舍不得，但这事过了便是过了。 以后他再想看，也不会回到这一天了。 但假期不一样，皇上那边，他可还有假攒着呢。 这日，天未亮，外面侍女不过喊了一声，他自己便爬了起来。 尽管陆杨轻手轻脚，白芊芊还是醒了过来。 她穿好衣服，见陆杨已经快弄好，便走了出去，开门让外面的侍女端东西进来。 陆杨整理了一下衣领，便走出去。 洗漱好，又吃过早食，跟白芊芊聊了两句后，他便出了门。 白芊芊看着陆杨离去的身影，神色有些莫名低落。 过去了这么些天，她不提那日的事，陆杨竟也不提。 她倒是有些看不懂自己到底想要听到陆杨什么话了。 只是，她的心是飘着的，找不到落处。 天微亮，陆杨上了马车没一会，马车便动了。 ...... 秋霜起，天气渐寒。 陆杨撩起窗帘一角往外看，大道旁的房屋仿佛披了层白纱，看着朦朦胧胧。 深秋至，初冬也不远了。 陆杨放下帘子，拢了拢披风帽子和衣领，开口让马夫不用着急，慢慢走。 马夫自然明白，应了声，便不紧不慢地赶着马车。 陆杨回京之后，便是待在家里养病，除了面见几位好友和官场上结交的朋友，他谁也没见。 陈将军等人出海回来一事，早在信件往湖广那边送时，朝中的官员便都知道了。 所以陆杨回来的第二天，府上的拜帖便比往常增加了几倍。 但他都没有理会。 甭管官职是大是小，他有病在身，不见也有理由。 朝中任谁都知道，若是陈将军他们带了好东西回来，陆杨肯定是要占一份功劳的。 陆杨如今已是户部左侍郎，若是皇上有意提拔，他完全可以升为户部尚书。 谁不知道，户部尚书现在完全不管事，有事找他，也是让人去找陆杨谈。 陆杨不在，便让人去找右侍郎谈。 他就是占着个位置，只在最后把控一个方向，不让户部的决策出现错误而已。 其他的事，这任尚书真是一点儿也不管...... 先前还有人疑惑，皇上怎么让任志业这个都已经算是半隐退的人来当户部尚书，现在也是明白过来了。 皇上等的，怕就是这一天。 马车缓缓停下，马夫刚下车把凳子放好，陆杨便撩开帘子，探出身子。 他往前面看了眼，便垂眸踩着凳子下了地。 让马夫到时过来接后，陆杨便缓步往前走去。 他戴着兜帽，披着稍厚的披风，步履十分悠闲。 就算没有露脸，也有不少人认出了他，跟他打招呼。 沈泽下了马车，一眼便看到了前面那个身影。 他看了两眼，才像是确认了什么，连忙快步追上去。 “陆侍郎！” 陆杨停住脚步，转身看去，笑道：“沈侍郎，好久不见。” 沈泽的声音，陆杨自是认了出来。 他看着沈泽好似变得有些憔悴的神色，疑惑道：“沈侍郎最近在忙事？” 沈泽走在陆杨身旁，两人缓步往前走，闻言，他转头看向陆杨，眼神有些复杂。 “嗯，陆侍郎走后，我就忙了很多。” “这......” 陆杨清了清嗓子，“户部有沈侍郎在，是我们的荣幸。” “其实吧。” 沈泽摸着胡子笑眯眯地看着陆杨，“我这边还有点事没处理好呢。” “哈哈。”陆杨干巴巴笑了两声，“我来我来，沈侍郎你这两天好好歇着，有事我来处理。” “好好好。” 沈泽拍了拍陆杨的肩膀，叹道：“我就知道陆侍郎会这样说。” “所以？”陆杨觉得前面好像有坑，而且自己已经跳了下去。 沈泽摆正脸色，眼睛亮了起来。 “今日陈将军他们便会到京，你应该也知道有些国家派了使节跟来，任尚书说让我到时候跟在一旁。” “然后？”陆杨更是疑惑了。 这说着说着，怎么说到这了。 沈泽目视前方，缓缓道：“这些使节说话，我们能不能听懂还是次要，但皇上肯定是要听懂的。” “这个确实是。”陆杨认可沈泽的话，但脸上还是有着不解。 沈泽摸了摸胡子，直接把话挑明。 “你觉得，到时候皇上不会问人？” 陆杨眨了眨眼睛，转头看沈泽，“难道沈侍郎想让我到时候跟在任尚书身旁？” 沈泽摇头，“不是你一人，是我俩。” 他顿了顿，又道：“到时肯定有驿官在场，你也不用担心。” 陆杨一听，笑了起来，“这出海还是头一回，驿官在是在，他们能听懂？” 沈泽轻咳了下，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所以，这不是有我们在吗？” 陆杨乐了，眼神揶揄，“我明白了，沈侍郎这是想把我推出去挡事。” 沈泽忙摆手，“哎呀，不是陆侍郎说让我歇两日，有事您来处理吗？” 陆杨哭笑不得，这哪跟哪呢，能混为一谈？ 第725章 觐见 沈泽可是不管这个，陆杨与他们不同。 他们要是会错意，若是小事还好说，若是大事，那怕是官位不保，人头落地也是说不准的事。 但陆杨可不一样，用通俗一些的话，便是他们只有一条命，而陆杨有两条命，或许还有三条，四条...... 虽说到时大家都听不懂，可若是有陆杨在场，他们也能轻松很多。 陆杨倒没觉得这事是什么大事。 “陈将军他们不是与那些人有接触吗？这么多人，总会有人能听懂吧？” 沈泽一想也是，要是他们听不懂，平时是怎么沟通的？ 经陆杨这么一说，沈泽也放下了心。 ...... 今日虽然不用上早朝，但因为陈将军他们出海归来这事，朝中大臣都被喊来乾清宫商量事情。 陈将军等人的迎接仪式先前便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现在要商量的，是关于那些使节的事。 陆杨站在一旁，低头听着几位尚书的话，便也知道今日说的这些，其实前阵子便已经讨论过了。 如今在陈将军他们到京前再说一遍，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赵烨看向鸿胪寺卿冯毅远，“冯爱卿，译语那边都安排好了吧？” 冯毅远出列拱手，“回皇上，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陈将军他们回来了。” “好！”赵烨一拍扶手，沉声道：“他们此次慕名前来，说明我靖朝国力强盛，此番定要让他们期待而来，震惊而去。” 在场的众人心里都明白，等这些使节回去，他们靖朝的名声，靖朝的文化，都要飘到海那边去了。 甚至，说不准哪天，海那边的国家，都将知道他们靖朝的存在！ 赵烨看向陆杨，目光炯炯。 他相信，之前陆杨跟他提的，一定都会实现。 陆杨若有所觉，抬头一看，便与皇上直接对视上了。 赵烨点了下头，随即移开视线，让大家下去准备准备。 一会，摆驾太和殿！ 陆杨转身，跟随人流往外走。 赵烨招手唤来于喜，小声吩咐了两句，便摆手让他下去办事。 于喜点头，连忙小跑着过去扯了扯陆杨的衣袖。 陆杨转头一看，便见于公公给他使了个眼神，下巴又往皇上那边一扬，接着就走了。 陆杨往皇上那边看去，脚步自然地停了下来。 沈泽瞥了眼，便脚步不停地跟着任尚书出了内殿。 很快，殿内变得空荡荡的，陆杨站在那里，尤为突出。 “皇上，您有事要吩咐臣？” 陆杨往回走了一段距离，然后在适当的位置停下，微微弯腰拱手。 赵烨打量着陆杨的脸色，笑道：“爱卿看着气色不错，看来，这病是好全了。” 陆杨笑了笑，“多谢皇上关心，幸亏有吴御医的药，臣又在家歇了几日，现在已经好了。” “那就好。”赵烨点头，接着语气一转，便聊起陈将军他们出海归来一事。 “到了现在，难不成爱卿还不能跟朕透露陈将军他们拿了什么东西回来？” 陆杨摇头，“皇上，您说得不对。” 赵烨眉头一皱，“朕哪里说得不对？” 陆杨提醒道：“皇上，臣又没有随船出去，怎么会知道陈将军他们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赵烨看了陆杨好一会，才叹道：“爱卿说得对，只是朕心里总有个感觉，就连梦里，也是昭示着爱卿是知道的。” 陆杨抬头看向赵烨，好笑道：“皇上，难道臣是神仙？” “胡说八道。” 赵烨皱眉，“你若是神仙，那朕是谁？” 陆杨听着，却是笑了，“您当然是皇上了。” 赵烨看着，无奈道：“朕跟你说正经的。” 陆杨笑了下，收起脸上的笑意，面色平静地看着赵烨。 “皇上，臣说的也是真的。” 赵烨盯着陆杨的眼睛，随后摆了摆手，道：“你身子刚好，这天也变冷了，你自己注意点，到时披风，你就披着吧。” 陆杨并不惊讶皇上知道他把披风解下让于乐拿着的事，闻言，拱手道谢：“多谢皇上，臣会的。” 赵烨点头，“你先下去歇着，到时，可有得忙。” “是。” 陆杨并未回户部，而是直接去了太和殿前候着。 他到那时，其余官员也正往这边赶来。 广场上仪仗队已经到位，陆杨并未听皇上的话去歇一会，而是直接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定。 沈泽过来时还有些惊讶，“你不是被皇上留下来了吗？怎么比我来得还快呢？” 陆杨抬头看了眼天色，“不早了。” 沈泽也跟着他的动作抬头看天，随即看向陆杨，疑惑道：“你这披风，不用解下来？” 陆杨拢了拢两边，摇了摇头，“皇上说不用解下，我也不好忤逆圣意。” 沈泽：“......” 其实并非只是陆杨没解下披风，放眼望去，还有好些人没有解下披风。 但他们都是朝中年纪偏大的重臣。 陆杨能如此，也是皇上的偏宠了。 沈泽默默没有再问，安静地双手插进袖口，只能安慰自己还好周围有人，凉风吹不进来。 巳时三刻，皇上来到了太和殿门前坐下，众人跪下行礼。 赵烨看了眼远处的午门，随即望向下面，点了点头。 于喜看着，喊道：“起！” 众人站了起来，周围风声簌簌，安静肃然。 冯毅远从队列中走出，向皇上请示，陈将军等人已在午门前候着，是否召见。 赵烨点头，“宣。” 随着皇上这句话落下，从近及远，传来洪亮的声音。 “宣陈将军，张监正......等人觐见！” 随着陈固等人进场，鼓声开始有节奏地敲响。 咚咚咚，十分振奋人心，让人热血沸腾。 众人皆是调了个方向，看向正往这边走来的人群。 他们是历经艰难险阻，顺利归来的勇士，是靖朝的英雄。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放在这些人身上，炽热，而又期待。 这些人身后，则是一辆辆板车，还有马车。 马车里面如何，众人看不清。 但这些被高高堆砌的板车，众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这么高，这么多辆，这是多少东西呢？ ...... 长长一条车队，后面的没有出现，众人都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 但不管后面还有没有，前面这些，就够让他们震惊的了。 赵烨视线在陈将军等人身上停留片刻，随即落在那些运货的车上。 他的眼睛又亮又黑，浑身的气势都收敛了起来，却是更显威严。 “臣等，参见皇上！” 陈固等人走到前面时，鼓声也缓缓停下来。 响亮统一的行礼声在这片广场响彻。 “众位爱卿快快平身。” 赵烨连忙让这些功臣起身。 他看着陈将军等人意气风发的神色，心中也是颇多感慨。 “诸位将士一路克服重重困难，翻洋过海，为我靖朝搜奇索异，宣扬我朝之威，为我朝立下汗马之功......” 赵烨说了几句振奋人心的话，便道：“大家也是辛苦，明日保和殿设宴，朕要款待众位将士和各国使节，到时文武百官都要出席作陪。” “谢皇上！” 赵烨点头，问起陈固在海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陈固也是明白大家对这辽阔海域的好奇，抱拳道：“回皇上，我们在海上遇到的事可不少，风浪，暗礁，海盗......” 陈固把自己在海上遇到的事都说了出来。 亲身经历过的事，尽管说出来语言简洁，里面也藏着一股子惊心动魄。 不少人听着心也不由揪了起来。 赵烨听着直皱眉。 跟听故事一般，前面一波三折带动人心，最后破解危机，顺利解决困难，众人脸上也不禁带上笑容。 尽管知道陈将军他们肯定会没事，但赵烨听着陈固说的那些话，也是提着一颗心，眉头紧皱。 听到陈固他们平安无事，赵烨眉间也舒展开来。 “天佑我大靖啊！” 随着皇上的话，众人都跪了下来，喊着“天佑大靖”的话。 陆杨慢上半拍，跟着人群跪下，瞥到旁边沈泽激动的神色，他默默低下头，不让人看到自己的神色。 赵烨也是感慨一句，看到众人跪下，便让众人起身。 海上的事说完，便也到了正题了。 赵烨看向那些货物，眼神带着期待，“陈将军，这些，可都是何物？” 陈固笑了笑，看向一旁的侍卫们，让人把上面的油布揭开。 “皇上，这是香料。” 众人一听，皆是把目光放到那辆板车上。 香料并不稀奇，但能让陈固等人翻洋过海地把这些香料带回来，那这些香料，便不是一般的香料。 随着侍卫们解开袋子，拿出里面的香料放到一旁太监端着的托盘上，陈固也把香料的名字说了出来。 “这是辛香料，皇上若是想看长在树上的，臣便让人去取来。” 赵烨闻言，连忙出声让一起拿过来给他看看。 陈固点头，看向其中一名侍卫，给了他一个眼神。 侍卫点头，走到后面其中一辆马车，不一会，便抱着一盆植物过来。 这植物有点蔫，看着精神不好，但并不影响它的开花结果。 众人的视线都放在那盆植物上。 只见其上面长着两三朵白花，还挂着不少或青或红的长条果子。 十分夺人眼球。 这些果子或弯或直，好看极了。 人群中隐隐传来一阵低声惊叹和讨论。 赵烨看着，招手让人拿到面前给他看看。 两名太监一人拿着托盘，一人端着植物，来到皇上面前弯腰，让皇上看个仔细。 赵烨先是看了看那些好看的果子，没有伸手碰，而是看向托盘上的香料，想了想，他拿起一颗打算闻一闻。 还没有凑近，赵烨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辛辣味。 他偏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底下众人都望向上方，见到皇上这副模样，不少人倒是对这香料起了浓重兴趣。 赵烨有了准备，凑近闻了一下，打了两个喷嚏后，便把干料放回托盘。 他看向陈固，“陈将军的意思，是这个果子晒干，便是这些香料？” 陈固点头，“回皇上，正是这些果子晒干得出的香料。” 他往后看了眼，随即看向赵烨，“皇上，也是陆侍郎先前有所提醒，臣让人去试了，这果子没有毒，味道辛辣，用来做汤做菜，都是极好的。” 他顿了顿，沉声道：“更重要的是，这果子煮出来的东西，吃了能御寒！” 陈固自然是吃过用这果子煮出来的东西，他当时吃完冒了一身汗。 因为伙房那边没有把控好量，他吃得嘴唇通红，脸也是滚烫着。 那会天冷，吃完他们浑身暖意，这东西辣劲足，吃了肚里有股灼烧感，御寒能力比胡椒强。 陈固试过直接吃果子，一点点也辣得他满头大汗，不过那感觉确实爽。 他把自己的这些感受都说了出来，人群顿时又是一阵惊呼。 赵烨心惊地看向那盆植物，想了想，他伸手摘下一个通红的果子，还未擦拭，于喜便走过来，弯腰双手合十。 “皇上，奴婢来吧。” 赵烨看了眼于喜，又看了眼陈固，随即摇头，随意擦了下，便往嘴里送。 陈固看着，眼睛明亮，“皇上，一点点即可。” 赵烨点头，想了想，便咬了点。 他嚼了嚼，眉头慢慢皱紧。 于喜早有准备，双手捧着帕子，让皇上吐出来。 赵烨看了眼，摇头咽了下去。 慢慢的，他能感受到一股轻微的灼烧感在喉咙里烧起，还有舌头，嘴唇等。 他看着陈固，点了点头，“确实如陈将军所说，这比胡椒强。” 有了皇上的话，众人望着那盆植物的目光更显火热。 这刚好便要到冬季了，有了这东西，以后他们也能去去寒气。 陆杨静静看着，神色淡然。 沈泽低声惊叹这东西的好处，见身旁陆杨一声不吭，转头看去，见陆杨这般平静，他倒是好奇。 “陆侍郎，听陈将军那话，您难道早就知道这东西能吃？” 闻言，陆杨转头看向沈泽，笑了笑，“我怎么会早知道呢？” 他看向上面，缓缓道：“我只是让他们多注意一下这些观赏类的植物而已。” 第726章 陆卿，你出列！ 不知为何，沈泽心里有股奇怪的念头。 陆杨虽然这样说了，但他还是觉得陆杨是知道了些什么的。 不然怎么会提前与陈将军他们说，让他们注意一下这些观赏类的植物。 若是不知道，谈何提醒呢？ 身旁视线一直缠绕在身上，陆杨转头，便见沈泽眼神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 他眼睛微微眯了下，淡淡笑道：“沈侍郎不必想太多，我那也是直觉罢了。” 他顿了顿，语气悠长，“有些时候，有些事，没法去说清的，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样。” 他稍微把头凑过去，轻声道：“沈侍郎可明白？” 沈泽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陆杨话里的意思。 他嘀咕道：“难不成陆侍郎，这是得到了上天的指示？” 他这话有些小声，但陆杨离他近，闻言，心里有些一言难尽。 但他并没有在脸上显露，反而摆出一脸高深的模样，一言不发。 沈泽看着，心知自己这是想对了。 难怪陆杨与别人不一样，原来是有上天指示！ 沈泽又是吃惊又是高兴地看着前面，心想靖朝有陆杨在，怕是稳了。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陈固把各种香料介绍完，便让人把后面的板车推上来。 他心中有重点，像是刚刚那辣果，他便重点说了。 后面的，他也只是简单介绍了一遍。 接下来，他要说的，也是重点。 随着板车上用来遮风挡雨的油布被取下，里面一个个布袋也显露了出来。 陈固看着板车上的几个大布袋，眼里有着与刚刚介绍辣果不一样的光彩。 离得近的官员，便看到了陈固这反常的眼神。 心里对于这几个布袋的好奇和期待，更是到了极点。 能让陈固露出这种眼神的，这里面的东西，肯定不一般！ 不知为何，他们皆是不约而同地看了眼陆杨的方向。 他们可没有忘记，陈将军可是提过陆杨的。 莫非，这也是陆杨让陈将军他们带回来的东西？ 随着不少人心里的疑惑升起，陈固也开口让侍卫把其中一个布袋解开。 陆杨一看，便知道拿出来的是玉米。 他的心稍微安了些。 陈固让人拿出来的，有一整个的，还有一粒一粒的。 颜色有白有黄。 看着跟一颗颗珍珠似的。 赵烨看着，迫不及待道：“陈将军，这是何物？” 陈固随手拿起一个棒子，等那太监把东西快步拿到皇上面前，他才道：“皇上，这是。” 他顿了顿，道：“这是棒子。” 他加重语气，“能吃！” 赵烨一听，伸手拿起一整个仔细打量，末了，他放下那棒子，拿起一颗就往嘴里放。 正在下面看着皇上举动的陆杨：“......” 赵烨刚开始一咬，只觉有点硬，他看着陈固，使劲咬了咬，等咬碎之后，嚼着嚼着，他便也嚼出了一丝甜味。 陈固看着，咽下来不及提醒的话，委婉提醒道：“皇上，这东西煮熟了吃，便会软糯香甜，若是磨成粉，也能做出各种美食。” 陈固已经让人试过了，这东西弄饼子也好吃，跟面粉似的，还自带一股香甜。 海上航行的日子总归无聊，陈固便让随船去的伙房那些人拿着这些东西去研究。 研究来研究去，倒也弄出了不少好吃的东西。 他们听不懂当地的话，当地人也对他们的到来有些警惕和提防。 而他们也不是很相信那些人。 做出来的东西，自是让俘虏试过没问题，他们才吃的。 赵烨咽下嘴里的东西，看着那几个布袋，道：“这几袋，都是这个棒子？” 赵烨也随着陈固的称呼喊起这东西。 陈固摇头，“回皇上，并不是。” 为了方便，他让人把东西各搬了一袋放一车。 这里面，并不是只有棒子。 他让人又解开其中一个袋子。 这一回拿出来的，是个圆圆的，黄色的小东西。 看着像个果子。 赵烨道：“这是什么果？” 陈固顿了顿，道：“皇上，这是地果。” 他哪知道叫什么呢...... 陆杨舔了舔嘴唇，喉结动了动，忍住了没说话。 沈泽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看向陆杨，“陆侍郎，你说这是什么果子？” 陆杨一顿，笑了笑，“陈将军不是说了？叫地果。” 沈泽点头，“若是陆侍郎来取名，会叫什么？” 陆杨看着那太监把土豆端到皇上面前，轻咳了下，道：“我的话，我会叫土豆，或者，叫马铃薯。” “土豆？马铃薯？”沈泽一愣，随即笑道：“比地果好，一听就不是随便取的。” “呵呵，是啊。”陆杨笑得有些尴尬。 此时，赵烨正拿着一个地果仔细打量。 他看了看，又闻了闻。 沈泽看着上面，道：“皇上不会直接吃吧？” 陆杨也看着上面，想到前面的事，他眨了眨眼睛，心里滑过一丝不确定。 “这，我也不清楚。” 赵烨哪有那么傻的，错误犯了一遍就行了。 他看向陈固，道：“这怎么吃？朕闻着没有果子香味。” “回皇上，这煮熟吃，会粉糯清甜，也能当菜炒着吃。” 陈固脸上露出沉重之色，“臣刚刚激动，忘了说一个事。” 赵烨神色一顿，道：“何事忘了说？” 陈固看着手上拿着的地果，缓缓道：“皇上，这地果与那棒子一样，都能充饥，若是遇到天灾，可用来救命！” 赵烨身子猛地坐直，看着手上的果子，皱眉道：“你试过了？” 陈固点头，“臣等在船上让人试过两天只吃这个果子，或者棒子，能饱腹！” 场上一片哗然！ 陈固顿了顿，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又道：“皇上，还有一物，也能充饥！” 赵烨瞬间紧紧握住手上的果子，猛地看向陆杨的方向。 “陆卿，你出列！” 陆杨一愣，他看热闹正看得高兴，皇上这一嗓子，倒是把他给弄懵了下。 沈泽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让陆杨赶紧出去。 陆杨垂眸看了眼沈泽，点了下头，便抬步缓缓走出去。 皇上的话，让场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凝聚在陆杨身上。 他们可没有忘记，这出海一事，还是陆侍郎提的！ ...... 陆杨不用看也知道大家都在看着他。 他不好眼神乱瞄，只好看着陈固，一步一步，走到陈将军身旁两步远的地方站定。 他微微弯腰，拱手道：“不知皇上让臣出来，可是有事吩咐？” 赵烨看着陆杨，心里五味杂陈。 他是相信陈将军话的，不然也不会不让于喜试毒，就自己吃下那两个东西。 他眼神复杂地移开视线，并未回答陆杨的话，而是看向陈固。 “陈将军，你接着说。” 陈固点头，他看向陆杨，眼里含笑，“不知陆侍郎可知我接下来要说的是何物？” 陆杨闻言，视线在陈将军身后的板车上看了两眼。 布袋被撑得里面货物的形状也出来了。 陆杨只看那么一眼，再结合陈将军之前说的能充饥一事，便也知道这袋子里装的，便是番薯了。 他收回视线，看向陈固，笑了笑，“陈将军，这是何物？” 他是知道，但他不能说。 陈固眼里出现一丝失望，不过并未持续太久。 他看了眼周围正等着他开口揭秘的众人，也不再卖关子，看向侍卫，让人把东西拿出来。 赵烨眼神落在陆杨身上片刻，随后看向被侍卫拿出来的有些圆又有些长的果子上。 他道：“陈将军，这叫甚？” “皇上，这叫地......”陈固沉默一瞬，改口，“皇上，它叫地瓜。” 陆杨眼睛瞬间张大，看得陈固有些莫名。 他刚想趁着太监把东西拿给皇上查看的间隙，问一下陆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便见陆杨移开了视线，走到板车前把其中一个地瓜拿了起来。 “地瓜？” 陆杨笑了笑，看向陈固，小声道：“陈将军这名取得挺好。” 陈固看了眼陆杨手上拿着的果子，温声道：“陆侍郎若是有更好的，可以与皇上说。” 陆杨笑着摇了摇头。 这地瓜已经被人洗过了，但也没有很干净。 陆杨看着，突然便想念起了烤地瓜的味道。 他看向上面，见赵烨也在打量这地瓜，便看向陈固，道：“陈将军，这怎么吃？” 听到陆杨的话，赵烨视线落在陈固身上。 陈固看着，道：“这地瓜可以直接煮着吃，也可以做菜，味道软糯香甜，十分可口。” 做菜？ 陆杨想到拔丝地瓜，认真点头。 赵烨见陆杨点头，垂眸看了眼手上的地瓜，问陈固能不能生吃。 研究时，自然是什么吃法都试过的。 其中生吃便是研究的第一步。 陈固点头道：“回皇上，可以的。” 赵烨点头，拿出帕子擦拭，一看就是要上口啃的样子。 陆杨看着，道：“皇上，皮脏。” 赵烨动作一顿，随即把地瓜递给于喜，“把皮去掉。” “是。” 于喜动作很快，去掉一半的皮后，便把它递给皇上。 赵烨接过，见陆杨不再开口，便上嘴咬了一下。 这东西上船之后，陈固便派人时刻看着，保存得当，经过这么久的沉淀。 那甜度，是十足十的。 赵烨嚼着嚼着，不知不觉便把那剖皮的一半吃完了。 他意犹未尽地看着另外一半，想着陆杨的话，只得把东西递到于喜手上。 底下文武百官都在望着他，赵烨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有些失态的举动。 他十分认真道：“朕替你们试过了，这东西，确实甜！” 陈固听着，补充道：“皇上，这若是煮着吃，更甜，还会流甜水！” 赵烨一听，看向于喜，“晚点让伙房那边把陈将军说的那些东西都给朕弄一点来尝尝。” 他说的声音不大，底下根本听不到，但陆杨看着，心里却猜出了几分。 他看了眼陈固，随即看向上面。 “皇上，臣要不也尝一个？” 赵烨闻言，点头同意了。 陆杨见此，缓缓把手上的地瓜放回袋子中，挑了个稍大些的，放进了袖袋里。 拿回去给儿子和媳妇尝尝。 想了想，陆杨看了眼上面，又拿了个小的。 给他爹也带一个，到时候种府上的菜地里。 以后就有得吃了。 他神态自若，动作十分自然，甚至还带着一丝优雅。 陈固瞥了一眼，故作没看到移开了视线。 没有陆侍郎，哪来这些？ 两个地瓜而已。 后面还有几大车呢。 赵烨在上面，底下什么举动看不到。 他看向于喜，轻声吩咐，“朕看陆侍郎挺喜欢这东西，到时拿点出来，给他带回去。” 这些东西，自然要留一大半当种子。 但尝也是要尝一些的。 赵烨心里明白，好物不怕等，到时普及了，天下百姓，都能吃到这些东西！ 地瓜一事完毕，赵烨已是心满意足。 这么多可以充饥的，等到时候让人把这些东西种下去，加上那特殊稻种，吃的，真是不愁了...... 陈固带回来的东西，不止这些。 他也听陆杨的话，看到什么观赏性的植物，便也要带些回来。 陆杨看着那向日葵和西红柿被侍卫从车上拿出来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向日葵只保留了上面那一半，看着已经被晒干。 里面的葵瓜子却是没有被取下，还在上面留着。 至于那西红柿，现在并没有开花结果，只是一棵精神不算好的植物。 陈固开始介绍这两个东西。 至于那西红柿，陈固称为红果子，十分简单粗暴。 因为没有实物，陈固也只是说了一下果子成熟时的形状大小和味道。 接着便介绍起了向日葵。 “皇上，这花也是奇特，臣等发现，这花都是向着日光开的，臣等叫它向阳花。” “向阳花？”赵烨点头，“这名好，不错！” 这会，他也发现这花心里面的黑点，问陈固这种子能不能吃。 陈固点头，“能吃，干了比较好吃，生的话，没有干的嚼着香。” 赵烨看了眼那东西，兴趣并没有地瓜地果和棒子那么重。 陆杨倒是挺感兴趣，还想着若是多的话，他可以叫皇上给点种子拿回家让他爹琢磨。 要是种了出来，以后就不愁没瓜子啃了。 陈固猜到皇上的心思，接着便让人把另外一车东西推上来. 这一天退朝，文武百官的双腿都是麻的，但是心里高兴。 皇上若是不让他们在一旁听，他们还不乐意了。 不就是站久点吗？ 站久说明东西多啊！ 谁不高兴？ 此番出海，带回来的东西实在是多。 陆杨看着，心里也是高兴。 这一天，本来皇上还想着接见各国使节的，因为心里实在是兴奋，便把这事推到了明日的宴上。 第727章 你们快藏起来，不然我看着心疼 户部的事，沈泽没说错，确实还差点没处理好。 尤其是秋粮有一部分收了上来，还得查看账册核实。 陆杨回到户部后，便一直埋头办事。 直到散值前半个时辰，才抬头扭了扭脖子，起身走动。 沈泽也在忙着事。 见陆杨起身，他便也放下笔揉了揉手腕。 “今年的收成，有些府比前两年还要低。” 沈泽皱着眉头，与陆杨谈起下面府城秋粮收成一事。 陆杨点头，“今年有些府城雨水过多，有些雨水过少，低些也是常理。” 他走回座位坐下，端起一旁温着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清茶。 两人说着下面各府收成的事，说着说着，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便站了起来，往大门那走去。 来人脚步匆忙，见到陆杨和沈泽，连忙招手，走得更快了些。 “陆侍郎，沈侍郎。” 郭永常简单与两人打了声招呼，便说出来意，“于公公正带着人往这里走来呢，你们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陆杨觉得有些奇怪，于公公过来就过来，怎地郭永常还特地过来跑一趟。 沈泽也是疑惑，“郭郎中可是知道于公公过来是找谁的？” 郭永常看了眼陆杨，不过心里的猜测总归只是猜测。 他摇了摇头，“那我倒是不知，不过于公公带来的人，手里正提着一个篮子。” “篮子？” 沈泽一愣，突然便明白为何刚刚郭永常要看一眼陆杨了。 要是他，也会看一眼。 陆杨被两人看得有些哭笑不得，“拿篮子咋了？” 谁说就一定是给他的。 ...... “陆侍郎，这是皇上让我送来给你的。” 于喜看了眼旁边的太监，并未说话，那太监便上前几步，把篮子递给陆杨。 陆杨看了一眼，篮子上面被盖布遮住，并不能看出里面是何东西。 沈泽和郭永常一脸果不其然地看着陆杨。 陆杨瞥了眼两人，咳了下便伸手接过篮子。 他没有防备，见人家拿得轻轻松松，还以为这篮子不重。 结果这一接手，手臂直接变直。 于喜一愣，忙道：“这篮子有些重，陆侍郎当心。” 陆杨提了些劲，把篮子提起，疑惑地看了眼篮子，接着看向于喜。 “于公公，皇上可有说什么？” 若是不能当众看，他便拿回去再看。 若是皇上没说什么，他就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这么沉。 于喜看了眼陆杨身旁，见没几人，笑了笑，“皇上没说，陆侍郎随意。” 陆杨听着，便伸手掀开盖布一角看了下。 这一看，他立马把盖布放下。 “于公公，麻烦您代我跟皇上道声谢。” 于喜点头，“陆侍郎放心，我会的。” 把于喜两人送走后，陆杨提着篮子往书房那边走。 郭永常实在是好奇，便跟着陆杨过来了。 沈泽看了眼篮子，若有所思。 总觉得里面的东西，是陈将军他们带回来的货物。 陆杨推门进屋，随手把篮子放到桌上。 “皇上给了点地瓜，你们拿两个回去尝尝？” “地瓜？！” 郭永常和沈泽皆是一惊，但心里又有些了然，觉得不意外。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定。 沈泽轻咳了下，摸着胡子老脸一红，“这，要不就来两个吧，陆侍郎可好？” 一旁的郭永常也是觉得老脸有些发热。 “看皇上吃着挺香，今日借着陆侍郎的好意，要是能尝一尝，往后有什么事，陆侍郎尽管说。” 沈泽一听，看了眼郭永常，暗叹郭永常这算计实在好。 他连忙也跟上，“就是，陆侍郎以后有事，我这边没问题。” 陆杨好笑地看着两人，“几个地瓜罢了，你们倒也不用这样欠我人情。” 郭永常面色摆正，“陆侍郎这话可说得不对。” 他往后一看，随即看向陆杨，把话补全。 “你看谁有这个？” 沈泽在一旁幽幽接话，“是啊，他们想吃，也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呢。” 陆杨一听，心酸了，“行吧，那你们欠着，到时候可不能推辞了。” 好像有哪里不对...... 没等郭永常和沈泽反应过来，陆杨便把上面的盖布拿开了。 圆圆长长的地瓜露了出来。 陆杨看了一眼，很好，都是挺大个的。 看着看着，他倒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下面好像，还放着什么东西。 缝隙太小，陆杨随手给郭永常和沈泽各拿了两个，便看到了下面的东西。 几个干辣椒，一把葵瓜子，四五个小土豆，还有一个玉米和一把玉米粒。 陆杨心里感动极了。 皇上真是好人啊，给他送种子来了！ 回家他就让他爹去造，迟早他便能吃上这些东西。 沈泽和郭永常一手拿着一个地瓜，见陆杨看着篮子底下，便也凑过去看了眼。 这一看，心里有些辛酸。 人与人，果然是不能比...... 陆杨抬头看了眼两人，又看了眼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面上有些迟疑，“这，一粒粒的，你们要不？” “要！” 两人不加思考，立马点头。 能蹭一点是一点，一粒也是人情。 玉米有一整个，陆杨倒是慷慨，把那一把玉米粒都给两人分了，让他们拿回家让人到时候去种，若是成功，到时吃一整个的，总比吃这几粒要好。 两人点头。 他们自然不傻，这些可都是珍贵的种子，就算陆杨不说，他们也是会留下一些让人去种的。 陆杨见此，也不再多嘴，干辣椒和土豆一人分了一个，又给他们分了几粒葵瓜子，便把盖布盖了起来。 “咳，分好了。” 沈泽和郭永常连连点头，“陆侍郎大气！” 陆杨摆手，看了眼他们手上拿着的东西，叹道：“你们快藏起来，不然我看着心疼。” 一篮子的东西，已经空了一半了。 郭永常不好意思地笑笑，麻利地把东西放进怀里和袖袋里，问过沈泽，见他说不明显后，忙拱手与陆杨告辞。 郭永常跑得快，沈泽也不慢，十分利索地把东西放进自己的书篮里，盖上盖布后，便放置桌子底下。 隔绝陆杨的视线。 陆杨看着，也连忙把自己的篮子藏起来。 于喜过来的消息，很快便在户部传遍。 其中这个篮子，在这时刻，便更是惹人注意了。 不过陆杨这边，一般人也不敢过来询问篮子里装了什么东西。 除了任尚书。 第728章 陆侍郎是没有，皇上可是有的呀！ 任志业听说此事，晃悠晃悠地来到了陆杨和沈泽这边。 他往屋子里扫了一眼，见陆杨桌子旁边的架子上有个篮子，便走了进去。 陆杨和沈泽一看，连忙起身与任尚书打招呼。 沈泽看了眼陆杨，便道：“任尚书，您今日怎么过来了？” 谁都知道，户部任尚书最喜欢喝茶。 在书房里一待便是大半天，没有事，一般不出门。 此番过来，定是有事。 任志业摸着胡子一脸笑呵呵，“我过来看看，听说于公公来了一趟。” 陆杨一听，便笑道：“是来了一趟，任尚书可是过来看篮子里的东西的？” 任志业点头，“人老眼花，陈将军介绍那会，我倒是没看得太清。” 任志业这话，便是笃定篮子里面的东西，便是陈将军他们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了。 陆杨笑了笑，“任尚书要看，这还不容易，您说一声，皇上那边肯定没问题。” 任志业笑起来，“我这腿脚，走不远咯。” 几人寒暄两句，陆杨便从桌子底下把篮子拿了出来。 见不是自己所以为的那个篮子，任志业摸着胡子笑道：“陆侍郎这是怕老夫要了你的东西？” 陆杨知道任志业在跟自己开玩笑，他也笑道：“怎么会，若是任尚书想要，我直接给您就是。” “此话当真？”任志业摸着胡子一脸调侃。 陆杨哈哈笑起来，“当然。” 分还是能再分点的...... 任志业笑了笑，叹道：“老夫就知道陆侍郎慷慨，既然如此，便让老夫也来尝一尝味道如何？” “好，不过东西不多，任尚书您可别见怪。” 陆杨拿开盖布，把篮子里面的东西露出来。 任志业一看，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正经严肃起来。 “这，便是地瓜吧？” 他拿起一个形状标准的地瓜观察起来，又闻了闻。 味道倒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味。 任志业把地瓜放了回去，又拿起一个地果查看起来。 接着是干辣椒，葵瓜子，棒子。 他发出疑问，“这些，真能饱腹？” 陆杨应道：“陈将军说可以，应该是可以的。” 篮子里面还剩下四个番薯，陆杨直接拿了两个出来。 由于玉米粒已经分完，他便把那一整个玉米抠了些玉米粒出来。 接着是干辣椒一个，土豆一个，葵瓜子几粒。 谁都明白，说是拿回去尝尝，实际上都是拿回去当种的。 任志业也不客气，双手捧着陆杨给的东西，道：“等老夫种出来，给你吃新鲜的。” 陆杨瞬间笑眯眯，“好，那任尚书可不要忘了。” 任志业点头，“放心，老夫种地也有好些年，肯定能琢磨出来，你到时等着。” 人老了，就喜欢折腾东西。 任志业对于手上的这些东西，倒是挺有信心。 陆杨连连点头，把任尚书送走后，与沈泽对视了一眼。 “沈侍郎，你说，还会来人吗？” 沈泽迟疑着摇头，“应该没了。” 户部尚书都已经来了，还有谁敢来找陆杨？ 陆杨听着，也觉有道理。 他安心地坐了回去，静静等着散值到来。 一炷香后，白临气喘吁吁地来到户部，脚步不停，直接往陆杨的书房走去。 陆杨此时正在收拾桌面上的东西，准备一会早点散值。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他瞬间看向外面。 这脚步听着就有些不妙啊...... 陆杨看向大门处，心里猜着来人是谁。 沈泽也抬头看着，也在猜测是谁会过来。 一道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前，手扶着门槛，呼吸略微急促。 “为方，听说于公公来了？” 陆杨起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忙起身迎上去。 “岳父大人，您咋来了？” 沈泽也起身，与白临打招呼。 白临摆手，走了进来。 “我过来看看。” 他看了一眼陆杨的书桌，没见着篮子，疑惑道：“不是说于公公带了篮子过来？” 陆杨轻咳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在呢，我给放桌子下面了。” 陆杨走过去把篮子拿了出来。 这回他直接把篮子递给白临，“岳父，您拿回去。” 大不了，他私底下再去找皇上要点。 皇上也是，送东西也不避着点人。 这不是明摆着要让他借花献佛吗...... “啊嚏！” 赵烨正吃着煮熟的地瓜，突然偏头打了个喷嚏。 他眉头一皱，看向于喜，“是不是有人骂朕了？” 于喜一愣，这骂不骂的，他哪里知道呢。 不过皇上问的，不知道也得有个回答。 “回皇上，可能是。” 赵烨眉头松开，若有所思地啃了口地瓜，咽下去后，才道：“说不准是陆爱卿骂的。” 于喜一顿，道：“皇上英明。” 赵烨伸手，待宫女把湿帕子递到手上，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一脸琢磨。 “朕就说让你偷偷过去，你偏不。” 于喜叹道：“是奴婢考虑不周。” 偷偷过去，谁能知道陆侍郎的重要性呢...... 赵烨把帕子扔到托盘上，看了眼那些地瓜皮，想着那香甜味道，便说：“你晚点让人再送些到他府上。” 于喜不解，“皇上？” 赵烨莫名轻笑，“朕估计，他那篮子里的东西，早就不剩了。” 于喜没明白皇上的话，既然早就知道会不剩，为何还让他那时送过去。 要知道，就算他偷偷去户部那边，也是会被人看到的。 若是皇上真是不想让人知道，直接跟刚刚一样吩咐，让他派人往陆杨府上送就是。 怎地还多此一举呢？ 于喜脸上的疑惑，赵烨看得清楚。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只道让于喜下去安排。 白临走了，拿着篮子走了。 陆杨倒是没觉有什么，把桌上的东西收好，便起身与沈泽说了声，准备往外走。 沈泽再次问陆杨，要不要把东西还给他。 陆杨也是再次拒绝，“不用，总归也是会有的，沈侍郎拿着，送出去的东西，我陆杨是不会要回的。” 让沈泽安心后，陆杨便走了出去。 他这般洒脱，倒是让沈泽不会了。 仔细一琢磨陆杨那话，他突然一拍大腿，暗道自己把皇上给忘了！ 陆侍郎是没有，皇上可是有的呀！ 第729章 你心里有事？ 久了没上值，陆杨也是花了些时间适应。 户部的事是办完了。 就是这个头有些难受。 也不知道是不是歇息久了，脑子也懈怠了。 陆杨扶着莫永的手上了车，刚坐稳，莫永上来便递给他一个暖炉。 陆杨看了一眼那小东西，一边接过一边吐槽。 “莫叔，现在才什么时候，我就用上这东西了？” 不得不说，确实暖和。 陆杨双手捧着，暖了暖手后，倒也记得把怀里的地瓜拿出来。 “莫叔，你拿好。” 莫永一瞧，愣了，“老爷，这是什么？” 疑惑归疑惑，莫永接过陆杨手上一大一小两个果子，左看右看，还是不认识这东西。 陆杨把暖炉搁在腿上，见莫永这看那看的，笑道：“之前皇上派了陈将军他们出海，现在陈将军他们回来了，这两个东西叫地瓜，就是他们带回来的东西。” 莫永一听，顿时觉得手上的两个果子重如千斤。 “老爷，这东西可是珍贵，我拿帕子包起来。” 不等陆杨说话，他连忙从怀里掏出帕子，把两个地瓜好好包住。 行动迅速却依旧温柔小心。 像是在护着什么易碎的珍宝似的。 陆杨看着，笑了笑，“莫叔不用这么小心，它没那么容易坏。” 莫永点头应了声，虽说是听进去了，但行为上却丝毫没有改变。 陆杨见此，也不再多说。 马车很快开动，陆杨手指点了点暖炉壁，脸上露出沉思。 “莫叔，你明日去庄子上一趟，让他们留几块空地出来。” 莫永也是聪明，一下子便想到了陆杨的用意。 只是。 他看了眼手上的两个果子，迟疑道：“老爷，这两个果子，能种几块地？” 陆杨闻言，噗嗤一下笑出来。 “莫叔，你就算是把它们剁碎，也是种不了几块地呀。” 莫永脸色一红，也是知道自己说的话不严谨。 可他的意思却是很明显。 庄子上的田地都是有限的。 若是预留出来的空地用不上，到时候不就白白浪费了？ 陆杨心里明白。 他看了眼被莫永包得好好的两个地瓜，沉思片刻，道：“我记得庄子上的老农户不少，你去时，挑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农出来，我有用。”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地的话，先留一亩吧，多了到时候再种些别的。” “是。” 马车停下，陆杨扶着莫永的手下了车，随即看向他手臂上抱着的东西。 “莫叔，你把小的拿给我爹，让他决定是吃还是留种。” 说是小的，其实也是相对于那个大的而言。 莫永点头，把大的递给陆杨之后，等陆杨进了府门，便急匆匆往大爷府上赶去。 “夫君，这是甚？” 陆杨一进房门，白芊芊便看到他手上拿着的东西，满是好奇地上前查看。 “这是地瓜，陈将军他们不是出海回来了吗？” 陆杨把地瓜递给白芊芊，“这便是他们拿回来的东西。” 白芊芊自是知道出海的事，她闻了下地瓜，见没什么香味，便问陆杨这东西是怎么吃的。 陆杨看了眼一旁的梨香，道：“你让梨香拿到伙房那边，放点水煮熟就行。” 白芊芊点头，便把地瓜递给梨香，顺便让她跟伙房那边说一声，把饭菜做好就端过来。 梨香点头，拿着东西便出了门。 伙房那边也是第一次接触这东西，好在陆杨说了要怎么弄，他们便也就照做。 没一会，东西便随着饭菜一起送到了主院。 地瓜生时闻着没什么香味，可煮熟之后，便有一股香甜味。 白芊芊闻了一下，惊奇地看向陆杨。 “夫君，这东西是甜的？” 陆杨看了眼被奶娘牵着过来的平安，笑了笑。 “应该吧，你尝尝。” 陆杨用手摸了下，见不是很烫，便拿起来掰成两半。 一半放到白芊芊前面的碗里，一半放到平安的小碗上。 平安看看碗里的东西，又看向陆杨。 “爹，好吃的！” 陆杨乐了，“你吃都没吃，咋就知道是好吃的？” 平安没理他，让奶娘拿勺子喂他。 陆杨见平安有奶娘照顾，便也没再看他，而是看向白芊芊。 白芊芊也正好收回视线，这一下子，没有防备地与陆杨对视上。 她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垂眸看向碗里的东西。 “夫君，这要把皮弄掉吃？” 陆杨微微皱了下眉，闻言，点头“嗯”了声。 白芊芊听着，伸手便想拿起地瓜剖皮，却是见一只骨节分明苍白的手伸了过来。 “你心里有事？” 陆杨拿起番薯，边剖皮，边漫不经心地问白芊芊。 白芊芊一顿，看了眼房里伺候的几人，见她们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头。 想了想，便道：“没有，夫君有事想说？” 陆杨掀起眼皮看了眼白芊芊，随即垂下眼，把剖好皮的地瓜递给白芊芊。 “你尝尝。” 平安这会已经吃上了，嘴巴嚼个不停，神色带着喜意，一看就是十分喜欢这东西。 白芊芊看着，柔了眉眼，她看向陆杨递过来的地瓜，接过之后，却是把地瓜分成两半。 “夫君也尝尝。” 陆杨没有拒绝，接过便咬了口。 甜味都被锁住了，吃起来很是甘甜。 他看向白芊芊，见白芊芊眉眼好似舒展了许多，便知她是喜欢这东西的。 ...... 晚饭过后，陆杨照常与白芊芊和平安去园子里散步消食。 正绕着圈子走了一遍，莫永便小跑着赶了过来。 “老爷，夫人，于小公公过来了。” “于小公公来了？” 陆杨愣了下，完全没想到于乐会来他府上。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问莫永，“可是带着东西来的？” 与白芊芊说了一声，两人快步往拱门那走。 莫永难得见自家老爷这么急，连忙跟上他的脚步，闻言，点头。 “对，于小公公让人从马车上搬下来一袋东西，看不出来是什么。” 陆杨眼睛一眯，乐了，走得更快些。 两人几乎是小跑着往外赶。 快到大门时，陆杨慢下了脚步，整理了下仪容仪表，又平复了下呼吸，才出了门。 “于小公公，好久不见，今儿怎么过来了？” 陆杨看了眼于乐脚边的布袋，见布袋被装得满满的，笑意更深了。 于乐年纪虽然不大，但该长的心眼也被于喜的教导给补上了。 他见陆杨看了布袋之后，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便也明白了陆杨知道里面是什么。 这倒是省了他开口说了。 他笑了笑，道：“陆侍郎，这是皇上让给您安排的。” 陆杨一笑，“多谢于小公公过来一趟，您回去后，替我跟皇上道声谢。” 于乐点头，“会的。” 他看向脚边的布袋，问陆杨要不要看看里面的东西。 陆杨摇头，“不用，天色也不早了，于小公公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免得天黑不好赶路。” 于乐抬头，这会天色已经变得有些昏沉，等回到宫里确实天也要黑了。 他也没再多说，与陆杨打了声招呼，便上了车。 陆杨目送马车远去，等看不到了，才看向莫永。 “莫叔，让人搬到我书房里。” “是。”莫永应下，等陆杨走后，连忙让人把东西搬到陆杨书房。 陆杨去园子里与白芊芊说了一下情况，让奶娘把平安抱回房里玩后，便带着白芊芊去了书房。 白芊芊一进门，便见书房中间放着一个布袋，便也知道这就是皇上赏下来的东西。 她看向身旁的陆杨，好奇道：“夫君，这里面都是地瓜？” 陆杨看了一眼，摇头，“我也不知。” 他走过去，直接便解开了布袋上的结，映入眼帘的，是各种各样的东西。 有玉米，有地瓜，有土豆，有一整朵向日葵，还有不少用小布袋装起来的小东西。 虽然每个东西的份量都不多，但因为种类多，倒也装了这么一大袋。 陆杨随手拿了个小布袋解开一看，里面是细细黑黑的种子。 他再一看布袋上写着的小字，便知道这是番茄的种子。 陆杨看了下这什么都有的大布袋，便让莫永去让人拿几个托盘过来。 莫永点头，出去之后，很快便让人把托盘拿了过来。 白芊芊都不认识里面的东西，看啥都新鲜好奇。 她一边看，一边听陆杨说这些东西的名字。 陆杨把布袋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这一看，便也知道皇上这是让人把能吃的东西都给他拿了。 甚至地瓜比之前给的要多，足有十个。 这些东西，陆杨用一个空的托盘把能煮熟吃的都拿了些出来。 陆家人虽然不多，但也不能每个人都吃一整个。 毕竟还得留下一大部分做种。 他把东西分了几份，给家里的留了一份，剩下的便让人去给老爷子和二爷三爷他们送去。 白芊芊当真是开了眼界了。 直到陆杨让人把东西收起来，她还有些没有回过神。 “夫君，这些东西，你要送到庄子上去？” 陆杨点头，“我让莫叔找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农，让他们好好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把这些东西弄出来。” 这些东西，大部分陆杨都吃过，但让他说每个东西怎么种，什么时候种，也是有些太为难他了。 白芊芊若有所思，“夫君，皇上是每位大臣都送吗？” 陆杨摇头，“那我倒是不知。” 他顿了顿，又道：“明日我问一问岳父。” “好。” ...... 陆杨这边吃到了地瓜，白临等人家里也尝到了地瓜的味道。 任志业跟家里人分了一个，剩下的一个，即使小孙子怎么闹，也是没有拿出来。 他不知道这些东西该如何种。 但以他的经验，这会怎么着也不是种这些东西的时候。 想了想，他便把这些东西收了起来，打算明日去问一问陆杨。 看看他对此有没有什么意见。 而白临、郭永常和沈泽这边也是差不多的操作。 翌日一早，众人便往保和殿走去。 今日要开宴，既是感谢陈将军等人，也是借此款待各国使节。 陆杨到时，便见保和殿前的空地，已经摆放好了桌席。 周边还有各种乐器摆设。 这些都是官职低的官员坐的，至于重臣，自然是殿内就坐。 而那些使节，便也如此。 陆杨和沈泽跟在任尚书身后，往保和殿走去。 任志业倒是不忘问陆杨关于这些种子的事。 可陆杨自己也是一知半解的，自然是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 任志业倒也没有失望，这会正小声嘱咐陆杨和沈泽，等会各国使节到了，若非皇上点名，尽量不要出风头。 原因很简单。 话都听不明白，谁出风头谁倒霉。 陆杨和沈泽自然点头。 不过陆杨心里总有点毛毛的感觉。 这种感觉，等见到于喜时，更是强烈。 这会宴席还未正式开始，任志业忙着与其他几位尚书说话。 陆杨和沈泽站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小声说两句。 于喜进来，左右扫了两眼，见到陆杨，眼睛瞬间一亮。 “陆侍郎。” 于喜这一喊，任志业和白临等人便也停止谈话，转头看向陆杨。 于公公这会过来，只会有一个原因，那便是皇上让来的。 而他一来便是直接找的陆杨，什么意思众人心里都明白。 陆杨也是惊讶于喜找自己。 他看了一眼周围，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倒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于喜把陆杨扯到一旁，小声道：“皇上让你过去一趟。” “这时候过去？” 陆杨不明白皇上这时候找他过去作甚，明明宴席等会就开始了。 于喜点头，“我们边走边说” “好。” 两人出了殿门，又走了会路后，于喜才开口。 “陆侍郎，皇上现在心情有些不妙。” 陆杨眉头一皱，“出什么事了？” 于喜看了眼周围，小声道：“译语那边昨日过去与各国使节接触，这一接触，便发觉大事不妙。” 陆杨语气一沉，“于公公细说。” 于喜过来是得了皇上吩咐的，这会便把事情细细与陆杨说清楚。 “陈将军那边，只有几人能与他们那些人交流，但交流也只是限于平常的话......” 陈固那边倒是派了人过去与这些跟来的使节学习，但学习效果并不是很好。 简单的交流还行，再深些的，就一脸懵了。 至于译语那边，别说听了，双方交流都得手脚并用。 使节过来，肯定不只是见个面这么简单。 皇上还想着与他们那边进行经济往来，保持长期的交流 但现在交流都不通畅的话，有些话也没法精准传达出去。 而且皇上觉得，他们那边肯定也是有什么想法的，不然也不会跟着过来。 到时交谈牛头不对马嘴的，怎么搞？ 陆杨听着，却是不解。 “那皇上找我过去作甚？” 于喜叹了口气。 “皇上觉得陆侍郎天赋异禀，既然连图纸都能通过看书画出来，想必到时候也能快速学习到他们那边的言语。” “所以？” 陆杨有些懵，他这么厉害，他自己咋不知道呢？ 第730章 皇上，您罢了微臣的官吧 所以如何，于喜没有说，只道让陆杨到了乾清宫，便会知晓。 他这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倒是让陆杨心里更是没着落。 难不成，皇上要把他丢到使节那边去学东西？ 没等陆杨想明白，两人到了乾清宫门前。 有着皇上的吩咐，陆杨直接随于喜进了乾清宫。 于喜先前说皇上心情不好，陆杨有想过皇上或许会愁眉苦脸地坐在上面，或许是面无表情地端着茶碗沉思。 想了挺多，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皇上竟然在吃烤地瓜。 殿内飘着一股烤地瓜专属的香甜味，陆杨瞥了眼御案上那还剩下的一个烤地瓜，拱手给皇上行礼。 “爱卿可是来了。” 赵烨把手上剩下的一半地瓜放在空盘上，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湿帕子，边擦手边与陆杨说话。 “于喜可与你说清楚了？” 陆杨看了眼于喜，道：“回皇上，于公公说了，但臣不是很明白。” 赵烨把帕子放到宫女递过来的托盘上，闻言，不解地看向陆杨。 “爱卿不明白什么？” 陆杨如实回答，“皇上让臣过来，是想让臣做什么？” 赵烨点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他看向于喜，于喜点头，很快退了下去。 两人的眉来眼去，让陆杨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事，竟然到了这时，也不肯跟他透露一句。 想了想，他看向赵烨，“皇上，臣不能直接知道？” “这个，有点不好说。” 赵烨端起茶碗作势喝茶，移开视线，并未看向陆杨。 他这般样子，陆杨竟然看出了几分心虚。 能让一个帝王如此，陆杨立马就知道了前面肯定是个大坑。 他眼睛微微一动，神色复杂，“皇上，您不会给臣找了什么难办的事吧？” “咳。”赵烨清了清嗓子，摇了摇头，“怎么会？” 他放下茶碗，轻声道：“对爱卿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难办的事。” 陆杨：“......” 你敢不敢说大声一点...... 赵烨看了眼内殿大门，身子猛地坐正，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陆杨看着，若有所思地转过头去。 跟着于喜走进来的，赫然是位典型金发碧眼的异国人。 此人身着精细，尤为隆重，一看就是过来准备参加宴会的。 只是不知为何，竟会出现在乾清宫里。 随着于喜和异国人进来的，还有两人。 陆杨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两人一个是译语那边的人，一个是当初随着陈将军出海的人。 他心里像是明白了什么，看了眼皇上后，便与这位异国人友好行礼。 他话是说的这边的，但是看肢体动作，便也知道这是在打招呼。 不用一旁的人翻译，那名异国人便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话，然后也用他们那边的方式跟陆杨打了个招呼。 两人的初次会面也算是成功了。 赵烨看着，笑道：“这是他们那边做译语的，朕让人请他过来，也是想着彼此先沟通学习一下，免得后面接不上话。” 陆杨理解地点头，但问题是，他们为何会在这里见面，他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赵烨也是看出了陆杨脸上的疑惑，想了想，道：“爱卿刚刚，可是听懂了他说的话？” “......”陆杨无语地看着赵烨，“皇上您看出来臣听懂了？” 赵烨眼睛一亮，身子都不由往前倾，“爱卿当真听懂了？” 赵烨有些兴奋，“朕就觉得爱卿不是一般人，没想到还真不是！” 陆杨心头复杂，“皇上，您觉得可能吗？” 他看向旁边一头雾水，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异国人，“臣与他也不过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会听得懂呢？” 赵烨顺着陆杨的视线看去，见那人瞪着一双大眼茫然地看着他们，便也知道是他想错了。 “唉。” 他叹了口气，“那爱卿要不要去学一学，以你的能力，应该半个月就能学好了。” “半个月......”陆杨一脸复杂，“皇上，您罢了微臣的官吧。” 于喜一听，默默低头，早已见怪不怪。 倒是旁边的译语两人，一脸震惊地看着陆杨。 这陆侍郎是真敢说！就不怕皇上真罢了？ 赵烨看着，皱了皱眉，“爱卿休要胡说八道。” 他看了眼那听不懂他们说话的异国人，有些头疼。 “爱卿，你跟朕说实话，当真听不懂？” 陆杨没有说话。 他垂眸看着地面，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赵烨一看，便知道事情好似有转机。 想了想，他又说：“爱卿若是能听懂，就不要藏拙，朕到时允你半个月的假，如何？” “皇上，您这，唉......” 陆杨是没想到，皇上竟然拿假期来贿赂他。 这，半个月哪够呢。 赵烨福至心灵，突然道：“别说半个月，爱卿若是真行，一个月也行。” 陆杨眼睛一眯，“皇上这话，可不兴反悔的。” 赵烨点头，“朕自是不会反悔，只是你，真能听懂？” 陆杨看了眼身旁的异国人，摇了摇头，“臣得看情况。” 这人说的，有点像古早英语，但陆杨也有些不确定，毕竟这人说的话也不多。 他看向那人，照着刚刚那人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发音自是有些奇怪，但他这一开口，着实是把殿里的人都给吓到了。 “@#￥@#￥”你竟然能听懂？ 这异国人也是一脸惊讶加兴奋。 陆杨笑了笑，没有说话。 简单的连蒙带猜，还是能理解的。 但难的，他也不确定。 他的六级，这么多年没接触，早就还给祖国了...... 古早英语不只是发音与现代的不同，写起来也是不一样。 能说现代英语的，不一定能听懂古早英语。 虽说都是英语，但也能看做是两种语言。 陆杨能稍微听懂，也是因为以前的英语家教老师是个历史语言迷。 就爱研究灭绝或者是古早的语言，看它们的演变历史。 有时说着说着，便会与他聊起这些。 他们之间谈话自然用的英语交谈。 加上这家教老师是外国人，说英语跟说饶舌一样，稍微反应慢点都跟不上他的节奏。 有时上课，这人上着上着兴趣来了，就跟他说两句古早英语。 见他一脸懵，还在那哈哈取笑他。 笑完之后，才会跟他解释意思。 时间长了，这人也教了他一点东西。 其中便有提到这个元音大推移。 学语言都要先学本质，这人教了他古早英语的元音，还让他观察与现代英语之间有何不同。 当初被这人带着，陆杨也对这些东西起了些兴趣，学得可认真。 可惜这么多年没接触过，他也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完全理解这些人说话了。 陆杨心里在回想着古早英语的元音发音，殊不知他这副模样在外人看来，尤为高深莫测。 那异国人见陆杨能听懂他们这边的话，别提多高兴了。 这样一来，他们的需求，还怕这边不知道？ 由于宴会即将开始，赵烨并未让两人继续沟通，而是让陆杨先回保和殿。 陆杨点头，很快便退了下去。 他慢悠悠地往保和殿走，想的都是古早英语的事。 一个月假期，不要白不要。 若是他真不懂，这事也就罢了。 可他真懂那么一点，那这假期对他来说诱惑就很大了。 陆杨到保和殿时，白临等人已经在各自的位置前站定，恭候皇上的到来。 他这一进门，齐刷刷几十个眼神看过来。 这场面，压迫感十足。 也是陆杨经历得多，他对着众人笑了笑，便面不改色地走回自己的位置。 这会皇上没来，大家倒也不是没有说话。 只是说得比较小声。 陆杨刚站定，旁边的沈泽便往他这边挪了挪。 “陆侍郎，你没事吧？” 陆杨摇头，“没事。” 他瞥了眼面色复杂地看着他的薛尚书，和直盯着他瞧的君尚书几人，有些不明所以。 “几位尚书为何这般看着我？” 感觉怪怪的。 沈泽瞄了一眼，更加压低声音。 “任尚书跟白尚书先前在讨论地瓜的味道，被另外几位尚书听到了。” 陆杨：“……” 难不成，他府上的也要保不住了？ “皇上驾到！” 沈泽一听，连忙回原位站定。 陆杨看了一眼薛涛几人，便低头恭候皇上大驾光临。 赵烨走进来时，看了眼陆杨，便目视前方，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臣等，参见皇上！” “众位爱卿平身。” 赵烨双手一抬，随即让众人坐下。 “多谢皇上！” 众人坐了下来。 随着皇上的到来，宴会正式开始。 各种乐器也跟随指令响了起来。 优美和缓的乐曲在殿内以及殿外奏响，随着皇上的旨意，各国使节在鸿胪寺和礼部官员的带领下，缓缓往保和殿走来。 他们身着隆重，面色严肃，手上还捧着要送给皇上的见面礼。 “@￥&#@#&” 站在前面的那位，便是他们的领头，走进来之后，便捧着礼盒对着皇上说了一通话。 “……” 赵烨看向译语那边，译语们面面相觑，转而看向当初随着陈将军出海的译语。 两波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即出海那边的译语里走出来一人。 此人年纪看着不算大，似乎也是想趁此机会表现自己。 “回皇上，他说我们靖朝地大物博，国力强盛，百姓安乐，他们十分佩服，此次前来赴宴，特地给皇上带了份礼，希望皇上不要嫌弃。” 这话听着还行，就是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白临等人互相看了一眼。 因为听不懂对方说的话，他们自然只能相信译语这边翻译过来的话。 赵烨听着，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 “你们远道而来，也是一路辛苦，我们靖朝向来好客，待人真诚，礼，朕就收下了，一会宴后，朕也要回你们一份礼。” 刚刚站出来的译语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他看向那些异国使节，只见那异国译语磕磕巴巴地把皇上的意思表达出来，语言不够，双手来凑。 “@&&。”他说要给我们东西。 领头的使节郑重点头，“@%@$@。” 陆杨听着眼神一沉。 站出来的译语还是有些水平的，虽然他不会说那边的话，但听还是能稍微听懂。 闻言，他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赵烨不明所以，“他说什么了？” 译语拱手，语气有些诚惶诚恐。 “回皇上，他们说能不能要火器。” 殿内的乐曲在这些异国使节进殿时，便停止弹奏了。 随着译语的话落下，殿内一片安静。 赵烨看着那些异国使节微微皱了下眉。 “你告诉他们，火器是我们靖朝机密，朕是不会送的，不过朕会送他们别的珍贵之物。” 译语面露慌乱，“皇上，微臣不会说。” 赵烨面色微凝，看向一旁的译语们，“谁会，站出来！” 译语们低头，吓得双腿发软。 异国使节们看着，尤其是领头那人，一脸疑惑。 异国译语一看，忙翻译：“@%#&#。”他说不给重要的。 领头使节一听，脸色也有点难看。 译语一听，忙对着领头使节摇头摆手，用仅会的几个词一直说“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领头使节皱眉看了眼译语，道：“&%#&…”没有诚意也不必往下谈了，我们这就走。 赵烨能感觉到领头使节语气的不高兴，他看向译语，等着他翻译。 领头使节说话语速快，译语心里有点虚，“回皇上，他说他们要走。” 赵烨皱眉，“好端端的，怎么要走？” 说着，他脸色一沉，“难道是朕不给火器就要走？” 译语忙乱点头。 陆杨听不下去了，听着好像都能对上，但意思却天差地别。 这再聊下去，估计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陆杨先前不站出来，也是因为不确定自己能听懂多少。 也是怕自己会错意。 再者，也是想找找语感，多听听这些人说话，找找以前的感觉。 本来以为这译语还有点靠谱，但这会再坐下去，怕是后面的事都不好办了。 “皇上，臣来吧？”陆杨站了起来，拱手自荐。 赵烨听到陆杨的声音顿时眼睛一亮，“爱卿你来！” 第731章 我天赋好，学东西快 陆杨的突然起身，以及说出的话，都让白临等人惊讶不已。 而随着皇上这话一出，众人又是大吃一惊。 陆杨敢说敢站起来也就算了，皇上怎还真敢让陆杨来。 这若是表达不对意思可怎么办？ 白临眉头紧皱，看着从座位上走出来的陆杨，心都在纠紧。 任志业皱了下眉，看向旁边的白临，“陆侍郎还懂这个？” 白临摇头，面露担忧，“我也不知。” 众人的眼神都放在陆杨身上。 而那领头使节，也看向陆杨，面色有些难看。 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看向旁边的译语，问是怎么回事，这人怎么走出来了。 这异国译语也是有些懵，“@#%。”他说来。 领头使节眉头紧皱，不明白来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眼上面，沉声道：“#@%@#。”你问他，之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异国译语点头，用充满奇怪腔调的声音说：“你，话，真的？” 赵烨听着眼神一变，他看了眼那领头使节，随即看向陆杨。 “他说什么真的假的？” 陆杨走到一旁站定，闻言，他看了眼那领头使节，随后看向赵烨。 “皇上，先前您说的话，他们那边译错了，所以产生了一点误会。” “译错了？”赵烨一愣，随即脸色一沉，“哪句话错了？” 陆杨便也把先前的事说清楚。 “您先前说要给他们回礼，他们以为您是要给他们送东西，所以他们就提想要火器。” 赵烨眉头一皱，“然后呢，还有哪里错了？” 陆杨看了眼自己这边的译语，倒也没说他译错了。 只是道：“您之前说火器不给，因为是我们这边的机密，要给他们另外贵重的礼物，他们那边好像理解错了，说是我们不想给他们重要的东西。” 陆杨顿了顿，看了眼那领头使节，又道：“他说，既然没有诚意，也不必再谈后面的事。” 白临等人听着，总算是明白为何这异国使节会突然说要走了。 译语心里是慌张的，但听着陆杨的话，他内心深处又隐隐产生一股倾慕的感觉，十分矛盾。 陆杨说得头头是道，但其实白临等人是不相信他真能听懂这些人说话的。 毕竟陆杨一没有跟着出海，二也没有与这些人接触过，怎么可能说能听懂就听懂的。 任志业摸着胡子，打量了会陆杨，随即转头跟白临说话。 “难不成，他真能听懂？” 白临自己都是半信半疑，自然回答不了任尚书的这个问题。 他微微摇头，充满疑惑地看着陆杨，眼神里面带着几分打量，好似是第一次认识陆杨这般。 白临他们不相信，赵烨是深信不疑的。 他看向那领头使节，先前的火气突然就没有了。 他看向陆杨，“爱卿你看，能不能与他们解释清楚？” 陆杨点头，“臣试试。” 赵烨一听，心里的石头便也落了下来。 陆杨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想来这次，也是一样！ 陆杨可是不知皇上对他的期望这么大。 他看向因为听不懂他们说话，面上露出烦躁和隐隐怒气的领头使节，笑了笑，用他们那边的语言开了口。 “你好，我们双方沟通出了些差错，导致产生了一点误会，您要不听我解释一下？” 陆杨的开口，直接惊呆了众人。 这腔调，太像了！ 白临眼睛都瞪大了，似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女婿。 任志业抚摸胡子的动作也停住了，他看了一会陆杨，突然转头问白临，他外孙的婚事定了没有。 白临本来还在震惊于陆杨竟然会说那边的话，这会听到任志业的话，却是迅速回过神。 “他还小呢，呵呵呵，不着急，不着急。” 任志业遗憾地收回视线。 赵烨看着自己臣子们惊讶的神色，以及对面那些异国人震惊的脸，嘴角慢慢上扬，看着陆杨一脸的骄傲和欣慰。 领头使节明显愣住了，好一会才开口。 “你能听懂？怎么会？！” 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人怎么会说他们那边的话？ 难不成，他们这边有细作？ 想到这，他脸色有些微变。 陆杨看着，虽然不明这人脸色怎么变来变去，但他听到这人震惊的话，结合这么一想，大概也能猜到些什么。 他笑了笑，把态度摆得温和，突显自己没有恶意。 “我天赋好，学东西快，先前与你们这边的人有过接触，便懂了点。” 反正他也就这么一说，信就信，不信他也没有办法。 毕竟天赋这东西，都是很难解释清楚的。 人家几岁小孩，都能直接指物作诗，还不许他接触一下，就会说了？ 反正他是六元状元，这么快学会，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陆杨瞄了眼赵烨，见皇上笑眯眯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也就放下心来。 只要皇上不怀疑，其他人怀疑，对他也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陆杨放下心，倒也全副心思放到这些异国使节身上。 他毕竟这么久没有接触过这些了，稍微不注意，也是可能会错意的。 所以他得提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免得到时会错意，说错话，导致让靖朝吃了亏。 领头使节听到陆杨的话，半信半疑。 译语自然是能听懂一些的，他看到对方不信陆杨说的，倒像是自己受了侮辱一般，用自己单薄的词汇开了口。 “他，这个，你懂不懂？他可是我们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肢体语言十分丰富，尽管话说得磕碜，但意思是表达出去了。 陆杨没想到这译语会在这时替自己说话，见他这样说自己，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唉，他脸皮果然好薄啊...... 领头使节看着译语竖起的大拇指，眼神微微一顿。 他看向上面，见这靖朝帝王竟然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神色，心下一愣。 他又看向周围，见大家神色各异地看着他旁边这人，便也知道这人在这边，不是一般人了。 他稍微信了陆杨之前说的话。 不过他得证实一下。 他隐晦地打量了下陆杨，随即看向身后，小声道：“是谁与他接触了？” 说的自然是他们那边的语言。 不过能听懂的是听懂了，听不懂的即使他说得很大声，也是听不懂了。 所以他这个小声询问，其实也就是寻求个心里安慰罢了。 陆杨听着他的话，视线落在后面一些的那人身上。 这人就站在译语之中，之所以会没有露头，也是因为领头使节更加相信那名译语。 听到领头使节的话，他连忙站出来。 去皇上那边时，他自然是请示过的，不然他也不敢过去。 这会站出来，他倒是一点也不怕领头人生气。 领头使节一看，便也明白了。 这人过去见这靖朝帝王时，这官员想必就在旁边站着。 不过，这人真有这么厉害，听了几句话便就能学会他们这边的话？ 领头使节还是半信半疑，但他到底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 他看向陆杨，问陆杨他们之间产生了什么误会。 陆杨倒也把先前与皇上说的那些话用他们的语言又说了一遍。 领头使节听完之后，眼神复杂地看了眼上面。 随即瞪了眼自己这边的译语，“滚下去！” 这异国译语连忙退下。 他看向先前与陆杨接触的译语，给了他一个眼神，“你，过来。” 陆杨看着，并没有出声。 赵烨虽然听不懂现在他们在说什么，但有陆杨在，他一点也不慌。 总归陆杨不会让他们这边吃亏的。 在这方面，赵烨可是明白得很。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着急不安，对面说一句，便要问一下译语，生怕错过了什么信息。 这会有陆杨在，即使听不懂，他也能坐得住。 甚至陆杨不主动说，他都没有想着要去问。 可皇上不急，白临等人倒是挺急。 这陆杨与对方噼里啪啦地说了好几句话，这说的啥呢？ 他们简直好奇极了。 这好奇心让他们抓心挠肝一般难受，可皇上不问，他们也不好问，只得巴巴地看着陆杨几人。 领头使节这会也知道了，有这人在，他们两国之间的沟通便会变得很简单。 或许，他们的关系会变得很好。 但若是这人有异心，那他们两国之间的关系也可以变得很糟糕。 领头使节打量着陆杨，片刻后，他把手上的礼盒往前一递。 “既然先前有误会，那我们便重头开始。” 他重新介绍这里面的东西，“这是我们那边的珍宝，可以当做是我们两国之间友好的信物。” 陆杨垂下眼眸，看向领头使节递过来的盒子，笑着伸手接过。 “我们皇上也给贵国准备了回礼，虽然不是火器，但也是我们这边珍贵的器物。” 通过之前陆杨的解释，领头使节也明白这火器是靖朝这边的机密物件，他们不可能会得到后，便也暂时放下了这股念头。 但他们那边皇的意思也是很明确，就是看中这些大炮火枪才让他们跟着过来看看这个国家的。 可他一路过来，也看到了不少东西。 这个国家，还是有很多其他的方面值得他们学习的。 现在他们都是刚认识，像是火器这些重要的东西，对方当然不可能一开始便会给他们，或者是肯与他们交换。 但若是五年后，十年后呢？ 罗安相信，总有一天，他肯定能把火器弄回他们国家。 对于陆杨的话，他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谢。” 这声“谢谢”，他特地学的这边的语言，虽然听着有些怪异，但赵烨和白临等人是都听懂了。 赵烨虽然不明白这人为何要道谢，但他看着陆杨手上拿着的盒子，倒也明白了一些。 他看向陆杨，问陆杨误会都解开没有。 陆杨点头，“回皇上，都解开了。” 他捧着礼盒，双手往前一送，“皇上，这是他们那边的珍宝，他说可以作为我们两国之间交往友好的信物，您看看。” 赵烨看向于喜，“拿过来给朕看看。” 于喜点头，走到陆杨身旁，与那领头使节点了下头后，便接过陆杨手上的盒子，送到皇上身旁。 皇上接触的东西，那自然是要经过检查的。 这异国人送的，那便更要进行检查了。 赵烨看着，并没有让于喜把这一个步骤弄掉，借此给对方使节一个好的面子。 因为先前的事，虽然是个误会，但对方一来就说要自己的火器，这跟要抢他位子有何区别？ 所以他只是看着，并未出声让于喜不要检查。 罗安看着，心里虽然明白这是一个重要的流程，但看着，心里到底有些不得劲。 陆杨瞥了眼，笑了笑，温声道：“罗使节不必多想，这是正常的事，就算是我们送的东西，皇上的人也是要检查的。” 罗安闻言，点了点头，“你说的调，跟我们的差不多，很厉害。” 很厉害是用的这边的话说的，他这话一出口，白临等人都看向罗安。 但因为前面的话听不懂，他们根本不知道罗安说的什么很厉害。 罗安的声音并不大，但奈何殿里安静，他这话倒是被不少人听到了。 赵烨并没有听到，他的心思全都放到了那个盒子上面。 他没有想到，这里面竟然是各种颜色的珍珠。 粉的红的白的，看着流光溢彩，十分夺人眼球。 这一国使节送过来的礼，自然不会是假的。 赵烨看着，见这些珠子都是大粒珠子，便也知道这都是经过挑选的。 这份礼，确实重。 他看着，心里好似又稍微平息了些火气。 他看向罗安，笑道：“朕看了，很好，朕很喜欢。” 陆杨这会充当翻译机，把皇上的话一字不漏地翻译给了领头使节。 罗安点头，也笑了笑，“皇上喜欢就好，若是到时有机会，我再给您送一份过来。” 罗安这话说得很有意思。 陆杨看了眼罗安，便把他的话也给皇上翻译了出来。 赵烨听着，眼睛微微一眯，让罗安等人先就坐，大家边吃边聊。 陆杨把话一说，罗安也是认同赵烨的话。 他看向身后众人，“坐下再说。” 很快，空着的位置都坐满了人。 正式谈话便也开始了。 第732章 我晕船 罗安的要求其实不难看出，他最想要的东西，便是靖朝这边的火器。 但很明显，火器这么重要的东西，靖朝不可能会同意送给他们。 就算是买，靖朝这边也得好好商量一番，不可能会这么容易就卖给他们。 而且可想而知，能卖给别国的军器，肯定是经过改造的。 比如说在某个重要零件上做些手脚。 若是他们那边的人想拆开研究，这零件在拆开时便会受力自己断开损坏，让他们研究进度迟缓。 虽说可能有厉害的人经过多年研究，还真被他们研究出来了。 但那也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他们靖朝这边的火器，也并不是一直停留在一个阶段的。 等他们那边研究出来，靖朝这边的火器不知道已经改良了几版了。 所以在火器购入这个事上，其实还有得谈。 罗安心里也是明白，所以他并不着急。 这会众人吃吃喝喝，欣赏欣赏美人齐舞，气氛也越来越融洽。 赵烨看了眼下面的陆杨，和与陆杨特地坐在一起的罗安，端着酒杯直接一饮而尽。 酒水温热入喉，他放下酒杯，面色淡定地招手喊来于喜。 “让人去跟陆侍郎说一声，该谈事了。” 具体的事，陆杨也是知道的，所以赵烨并没有说是谈什么事。 于喜点头，连忙派人去跟陆杨说一声。 陆杨与罗安聊的，都是靖朝这边的人文方面。 罗安听着听着，倒是也听了进去，还说到时候想要与靖朝这边交换一些书籍回去。 这事正合陆杨的意，他直接便答应了下来。 两人相谈甚欢。 直把旁边的几人给听迷糊的，只感觉在听天书。 这时，陆杨桌上的酒壶被人拿走，换了个新的酒壶。 陆杨瞥了眼，并没有在意，没想到这换酒壶的人开口了。 “陆侍郎，皇上说该谈事了。” 陆杨转头一看，便知道自己没有听错，真是于乐。 他笑了笑，“于小公公放心，我知道了，你让皇上别担心，保证给他把事谈好。” 于乐一听，笑了，应了声便退下。 他把陆杨说的话如实禀告给了自己的师父。 于喜听着，往陆杨那看了眼，也把话照实传给了皇上。 赵烨心里满意极了，让人去把要送给罗安等人的礼物都拿过来后，便端着酒杯一边喝一边看向陆杨那边。 于乐走后，陆杨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给自己倒了杯酒，又与罗安聊了些关于靖朝百姓生活的事。 罗安听着很是感兴趣，“你们这边吃的不错，我挺喜欢。” “罗使节喜欢，可以常来。”陆杨端起酒杯敬罗安。 “常来？哈哈哈。”罗安觉得陆杨有意思，也端起酒杯回敬。 酒水一进嘴，陆杨就发觉这酒水味道不对，酒味很淡，明显是兑了水的。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上面，见皇上正看着这边，便笑着举了下酒杯。 赵烨点了点头，也扬了下酒杯。 罗安看着，眼里闪过一道暗光，“你们皇上很相信你。” 陆杨看向罗安，微微挑了下眉，“罗使节何以见得？” 他放下酒杯，端起酒壶又倒了杯。 罗安看向一旁的靖朝译语们，若有所思。 “他们坐这么远，能听清我们说话？” 陆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闻言，笑着摇头，“想必是听不到的。” 罗安点头，收回视线看向陆杨，“我与你谈话，他们也不来听着，可见皇上对你确实是相信。” 陆杨这回倒是没有说什么，直接便承认了。 “我是靖朝的臣子，心自然是向着这边的，皇上为何不会相信我？” “你说得对。”罗安听着，心里有些遗憾，暗叹此人不好收买。 他压下先前产生的念头，看了眼周围不时看向他们这边的靖朝官员，心里也有了数。 “我若是有事与你谈，你可能做主？” 陆杨没有意外，淡淡笑了下，“那得看罗使节想说什么了。” 他看了眼赵烨那边，道：“我若是不能做主，这不是还有我们皇上嘛，罗使节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 罗安看着陆杨，突然笑起来，“你，很有意思。” 陆杨也笑，“罗使节不讨厌我就好。” 随着谈话渐入佳境，陆杨便也开始谈正事。 “我听陈将军说，罗使节过来时还带了不少东西过来，不知罗使节要将它们如何处理？” 罗安放下酒杯，看着陆杨摆正脸色。 “带过来，自然是要换些东西回去的。” 他语气一顿，便道：“不知你们这边可有什么规矩？” 陆杨作为户部侍郎，自然是对这些东西有过研究的。 而且之前，他也挑了个时间跟皇上聊了一下关于海外贸易规章的事。 对于罗安的问题，他倒是应对得很是从容。 “罗使节也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 “你们船上的东西若是随意出售，对我们也会造成一些影响，为了促进双方的友好关系，我们靖朝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个出售货物的场地。” 罗安听着，点了点头，“应该的。” 陆杨见罗安这么识趣，便也把之前与皇上谈好的事说出来。 既然要发展海外贸易，那自然得要有一套规章制度来约束彼此的行为。 大家按规矩做事，不生事端。 如此一来，才能让这贸易往来正常运行。 关于商税问题，关于固定靠岸点，关于商品限购方面，等等，陆杨都大致说了一遍。 至于具体的，得等到后面全都落实下来，才会有一份明确的规章制度。 罗安听着，不时点头，再抬头看向陆杨时，眼里满是佩服。 “你很厉害。” 会说他们这边的话也就算了，还会说这么多，甚至还能让他听懂。 这就很难得了。 罗安很好奇，“你怎么没有随船出去呢？” 这人若是跟着去了，他们也就省了很多事了。 陆杨何尝听不出来这人的言外之意，他笑了笑，温声道：“我晕船。” ...... 有陆杨在，靖朝这边与罗安等人沟通没有问题，其他事也就好办了。 皇上送给罗安等人的回礼，有琉璃，玻璃，茶叶，丝绸，陶瓷等。 送这些东西，赵烨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直接把靖朝的实力摆在这些人面前，让他们给个准话，是否进行贸易往来。 事情也如他所想的那样，罗安等人答应得很是爽快。 不过正式协议得要过阵子才能签订。 而陆杨，作为一个会听会说异国语的人，他被皇上扔到了接待异国使节的队伍中。 第733章 都是靠的他自己 这活其实不好干。 陆杨觉得自己也不是个能吃苦的人，何况，他自己休息日都懒得去外面逛，怎么可能会陪着罗安他们逛这逛那的。 宴后皇上这么一说，他第二天一早就去了鸿胪寺。 冯毅远当时正头疼这个接待异国使节的事，听到下面官员说陆杨过来了，还有些惊讶。 “他怎么来了？” 冯毅远连忙起身，脚步匆忙地往外走。 官员见此，也赶紧跟上，闻言，也是不解。 “他直接往译语馆那边走了。” 冯毅远脚步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又有些不确定。 “先过去看看。” 译语馆很是热闹，陆杨还未进门，就听到了里面有人在学罗安他们那边的语言。 调听着是挺像的。 就是说得有些不伦不类。 一半本地，一半听不懂是什么话。 发音到底还是有些问题。 不过他们这种学习精神，陆杨很是喜欢。 他看了眼里面，抬步走了进去。 “陆侍郎？！” 有人看到了陆杨，满是惊讶地迎上去。 “您怎么过来了？” 他们在这边这么久，可是从来没有见过陆杨来这边。 昨日宴上陆杨的表现，可是让他们又惊又喜。 那会陆杨与罗使节说话，那从容不迫的样子，着实是让他们既羡慕又仰慕。 怎么会有人这么快就学会这异国话呢？ 随着这人的出声，馆内的众人纷纷看过来，见真是陆杨，他们连忙放下手上的事，赶紧迎上前。 “陆侍郎您来了，可是有事要吩咐我们？” 说话的便是那日站出来给皇上翻译的译语，陆杨对他还有印象。 他眼睛一亮，笑道：“是你，曹译语。” 曹正彬没有想到陆杨竟然还记得自己，他隐隐有些激动。 “陆侍郎还认得我？” “当然认得。” 陆杨嘴角微微一勾，开玩笑道：“我们昨日不是见过？我想，我记性应该还不至于有那么差才对。” 曹正彬听着，笑了起来，“陆侍郎记性不差的。” 陆杨虽然身居高位，但说话做事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势。 不过简单几句话，便取得了译语馆里众人的好感。 他们本来就对陆杨有崇拜之心，见陆杨这般好说话，为人又谦和，倒是也放下心来。 陆杨正想让大家都坐下说话，门外便响起一阵脚步声。 他若有所感地转头看去，便见冯毅远带着人过来了。 “冯胪人。” “陆侍郎。” 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冯毅远看了眼译馆里的众位译语，随即看向陆杨，询问陆杨来意。 这问题也是曹正彬等人所关心的。 皇上昨日才让陆侍郎揽下接待外使的事，今儿陆侍郎便过来，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关系。 陆杨笑了笑，倒也直接道明来意。 “我过来，是想着把自己会的教给大家，到时罗使节他们要去会馆那边交换货物，我怕我一人顾不来。” 曹正彬满脑子都是陆杨说的要把自己会的教给他们的话，后面的，他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对他们而言，学习异国语言便是他们的职责。 就算陆杨会说会听，其实也没有教他们的义务。 可陆杨就是过来了，还说要教他们。 这让曹正彬听着都有些不敢相信。 其实不敢相信的还有冯毅远和馆内的众人。 若是他们之中，有谁会了一国语言，巴不得自己能独占风头，好能早些出人头地。 就算是教，也不可能是在当下这时候教，那也得把风头出完了，等皇上把自己记住了，那才会教。 不过陆杨到底与他们不一样。 曹正彬等人心里有些复杂。 这人真的太大气了，回想陆杨这些年的事迹，曹正彬等人才发觉，这已经不是陆杨第一次这样做了。 这人有东西，是真不私藏！ 不过曹正彬等人也知道，陆杨其实已经被皇上记住了，这教不教，其实对他的影响都不是很大。 不教他们，他是那个唯一会说异国语的人，风头出尽，皇上更加宠信。 教他们，他不再是那个唯一会说异国语的人，但皇上还是会宠信他。 甚至这样一想，好像教他们，还是件对陆杨不利的事。 若是他们，可能还真做不到像陆杨这样无私奉献，什么都不图，就去教别人一门技艺。 冯毅远回过神，迟疑道：“陆侍郎，您说的，可是真的？” 陆杨眉头一挑，笑了笑，“冯胪人放心，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这阵子，会把自己会的，都教给译馆里的人。” 说着，他视线往曹正彬等人脸上扫过，见他们面上有些忐忑，倒也收起笑意，认真起来。 “你们好好学，不要辜负了我对你们的期望。” 曹正彬等人一听，斗志也来了。 “好！” “陆侍郎放心，我们肯定好好学！” “对，肯定不会让您失望！” 陆杨要的，便是这种效果。 只要肯学，事情就好办了。 冯毅远听着，便也知道陆杨是认真的。 他看着曹正彬等人高兴的神色，想了想，面上不由出现一丝不好意思。 “陆侍郎，你看我，能不能学？” 冯毅远是真觉得不好意思，这话一说完，脸直接就红了。 陆杨看着，点头认真道：“可以啊，我到时就来这里教大家，冯胪人若是想学，过来就好。” 冯毅远一听，摸着胡子直点头，“好好好！” 陆杨自然也是想早点教会曹正彬他们，好让他们及时上岗的。 可他讲课也不能没有个课前准备，所以课的话，得明天才能上。 他并没有在鸿胪寺多待，把明天的上课时辰定下后，他便走了。 户部那边的事，他也得今天弄好。 好在罗安那边这会暂时用不到他，不然，他自己也分身乏术。 陆杨是没想到，自己在户部忙了不到一个时辰，他要在鸿胪寺教学异国语的消息便在朝堂上下传遍了。 他看着把消息告诉他的沈泽，眼巴巴地与沈泽对望。 “这，谁说的？” 沈泽盯着陆杨，不放过他脸上的丝毫表情。 “难道不是？” 陆杨咽了下口水，“这，这，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沈泽眼睛一眯，摸着胡子笑得意味深长。 “若是真的，明日我也得随你一同过去，若是假的，咳。” 他语气一转，笑得温和，“陆侍郎有空时，能不能教教我？” 能学好东西，沈泽自然不会放过。 他早听人说了，钦天监那边，自从出海回来之后，便一直拿着陆杨之前教他们的札记在学习。 好似听说等整理好了札记，到时候要在钦天监那边开课讲学。 这钦天监里的讲学，他也是想去，到时还得找点关系过去听一听。 而这异国语，他也想学。 昨日见陆杨说得这么流畅，他自己回家后也试着开口说了会，可怎么说都觉得不对劲。 听着怪别扭的。 这有机会学，他当然不能放过。 陆杨神色复杂，“沈侍郎，这事，大家都知道了？” 沈泽想也没想，直接便点头了。 “知道了，我这办完事回来，路上都听到好几人在谈论这个了。” 陆杨听着，心里更加复杂了。 皇上不会猜出他的心思了吧？ 沈泽说要学，陆杨自然欢迎，只道让他明日歇息那会过去就好。 沈泽听到陆杨同意，道谢之后，连忙回座位处理事情。 今日事，也别等到明日处理了。 今天弄完，明日也能轻松些。 沈泽埋头苦干，陆杨看着，幽幽叹了口气。 也准备埋头把明日的课题内容弄出来。 两人这一认真，屋里静悄悄的。 薛涛找过来时，还有些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人。 这探头一看，直把他吓得直捂胸口。 “嚇！你，你这瞪着眼睛看我作甚？” “我没有瞪啊。” 陆杨一脸无辜，他也不过是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见是薛涛有些意外而已。 怎么能说他瞪着眼睛呢？ 沈泽这会也发现薛涛来了，他连忙起身走过去，“薛尚书，您快进来坐。” 陆杨也起身，心里对于薛涛的到来有两个猜测。 不是为地瓜的事来，就是为鸿胪寺那事而来。 陆杨这心里想法刚起，薛涛便开了口。 “陆侍郎啊，听说你要在鸿胪寺里教学异国语，不知老夫这年纪，还能不能学了？” 陆杨给薛涛倒了杯茶水，把茶碗递给他后，才道：“薛尚书要学，那肯定能学，活到老学到老嘛，这东西，也不挑年纪。” 薛涛听着直乐呵，“哎，那老夫到时候也去凑个热闹呗？” “呵呵呵。” 陆杨抹了把辛酸泪，“薛尚书来呗，我到时看着您，说得更起劲了。” “哈哈哈。” 薛涛被陆杨的话给逗笑了。 不过说要学，他也不是随便说说的，当真也是存了想学这个异国语的心思。 不过他过来，倒也不是全为了这事。 他端着茶碗喝了两口水，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听白尚书和任尚书说，这地瓜味道不错？” “呵呵呵，好像是不错。” 陆杨有些坐立难安，“薛尚书，您若是想尝尝，我回去让人给您府上送两个？” 薛涛一听，连连点头，“我也不要多了，我看任尚书他们还说什么棒子，地果什么的，好像也不错。” 陆杨一听，倒是自觉，“都拿上！” “陆侍郎大气！”薛涛放下茶碗，从怀里摸了摸，掏出一个木盒子。 “这是工部那边新弄出来的牡丹花珠，可能有些瑕疵，我花了点银子买下了，你若是不嫌弃，便拿回去给小孩子玩吧。” 陆杨看向薛涛，见薛涛笑眯眯的，直把盒子往他面前递，想了想，便也收下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薛尚书。” 薛涛摇了摇头，也掏了个盒子递给沈泽。 沈泽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也有。 不过他并没有接。 薛涛直接把盒子塞到沈泽手上，“工部那边都是要处理掉的，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沈侍郎拿着。” 薛涛在陆杨那待了一会，走时一脸笑意。 陆杨看着沈泽，笑得有些欲哭无泪。 “沈侍郎，你说明日，鸿胪寺那边能坐得住这么多人吗？” “这......” 沈泽自己也有些不确定，“应该可以的。” 陆杨叹了口气，打开盒子看了一眼，拳头大而通透的珠子里面盛开着一朵火红娇艳的牡丹花。 看着栩栩如生，一点也不像是瑕疵物。 陆杨半信半疑地伸手扒拉了一下，终于在底下的那一面，看到了一个被磕碰出来的小点。 对于皇上来说，确实是瑕疵物。 而对于他们而言，这点小磕碰，算不得什么。 也难怪薛涛会自己出钱留下了。 ...... 这日散值回家，陆杨便让莫永给薛府那边送了一份礼过去。 里面不仅有答应好的东西，还有与那花珠等价的珠子。 薛涛收到时，拿着盒子一阵感慨。 “这人，能走到现在，都是靠的他自己。” 翌日，早朝上完，陆杨正打算随着人流退去，便见于喜在上面招了下手。 他有些不确定，见于喜点了头，又招了下手，便确定于喜喊的真是自己。 他出去之后，便找了个地方等了会。 随着人群慢慢散去，于喜也找了过来。 “陆侍郎，皇上让你过去一趟。” 陆杨也不意外，点了点头，便与于喜一同往乾清宫走去。 “于公公，您可知皇上因何事找我？” 于喜摇了摇头，笑道：“皇上没说，我也不知道。” 他这样，陆杨倒是明白了，于喜是知道，但不好向他透露。 不过有一点，陆杨也听出来了，皇上心情，想必不错。 不然，凭着他与于喜的交情，若是皇上心情不好，于喜应该会隐晦地提一句才是。 既然于喜这样说，想必这次皇上找他过去，便不是因为什么大事了。 陆杨放心了。 乾清宫。 赵烨看着给自己行礼的陆杨，脸上似笑非笑。 “朕听说爱卿今日要去鸿胪寺教他们异国语？” 陆杨身子一顿，叹道：“皇上都知道了，还问臣。” 赵烨幽幽叹道：“爱卿要教他们，怎地不教朕呢？” 陆杨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皱起眉头，“皇上，您也要过去？” 赵烨坐直身子，正了正脸色，“朕不能去？” 第734章 不明白陆杨这是嫌小，还是在故意试探他 “皇上为何要去？” 陆杨提出疑问。 赵烨听着，却是十分不解，“朕也想要听听你是如何教他们的，顺道，也学一学这异......” 他看着陆杨面上露出的不赞同，话说到这戛然而止，眉心逐渐皱起，“怎么，难道朕不能学？” 陆杨摇头，“回皇上，臣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皇上没有必要学这个。” 赵烨不明白，“朕不懂你这话是何意思。” 他嘴角紧紧抿着，眉宇间带着股尖锐冷意，仿佛如果陆杨说的理由不能说服他，这冷意便要散发出去一般。 于喜不用看，也知道皇上这会的心情肯定不妙。 他抬眼看了下陆杨，心里也是不懂陆杨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明明，就跟往常一样顺着皇上的话往下说就行了。 怎么这会却是不顺着了呢？ 于喜看不明白。 陆杨也看懂了皇上脸上神色所蕴含的意思，但他却是丝毫不慌。 “皇上，您是我们靖朝的一国之君，您可以学，但没有必要去鸿胪寺学，臣可以教您异国语。” 陆杨顿了顿，加重语气，“您可以会听会说，但您到时，没有必要与他们说异国语。” 赵烨眉头皱紧，有点明白陆杨话里的意思，但又不是很明白。 “为何不用说？” 于喜也有点听不懂陆杨的话。 听到皇上这样问，他连忙竖起耳朵，生怕自己听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陆杨笑了笑，拱手道：“虽说来者是客，但他们也得拿出诚意来，不光是我们要学，他们也得学我们这边的话。” 他看向赵烨，语气十分认真，“您是皇上，会听，知道下面人没糊弄自己就行，说也可以说，但在他们面前，您也得摆出个态度来。” 赵烨听懂了陆杨的话，沉思片刻，道：“这样，你教完鸿胪寺那边，再过来教朕，朕需要会听会说。” 他顿了顿，看着陆杨的眼神变得深邃黝黑，“朕听你的，也得让他们学会我们这边的话。” 陆杨听着，嘴角忍不住上扬，“皇上英明！” 待他们打响知名度，多国派人慕名前来，也得把他们的文化、语言，传播到各国去！ 说起这个，两人便也顺道谈及罗安等人。 “朕看他们年前估计就要走，码头的事，你们户部尽快弄个折子过来，确定好位置，也得拨款开始弄了。” “臣明白，昨日任尚书已经让我们去讨论研究，有了结果，臣便递折子过来。” 说起正事，陆杨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异常认真。 “依臣看，罗使节他们到时肯定会留些人在这边观察学习，我们也可以派人随船过去学习。” 他沉思着，又道：“关于异国船只停靠点的规章制度，也得在他们走之前确定下来。” 赵烨点头，“你们商量好了，拿给朕确定。” 他顿了顿，脸上出现一丝迟疑，“至于你说的派人前去学习......爱卿觉得派哪些人前去比较好？” 陆杨没想到皇上问他这个问题，想了想，他道：“皇上，您要不去问问君尚书他们，臣这一时半会，也不知该派哪些人去。” 要按他想的，肯定是要派年轻的过去。 至少这漂洋过海的，没有一个好的身体，怕是路上就得出事。 不过这事，还是交给几位尚书去讨论吧，陆杨也不想出这风头，把事都揽了。 赵烨也是明白陆杨的，他想了想，便也没有再问此事。 “爱卿下去吧，到时弄完鸿胪寺那边，再来教朕。” 闻言，陆杨脸上的笑意慢慢垮了下来。 “皇上，您要不，移驾鸿胪寺？” 赵烨似笑非笑，“不是爱卿不让朕去的？” 陆杨轻咳了下，“臣之前也是考虑不周，其实过去也无妨。” 赵烨摆手，“朕之前既然答应了你，便就不会过去了。” 陆杨叹气，他刚刚怎么就漏听了皇上的话呢，怎么就给自己又找了个事呢...... 不过他脑子转得也快，“那臣到时，就让曹译语过来教皇上吧。” 这人还是不错的，陆杨很是看好他。 赵烨听着，根本不记得他说的那人是谁。 “你不能教？” 陆杨一听，神色哀怨。 “皇上，臣哪有空闲？” “教鸿胪寺有空闲，到朕就没有了，行。” 赵烨摆手，“你走吧。” 陆杨听着，皇上这语气平静，倒是不像生气的样子。 他眼睛一转，便道：“皇上若是想臣来，臣也行，就是罗使节那边，可能得让曹译语过去帮忙了。” 赵烨听着，心中自然懂得轻重。 “朕明白，你下去吧，到时让那曹译语过来教朕就好。” “是。” 陆杨十分干脆地退了出去。 曹正彬哪里知道，自己莫名就被贵人给挑中了。 他听着陆杨的话，只觉眼前天与地都在旋转。 “陆侍郎，您说真的？” 此时已是众位官员歇息的时辰，陆杨和沈泽匆匆赶到了鸿胪寺。 鸿胪寺可是热闹非凡，屋子都是站满了人。 陆杨这一眼看去，都是人。 他趁着还未开始，便把曹正彬找了出来谈话。 主要目的就是让他好好学，认真学，滔天的富贵还在后面等着他呢。 曹正彬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入了陆杨的眼，导致他这么帮自己。 但这个机会，他肯定是要紧紧抓住的。 屋里人多，但并不吵闹。 随着陆杨从外面走进来，众人都十分自觉地闭上了嘴巴，安安静静地等着陆杨上课。 陆杨看了一眼那眼熟的几人。 哪里想到自己岳父也过来了。 白临对着陆杨点了点头，又把手上拿着的毛笔举了下，示意陆杨别看了，该讲学了。 陆杨欲哭无泪，没人跟他说六部尚书都过来啊...... 既然要讲课，陆杨便让人去把上书房那边的黑板搬了过来。 他也不多说，直接便把古早英语的元音往上写。 边写边读。 白临埋头跟着做笔记。 旁边的薛涛手肘轻轻碰了碰白临，小声道：“白尚书，您这女婿看的什么书呢，怎么这东西都知道？” 白临看了眼上面黑板上写着的歪歪扭扭，完全看不懂的异国文字，眼睛都没往薛涛身上瞥一下，生怕错过了什么。 “你别管，好好学就是，反正给你看，你估计也看不懂。” 这话说得，薛涛心里十分复杂。 任志业摸着胡子，压低声音，“这机会可是难得，你看上次他给钦天监那边讲学，现在钦天监都拿那些札记当宝贝。” 他微微加重语气，“别去想陆侍郎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你能学会，那都是你自己的。” 白临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哪还不懂任志业的意思，几人连忙点头。 陆杨这一讲，便是讲了半个月。 而在这半个月里，罗安等人也没有闲着。 他们把京城都逛了一遍，甚至，还做了不少笔记。 陆杨这半个月里，抽了三天的时间陪着罗安他们逛了逛。 自然清楚他们笔记里记的什么。 什么药材，珍宝，纸张，墨锭，丝绸棉布等，提前把自己国家要换的东西都给做好了准备。 这阵子，关于海外贸易的规章制度也快弄出来了。 其中便有一点，罗安等人若是想换东西，首先得跟官府这边换。 之后，才能跟私人换。 另外，军器人口不能进行交换。 另外还有一些点，比如不能随便靠岸，要在指定的几个靠岸点停船，并且到时他们这边会进行检查，记录相关的货物数量等。 比如与私人换物前，得先报备等，大家集思广益，很多细节也被慢慢添了上去。 随着与异国第一次交换货物的日子越来越近，具体的规章制度也出来了。 罗安等人这阵子也让人去学了靖朝这边的文字和语言，加上陆杨这半个月的努力。 大家沟通起码比之前要好了很多。 说慢点，不管是说靖朝这边的话，还是说异国语，双方都能有来有回。 关于海外贸易的相关规章制度一出来，陆杨便译了一份，让人给罗安他们暂住的驿馆送去。 罗安看完之后，便与自己的部下讨论了一番。 最终与陆杨交涉了两天，户部这边才稍微退让一步，稍改了些条例。 十月下旬，一个大好晴天，就在太和殿里。 在众位臣子的关注下，靖朝与此次前来的各国使节签订了关于海外贸易的相关协议。 随着协议一签，定下的三个靠岸点也将拨款下去建造码头。 这三个靠岸点分别设在扬州府，泉州府和台州府。 至于后面还会不会增加，那得另说。 而在户部拨款下去的第三天，靖朝与各国交换货物的日子也到了。 这天一早，陆杨便坐着马车直接去了交换货物的会馆。 他到时，罗安等人也到了。 因为已经签订了协议，罗安见到陆杨，倒是亲切。 “陆侍郎早。” “罗使节早。” 罗安说的，是靖朝这边的话，显得诚意十足。 而陆杨回的，也是靖朝这边的话，不卑不亢，十分自然。 他看了一眼罗安身后的几辆板车，以及其身后两步那捧着一堆册子的使节，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罗使节准备得挺充分。” 板车上的，自然是此次用以交换货物的样品货。 而册子上写的，想必就是这些货物的品质数量等信息。 或者，是之前罗安想好要交换的货物的信息等。 陆杨也没问，与罗安闲聊起来。 未到交换货物那会，大家倒也不必针锋相对。 陆杨之前跟皇上谈过，没必要的东西不要交换，有必要的，能交换多少就交换多少。 比如地瓜，地果和棒子花生这些，自然是能交换多少就交换多少，多多益善。 但那些什么珠子宝石类的，有就行了，弄多了也没地方放。 赵烨起初有些不赞同，毕竟老祖宗们向来都是先换奢侈物，像那些宝石珠子香料等，可经陆杨一说。 他顿时也觉得多换些吃的比较重要，至于那些奢侈物，用又用不了多少，吃又吃不了的，换了还不如不换呢。 被陆杨说动后，赵烨干脆直接把这事交给了陆杨负责。 要换什么，换多少，都由陆杨说了算。 赵烨朝上把事这么一提，任志业没意见，直接点头同意。 白临虽觉有些不妥，但因为陆杨是自家女婿，他怎能不挺？ 所以他也没有意见。 而薛涛，还指望着陆杨到时再给他弄些地瓜地果啥的给他，自然也没有意见。 君颜没有表示，直接默认赞同。 而上任不久的吏部尚书，和与陆杨接触少的兵部尚书萧承安，自然也不会在皇上都同意的情况下出来反对。 而在六部尚书全部赞同的情况下，其余官员自然也不敢提什么意见。 于是这与海外各国的首次交换货物会，便由陆杨一人说了算。 罗安会这般态度好，自然也是派人打听到了这个消息，想与陆杨处好关系，到时好换到自己心仪的货物。 这会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前走，不知是谁故意还是谁无意，渐渐的，走在前面的，便只有陆杨和罗安两人。 其余的人，都落后了一段距离。 罗安瞥了眼周围，从怀里掏了个盒子出来。 “陆侍郎，一点见面礼，您收下。” 罗安说的是异国语。 馆内的人员就算不小心听到，估计也是听不懂的。 这人倒是谨慎。 陆杨心想，随即看了一眼罗安手上拿着的盒子，眼里带着深意。 “罗使节这会送见面礼，是不是有些晚了？” 罗安淡淡笑了笑，似是没听出陆杨话里的意思。 “难不成是陆侍郎觉得我送晚了？” “那倒不是。” 陆杨摇了摇头，用异国语应付着罗安。 “这盒子里的东西，想必也是贵重，我就不收了。” 罗安一听，连忙借着身子的掩饰，把盒子塞到陆杨手里。 “陆侍郎打开看看就知道贵不贵重了。” 陆杨挑了下眉，半推半就地把盒子拿起来打开。 “这便是罗使节当初送给皇上的那些珍珠？” 里面的珠子有红白粉，看着倒是挺好看。 罗安心里也明白陆杨问这话的意思，连忙解释。 “给皇上的，那是最好的珠子，而给陆侍郎的，自然也是不差的。” 陆杨笑了笑，随手拿了颗红珍珠打量。 “皇上的，想必要更大一些吧？” 罗安点头，“陆侍郎难不成嫌弃这些小了？” 他语气里有些不确定，不明白陆杨这是嫌小，还是在故意试探他。 第735章 我听人说明日任尚书要自请致仕 陆杨摇头，把珠子放了回去。 他垂着眼帘，苍白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扣，盒子轻轻砰地一下盖上了。 “罗使节想要什么？” 这异常平静的语气让罗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不过听到陆杨说的话，他很快又放下心防，脸上带了些笑意。 暗道这人果真识趣。 想着自己要换的东西，罗安思考片刻，决定还是绕过火器往下谈。 “我瞧着你们这边的茶叶和瓷器丝绸不错，不知可能多换些这几样东西？” 陆杨手指缓缓摩擦了下盒子，淡淡一笑，“可以啊，不过我也有个小小的请求。” 罗安一听，也不意外，点头道：“陆侍郎请说。” 陆杨这阵子虽然人不常跟着罗安他们，但皇上有派人一直跟着，所以对于罗安他们这边有什么货物，他也算是有些清楚的。 海上航行一趟时间久。 为了省事，罗安他们带过来的货物不是干货，就是珠子宝石这类便于交换，路上又不会产生损耗的货物。 陆杨对于珠子宝石这些不感兴趣，他对那些干货比较感兴趣。 他把话这么一说，罗安脸上露出一丝难色。 “你们君王，不要宝石珠子？” 这一开口就是只要干货，那他船上那些宝石珍珠怎么办？ 陆杨扫了眼罗安脸上为难的神色，把盒子递给罗安。 “我们君王比较简朴，那些珠子宝石什么的，他其实并不是很爱。” 罗安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真的？” “对。” 陆杨右手上下动了动，待罗安注意到自己递过去的盒子时，笑道：“这东西，罗使节还是拿回去吧，我其实也不是很喜欢这些东西。” 罗安更是懵了，“你也不喜欢这些？” 他愣愣地接过陆杨递还回来的盒子，心里的惊讶完全表露出来。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这些呢？ 罗安有些不相信。 “陆侍郎若是嫌少，我让人再去多拿......” 陆杨笑着打断了罗安的话，“罗使节，今日我们主要谈事。” 罗安盯着陆杨看了会，随即笑起来。 “好，陆侍郎说得对，我们今日主要谈事。” 他把盒子往陆杨面前送去，“不过这个，陆侍郎还是收下吧。” 陆杨垂眸看了眼，没有接，“罗使节要的那些都不是什么问题，不用给我这个。” 罗安笑了笑，没把手收回，“陆侍郎，交个朋友？” 这话语一变，目的也直接大为不同。 陆杨听着，倒是笑了下，“既然罗使节这样说，那我就收下了。” 他接过盒子，十分自然地把盒子收起来。 罗安看着，觉得陆杨这人当真不可小觑。 不过若是真能交到这样一个朋友，他也不亏。 今日过来，主要便是为了交换货物的事。 罗安也从仅有的接触中，发现陆杨是个喜欢公事公办的人。 他便也没有拿先前那盒子说事，而是直接问起陆杨，是不是当真不收那些珠宝。 陆杨往后看了眼，若有所思。 “你们带了多少过来？多的话，我建议你去别国卖，少的话，要不就便宜些跟我们换了？” 罗安顺着陆杨的视线看去，视线落在那些册子上。 他沉思片刻，道：“我们远道而来，便是想着换些东西回去的，陆侍郎你这样，可是让我难办。” “怎么会。” 陆杨笑了下，脚步一转，往馆内的前厅走去。 罗安看着，也跟上去。 “陆侍郎，不瞒你说，我们此次带过来的宝石珠子香料，可能有些多。” 陆杨点头，也没有意外，但他话已经说在前面了。 “罗使节可以转个弯卖给别国，他们的出价，肯定比我们高。” 罗安眉头一皱，不过很快又松开。 “陆侍郎的意思，是坚持只收干货了？” 陆杨转头看向罗安，见他眉宇间带着一丝隐隐要爆发出来的怒气，却没有很在意，面上依旧一派温和。 “罗使节别生气。” 罗安看着陆杨没有说话，明显心里还是带着些气。 陆杨看了一眼，也没有再说。 两人走进前厅，陆杨指了个位置，让罗安先坐下再说。 罗安心头虽然有火气，但也知道这会没有必要跟陆杨闹翻，便就顺着陆杨的话坐了下来。 陆杨见此，便也在罗安旁边坐下。 没一会，厅里伺候的人端来热茶，陆杨看了眼罗安，端起茶碗，开口让厅里伺候的人都下去。 不过一会，厅里便只剩下陆杨和罗安两人。 陆杨垂眼抚弄着茶面，缓缓道：“宝石珠子我们这边也可以帮忙解决，但下次罗使节过来，就不要拿这么多了。” 罗安一顿，有些不是很明白，“陆侍郎的意思，是全部都要？那价钱......” 罗安未把话道明，陆杨却是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他淡定地端着茶碗喝了两口，润了下喉。 “罗使节放心，我们这边不要，总会有人要的。” 皇上不喜欢，不是还有那些有钱人喜欢吗？ 罗安瞬间了然。 可如果是这样，那他们下次还是会带这些东西来。 毕竟这些东西价值高，一斤干货与一斤珍宝，两者是完全比不了的。 陆杨视线在罗安脸上扫了一遍，把他的神色都看在心里。 见罗安不说话，他突然笑了笑。 “罗使节如果要那样做，也可以。” 陆杨也不强求，只是市场总会饱和的。 珍宝多了，自然也就不值钱了。 倒不如与他们官府合作，多弄些干货过来换卖。 罗安听出了陆杨的言外之意，这话说得温和，里面却是带着警告。 他想了想，抬头看向陆杨，“陆侍郎有想要的干货吗？” 陆杨就等着罗安问这个，他放下茶碗，从怀里摸出两张纸。 “罗使节你看看，这是我们要的东西，量的话，上面没写。” 没写自然就是意味着罗安这边有多少，他们便要多少。 “你们要的，船上有些有，有些没有。” 罗安认真看了两遍纸上写的东西。 可无论他看得有多仔细，上面真是一个珍宝都没有写。 全是干货。 什么棒子，红果子种等。 这态度，真是够坚决。 罗安看了眼陆杨，便又低下头仔细看每一个货物的名字。 陆杨没有在意罗安打量自己的眼神，闻言，点头道：“有什么我们要什么，一切按规矩办事就好。” 这话便是直接挑明了，谁也别想着占便宜。 罗安听着，“呵”地一下笑出声。 “陆侍郎先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陆杨眼里露出一丝迷茫，“是吗？我先前说什么了？” 罗安一听，心里觉得好气又好笑。 “陆侍郎先前说，若是珍宝多的话，可以卖给别国，少的话，可以便宜些与你们交换。” “这个啊......” 陆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罗使节觉得我说得不好？那我应该怎么说呢？” 他笑得温和，“难不成，罗使节要送给我们？” 罗安：“......” 他就嘴贱，提这茬做什么。 ...... 陆杨办事向来利索，茶水喝完，与罗安也聊得差不多了。 价就对照着来，干货多少价，就换多少价的东西。 至于宝石珍珠，陆杨也要了，但价是往下压了压。 罗安也不想弄来弄去的，也就卖个人情，睁只眼闭只眼地换了些丝绸瓷器玻璃。 毕竟是长期合作伙伴，陆杨也不会光占便宜不给别人好处。 他送了罗安一箱书。 书这东西，说是无价之宝也不为过。 何况这次也是罗安等人第一次踏足这里，这边的书对于他们而言，就更是珍贵了。 罗安笑眯了眼，至于压下的那点价，与这箱书比，也算不得什么了。 陆杨与罗安谈完，又与其他国的使节谈了一下，不到两天，便把这事给处理完了。 接下来，便是验货收货了。 得到具体的丝绸，瓷器，茶叶等货的数量后，陆杨便让下面的官员去准备了。 而罗安这边，自然也派人前去带路，把船上的那些货物都交给了朝廷的人来安排。 一个月后，双方货物交换正式完成。 而罗安等人，也准备离京上船回去了。 正如陆杨所说，各国使节都打算留人在这边学习。 因为提前有所准备，此次罗安等人回去，朝廷这边也派了人跟船前去学习。 这些人中，有国子监里的学生，还有翰林院里的检讨、编修以及庶吉士。 陆杨没有特别在意，只听说里面大概有三十人。 临近年底，户部这边事并不少，陆杨忙得也是沾床就睡。 这日，罗安等人挑了个大晴天离京，陆杨也随着皇上等人，去送了一程。 日光温暖耀眼，微风簌簌，一行人马缓缓出了城门。 罗安骑着马，往前走了一段路后，便调转马头，停在原地，向皇上等人挥手。 赵烨看着，也抬手挥了挥。 罗安嘴角咧着，视线落在皇上身旁那人身上。 陆杨若有所感，笑着举起手也挥了挥。 “罗使节下次来，多带些干货！” 罗安嘴角一僵，瞪了眼陆杨后，便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烨看着罗安的反应，好笑地转头看陆杨。 “人家都要离开了，你还得提一嘴，这不是给人家心里添堵吗？” 那日的事，陆杨自然不可能对皇上隐瞒。 罗安等人被陆杨坑了一把的事，赵烨可是一直记得。 “非也，非也。” 陆杨摇头，“皇上，臣只是提醒一下罗使节而已，免得他忘了，下次又拿不少珍宝过来。” 赵烨但笑不语。 他可是记得，这收来的珍宝，可是尽数入了国库的。 罗安等人的离开，就像一阵风吹过。 有存在感，但存在感不大。 并不能撼动到大家的平常生活。 陆杨照常上值散值，只等着年假到来，好好歇一歇。 明日上朝，之后便是放假。 陆杨已经把户部的事都处理好了，就等着明日早朝上完，然后就坐等放假了。 之前与罗安等人换来的东西，种子类的，都统一收了起来。 户部已经分拨了一部分下去，开春看第一次试验，若是能一次成功，这些种子后续都将分发下去。 相信很快，地瓜地果棒子这些，都将出现在靖朝百姓们的桌上。 沈泽这两日忙得头疼，这会闲下来了，也学着任尚书那样，悠闲养生喝茶了。 他倒了杯热茶，递给对面的陆杨，“我听人说明日任尚书要自请致仕，也不知道这事是真的假的。” 对于此事，陆杨也有所耳闻，听沈泽聊起这个，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他端起茶杯，小口喝着，垂下的眼帘掩去了眼里的沉思。 这事能传出来，说明并非是凭空而生，而是有了苗头，才会被传出来。 想来任尚书，应该是有此意思。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明日罢了。 沈泽点了点头，端着茶杯喝了两口，便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陆杨，然后又垂下眼。 “听说任尚书这是在给人让路，你怎么看？” 陆杨笑了笑，看着沈泽的眼神带着揶揄。 “沈侍郎该不会说那人是我吧？” 沈泽抬眼与陆杨对上，挑了挑眉。 “我可没有这么说。” 陆杨听着，淡淡笑了下，喝着茶水没有再说话。 这阵子，他没有听皇上提及此事，任尚书也没有找他说过话。 说是给他让路，倒也没什么依据。 沈泽也没有再说，但他心里是认定了。 任尚书年纪确实也大了，这时候提致仕，皇上根本不会反对。 何况，他们之前便有猜测，皇上让任尚书过来任职户部尚书，便有想给陆杨留位子的意思。 如今任尚书这事一传出来，他们根本没有多想，第一反应便是陆杨要升官了。 其实陆杨要升官的事，沈泽心里早就有感觉了。 就在陈将军他们出海顺利回京那天。 他那会还疑惑陆杨的功劳怎么一直没人提及。 原来是被皇上压着呢。 估计皇上等的，便是这一刻了吧。 沈泽心里头的想法，正是大家心里的想法。 朝堂上下，众人心思各异。 有些人觉得陆杨有功有劳，确实能坐这个位子。 可也有人觉得陆杨太年轻了，不适合这时候坐这个位子。 第736章 难兄难弟 外面的传言，陆杨并不是很在意。 他过完年也不过二十四五岁，如今已是左侍郎，就算他在这个位子坐上几年熬资历，他也是熬得起的。 往上爬对他而言，也不过是时间的积累而已。 任尚书要致仕的事，是不是真的，对他来说没什么差别。 他倒是想像任尚书一样，也致仕回家养生。 就是皇上死活不同意。 唉，想起那几回的试探，陆杨就愁。 莫永瞥了眼自上车就没有说话的陆杨，想了想，道：“老爷，您叹什么气呢？” 陆杨摇了摇头，撩起帘子往外看了眼，“一会到糕点铺停下。” 莫永应了声，便与马夫确认，等马夫应下后，才放下帘子。 “老爷，您要吃什么糕点，让府里的人去弄就行，还能热乎些。” 陆杨放下窗帘，抱紧暖炉轻笑一声，“不买糕点，买些果脯回去。” 莫永一听，心下便了然，没有再说。 陆杨垂着眼，看着腿上的暖炉，看似平静淡然的脸上，却是在发愣。 身为白芊芊的枕边人，白芊芊最近的情绪变化，他也是能察觉几分。 这阵子太忙，他便也没有找白芊芊认真聊一聊。 再过两天就要放假了，有什么误会，也别留着过年了。 明年是新的一年，就该以高兴开心的面貌迎接才对。 他轻轻摩擦着温暖的炉壁，眼神逐渐深沉，似乎心里做了什么决定。 没一会，马车便在一处精致糕点铺前停下。 陆杨看了一眼，见里面人不多，便借着莫永的手下了车。 他披着玄色绣边披风，浑身气度不凡，让路过的百姓都不由抬眼看去。 陆杨没有在意，拢了拢披风抬步走进去。 “这位爷，您要甚？” 陆杨视线看向另一边的蜜饯处，想了想，他道：“这些蜜饯，都给我包一份吧。” 掌柜的一听，连忙让伙计去弄。 店里蜜饯有十几种，全部买下，也没花几个钱。 陆杨看了一眼其他的东西，见没什么稀奇的，便也没有再开口。 莫永付完钱，拿过东西，便与陆杨上了车。 他看着手上这十几个纸包，又抬头看向陆杨，“老爷，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陆杨看了眼，“给老太爷他们那边也送些过去。” “是。” 前阵子，陆柏让人送年礼过来，里面带了封信。 今年科试正年正华都过了，虽然名次不高，但能参加明年的乡试便行。 陆杨当时看完，便回书房整理了一箱手稿和书籍，让人送到陆柏那边。 乡试若是能一次过，便不要等第二次，等久了，信心也会被消磨掉。 能一鼓作气是最好的。 ...... “老爷，有人在等您。” 半个时辰后，马车速度放慢了不少，陆杨睁开眼睛，做好了下车的准备，外面传来马夫的提醒声。 陆杨听着，撩起窗帘往外看。 门前不远，确实站着个人。 带着兜帽，身着披风，陆杨一时间倒是没能认出来是谁。 莫永却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老爷，是梁举人。” “梁举人？” 陆杨又看了眼外面。 那人显然发现了马车，边把帽子放下，边往马车这边走。 陆杨看着，认出了来人是谁。 马车停稳，陆杨下了车。 梁从一看，连忙行礼。 “学生见过陆侍郎。” 散值时还未飘雪，快到府里时，天空飘起了小雪。 陆杨看了眼梁从披风上的雪花点点，见不是很多，便也知道这人来的时间不长。 他点点头，笑道：“梁举人怎么不进屋里坐着等呢？” 梁从笑笑，“不敢瞒陆侍郎，我刚来不久，想着您应该也是要回来了，便在外面等了会。” 闻言，陆杨便也知道梁从找自己有事。 他看了眼大门，温声道：“进去坐着说吧，这冷。” “好。” 梁从跟在陆杨后面进了陆府大门。 他虽然在这边教了平安几个月，但他见到陆杨的次数很少。 算起来，还不到五次。 第一次是陆杨特意接见自己，两人简单沟通了下。 第二次便是陆杨过来查看平安的上课情况。 第三次则是寻问他关于平安在课上的表现。 这第四次，便是现在了。 这人年纪不大，但浑身的气势已经形成。 温和淡雅，锋芒收敛，有股令人信服的感觉。 他虽然年纪比陆杨大，但在这人面前，梁从总觉得自己好似要小几岁的样子。 前几日陆夫人说了，让他年后再来，今日若是没有事，他也不会找过来。 梁从看了眼陆杨的背影，想着一会要怎么开口。 陆杨也不是小孩了。 他把梁从直接带到了前厅，让人端壶热茶过来后，便问起梁从，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梁从没想到陆杨竟然这么直接，他一时不妨，倒是有些怔然。 陆杨看着，笑道：“梁举人是我儿夫子，有事直接说就成，能帮的，我便帮了。” 梁从自会馆出来，便一直在想着该怎么开口。 想了挺多，甚至连后果都想了好几种。 却是没想到，他甚至连事都还没有说，陆杨便直接敞开说话了。 能帮就帮。 这话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自容。 不过是会馆里的人说几句酸话罢了，他竟然也能听进去。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过来了。 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梁从想了想，干脆直接把事都说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会馆里有人说了两句不好听的话，我给听进去了。” 陆杨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 “他们说什么了？” 梁从低头，已是十分不好意思。 “他们说我过来了这么久，也不见得与你说过几句话，说让我还是早点辞了这活，早点为后面的会试做准备。” 陆杨听着，点了点头，“那你是怎么想的，若是想辞了这活，也是可以的，毕竟会试要紧。” 梁从连忙摇头，“平安课上很是乖巧，我都能顾得来。” 怕陆杨不能理解，他又道：“我并没有辞了不干的意思。” 陆杨看着梁从，端起侍女刚端过来的茶碗，面上有些不解。 “那梁举人是想让我帮你什么？” 梁从看了眼陆杨，随即低下头，十分纠结地开了口。 “不知陆侍郎，可能借些书给我看看？” 陆杨一听，笑了起来，“就这事？” 梁从点头，名门世家，有些书是不外借的。 陆杨身为六元状元，他的书，想来也不会外借。 梁从自认为自己开这个口，便已经有些冒犯了。 陆杨自然也能明白梁从的心理，但别人是别人，他是他，书的话，只要好好保护，别给他弄坏就行，他也不想再重新做注释了。 不过，“我的书刚好前阵子让人送给家里的小孩了，还有几本，你若是要，我就让人拿过来。” 送给家里小孩的，都是些基础的书。 留在书房里的，便是陆杨闲暇时看的，有些随笔记下的感悟，以及自己的看法。 梁从若是要，他就让莫叔去拿过来。 梁从一听，连连点头，“要的要的，多谢陆侍郎。” 陆杨摇头，让梁从不用这么客气后，便看向莫永，让他去把书房架子上左边那几本书拿过来。 莫永点头，退下去拿书。 梁从没想到一切这么顺利，他看着陆杨，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多谢陆侍郎，多谢。” 陆杨摆手，顺道便问起梁从的打算。 毕竟他这边也不可能会耽误梁从会试的事。 梁从便也把自己的打算跟陆杨说了。 明年再教几个月，等陆杨招好人，他就全力以赴会试的事了。 陆杨自然没意见。 梁从过来时是走着来的，回会馆时，是陆家的马车送回来的。 还在会馆里居住的学子不少。 梁从一回来，便有不少人知道了。 腊月天冷，大家现在都喜欢聚在大堂里烤火取暖。 梁从回来时天色有些昏沉，大家看了一天书，这会吃过饭正有不少人聚在堂里闲聊。 过了年，之后便是乡试。 再过一年，二月便是会试。 留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其实也不多了。 像梁从这样，还给自己找了份工的，也没有几个了。 见梁从这么晚回来，便有人调侃道：“梁兄回来了，可有见到陆侍郎？” 梁从抱着包裹还未说话，便有人开口了。 “梁兄这么晚回来，肯定是见到了，毕竟陆侍郎这时候，也是散值回到家了。” 梁从看了眼堂里坐着的众人，点了点头，“确实是见到了。” 这会也有人注意到了梁从手上抱着的包裹，好奇地问道：“梁兄，这是陆侍郎给你的东西？” 梁从点头，却是没说是什么东西。 可他不说，也会有人问。 他与馆内的某几个人可能关系不好，但也是有关系好的人的。 这会见他不想说，便有人替他说话了。 “这是梁兄的私事，你们呀，也别问太清楚了。”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梁从先回房。 梁从看了眼，顺着这人的话找了个理由回去。 可他这一走，便有人不乐意了。 “我看梁兄自从去了陆府教书，已经有些看不起我们了，现在话也不与我们说了。” “是啊，你们说，是不是陆侍郎承诺了他什么，不然，他为何什么都不与我们说呢？” “不会是会试的事吧？” 梁从看了眼热闹的大堂，把房门关上后，便把包裹打开，里面是一本地理志，一本人物志，一本游记。 可想而知，这陆侍郎看的书，涉及到的方面可是真多。 梁从拿起地理志看了眼，里面陆杨的笔迹并不多。 但有笔迹的地方，他一看，便觉得陆侍郎看书是真仔细，竟然还在里面标明了地方特色吃食。 甚至，有的还写上了原因。 比如这山是怎么形成的，这裂缝是怎么形成的，这水又是怎么形成的。 梁从看了，只觉一阵恍惚。 他这些年，看的书其实并不多，主要还是四书五经类的书。 难怪陆侍郎能成为六元状元了...... 梁从还在感慨，房门便被人敲响了。 “梁兄，是我。” 梁从一听，便也知道来人是谁。 想了想，他并没有把书收起来，而是直接起身去开门。 来人便是之前替梁从说话的举人孙实，他一眼便看到了桌上摆放着的几本书。 根本不用梁从说，他就知道这几本书肯定是刚刚包裹里的东西。 而这些东西是谁的，不言而喻。 待梁从把门一关，他有些迫不及待地问梁从，他能不能也翻看一番。 梁从点头，“不过你小心点，别弄坏了。” 孙实有些激动，连忙保证自己不会把书弄坏。 他爱惜都来不及，怎么会弄坏呢？ 梁从一点头，孙实便急忙拿了本书看，这越看，他心里便越是复杂。 梁从自然能明白孙实脸上的表情是因为什么。 毕竟，他也才刚刚经历过。 两人对视一眼，颇有些难兄难弟的感觉。 陆杨可是不知梁从会馆里的事，他这会刚喝完药汤，正打算找白芊芊好好聊一聊。 白芊芊正帮他收拾好明日要穿的衣服。 见陆杨一直盯着自己，她便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夫君有话要对我说？” 陆杨点头，拿起桌上的蜜饯往嘴里塞了颗，待嘴里的酸苦味消了些，他看向旁边的位子。 “你过来坐。” 白芊芊看他一眼，把手上的外衣放在架子上挂好后，便走过去坐下。 此时桌上放着好几盘蜜饯，白芊芊知道这些是陆杨买回来的，便也拿了颗进嘴。 陆杨看着，笑道：“喜欢吗？” 白芊芊点头，“喜欢的。” “喜欢就好。”陆杨笑了下，话音一转，便直接换了个话题。 “你最近在想什么？与我说说？” 白芊芊一顿，缓缓抬眼与陆杨对视，不过很快，她又移开了视线。 “夫君，你说什么呢？” 她端起水杯，作势喝水，神情带着丝紧张。 陆杨看着，叹了口气。 “是之前的事？” 白芊芊神色一顿，垂眸没有说话。 陆杨见白芊芊这副样子，便知道了她在介意什么。 想了想，他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与你说。” 白芊芊嘴巴动了动，却是也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事情。 原本她心头倒是有什么话想问，想要弄清楚，但是陆杨这么一说，她又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陆杨看着她愣愣的模样，伸手把她手里的水杯拿出来，把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坐着。 “你问，我都说。” 温润低沉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白芊芊听着，眼眶不知为何，慢慢红了起来。 “夫君，你有事别瞒着我，可以吗？” 陆杨低头看着，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 第737章 自请致仕 随着陆杨这声“好”，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之前没把话挑明，白芊芊总觉得陆杨心里在瞒着自己什么事。 可当陆杨这样说，这样的坦荡真诚，她又不知从何问起。 陆杨看着白芊芊纠结的眉眼，笑出声来。 “夫人这是作甚？” 他拉长语气，“为夫还在等着你问问题呢，你快些问。” 白芊芊脸一红，故作镇定。 “夫君，你自己说，你瞒了我什么？” 陆杨微微挑眉，眼里流露出对白芊芊反应迅速的赞许。 “那我得好好想想。” 白芊芊眼睛瞬间瞪大。 “夫君，你，你瞒了我好多事？” 陆杨低头看着，见白芊芊脸上露出委屈伤心的神色，拉起她的手放在心口处。 他缓缓笑道：“大多都是朝廷上的事，我也不好与你说，不是故意想瞒你。” 白芊芊听着，放下心来。 不过随着陆杨的开口，她的心又提了上来。 “不过，我想跟你说件事，你别激动。” “什么事？” 白芊芊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茫然忐忑。 由于未知，她心底深处，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害怕。 她不知道陆杨要说什么，这让她十分不安，同时又有些好奇。 陆杨一脸正经，神色都变得异常认真，一点儿也不像平时的他。 “我感觉我在做一场梦，你，平安，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梦里的画面，我其实并不是我，但我又是我。” 他举手缓缓抚摸着白芊芊的眉毛，眼睛，脸颊，嘴唇。 眼神直直地与白芊芊的眼神对视，里面仿佛有旋涡，又仿佛很是平静，白芊芊看不懂。 他突然勾起嘴唇，轻声道：“你说，这里是不是一场梦？” 微凉的指尖在脖子处缓缓游荡，白芊芊眨了眨眼睛，有点被陆杨的话给吓到了。 “夫，夫君，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白芊芊说着说着，也清醒过来，“这里怎么会是一场梦。” 她抓住陆杨的手，使劲捏了捏，“夫君，疼不？” 陆杨瞥了眼被白芊芊掐得微红的手背，点了点头，“有些疼，那应该不是梦了。” “那当然，梦里是不会疼的。” 白芊芊担心地看了眼陆杨，随即低头看向那变得越来越红的掐痕，边揉边道：“夫君最近压力大？” 陆杨本想说没有的，但话到了嘴边，他“嗯”了声，“好像有一点。” 白芊芊也是知道陆杨最近忙的，她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陆杨身后，给他按摩肩膀。 “夫君先前说的那些话，可是因为最近压力大，所以产生了幻觉？” “有可能。” 陆杨轻咳两声，岔开话题：“夫人还有什么要问的？” 白芊芊手一顿，想了想，便问道：“夫君身体如何？” 她看了眼桌上那汤碗，碗底还有薄薄一层药汤渣子。 陆杨喝了这么久的药，脸色看着还是那样苍白。 她也去问过方神医，但方神医只说要如何如何养，其他的都没有跟她透露。 白芊芊怀疑是陆杨跟方神医说了什么，不然为何关于他的身体状况，方神医都没有跟她提过呢？ 肩上的力度慢慢减弱，直至消失，陆杨都不用看白芊芊，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嚼了嚼嘴里的蜜饯，很快咽了下去。 “我是与方神医说了几句话，让他不要跟你说，免得你担心。” 白芊芊眉头皱起，“什么话不能对我说？” 陆杨手往肩上一抓，便抓住了白芊芊的右手。 他一边轻轻捏着白芊芊纤细嫩白的手指，一边说：“之前咳狠了，咳伤了喉咙，吐了点血，我让方神医别说，也是怕你担心。” “什么时候的事？” 白芊芊语气一沉，想把手收回，没想到陆杨早有准备，她这一抽，竟然没能抽回来。 陆杨继续按着白芊芊的手，轻笑道：“这就与我生气了？” 白芊芊心里确实有气，她没有说话，脸上也是气鼓鼓的。 陆杨看着，回想了下，道：“好似是受寒那会吧，我也有些记不清了。” “受寒那会？” 白芊芊一愣，突然想到了那晚陆杨不对劲的神色，她连忙追问。 “是你避开我在庭院里咳的那晚？” 陆杨点头，“好像是。” 白芊芊觉得有些不对，“可我在此之前也有问过方神医，方神医也没有说什么。” 陆杨摇头，“你别担心，先前没什么事，方神医还能与你说什么？” “这样吗？” 白芊芊半信半疑。 不过她关于那晚的心结，总算是解开了。 那晚她明显察觉到陆杨对自己的躲闪，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 白芊芊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担心。 “夫君以后若是身体有什么不适，一定要跟我说。” 陆杨拍拍白芊芊的手，“放心吧，我会的。” 误会解开，白芊芊心里没事，倒是觉得胃口也来了。 她伸手又拿了颗蜜饯进嘴。 “夫君，你饿不饿？” 陆杨不解，“不饿，你饿了？” 晚饭这才吃了多久，白芊芊难不成这就饿了？ 白芊芊有些不好意思，“前阵子觉得没什么食欲，可能吃得少，这会确实有点饿了。” 陆杨了然点头，起身拍了拍衣摆，“那我去让梨香给你端些吃的来。” 他顿了顿，见白芊芊又塞了颗蜜饯，提醒道：“你别吃了，这玩意越吃越饿。” “好。” 白芊芊也觉得这东西越吃越饿，她肚子都有些微微响动了。 “夫君，我想吃面，带点辣的。” “辣的？” 陆杨看了眼白芊芊的肚子，“你平时也不吃辣的，怎地这会要吃辣的？” 白芊芊自然也看到了陆杨的视线，她摸了摸肚子，也有些疑惑。 “对啊，我怎么想吃辣的了？” 陆杨神色一凝，“芊芊，你不会是有了吧？” 白芊芊一愣，双手下意识摸向肚子，“不，不会吧......” 陆杨看了眼白芊芊，扶着她坐下，让她等会后，便快步走出去。 梨香和桃香正在外面不远处候着，见陆杨走来，连忙起身迎上前。 “老爷，有事您吩咐。” 陆杨看了眼两人，道：“梨香，你去把方神医请到这边来，桃香你去伙房那边让他们做碗面端过来。” 他顿了顿，又道：“放点辣果干进去，微辣就成。” 桃香和梨香一听，虽然有很多疑惑，但她们并不敢问，只应了声，连忙下去安排。 陆杨看着两人快速离去的身影，站了一会，理清了心里的情绪后，才转身回房。 方神医很快过来了，给白芊芊诊了脉，又询问了几个问题后，下了结论便走了。 离去的身影很是干脆利落，徒留有些懵的两人静静对望着。 陆杨看了眼白芊芊纤细的腰肢，有些感慨。 “我明明计划是过两年，没想到天网恢恢......” “夫君别乱说。” 白芊芊伸手轻打了下陆杨，由于今晚与陆杨把话说开了，刚刚又得到方神医的确认，白芊芊很是高兴，红光满面。 陆杨看着，笑了笑，“有了他俩，夫人以后可别忘了我。” 白芊芊脸一红，“夫君你别胡说，我怎么会忘了你？” 陆杨笑了笑，见桃香端着面过来，便也没有再说。 天冷，陆杨起来时，天还是黑的。 白芊芊醒了，又被陆杨压了回去，让她好好睡，这么冷，也别起来了。 往常白芊芊不会听，但这会，她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没一会，便又睡了过去。 陆杨给她掖好被子，便快速穿好衣服。 刚洗漱好，早食也被人端了过来。 时机把握得非常好，面食还是热乎的。 今日要上早朝，陆杨并未多喝水，吃了七分饱就放下了筷子。 此时外面正飘着小雪，陆杨戴好帽子，拢好披风，便接过桃香递来的暖炉，抬步走了出去。 “老爷，马车在外面候着，我已经吩咐好马夫，让他慢些走，别急着赶路。” 莫永一看到陆杨，便把油纸伞打开，一边禀告事情，一边顺着他的步速往外走。 陆杨看向一旁地面上积累了一夜的白雪，沉声道：“府上的大道派人把积雪清理干净，让人扶好夫人，别摔着了。” 莫永自然明白，“老爷放心，我都记着呢。” 陆杨点头，“伙房那边，让他们照着夫人现在的口味来做。” “是。” 把陆杨送上车，莫永也连忙派人把陆杨吩咐的事安排下去。 天寒地冻，加上天色昏暗，马车走得并不快。 陆杨看了眼外面，随即放下帘子，不让冷风吹进来，顺道吩咐马夫，慢慢走，小心为上。 马夫自然明白，一路赶得很是小心。 到大靖门前时，时辰把控得刚刚好。 并没有来晚。 陆杨下车，让马夫回去小心些，等马车离开后，他才转身往大靖门走去。 今日可是比前阵子要热闹。 陆杨正排着队，便听到前面有人在小声说话。 说的，还是关于任尚书的事。 大家都在猜测这事的真假，陆杨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上不时会晃过几个打量眼神。 他一派自然，没有在意。 甚至还往旁边移了一小步，让前面的人帮自己挡挡冷风。 这大冷天，若不是今日上完，明日便能放假在家歇着，他肯定会请病假在家赖床了。 前几天便有好几个官员告假在家养病了，今日这一瞧，陆杨倒是看出了些不一样。 这人是多，比前几天看着还多。 陆杨甚至还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低低咳嗽声。 这一咳，便会带动一片的咳。 陆杨听着，只感慨这些人不容易，真是敬业。 可千万别把病毒传给了自己。 都说久病成医。 陆杨听着这些咳嗽声力度，便也知道这些人的伤寒不是很严重那种。 想必今日会过来，也是想看看任尚书这事是真是假吧。 陆杨扫了一眼，摇头佩服这些人真是够拼，这大冷天的...... 随着午门两侧即将打开，众人也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地排队走了进去。 陆杨走得小心，待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时，沈泽也过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算是打了个招呼。 周围一片安静，站了没一会，太阳也缓缓升了起来。 随着皇上的到来，众人纷纷拱手行礼。 赵烨看着，大手一摆。 “众卿平身。” “谢皇上！” 鸿胪寺官员站了出来，禀告了近日进京面圣谢恩和赴职的官员后，便看皇上的意思是否召见。 赵烨摆摆手，并未有召见之意。 鸿胪寺官员一看，应了声便了然地退回队列。 接着便是六部尚书出来禀告部内之事。 这有些像是年终总结。 六部尚书轮流着把今年部里的大事说了一遍，又说了解决结果后，很快，便到了众人感兴趣的环节。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随着于公公的话落下，任志业缓缓走了出来。 众人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他身上。 这些眼神中，既有好奇的，又有不解的，还有疑惑震惊的。 总之，十分复杂。 朝中的传言，身为帝王的赵烨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看着走出队列的任志业，眼神微微一闪，往陆杨那边看了眼。 “皇上，臣有事要说。” 任志业不卑不亢，顶着众人的眼神开了口。 赵烨点头，“爱卿有事就说。” 任志业也是干脆，直接便道：“回皇上，臣年事已高，精力有所不足，恐不能继续为皇上办事，为朝廷办事，今日自请致仕，请皇上成全。” 任志业的声音明明不大，但场上的众人都听到了。 一时间，不少人的视线都看向了陆杨那边。 不约而同的，心里都有种果然如此的念头升起。 任尚书，果然是在给人让路。 而这人，便是陆杨。 年岁大的官员一想到陆杨的年纪，便不由觉得既心酸又难受。 想自己在朝堂中混了这么多年，竟是连陆杨都比不过。 才几年不到，这人嘴上甚至连两根毛都没有，就比他们爬得还要高了。 现在甚至好像还要爬上尚书之位，这让他们这些老臣情何以堪？ 想起来都觉面上无光啊。 不少人皱起眉头，觉得有些不妥。 若是陆杨真补上了任尚书的位置，那下面的人，怎么能服气？ 这年纪，怎么能管好下面的官员呢？ 第738章 户部尚书 赵烨垂眸看着底下的众位官员，把他们的神色反应都看在了眼里。 他看向任志业，神色平静，让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爱卿可是想清楚了？” 任志业点头，沉声道：“回皇上，臣已经想清楚了，望皇上成全。” 赵烨轻轻点了几下扶手，缓缓开口。 “爱卿身为两朝元老，为我靖朝立下了汗马功劳，今日自请致仕，朕于公于私，都会同意爱卿的请求。” 任志业听着，连忙跪下谢恩。 “多谢皇上成全！” 赵烨让任志业起来，待任志业起来之后，他又道：“爱卿突然提及致仕，想必是心中早有人选。” 任志业顺着皇上的话，拱手道：“皇上圣明，臣确实有人举荐。” “哦？” 赵烨轻笑起来，神采飞扬，“谁还能入我们任尚书的眼呢？” 任志业身子一顿，缓了缓，才道：“回皇上，那人便是户部左侍郎，陆杨。” “陆爱卿？” 赵烨往陆杨那看去，“既然如此，陆爱卿便出来吧。” 皇上想演戏，底下臣子只得陪着演。 不管皇上演技有多烂，众人也不能表现出来。 陆杨微微低着头，从队列中走出来，随后在任志业身旁站定。 赵烨看着，笑道：“任尚书自请致仕，举荐你为户部尚书，陆卿可有什么要说的？” 陆杨看向任志业。 任志业也转头看着他，嘴角含笑，眼神温和复杂。 里面似乎包含了很多东西。 陆杨没看得太清楚，只从里面看出了鼓励。 “陆侍郎，皇上问你话呢。” 耳边响起任尚书轻微的提醒声，陆杨回过神，小声道了句谢，便看向赵烨。 “皇上，臣有些惶恐。” “惶恐？”赵烨笑了笑，“爱卿惶恐什么？” 陆杨低头拱手，“臣惶恐处理不好户部的事，让皇上失望，让任尚书错信。” 任志业摇头，“陆侍郎谦虚了。” 他扫了眼周围神色各异的官员，沉声道：“你的能力，朝廷上下皆是有目共睹。” 任志业开始细数。 “火器，玻璃，望远镜，航海地图......” 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一连串的事情，出海一事根本不会这样顺利。 没有火器，没有望远镜，没有海航地图，这次出海的众人，估计半路就得出事了。 任志业相信，但凡有点脑子的官员，都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陆杨固然年轻，但他立下的功劳，是在场的官员所不能比的。 甚至是他，都比不过。 赵烨没说话，看着陆杨的眼神逐渐变得深沉。 他身为帝王，更是比底下臣子知道陆杨对于靖朝的重要性。 可以说，陆杨用实力和智慧，一步一步地在他这里站稳了脚跟。 他是宠信这人，但他并不愚蠢。 这人或许有些懒散，爱好讨假还假，但能力是没得说的。 比起那些表面兢兢业业的官员，他更是喜欢这人。 这人随性，洒脱，甚至比他还要看得透彻。 任志业说了很多，把陆杨这些年的事迹都说了出来。 他不只是说，还做了分析。 若是没有火器，边关那边现在不会这么平静，百姓们的生活也不会这么安定。 不少官员听着听着，面上慢慢流露出了惭愧。 任志业都看在眼里。 他看了眼旁边似乎有些惊讶的陆杨，随即看向赵烨，拱手道：“皇上，陆侍郎是年轻，但他行事稳重，这尚书之位，他坐得！” 赵烨面色严肃，已然没有先前的笑意。 但众人并没有觉得他这是在生气。 反而能感觉到他的认真以及郑重。 “任尚书说的，可有人附议？” 皇上的话，犹如雷鸣，重重地在众人耳中轰响。 场上气氛一凝，众人的呼吸仿佛都放轻了不少。 有人悄悄左右扫视，想打探一下别人的想法。 还有人犹豫再三，没有做好决定。 附议还是反对。 这不仅是看陆杨的能力，还得看派系。 看前面领头人的意见。 白临是最先站出来的。 虽然他心中觉得陆杨可以再历练历练，但到了这会，他不支持就说不过去了。 在哪历练都是历练，侍郎之位能历练，尚书之位也能历练。 都是位子，能往高处历练，那肯定不在低处历练。 白临心里明白，他这一走出来，肯定有人要说他偏袒自己人。 但他向来坦荡，若是陆杨没有能力，是个草包，那根本不用别人来反对，他自己就站出来反对了。 可以说，陆杨若是能坐上尚书之位，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事。 白临坦然地走到任志业身旁，拱手道：“皇上，臣附议！” “皇上，臣亦附议！” 薛涛只慢了白临一步出来，他站在白临身旁，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而后出来的是礼部尚书君颜。 “皇上，臣附议。” 君颜的为人，朝廷上下都是知道的。 这人做事向来公平公正，他都出来表示赞同，那便说明这个尚书之位，陆杨是能坐下的。 随着君颜的开口附议，兵部尚书也走了出来，最后则是吏部尚书。 赵烨眼神一凛，看着底下，缓缓道：“还有谁？” “皇上，臣附议！”沈泽拱手，头低了下来。 “臣亦附议！” 郭永常，余高汇，江之言等人，包括鸿胪寺官员，翰林院官员，钦天监官员，六部官员等，通通，都拱手附议。 不过一会，场上一片附议声响起。 众人的声音破云开雾，日光炽热地照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陆杨看着，倒吸一口气，眼里满是震惊。 这场面，让他心中无比震撼，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 皇上这盘棋，下得太大了。 陆杨感受到了压力，他垂眸沉思，随即望向上方。 “皇上，臣......” 赵烨摆手，似乎是知道陆杨想说什么，没等他把话说完，便开口打断。 “陆卿你看，大家都附议了。” 赵烨的眼神变得幽深火热，“朕可从未听说过有谁能这样的，而你，却是做到了。” 陆杨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拱手低头的众人，缓缓跪了下来。 “多谢皇上！” 赵烨轻笑出声。 “传朕旨意，陆杨即任户部尚书一职！” ...... 任尚书致仕一事，至此尘埃落定，而陆杨，等年假回来，便是新任的户部尚书。 这日早朝退后，任尚书拉着陆杨说了好一会话，把该交接的事交接好。 把该说的话说清楚。 还让陆杨以后若是有什么不懂，可以去他府上找他谈谈。 老前辈终究是老前辈，有任尚书这话，陆杨也算是有了条后路。 以后若是有什么事不明白，还能找个有经验的老前辈取取经。 这会，两人还坐在书房里谈话。 任志业是真喜欢陆杨。 这人年轻，聪明，一点就通。 人年纪一上来，有时话一说便有些停不住，他拉着陆杨说了起码有半个时辰，这人也是能坐得住。 竟就坐着与他这老头子一边喝茶一边聊了这么久。 想到这，任志业看了眼正端着茶杯小口喝茶的陆杨，有些感慨。 “老夫也见过不少年轻人了，可就只有你，能让老夫惊艳，老夫往后，怕是再也看不上别人了。” 陆杨一惊，差点被呛到，有些不好意思。 “您老说这话可就严重了。” 这夸赞，可是要累死人的。 陆杨心里两行泪，若是可以，谁想这么拼命呢？ 任志业笑了笑，“我现在看我那几个儿都有些嫌弃。” “呵呵。” 陆杨十分难为情，“您这样夸，我都要脸红了。” “年轻人，脸皮薄些也在所难免。” 任志业说着，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便也随了陆杨的愿，换了个话题。 “听皇上说，湖广那边的事也完成得很好，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研究稻谷的事除了少部分人知道外，其余官员估计连听都没有听过。 任志业知道，也是因为身居要职。 不然，这等重大之事，想来也是不能知道的。 任志业提及此事，陆杨也不意外。 “这事得看高庶常他们那边什么时候能结束回京，也得看皇上的意思。” 任志业放下茶杯，摸着胡子打量陆杨，眼神里面带着满满的欣赏。 “此事若是让天下百姓得知，你可就成了救世主了。” 陆杨一听，有些承受不住。 “任尚书说笑了，这救世主我可不敢当。” 任志业摇头失笑。 “想来这些虚名你也不喜欢，还不如给你放两天假来得欢心，是不是？” 陆杨有些坐不住了，“这事您是从哪得知的？” 任志业见陆杨没有反驳，眼神倒是变得意味深长。 “皇上先前与我聊了几句，说是让我与你聊聊，看看能不能让你变一变性子。” “变性子？” 陆杨哑然。 性子这东西，哪是说改就能改的。 皇上这不是说胡话吗？ 任志业看着陆杨脸上无语的神色，顿时失笑。 “老夫先前还觉得皇上说得有些过于夸大，没想到，你还真是这样子。” 陆杨无奈，“皇上说我甚了？” 任志业摇头，“你若是想知道，可以去问问皇上。” “好。” 陆杨嘴上应着，可心里却不是这样觉得。 这里面肯定有诈。 好端端的，让他去找皇上。 皇上那边，肯定有事等着他。 他可不去。 从任尚书的书房里出来，陆杨径直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一路上，户部里的人见到他，都走过来与他道贺，期间不免说上几句恭维的话。 陆杨到了这会，才有了点感觉。 他真的，坐上了这个尚书之位。 ...... 陆杨即将就任尚书的消息，很快从宫里传了出去。 传到会馆时，梁从还在捧着先前从陆杨那借的书看。 孙实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脸激动地说着陆杨升官的事。 梁从有些怔愣。 “陆侍郎，升为户部尚书了？” 是他今日还未从梦里苏醒？ 梁从手有些抖，怕把陆杨的书摔到地上弄脏，他忙把书小心放到一旁。 随即双眼直直地看着孙实，想得到孙实的确切回答。 孙实激动得脸都红了，眼睛里闪着狂热。 “对，今日早朝的事，任尚书自请致仕，把陆侍郎给举荐上去了！” 孙实越说越是激动。 “现在皇上的旨意已经传出来，陆侍郎这尚书之位，是铁定稳的！” 梁从猛地掐了自己一把，痛意从脸上袭来，他却是咧开嘴笑了。 孙实看着，却是一盆冷水泼下来。 “梁兄，你先前不是说过几个月便要辞去陆府的活嘛，陆侍郎，不，陆尚书现在肯定还没有找人呢，你把我推荐过去吧？” 梁从笑意瞬间僵住，“这，这个，我可能不辞了。” 孙实笑了笑。 “是我的话，我也不辞了，不过陆尚书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用人的地方，梁兄你可不要忘了我。” 梁从摇头，“不管是陆侍郎还是陆尚书，我可能也见不到他几面。” 这事孙实听梁从提过，闻言，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梁从好好把握机会，不过也不要让陆尚书反感了。 这就需要梁从好好把握时机了。 梁从自然明白。 两人在这边说着陆杨的事，而会馆大堂里，这会已经热闹了起来。 众人皆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梁从。 有人脑子活泛，没听几句转身就往梁从房间的方向走去。 而之前说过梁从几句坏话和酸话的那些人，这会面露后悔，想了想，也打算去找梁从说两句，趁早把误会解开。 若是能让梁从把自己举荐给陆尚书，那就更好了...... 消息传到会馆时，陆府众人也收到了消息。 陆大石直接惊得说不出来话。 而一旁的刘晓拿着帕子高兴地直抹眼泪。 赶着过来的陆松和陆榕等人，见此场景，也是感慨万分。 “爹，娘，我们陆家的祖坟这是冒火了啊！” 陆松红光满面，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心里的激动情绪。 陆榕含蓄点，但眼睛里满是兴奋之色，嘴角根本压不住。 若是平常陆松说这句话，陆大石肯定要上手。 可这会，听到陆松的话，陆大石咧着嘴直点头。 “是是是，是冒火了，这火势还挺大！老祖宗们这是要高兴疯了啊！” 陆松等人不知道老祖宗们高兴疯了没有，反正他们是高兴坏了。 一个个的，直扬着嘴角在那笑。 “得给你们大哥送封信，告诉他们这个讯息，顺道让他们好好去给老祖宗们拜一拜。” 陆大石忙让仆人去把笔墨纸砚拿过来，他要亲自写信嘱咐！ 第739章 这孩子，是个有福的 由于白芊芊有了身孕，并且还不足三个月，正是需要小心的时候。 消息传到莫永这边时，莫永想了会，没有直接让人去跟白芊芊说，反而是让人把桃香和梨香喊了过来。 他把陆杨升官的事一说，两人直接就愣住了。 梨香突然成了结巴，“这，这，我们，我们姑爷，成了户部尚书了？” 莫永一脸笑意地点头，“对，老爷现在，可是尚书了。” 桃香没说话，但她的眼睛很是明亮。 莫永等梨香激动完，便嘱咐两人：“你们跟夫人说时，先做好准备，让夫人别太激动了。” 这事梨香和桃香两人都懂。 莫永见此，也没有再说，便让两人离去。 路上，梨香还在反复与桃香确认，话说得很密，显然也是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桃香眉开眼笑的，并没有厌烦。 “我们老爷就是很厉害。” “是啊。”梨香感慨，“我还从未听说过靖朝中有谁能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坐上尚书位子的。” 桃香听着直点头，“对，我也没听说过。” 两人这一说，便是说不完了。 直到迈进拱门，两人才消停下来。 桃香和梨香被莫管家叫出去的事，白芊芊是知道的。 但她并不知道陆杨升官的事，所以见两人回来喜气洋洋，兴高采烈的，便有些意外。 “你们这出去一趟，怎地回来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白芊芊猜测：“可是莫管家跟你们说了什么好事？” “小姐，莫管家是与我们说了件好事呢。” 梨香看了眼桃香，两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白芊芊一看，便更是好奇。 “是什么好事？” 桃香笑了笑，“小姐，是姑爷的事。” 梨香在一旁接话，“小姐，我们若是说了，您可别激动，小心肚里的孩子。” 桃香听着，不由看向白芊芊的肚子，神情有些怔然。 不过下一瞬，她神色又恢复正常，心里似乎是放下了什么。 像姑爷这样如玉一般的人，配小姐才好，她是怎敢妄想的呢？ 桃香眼眶慢慢变得通红发烫，她的语气却是异常温柔。 “小姐，老爷升官了，您啊，要当尚书夫人了。” 白芊芊一愣，她心里虽是做好了准备，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惊讶。 “老爷他，升为尚书了？” 梨香点头，走过去替白芊芊捏捏肩膀手臂放松，边道：“小姐，您没听错呢，这话是莫管家说的，可作不得假。” 白芊芊听着，摸着肚子笑起来。 “这孩子，是个有福的。” 桃香和梨香听着，也笑起来。 一时间，房里充满了清脆的笑声。 消息一传出来，来给陆家递帖子的人便更是多了。 只是大家也知道，陆杨是郎中或者侍郎时，他们递过去的帖子没有回应。 这到陆杨升为了尚书，想来这帖子也是不会有回应的。 但递过去的，是他们的一个态度，至于陆杨看不看，那便是陆杨的事了。 想来，也是不看的罢。 不然，怎会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过？ 一想到这，想拉拢或者想投靠陆杨的人，便是一脸无奈。 帖子都不看的，还指望见面呢？ 想多了。 ...... 当天，陆杨散值回家，便被家里人吓了一大跳。 他这刚下马车，一抬头，便见自己的爹娘，媳妇孩子，兄弟侄子侄女等，都站在前面对他笑。 这也就是白天，这要是放在晚上，估计魂都给吓没了。 这会陆杨定了定心，这一看，便也看出一些差别来了。 他看向站在前面的陆大石，挑了挑眉。 “哟，爹啊，您这衣服，还穿得挺喜庆的，这是娘之前给你准备过年穿的吧？” 陆大石原本激动的情绪已经缓解了些，这会听着陆杨的话，直咧着嘴嘿嘿笑。 “今儿就是喜庆日子，穿着喜庆的衣服才显得高兴嘛！” 陆杨一听，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爹，你们都知道了？” 陆大石点头，伸手拍着陆杨的肩膀，神色难掩激动。 “知道了，我还给你大哥写了封信，把这事告诉了他。” 陆大石这情绪一上来，话便收不住。 拉着陆杨便说起以前的事。 刘晓听了会，不耐烦了，“老头子你少说点，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听都听腻了。” 陆大石就是激动，才一件事翻来翻去的说，闻言，不服了，“你管我，我就爱说这个。” 两人现在的相处模式，陆杨等人都习惯了。 打情骂俏罢了，用不着管。 陆松趁着机会，忙开口。 “杨子啊，爹让伙房那边弄了好几个你喜欢吃的菜，一会大家伙们热闹热闹。” 陆杨笑了笑，“好！” 刘晓见也差不多了，便让陆杨进去再说，这会外面冷。 陆杨点头，等大家转身往里走时，才看向白芊芊。 “这冷，你怎也出来了？” 他拉开披风，把白芊芊包在里面，右手揽着她的腰，小心地往里走。 白芊芊出来，肯定是穿着厚衣服和披风出来的。 陆杨刚刚动作太过迅速，她没反应过来就被包在怀里了。 这会，她扭了扭身子想从陆杨的披风里出来，免得身上的寒气入了陆杨的身子。 陆杨按住她的身子，“别动，进去再说。” 就这几步路，闻言，白芊芊便就没有动。 她双手紧紧把陆杨左手包住，待其凉意消去，不由抬眼看向陆杨，神色恍惚。 “夫君，没想到才过了几年，你竟就坐上了尚书之位。” 白芊芊的语气有些飘忽，“我觉得像梦一样。” 她嫁给陆杨也不过四年多，当初陆杨还是翰林院修撰。 如今仿佛一眨眼，他就成了户部尚书。 这爬升速度，怕是谁也比不上的。 也正因如此，白芊芊才觉得有些如梦如幻，不真实。 陆杨低头看了眼，反手捏了捏她的手，轻笑起来。 “是不是觉得快了？” 白芊芊摇头，眼里透着复杂，“一看到你，我就不觉得快了。” 想来若是给别人机会，别人也能在短短几年时间爬上来。 陆杨正是有很多很多次机会，才会比别人走得快。 但走得快并不代表走得一帆风顺。 想到陆杨身上的伤疤，以及现在一直喝着的药汤，白芊芊眼眶就红了起来。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让陆杨爬得这么快。 陆杨看着，拍了拍白芊芊的背，道：“想什么呢？” 白芊芊摇头没说。 陆杨心里明白，却也没有挑明。 “其实这样也好，往后我就可以躺平了。” “躺平？” 白芊芊一愣，有些不明白。 陆杨笑得温和，轻声与白芊芊解释，“就是不努力了。” ...... 今年各种喜事接连不断，陆家上下是笑得合不拢嘴。 正年正华科举考试顺利，白芊芊有了身孕，陆杨临到年底，还升官了。 陆大石大手一拍，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让伙房那边到时好好把年夜饭办好。 陆杨难得休假，府上的拜帖邀帖那是一本没看，都交给莫叔处理了。 想着再过两日便是年了，挑着个日子，便让人给陈德仁他们送了个帖子过去。 邀他们酒楼聚一聚。 前阵子忙，几人也没能说上几句话。 这会趁着放假，怎么说也得聚一聚，唠嗑唠嗑。 孟良平，何照玉几人收到陆杨的邀帖，那是既有些惊讶，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恍然。 陆杨如今已是尚书，身份地位与以前相比那是天差地别。 几人之前还想着要不要减少与陆杨之间的往来。 毕竟时间长了，总会有麻烦到陆杨的时候，倒不如趁着情分还在，早早疏远，免得日后生罅隙。 可陆杨这个帖子一来，几人便明白了陆杨的意思。 这日，陆杨提前一炷香时间便到了酒楼。 酒楼雅间是早就说好的，陆杨一来，便被小二领着往二楼东间走去。 小二瞄了眼身旁这人，笑道：“这位爷不是第一次来我们酒楼吧？” 陆杨看向小二，摇头轻笑，“确实不是，来了几回了。” 小二一听，乐道：“难怪我见您这般眼熟呢。” 陆杨也笑起来，“我见你也挺眼熟。” 小二闻言，心里高兴得很。 他可是听掌柜的吩咐过了，这人身份可是不简单。 他能来接待这人，也是凭着与掌柜的有点关系。 不然，掌柜的铁定自己来接待，还轮不到他呢。 小二见陆杨这般好说话，便也跟陆杨聊了几句关于酒楼的事。 这会几人迈上二楼，小二一边领着陆杨往前走，一边道：“您来得早，不过这雅间里，来的人更早。” “是吗，雅间来几人了？” 陆杨有想过他们会比他先到，所以并没有多少惊讶。 小二道：“来了三人了。” 陆杨点头，若有所思。 他明明邀的四人，难不成，是顾俊义没来？ 小二敲了敲雅间门。 里面很快传来孟良平的声音，随即雅间房门被人打开。 “为方兄！” 开门的是陈德仁，旁边还站着何照玉和孟良平。 几人神色间带着丝紧张犹豫，似乎是在顾虑着什么。 陆杨看着他们，抬步进去，笑道：“你们来得真早，我还以为我第一个到呢。” 何照玉一听，笑了起来。 “你如今已是尚书，我们哪敢让你等我们呢。” 随着两人的话，熟悉的感觉瞬间便回来了。 孟良平和陈德仁也放松了下来。 陆杨看了眼桌上的三个茶碗，把身上的披风解下递给莫永放好，便挑了个没人坐的位置坐下。 孟良平三人对视一眼，没想到他们特意给陆杨留的上位陆杨不坐。 不过陆杨一向随意，三人心里也明白，便也跟着陆杨坐了下来，没有提这事。 小二给陆杨端来茶碗，又换了壶热茶温着，便退了下去。 随着房门被小二关上，几人也开始说话。 陆杨看向三人，疑惑道：“俊义兄不来吗？” 陈德仁并没有住会馆，这事他并不知。 闻言，他也看向何照玉和孟良平。 孟良平摇头，“他是要来的，结果昨晚有些激动，也不知道什么时辰睡下的，起来便开始咳了。” 陆杨有些懵，“俊义兄激动甚呢？” 何照玉在一旁笑，“他激动你给他递邀帖呢。” 陆杨讶然，琢磨半晌，迟疑地看向陈德仁他们。 “你们不会也激动了吧？” 陈德仁抿唇低头喝茶。 何照玉眼睛转来转去，就是不看陆杨。 而孟良平，摸着胡子一个劲傻笑。 “哪有，没有的事。” 陆杨一脸嫌弃，“我把你们当朋友，你们把我当啥呢？” 三人一听，忙道：“肯定是把你当朋友啊！” 陆杨似笑非笑地看着三人，端着茶碗喝水没说话。 都是这么久的朋友了，三人的异样，陆杨怎会看不出来。 今日不把话说开，这门，三人是别想走出去了。 何照玉挠了挠脖子，见陆杨这样，也是知道这人心里是生气了。 他看了眼孟良平和陈德仁，见两人点头，想了想，他便开口解释。 “其实我们也是怕以后可能会连累到你。” 陆杨摇头，“不是。” 他视线一一看向何照玉三人，一字一顿道：“你们不是怕连累我，你们这是怕我升官了不与你们做朋友了。” 他笑了笑，眼神平静无波，“你们这是在怀疑我。” “不是你说的这样。” 孟良平终究年长些，神色还算镇定，他摇了摇头，不同意陆杨的说法。 “我们并不是怀疑你什么，只是我们之间的地位相差太大，日后怕是会有麻烦到你的地方，若是长久以往，我们生了罅隙疏远，倒不如。” 他没有再说，可陆杨心里明白他未说完的话。 陆杨放下茶碗，倒是平静。 “你们想太多了，你们有事我能帮肯定帮，日后的事，那得日后再说，你们现在就打算疏远我，对我来说，未免也有些不公平。” 陈德仁摇头，“那是先前的想法，收到你帖子的那一刻，我们便没有那样的想法了。” 陆杨挑眉，“怎么，我不派人递帖子过去，你们就要疏远我了？” 何照玉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 “为方兄，我咋听着你有种哀怨在里头？” 陆杨一拍桌子，睨了眼何照玉，冷呵，“怎么，不许吗？” 第740章 婚事 何照玉一听，咽了咽口水。 “许啊，怎么不许。” 他看向孟良平和陈德仁，让两人帮忙转移一下战火。 两人默默移开视线，根本不看他。 陆杨看着，端起茶壶给自己续了杯茶水。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何照玉这会学精了，不吭声，就算要吭声，也不做第一个吭声的人。 “嗯？” 陆杨看向年长的孟良平。 孟良平没办法了，只得开口。 “我们没什么话要说了。” 他看向桌面，灵机一动，道：“你想吃什么，我让人上菜吧，免得你饿了。” 陆杨端起茶碗，幽幽道：“我不饿，刚刚气饱了。” 孟良平、何照玉、陈德仁：“......” 陆杨见三人这样，倒是笑起来。 “你们这是作甚，还不许我生气了？” “没有，你是该生气。”陈德仁十分认真地回答，心里也是知道自己错了。 孟良平也在一旁点头，“对，是我们的错，你生气也是应该。” “确实。”何照玉连忙接话，生怕没跟上队伍。 陆杨慢悠悠喝了两口茶水，心里总算是满意了。 他放下茶碗，也不再摆着脸色，温声道：“不管以后如何，我们都是朋友，你们也别想得太多了。” 三人对视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们明白。” ...... 年夜饭有了陆大石的私房钱贴补，今年过得很是热闹。 而随着陆杨的升官，陆家的门槛也被人踏破了。 为的，便是陆家那几个孩子的婚事。 年一过，这媒婆便频繁上门。 由于陆柏一家都不在这边，倒也有了推辞的理由。 只是陆松陆榕那边，就没有这么好说了。 舒宜今年也十六十七了，被陆杨留了这么久，现在肯定是留不住了。 嫁妆是前几年便已经在准备了，这婚事一定，便能很快出嫁。 陆杨见也差不多了，对于媒婆上门求亲的事，便没有多说。 只让他爹娘和二哥一家好好相看，有看上的，跟他说一声，他让人去调查调查。 若是人品没什么问题，便也定下来。 而陆榕那边，因为正重才十四，盈月才十二，陆杨便让他们好好考虑清楚，不必这么着急定下。 几人自是听他的。 来求亲的，大多都是有权有势之人。 虽然权势高低不同，但也都是想着拉拢陆杨，或者是想站队陆杨的心思。 陆松几人也是怕给陆杨惹事，相看的也不敢挑那些高门大户的。 甚至，还想着挑个吃穿不愁的人家定下就行。 陆杨知道后，便把陆松和陆榕叫到书房里谈事。 他端着茶碗，看向陆松，缓缓开口。 “我听爹说，二哥你想给舒宜找个读书人嫁了？” 陆松点头，“我找人去打听了，这人年长舒宜两岁，已经是个举人，家中有几间铺子，为人也是谦和有礼，舒宜嫁过去，吃穿不愁，有你在，她也不会受欺负。” 陆杨咽下茶水，把茶碗放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既然如此，那二哥你就看一看，若是能接受，我便不好再说。” 陆松不解陆杨为何说这话，接过一看，顿时气得一拍茶几。 “这人竟是有未婚妻！？” 陆榕皱眉，伸手拿过陆松手上的纸张看起来。 这一看，他也怒了。 “这人居心不良，竟敢隐瞒此事！” 他看向陆杨，“好在四弟你找人查了出来。” 此人有个远亲表妹，自小便定下的婚事，虽只是口头里约定，但也是经过双方父母承认的。 如今为了迎娶舒宜，竟是与那家人商量，娶了舒宜，便把青梅纳进门。 陆松岂能同意！ 不过好在，他还未给那家人明确的回复，明日，他便让人去拒绝。 陆杨知道陆松的打算后，点了点头。 “二哥三哥你们也不必想着会不会给我招惹麻烦，到了这时候，也不是说找普通人家就不会招惹麻烦的。” 陆松和陆榕互相看了一眼，自是明白陆杨话里的意思。 两人颔首，“我们明白。” 陆杨见他们把他的话听了进去，便又道：“高于我的，你们不必看，免得到时我护不住，但也不必太低，免得让舒宜他们受委屈。” 他敲了敲扶手，垂眸若有所思，“我努力，也不过是想让大家都过得好些，你们不必瞻前顾后的，不然，我的努力都将没有用。” 陆松和陆榕听懂了陆杨的话。 不管如何，陆杨便是他们的后盾，是整个陆家的靠山。 只要他们不主动惹事，别人若是招惹他们，他们也不必畏畏缩缩，怕给陆杨招惹事端。 陆杨他，不怕事。 三兄弟在书房聊了半个时辰。 陆松和陆榕离去时，神色轻松，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事。 很快，舒宜的婚事定了下来。 对方是知府家的嫡二子，年长舒宜一岁。 陆杨找人查过，这人除了有些不务正事，喜欢游山玩水外，其余的倒是挺好。 陆杨这边没问题，陆松也是松口气。 舒宜的婚事定下没多久，陆杨的年假也休完了。 他假期里日日睡到三竿起，突然让他天没亮就起来，这就有些为难他了。 “唉。” 陆杨边穿着衣服，边小声叹气。 白芊芊没起来，但是已经醒了。 她窝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着陆杨的叹气声，笑了起来。 “夫君，你这得缓几天才能缓过来呢？” 陆杨瞥了眼笑得没心没肺的白芊芊，低低地呵了声。 “缓不了了，就这样吧。” 他打了个哈欠，让白芊芊好好睡后，便走出内室。 洗漱好，吃过早食，接过梨香递过来的披风，陆杨穿戴整齐，便出了门。 天实在是冷，陆杨看了眼还挂在天边的月亮，叹了口气，埋头往前走。 第一天上班，还要上早朝，真是痛苦。 自下车往宫里走，陆杨还是有些恍惚。 身体是醒了，但脑子还没醒。 这不说话还好，看着还能唬唬人。 可若是有人跟他说话，肯定会发现陆杨这会句句有回应，但回应了什么，估计等他自己清醒过来，都记不起来了。 “陆尚书，您这是还没睡醒？” 沈泽与陆杨处了这么久同事，也算是了解他，这会一眼便看出他的不对劲。 “沈侍郎早，这么巧呢？” 天边开始泛白，视线也变得比之前清楚。 沈泽看了眼周围，点了点头，“是挺巧，都在等开门呢。” 闻言，陆杨扫了一眼，笑了笑，“是啊，这门一会就开了。” 沈泽看了眼陆杨，神色复杂，“没想到你收假回来，竟然是这副模样。” “什么模样？” 陆杨皱眉，不是很明白沈泽说这话的意思。 沈泽摇头，“没什么，您继续闭目养神吧。” 陆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便闭上了眼睛，没再说话。 早朝并未有大事商讨，大多是皇上对于底下臣子的期盼和勉励。 陆杨昏昏沉沉地听完，好不容易熬到了退朝，却是被于公公拉到了一边。 “陆尚书，皇上让你晚点过去一趟。” “晚点？” 陆杨清醒了过来，“于公公，皇上可有说什么时辰？” 于喜摇头，“这个皇上倒是没说，不过应该是说一个时辰左右吧。” 陆杨扭头就走，方向是乾清宫。 于喜一愣，忙快走两步跟上。 “陆尚书，您这是作甚？” 陆杨看了眼前面的宫殿，叹道：“我这一来一去的，在户部没坐多久就得过来，皇上这是对我有意见。” 于喜脚步一顿，脸上露出惊疑。 “您不会是会错意了吧？” 陆杨摇头，“皇上今日心情如何？” 若是以前，于喜不会跟陆杨透露，但这会他也有些不确定。 “皇上离去时，嘴角带着笑。” 陆杨一听，顿时清了清嗓子，“其实晚点这词也不好分析，说不准就是现在呢？” 他看向于喜，开始往回找补。 “皇上估计是想等我有空闲的时候过来找他，您说是不是？” 于喜也是琢磨过来了，看着陆杨没能忍住笑意，噗嗤一下笑出来。 “皇上若是知道陆尚书这样想，怕是要生气。” 陆杨面色讪讪，叹道：“收假太突然了，我还未调整过来呢。” 他晃了下头，“现在脑袋想不清楚事。” 于喜笑了笑，提醒道：“陆尚书可是忘了，这收假日子都是定好的。” “于公公记性就是好。” 陆杨夸了一句，轻飘飘便把这话题绕了过去。 “于公公可知道皇上找我有何事？” 于喜摇头，“皇上未说，不过。” 不过如何，于喜没再说，陆杨听着，也没有往下问。 总之皇上找他，肯定有不好的事就是了。 没一会，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乾清宫。 赵烨端着茶碗正在喝茶，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 陆杨看了一眼，拱手行礼。 “微臣参见皇上。” “嗯。”赵烨放下茶碗，坐正身子看向陆杨。 “爱卿今日早朝，看着精神不太好？” “回皇上，臣精神挺好的。” 陆杨哪曾想，自己也不过是闭了一会眼睛，咋就被抓个正着了。 皇上这什么眼睛，这么多人，咋就光盯着他了...... 赵烨眉头一挑，道：“朕可是看到了，爱卿这早朝，可都是睡过去的。” “皇上此言差矣。” 陆杨看了眼上方，语气十分诚恳。 “人若是睡着了，是站不稳的。” 赵烨闻言，笑了。 “这么说，爱卿是没睡着呢？” “没呢。”陆杨实话实说，“臣只是闭着眼睛听皇上说话而已。” 赵烨点头，“可是把朕的话听进去了？” 陆杨艰难地点了头，“听进去了。” 赵烨眼神一变，笑了笑，“那爱卿给朕说说，朕当时说了什么？” 陆杨这会人是完全清醒了，脑细胞也在疯狂运转。 “皇上说了挺多，总之不过是让我们继续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做事。” 赵烨笑得嘴角微微一抽，“朕就只说了这个？” 陆杨眉头皱了起来，难不成，他还真睡着了？ 对于另外的话，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赵烨右手往御案上一搭，敲了敲桌面。 似是在提醒。 “朕还说了一个事。” 陆杨洗耳恭听，神色认真。 赵烨看着，摇了摇头。 “朕的意思是让你说，不是朕要说给你听。” “......” 陆杨面露难色，“皇上，臣怕是漏听了什么。” 说是这样说，可他的意识告诉他，皇上朝上并未说什么事情才对。 他的潜意识不可能欺骗他自己吧？ 他当时是没清醒，但还是留着一丝意识在的。 想来想去，陆杨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皇上说不准是在讹他。 赵烨嘴角以微妙的弧度勾了下，紧接着又压了下去。 “朕朝上说了，之前让人弄的那些种子，有些已经有冒芽的趋势，此事就交由户部负责，爱卿可得好好看着。” 陆杨可算是明白了，这事皇上压根就没在朝上讲过。 不然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过此事，交由户部负责倒也不算分外之事。 陆杨看了眼上面，只得应下，不过。 “皇上，此事您当真在朝上说了？” 他顿了顿，提醒道：“臣说不准回去之后，会找人询问一番。” 赵烨没有点头，看着陆杨神色平静。 “此事朕在心里早有打算，其实朕在朝上想说的，倒也不止这一件。” “......”陆杨一脸复杂。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皇上这是在给他造火吗？ 赵烨没再看陆杨，而是拿起一旁的折子递给于喜。 于喜了然，接过之后，便拿给陆杨翻看。 赵烨见陆杨翻开，开口道：“陈将军递了帖子过来，说是还想要出海一趟，这次，南下往西行。” 上次是往东行，此次，便是往西。 陆杨一边听着，一边快速扫过折子上的内容。 多余的描写陆杨自动撇去，最终得出结论。 他若有所思道：“陈将军这是觉得，此次出海，能寻回来这么多有用的东西，西行一事，想来也会收获匪浅。” 赵烨点头，“陈将军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朕还在犹豫。” 陆杨沉思片刻，道：“皇上可是在担心国库？” 第741章 朕真想知道陆卿脑袋是什么做的 “朕确实是有这个顾虑。” 赵烨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担心，“之前出海，火器，瓷器，茶叶等，国库那边空了多少，想来你也是清楚。” 陆杨当然明白，就算他之前不知道，坐上尚书之位后，他自然也是明白了。 可以说，出海一事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其中也不乏有吕家那笔收缴银的缘故。 而靖朝当初能在陈将军他们出海之后，这般安定无事，赋税也没有增加，其实也是因为周开诚和陶文德两人的事。 这事若是往深了想，陆杨也不是很确定皇上是不是一切早有打算。 可这一件件事串联起来，好像皇上当初又是不知情，只是刚好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 恰好都碰到了一起。 产生了微妙的反应。 跟蝴蝶效应一样。 陆杨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那只蝴蝶。 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再去深思皇上的行为，也没有必要。 毕竟皇上要对谁下手，其实并不需要理由。 他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其他的，就看天意如何了。 想了想，陆杨道：“臣之前与任尚书交接时看过账册，国库应该还能撑得住第二次出海才对。” 陈将军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并不只是交换得来的货物，还剩余了一些小国的赞助。 虽然不多，但蚊子腿也是肉。 总也能填补一些。 赵烨听着陆杨的话，便也知道了陆杨的选择。 不过，“爱卿觉得，此趟南下西行，非去不可？” 陆杨点头，“要去，但不必着急。” 在靖朝国力允许的情况下，陆杨是希望去那边走一趟的。 总得把眼界打开，看看外面的世界。 赵烨点了点头，“朕明白了。” 说起这个出海的事，赵烨便也想起一个事。 “陈将军与朕说，之前在朝上，朕问他的那些名都是他临时想的，有些可能取的不是很好，便跟朕提议，说想让你来帮忙重新取一个。” 陆杨神色一顿，“皇上，这不好吧，要不让白尚书他们来？” 他能取啥好名，不都是老祖宗们传下来的名...... 赵烨摇头，“爱卿可是我靖朝独一无二的六元状元，此事交由你来处理，是再合适不过了。” 皇上都这样说了，陆杨自然也不能再一次拒绝，他当即拱手，“皇上放心，臣过几日便把折子递过来。” “好。” 赵烨笑了笑，眼神变得深沉，“这些东西朕可是听陈将军说了，产量也是可以，到时肯定是要普及下去的，爱卿不要有负担，不管取得好坏，朕都相信你。” 陆杨一脸微笑，“多谢皇上相信，臣不会有负担的，您放心。” 赵烨自然相信陆杨，不过，“你这笑容朕看着怎么觉得怪怪的。” 陆杨嘴角上扬了些，“这样还怪吗？” 赵烨皱眉，随即摆手，“你别笑了，瘆得慌。” “......哦。” 陆杨顺势收起笑意，问皇上还有没有事情吩咐。 赵烨摇头，不过陆杨临走前，他提了一嘴，明年就让陈将军启程。 至于去哪，不言而喻。 陆杨出来时，手上拿着的，是需要重新取名的货物册子。 他路上快速翻看了下，见基本都认识后，便也放下心来。 回到户部后，他便一头扎了进去，把陈将军当初随便取的一些名给纠正了过来。 至于他也不懂的，他便没有改，反正叫着叫着，也就成习惯了。 这日，趁着散朝，陆杨连忙找到于乐，让他把册子拿给于公公。 于乐自是听话，接过后，便往乾清宫赶。 陆杨看着于乐离去的身影，也是松口气。 近期还是减少与皇上见面的次数，免得身上的事务又要增加。 正当陆杨乐呵呵往户部走时，于乐一阵小跑，跑到了乾清宫门前。 于喜刚好出来，让人去给皇上沏壶热茶过来，他瞥了眼气喘吁吁的于乐，平静地把事吩咐好，待人走后，才看向于乐。 “你这跑这么快做什么呢？” 他看了眼于乐手上拿着的册子，道：“这谁给你的？” 于乐这会也喘得差不多了，忙道：“是陆尚书给我的，说让我拿给您。” 于喜眉头微皱，接过翻开一看，顿时了然。 “这是给皇上看的，你没给别人看吧？” 于乐摇头，“没呢，师父放心，没经他人手。” 于喜点头，看了眼他那红通通的鼻头，道：“你下去歇会，有事我再让人去找你。” “是！” 于乐见自家师父走了进去，待门关上，才离去。 “皇上，陆尚书让于乐送来了这个。” 于喜进来，见皇上正拿着朱笔忙事，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了一句。 赵烨写字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见是册子，便把朱笔放下。 “他人呢？” 赵烨接过册子，还未翻开，便问了一句。 于喜微微垂首，“皇上，陆尚书没来。” “没来？” 赵烨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便翻开看了一下。 这一看，他便有些停不下来。 殿内翻页的响声很是明显，不知过了多久，赵烨一拍桌面，笑了起来，眼里满是赞许。 “朕就知道交给他准没错。” 于喜虽然没看多少，但也是看了的。 闻言，很是赞同地眨了眨眼睛。 赵烨把册子又翻到第一页，这回慢慢地看了起来。 “番薯，玉米，土豆，葵瓜子......” 赵烨说了几个，说着说着便叹了口气。 “朕真想知道陆卿脑袋是什么做的，怎么会想出这么多东西出来。” 于喜一听，有点被吓到。 “皇上？” 赵烨摆手，“朕只是说说，你以为朕要做什么？” “没......”于喜没敢再吭声。 赵烨看完之后，把册子递给于喜，“告诉陆尚书，朕都同意。” 皇上这边通过，陆杨在书房忙活了大半天，在里面补了些内容，便把册子交给下面的人。 让他们多弄几份，往研究这些东西的庄子上都送去。 等他们都叫习惯了，到时候把这些东西的生长规律研究出来，户部这边再发个公文。 便也就把这些东西的名字口口相传下去了。 户部的人办事不敢马虎，陆杨吩咐的事，很快便落实下来。 第二天一早，便有几队人马往各处研究点赶去。 近些的，当天便收到了陆杨让发下去的册子。 而远些的，则要半个月左右。 恰好，由何照玉负责记录数据的一处研究点便在午初时收到了册子。 听闻是陆杨让送过来的东西，何照玉便知道这东西肯定有用，拿到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打开。 这一看，他的眉头便一会紧锁，一会松开的，可见受到的震撼有些多。 旁边的助手这阵子与何照玉相处也是熟悉了，见他这样不淡定，便好奇地凑上去看了下。 这一看，便愣住了。 “这人，怎地知道地瓜叶子和尖尖能吃呢？” 陆杨在里面写的，也只是自己知道的一些小点。 比如地瓜藤嫩的部分能吃，叶子能吃，尖尖能吃，管子也能吃。 藤条牙口好的话，也能吃，还能留着下次栽种。 但至于怎么种，要浇多少水这些，陆杨就不懂了。 还有土豆，就算是切成块，也是能当种的。 前提是有发芽的地方。 陆杨说的不多，但也补充了很多何照玉等人不懂的知识点。 这些东西毕竟是外来物，大多数东西陈将军他们交换过来时，便是这个样子。 有些东西是生长在地里，还是生长在树上，他们一概不知。 更别说具体的植物长什么样子了。 而陆杨虽然没具体下地种过，但他是见过的。 不管是在书上，还是在手机或者电视上，甚至现实中，他有些也是见过的。 所以他并不是一无所知。 至少也算是比何照玉他们懂得多一些。 何照玉翻完，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里满是光。 “让老农户他们来厅里一趟，我们好好聊一聊。” “是！” 相同的事，在不同地点，不同时辰发生。 原本大家还有些不敢下手。 有了这册子，他们起码敢切开这些发芽的土豆和番薯了。 就连一整个的玉米，他们也敢剖下来育苗了。 至于切多大合适，放多少种子一个坑合适，这些就得慢慢调试了。 不过大家心里，起码不再那么迷茫。 有了指示，大家做事也快速了起来。 二月是春，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地里经过一个寒冬的滋养潜藏，也是该播种的时候了。 由于不知道这些种子都适合在什么季节，什么月份里播种。 从一月育苗开始，二月中旬，各处研究点便把发芽的种子都种了下去。 这是皇上派发下来的任务，何照玉等人是隔天便去看一眼，照顾得也很是精细。 浇水次数严格按照预先的设定来。 记录数据的册子是一页一页地被填满。 从起初毫无动静的紧张忐忑，再到破土而出的喜悦高兴，何照玉等人的心路历程可谓是一波三折。 就怕这些种子不发芽。 如今已有种子破土而出，并且生机盎然，何照玉是激动得一晚没睡。 点着烛火，把土豆从种植到发芽的过程用笔一一重新梳理记录。 等土豆顺利结果，他这书，也算是完成了。 翌日一早，他便把备份的书交由护卫，让人往宫里送去。 一时间，朝廷上下喜气洋洋。 大家都看到了希望。 土豆成功栽种的喜悦还未完全散去，番薯枝叶便又长了出来。 何照玉一边乐着，一边又重新梳理关于番薯的种植记录。 顺道让人把这个消息，也传回宫里。 与此同时，各处研究点的喜报也传了回来。 皇上龙心大悦，给此次有功之臣都赏赐了布匹银子。 陆杨的功劳，是谁也忽视不了的。 皇上的赏赐，自然是少不得他。 陆杨对于皇上的赏赐，已是习以为常。 但陆大石他们是没有习惯的。 得知陆杨又立了功，得到了皇上的赏赐，陆大石摸着胡子，乐呵呵地带着一大家子，去庄子上游玩了几天。 在陆杨休沐前一日，钓了半天的鱼，第二天一早便拿了回去，让伙房那边好好弄，一家人给陆杨摆宴庆祝。 陆杨心情复杂。 若不是白芊芊有了身孕，怕是这几日他得独守空房。 如今他休沐了，也不让他歇息，一大早拉着他说这庄子上有多好玩多好玩。 这陆杨能忍？ 翌日，早朝退后，陆杨兴冲冲便往乾清宫赶。 赵烨屁股落座没一炷香时间，便听到于喜通报，说陆杨有事求见。 心生疑惑。 “这朝上有事他不说，非得过来求见朕再说，你说他过来是想说什么呢？” 于喜头更低了些，“奴婢不知。” 赵烨也就是这么一问，也没想过要得到于喜的回答。 他缓缓敲了两下御案，沉思片刻，道：“你去问问他，若是私事，朕这会有事，不便见他，若是公事，朕可以抽着空见一见。” 于喜顿感头皮一紧，“皇上，您这话，奴婢不敢与陆尚书说。” 赵烨摆了摆手，“你先问问他有何事。” 于喜瞬间松了一口气，“是。” 宫门咯吱一声轻响，陆杨转头看去，见是于喜，作势便打算进殿。 没想到却是被于喜伸手拦下。 “于公公怎了？” 陆杨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可是皇上不想见我？” 于喜看了眼里面，让人把宫门关上，便拉着陆杨去了一旁说话。 “陆尚书，是这样的，皇上这会有些事要忙，让我问问你，可是有什么大事？” 陆杨听着，起了些疑心。 “于公公，可是皇上说了什么？” 于喜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实属难办，左右为难，脸上不由出现几分难言之隐。 陆杨看着，笑了笑，“我知道了，于公公，您就跟皇上说，说我有大事要禀告。” 于喜觉得有些不对，“陆尚书可是要说什么大事？” 陆杨摇头，拱了拱手，“具体的事，我也不好与于公公您说，希望于公公理解。” 于喜闻言，便也没有再问，让陆杨稍等片刻后，转身进了宫殿把陆杨的话告诉皇上。 赵烨总觉得陆杨此次过来，不安好心。 但又怕错过什么大事，想了想，便让于喜把陆杨带进来。 于喜的去而复返，并且回答与刚刚截然不同，陆杨并没有意外。 跟于喜道了声谢后，便跟着他进了宫门。 赵烨今日其实并不忙，但陆杨过来，总也得装个样子。 这会拿着朱笔一脸深思地批阅着奏折。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抬，一副十分忙碌的模样。 第742章 爱卿好好养身子 陆杨进来一看，挑了挑眉。 “微臣参见皇上。” “嗯。” 赵烨依旧头也没抬，“爱卿过来，可是有事？” 陆杨笑了笑，“臣自是有事，想来没事的话，皇上也不愿见臣。” 赵烨手一顿，已经写好的字瞬间添了一笔重痕。 想了想，他把朱笔放置一旁，抬头看向陆杨。 “爱卿这话说得，你可是我们靖朝的大功臣，是户部尚书，朕怎会不见你。” 于喜自觉地退到一旁，生怕两人注意到自己。 陆杨瞥了眼于公公，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道：“皇上明白就好，臣作为您的臣民，也不好说得太白了。” 赵烨一听，便也明白陆杨这是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他幽幽叹了口气，“朕说实话，你这一来，朕的心就告诉朕，你过来肯定没安好心。” “......” 陆杨眨了眨眼，故作没听懂，“什么这心那心的，皇上可能是日理万机，操劳过度，产生了幻觉，臣怎么可能不安好心？” 赵烨嗤了声，“朕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瞥了眼陆杨，端起一旁的茶碗，慢悠悠地抚弄着茶面，装作毫不在意。 “爱卿有事就说，就不要跟朕绕弯子了。” 陆杨闻言，便也直接。 “皇上，臣先前不是还有一个多月的假？臣想......” “什么？” 陆杨话还未说完，便被赵烨出声打断，“朕怎么记得不到一个月。” 陆杨一听，顿时咧嘴微笑，“皇上您肯定记错了，臣也记错了，不是一个多月，而是两个多月呢。” 赵烨脸色顿变，“爱卿可别胡说，朕记得就是几天。” 陆杨笑意更深，“哪里，臣记得是半年。” 赵烨放下茶碗，变得淡定，“爱卿记错了，朕记得就一天。” 于喜：“......” 陆杨笑了，“皇上，您比臣还大呢。” 咋还能这么幼稚呢？ 赵烨点头，“朕知道，爱卿不必提醒。” 陆杨见皇上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干脆道：“皇上，臣要休假。” 说着，他咳了咳，“皇上，臣这身子，怕是劳累到了，这几日总有些不适。” 赵烨皱眉，看向一旁的于喜，“让御医过来给爱卿瞧瞧。” “是。” 于喜从没有这么着急想离开这里，他快速退了下去。 陆杨瞥了一眼匆匆而过的身影，一脸沉思地看向上面，“皇上，您说话不算数。” 赵烨摇头，“朕一言九鼎，说话向来作数。” “那臣的假期，怎么就剩一天了？” 这陆杨可就不服了。 赵烨听着，叹道：“那你就休一天吧。” “皇上，一日还不够臣来回的。”陆杨拧眉。 “你要去哪？” 赵烨疑惑，“你不是喜欢在家待着吗？” 陆杨闭上眼睛猛翻白眼，缓了会后，睁开眼睛，心平气和。 “回皇上，臣待家，那是因为休沐只有一日，臣想着在家好好歇着，休假的话，臣就可以多休几日，然后出去走走。” 赵烨眼皮一跳，“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朕了？” “...臣哪敢呢。” 陆杨嘴一撇，“皇上，您是不是觉得臣命太长了，想找理由治臣呢？” “乱说。” 赵烨眉头皱了皱，随即敲了敲扶手，道：“你想休几日？” 陆杨知道皇上这是松口了。 但他肯定不能说太多了，要不然，以皇上的翻脸速度来看，估计就要当场翻脸了。 到时候，他的假期，肯定会荡然无存。 想了想，陆杨说出了自己的一个底线。 “皇上，臣一去一回，刚好得两天，然后在庄子上再歇个两日，回家再缓一天，五天正好。” “......多了。” 赵烨拿起朱笔，又拿过一本奏折翻看起来。 态度十分简单易懂。 若是陆杨不松口，这事就没得谈了，他要开始忙事了。 陆杨笑了笑，凭着自己对皇上的了解，这反应，他早就料到了。 只见他一脸镇定地开了口。 “皇上，臣就休三日吧，路上赶着点，总也够了。” 赵烨心下满意，“倒也不用那么赶，爱卿休四天，想来也是够了。” “是够了，多谢皇上！” 陆杨心里也是满意极了。 赵烨点点头，“既然爱卿来了，刚好朕这边有个事。” 陆杨连忙开口，“皇上，臣明日就休假了，您这事急不急？” “那倒是不急。” 赵烨应着，想了想，便摆了摆手，“朕还是派别人去做吧。” “好。” 陆杨顿了顿，道：“皇上若是找不到人办事，臣倒是可以给皇上举荐。” “哦？” 赵烨意味深长道：“朕还会找不到人办事？” 陆杨当即乐了，“皇上这样说，臣很是高兴。” 赵烨顿时哭笑不得，“行了，你下去吧，朕就知道你过来没安好心。” 陆杨觉得好笑，“皇上真会伤臣的心，既然如此，那臣就退下了。” 陆杨往后退去，赵烨看着，突然道：“爱卿好好养身子。” 陆杨一顿，随即拱手，“皇上放心，臣会的。” 赵烨瞥了眼一旁不知站了多久的于喜和御医，道：“你先让御医看看，过会再走罢。” 陆杨一听，也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御医，想了想，便应下。 吴御医来了一会了，先前两人唇枪舌战，说得一来一回的，于公公默默走到一旁站着，他也见机行事，默默跟上于公公的步伐。 现在看来，这行为做得真是对了。 吴御医走出来，待陆杨坐下后，便坐下给陆杨静静把脉。 他观察着陆杨的气色，道：“陆尚书最近身体可觉有何不适？” 陆杨瞥了眼上面，见皇上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这边，沉思片刻，道：“跟之前一样，胸口时不时觉得闷胀。” 吴御医点头，尽管面色无异，但他的嘴角比先前要冷硬不少。 “可有咳血？” 赵烨皱眉，“还会咳血吗？” 吴御医顿了顿，看了眼陆杨平静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赵烨似乎也看出一些不对，转而看向陆杨。 “爱卿你说，可有咳血？” 陆杨垂眸看着吴御医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笑了笑，缓缓开口。 “有。” 第743章 这样当着他的面问，你礼貌吗？ “什么时候的事？” 赵烨起身走到陆杨身旁站定，面色凝重。 陆杨看着，叹道：“就是咳狠了才会，平时不会。” 赵烨深深地看了眼陆杨，随即看向吴御医，“你说。” 吴御医看向陆杨，本意是想看陆杨的神色如何，并没有其他意思，没想到玄黑金丝宽袖便挡在了陆杨面前。 “你看他作甚，朕问你呢。” 赵烨面色有些难看。 但这并不是针对吴御医。 吴御医可不知道皇上的心里在想什么，闻言，起身跪下。 “回皇上，臣医术不精，并不能知晓陆尚书什么时候咳的血。” 赵烨皱眉，“朕问你，可能看出他咳了几次？” 吴御医摇头，“微臣不能。” 赵烨打量着吴御医的神色，见他不似说假，便道：“你起来吧，再给他好好看看。” 皇上移开身子，陆杨这才看到吴御医的人。 闻言，他温声道：“皇上您放宽心，臣的身子臣心里有数，何况这事不关吴御医的事，您不要生气。” 赵烨冷哼，“你是出息了，此事也敢隐瞒大夫，怕是想找死。” 陆杨顿时噤声。 正常人谁会想找死呢...... 吴御医知道陆杨在替自己说话，毕竟陆杨这一出声，效果很是明显。 皇上也不看他了。 吴御医也觉轻松不少。 这回重新诊脉，陆杨也算是有问有答。 只是在提及咳了几次血时，陆杨自己也很是无奈。 “我记不得了。” 这话一出，陆杨只觉殿内好似冷了几度。 吴御医瞥了眼一旁不说话的某人，默默又问道：“那陆尚书总记得最严重的一次吧？” 话音刚落，殿里更冷了。 陆杨受不住了，扭头看向赵烨。 “皇上，您要不回龙椅上坐着？” 在他身旁库库冒冷气的，这谁受得住？ 赵烨摇头，冷眼一扫，“别岔开话题，吴御医问你话呢。” 他微微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加重。 “认真答，别骗吴御医。” 陆杨顿时哭笑不得，“皇上，臣肯定说实话啊，臣也是怕死的。” 赵烨冷冷笑了声，“朕倒是觉得你不怕死，否则敢隐瞒朕这么久。” 陆杨叹道：“臣怕啊，臣这好日子还未过完呢。” 赵烨下巴对着吴御医一扬，道：“那你好好回答吴御医的话。” 陆杨闻言，瞄了眼皇上难看的脸色，转而看向吴御医，沉思了会，道：“最严重的，应该是第一次吧，后面喝了方神医开的药方，就没有那么严重了。” 说着，陆杨便把当时的情况说了出来。 其实若不是白芊芊又怀身孕，陆杨估计也不会选择说出来。 既然做了选择，陆杨肯定也是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变好的。 赵烨是越听眉心皱得越紧。 而吴御医听着，心也是提了起来。 这事竟是过了这么久，足有两年多。 陆杨见两人面色不好，又道：“其实现在已经好了挺多了，方神医前些时日，又换了一次药方，我喝着，胸口处的沉闷也要好些。” 吴御医听着，其实心里并没有好过多少。 赵烨见他迟迟不语，察觉出几分不对。 “你尽管说，朕在，他不敢说你什么。” 陆杨一听，无奈了，他本来也不想说什么。 吴御医见皇上这样说，又见陆杨没反驳，想了想，便开了口。 “方神医一直给陆尚书治病，想来也是最清楚陆尚书的病情，这药方有所变动，可能是陆尚书的身体对于药方的药效产生了抵抗。” 话是对着皇上说的，陆杨听着，便也知道了吴御医说的意思。 药汤喝多了，身体不知不觉便会产生抗药性，药效自然也是要减半。 难怪他每次喝新药方熬的药汤，效果就特别明显。 只是，不知这样的做法，是好还是坏。 陆杨面露疑惑地看着吴御医，想知道吴御医的结论是什么。 赵烨也听不懂吴御医到底想说什么，他看了眼陆杨的脸色，便看向吴御医。 “你直接说，他这身子如何？能不能好？” 吴御医却是摇头，“我想与方神医聊一聊，才能知道陆尚书的身体情况。” 赵烨点头，直接看向于喜，“去陆尚书府上把方神医接过来。” “是。” 于喜连忙出去安排。 陆杨看着，并没有出声阻止。 ...... 于喜的突然到来，让白芊芊还以为是陆杨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得知是皇上让方神医进宫，并不是陆杨出了什么事，她便也松了口气，让人去把方神医请过来。 方瞿过来时，见到于喜，并没有惊讶。 于喜跟白芊芊聊了两句，便带着方瞿出了陆家大门。 一上马车，方瞿便开口了。 “可是皇上出了事？” 于喜摇头，“不是，是陆尚书的事。” 方瞿愣了愣，随即皱眉，“陆尚书出什么事了？” 于喜毕竟一直跟在皇上身边，今日发生的事，他也是清楚。 想了想，他问方神医，陆杨的病情到底严不严重。 方瞿看着于喜没说话。 马车赶得快，两人的身子随着颠簸来回摇动。 但两人的眼神却是始终对视着，丝毫未动。 片刻后，于喜率先开了口。 “不瞒方神医，此事是皇上暗中让我问的，怕的，就是陆尚书不说实话。” 说着，于喜便把宫里发生的事跟方瞿说了。 方瞿得知陆杨已经开了口，便也没有再闭口不谈。 “他的身体对于一般人而言，很差，但对于濒死之人而言，还算正常。” 这话听得于喜迷糊了，“那陆尚书的身体，到底算好还是算坏？” “一般情况，算正常。” 方瞿这话一出，于喜也是松了口气。 “那就好。” 方瞿点点头，没再说。 有于喜的令牌在，马车直接进了宫才停。 怕皇上等得着急，于喜来不及多说，一下车，便带着方神医匆匆赶去乾清宫。 这一去一回，也花了些时辰。 赵烨心神不宁地把该忙的事忙完，听到于喜回来的消息，连忙让他们进来。 方瞿不是第一次见到皇上，看了眼一旁坐着的陆杨后，便给皇上行礼。 “草民参见皇上。” 赵烨点头，“方神医来得正好，朕有些事想问你。” 他看了眼陆杨，随即看向方瞿，神色严肃。 “陆尚书这身子，可是要不行了？” 一旁乐呵呵吃着糕点的陆杨：“......” 这样当着他的面问，你礼貌吗？ 第744章 两条路 “陆尚书，你喝水，喝水。” 于喜一看，连忙过去端起茶碗递给陆杨。 他说得小声，但在无人说话的间隙，也是十分地惹人注意。 陆杨含着半口糕点，感觉有些难以下咽。 不是，这样问，真的没有问题吗？ 赵烨瞥了眼过去，“你吃你的，朕说朕的，你别管。” 好好好。 他自己的命他也是管不了了。 陆杨心情复杂，端着茶碗，咽下糕点，直接一口气喝完茶水。 这会的茶水都显得有些鲠喉。 方瞿看着，随即看向赵烨。 “回皇上，您看陆尚书现在这生龙活虎的样，像要不行了吗？” 赵烨随着方瞿的话看向陆杨，眼神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 “是不像。” 吃得好，喝得好，还会怼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要不行的人。 方瞿点头，语气十分平静，“他会死，但不会现在死，可能得过几年吧，也有可能十几二十年。” 总之，死期不定。 赵烨皱眉，“方神医何出此言？” 他顿了顿，又道：“可是缺了哪道药引？” 方瞿摇头，看向神色复杂的陆杨，淡然开口。 “他这病，是伤到了相辅之官。” “当初寒气入体，他又呛了水，伤及肺脏，肺失宣降，浊气难消，清气难入，故而会胸闷，咳嗽。” “我给他开了利肺清气药方，平时情绪波动不大，便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若是往后他身体好一些，药也可以稍微停阵子再吃，至于能活到多久，就看他惜不惜命了。” “方神医何出此言？” 赵烨看向陆杨，神色疑惑，“他怎么不惜命了？” “陆尚书先前隐瞒病情，若不是我有所察觉，想来他也不会与我说。” 方瞿摸着胡子，眼神幽深，“若是他再瞒了些其他的，想来也快要没了吧。” 赵烨一听，冷眼瞥向陆杨那边。 “没了也好，这般不爱惜自己身体的，死不足惜。” 方瞿认同，“确实如此，药方允许的情况下，我开了很多黄连，让陆尚书长个记性也好。” 赵烨认真点头，“方神医做得不错，就该如此。” 他加重语气，“继续开，让他吃点苦头。” “草民明白，皇上无须担心。” 陆杨一脸生无可恋，说就说，怎么还来人身攻击呢？ 吴御医没想到方神医是这样的人。 他看了眼陆杨，见陆杨敢怒不敢言的，想了想，便道：“方神医，听你的话，陆尚书的身体，想来是问题不大了？” 方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陈述事实。 “他这身子，完全好是不可能的，但是暂时也死不了。” 他顿了顿，看了眼陆杨，又道：“至于什么时候，这个得看天意了。” 吴御医学医多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像方神医这样这么敢说的人了。 实属令他佩服。 他瞥了眼一旁的皇上，默默地收回视线。 不过给他十个胆，他也是不敢这样说的。 赵烨是听明白了方瞿的话。 这会神色也稍微放松了些，不过提着的心，却是没有完全落下去。 “方神医，药材不是问题，你看看有没有好点的方子，让他这身体最起码也比现在好一些。” 方瞿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 “您的话，草民明白，只是陆尚书这身子，主要就是以温补为主，急不得。” 赵烨不懂医术，他只知道有病最好吃了药就能好。 至于方神医说的温补为主，他自然也知道方神医的判断不会出错。 可陆杨也喝了这么久温补的药汤，现在身子看着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这要温补到什么时候？ 难不成真要一辈子都喝药？ 赵烨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方瞿也懂皇上的担忧，想了想，他看向陆杨，“陆尚书怎么说？” 陆杨眼眶都红了，带着几分哀怨，他还能怎么说呢。 刚刚说他什么死啊死啊的时候，不问他意见。 现在要开猛药了，就知道要问他了。 这突然问他，他还未平复心情呢。 见陆杨光看着不回应，赵烨不解地挑眉，“爱卿你怎了？听傻了？” 陆杨欲哭无泪，“皇上，臣这心，跟黄连一样苦啊。” 方瞿毫不心虚地看过去，“我给你看看？” 陆杨瞬间变脸，郑重其事道：“那倒是不用麻烦方神医了。” 赵烨看着，倒是觉得有意思。 不过还是正事要紧。 “爱卿到底怎么说？” 提及此事，陆杨心里也是有担忧的。 他看向方瞿，迟疑着说：“若是下了猛药，我会如何？” 方瞿眼神变暗了些许。 “陆尚书身体会比现在好，但寿命的话，可能会折半。” 吴御医听着，在一旁提醒道：“陆尚书，您最好仔细考虑清楚。” 若是按照陆杨之前正常的寿命来说，现在陆杨的寿命便已经是折半了。 若是再折半，那估计...... 陆杨眼神一沉，吴御医话里有话，他一想，便也明白了。 殿内变得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陆杨。 赵烨其实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了，想了想，他开口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平静。 “要不，还是按方神医说的来吧。” 折半的话，这后果未免也太过严重了。 陆杨看向赵烨，与皇上对视的那一眼，陆杨便也知道了皇上心里的想法。 只是...... 他看向方瞿，未等方瞿开口，便问：“方神医，若是温补为主，我这身体，会慢慢好吗？” 方瞿没有隐瞒，“可能会好，也有可能会慢慢变坏。” 这事并不是他能说得准的，主要还是看陆杨的身体情况。 若是恢复得好，那自然会慢慢变好。 可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后果可就不能让人满意了。 方瞿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神医。 说是神医，其实也是大家赋予他的称号。 人的身体结构之复杂，并不是他能一眼看透的。 不管是谁的病，他从来没有说过能百分百治好。 陆杨的也是一样。 这些年，他也在翻阅古书，研究草药。 万物相生相克，两种互相克制的草药放到一起，会失去各自的药性，也会产生另外一种药性。 药方的变动，便也是因此而来。 温补有用，但起效肯定没有猛药快。 况且，是药三分毒，药喝多了，自然也会成为毒药。 但他从陆杨的身体情况出发，一直没有选择给陆杨下猛药，便也是因为温补的话，寿命肯定要比下猛药长。 猛药，起效快，但寿命会有所受损。 温补，起效慢，寿命较之猛药要长，只是也有其弊端。 这是两条路，就看陆杨打算怎么选择了。 第745章 黄连 陆杨是听明白了。 这猛药和温补，都算不得好。 但猛药有猛药的好，温补也有温补的好。 陆杨一时间，也是有些难以抉择。 他看向赵烨，“皇上，您怎么说？” 赵烨眉心在方瞿说出那句话时，便已经在皱着，这会听到陆杨的话，更是松不开。 “朕......” 他犹豫片刻，看向方瞿，“方神医，可还有第三条路？” 陆杨心里也是这样想的，闻言，他也看向方瞿。 方瞿被两人这般紧紧看着，倒也没慌。 “第三条路，那自然是有的。” “......”陆杨心里复杂极了。 这感觉，就跟蹦极一样，一瞬是天一瞬是地。 中间的过程极为刺激。 刺激得他都想着要交代后事了。 赵烨也是被方瞿这话给弄得愣了下，“方神医这话是何意思？” 方瞿摇头，“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草民说的意思” 赵烨面色有些不善，“那你先前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不是假的。” 方瞿倒也不怕皇上发怒要他命。 他看过太多生老病死，已经对自己的性命看得很是平淡。 不过是死而已，到头来，总也是要死的。 赵烨听着，面色好看了些。 “这第三条路，是什么？” 陆杨也是好奇，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方神医您尽管说，就算比前面两条路还坏，我也想听听。” 赵烨瞥了眼陆杨，抿紧嘴角没说话。 方瞿打量着陆杨的神色，见也差不多了，便道：“以后陆尚书只要不隐瞒病情，有事及时与老夫讲明，老夫对症下药，猛药用些，温和为补，两相调理，此消彼长，中和调适。” 他摸着胡子，面色严肃，“虽说没有专用猛药药效好，但也比温补要强些，寿命方面，折也折不了多少。” 陆杨一听，觉得这方子好。 只是，“方神医怎地现在才说呢？” 赵烨自然也能听得出好坏，同时，心里的疑惑也升了起来。 闻言，他视线紧紧盯着方瞿，若是理由说得不好，他想，此事不会就这般轻飘飘过去。 方瞿说出那些话时，便已经想到有人要问他这个问题了。 他倒是淡定，“我先前给你开的药方，也是在给你打底，有了这底子，也能抵挡一些猛药的攻击，不然......” 陆杨恍然大悟，趁机提出建议，“方神医，那黄连要不还是不要了吧，我肯定听话。” 方瞿瞥了眼陆杨，随即看向赵烨，“皇上，您觉得陆尚书说的，草民该不该听？” 听到方瞿的那些话，赵烨一直提着的那颗心，这会也能放下来了。 闻言，他看向给自己眨眼使眼神的陆杨，重重地“嗯”了声，“朕觉得，黄连是个好东西。” 方瞿瞬间明白，“草民懂了，皇上放心，草民会一直留着的。” “...我觉得倒也不用一直留着。” 陆杨清咳了下，试图讲道理。 “都说是药三分毒，这黄连吃多了，肯定是不行的，我都吃了这么多了，再吃，怕是要中毒了。” “中毒？” 赵烨轻笑，“种黄连毒吗？” “可不是。” 陆杨眉心鼓起，“到时臣浑身都是苦的了。” 赵烨顿时哈哈笑了起来。 于喜听着，也是松了口气。 陆尚书能好，那自然是好。 皇上心情好，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日子也能好过些。 一旁的吴御医默默擦了把汗，想来方神医这套路，他是永远也学不会了。 殿内的气氛随着方瞿的话，也是变得轻快起来。 方瞿说有第三条路，而这第三条路虽对陆杨的寿命也有些损伤。 但这是比起温补这条路而言的。 若是陆杨走了第三条路，身体恢复方面肯定要比温补快。 相比于温补的缓慢，和要长期喝药，这第三条路造成的那点寿命损伤，好似也能接受了。 陆杨毫不犹豫的，选了第三条路。 并且，他再也没对方神医隐瞒过自己的身体情况。 为的，不只是自己的身体，还有那些黄连。 这玩意，不是说喝久了就能喝习惯的。 陆杨是心里苦，有了皇上的掩护，方神医是一点儿也不装了。 这黄连，是一日苦过一日。 不过陆杨也能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喝了一剂新药方后，胸口处的沉闷好了很多。 并且这效果，并不是喝下时才有，而是能持续几日的。 如此明显的差异，陆杨也是放下心。 而在陆杨调养身子的时候，各处的研究点也把要研究的种子播种了下去。 二月播了的种子，三月也会播，还有四月，五月，六月，七月等。 直到天寒地冻，实在是种不了，才会停止播种。 这样做的目的，一是为了对比产量，二则是为了挑出最佳的育苗播种和收获的时间。 到时有了数据，直接按照产量最高的月份育苗和播种就行。 但有些种子，二月便是它的种植期。 经过三个多月的生长开花，也是到了结果收获的时候。 何照玉一直在等着，从进入五月开始，便让人时刻注意着土豆那边的情况。 甚至这几日，都有农户拿着刚挖的土豆来给他记录。 一棵苗里长出来的土豆数量，大小等，都得好好记录在册。 这日，他在翻阅这些记录土豆数据的册子后，也是明白，再种下去，这些土豆的大小也是变化不大了。 该是要挖出来的时候了。 随着一声令下，庄子上的农户开始忙碌起来。 这个庄子的田地，足有百亩，一大半用来研究此次出海带回来的种子。 由于带回来的种子有限，再加上后面还得研究，分到何照玉庄子上的土豆种其实并不多。 因为前面要时刻注意结果的情况，时不时还得挖出来记录，种下去两亩，实际上收获并没有两亩。 但那一点损失，其实也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一日，庄子上的土豆便都被挖了出来。 在记录亩产的数据时，何照玉的手都是颤的。 他们料理得精细，这亩产竟是比他看到过的其它种子亩产还要高。 何照玉激动地把数据记录在册，又让人分些土豆出来，今晚，所有人都尝尝这土豆的味道！ 随着他的吩咐，大家都高兴地大叫出声。 丰收的喜悦，在大家的脸上尽情展现。 这土豆，他们日日照理着，虽然摸过，但若说是什么味道，何照玉也是说不出来的。 第746章 想得挺美 天色昏暗，两座小山似的黑影就高耸在庄子里的晒场上。 四周放置着架起的火盆，还有人在一旁看守着。 这些东西都是要入库的，可不能出什么意外。 “什么味道这么香？” 守在晒场上的护卫有些忍不住了，这香味一个劲地往人鼻子里钻，简直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不远处的伙房上炊烟袅袅，夏日微风一吹，这香味便往四处飘散。 有人使劲抽着鼻子闻了闻，咧嘴笑道：“这是炖鸡的味道。” “难不成是土豆炖鸡？” 先前说话那人猜测着说了一句。 有人凑了过来，眉开眼笑，“何主事说了，今晚让我们都尝一尝这土豆的味道。” 他咂吧了下嘴，“也不知道吃起来如何。” 庄子上的人有些多，足有上百人，每个人都敞开吃，那是不可能的。 何照玉照着陆杨先前在册子上写的，让人做了土豆炖鸡，甚至还让人弄了土豆炖鸭。 另外还让伙房那边的人自己发挥，看看能把这土豆做成什么菜。 伙房那边的人也是第一次吃这个东西。 不过虽然不知能做成什么菜，但好歹也是有了范本，灵机一动，炒了个土豆片。 何照玉在书房整理好了关于土豆的所有记录册，又写了本折子，打算明日一早让人送到宫里去。 他刚把信收好，外面便有人敲门。 “老爷，饭菜都准备好了，可以过去了。” 何照玉应了声，端起烛火往外走去。 还未走进厅堂，便有一股浓重的肉香味袭来。 何照玉看了眼身旁的仆人，道：“你也去吃吧，这边用不着伺候了。” 仆人一听，连忙点头离去。 忙了一天，他肚子早就饿了，如今闻到这股肉香，便更是饥饿难耐。 何照玉看了眼仆人行走匆忙的身影，摇头笑了笑，撩起下摆进了厅堂。 下一瞬，他便愣住了。 “这，全是土豆吗？” 桌上摆了好几盘菜，基本全是肉菜，纯菜的，就一个炒土豆片和水煮土豆。 何照玉略有些惊疑地净手坐下，旁边伺候的人摆好碗筷，笑道：“老爷，您尝尝，听说味道很不错。” 那人说着，眼神没控制住往桌上瞥去。 何照玉没有注意到，桌上的菜色太多，他这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先吃哪个。 想了想，他拿起一个水煮土豆，想看看光吃这个，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他直接咬了一口。 嚼着嚼着，发现这土豆水煮的也没啥味道，只有一股淡淡的清甜。 他拿起筷子，夹了两片土豆进嘴。 因为有调料搭配，这土豆片吃起来还不错，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何照玉说不上来，咽下之后，筷子便换了个方向，往土豆炖肉那夹了块土豆。 这块土豆一进嘴，何照玉便放慢了咀嚼速度，一边嚼一边仔细品着这土豆的味道。 土豆粉糯，完全把汤汁吸了进去，吃着，甚至能感觉到一股肉味，仿佛在吃肉一样。 何照玉觉得新奇，又往另外一盘夹去。 这一回，鸭肉味便更是明显。 这不吃肉，还能吃出肉味，可真是新鲜。 何照玉把手上的水煮土豆一口吃下，喝了两口汤水后，便端起饭碗，准备开吃。 何照玉到底是文人，吃饭还是透着一股斯文劲。 这边就不一样了。 大家忙活了一天，早已是又饿又累，这闻到了肉味，可还了得。 一个个排着队，很快便领到了自己的饭菜。 大家随便找了个地方，或坐或蹲，便开吃起来。 “呀！这土豆咋还有肉味呢？” 有人惊呼起来，不可置信地又夹了块土豆进嘴，嚼着嚼着，又夹了块。 这会无人回答他的问题，大家都在埋头苦吃，根本没空搭理他。 有人很快吃完饭菜，觉得不够，又去要了个馒头，还哀求伙房那边的人分了些汤汁。 土豆炖得够烂，有些融入了汤汁。 汤汁变得浓稠，这人把馒头掰成小块，一点一点沾着吃，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一旁有人看到，也赶紧端起碗，跑去跟分饭菜的人要了些汤汁。 反应慢的，自然是懊恼不已，只得把饭倒进汤碗里，当做拌饭吃。 还别说，这一拌，感觉更是好吃了。 饭后，不少人拿着个水煮土豆，就蹲在晒场周围，看着那两座小山，一边慢慢吃着土豆，一边说话。 “明年让何主事种多点，我们大家也能多吃上几回。” “哈哈，你想得挺美。” 那人指着那两座小山，道：“那可是要留着明年做种的，而且还得分给其他府县，明年能种这么多，你就该知足了。” 那人一听，叹了口气，狠狠地咬了口土豆。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忙咽下去。 “那番薯前两日阿山还说长势不错，个头也是不小，估计这阵子就能挖出来了，那玩意，说不准也跟这一样。” 这话一出，他身旁几人都心领神会起来。 “我听说那番薯的尖尖和叶子也能吃，但何主事一直不让我们摘，说是怕影响到果子的长势，如今那番薯也快要收了，不知那叶子尖尖，我们可能尝一尝味道？” “应该可以，反正那薯藤到时也是要割掉的，用来当柴火也是可惜，倒不如把它们晒干，想吃时拿出来泡一泡煮来吃。” “你这主意不错，到时你去跟何主事提议。” “去就去。” 这人也是急性子，把土豆往嘴里一塞，起身便往何照玉那边走去。 何照玉对于那些薯藤自有想法。 他私下跟陆杨通信，问了这些薯藤具体有没有什么毒素或者吃多了对人有没有危害。 得到陆杨说没有的答复后，又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 知道能作为猪食，何照玉便有了想法。 这会听到这人说可以晒干，倒也觉得这方法不错。 当晚，他便回了书房，把关于番薯的记录册子找了出来，翻看过后，便用新的册子，把自己的想法写了下来。 同时，他重新写了本折子，里面不光是写了土豆，还写了番薯。 翌日，天刚亮，他便让人摘了半车的番薯尖尖和嫩叶管子，跟着折子和那一车土豆送往宫里。 当天午时，赵烨便收到了何照玉派人送回来的折子。 他打开看了看，随即让人把陆杨叫过来，同时，也让于喜派人过去把那两辆马车赶到这边。 他想亲自看看。 第747章 这往后，他还能要到假？ 陆杨收到皇上的旨意，匆匆赶来，生怕晚了要加班。 大老远的，便见皇上站在一辆马车前，手里正拿着什么东西在打量着。 他看向身旁直抹汗的于乐，“于小公公，这是谁的马车？” 于乐边喘着气，边看向皇上那边，“是何主事让人送来的东西，我也不知是什么。” 于乐只是个传话的，并没有在皇上跟前伺候，所以很多事，他并不知情。 陆杨应了声，也没再问，脚步加快了些。 于乐一看，只得也跟着加快。 “陆卿，你来看看这个。” 赵烨自然是看到了陆杨和于乐，等陆杨走过来，他便把手上那半个巴掌大的土豆递给陆杨。 陆杨接过看了看，也没有看出这土豆有什么特殊。 “皇上，您这是要臣看什么呢？” 他左右翻看两下，“臣没看出什么啊，难不成，是比之前新鲜？” 赵烨脸色有些怪异。 “你再想想，就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陆杨瞥了眼皇上的神色，又低头看向自己手上拿着的东西，迟疑着点头。 “臣好似发现了什么。” “那你发现了什么？” 赵烨好笑地看着他，“朕听你这语气，心里怪虚的吧？” 陆杨一听，瞬间理直气壮了。 “皇上，您猜猜臣心里在想些什么？” 赵烨狐疑地看着他，“朕猜你心思作甚？” 他顿了顿，又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朕哪里会知晓。” 陆杨深有同感地点头，“皇上说得极是，臣也不知道皇上心里在想些什么。” 赵烨挑眉，“朕不过是让你看看这土豆能看出什么，你给朕说这么多。” 陆杨觉得自己十分无辜，“臣看出来的，也不一定是皇上想要的答案啊。” “那是你没上心。”赵烨轻呵了声，“最近你向朕讨了多少次假期了？” 陆杨默默低头，“这个，臣好像记不得了。” 赵烨看向一旁，“于喜，你来给陆尚书提个醒。” “......是。” 这会，于喜十分庆幸自己的记忆力不错，想了想，他便开了口。 “三月，陆尚书一共要了十日假，皇上共允了七日。” “四月，陆尚书借着身体不适，再次要了十日，皇上允了五日。” “五月初，陆尚书想请十日假，皇上允了一日。” 于喜说完，默默功成身退。 陆杨听着，心里十分复杂。 他原先倒是没觉得，这会经于公公这么一说。 当真觉得可恶。 皇上允着允着，竟是把他的假给允到了一天。 这往后，他还能要到假？ 陆杨感觉不妙，忙道：“皇上，那些陈年旧事我们就不要再提了，您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哦，是说这土豆呢。”他十分自然地把土豆递给皇上。 “这土豆，您看出了什么？” 赵烨垂下眼帘，默默看着陆杨手上拿着的土豆，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你转移话题？” 他伸手接过土豆，随即抬眼看向陆杨，揭穿陆杨的意图。 陆杨一听，叹道：“皇上，臣真没看出来这土豆跟之前的土豆有何区别。” 赵烨撇嘴，“先前的土豆，是他国土地种出来的土豆，这个土豆，是我朝土地种出来的，怎么没有差别？” “...哦！” 陆杨恍然大悟，“多谢皇上解惑，臣明白了！” 这点东西，谁能想到呢...... 赵烨睨了眼陆杨，把土豆放回车里，随即走到另一辆马车旁。 “这是何爱卿让人送回来的薯尖和嫩叶管子，你要不要尝尝？” “要的，不过这东西，得煮熟了才能吃。” 皇上给的，陆杨肯定要，不要就是不给皇上面子。 赵烨听着陆杨的话，没忍住，拿过腰间的折扇便打了过去。 “皇上？” 陆杨有点懵，咋突然动手了呢？ 赵烨没下重手，闻言，道：“朕不傻，这东西，当然要煮熟了吃。” “咳咳。” 陆杨掩嘴，不好意思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是怕皇上您叫臣直接吃。” 赵烨沉默了，就在陆杨以为这话题就要过去时，一旁传来凉凉的话。 “那你要吃吗？” 赵烨打开折扇，事不关己地摇了起来，“爱卿若是想吃，朕也不会阻止你。” 陆杨笑了，“皇上，您说什么？刚刚有风，臣好似没听清。” 于喜抬头，佩服地看了眼陆杨。 这大热天的，微风都是奢侈，就这还能吹得听不清...... 赵烨显然也是被陆杨的胡言乱语给弄得愣住了。 “你最近喝药了没？” 陆杨一听，便知道皇上问这话的意思。 他拱了拱手，“回皇上，臣最近没吃药了，方神医说臣这阵子都无需喝药。” “这就难怪了......” 赵烨小声嘀咕，“耳朵好像出了问题。” 陆杨保持微笑，“皇上，您让臣过来，难不成就是想说臣油饼？” 赵烨摇头，“那倒不是。” 他看向于喜，“让人照着何爱卿说的，把这些土豆和薯尖嫩叶都炒一份送过来。” “是。” 于喜应着，便要带人离去。 “于公公且慢。” 陆杨一听是要做吃的，这他可是忍不住。 “于公公，麻烦您让伙房那边的人，给我炒份土豆丝，土豆切丝泡水，炒的时候放一点辣椒进去，一点就好，再放一点醋。” 于喜听着，默默看向一旁的皇上。 赵烨转头看了眼陆杨，想了想，点头道：“照他说的做。” 他语气一顿，似乎在考虑什么，接着缓缓道：“给朕也做一份，要求与他一样。” “是。” 于喜神色复杂地带着两人离开了。 赵烨摇了摇扇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陆杨。 “爱卿是怎么知道这土豆是怎么吃的？” 陆杨叹道：“皇上，您忘了？之前您不是给了臣不少土豆，臣都让人拿去庄子上种了。” 赵烨自然记得这事，闻言，他点了点头，眼神意味深长。 “看来爱卿这日子，过得比朕还有滋有味。” 第748章 爱卿路走窄了 陆杨摇头，“皇上说笑了，臣与皇上，那是不能比的。” 谁的生活能有皇上多姿多彩？ 赵烨看了眼陆杨，没再说，抬步往乾清宫走去。 陆杨看着，自觉跟上。 伙房处的人不是第一次拿到土豆，但这土豆丝的做法，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有了陆尚书说的做法，他们这边照做就行。 就是这个薯尖叶子，他们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弄。 于喜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哪里知道该怎么弄。 “你们也别看我，这都是新鲜货，你们自己决定就行。” 说着，于喜摆了摆手，让人把东西放下，交代伙房这边的人好好弄后，便带着人走了。 能做掌厨的，自然是经验丰富。 见这薯尖叶子还挺多，干脆让人洗些出来，先试试手。 这边，陆杨正拿着何照玉写的折子在看。 “皇上，到时罗使节他们过来，我们得把这些种子都给交换下来，然后尽快普及到下面府县里。” 赵烨放下茶碗，“光靠我们自己，确实有点慢了，只是他们过来，估计得过几年了。” 到时候，他们这边，说不准都普及下去了。 陆杨点头，“反正多多益善，臣先前还与罗使节谈了，若是他们那边还有什么好东西，让他也带些过来。” 赵烨“嗯”了声，“朕到时候估计也能与罗使节对话了。” 陆杨笑了起来，“皇上学得挺快。” 赵烨摆手，“朕感觉曹译语能教给朕的，也不多了。” 陆杨一听，便明白话里有话。 忙道：“皇上，您那么辛苦作甚？到时候，罗使节他们过来，肯定是说咱们这边的话。” 赵烨瞥了眼下面，“朕也没说要你教朕，你慌甚？” “皇上，臣可没慌。” 陆杨笑了笑，“臣说实话罢了，罗使节走时，可是与臣说好了，到时候他要用我们这边的话与臣交谈。” 赵烨面带深思。 “说起来，他们对我们这边的火器念念不忘，到时过来，肯定也得提一嘴，爱卿对于此事，有何想法？” 陆杨之前想过此事，闻言倒是淡定。 “臣觉得可以真金白银地卖给他们，不过卖的，只能是之前的火器，改造过的，暂时就不卖了。” 赵烨点头，“朕也是这样想的。” 他敲了敲御案，神色微凝。 “朕先前找薛尚书聊过，他提议可以在里面做些手脚，到时就算他们想拆开研究，估计也找不到关键点。” “臣之前也是这样想的。” 陆杨放下茶碗，看向上方，“他们想要火器，无非就是想着运回去研究，我们若是不做些手脚，也是对他们的不尊重。” 赵烨闻言，呵呵笑起来，“没想到爱卿是这样的人。” 陆杨挑眉，“只要皇上信臣，臣是什么人都无所谓。” 赵烨笑了笑，面上没有变化，眼神却是变得深沉。 “爱卿放心，朕都明白。” 说着，赵烨伸手挥退殿内的所有人，包括侍卫。 陆杨看着这些离去的身影，眉头微皱。 等内殿大门关上，陆杨不解地看向上面。 “皇上，您是想与臣说什么？” “确实是有点事。” 赵烨起身，走进内室，没一会便拿着一卷帛锦出来。 陆杨看着，心里一惊，站了起来，“皇上，您这是作甚？” 赵烨一眼便看出陆杨心里的想法，他摇头失笑：“不是禅位，你看后再说。” 陆杨闻言，便也松口气，走过去双手接过。 翻开一看，一眼便注意到了重点。 “皇上，您是想立大皇子为太子？” 赵烨点头，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此诏书不会现在颁布，至于何时颁布，朕也不知。” 他看向陆杨，“你觉得如何？” 陆杨当然知道皇上问的是什么，只是他对于几位皇子的接触并不深。 对于大皇子，他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沉稳大方得体上。 若是立为太子，好像也不错。 陆杨回想了一番与大皇子仅有的几次接触，便也有了结论。 “皇上，臣听您的。” 赵烨点头，“朕知你与大皇子没怎么说过话，但煦儿，你该是了解的。” 陆杨愣了，“皇上，您难道是想......” 赵烨没有点头，语气依旧平静淡然。 “大皇子的身体，朕心里也有数。” 他顿了顿，沉声道：“朕也是为了靖朝以后考虑。” 陆杨总算明白，皇上当时日理万机，为何还会抽出时间这般关注几位皇孙的学习情况。 原来是为了这个小的。 赵煦这小孩，确实挺不错的，小小年纪，便会照顾下面几个小的。 气度方面，有大将之风。 想了想，陆杨把帛锦递还给赵烨。 “皇上，您正值壮年，此事倒也不必着急伸张。” “朕知道。” 赵烨接过，把帛锦收起来后，便道：“爱卿的嘴，朕是放心的，不然朕也不会与你透露。” 陆杨摸不清皇上的心思，想了想，干脆问了出来。 “皇上，您就这般提前告知微臣，就不怕臣做什么事？” 赵烨抬眼看过去，目光幽邃。 “你要做什么？” 他慢慢勾起嘴角，“朕告知你，便是想让煦儿跟着你学习，往后，煦儿就交给你了。” “......” 难怪跟他说这么多，原来是等在这里。 他就多嘴问那一句！ 他试图挽救，“皇上，其实臣这人吧，有挺多不好的，若是大皇孙跟臣学了，臣怕您失望。” 赵烨点头，撑着脸若有所思。 “爱卿有哪些不好？说来听听，朕再好好考虑考虑。” 陆杨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臣好吃懒做，不思进取，没有上进心。” 赵烨神色奇怪，嫌弃中带着一丝欣慰。 “朕没想到，爱卿对自己还挺了解。” 他坐正身子，认真道：“爱卿这些毛病都能改正，刚好，有了煦儿，你这些毛病都会好的。” 他温声安慰，“爱卿不必担心。” “...臣其实没有担心，能坐上尚书之位，臣已经心满意足了。” 陆杨这话也是心里话，就让他在这个位子上退休吧。 赵烨摇头，不认可陆杨的想法，“爱卿路走窄了。” 他端起茶碗，慢悠悠道：“高爱卿他们可是给朕送了信，说是把田里的谷子割完晒好便回京述职，等回来，想必各处庄子上的喜报也是要来了。” 他垂眸喝了口茶水，再抬眼时，眼里带着暗色，“朕要你坐上一品的位子。” 第749章 臣啊，就那两点追求 “一品......” 陆杨叹了口气，“臣这年纪，会不会遭人恨呢？” 赵烨轻笑出声，“难道你现在就没有遭人恨？” 陆杨顿时无言以对。 仔细想想，这二品跟一品，好似也没差。 赵烨见陆杨不说话，俯身放下茶碗，悠然道：“朕并不是意气用事，你坐得起这个位子。” 陆杨垂下眼帘，喝茶没有说话。 赵烨看着，又道：“光是稻种改良这事，爱卿便是立了大功，朕只是论功行赏罢了，算不得偏颇。” 陆杨抬头，面上带着几分疑惑。 “皇上，您就不怕微臣功高盖主？” 赵烨直直与陆杨的眼神对视，神色未变。 “别人或许朕还会考虑此事，但你的话，朕不担心。” “为何？”陆杨不解。 虽然他没有背叛的心，但他也不想因为位子坐得太高，以后引起皇上的疑心发作。 赵烨未尝不知道陆杨的担心。 他笑了笑，眼睛微眯，“你有才华，但不私藏，若是有二心，想来也不会这般不在意这些。” 他一锤定音，“你确实懒，朕这位子，你还看不上呢。” 陆杨心情十分复杂，谁说的他看不上...... 赵烨继续道：“朕日日天未亮便要起来，练字读书，处理朝堂之事，接见回京述职官员，处理后宫纷争之事......” 赵烨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陆杨，“你能看得上？” 这么一说的话，他确实看不上。 这位子，还不如他的尚书位子香呢。 赵烨看着陆杨的神色，“呵”地笑了声，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摆摆手，道：“此事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直接谢恩就行。” “哦。” 想了想，陆杨拱手道：“皇上，臣有个事不解，不知当问不当问。” 赵烨心事已了，这会神色轻快，语气也带着笑意。 “爱卿直说。” “是。” 陆杨正了正脸色，难得严肃起来。 “臣若是升了官，以后请假，还能请到吗？” “......你再说一遍？”赵烨皱眉，似是没听清。 陆杨一看皇上瞬变的脸色，便知大事不妙，忙改口。 “臣说，臣以后定不负皇上期望，定会好好办事，若是立了功，希望皇上能允臣歇息几日。” 赵烨定定地看了会陆杨，随即幽幽叹了口气。 “你好好立功，其余的事你不要多想，该给的，朕都会给的。” 什么都给，就是不给假是不是？ 陆杨心里难受，但他不明说。 “皇上您了解臣，臣便也不多说了，臣的心思简单易懂，皇上懂的。” 赵烨微笑着点头，“放心，朕都懂，朕尽量。” 陆杨扯了扯嘴角，一脸苦涩。 一般这么说的，都是没下话的。 可想而知...... 于喜进来时，便发现殿里的气氛好似有点沉重。 他看了眼一旁只喝茶不说话的陆杨，又看了眼高兴地捧着书在看的皇上。 没搞懂两人发生了什么事。 他迟疑地走上前，禀告事情。 “皇上，伙房那边弄好了，现在让人端过来？” 赵烨看了眼不知为何不说话的陆杨，想了想，“嗯”了声。 “让他们端上来吧。” “是。” 于喜下去，很快，便带着几人进来了。 陆杨看着他们搬桌搬凳，看着他们摆放好饭菜，看着他们慢慢退下。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内殿门口，才慢慢叹了口气。 “唉，好香啊。” 赵烨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一旁净手，随后挑了个位置坐下。 “朕还以为你能憋出什么话来。” 他看了看桌上的菜肴。 伙房那边并没有只是做土豆和薯尖叶子这两道菜，还弄了两盘另外的菜色，这样一看，倒是不显得单调。 陆杨起身，走到另一边净手，在皇上的眼神示意下，走到他旁边坐下。 皇上的话，在吃面前，陆杨倒是没有在意。 说什么都好，反正他也不会少吃一口菜。 赵烨见他坐下，拿起碗筷。 便往那翠绿泛香的薯尖叶子夹去。 没想到这一吃，倒是有些别样的口感。 清脆爽口，味道不错。 陆杨见皇上动了筷子，便也拿起碗筷夹了一筷子土豆丝。 其实他并没有在家吃过土豆丝，这久违的味道，让他不禁胃口大开。 微辣带酸的口感让陆杨止不住又夹了一筷子。 赵烨看着，便也伸过去夹了一筷子。 这一吃，便觉意外。 饭后，他夸陆杨，“爱卿对吃这方面，还是挺有追求的。” 陆杨端着消食的酸梅汤，小口小口喝着，闻言，笑道：“人活一世，不就是那点追求，臣啊，就那两点追求了。” 赵烨眉毛一挑，聪明地没接话。 陆杨等了会，见上面没有声音传来，便疑惑地看过去。 “皇上，您不问问臣有哪两点追求？” 赵烨清了清嗓子，摆手道：“你喝完就走吧，晚点就散值了。” “...好。” 用完就丢，可恶啊！ ...... 五月中旬，孟良平和顾俊义被任命为乡试考官，不久便要赶往各自负责的省城监考。 陆杨趁着他们还未离去，便找了个休沐日，邀他们去酒楼一聚。 何照玉由于负责的事还未完成，这会还在庄子上处理事情，并未过来。 几人聊了会日常之事后，倒是聊起了出海一事。 此事陆杨知道的比陈德仁他们多。 听他们这渴望羡慕语气，便知道他们也想跟着出海长长见识。 想了想，他开口道：“你们若是想去，到时候向皇上递折子，想来皇上会答应的。” 陈德仁疑惑，“皇上还要派人出海吗？” 孟良平和顾俊义也看向陆杨。 陆杨点头，“出，只不过不是先前的航海路线，你们要去的话，得做好心理准备。” 新的航海路线，便也意味着未知的危险。 陈德仁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似乎也是看出了彼此的决定。 顾俊义笑道：“若是可以，我想跟着去看看，也为我朝出一份力。” 陈德仁点头，“我也想去。” 孟良平想了想，道：“你们去，那我就不去了。” 谁都知道他们与陆杨关系不错。 上一次出海，陈将军等人都立了功，若是再出海，肯定会有不少人抢着要去。 这是个既可以立功，又可以长见识的事。 先前是不敢，但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这第二次，大家肯定不会放过的。 若是他们都去的话，陆杨这边肯定要被人说闲话了。 陆杨哪会不知道孟良平的想法，他笑道：“你若是想去，那便去，我不是很在意这些。” 孟良平见陆杨神色认真，并不似碍于其他原因说的客套话。 想了想，便道：“那我也去，我也想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好！” 陆杨笑道：“你们多看点，到时回来与我说一说。” 第750章 翻了几番 夏日炎热，但农户们的心更是滚烫发热。 高敬平站立在田间，看着割下的稻谷被农户们搬上板车运回庄子。 汗水从额间一路滑向衣领间，他却是顾不得伸手擦一把，拿着毛笔和册子一边乐着一边把整个过程记上。 而马才英处理好事情，摇着蒲扇走过来。 “承泽兄，我这边弄好了，你这里也差不多了吧？” 见高敬平汗水直流，他手一转，替高敬平扇起了凉风，把头凑过去看册子。 “今年的亩产还挺稳定的。” 两人分工合作，各自负责一片区域，闻言，高敬平抽空用搭在肩上的棉巾擦了把汗。 “是啊，等回京，我们也算是对皇上，对为方兄有个交代了。” 两人这会跟那些劳作的农户一样，只穿着一件薄马甲。 被晒得黝黑发亮的臂膀健硕有力，不经意地曲臂摆动，都能看到臂膀间的鼓起。 这几年的田间历练，让两人与以前相比，完全变了个模样。 不光是肤色变了，还有整个人的气质。 若说以前是书生文气，现在则是活力四射，元气十足，充满着力量。 今年的收成十分令人满意。 由于有了经验，大家照料起来也是更加得心应手，亩产比起之前，增长幅度十分明显。 不光是高敬平和马才英乐呵，庄子上的农户们自开始收割稻谷以来，每日精力满满，休息期间也是呲着大牙在乐着。 谈起田间的收成，那是中气十足。 甚至对于以后，都开始期待起来，往后的日子，他们肯定会越过越好。 这边有着吴知府的全力支持，能种下的种子都种下去了。 下半年的稻种，那是完全不愁了。 研究还将继续，但高敬平和马才英也知道。 他们出来这么久，也是该回去述职报告情况了。 六月下旬，高敬平和马才英命人整顿好要带回京的东西，便告别吴知府，带着车马往京城赶去。 这边的事已经有人交接，加上有吴知府在，两人倒是不担心。 离去时，甚至还带着一丝留恋不舍。 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该离去时，也不要拖泥带水。 何况，高敬平和马才英两人等这一天，也是等了很久了。 书信先行，两人打算回京时，月初便让人送了书信回京。 想必他们在路上的时候，皇上那边也是收到了书信。 而在高敬平和马才英等人赶往京城述职的时候，各处研究点的喜报也接连不断地送往宫里。 有成功便会有失败，但只要有一次成功，后面便不会再失败。 临到八月初，土豆，番薯，玉米等的喜报已经送到了皇上手上。 但众人皆是奇怪，皇上并未在朝上提及此事。 而知情的，也被皇上提了一句未到时候，便也没有往外传播。 但朝堂中，除了真是天知地知我知这三知，否则都是存不下任何秘密的。 赵烨心里明白，但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谈及此事，他便也睁只眼闭只眼装作不知。 各处运往京城的收获，也被赵烨命人看守了起来。 除了最初的尝味外，赵烨并未动这些果实。 他在等，等一个公布这些东西亩产的时机。 这日，一人骑着大马，进城门之后一路赶着进了宫。 皇上收到了什么消息，除了皇上以及当天在乾清宫上值的人，其余官员，一概不知。 朝堂便是这样，越是不知道的东西，便越多人好奇猜测。 翌日一早，因为不用上早朝，陆杨直接便去了户部。 没想到这刚走进户部大门不久，便见不少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他为人温和，虽是户部尚书，但与户部的官员相处得还不错。 有人看到他，八卦也不说了，忙走过来跟他行礼道早。 这人的出声，也让不少人注意到了陆杨。 不过一会，陆杨周围便站了不少人。 陆杨一一笑着回应，待差不多了，便疑惑道：“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 有人神色犹豫，互相看了一眼之后，便有人往前一步，道：“陆尚书，我们这是在讨论昨日的事。” 说着，这人便把昨日有人进宫面圣的事说了出来，但具体什么事，他并没有说。 毕竟，到现在为止，他们都不知道皇上是收到了什么书信。 陆杨听着，等人说完之后，想了想，便道：“此事既然没有传出来，你们也不要谈论了，免得惹祸上身。” 陆杨的话还是带着威严的，众人一听，纷纷应下，待陆杨让他们离去后，便连忙散去。 陆杨看着众人离去的身影，站了会后，才回了书房。 他回书房没多久，沈泽找了上来。 “外面的事，你听说没有？” 陆杨挑眉，给沈泽倒了杯凉茶，顺道让他坐下聊。 “你是说他们一大早说的事？” 沈泽坐在陆杨对面，接过茶杯，闻言，点了点头。 “对，他们说皇上收到的，应该是喜报。” “喜报？” 陆杨若有所思，温声道：“若是喜报，想来用不了多久，皇上便会在朝上提起吧，我们也不用着急。” 沈泽叹道：“也就你不急了。” 陆杨咽下嘴里的茶水，浅笑道：“我急有什么用，该来的总会来的。” 沈泽一口饮尽杯中茶水，放下后，摸着胡子一脸思虑。 “先前皇上便收到了不少喜报，但在朝上一直没有提及此事，如今距离第一次的喜报，也有一月多了。” 他顿了顿，看向对面一脸淡然温和的陆杨，想了想，便迟疑道：“陆尚书，您难道也是一点讯息也不知道？” 陆杨明白沈泽的意思，他这段时间也有单独面见过皇上。 但皇上似乎在密谋着什么大事，他旁敲侧击，或是直接询问，也只是得到皇上的一个微笑。 问了一遍没有结果后，他便也识趣地没有再问。 反正只要天不塌下来，这点事，他便也不在意。 他摇了摇头，“我问过一遍，皇上不说，我便也没有再问。” 沈泽神色复杂，“皇上连你也不说，不会是什么大事吧？” 陆杨一顿，随即摇头，“不会，若是大事，此刻皇上应该忙得焦头烂额，把我们叫去乾清宫商量事情才对。” 他给沈泽续了杯茶水，又给自己续了杯，随即端起茶杯，笑了笑。 “沈侍郎不必思虑太多，皇上应该是有什么安排，我们等着就是了。” 沈泽被陆杨说服了，点了点头，便与陆杨聊起了夏税。 夏税八月前便得收完，最近户部也在忙着核实夏税的事。 陆杨作为尚书，说轻松也轻松，说不轻松也不轻松。 底下人忙事的时候，他轻松，底下人轻松的时候，就是他忙事的时候了。 凡事必有得与失。 比起以前的日子，陆杨也是容易满足。 沈泽并未多待，喝了几杯茶水，便走了。 陆杨端着茶杯，眼神望向外边。 虽是在看庭院处的景，眼神却是带着迷离的沉思。 皇上到底在搞什么鬼...... 很快，众人便知道了。 仲秋节过后不久，陆杨便收到了高敬平他们即将到京的消息。 这可把陆杨乐坏了。 说起来，当初让两人去研究稻种，害得两人晒成黑炭似的，陆杨心里也是有些愧疚的。 如今两人回来，往后的仕途，也算是畅通无阻了。 当晚，陆杨便让莫永备好礼，到时候送到两人府上，庆祝两人顺利回京。 若是不出他所料，明日见过皇上之后，两人也是该升官了。 秋日，天亮得也算早。 红日爬升时，陆杨便已经随着队伍，候在了广场上，等圣驾到来。 朝上官员，不是这派就是那派，消息渠道众多。 像高敬平等人这般毫无掩饰地进京，在进入城门前，朝上官员便有大半人知晓了此事。 而他们前去研究稻种的事，也隐隐被人传了出来。 具体要说是谁传的，到了这时候，也没人去细想了。 早朝的气氛，众位官员都能察觉出一点不同。 皇上的神色与往常相比，要更加庄严慎重。 随着鸿胪寺官员道出今日进宫述职的官员名字，前面几人皇上并没有出声。 而听到高敬平和马才英的名字时，皇上点头了。 “让他们进来。” 随着于喜的传呼，周围鼓乐也在此时响了起来。 如此郑重其事，众位官员也是明白了皇上的态度。 看来高庶常他们，此次改良稻种的事，是真的成功了！ 白临和薛涛等人，是知道此事的。 五人皆是对望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陆杨那边。 从皇上前阵子的行为来看，陆杨怕是，又要升官了。 薛涛心情复杂，当初怎么就没有先下手一步。 让白府给捡了这枚宝贝。 不管怎么想，薛涛也是有些不能释怀。 唉，多好的人啊，这一升，怕是直接抵了他几十年的努力了。 想到这，薛涛看向白临。 在看到白临百感交集的神色时，薛涛突然笑了。 也是，有个这么优异突出的女婿，想来压力也是挺大。 在激烈热情的鼓声中，高敬平和马才英等人走了过来。 众人皆是向他们望去。 两人身后，共有两辆板车。 板车上盖着遮风挡雨的油布，众人事前有所了解，便也知道这两车估计就是改良后的稻种了。 可等高敬平和马才英几人走近之后，众位官员也发现了不对劲。 这前面板车油布绑扎呈现出来的形状，看着与后面的并不一样。 这后面的一看，就是一袋一袋的形状，而前面的，却是四四方方的，看着倒像是木箱子。 众人想了想，便也大概猜到，这个，怕就是记录册子。 随着高敬平和马才英停下脚步，周围的鼓乐也在示意中停了下来。 高敬平和马才英在众人的注目下，一脸严肃认真地给皇上行礼。 “臣等不负皇上所托，顺利改良稻种，望皇上明察！” 赵烨眼神炽热地看着两位功臣，沉声道：“两位爱卿辛苦，此番回京，朕就知道你们没让朕失望！” 他看着这两个晒得黝黑的臣子，深吸一口气，“朕已让人在御花园备好酒菜，一会，朕要好好敬你们两杯！” 高敬平和马才英听着，心里也是激动。 “多谢皇上！” 寒暄片刻，赵烨看向那两辆板车，面色凝重，“此稻种非比寻常，朕先前看了你们派人送回来的书信，朕今日，便让人宣读出来。” 赵烨看向于喜，于喜了然，点了点头，便从袖口中拿出书信，拆开宣读。 前面的，于喜并没有读出来，他读的，也正是众位官员所想知道的。 场上十分安静，回荡着于喜嘹亮的声音。 “......稻种改良成功，亩产在八石到九石之间，较之以前的稻种亩产，翻了几番......” 众人惊得仿佛呼吸都忘记了。 旧稻种也就是亩产在二石左右。 这亩产翻了这么多，相当于以前要种四亩左右，才能收到八石九石的粮食。 而现在，只需要一亩，便能赶上四亩田地的粮食产量。 这怎么不让众人心惊激动？ 白临几人即使是知道这稻种经过改良，肯定要比之前产量高。 却是也没有想到这产量竟然能高出这么多。 这若是被天下百姓们知道，陆杨怕是被人在家暗自供起来也不足为奇。 于喜话音落下，赵烨也把底下众位官员的反应看在眼里。 他不动声色地给于喜使了个眼神，待于喜悄然离去后，他才开口。 “两位爱卿，这两辆马车，装的可是改良稻谷？” 马才英拱手，“回皇上，这两辆马车，一辆装的是改良稻谷，一辆装的，是这些年臣等记下来的册子。” 说着，马才英看了眼守在两旁的侍卫，示意他们把油布拿开。 下一刻，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袋袋的粮食，以及一个个木箱子。 “好！” 赵烨看着，眼眸幽深，嘴角扬起笑意，“朕今日便来替你们验验，到底这谷种算不算成功。” 他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下来。 四周安静，皇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众人的心跳仿佛也跟着这脚步声在跳动。 心绪被皇上的话牵引着。 布袋被侍卫开了个口子，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饱满稻谷。 赵烨站定，垂眸凝视片刻，伸手抓了把放到手心细细端详。 他了然一笑，转头看向白临几人。 “尚书们，你们也过来看看。” 白临几人连忙应下，从队列中走出来。 陆杨慢慢跟在后面，脑子里想的，是皇上先前跟他说的事。 一品...... 第751章 臣，谢主隆恩！ 几人按照皇上的意思，都往布袋里抓了把稻谷放在手心上观察。 稻谷颗粒饱满，颜色澄净，也难怪会有这么高的产量。 这谷子，说是上等货也不为过。 白临看着，沉思后，看向马才英。 “马编修，我想问一问，这稻谷是否经过挑选？” 也不怪自家岳父会这样问。 陆杨垂眸看着手心上的稻谷，这里面没有一粒是干瘪的。 一亩里，怎么说也会有些瘪的，就算是经过改良，也不会粒粒都能吃到营养，长得这么好。 马才英往前一步，“回白尚书，这些我们只是简单筛过，扬风吹了些尘土和瘪谷。” 白临了然点头，“皇上，这稻谷确实不错。” 薛涛把手里的稻谷放回袋里，看向皇上，也道：“皇上，看来靖朝百姓以后，可是不用愁每年田里的收成了。” 赵烨脸上的笑意深了些，“薛尚书说得对，确实不用愁了。” 他转身看向于喜先前离开的方向，见有人影正往这边走来，心里也是明白，该是道明的时候了。 他看了眼陆杨，随即看向周围，“朕先前收到各处庄子派人送来的喜报。” “土豆，番薯，玉米，它们的收成都不错，产量与这稻种相比，并不差。” 众人皆是一惊，还未消化皇上的话，就看到于公公带人过来了。 这些人手上都端着东西，正是皇上先前说的那三样。 土豆，番薯和玉米。 于喜带人在一旁站定，没有皇上的吩咐，他并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安排。 众人的视线在那三人端着的托盘上来回巡视。 若是这三样真像皇上说的那样，产量也高，那以后，他们就真是不愁没吃的了。 赵烨在众人沉思时，走上去坐了下来。 而陆杨也跟着薛涛他们回了自己的位置站定。 他知道，皇上先前与他说的，终是要来了。 赵烨看着底下，不怒自威。 “朕相信，你们肯定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运到朕这边的，朕当初只是让人把它们按照一般储藏方法收好，到了现在，还是保持着这般模样。” 于喜正带着人往队列中走动，确保每一个官员都能看到托盘上的东西。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这又听又看，威力更是加倍。 算起最早运过来的土豆，那也差不多有两个月了。 可看着托盘上的土豆，却好像只是表皮上的泥土干了，里面的，还是那么新鲜。 托盘上的土豆和番薯，都是放着一个完整的，和一个切开一半的。 这样既能看到外面的情况，也能看到内里的果肉变化。 再看那玉米，黄色白色的皆是没有变化，有人询问于喜意见，待其同意后伸手摸过。 玉米是干的，样子维持着跟先前摘下来的时候差不多，看着还是新鲜。 众人看过之后，便也明白了皇上想表达的意思。 这三种东西，能放很久。 具体多久不知道，但照这个样子看，若是保存得当，半年说不准也是可以的。 想到这，众人面色皆是凝重起来。 赵烨看着，道出他们心里的想法。 “它们虽说不及稻谷好，但在天灾突临时，它们往往能发挥极为重要的作用。” “有它们在，起码我靖朝的子民，便不会饿着肚子，不会易子而食！” 众人神色复杂，低头顺着皇上的话进行深思。 越往下想，便越是震惊。 赵烨见差不多了，便道：“你们知道，这航海一事是谁提的吗？” 白临眉眼一动，便见身旁有人站了出来。 正是薛涛。 “回皇上，是陆尚书提的。” 此事朝廷上下皆是知晓的。 不少人不明白皇上为何要提起此事。 薛涛心里有所猜测，皇上这是打算把陆杨以前的功劳，都拿出来遛一遛了。 不管他猜得对不对，站出来回答皇上的问题，顺着皇上的意思回话，准不会出错。 赵烨满意地看了眼薛涛，随即又移开视线，望向某处。 “想必你们也知道，陆尚书此前给朕献过一份地图，而陈将军他们出行的航海路线，便是陆尚书跟朕提议的。” 他眼神深沉地看向托盘上的东西，语气沉重。 “若是没有陆尚书的提议和规划，这些东西，想必也不会出现在我们靖朝中。” 众人闻言，不禁低声惊呼，“竟是陆尚书提议！？” 有些事，只有陆杨和皇上知道。 陆杨不是个喜欢往外说事的人，皇上自然也不会与底下臣子道出这么多细节。 所以话从皇上嘴里说出来，众人惊讶中，又带着一丝意料之中。 好似如果是陆杨提议，那陈将军他们航海一行能得到这么多好东西，就不奇怪了。 赵烨满意底下臣子们的反应。 他眼神慢慢变得无比深邃，犹如黑洞，带着危险的诱惑，“这稻种改良方法，你们可知是谁想出来的？” 这个事不少人都听说过了。 经过皇上先前的那些话，有人也意识到了异常。 高敬平和马才英的话是最具说服力的。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站了出来，异口同声道：“回皇上，此方法是陆尚书想出来的！我们的所作所为，皆是听从陆尚书的安排。” 赵烨笑了起来，日光照进他的眼里，而他的眼里，看着陆杨。 “陆尚书做过的事太多了，火器望远镜等，朕也不一一说出来了，众位爱卿心里明白就行。” 有人心里觉得憋屈难受，但一细想陆杨做过的事，又觉得不服不行。 如此这般，到了这一刻，众人皆是知道，皇上说了这么多，接下来，是要说重点了。 众人竖起耳朵，生怕漏听了什么。 赵烨看着，缓缓开口：“马才英，高敬平听旨。” 马才英和高敬平连忙跪下，“臣听旨！” “你们奉命前往湖广研究稻种，多年辛勤付出，使得稻种改良成功，收成惊人，为我靖朝立下汗马功劳，朕心甚喜，在此，命马才英为户部主事，高敬平为翰林修撰！” “臣领旨，多谢皇上！” 高敬平和马才英激动地连忙叩头谢恩。 赵烨笑了笑，让两人平身，随即又将金银珠宝和布匹赐了下去。 就在众人疑惑皇上为何不提陆杨时，皇上开口了。 “陆爱卿出来吧。” “是。”陆杨应了声，奉命从队列中缓缓走出来。 而高敬平和马才英走到一旁站定，两人皆眼睛发亮地看着陆杨，在这一刻，陆杨的身形在他们的心里无限被放大。 相比于他们的功劳，陆杨的功劳还要更大。 两人心里明白，皇上若是再想给陆杨升官，那就只能往上授官了。 而陆杨现在已是正二品，再升的话...... 高敬平和马才英不敢再想，双手慢慢握紧，简直比自己升官还要激动。 朝中，还没有几个是一品的呢...... 赵烨可是不管底下臣子的想法如何，该说的他已经说了。 料谁也不敢反对。 看着那身形修长，温润如玉的臣子，他紧紧抿着嘴角，压抑发颤的心间：“朕想了很久，觉得唯有太师才配得上他为我朝所做的这么多事，才配得上他的才华能力！” 赵烨缓缓吐出一口气，视线往下面四周扫去，把众人讶异的神情都看在眼里，他双手紧捏着扶手，语气却十分平静，“众位爱卿，可有异议？” 皇上早已铺垫好一切。 众人也不是傻，稍微一想，便也明白皇上的决心。 况且，要论功的话，此人，他们确实比不过。 或是妥协，或是承认。 此时，无人敢反对。 “臣等，并无异议！” 整齐划一的声音，惊得天上鸟儿扑棱一下，逃也似的往远处飞去。 赵烨笑得肆意，“陆太师，还不谢恩？” 陆杨有一瞬的失聪，只能听见心脏在此刻扑通扑通的急跳声。 他抬眼看向上面，与那人的炯炯目光对视着，片刻后，在众人的瞩目下，他缓缓跪了下来。 “臣，谢主隆恩！” 晨曦温和，充满光明，光芒照耀在他的背上，熠熠生辉。 ======= 御花园里的欢声笑语，让陆杨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他端着茶杯，一脸淡笑地看向正与皇上谈论研究稻种时发生的那些趣事的马才英和高敬平两人。 趣事固然让人开心，但宴上的众人看两人的肤色便知道，这里面有多辛苦。 赵烨也是心有感慨，“你们辛苦了，到时朕让御医给你们看看身子，若有亏损，便补回来。” 马才英和高敬平何时受过这等待遇，闻言，心里皆是一惊。 好在黝黑的肤色遮掩了他们面上的惊讶，并未有人看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忙起身拱手道谢。 赵烨摆手，笑道：“你们坐下说。” 等高敬平和马才英坐下，他看向一旁淡然喝茶的陆杨。 “你们多与陆太师学学，瞧他这般镇定自若，朕就算赏他黄金百两，他也能面不改色地接下。” 高敬平和马才英一听，皆看向陆杨。 对于皇上所说的话，两人也是极为赞同。 只是学的话，估计要学挺久了。 陆杨正想着自己的事，闻言，放下茶杯，笑道：“皇上若是想要看臣不一样的反应，您可以先试试赏臣黄金百两，臣会顺着皇上的意思做的。” 赵烨呵呵笑了笑，“那还是算了，等下次爱卿立了大功，朕再赏你好了。” 陆杨但笑不语，皇上什么打算，他岂能不知？ 立大功？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他现在已经打算坐吃等死了。 如此位子，不努力也罢！ 赵烨是了解陆杨的，或者说是了解他那懒散性子。 他招手喊来于喜，小声地在于喜耳边嘱咐了两句，接着让于喜去陆杨那边传话。 陆杨看着，心里暗觉不妙。 高敬平和马才英不明白，怎么说得好端端的，皇上便让于公公去给陆杨传话。 是有什么他们不能听的事？ 两人疑惑。 宴上的白临几人也是疑惑。 众人皆是不由看向陆杨。 只见于公公走到陆杨身旁，然后俯身凑近陆杨耳边掩嘴说话。 周围有奏乐干扰，于喜说得又是小声，众人并不能听见说的什么。 但陆杨的反应很奇怪。 他先是惊讶地看向皇上，接着面色逐渐变得复杂纠结，眉心皱起，随即又看了眼皇上，垂眸一言不发。 于喜这会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定，他面色平静，众人并不能从其脸上看出什么。 如此神秘，倒是让众人更是心痒想知道了。 到底什么事，竟能让一向淡定的陆杨变成这样？ 薛涛好奇死了，伸手戳了戳旁边的白临。 “白尚书，你的女婿，你不去关心关心？” 白临自然也是好奇，但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他看了眼陆杨那边，故作淡然地端杯饮茶。 “你要去你去。” 反正薛涛知道了，他肯定也会知道的。 薛涛眼巴巴地看着白临，“要是陆杨是我女婿，我就过去了。” 白临挑眉，“慢一步终究是慢一步，薛尚书可不要想别的心思。” “唉。” 薛涛叹气，“你说得对，所以你去吧。” 白临摇头，压根没有起身的打算。 薛涛憋了会，实在憋不住，便起身踱步来到陆杨旁边坐下。 “陆太师啊，你这，皇上说甚了？” 他本是想委婉一些问，陆杨一个眼神看过来，到底心虚，嘴皮子一抖，都给抖出来了。 陆杨悠悠叹了口气，“皇上他，要我命呢。” “什么？！” 薛涛一惊，见皇上几人都看过来，忙压低声音。 “皇上怎会要你命呢？” 他顿了顿，又道：“你这才刚升官，正是皇上宠信之时，怎么可能呢？” 薛涛是想破头也是想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对陆杨下手。 难不成，是功高盖主？ 陆杨见薛涛看自己的眼神不正常，便知道他理解错了。 “不是薛尚书想的那样。” 薛涛皱眉，“那是哪样？” 陆杨看了眼周围，道：“薛尚书，你真想知道？” 薛涛重重点头，他简直好奇到了极点。 陆杨没办法，只得凑过去小声道：“这可是薛尚书想知道，不是我想炫耀的......” 薛涛不明陆杨为何要这样说，但随着陆杨后面的话，他惊得双眼瞪直。 陆杨说完，坐正身子，一脸惆怅地端着茶杯喝水。 喝茶姿态，喝出了烈酒的味道。 第752章 您让他下地，他能作甚？ 薛涛有些恍惚，“那你怎地说皇上要你命呢？” 这哪是要命，这明明是恩赐！ 陆杨低声一叹，“我本是打算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但皇上要我拼命立大功，这怎么不是要我命？” 薛涛眼神复杂地看了眼陆杨，起身似游魂一般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白临一直关注着他，见他回来，便问道：“怎么样，问出来没有？” 薛涛有点想哭，“问出来了。” 白临皱眉，“你这脸色怎地这么奇怪呢？” 薛涛摇头，“你不懂。” 白临确实不懂，不过他也没忘记问下去。 “他说什么了？” 薛涛深吸一口气，心情复杂地开了口。 “陆府，出了两个诰命夫人。” “！！” 白临一惊，“不会是你听错了吧？” 薛涛眼神哀怨，“我倒是想，可我没听错。” 他看向赵烨那边，“皇上这是下了血本了。” 白临不明所以，“为何要下这样的血本？” 薛涛望向陆杨，语气五味杂陈。 “因为你女婿不想努力了。” “......” 这回心情复杂的人，变成了白临。 ====== 御花园宴席散去，陆杨被皇上允许歇息半日。 他马不停蹄的，便雇了辆马车回去。 陆府此时正是热闹。 跟过年的氛围相差不大。 陆杨下车，等马车走后，便连忙往大门处走。 门房见到陆杨，不可思议地看了眼天色，惊道：“老爷，您这会怎回来了？” 陆杨笑了笑，“皇上让我歇息半日，我就回来了。” 门房听着，笑道：“老爷，今儿宫里来人了，老夫人和夫人，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了！” 门房乐不可支，一副傻样，光记得笑了。 陆杨尽管已经从于公公嘴里得知此事，但得到门房的亲自确认，心里还是不能彻底平静下来。 他含笑道：“今儿府上，人人有赏！” 门房心下一喜，“多谢老爷！” 陆杨摆手，也顾不得与门房多说，抬步便往热闹的厅堂走去。 “爹，娘，我回来了！” 厅堂自是热闹得很，陆杨还未进去，便听到陆大石哈哈大笑的声音，还有众人混杂的说笑声。 他了然地走进去，一眼便看到了一旁的白芊芊。 白芊芊和刘晓正被家里的女眷围在一起，几人有说有笑的。 众人见到陆杨回来，都有些惊讶。 白芊芊走过去，“夫君，你怎这时候回来？” 刘晓也道：“是啊，这时候不是还未散值吗？” 陆大石和陆松等人也走过来。 陆杨看着，便把今日宫里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这一说，厅里直接安静了，无人说话。 陆杨等了一会，见他们好似还未缓过来，好笑道：“你们这是怎了？” 陆大石默了默，突然伸手掐了把自己的脸，声音带颤，“青天白日的，你可别骗你爹。” “爹，我骗你作甚？” 陆杨看了眼陆大石脸上已经变红的掐痕，道：“您怎掐这么大力呢，不疼吗？” “好像不疼。”陆大石恍惚，“我是不是还在梦里未醒呢？” 他看向刘晓，“老婆子，你快掐我一把。” 刘晓也有些不确定了。 今日又是诰命夫人，又是一品太师的，对她一个老妇人来说，着实过于惊吓了。 她本是想掐自己，见陆大石已经伸手过来，直接上手了，掐住其手背一块肉，便使劲一扭。 “哎，疼疼疼！快松手快松手！” 闻言，刘晓眼睛都红了。 “我儿竟是一品太师了？” 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又带着激动的微颤，听着，莫名让人感到难过。 陆松和陆榕几人，神色复杂地看向陆杨。 有一瞬间，他们突然觉得陆杨不是他们陆家人。 如此优秀之人，怎么是从他们陆家走出去的呢？ “娘.....” 陆杨嘴唇动了动，他本是想安慰几句，却是被陆大石一嗓子给喊没了情绪。 “我的儿啊！你给你祖宗们争脸了！” 陆大石反应慢了半拍，突然一把抱住了陆杨，力气有些大。 陆杨有些害怕，“爹，您可别激动，别一会把我给拍吐血了。” 陆大石刚想拍下去的手停在半空。 “你这，你这身子不行，明日起，跟你爹下地干活去，保你身子强壮起来。” 陆松看了眼陆杨哭笑不得的表情，伸手把陆杨解救出来。 “爹，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他看向陆杨，“杨子现在可是我们陆家的宝贝，下地作甚？” 陆杨有些感动，不过下一瞬，他便收回了那颗感动的心。 “您让他下地，他能作甚？小心拔草都能把你那些宝贝苗子给拔了。” 陆松话音刚落，陆榕便道：“爹，杨子不是干活的料，您别强迫他，他就适合干笔杆子的事，地里的活，您要折腾，还不如培养平安呢，平安前两日不是还跟你下地了？” 陆大石有些失望，嘟囔道：“平安懂啥，前两日差点把我的苗苗都拔了，随他爹。” 陆杨：“......” 他可没拔过草，反正造谣一张嘴呗。 哼，他可不解释。 今日是喜上加喜再加喜，众人刚把激动的情绪宣发出去，门房便派人跑过来。 说是有大官女眷带着厚礼过来了。 这等情况，陆杨也是料到了。 他安慰刘晓，若是紧张，笑就行，其余的，顺其自然。 刘晓甚少与这些官员的女眷接触。 但她好歹也是有过接待白夫人和世子妃的经验。 所以，她丝毫不慌。 甚至，她现在身份可是不一般了。 她儿子还是一品太师。 要紧张，那也是别人紧张。 反正她肯定是不紧张的。 有白芊芊在，陆杨是放心的。 让白芊芊当心身体后，陆杨便去了书房写信。 信写了三封。 一封是送给陆柏，告知他府上的情况，还让他们若是乡试过了，就把陆雪一家人带上京城来。 先前他提过两次，但陆雪怕到时给他添了麻烦，便一直没有同意过来。 如今他这身份，只要他不主动惹事，便不会有人故意招惹他。 保护家人，足够了。 第二封是送给陆雪的，便是让他们不要担心，京里一切有他们安排，直接跟着大哥过来就行。 第三封，陆杨写给了秦夫子。 这么多年，其实他每年都有写信回去。 但秦夫子回信很少，除了先前两年，后面的，便没有再回信。 他也怀疑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刚开始让莫严去见过秦夫子，秦夫子虽然年老了些，但身体上并没有什么问题。 陆杨也在信里问过，怎么不给他回信，却没有回音。 不过有一天，莫严却是在信里回他，说秦夫子是怕影响到他，知道他的处境不错，秦夫子很高兴。 之后，陆杨便也没有再纠结过回信的事。 今日想着写信给秦夫子，便是想把这个稻种的事跟秦夫子说一说。 皇上先前跟他聊过，说是要把稻种分向下面府城，问他有没有什么意见。 他顺着皇上的意，把自己的家乡提了出来。 想来不久，便会有稻种运到那边了。 希望到时，他们能把握住机会。 第753章 等到来年开春，此地必将枝繁叶茂 由于时间紧急，写完陆杨便让莫永派人快马加鞭送过去。 书信到陆柏手里时，已是九月中旬。 乡试八月份开始，这会肯定是已经结束了。 但村民们太过热情，知道正年正华两人过了乡试，怎么说也不放他们走。 硬是大摆了半个月的宴席。 这摆宴期间，客是一波接一波来。 好不容易等宴席摆完，本想着收拾行李快些赶回京，又恰好有不少人过来拜访。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这么多人，这阵子就没有一天是闲下来的。 收到陆杨的信后，陆柏咧嘴一笑。 也不管后面会有多大的官上门了，当即便派人去陆雪那边，跟他们说一声，顺道把人接过来，到时候一起回京。 这边，陆雪也收到了陆杨的来信，但她还在犹豫中。 她到底是已经出嫁的人，这一去，必定是要拖家带口过去的。 但齐家还未分家，若是被大房和三房那边的人知道，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 这也是陆雪一直没答应过去的原因。 齐锋收到陆杨寄信过来的消息，急忙从酒楼赶了回来。 这些年来，靠着陆杨，他们齐家也是起来了。 如今他在齐家的位置，已经不是他大哥和小弟能比的了。 他爹娘虽然还是以前那副偏爱大房三房的样子，但到底不敢再得罪他们二房。 只是偶尔占些小便宜而已，齐锋如今眼界高了，倒也不在意那些。 只要不欺负他们二房的人，指缝间漏出去的小财而已，齐锋倒也不在意。 他脚步匆忙地进了拱门，直往房间走去。 “阿雪，我听管家说杨子写信过来了。” “对，你先坐下歇会。” 陆雪起身，把信递给齐锋，便给他倒了杯茶水。 她把水杯放在齐锋身旁，随即在旁边坐下。 “杨子让我们随阿柏一起上京。” 随着陆雪的开口，齐锋也把信看完了。 他把信折好，放回信封里，沉默片刻，道：“那就上京吧。” 陆雪蹙眉，“可是娘和大哥他们那边......” 齐锋脸色一冷，“娘到现在还分不清楚状况，若是阻挠，我让人把他们送回村子里，好吃好喝供着他们，免得你看着心烦。” 陆雪眼睛动了动，没有出声。 大房三房虽然不敢招惹他们二房，但隐晦的排挤，她也是清楚。 齐锋做了决定，陆雪也不再犹豫，当即便让人把府上的东西收拾收拾。 而齐锋，也开始交接手上的事情。 酒楼，酒馆的事，都得交给信得过的人来负责。 至于自己家的大哥和三弟，齐锋根本没有考虑过让他们来接手。 以他对自己家人的了解，这短时间还好说。 若是一年半载的，怕是酒楼酒馆这些，都得变成他大哥三弟的了。 也正是因为了解自家人，直到出发去与陆柏集合那天，齐锋才把要上京的事跟家里人说了。 他态度也是坚决，若是他爹娘和兄弟也想跟着去，那他就留下来，让陆雪带着孩子们先过去。 他就在这边耗，看谁耗得过谁。 如此一来，即使齐父齐母也想带着大儿小儿一家跟着过去，也不敢把二房惹怒了。 加上有陆柏派的仆人在侧，齐父齐母也不敢让陆家人知道太多事，便只能望着齐锋一家离去。 不过离去时，齐锋终是用了笔银子，让齐父把家分了。 这日，一行车马终是与陆柏碰了面，翌日一早，陆柏等人便上了车，准备启程回京。 也是在碰面那天，陆雪和齐锋才知道，原来陆杨已经官至一品！ 两人是惊得一晚没睡，聊了很多。 总归就是到了京城，不要给陆杨添麻烦。 陆雪是感激的。 感激家里人一直关照自己。 自陆杨发奋努力之后，她的生活，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她心里明白，若不是这个小弟，他们陆家不会有现在的风光。 所以，就算是到了京城，他们也不能给陆杨招惹麻烦。 齐锋自然清楚。 他念着陆杨拉他一把，念着陆家的这一份情。 所以他要对陆雪好，比任何人都要好。 大逆不道的事，他来做就行。 ...... 经过一个秋季的积累，改良稻谷，番薯，土豆，玉米的种子也积攒到了一个量。 为了节省人力物力财力，皇上直接大手一挥，让人就按照先前拟定的府城，把这些种子分发下去。 其中还有辣椒，葵瓜子这些，凡是能种的，都分发到拟定的府城里，让百姓们领种。 秦夫子因为有陆杨先前的书信提醒，一早便知道了这些事。 从十月份开始，便派了人去府衙那边候着，争取种子一到，便领回来播种。 他把这些事都跟自己的学子们说了，其中还有以前与陆杨关系好的刘开毅几人。 陆杨没在信里说不能告知别人，秦夫子想了想，便把此事告知了县太爷。 县太爷虽为朝廷官员，但朝廷那边的事，总也得过些时日才能传到他这边。 所以关于此事，他毫不知情。 而秦夫子的话，他是相信的。 秦夫子如今的地位，可是随着陆杨的身份越来越高。 去哪谁不是好好接待着。 秦夫子一走，县太爷也开始琢磨自己的功劳了。 这些可都是送上门的功劳，怎么着他也不能错过。 而就在秦夫子与他说了这事几天之后，他便收到了来自京城的文书。 让他全力推广分发下来的种子，务必让百姓们明年用这些种子来育种播种。 不仅如此，随文书而来的，还有好几本册子。 里面记载的，都是关于这些种子该如何育种，如何种植的说明。 县太爷拿着这些书看了几天，又让人把这些书誊写了一遍，最后让人把秦夫子接过来商量事情。 他要把这些誊写好的书交给秦夫子。 让秦夫子找个适当的日子，给兴阳县里的百姓们讲一讲里面的内容。 光是秦夫子一人肯定是忙不来的，但秦夫子教过的学生多。 只要秦夫子一句话，这些人都能帮忙出一把力。 秦夫子并没有拒绝县太爷的提议。 他把书拿回去好好看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在附在每本书后面的收成记载上。 这个收成对于百姓们而言，意味着什么，秦夫子心里清楚。 一个朝代若是要安定下来，粮食便是根本。 但田间产量低这问题，历朝历代一直都存在着。 而现在，这些收成记录在表明，粮食产量低的问题，将不再是问题。 秦夫子盯着这些数据看了又看，最终摸了摸胡子，幽然轻叹。 “老夫如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他抬眼望向外面。 庭院处的落叶随风而动，晃晃悠悠地飞向一旁，最终堆积在一起。 等到来年开春，此地必将枝繁叶茂。 第754章 生当相守，死当同棺 陆府最近喜事一件接着一件。 八月份陆杨升官，家中母亲和妻子也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九月上旬，白芊芊吃过早食后突然发动，一个时辰后顺利诞下一名女婴。 陆杨先前升官一事，极为低调，厚礼不收，只邀些亲朋好友吃吃喝喝便算完事。 可这女娃娃，陆杨极为上心，洗三，满月，百天，该办就办，还得大办。 这日，白芊芊刚喝完鸡汤，便见陆杨抱着女儿过来了。 今日是休沐日，陆杨在家歇息。 别人邀他去赏曲喝茶，他也给拒了。 如今已是腊月中旬，外面冷飕飕的，他可不乐意出去吹冷风。 白芊芊也是稀罕这个女儿，伸手便想接过来抱一会，却是被陆杨侧身躲了过去。 “她重着呢，你身子还未恢复，少抱比较好，免得腰疼手疼。” 白芊芊这一回坐了三个月的月子，现在也是各种补汤不断。 闻言，她摇头失笑。 “夫君，你现在是一有空闲，便抱着曦月一阵稀罕，平安都跟我说了，说你不喜欢他，都不抱他。” 陆杨有些意外，“平安还真这样说了？” 白芊芊点头，“前阵子说的。” 陆杨好笑道：“这臭小子，他小的时候我也没少抱他，这会懂吃醋了。” 说是这样说，陆杨还是进行了深思。 白芊芊生平安那会，他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外出办公的时间也长，对于平安的成长，他确实参与得比较少。 想了想，陆杨看向桃香。 “把平安带过来。” “是。” 桃香离去，房门被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冷风。 白芊芊看着，面露不解。 “夫君，你让桃香把平安带过来，是要作甚？” 陆杨低头看着白白嫩嫩，肖似白芊芊的陆曦月，见她自顾自地咧嘴笑，也不由笑了笑。 把手伸到她的小手里，任由着她抓着。 他看向白芊芊，“平安有了小情绪，那自然要好好开解，免得他以为我们对他不关心。” 白芊芊抿唇微笑，“夫君说得对。” 看陆杨对两个孩子这么关心，白芊芊是高兴的。 她知道，陆杨会是一位好父亲。 平安很快被桃香带了过来。 一看到陆杨抱着小妹妹，平安的小手紧了紧。 平安今年四岁多，他一岁多便跟着夫子学习，到现在，也是开蒙三年了，已经懂得很多事了。 他走过去，先是跟陆杨行礼，然后才跟白芊芊行礼。 陆杨是不喜欢小孩这般受拘束的。 不过礼节这东西，他也不好说，毕竟总不能教出个没礼貌的孩子出来。 他点点头，招手让平安过来。 平安看了眼白芊芊，见白芊芊点头，便走了过去。 “你看妹妹，像不像你娘？” 平安探头看去，然后又看向白芊芊，认真地点了点头，“妹妹像娘。” 陆杨看着，笑道：“你爱你娘吗？” 平安疑惑地看着陆杨，虽然不懂陆杨为何要这样问，但他郑重地点头。 陆杨伸手摸了摸平安的头，“你爹也爱你娘，你们都是从你娘肚子里出来的，爹自然也爱你们。” 白芊芊抬头看向陆杨，面色怔愣。 平安已有自己思考的方式，没一会，便笑开了。 陆杨把陆曦月交给奶娘，便带着平安去了书房，给平安讲感兴趣的童话故事。 夜间，白芊芊想了很久，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夫君，你说的那个，可是真的？” 陆杨睁开眼睛，转头看向白芊芊。 “哪个？” 白芊芊移开视线，不敢与陆杨对视，话还未说出来，脸倒是先滚烫了起来。 “就是你与平安说的那些话。” 烛火已被吹灭，昏暗中，陆杨并不能看清白芊芊的神色，但凭着对她的了解，陆杨也是能想象出白芊芊此刻是什么反应。 他伸手捏了捏白芊芊的手，忍着笑意，道：“你说呢？” 白芊芊抬眼看过去，这一刻，她觉得陆杨的眼睛会发光，不然，她为何会看得如此清楚。 她没说话，只是伸手抱住了陆杨的手臂，埋在颈窝处，用反应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陆杨低声浅笑，转身把白芊芊揽在怀里，手指缓缓绕着发丝转动，久久，他凑到耳边轻道。 “青丝缠心，白发相随。” 白芊芊身子一顿，手抱得更紧了，“生当相守，死当同棺。” ...... 年关到，陆杨忙了起来，户部的事处理好，他也能轻轻松松地过个欢乐年。 如今各类种子已经分发下去，剩下的，便是跟进数据。 陆杨把这事吩咐下去，打算到明年收成时，派人前去调查。 在他的印象中，这些玉米地瓜和土豆，几乎能适应所有地区的气候。 但他也不确定这些刚过来的种子，能不能这么快适应这边的土壤。 所以前期的数据，都得记录好。 由于赶路需要时间，到那边时，肯定是要提前到的，这样才好做记录。 陆杨把这事交给了沈泽，让他尽快把要外出做记录的人员名册交到他手上，便又把要安排的事吩咐下去。 工部每年都要拨好几笔款用于各种制造。 这两年，各地接连有天灾发生，户部也是拨了几回赈灾款。 好在年底这一算，国库尚有盈余，陆杨倒也不担心。 他把关于国库情况的折子写好，打算到时早朝在堂上向皇上禀告。 另外又写了个折子，把今年各个部门向户部讨要的拨款数，以及户部实际拨款的数据整理好，到时私下呈给皇上。 让皇上了解各部拨款情况。 翌日，陆杨忙完户部的事，便拿着折子慢悠悠地去了乾清宫求见皇上。 赵烨听闻陆杨过来，挑眉一笑。 “陆尚书躲了朕这么久，这回倒亲自过来了。” 于喜低头，“是啊。” 陆杨不喜欢别人叫他太师，于是朝上的官员便喊他尚书。 赵烨听闻，找来陆杨询问，得知陆杨不喜欢别人叫他太师，竟是因为嫌弃太师听起来老气。 一时又是生气，又觉好笑。 别人巴不得人家天天喊着太师。 他倒好，当了太师也不愿别人这般喊他。 而进入腊月开始，这人也躲起来了。 赵烨怎能不明白陆杨的心理，这是怕他派事了。 想到这，赵烨拿起朱笔，“让他在外面等会。” “是。” 于喜虽是应了，但人没走。 赵烨等了会，没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皱起眉头，“你怎还在这呢？” 于喜呼出一口气，小声道：“皇上，外面吹着冷风呢。” 赵烨看了眼紧闭的窗子，随即看向于喜。 “让他进来。” “是。” 这一回，于喜离去得很干脆。 赵烨看着于喜的身影，若有所思。 第755章 皇上别急，臣还在想 于喜打开门，侧过身子，“陆尚书，皇上让你进去。” 陆杨把手里的暖炉递给一旁的太监，点了点头，“麻烦于公公了。” 他抬步进去，跟着于喜进了内殿。 内殿温度比外面高，但陆杨并没有脱去披风。 他身子情况虽有所改善，但也不是一朝便能好的，如今还在调养中。 赵烨看着，让人搬来椅子，又让于喜倒杯热茶给陆杨。 陆杨并没有推辞，行了礼，道了谢后，便拿出折子。 “皇上，这是户部这一年给各部批下的款项，您看看。” 于喜顺道接过折子，呈到皇上面前。 赵烨接过便打开查看，并未说话。 陆杨坐了下来，端着茶水慢慢喝着，身子也渐渐热乎起来。 赵烨看得仔细，上面的款项也是写得明明白白的，他并未多问，便把折子放到一旁。 “再过阵子便是年假，你这掐得挺准的。” 陆杨故作听不懂，“皇上说得是，臣处理好就拿过来了。” 赵烨挑了下眉，也没有指明。 “陈将军那边的事，户部到时也得准备好了。” “臣明白，该拨的款户部这边没问题。” 说起正事，陆杨便也认真起来。 “臣觉得不该要的东西，还是别浪费钱财了。” 对于这方面，赵烨是认同的。 “你是户部尚书，你说的话，陈将军会听的。” 陆杨点头，“臣到时会找陈将军好好聊一聊，争取多换些有价值的东西回来，别的既不能吃，也不能用，徒有观赏价值的东西，臣就让陈将军别换了。”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若是皇上喜欢新奇玩意，那臣便与陈将军说一声。” 赵烨摆手，“朕也不在乎这么一时，总归来日方长，新奇玩意总会有的。” 陆杨笑了，“皇上想得挺长远。” 赵烨也笑，“从你身上学的，前阵子爱卿不是躲着朕，就为了今日吧？” 陆杨闭嘴，默默喝茶。 赵烨看着，端起茶碗，悠悠喝了口润喉。 “朕看你最近日子过得挺潇洒的。” “呵呵呵，没有的事。” 陆杨叹了叹，“皇上，户部最近事多，臣可不潇洒。” 赵烨笑得意味深长，“朕听说爱卿前段日子在家吃什么火锅烧烤的，还不潇洒？” 于喜听到这，忍不住抬眼看了下陆杨。 在他看来，陆尚书这日子是过得极为潇洒的。 有儿有女。 娇妻、家人相伴，官至一品，还有皇上宠信，这日子，闭眼过都能潇潇洒洒。 何等让人羡慕嫉妒。 陆杨放下茶碗，起身拱手，“皇上是不是想吃？” 赵烨眼神一顿，轻敲了下扶手，“朕也不是重口欲之人，不过尝鲜还是可以的，一会你与于喜说一声，朕就尝一尝。” “好。”陆杨忙低头，没敢笑出声。 赵烨看着，幽幽叹道：“爱卿这般才华出众，还是莫要辜负了上天给你的天赋。” 他撑着脸，斜靠着椅子，缓缓开口。 “朕听说胡人那边的道路特别平整，你看？” 陆杨一愣，“皇上，您从哪里听来的？” 赵烨眼睛一弯，神色带了抹得意，“朕从书上看到的，又让人去查了些书。” 陆杨默了默，随即点头，“不瞒皇上，臣之前便有过把道路弄平整的想法。” 赵烨眼睛更亮了，“那爱卿可有安排？” 陆杨本是不想这么早把这事禀告皇上的，毕竟事情还未得到证实。 但如今皇上问起，想了想，他便也应道：“臣已经让人去安排了。” 之前弄火器的时候，他在工部那边待了挺长时间，便也注意到了那些炉渣。 那些炉渣经过长时间的积累，已经把一个个坑填满了，甚至有些还成了一座座小山。 看那样子，也是丢弃不用的打算。 陆杨一直在想着怎么废物利用，空闲之余，也翻了不少书，甚至还使劲回想以前学过的知识。 一来二去的，还真被他记起来了。 这高炉渣，能制成水泥。 只是该如何制成，这个还得研究研究。 前阵子，他派人送信，便再一次想起这个事。 如今交通实在不发达，送个信最快也要好几天。 若是道路平整，一来一回也能快些。 于是他便让莫叔找几个力气大的长工，又利用职务的便利，弄了些炉渣到一处庄子里，让他们先弄碎再说。 后面再进行别的研究。 没想到，皇上倒提起这事。 想了想，他看向赵烨，“皇上，不会是薛尚书跟您提了什么吧？” 他要运矿渣，自然要经过薛尚书的同意。 那会薛尚书问起，他便顺口提了一句看看能不能当石子铺路，把路弄平整些。 除了薛尚书，他可没向谁透露过此事。 就连莫叔，也不知道他具体要做什么。 赵烨清了清嗓子，“你要运炉渣出去，薛涛虽是工部尚书，但没有朕的同意，他哪敢同意呢。” 陆杨恍然大悟，难怪第二天薛尚书同意得这么干脆了。 这会，赵烨思来想去，还是开了口。 “此事事关重大，爱卿你要不直接在工部那边安排人弄，不必运来运去的，麻烦。” 陆杨先前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成功，自然不会直接提出来。 可皇上已经知道，想了想，他便道：“可臣不保证一定会成功。” 赵烨一听，安慰道：“没事，爱卿肯定会成功的。” 陆杨：“......” 几日后，陆杨是没想到，皇上又把他喊了过去。 “爱卿啊，工部那边如何了？” 陆杨哭笑不得：“皇上，这才过去几日......” “朕知道。” 赵烨轻咳两声，“要不爱卿你亲自走一趟，不然朕不放心。” 现在还在前期研究阶段，他去不去意义都不大。 陆杨拱手，“皇上，臣已派人过去盯着了，臣有事忙。” 赵烨皱眉，“你忙什么了？” 这都是年底了，该忙的也是忙得差不多了。 赵烨可不信他的话。 陆杨一本正经，“......臣忙着动脑呢。” 赵烨沉默，良久，他开口道：“想到什么没有？” 陆杨摇头，“皇上别急，臣还在想。” “......” 赵烨摆手，“你滚吧。” “是。” 陆杨安心地往后退，不过临走前，他提醒了一句。 “皇上，薛尚书要放年假了，您就放宽心，薛尚书肯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赵烨摆手，已经不想说话了。 ...... 腊月二十九，各部开始放假。 陆杨正在家逗着平安和曦月，便被告知陆柏他们已经进城，马车正往这边驶来。 这阵子，陆杨猜测陆柏他们也是该到了，便派了人过去城门那边，时刻注意情况。 没想到，眼看年就要来了，他们终于是到京了。 如此，他们也能放心了。 让奶娘们把两个孩子照顾好，陆杨和白芊芊便换了件厚外衣，穿着披风出了门。 而陆大石和陆松他们收到消息，也连忙赶了过来。 几人没说几句话，不远处便出现了几辆马车。 而陆柏也经马夫提醒，知道前面有不少人在迎接着他们，忙撩开帘子，扶着门框，咧着嘴直乐。 “爹，娘，二弟，三弟，杨子，我们回来了！” 陆大石摸着胡子，手都有些颤抖，一半激动一半欣慰。 “终于来了。” 第756章 谁说他身子骨还差的？ 没一会，马车停下，陆柏几人迫不及待便下了车。 “爹，娘，二弟，阿静，三弟，寻芳，杨子，芊芊。” 陆雪终究多年未见这些亲人，神色带着些紧张不安。 刘晓一把抓住陆雪的双手，视线上下打量陆雪的脸色。 见她只是因为赶路有些疲态，其他一切都挺好，甚至看着，比以前还要胖些，她也是放心下来。 齐锋也在一旁打招呼，接着便与陆杨他们介绍自己的几个孙子孙女。 陆雪生了三个孩子，都是儿子。 如今三个儿子也都成家立业了。 大儿有一儿一女，二儿也是一儿一女，小儿则是一个女儿。 几个孩子乖巧地与陆杨几人打招呼。 陆大石摸出见面礼，给完之后，心里也是感慨。 他们一家人，终是团聚了。 几人寒暄片刻，陆杨笑道：“大哥，你们舟车劳顿的，还是先进府喝杯热茶，我们坐下再聊，这里冷。” “对对对，进去再说。”陆松在一旁应着。 一行人进了府门，来到厅堂坐下。 没一会，平安和曦月也被奶娘带了过来。 曦月是陆府最小的孩子，个个都宠着她，这会正被刘晓抱在怀里。 厅堂很是热闹，平安也找到了小伙伴，正带着小伙伴玩自己的玩具。 陆杨与陆柏、齐锋和陆雪几人聊了会，便看向一旁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正年和正华。 “你们考得不错，没让小叔失望。” 陆正年和陆正华一听，顿时乐了。 两人虽已经在谈婚论嫁阶段，但得到陆杨的夸赞，还是跟小孩子一样激动起来。 陆正年到底是大哥，要矜持点，稳重些。 而陆正华便忍不住了，当即便与陆杨聊起科举的事。 聊着聊着，陆正年没忍住，也加入进来。 三人聊得是有来有回的，还谈论起了乡试有争议的地方。 两人乡试成绩并不算好，能通过也是幸运。 本来还有些不解的点，听陆杨这一分析，倒是恍然大悟了。 看着陆杨的眼神直泛光。 陆杨倒是无知无觉，说着说着，见两人不吭声，便道：“你们听明白没有？” 陆正年和陆正华猛点头。 “小叔，我们听明白了。” 闻言，陆杨欣慰笑道：“那就好，你们要有不懂的，以后吃过中食来找我。” “多谢小叔！” 厅堂热闹着，三人的谈话也没什么人注意到。 陆杨端起茶碗，正想喝口水润润喉，便见陆正年凑着脑袋过来，小声道：“小叔，你好厉害。” 陆正华一直注意着，自然听清了。 他连连点头，“我们以后也要跟小叔一样，做个好官，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陆杨心情复杂，茶水都觉难以下咽。 好一会，他艰难地咽了下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感动得都快要哭了。 “你们小，别乱发誓。” 他顿了顿，觉得这样说不对，又道：“前面可以，后面斟酌着来。” 陆正年和陆正华不解。 陆杨看着，幽幽叹了口气。 “小叔年轻时不懂事，现在啊，天天想致仕，但皇上不同意。” 陆正年面露犹豫。 陆正华则没想那么多，脱口而出。 “可小叔你现在很年轻啊，皇上自然不会同意你致仕，要我，我也不会同意的。” “......”臭小子。 吃过饭，陆杨几兄弟把陆雪一家送到了一处三进院里歇息。 此宅院离他们那有一炷香的路程，不算远。 齐锋知道是陆杨买下的，便要给钱，陆杨听完理由之后，便收下了。 年夜饭这日，一大早，陆雪便带着一家人过来了。 陆曦月不认生，谁抱都乐呵，可把陆雪给稀罕得，抱了半天不愿撒手。 陆杨是没想到，就连放假，他也不得闲。 不知平安与那几个小豆丁说了什么，这会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他，要他讲故事。 陆杨没办法，只得同意。 “去搬小凳子。” “耶！” 平安几个小孩连忙高兴地跑去搬凳子。 陆杨看着，给自己搬了张椅子，又让人搬了张茶几。 冬日里，晒太阳最舒服。 在日光照耀的庭院中，平安几个小孩坐成一排，直勾勾地看着陆杨，眼神满是渴望之色。 “爹，您快说，谁赢了呀？” 平安看着正端着茶碗，慢悠悠啃着糕点的陆杨，实在没忍住，开口问了起来。 另外几个小孩巴巴地看着陆杨，希望陆杨快点往下说。 陆杨有自己的讲故事节奏。 他咽下糕点，又喝了口茶水，看着这几个小豆丁，淡淡一笑。 “不急，爹练练你们的耐性。” 平安嘴一瘪，点了点头，没再问。 陆杨看着，把平安这几个小孩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心下了然后，他悠悠开口。 “这一场比赛，是小龟赢了。” 几个小孩顿时惊呼。 “怎么是小龟赢了？” “是啊，小兔子跑得好快的。” “舅爷爷，您是不是说错了呀？” 陆杨清了清嗓子，笑得温和，“别叫舅爷爷，你们忘了？” 平安没吱声。 另外几个小孩互相看了眼，一齐大喊道：“大哥哥！” 陆杨咧嘴一笑，“乖，喊舅爷爷太见外了。” 等几个小孩点头，陆杨便也满意地给几人解释起来。 厅里正在聊天的众人皆是一愣，好半会没反应过来。 白芊芊看向庭院中被光辉包围，笑得春风满面的陆杨，慢慢勾起嘴角。 陆大石琢磨过来，一拍大腿，起身找了个东西就往外走。 “这臭小子，胡乱改辈分，皮痒了。” 刘晓一听，连忙起身。 “哎，老头子，你悠着点打，别打坏了。” 陆柏几人对视一眼，也跟着起身往外走。 陆杨正享受着悠闲时光，闭眼感受阳光晒在脸上的温暖，突然感到一阵杀气。 他睁眼一看，便见厅里的人，不知何时都走了出来。 为首的，还拿着鸡毛掸子，面色不善。 陆杨皱眉，看向平安几人。 “你们今天谁惹祸了？” 平安几人摇头。 陆杨不解，出于直觉，他站了起来。 “爹，这大过年的，可打不得。” 他往后退，直觉不妙，“爹，平安他们惹了事，您说说就好，何必动手呢？” 陆大石瞪眼，抬脚作势追上去，刚想开口让陆杨别教小孩乱叫，便见陆杨已经撒腿跑了。 一溜烟跑进了园子拱门，人瞬间不见。 他停下脚步，愣愣地转头看向身后刘晓等人。 “谁说他身子骨还差的？” 众人：“......” 陆松喉结动了动，“爹，是杨子自己说的。” --------- （完） 第757章 番外一：正年正华之小叔教学 过年要拜年，陆杨心里也知道自己这个年假不会闲下来。 初一带着平安曦月拜了本家，初二便带着白芊芊几人回了白家，直到吃过晚食，岳父岳母才放他们走。 接着便是与高敬平、陈德仁这些好友相聚谈欢。 后面就是见一些处得来的官场朋友，像沈泽，郭永常他们。 还有一些以前帮过忙的官员，像江之言，余飞彦他们。 好不容易忙完这些朋友，底下官员便又过来拜年了。 这大过年的，也不好拒之门外。 陆杨能见就见了。 反正就是喝杯茶，聊几句的事。 话是没说多少，礼倒是收了一大堆。 好在都是一些吃食，若是贵重的，陆杨也就意思意思收一点，再等价还回去。 这一忙，直把年假给忙得差不多了。 眼看再过几日便要上值，陆杨就觉惆怅。 便放出话来不再见客，死活要赖在家里过完剩余几天好日子。 而在这期间，来给白芊芊刘晓拜年的官员女眷也不少。 陆杨忙着见客的时候，白芊芊和刘晓也在后院接待客人。 刘晓接触多了，也是淡定。 就算白芊芊不在身旁，她自己也能应对。 而赵梨花和李静，周寻芳三人，也跟在一旁学习。 尤其是赵梨花，学得挺认真。 毕竟她家的正年和正华已经考上了举人，最近也在相看。 因为两人的身份，以及陆杨的身份，相看的大多都是官员家的嫡女。 她要好好学，起码到时说话不露怯。 ...... 陆正年和陆正华的榜样是陆杨。 他们陆家，自到现在，还没有人纳过妾。 无论是跟自家父母学习，还是跟陆杨学习，他们以后肯定也是不会纳妾的。 所以相看的话，他们倒是不怎么在意身份上的东西，反正看重的是眼缘。 毕竟是要相守一辈子的，若是相看两相厌，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两人相看得很是认真，在听媒婆说得有好感的情况下，甚至都不用陆柏和赵梨花操心，自己就派人去打听好女方的人品了。 媒婆的话向来只能听一半，就算夸成花，再好感也得查一查。 觉得差点意思的，不管对方身份高不高，不管对方被媒婆说得有多美若天仙。 两人也是不点头。 这相看来相看去，赵梨花和陆柏也觉得不对劲了，便让陆杨找两人谈一谈，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陆杨刚好在家闲着，便让莫叔过去把两人喊到书房里来。 书房门口咯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 等陆正年和陆正华走进去后，莫永把门关上便走了。 “坐。” 陆杨端着茶碗，正在边烤火边喝茶，抬眼看了下两人，便直入主题。 “你俩相看是什么情况？” 两人在特地给他们留的空位上坐了下来，面对陆杨的问题，两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陆正年目光澄净，“小叔，我们就是想找一个相伴一生的女子，所以慎重了些。” 陆正华在一旁点头。 陆杨听着，觉得正年说的也没有错，婚姻大事，是得慎重些。 只是...... 他狐疑地看着两人，“你们心里是不是知道要找什么样的？” 这回陆正年没说话，陆正华说话了。 “小叔，你看出来了？” “嗯。” 陆杨自己也是有点懵，但面色不改，镇定得很。 “看出来了，说吧，喜欢什么样的？” 陆正年看了眼陆正华，示意陆正华开口。 陆正华想了想，便道：“大哥想找个像小婶婶这样的，我也是，像娘和奶奶大伯母她们也行。” 陆杨乐了，“那你们眼光挺高。” 这话可把陆正年和陆正华给夸脸红了。 “小叔，我们不着急，还得准备会试呢。” 两人相看，也是年后那阵子，现在天天在家看书，时不时过来找陆杨解惑。 哪有时间想别的。 剩下的便是他爹娘在应付着，他俩也就是在需要的时候出现那么一下。 有好感就查，没有就直接摇头。 如此一来，赵梨花也担心起来。 这些姑娘可是他们看过一遍的，结果两人也不满意，可不得让陆杨来问一问。 其实，赵梨花也藏了些私心。 两人年初那会还在家挑灯夜读，被陆杨知道后，说了两句，现在再也没有挑灯夜读过。 两个孩子这么听陆杨的话，赵梨花也想让陆杨开解一下他们，让他们别紧张接下来的会试。 考得上自然好，但是考不上，也不必担心。 赵梨花以前想都不敢想，自己的两个孩子能成为举人。 所以，她很容易满足。 对陆正年和陆正华的要求并不高。 陆杨得了大哥大嫂的话，自然记在心上，这会聊起会试，便也顺势开口。 “你们紧张？” 陆正年和陆正华点头，都承认有一点点点点紧张。 陆杨摇头，慢悠悠喝了口茶水，“你们小叔那会一点儿也不紧张，你们紧张，那就是对自己不自信。” 陆正年颇为认同，“小叔说得对！” 陆正华嘀咕，“我要是像小叔这么厉害，我肯定也不紧张。” 陆杨挑眉，“那是因为你们心态没调整过来。” 陆正年和陆正华一听，忙虚心请教。 “小叔，那我们该如何调整？” 陆杨放下茶碗，笑了笑。 “你们心里别一直想着那事，该看的你们也看了，会的会了，不会的，没遇到你们也不知道会不会，所以担心那事作甚？” “还不如按照平日里那样，该看书看书，该玩玩。” 陆正年和陆正华最近也是察觉到自己随着会试日子越来越近，心里的紧张感也是越来越大了。 他们一路走来，一半靠着自己，一半靠着陆杨，走得也是顺利。 可随着这条路越走越往上，他们也发现了自己的不足。 太过依靠小叔的帮助了。 而且，也有人说他们若不是因为有个好小叔，肯定没那么容易考上举人。 陆正华缓缓低头，“小叔，以后...要不我们还是少来麻烦您吧？” 陆杨一眼扫去，“怎么了？” 陆正华想了想，便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陆杨若有所觉：“谁说你们了？” 陆正年没说话，他看了眼陆正华，意思让陆正华别说了。 陆杨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轻笑了下，眸色渐深。 “不会是他们羡慕你们这么年轻便考上了举人，然后说你们是靠着我才考上的那些酸话吧？” 两人顿时一惊一愣。 不用回答，陆杨便已经从两人的反应里得知自己说的对不对了。 他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丝毫没有长辈的严肃，只笑道：“你们听那些酸话作甚？他们这是羡慕你们有个好叔呢。” 他的视线从陆正年沉默惭愧的脸上看到陆正华略为复杂的脸上，摇了摇头。 “还是太年轻。” 他撑着脸，悠悠道：“你们跟小叔多学学，脸皮薄，要吃很多亏的，得练厚些。” 陆正年和陆正华顿时好奇，“小叔，这个怎么练？” 陆杨笑得眼睛眯了眯，“以后有人说酸话，你们就说，哎呀呀，谁让你们没有这么厉害的小叔呢。” 陆正年、陆正华：“......” 看来，他们小叔的脸皮确实厚。 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第758章 番外一：研究 陆正年和陆正华走后，陆杨喊来莫永。 “你去大爷那边一趟，就说两人都是心里有主意的，让他们别太担心。” 莫永应了声，很快离去。 陆杨倒是不太担心正年和正华的婚事。 他那会虽早有婚约，但到了二十才成婚。 如今正年正华一个十九，一个十七，虽还未定下婚事，但也不必着急。 二月初便是会试开始的日子。 如今已是正月中旬，再等阵子，若是正年正华榜上有名，到时多的是来抢人的人。 ...... 正月下旬开始上值，户部的事并不多。 以防皇上每日召唤一次，陆杨十分自觉，上值第一日，便开始忙活。 把户部交给沈泽看着后，便带着马才英去了工部开设的高炉渣研究所。 这是皇上特命工部开的，为的就是方便早点把东西弄出来。 由于事先已经跟薛尚书说了一声，马车在研究所门前停下时，并没有官兵上前询问。 这不是陆杨第一次过来，所以他并不用多说，刷脸便带着马才英进去了。 马才英手里拿着一个书篮，里面放着之前记录数据的册子，还有笔墨砚。 陆杨进去后，来到一处地方，把披风脱下，又穿了一件防尘的罩衣，以及一个之前命工部弄的口罩和眼镜，便进了高炉渣研究区。 这是一个半露天的大场地，研究所直接弄在了离原料不远的地方。 周围已经被围了起来，闲人免进。 前期工作，陆杨之前便已经让工部的人去做了。 现在他过来，便是想看看这些东西磨得怎么样了。 陆杨和马才英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匠人们都在忙活着自己手上的事，头也没抬一下，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之中。 陆杨也没有惊动他们，带着马才英便往右边的一个区域而去。 这个区域的匠人，都戴着跟陆杨和马才英一样的口罩和眼镜，穿的罩衣也是一样的。 所以两人走过来时，有人也只是抬头看了眼，便低头继续忙事。 陆杨目的明确，直奔放置各种已经研磨好的原料屋子而去。 这些东西受不得潮，只能放在避风挡雨的地方。 两人到时，便被守在大门外面的官兵拦住了。 “是我。” 陆杨亮出身份牌。 官兵们一看，连忙给陆杨行礼，顺道认错。 陆杨摇头，看向紧闭的大门，“把门打开，我进去看看情况。” “是！” 随着陆杨的命令，大锁被人打开，吱呀一下，里面的情况便映入眼帘。 一个个大筐被整齐地摆放着，有的已经垒高成三层，而有的，则是一层或两层。 陆杨带着马才英走进去，有个官兵也跟着走了进去，以防陆杨问问题。 陆杨随便挑了个大筐，让官兵把压在上面的石头搬开，便伸手掀开掩着的油布。 筐里装着的，是灰白色的粉末，陆杨直接伸手抓了把，铺开仔细看了看，满意地点头。 他看了眼筐身上写的几个大字，跟马才英说：“这高炉渣粉可以。” 马才英点头，记下了陆杨说的话，一会要记在册子上。 陆杨又去看了几个大筐，里面分别有粘土粉，各种陶瓷缸盆碎片磨成的粉，还有烧炉时产生的炭灰。 当然，还有不可少的生石灰。 当初让准备的东西，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也都准备好了。 看着量虽然不多，但研究初期，在乎的并不是量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成的问题。 陆杨当即让官兵把这些东西都搬一筐到外面宽阔的地方，他要试试看能不能成了。 马才英趁着官兵们搬东西的时候，要了些清水，磨好墨严阵以待。 陆杨站在一旁看着，等官兵们搬好，他又要了两桶水和两只碗。 很快，官兵们便把他要的东西都拿了过来。 陆杨看了眼马才英，见他已经拿好册子和毛笔，对他点了点头，便道：“先试试看各种原料的比例。” 说着，他在其中一个水桶里洗干净手，又擦干后，便接过官兵递过来的碗，在那几筐原料中都各舀了五碗。 把它们弄均匀后，陆杨刚打算让人舀碗水倒进去，便见一个身影匆忙走了过来。 “薛尚书？” 薛涛气喘吁吁，看了眼陆杨面前的一个土堆一样的东西，道：“我，我没来晚吧？” 陆杨低头看了眼，随即摇头。 “应该没晚。” 薛涛顿时松了口气。 陆杨知道他想看什么，便道：“我从这些筐里都舀了五碗倒在地上，现在，我准备放水。” 陆杨是一碗水一碗水地加，边加边观察，等差不多，便停手，让人从旁边捡根木棍给他。 薛涛义不容辞，反应快地跑过去捡了根不大不小的木棍。 “给。” 陆杨接过，直接开始搅拌起来。 旁人都在看着。 薛涛也跟着陆杨蹲下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 很快，他便发现陆杨搅拌的速度慢了下来。 直至停下。 这些混合粉末，因为水的缘故，已经变成了一坨灰色的东西。 薛涛下意识抬头看陆杨的神色。 “陆尚书，可是失败了？” 陆杨皱着的眉心让薛涛心里一紧，不过一想才刚开始，失败很正常，他便又放松下来。 陆杨点头，伸手戳了戳那坨灰色东西，道：“比例不对，凝固的速度也不对。” 第759章 番外一：研究（二） 薛涛也跟着陆杨先前的样子，伸手戳了戳那坨东西。 “这么快变硬......” 他皱眉嘀咕了一句，显然也知道不对劲。 就算他不懂这东西什么时候凝固才算好，却也知道这东西若是这么快变硬，到时候还没用上，就已经用不了了。 失败是肉眼可见的。 陆杨站了起来，没有再尝试换比例。 他这样子，倒是让薛涛明白了什么。 “可是缺了什么？” 陆杨点头，视线透过眼镜，看向地上的凝固物。 “我再想想。” 说着，他让人把先前搬出来的东西封好。 官兵们连忙照做。 因着陆杨没有说要搬回去，他们也没敢搬。 陆杨看向马才英，“马主事，你在这歇会，我出去看看。” 马才英：“好。” 薛涛一听，摸了摸胡子，“我与你一起吧。” 陆杨笑了笑：“那自然好。” 两人一起往外走。 走了一会，见陆杨没说话，薛涛转头看了两眼，但因为陆杨戴着口罩，他并没有看清陆杨的神色。 怕陆杨在思考着什么，他憋着满腹好奇，没有开口。 两人就在周围转悠，走得并不快。 没一会，陆杨停下了脚步。 薛涛不是很明白陆杨想要做什么。 这会，他站在一旁，看着陆杨与其中一名匠人说话。 两人聊的东西，与他想象中的话题并不一样。 他还以为陆杨会询问相关的问题，看看是缺了什么东西。 没想到，陆杨却只字未提那方面的东西，反而问起了怎么做豆腐。 匠人虽然疑惑，却还是把自己知道的跟陆杨说了。 “就放石膏吗？放多少呢？”陆杨追问。 匠人自然也知道这人身份不一般，不然这时候，谁会在周围走来走去呢？ 刚好他老娘有时在家便会做些豆腐吃，所以他倒也知道一些。 “对的，你要弄的话，也是简单，放些石膏进去就成了，至于放多少，你看着来放，差不多就行了。” 陆杨若有所思，“直接放吗？需不需要做什么？” 那匠人摇头，“我见我娘就抓了点石膏扔进去，然后就成了。” “好，多谢这位大哥解惑。” 匠人忙说不用谢，见陆杨已经起身打算离开，他疑惑地看了眼这人，便也没把这事放心上，低头便开始敲碎片。 陆杨走过去，“薛尚书，这边有石膏吗？没有派人出去买点回来吧，我们再试试。” 薛涛豁然开朗，却也有些被陆杨的脑洞给吓到了。 “陆尚书，你这是怎么想到的？” 他看了眼先前与陆杨说话的匠人。 怎么也没想到，陆杨竟能想到豆腐上面去。 陆杨温声道：“就想什么东西能使液体凝固，还能不硬的，想着想着，就想到豆腐了。” 薛涛瞪大眼睛，“就这么简单？” 陆杨失笑，“那不然呢？” 他顿了顿，迟疑地看着薛涛，“难不成，薛尚书以为我想吃豆腐？” “呵呵呵。” 薛涛尴尬地笑了两声，没有回答，便招手唤来一名管事，让他派人出去就近买点石膏回来。 管事连忙点头离去。 陆杨看着，随即与薛涛回了马才英那边。 很快，管事带着人过来了。 他直接让人买了一大袋，还道若是不够，他再接着去买。 陆杨此时也不确定后面会不会用到，相对于现在而言，这么一大袋，肯定够用了。 他点了点头，便让人拿了个空筐来，让人把石膏倒了一半进去。 买的石膏是已经磨好的，能直接用。 陆杨按照先前的一比一比例，各舀了五碗出来。 最后在这个生石膏上，他停下了动作。 薛涛就蹲在旁边看着，见陆杨迟迟不动，抬眼看过去。 “陆尚书，怎了？是不是又有问题？” 陆杨摇头，“我只是在想，这石膏要用生的，还是熟的。” 薛涛一愣，下意识看向一旁大筐里的石膏。 买回来的，自然是未经过高温煅烧的。 还未等他想明白这生的跟熟的有什么关系，身旁便传来陆杨的声音。 “李管事，麻烦你再给我找些经过高温煅烧的石膏来。” 李管事看了眼薛涛，见他点头，便连忙带人离去。 陆杨见此，这才舀了碗石膏进去。 “放水。” 石膏加多少，陆杨不知道。 但他可以试着来放。 官兵刚想动手，便被薛涛拿过大碗。 “我来。” 官兵闻言，只好退下。 陆杨笑了下，经过口罩传出来的笑声有些闷，“薛尚书放心，功劳分你一半。” 薛涛一愣，“真的假的？那我就多谢陆尚书了。” 陆杨挑眉，“我以为薛尚书会拒绝。” “以前我肯定会拒绝，现在嘛，能沾点沾点。” 反正跟着陆杨走，总没错。 两人没再说，正事要紧。 薛涛舀了碗水慢慢倒到陆杨特意弄的洞里。 陆杨不说，他就继续倒，一碗接一碗。 “好了。” 陆杨见也差不多了，便拿起那木棍开始搅拌。 搅着搅着，觉得这手感不知道对不对。 “薛尚书，你试试。” 他把木棍递给薛涛，想了想，起身去旁边捡了些石块。 石块都是小碎石，官兵们一看，赶紧跑去帮陆杨捡石头 薛涛奋力搅拌着，不时看向陆杨。 “陆尚书，这东西是不是水放多了？” 搅拌起来跟水一样，一点阻碍的感觉都没有。 薛涛眉心不由皱起，不会是又失败了吧？ 陆杨很快捡了一捧石头，见那些官兵也捡了挺多，便也没有再捡，起身走回去。 “那一会试试放水少点的。” 薛涛刚想点头，却是见陆杨直接把手里的石头扔了进去。 “......” 他茫然抬头看陆杨，“还要扔石子的？” 陆杨摇头，语气平静，“就放进去看看呗，我也不知道。” 薛涛无奈，“你不知道还放呢？” 说是这样说，他倒是觉得陆杨这勇于尝试的行为和想法挺不错。 陆杨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面色依旧淡定，“放呗，铺路不得放点石子？” 薛涛眼露迷茫，“是这样放的？” 陆杨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我也不知。” 反正想法是脑子里蹦出来的，与他无关。 一旁的马才英等人面色极其复杂。 陆杨扔石子扔得这么干脆，差点就信了这人还懂这些...... 不管如何，最后陆杨让人拿着铲子弄了个浅坑，把这些不知道是失败的，还是成功的流状物倒了进去。 顺道还把表面铺平了。 马才英边做笔记，边问：“陆尚书，我看着还是未凝固的样子，要等多久才会凝固？” 陆杨抬头看向太阳，眯了眯眼。 “估计得晚点。” “......晚点？”马才英有些难以置信。 晚点是多久？ 第760章 番外一：研究（三） 晚点要多久，没人知道。 不过到底，这次的东西不像先前那样，那么快凝固。 算是成功了一半。 薛涛和马才英也是提起了信心。 后面陆杨又换了石膏的比例，分别是一碗，两碗，三碗，一直到第五碗才停下试验。 其实弄到第三碗的时候，陆杨便知道差不多了，水泥出现了假凝现象。 到后面，凝固的速度也变快了。 但为了数据，他还是弄了百分百比例。 后面的熟石膏，陆杨还是做了一样的比例实验。 失败的，自然没有弄坑倒进去，最后要等的，也就六个实验对象而已。 弄完后，陆杨并没有提出离开，而是要了些茶水和糕点，打算看看今天这些东西的情况。 陆杨不走，薛涛也不打算走。 能亲眼所见的事，自然不要经他人之嘴得知。 他也跟着陆杨一样，端着茶碗，时不时吃两块糕点。 不过因为心里担心着这些东西，在陆杨睡着的时候，他并没有睡。 眼睛直勾勾看着那些与地面颜色明显不一样的被填补过的浅坑。 不时便会起身亲自过去看一看，看看是不是干了。 陆杨能这般平静，他却做不到。 好奇心让他坐立难安，完全平静不下来。 就在薛涛不知起了多少次身时，在榻上睡着的陆杨终于有了动静。 他醒了。 薛涛听闻响动，连忙看过去。 “陆尚书，你总算醒了。” “嗯。”陆杨揉了下眼睛，透过窗子看了眼外面。 “都没干吗？” 薛涛一听，忙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跟陆杨说。 “有些我看着好像有要干的样子，而有的，好像变化不大。” 陆杨点头，拿过一旁温着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润喉。 喝完后，他才开口。 “一会要散值，我准备走了，薛尚书一起？” 薛涛摸着胡子的动作一顿，神色复杂，他等这么久，是为了等这句话吗？ 陆杨自然知道薛尚书想知道什么，但他也不知道这几个浅坑什么时候会凝固，这要他怎么说？ 薛涛知道自己在这干等也不是办法，便也跟着陆杨提前回去了。 翌日，一大早，薛涛直接把工部的事交给左侍郎管着，便让人赶着马车去了研究所那边。 他这一晚睡得并不好，属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做的梦并不是好梦，他梦到那些浅坑，全都失败了。 这不，他甚至没等那边的人传消息过来，便自己急忙忙坐着马车过去了。 到那时，他急忙下了车，直往那院子走去。 李管事得到薛涛过来的消息，忙把手里的事安排下去，便连忙赶到薛涛那边。 “薛尚书，您来这么早呢？” 李管事吩咐了人在这边看着，他早上那会，第一时间便过来看了。 正打算一会安排好手里的事，就让人去跟薛尚书说一下情况。 哪曾想，这一大早的，薛尚书就过来了。 李管事生怕薛尚书怪罪自己没有及时派人过去通报，忙解释了几句，最后道：“薛尚书，这些东西都没好呢。” 薛涛正俯身观察，听到李管事的话，皱起眉头看他。 “夜里有人守着吗？” 李管事忙点头，“这边一直安排了人过来守着。” 闻言，薛涛眉心皱得更紧了。 这都一晚过去了，难不成，他的梦成真了？ 陆杨过来得比薛涛晚一个时辰，主要原因，便是被皇上喊去问话了。 他之前想错了，皇上还是懂拿捏人的。 没有天天找他过去问话，而是懂得迂回了。 隔两天便找一次，给足了努力的空间。 这不，陆杨直接便把人带出来了。 “爷，您这回看了，可别隔两天问一问了，臣还得忙别的事呢，过去多浪费时辰呢。” 赵烨似笑非笑，“让你过去见朕，是浪费时辰了？” 陆杨有意回避，没回答这问题，而是提醒道：“爷，出门在外，您就不要自称朕了，容易暴露。” “再者，您要把里面的匠人们吓到了，可是不好。” 赵烨嗤了声，“能让你叫爷的，还有几人？” “哦！” 陆杨恍然大悟，虚心好学，“您说得有道理，那我怎么叫您呢？” 赵烨摆了摆手，“随你。” 这会，马车停了下来。 两人走了下去。 赵烨正观察着研究所周围的情况，便听到身旁那人轻声道：“黄兄，这边请。” 于喜：“......” 赵烨一言难尽地瞥了眼陆杨，没说话，抬脚走了进去。 薛涛这会正愁着，状态跟昨日一样，屁股坐不住。 时不时便要起身过去看一看。 听闻陆杨过来了，他忙起身快步迎上去。 可见到陆杨身旁那人时，他惊得停下了脚步。 “皇......” 陆杨轻咳一声，道：“黄兄，这边走。” 薛涛顿时明白，皇上这是不想让人知道身份。 他张了张嘴，想给皇上打招呼。 却发现陆杨能喊得出来，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完全开不了口。 想了想，他道：“您来了。” 赵烨点头，看了眼周围，“你让他们去忙自己的事吧。” 这个薛涛求之不得，忙把李管事几人喊去。 李管事也不是白混这么久的，他一眼便看着这人贵气缠身，身份肯定不俗。 但薛尚书的命令，他得听。 几人很快离去。 赵烨看了眼陆杨，这会算是没了顾忌。 “什么情况了？” 薛涛忙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跟赵烨说了。 “皇上，还未干呢。” 说着，他看向陆杨，“陆尚书，可是失败了？” 赵烨皱起眉头，“失败？” 第761章 番外一：研究（四） 陆杨没说话，快走几步，来到了那几个浅坑前。 肉眼上看，似干未干的感觉。 他从旁边捡了条细小的树枝，蹲下身来，直接往上面戳了戳。 这会，赵烨和薛涛也走了过来。 从薛涛的讲述中，赵烨也知道了陆杨昨日的所作所为。 他盯着陆杨看了会，随即看向那被陆杨戳出几个细小洞口的灰色水泥面。 “还能戳出洞，看来是还未干透。” 陆杨点头，也在另外几个实验对象上戳了几个洞。 接着，他又用指尖触碰这几个水泥面。 这些水泥面中，有些要干些，在指尖上留下的痕迹并不多。 而有的，则比较脏手。 陆杨掏出手帕，一边擦手，一边道：“这四个这两天能干，另外两个，看情况了。” 赵烨点头，“那朕到时候再过来瞧瞧。” 陆杨点头，随即看了眼薛涛，薛涛那一瞬间，好似就明白了陆杨为何要看自己。 他看向赵烨，“皇上，老臣送您回去。” 赵烨可无可不无地点头，随即看向陆杨，“陆爱卿呢？” 陆杨看了眼那几个水泥面，道：“皇上，臣留在这边看着。” 赵烨“嗯”了声，“那朕在这边坐会再走。” 皇上不愿走，他们这些臣子自然不能替皇上做主。 陆杨去净了手，没一会，几人来到了待客的厅堂。 薛涛命人端来茶水和糕点，便让人下去了。 此刻厅堂里，也就他们四人。 赵烨喝了口水，放下茶碗后，他看向陆杨。 “之前分发种子下去的几个府城，你们户部这边多关注些。” “皇上放心，臣已经拿到名册，等会试过后，便让他们启程过去查实。” 说着，陆杨便把名册里的人给皇上说了一遍。 过去的并不是只有户部的人，还有翰林院里的庶吉士或者检讨编修这些。 赵烨听着，笑了笑，眼神里透着一抹思量。 “爱卿是个惜才的。” 陆杨也不怕皇上看出自己的心思，“皇上也知道，翰林院那边堆积了这么多人才，若是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以老带新，有机会给这些新人展示，顺道发现其中的佼佼者，又能完成自己的任务。 陆杨何乐而不为？ 赵烨点头，“此事你做主就好。” 他看向薛涛，“说起来，出海的事，也要开始准备了。” 薛涛忙拱手，“皇上放心，工部已经着手处理出海船只一事，都赶得上的。” “那就好。” 上次出海的船只，该维修维修，该替换替换，一点瑕疵也留不得。 毕竟，若是出了意外，到时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薛涛可不想自己这晚年不好过。 他隔段时间便派心腹过去查看情况，免得有人敷衍了事。 陆杨是知道这事的，毕竟工部的要款，也是经他手批下去的。 谈及出海这事，他便也想起一个事。 “皇上，随船出发的名册，决定好了没有？” 赵烨一听，便知道陆杨问这话的原因。 “你有人举荐？” 陆杨倒也不隐瞒，“是有几人。” 不等皇上发问，他便把孟良平几人说了出来。 这几人，赵烨并不陌生。 “他们几个是在名册上。” 闻言，陆杨笑道：“多谢皇上！” 今日水泥未干，赵烨并未多留，宫里还有事要处理，几人聊了会关于出海的事后，便分开了。 陆杨留了下来。 他一直待到散值，眼看着先前他预估的那几个水泥面用手压只能压出印子，他便也放心了。 “今晚派人轮流看着，隔段时辰便用手试试，若是干了，把时辰记录下来。” 李管事连忙点头。 “陆尚书放心，我会派人过来守着的。” 陆杨点点头，把该吩咐的事吩咐完，便走了。 陆杨一走，李管事便连忙派人过来守着。 这事若是办砸了，想必他这位子都得丢掉。 他把陆杨的话听了进去。 甚至，他自己便留在了这边。 当天夜里，他正睡得迷迷糊糊，便被人摇醒了。 “李管事，您快醒醒。” 李管事心里有牵挂，猛地便睁开眼睛，掀开被子，拿着外衣就往外走。 “是不是干了？” 那官兵面色激动，“干了，干了！我用手按压，上面硬邦邦的。” 李管事一惊，睡意完全消失，脚步也变得匆忙起来。 “让人记下时辰没有？” “记下了，寅时四刻。” 守卫一刻钟便会摸一次，三刻摸的时候还是有些异样感。 可到了四刻去摸，触感已经变实了。 李主事闻言，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摸了摸那几个浅坑，确认有两个已经完全变干，忙道：“天一亮，就让人去通知薛尚书。” “是。” ...... 薛涛收到消息时，正在处理工部的事情。 闻言，他连忙派人去户部那边告知陆杨，然后又派人过去禀告皇上。 没多久，几人便出现在了研究所里。 赵烨手指正按压在那几个已经变干的水泥面上，面露惊疑。 “马车能在上面行驶？” 陆杨也刚上手摸了，闻言，他站了起来。 “能，不过这个的话，还不算完全干。” 说着，他抬脚踩了下去，然后双脚使劲蹦跶了几下。 赵烨等人：“......” 为何陆尚书总会有出人意料的举动呢？ 薛涛之前把这几个浅坑看得跟宝贝似的，这会见陆杨这般糟蹋，面色略有些怪异。 不过内心里，却又知道陆杨这样做是对的。 等陆杨走出来，众人便也发现了，那先前摸着还感觉硬的坑面，这会清晰地印出了陆杨的鞋印。 薛涛摸着胡子的动作顿了下，“陆尚书，这是还未干透？” 陆杨点头，“应该还得等一等。” 陆杨只踩了一个摸起来相对要硬的水泥面，剩下的几个，他并没有动。 这一趟虽然没有看到水泥完全干透，但也不算是白来一趟。 陆杨把这些相关信息记下来，便顺道与皇上一起坐车回去。 至于薛涛，因着还要处理一些事情，所以并未跟着一起。 陆杨并未着急，后面直接派了马才英天天过去查看情况。 直至完全确认干透，马才英才派了人过去通知陆杨。 而此时，朝廷正在忙着会试的事。 这时候，除了比较关注此事的皇上和薛涛，其余人，竟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事。 却是不知道，这东西竟然这么快就被陆杨弄出来了。 第762章 番外一：完 这日，陆杨坐着马车，与马才英一起去了研究所。 薛涛收到消息，自然也过来了。 他没想到，这东西竟是要过几日才算完全干透。 与陆杨碰面时，他十分自然地往周围看了看。 陆杨也跟着往周围扫去，随即看向薛涛。 “薛尚书找谁呢？” 薛涛因着忙了些事，来得比陆杨要晚一刻左右，闻言，摇了摇头。 “那几个水泥面，全都干了？” 水泥这词，还是陆杨当初下意识说出来的，后面皇上和薛涛几人便也跟着他这样叫了。 陆杨点头，与薛涛往那几个水泥面走去。 “干了，不过我想着过阵子再看看结果。” “结果？” 薛涛不解，“这难道已经不是结果了？” 陆杨笑了笑，“算是吧，不过我瞧着那生石膏弄的，与那熟石膏弄的，好似没什么差别。” 薛涛顿时便明白了陆杨想要说什么。 “你是想看看这两个后面会发生什么变化？” 陆杨点头，“虽说它们都是石膏，但也有差别，不同原料弄出来的东西，应该会有一个比较好的，和一个比较差的结果才对。” 薛涛若有所思，“那要不要试试别的原料？说不准有东西比这个石膏更好呢？” 陆杨是赞同薛涛这个想法的，只是...... “薛尚书觉得可以用哪个东西来做试验？” “这个...” 薛涛一时间还真没想出来，他摇了摇头。 “陆尚书觉得呢？” 陆杨抿唇一笑，“唉，我也是脑袋空空，没想到呢。” 薛涛有些意外，“先前看你这么快想出来，我还以为陆尚书什么都知道呢。” 薛涛的语气里满是惊讶，并没有其他意思。 陆杨十分平静，笑道：“我又不是神，怎么会什么都知道呢？” “这个倒是。” 薛涛摸了摸胡子，看着陆杨的眼眸温和复杂，“不管如何，我是很感激朝廷有陆尚书在的。” 若不是有陆杨在，靖朝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安定。 至于发生了什么，经历了这么多事，薛涛也是能想象出来。 朝廷动乱，派系相争，国库亏空，经过几次天灾，百姓们流离失所。 这些都是可以通过已经发生的事情推想出来的。 陆杨与薛涛的眼神对视着，他并不能看出薛涛心里在想什么，但从薛涛的话里，他又隐隐带着些担忧。 “薛尚书还是莫要这样说，我并没有做什么。” 薛涛摇头，却是没有再说。 此时，两人也来到了几个水泥面那。 陆杨已经看过了，这会便是站在一旁看薛涛触碰水泥面。 “这要是用来铺面，确实比泥路要好。” 薛涛心里顿时也有了比较。 陆杨点头，“这些东西，我已经跟李管事说了，让他派人看着这边，我想看看这几个水泥面哪个会干裂得慢。” “还会干裂？” 薛涛皱了皱眉，“那后面怎么办？” 陆杨当然知道薛涛问的后面是指的什么时候，他眼眸沉了沉。 “薛尚书的担心是对的，不过我们有了问题，再解决就是，若是停滞不前，想必我们便也只能一直研究这个东西了。” 薛涛看出了陆杨的决心。 “我知道了，那我先让工部把这些原料弄好，至于石膏，等你出结果。” 有个理解自己的同事，陆杨是高兴的。 他叹了口气，“薛尚书，你对我太好了，以后也要这样行不行？” “呵呵呵。” 薛涛一听，笑得也挺高兴，“陆尚书以后有事，需要工部直说就行，老夫肯定对你好，毕竟你好，我也好，你说对不对？” 陆杨含笑不语。 会试开始时，水泥的事也有了结果。 熟石膏确实要比生石膏要好。 有了结果，工部也开始着手安排熟石膏的事。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对于水泥的成功，陆杨并没有声张。 他也没有全部揽下这个功劳。 正如他先前说的，跟薛涛一人一半功劳。 马才英当初把陆杨所做的每一个步骤都记好了。 到了这时，也没有陆杨什么事了，主要还是看工部这边。 什么时候准备好，什么时候开工。 这是一个大工程，短期内肯定是完成不了的。 所以陆杨并没有着急。 二月初九会试开始，二月底便出了结果。 陆杨之前并没有刻意去打听陆正年和陆正华的会试情况，所以在出榜的前一天，他才知道了结果。 想了想，他并没有与陆正年和陆正华说。 惊喜，还是要自己揭晓才好。 会试放榜日，京城比往日要热闹沸腾。 第763章 番外二：陆家人 陆杨特意跟皇上要了一天假。 就这么一天，还是他嘴皮子说破要来的。 他原本要的是十天，没想到才要到了一天。 现在不同往日，假是越来越难要了。 陆杨想到以后的日子，不禁叹了口气。 一旁正紧张等候报喜人过来的陆正年和陆正华愣了愣，皆是转头看陆杨。 陆杨瞥了眼过去，“看我做甚？” 他动了动身子，摇椅随着他的动作摇了起来。 陆正年摇头，“我还以为小叔是知道了些什么。” 所以才叹气...... 陆正华也是这样想的。 “小叔，您是不是知道了榜单的事？” 陆杨拿过放在茶几上的书，翻开漫不经心道：“向我打听事呢？” 陆正年和陆正华点头。 这一大早的，他们就起来了。 得知陆杨请了假在家，他俩便也过来了。 至于他爹娘，还在家等着。 仆人是喊出去了，就是一时半会还没有回来。 这越等，便越是着急。 两人考后并没有参加什么诗会宴会，而是跟着家里人去了庄子里转了转，放松放松。 直到放榜前两天，才从庄子上回来。 考得如何，两人不知道，只知道在考场上答题时，答得还挺得心应手的。 而且，里面有些题，陆杨以前还与他们说过类似的。 若不是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两人都怀疑自家小叔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陆正年和陆正华既是要走这条官道，陆杨便也不像以前那样对朝廷里的事闭口不谈。 时不时，便会问一问两人对于某件政事的看法。 久而久之，倒是培养了两人在官场上的敏锐性。 答题方面，也更加成熟。 两人看的书多，而且大部分都是陆杨用过的书。 而这些书里，大多写着各种注释和陆杨的感想。 看多了，便也沾了些陆杨的思考风格。 比起一般的学子而言，他们多了层优势。 那就是他们对于朝廷上的事，并不是一无所知，起码在大的风向上，他们还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 陆杨知道两人想问什么，但他只是笑了笑。 “等吧，也差不多了。” 陆正年和陆正华一听，心更是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但面上，两人有意学着陆杨，并没有显露出紧张来。 陆杨暗暗打量两人，眼里有着满意。 教了这么久，也是有些成绩的。 几人并没有等多久，外面便隐约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就在陆正年和陆正华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喜报时，派去打听情况的仆人急匆匆跑了过来。 “四老爷，大公子，二公子，正榜中了！都中了！” 陆正年和陆正华只觉轰地一声，脑子仿佛被重击了一下，根本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只愣愣地看着往这里跑来的仆人。 陆杨看了眼两人，把书放下，起身笑道：“走吧，出去看看。” 说着，他看向莫永。 “莫叔，今儿有喜事，都赏。” 莫永笑道：“好，多谢老爷。” 一旁的仆人闻言，顿时也笑起来，“多谢四老爷。” 不远处锣鼓喧天，不少人跟在报喜队伍的后面，一脸的笑意。 这家一下子出了两个贡士，叔叔还是之前的六元状元。 这福气，肯定要沾沾的。 喜封多不多他们不在意，能抢到就行！ 陆大石等人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一行人正站在陆柏府门前等着，没一会，陆杨几人也过来。 陆杨拱手，笑道：“爹娘，大哥大嫂，恭喜了。” 陆柏和赵梨花笑成了花。 陆大石也摸着胡子直乐呵，“爹到了下面，跟祖宗们可有得说了。” 话刚说完，刘晓在一旁伸手使劲一捏。 陆大石笑意一僵，缓缓转头看过去。 刘晓笑了笑，“大喜日子，好好说。” 陆大石揉了把自己的腰间，只得点头。 “正年正华，你们以后，可要好好听小叔的话，莫要踏错了一步。” 陆大石虽然只认了些字，但是经历得多，倒也看得比较明白。 他们就是普通的百姓，在没有人帮忙的情况下，陆杨能走到现在，可以说，已经超出了他的期望。 陆杨虽然不说，但他也知道陆杨每一步走得肯定没那么容易。 正年正华这两个孩子也是赶上了时候。 不管如何，两人有陆杨指点，路肯定是不难走的。 好在两个小孩也是乖巧听话的，不然这条路若是走错一步，怕是会连累到不少人。 陆正年和陆正华自然懂陆大石说的话。 “爷爷，您放心，我们肯定会听小叔的话。” 陆大石满意地点头，他看向陆柏，让陆柏也来说两句。 陆柏心里高兴，可要他出来说两句，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重重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爹很高兴，以后你们当了官，一定要做个好官，像你们小叔一样。” 陆正年和陆正华重重点头，“爹放心，我们会的，我们一定与小叔一样，兢兢业业，为百姓做事！” 两人说得斗志昂扬，陆大石几人也是听得开心和激动。 陆杨摸了摸鼻子，看向前面。 “爹，他们来了。” 锣鼓声越来越近，几人也不再说话，纷纷看向前面。 陆大石忙扯了扯衣服，小声问刘晓有没有哪里不对。 刘晓上上下下观察了一遍，“老头子，挺好的。” 陆大石点点头，也是放下心来。 一行人敲锣打鼓赶了过来，报喜人看了一眼眼熟的陆杨，随即看向旁边两位年轻的男子。 “您两位就是陆正年陆大老爷和陆正华陆二老爷吧？” 陆正年和陆正华矜持地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 “在下陆正年。” “在下陆正华。” 报喜人一笑，高声喊道：“会试捷报！贺永州府陆正年陆大老爷取中戊戌科乙榜第五十六名！” “贺永州府陆正华陆二老爷取中戊戌科乙榜第六十七名！” “恭喜两位老爷榜上有名！” 几位报喜人连忙把好话一股脑儿说出来。 陆柏和赵梨花一脸笑意，心里是兴奋激动不已。 忙让管家发喜钱。 周围的百姓们也连忙上前说好话，然后去抢喜钱，沾沾福气。 陆杨含笑看着，看着看着，倒是想到了几年前。 那会的他们，应该也是这样这么激动吧...... 第764章 番外二：陆家人（二） 会试出了榜，殿试也随之而来。 陆正年和陆正华虽然不在意殿试排名，却也是有些紧张的。 两人一商量，想着陆杨说的话，便选了个大晴天，打算出去喝喝茶，听听书。 没想到，由于他们之前没怎么参加举人之间的诗会酒会，这一出门，就被几人逮到了。 “正年兄，正华兄，你们总算是出来了。” 说话的是会试中的第二名，也是当初呼声最高的能夺得会元的人。 陆正年和陆正华对视一眼，两人其实有些不太想理这人。 这人行事作风太过高调，喜欢一堆人围着他转。 陆正年和陆正华不是这般高调之人，便也不喜欢与这样的人接触。 但小叔之前说过，喜怒不形于色，便是他们踏上这条路的第一步。 所以两人倒也客气地与几人打起了招呼，并说出了自己接下来还有事要忙。 这些话任谁都能听出来，就是要离开的意思。 作为一起参加会试的同年，这几人自然不会不知道。 康向阳看了眼茶楼大门，笑道：“正年兄，你们是过来听书的吧？” 都到了茶楼门口了，陆正年也说不出不是的话。 他点了点头。 康向阳扇子往手上一拍，笑意加深，“那巧了，我们也是听说今日柳明先生会有一场说书，便过来了。” 他这话一说完，一旁便有人开口了。 “正年兄，要不我们一起吧，正好有伴了。” 陆正年看了眼陆正华。 陆正华眼睛一转，点了点头。 陆正年见此，才应了下来。 几人往茶楼里走。 一楼嘈杂些，几人去了二楼，往右边一看，便能看到一楼台上的情况。 位置虽比不上正对着台下的，却也算不错。 康向阳一坐下，便让小二端些吃食过来，顺道拿两壶花酒。 陆正年和陆正华并没有喝酒的打算，但康向阳点酒，两人并没有说话。 点不点，是康向阳的事，他们不能左右。 但喝不喝，是他们能决定的。 陆正华开口。 “麻烦拿壶热茶过来。” “好，客官们稍等。” 小二应了声，脚步匆忙地走了。 康向阳若有所思地看向陆正年和陆正华。 而陆正年和陆正华看着下面，并没有启动话题的打算。 他们几人分为了两桌，各为四人。 另一个是没有上榜的，所以今日能遇到陆正年和陆正华，他有些激动。 “正年兄，你们最近还在家看书呢？” 陆正年“嗯”了声，“还练了些大字。” 郑泽年纪是比陆正年大的，今年已经二十五了。 会试没过，再等三年，到时他便是二十八了。 不管三年后会试过不过，他也得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了。 相比于只是一般身世的康向阳，他自然更想与陆家这两人交好。 只是这两人向来焦不离孟，对待旁人也是客客气气，这么久以来，还真没见两人跟哪位比较近乎的。 闻言，他笑道：“正年兄对于殿试，想来是不紧张的吧？” 陆家的掌权人是谁，他们这些学子就没有不知道的。 这回能与陆正年陆正华一起喝茶听书，也是个难得的机会。 他想借着殿试的问题，引到陆太师的身上，然后再看看能不能让比陆正华好说话的陆正年帮自己引荐引荐。 陆正年淡淡笑了笑，“我与正华不是很在意排名。” 会试已过，殿试排名，也就是一甲二甲和三甲的区别。 以他们的会试排名来看，一甲是进不去了，但二甲还是可以的。 那也是进士出身。 郑泽心里莫名一酸，叹道：“有陆太师在，正年兄往后可是要比不少人走得快。” “那倒也不是。” 陆正年并未多说。 刚好小二们端着吃食酒茶过来了。 话题本来是就到此为止的。 但郑泽并没有作罢。 他也跟着陆正年端起茶碗，边抚弄边笑道：“你们真好，还有人指点，像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学子，想让高人指点一下都难。” 康向阳闻言，接话道：“这个确实，若是我也有高人指点，想来会试......”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 可旁人就没有不知道他想说什么的。 陆正年笑了笑，视线看向下面，“轮到柳明先生上台了。” 康向阳和郑泽看了眼下面，柳明先生已经坐下，正拿着惊木堂起势。 虽说他们本来是真想过来听书的，可有陆正年和陆正华在，谁还有心思听书呢？ 康向阳笑笑，“郑泽兄是想让正年兄帮忙举荐吧？” 郑泽一愣，看了眼康向阳，想了想，便也抓着机会往下说。 “是有这个想法。” 说着，他看向陆正年，“不知正年兄可能帮我举荐一次？” 陆正年摇头，“郑泽兄，你要是想自荐，直接往我小叔府上递拜帖就行。” 郑泽面色刹时难看起来。 他就是自荐过，往陆太师府上递过拜帖，碰壁过，才想着在陆正年两兄弟这里寻求突破口的。 哪知道，陆正年又让自己去递帖子。 明明就是不想帮自己，还说得这么好听。 身为陆太师的侄子，他不相信陆正年不知道自家小叔的性子。 他们递过去的拜帖，想必陆太师看都没看！ 陆正年分明就是想看自己出丑！ 本来会试落榜，郑泽心里就压着一股火气，这会听到这些话，他的火气就更大了。 “正年兄难不成不知道陆太师已经很久没有见递拜帖过去的人了？” 陆正年摇头，“我和正华之前在老家那边应试，并不知道这边的情况。” 郑泽一顿，有些哑然。 可陆正年越是平静，他心里便越是不服。 若是他也有这样一个当重臣的叔叔，那在会试里，谁还敢让他落榜？ 康向阳身为会试第二名，他有后路，自然没必要惹得陆正年陆正华讨厌自己。 郑泽这阵子往陆府里递了几次帖子，他都是知道的。 所以他让郑泽坐在这边，便是暗中设了个局。 若是陆正年开口要帮郑泽引荐，那帮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开了这个口子，再想堵上，那便难了。 可康向阳也没有想到，陆正年竟然会这般巧妙地回答。 只是这样一来，郑泽的火气，想来更大了吧。 想了想，他道：“郑泽兄，正年兄也是不明情况，你说清楚，正年兄会理解的。” 陆正华一直在小口喝茶没说话，听到康向阳的话，倒是轻笑出声。 “向阳兄，难不成你也羡慕我们有个好小叔？” 第765章 番外二：陆家人（三） 康向阳的眼里出现一瞬的怔愣，他看向语出惊人的陆正华。 “正华兄何出此言？” 陆正华抬眼望向康向阳，笑了笑。 “没什么，就是之前一直有人在背后说我们两兄弟是靠着我们小叔才考到了这里，我知道，其实他们就是羡慕我们有这样一个小叔。” 康向阳垂下眼帘，抬手端起茶碗，借此掩去眼里的复杂和惊讶。 他扯了扯嘴角，刚想说什么，一旁的郑泽开口了。 “正华兄不会是在说我们吧？” 康向阳嘴角抿紧，看向郑泽的眼神有些森然。 这头猪，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陆正年没有插话的打算，他端着茶碗，一脸平静地看着下面，似乎是已经被柳明先生说的故事吸引了心神。 康向阳见陆正年没有开口缓和气氛的打算，本也不想掺和的，但瞥到陆正华勾起嘴角时，他心里猛地一突。 话便不经思考地说了出来。 “郑泽兄心里有想法，可不要带上我。” 郑泽一愣。 而陆正华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 席上无人说话。 此时，作为说了最后一句话，却是无人搭腔的康向阳很是尴尬。 他捏着茶碗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显得发白。 一旁的郑泽脸色十分难看。 他扫了眼康向阳，起身气呼呼地走了。 陆正年这会总算是有了反应，他看了眼郑泽离去的身影，似是才回过神。 “向阳兄，郑泽兄怎么走了？你们不听书了？” “呵呵。” 康向阳淡淡笑了两声，“是有点事，我们就先走了，改日我们再好好聚一聚。” 说着，他起身走到一旁，“我们走。” 那几人听书听得好好的，闻言，便也知道了不对劲。 看了眼陆正年和陆正华后，便跟在康向阳后面走了。 等他们的身影都消失后，陆正华放下茶碗，拿起茶壶，边倒水，边笑。 “大哥，你装傻呢？” 陆正年没有看陆正华，而是望向台上，“嗯”了声。 “你之前想说什么？” 两人自小待在一起，自是有些默契。 陆正华放下茶壶，摇了摇头。 “我没想说什么，就是想把小叔那句话复述一遍。” 陆正年眼皮猛地跳了下，沉默片刻，道：“留着下次再说。” 这天的事，不知被康向阳这伙人中的哪一个说了出去。 陆正年和陆正华出门，碰到同年，明显便察觉到了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两人对视一眼，却并未上前询问，就像他小叔说的，无关紧要之人罢了。 不过有些话，传来传去，还是传到了两人耳中。 陆正华让仆从下去，看向一旁正在练字的陆正年。 “大哥，你听到没有？” “嗯。” 陆正年没有抬头，“说就说吧，他们也没有说错。” 他们确实是农家出身，也是靠着他们小叔才实现了翻身。 这些话倒也没说错。 只是，“颠倒是非的话，听听就算了，你也别放在心上。” 陆正华冷笑，把书扔到桌上，起身走到陆正年身旁。 “大哥，他们说我们也就算了，还说小叔。” 陆正年一顿，抬头看向陆正华，面露疑惑，“他们说了吗？” 陆正华皱眉，“说了，说小叔包庇我们，说不准还已经暗中把殿试的试题给了我们。” 闻言，陆正年放下笔，眼神微冷，“他们若是信了，那他们这辈子想必也就这样了。” 话音落下，他拍拍陆正华的肩膀。 “你可是要跟小叔学习的，小叔若是听到这些话，想必听了就听了，不会在意这些。” “可是小叔的名声......” 陆正年的话，让陆正华收了些脾气。 不过他还是担心这些话会对陆杨造成影响。 陆正年摇头，“小叔并不在意这些。” 说着，他放下挽起的袖子，拉着陆正华往外走。 “刚好小叔休沐在家，你若是不信，我们就去问一问。” 陆杨正抱着曦月在庭院里晒太阳，摇着摇椅，不但把曦月给摇睡着了，他自己也是要睡不睡的样子。 白芊芊走过来，看了眼小脸红彤彤，时不时啜嘴的曦月，眼神瞬间变得柔软。 而看向眼皮时不时动一动的陆杨，心里更软了。 “夫君，正年正华过来了。” 陆杨并没有睡着，但意识也不算完全清醒。 他“嗯”了声，在白芊芊把曦月抱走时，他才醒了过来。 “他俩咋来了？” 他起身拍了拍衣服，又伸了个懒腰，说话语气还有些懒懒的。 白芊芊笑道：“估计是有什么问题想问你吧。” 陆杨点点头，与白芊芊说了两句，又看了眼曦月，才去了前厅。 一进门，他便扫了眼陆正年和陆正华。 “听你们爹说，你们最近都没出门？” 陆正年和陆正华连忙放下茶碗起身喊人。 闻言，陆正年点头，“前些日出去走了走，这两天是没出去。” 陆杨点头，坐下后便让两人也坐下。 他直接问道：“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陆正年看了眼陆正华，见他低头不说话，便只得自己出手。 “小叔，不知这几日外面的一些传言，您有没有听说？” 陆杨端起茶碗，抬头看他，“你是说关于陆家的那些传言？” 陆正华连忙抬头看向陆杨，“小叔，你都知道了？” “嗯。” 陆杨喝了口茶，淡淡笑出声。 “你们好好考，莫要被这些话惊扰，我们陆家若是有任何问题，他们肯定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了。” 他看向陆正年和陆正华，“就是拿不出真凭实据，他们才会传出这些话，你们不用管。” 陆正年和陆正华觉得小叔说得有道理，刚想点头应是，便看到陆杨扬起了嘴角。 “传言扩大，他们心里更慌。” ...... 殿试这日，陆杨作为一品大臣，又是户部尚书，自是也出现在了太和殿中。 陆正年和陆正华进殿时，见到自家小叔，倒也没那么紧张了。 但他们不紧张，有些人倒是挺紧张。 根本不敢抬头看，就怕见到陆家那位掌权人。 陆杨扫了一圈，看了眼陆正年和陆正华，便就移开了视线。 所有人都在等着皇上到来。 第766章 番外二：陆家人（四） 此次宣读试题的人是礼部尚书君颜，陆杨是不揽事的，就连试题编制，他也用理由推了。 所以流言中说他透露试题的事，简直无稽之谈。 他站在一旁，正想着要站到什么时候，皇上便来了。 赵烨看了眼一旁静立低头的贡士们，皱了皱眉，便走上去坐下。 众人随着口令行礼，这一系列流程陆杨也熟悉，很快，随着众位贡士入座，试题也即将公布出来。 可谁也没想到，皇上在试题展开的时候，开口了。 “朕最近听到了一些传言。” 康向阳心下一咯噔，觉得皇上是不是在说前几天的事。 那些传言并不是他说的，但他知道是谁传的。 就是郑泽。 可皇上这会在殿试中说这事，也不知是何意思。 他偷偷瞥了眼一旁面色略为苍白的陆杨，心想是不是陆太师跟皇上说了什么。 康向阳还算镇定，但有些人可不算镇定了。 冷汗都隐隐冒了出来。 尤其是当初附和过两句的人，陆正年和陆正华这两兄弟，年纪在他们这群同年里面，真的是太突出了，尤其是两人背后还有人护着，怎能不让人嫉妒？ 赵烨看着，面色一冷，“陆太师为我靖朝做过这么多事，你们竟敢在暗中乱说乱传，企图毁他名声，你们，居心何在！” 殿内一片安静。 赵烨不满道：“此等不分是非黑白之人，想必日后也是为h......” “皇上慎言。” 陆杨走出队列，拱手道：“皇上莫气，殿试要紧，还是先让君尚书公布考题吧。” 赵烨看向陆杨，眉头紧皱，“陆爱卿莫管，朕今日便要把话说出来。” 陆杨叹道：“皇上，臣不在意这些传言，他们苦读十余载，今日便是金榜题名之日，您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也好。” 赵烨没说话。 康向阳等人却是心里复杂。 没想到皇上想替陆太师出头，但陆太师竟会冒着得罪皇上，惹皇上生气的风险，站出来给他们说话。 此时此刻，若说恩不大，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正如陆太师所言，他们辛苦了这么久，眼看着就要金榜题名了，若是让皇上把他们的应试资格取消，那他们以后，还有什么希望？ 陆杨等了会，没等来皇上的声音，瞥了一眼，便见皇上脸色难看地盯着自己。 陆杨的眼神，赵烨岂会看不到。 他冷哼一声，“爱卿真是好肚量。” 陆杨低头，“皇上，您说错了，臣肚量不大，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臣只是不在意罢了。” 赵烨听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好了些。 他看了眼陆杨，随即看向礼部尚书，“开始吧。” “是！” 君颜看了眼陆杨，便开始宣读试题。 除了这个意外，一切倒是按照流程井井有条地进行着。 皇上并未多待，试题公布完没多久，他便拂袖而去。 陆杨十分自觉，在于公公出现在殿门前时，他便与身旁薛涛说了声，然后悄悄离开了殿里。 于喜领着陆杨往乾清宫的方向走，两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走了一段距离，于喜才叹了口气。 “陆尚书，您这是何必呢？” 陆杨能听出于喜在担心自己，他笑了笑，倒也开口说了心里的想法。 “皇上为我说话，我心里挺高兴，也很意外，但今日是重要的殿试之日，还是让那些无辜的学子安心应试才好。” 至于那些是非黑白不分之人，还用不着皇上出手。 今日这事一出，想必他们的前途便也到这了，以后，可能就是在翰林院里蹉跎一生了。 被皇上下了烙印的人，也无人敢用了。 于喜摇头。 不过他也知道这些贡士里有陆杨的两个侄子在，陆杨会出来说话，想必也是为了那两个侄子考虑吧。 想到这，于喜叹了口气，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提醒了陆杨一句。 “皇上这回是真生气了。” 陆杨脚步微微一顿，沉默许久，才开口。 “我知道了，多谢于公公。” 乾清宫门前的值守太监们不似以往那般面色轻松。 这会一个个的大气不敢出，见到于喜和陆杨走过来，也是谨守本分地看了一眼。 根本不像以前那般，笑着与陆杨打招呼，如此，倒也让陆杨知道了，里面那人，看来是挺生气。 于喜直接开口让人开门，随着宫门被人打开，他看向陆杨，神色带着抹复杂。 “陆尚书，您自己进去吧。” 陆杨惊讶地看向于喜，“只有我自己吗？” 于喜知道陆杨问的是什么，他点了点头，“对的，只有你。” 陆杨微微皱了皱眉，跟于喜说了声谢谢后，便抬步走了进去。 他没走几步，身后便响起宫门被关上的声音，因着大门挡住了不少阳光，周围光线瞬间暗沉下来。 陆杨回头看了眼，便若有所思地往内殿走去。 赵烨拿着朱笔，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 陆杨扫了一眼周围，正如于喜所说，除了皇上，便是他了。 竟是生气到连护身侍卫也叫走了。 陆杨暗自叹了口气，快走过去，扑通一下，便跪了下来。 “皇上，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赵烨手一抖，奏折里顿时留下一道朱红色痕迹。 他盯着那道痕迹看了看，随即把朱笔放下，看向陆杨。 “罪该万死？你是该万死。” 上方的声音让陆杨身子一顿，这走向，与他想的有一丢丢不同，不过皇上正在气头上，先灭火再说。 想了想，他温声道：“皇上，您别生气，臣可以解释。” 赵烨冷下脸，“你还想狡辩。” 陆杨叹气，“皇上，那您听臣狡辩，臣有冤呀。” “你能有啥冤？不就是在众臣子面前给朕下不来台吗？” 赵烨往后靠去，脸色并不好看。 陆杨摇头，“皇上，您别这样说，臣是有原因的。” 赵烨轻哼，“朕知道，你是为了你那两个侄子。” 陆杨闻言，抬头看向上面，“皇上，您消消气。” 第767章 番外二：陆家人（五） “朕这气，一时半会可是难消。” 赵烨双手搭在扶手上，看着陆杨，语气凉飕飕。 陆杨一听，便也知道皇上没有说错。 这气，怕是难消。 想了想，他道：“皇上替臣说话，臣心里是高兴的，只是臣也怕皇上名声不好。” 赵烨皱眉，“朕不在意这些。” 陆杨点头，看着上面那人，一脸认真地开口。 “皇上，臣与您一样，也不在意这些。” 赵烨眼眸一沉，看着陆杨没说话。 陆杨有些看不透皇上心里在想着什么，见他不说话，倒也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皇上，人无完人，臣这般年轻，就坐上了这位子，别人要传的话，总也会找到理由来传，臣若是每件事每个传言都要去澄清，去介意，那臣这辈子，也没有意思了。” 赵烨眉头随着陆杨的话皱了起来，嘴角也越发冷硬，不过还是没有说话。 陆杨却是知道皇上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他垂下眼帘，又道：“皇上，臣活不长的，若是计较太多，凡事都要在意，那臣的时日，便更是少了......” “胡说八道！” 赵烨冷脸怒斥，“方神医说了，你身子已经无需再喝药了。” 陆杨看着地面沉默，许久，才抬头看向上面。 “皇上，您还生臣的气？” 赵烨一顿，随即摇头。 “你如此一说，朕哪里还气得下去。” 他头疼地伸手摁了摁太阳穴，摆了摆手。 “你起来吧。” “是。” 陆杨跪的时间不长，除了有些腿麻外，倒也没有什么不适。 他起了身，见皇上面色难看，又按着头沉默不语。 想了想，便说：“皇上，臣去让御医过来？” 赵烨伸手制止，“不用，朕没事。” 他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陆杨，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什么。 想说的话很多，最终却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等忙完这阵子，朕允你两天假，你在家好好歇歇。” 陆杨一愣，没想到还有这个意外之喜。 他嘴角已经慢慢扬起，但想到皇上为何会主动给自己假期的原因。 他使劲压了压嘴角，颇为平静地拱手。 “多谢皇上。” 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声道：“皇上，这个不算进臣的那些假期中吧？” 赵烨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算又如何，不算又如何？” “不算如何，皇上您高兴就好。” 用他的假期来做赏赐，好好好。 陆杨捂住心口，只觉心疼。 这假期，还不如不给呢...... 赵烨敲了敲扶手，眼里掩藏着沉重，“你的身子，方神医怎么与你说的？” 陆杨一顿，扬起嘴角笑了笑，“皇上不是每隔半月便让方神医面圣？” “方神医与皇上怎么说，自是怎么与臣说的。” “是吗？” 赵烨语气犹疑，总觉得陆杨有事瞒着自己。 或许，方神医也瞒了自己什么？ 陆杨一听皇上这语气，便知道皇上这是起疑了，而且不仅是对他。 他笑道：“皇上忘了，方神医说过，是药三分毒啊。” 他说得平静，且面上还带着笑意。 显然是接受了这个设定。 获得了什么，那便要失去什么。 赵烨却觉有些难受，“若是当初......” “皇上！” 陆杨摇头，打断了皇上的回想，“过去的事，您就别再想了，实在不行，您可以时不时给臣放两天假，臣一高兴，说不准身子就好了。” 赵烨默了默，“意思是，爱卿每日上值，心情都不好？” “...那当然不是。” 陆杨言不由衷，“臣上值也是高兴的。” “是吗？” 赵烨压根没信，反倒笑了出来，“那朕以后知道怎么做了。” 陆杨感觉不太好，想了想，他好奇道：“皇上，您这气，现在是消了吧？” 赵烨挑眉，反问道：“你说呢？” 陆杨摇头，“臣不好说。” 赵烨摆了摆手，“不好说就不要说了，你出去吧，殿试还未结束，你离开这么久，也不怕别人说。” 陆杨气笑了，“皇上，您忘了，是您让臣过来的。” 赵烨点头，“朕记得，只是朕这气还未消，你多多立功，朕想必很快就能气消了。” 陆杨吸了吸鼻子，“皇上，您有没有闻到一股味？” 赵烨闻言，吸了下鼻子。 殿内点着淡淡的熏香，除了这个香味，他倒是没有闻到什么其他的味道。 “朕让人点了梅花香。” 他顿了顿，迟疑但又有一丝肯定地开了口，“你想要？” 陆杨：“...皇上若是要赏给臣，臣自然要，只是臣要说的，并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 赵烨仔细闻了闻，除了梅花香，还是梅花香。 他皱起眉头，“你想要什么香，直说便是，跟朕还绕来绕去的。” 陆杨摇头，“皇上，臣想说，臣闻到了一股隐隐算计的味道。” 赵烨皱眉，“你要算计朕？” 陆杨再次摇头，视线扫了一圈，又指了指自己。 “皇上，这里只有您和臣。” 赵烨嘴角一抽，“瞎说，朕算计你作甚？” 陆杨叹了口气，“皇上您气肯定消了，就是想激励臣立功，臣心里都明白的。” 赵烨挑了下眉，看着陆杨没说话。 皇上不吭声，陆杨说得更是起劲了。 “皇上您消气了吧？消气了那臣就回那边了。” “您说得也对，臣离开这么久，他们若是知道了，对臣的影响也不好。” “说不准还会猜测皇上此刻会如何骂臣。” “臣回去得越久，说不定他们想得就越多，您这几日若是对臣摆个臭脸，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有臣失了您宠信的流言传出。” “到时候，皇上您可别生气。” “皇上，您觉得臣说得对不对？” 赵烨这会头又开始疼了。 “罢了，罢了，朕已经消气了，你快闭嘴吧，朕倒是不知道你原来话这么多。” 陆杨嘴唇动了动，倒是有些无辜。 “臣话可多可少，对着外面，臣肯定话少，对您，臣话多也是正常。” “何来正常？” 赵烨捏了捏眉心，“朕倒觉得不正常。” 陆杨笑了笑，“臣正常不正常，还不是皇上您一句话的事，您说臣正常，那臣便正常，您若是说臣不正常，那臣再正常肯定也得不正常。” 赵烨指了指内殿大门，“你走吧，朕一会让人送盒梅花香给你，你别叨了，叨得朕难受。” 陆杨闻言，淡淡地应了声，“好，那臣就先行告退。” 赵烨连忙摆手。 陆杨推开宫门的那一瞬间，突然有种感觉。 皇上最近，怕是不会再找他了。 唉，今日这阳光，也太灿烂了，晒得他心情怪好的。 第768章 番外二：陆家人（六） 殿试结束三日后，便出了成绩。 陆正年和陆正华当时并没有受到影响，属于稳定发挥。 而那些心里有鬼的人，因为担心太多，而心神不宁，最后考得并不如人意。 不过他们心里也是明白，就算他们考得再好，一甲二甲也轮不到他们了。 康向阳是后悔的。 他虽然没有参与此事，但郑泽之前一直跟在他身旁。 若是此事查到郑泽头上，他担心有人会觉得郑泽所为都是他指使的。 而郑泽前些日已经与他闹翻，若是破罐子破摔地把他扯下水。 一口咬定是他指使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主要的是，他不知道皇上知道了多少。 若是真如他所想的那样坏，那他以后也别想着有什么前途了。 殿试前的这一场意外，让康向阳在应试时完全没有发挥自己往常的水平。 直到快交卷时，才慌慌张张地把考卷检查一遍交了上去。 当时在踏出太和殿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陆正年竟是得了一甲前三中的榜眼！ 而陆正华，也在二甲前列。 至于他，成了一个笑话。 原本他是会元呼声最高的人，结果拿到了会试第二，本来对于一甲前三信心满满。 如今却是连二甲都轮不上，成了他当初最为不屑的三甲同进士。 他看了眼正被不少人围着贺喜的陆正年和陆正华，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无地自容。 他脸色难看地移开视线，却是看到了正往这边走来的几人。 而陆杨，便在其中。 这人步履悠闲自在，虽然看着年轻，但在几位尚书旁边，他也毫不怯场，面上尽是一派从容自信。 举止投足间，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雅沉着。 明明这人与他年纪相仿，却是靠着自己，走到了这个位子。 日光大盛，温暖却又刺眼。 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这人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恍惚间，康向阳仿佛看到陆太师看了自己一眼。 他愣了愣，定睛一看，却又觉得不是。 他身旁这么多人，也不定是看他的。 康向阳之前有想过找陆杨解释，但他见不到陆杨，也碰不到这人。 他本是想找陆正年和陆正华说两句，可这两人也没有出门。 他上门求见，门房便说他们不在家。 可他不信。 但他没有办法。 今日倒是都看到了，但是康向阳也是没法接近他们。 一道无形的鸿沟，就摆在他们之间，让康向阳清楚地明白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 自家侄子这么争气，陆杨是高兴的。 得知陆正年的成绩时，他还去找皇上聊了聊。 得知皇上并没有掺和私心后，他也没有追问下去。 左右正年的才华，也是配得上这个榜眼的。 他可是不慌。 白临摸着胡子，看着这些正在看榜的新科进士们，一脸欣慰。 “朝廷源源不断有新人进来，这也证明我大靖朝繁荣富强，文化昌盛。” 君颜点头，看着这些洋溢着满满笑意的新科进士们，像是想通了什么。 “朝堂里太平，百姓们也能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他转头看向陆杨，眸色清冷，“陆尚书，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白临几人愣了愣。 他们几人，面上虽是和谐，但也是有些理念不同的。 这没吵起来还好，若是吵起来，各自的人肯定也要跟着闹起来。 到时朝堂肯定要跟着乱。 可君尚书说了这样的话，那便是摆明了，以后有事好好商量，莫要让朝堂乱起来。 白临几人随着君颜看向陆杨。 几人都知道，君颜先问陆杨，那是因为陆杨在不知不觉中，手中的人脉，竟是渗透到了各部里，比他们还要厉害。 甚至这人，还不是用的一般手段拉拢，而是悄无声息的，就让对方对自己产生了好感和崇拜之心。 这样得到的人脉，比他们的还要坚固。 陆杨有些意外，他看了眼白临几人，见他们都看着自己，明显也是在等自己一个回答。 想了想，他看向君颜，眉宇间带着并不常见的肃然。 “我自是希望朝堂安定的，这样于皇上，于百姓，于大家，都是好的。” 话音落下，他笑了笑，又恢复了以往那副平和的样子。 “君尚书，我同意你说的话。” 白临摸着胡子，跟在陆杨后面开口。 “我也同意。” 薛涛笑眯眯地应了一句，“我也是。” 萧承安两人对视一眼，便也点了点头。 “我们也同意。” 六部自此，倒是有了一个共同的目的，并为此而努力。 想来这种微妙的关系，将会在朝堂里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君颜作为礼部尚书，并未多待，他还有事要忙。 君颜走后，萧承安和吏部尚书也有事走了。 薛涛看着正准备上马游街的陆正年，以及一旁正与陆正年说着什么的陆正华，眼眸里闪着精光。 “老夫听说你这两个侄子还未定下亲事，可是真的？” 陆杨挑眉，笑了起来，“薛尚书难不成有什么想说的？” 据他所知，薛尚书可没有适龄的女儿。 白临似笑非笑地看着薛涛，“当初你便一直想着我女婿，如今，也是懂得迂回了。” 薛涛笑着瞥了眼白临，丝毫不掩饰自己看上了陆正华。 “我夫人好友娘家那边有个远亲侄女，相貌和女红都是不错，琴棋书画也是懂的，年芳十五，与正华年纪刚好。” 第769章 番外二：陆家人（完） 陆杨知道，这是有备而来了，不然薛涛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想了想，他道：“不知薛夫人这好友是哪位夫人？” 薛涛摸着胡子，笑了笑：“是齐侯府夫人。” 侯门？ 陆杨不解，“我们陆家底蕴不足，薛尚书怎会同意牵线呢？” 薛涛摇头，“陆尚书说笑了。” 陆家底蕴不足也只是现今，往后可不是了。 何况。 “此事是齐夫人主动提起的，她知我与你关系不错，便设宴邀我夫人去聊了聊。” 薛涛继续道：“那人是齐夫人堂兄家大儿的嫡小女，母亲是世家之女，父亲是青州知府。” “这姑娘前阵子上京探亲，还未回去，我夫人见过，觉得不错，才让我与你说，不然，我也不会说出来。” 这姑娘身世是不错，但陆杨没有替陆正华做决定。 “正华与我说过，他想找个相守一生的，所以这事，得看正华怎么说。” 薛涛也只是把话传到，他点了点头，“齐夫人说，不管如何，她都是高兴的。” 陆杨听出了薛涛话里的意思，拱手笑道：“我知道了，多谢薛尚书告知。” ...... 薛涛说的事，陆杨第二天便找来陆柏说了。 陆柏又照着陆杨说的，跟正华说了。 陆正华只道忙完这阵子再说。 陆家出了两位进士，自是要大摆宴席，好好庆祝一番。 陆杨不知道陆正华是怎么考虑的，只知道宴席过后，他便同意了此事。 后面陆杨听说，是齐夫人那日把那陈姑娘带来了，两人在双方亲人的安排下，远远地见了一面。 这一看，双方都相中了。 陆正华的亲事定下，陆柏和赵梨花倒是愁起了陆正年的婚事。 可谁也不知，向来温和听话的陆正年，竟是主动说自己有了心仪的姑娘，让陆柏和赵梨花找媒人去苏家提亲。 陆杨可是好奇，自家大侄子也是不爱出门的人，怎会认识什么姑娘。 他找来陆柏问了问。 这一问，才知道原来陆正年那日游街，这姑娘就在酒楼上围观，好巧不巧，两人就这么对视上了。 陆杨听完，十分震惊。 这难不成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他这下子，好奇心更重了。 特意把陆正年叫来书房询问。 “你这，就一眼相中了？” 陆正年脸色微红，听出了自家小叔语气里的惊讶和不解。 他点了点头，“她眼睛好看，眼神坚毅有神，我让人去打听了，知道她还未定下亲事，才让爹娘找媒人去提亲的。” 陆杨听着，咂了下嘴。 可不是，有点拳脚功底的姑娘，眼神可不得坚毅有神。 陆杨也找人打听过这姑娘。 曾祖父官至兵部侍郎致仕，祖父因热爱拳脚功夫，并未走上文臣之路。 父亲则是五品同知，家风纯正，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家事。 而这姑娘小时候身子娇弱，容易生病，被会拳脚功夫的祖父带着训练了几年，如今身手高低不知。 但比起陆正年而言，想来也是厉害的。 这两人以后若是吵架，估计正年都不是这姑娘对手。 而这姑娘今年十八，也是因为会些拳脚的原因，至今未定下婚事。 陆家媒人一去提亲，对方家里就同意了。 陆杨心情有些复杂。 没想到性子温和的正年，竟给自己相了个会拳脚功夫的姑娘。 而性子相对欢脱的正华，则给自己相了个温婉柔顺的女子。 这完全出乎陆杨的意料。 可能世间万物都是互补的吧。 陆杨一时有所感悟。 不管如何，陆家适龄的孩子都定下了婚事。 舒宜今年八月初成婚。 而正年的婚事定在了明年二月，正华的婚事则在明年十月。 首先要忙的，便是舒宜的婚事。 陆杨对于自家的几个小孩，那是十分疼爱的。 让白芊芊添份子的时候，多添些，以表重视。 而舒宜要嫁的地方是离京城有几百里的保定府，到时出嫁得提前好些天过去。 距离说远也远，好在有陆家护着，舒宜总也吃不了亏。 舒宜成婚出发当天，陆杨跟着去送了一程。 此时唢呐，锣鼓喧天，红妆十里，整个结亲队伍十分庞大。 陆杨看了眼前方，觉得也差不多了，翻身下马，来到了舒宜的花轿旁。 “去了那边，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就派人回家说一声，叔骑马也得赶过去给你出头。” 陆舒宜早已泪流满面，声音哽咽。 “小叔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负我的。” 陆杨看着这喜庆华丽的花轿，一阵不舍。 “到时候有空闲就给你爹娘送个信，免得他们担心。” “好，我会的。” 陆舒宜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认真道：“谢谢小叔。” 陆杨没说太久，让舒宜在那边好好生活后，便去跟陆松他们说话。 “二哥三哥，那我就先回去了。” 户部最近正忙着，陆杨若是也跟着去，一来一回，起码得要一个月的假。 他是送不了了，好在陆家还算人多。 总也不能让舒宜被小看了。 此次送亲的，有陆松陆榕和正年正华他们。 还有代表陆杨的莫管家在，面子足足的。 不过一会，队伍再次启程，一行人马热热闹闹地往前走去。 陆杨听着唢呐声，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去。 到府里时，天都快要黑了。 他直接往后院走。 此时白芊芊正抱着曦月，听平安背书。 房门被人推开，几人纷纷抬眼看去。 “爹！” 平安连忙跑过去，一天未见，平安也是想陆杨了。 陆杨伸手揉了揉平安的脑袋，问他今日的大字练了多少。 平安一脸自豪地说练了很多，还说要去拿过来给陆杨检查。 陆杨笑着应了声，待平安跑出去，他走到白芊芊面前。 “夫君，你怎了？” 白芊芊见陆杨面色好似有些不对，便就问了出来。 陆杨摇头，视线从白芊芊担忧的脸上看向曦月那黑溜溜的好奇大眼睛。 他伸手轻轻捏了捏曦月那白嫩的脸蛋，叹道：“我舍不得曦月长大。” 白芊芊顿时明白陆杨为何会这样说。 她笑了起来，“有我们在，曦月和舒宜她们会好好的。” “嗯，她们会好好的。” 他倾身过去，亲了亲白芊芊的额头，“你也会好好的。” 温热的触觉一闪而过，白芊芊红了脸，笑靥如花。 第770章 番外三：靖朝的变化（一） 三月中旬的时候，陆杨便派人往之前分发了种子的府城赶去。 到了八月，这些派去的人陆续都回来了。 如今记录的册子还放在户部的书房里。 而陆杨这阵子忙的，便是这事。 可以说，之前那些研究所记录的册子，给下面派发种子的府城提供了很大的参考价值。 有些府城应该是土壤或者气候原因，更加适合这些种子生长。 不管是改良稻种，还是玉米番薯这些，都比之前所记录的最高亩产要高出一半。 此消息一出，朝廷上下皆是又惊又喜。 高兴之余，有人提出要往这些高产量的府城继续派发更多的种子。 而有的则表示应该把种子分发给当初没有分发到的府城，说不准这些府城到时候也能增加亩产。 更重要的是，他们要尽快把这些种子普及到靖朝各地，争取两年内，每个地方都有这些优质种子。 朝廷官员众多。 来自五湖四海。 大家都想为自己的家乡争取这些产量极高的种子，如此一来，户部这边的压力是显而易见的。 好在陆杨并不是一般人。 他背后有皇上，稳稳地顶住了压力。 他这阵子一直在看那些产量变高的府城情况。 还弄了个地图，上面写了各地所处的气候和土壤情况。 相对于前期而言，这些种子是有限及珍贵的。 在保证原府有种子播种的情况下，要分出一部分派发另外的府城。 那么派发哪里，这个决定便至关重要。 陆杨只看事实，不看那些官员官职高低，势力如何。 没多久，他便写了个折子，送到了皇上那边。 折子里面写了他的分析，关于那些产量为何会增加的府城情况也写得一清二楚。 赵烨看完，没有多问，直接便准奏了。 很快，来自户部的文书便发往各地。 哪府的种子运往哪里，运多少，都写得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赵烨直接让人把陆杨当初呈上来的折子张贴在午门前，确保来往官员都能看得到。 本来对陆杨还有些不满的官员，看完陆杨的分析之后，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难怪当初陆尚书要往四周派发种子，各府零零散散的，毫无逻辑，原来也是为了测出哪个地方适合种植。” “是啊，陆尚书虽然年轻，但想得很远，他走的每一步都是有深意的。” “若是来年这些府城亩产再次增加，那陆尚书，可就神了。” 不少官员聚在一起讨论此事，说着说着，倒是都深吸了一口气。 陆杨这人，真是不服都不行。 皇上这一行为，让陆杨的威望在朝堂中再次得到提升。 甚至有的，俨然成了陆杨的小迷弟。 其中年纪还大小不一。 而薛涛，便是这些迷弟之一。 陆杨最近给工部画了个东西，又给他们拨了些款，让薛涛派人把这东西弄出来。 若是有人能改良一下，那自然更好。 薛涛拿到图纸时，大吃一惊后连忙便找人去弄了，根本不用陆杨催。 甚至在接下来的日子，他每隔两天便过去看一眼。 还找来有丰富经验的老匠人，让他们看看有哪里需要改良的。 不得不说，在陆杨忙其他事，甚至都忘了这回事的时候，薛涛比陆杨还要上心。 还让人把之前陈将军他们出海带回来的胶状物通通拿来做研究。 之前他还想着，陆杨为何要让陈将军运那一船小树回来。 现在看来，估计也是为了现今这东西。 只是那些小树终究是小树，要成为大树也得需要很长的时间。 想了想，薛涛便去见了陈将军一面，跟他聊了几句，让他若是出海再遇到这东西，看看能不能弄多些回来。 陈将军自然同意。 九月底，陆杨与陈德仁，孟良平几人在酒楼里相聚，为几人饯别。 出海不是小事，陆杨让几人要小心行事，若是遇到了什么事，跟紧陈将军。 陈德仁几人自是明白。 这一天，陆杨破例多喝了几杯，等几人散去时，已经微醺。 十月初，陈将军等人出发，探寻新的天地。 ...... 光阴似箭，一晃，便是三年后。 罗安再次踏上这块土地，便发觉这里与他第一次过来时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 现在船只停靠的地点，正是扬州府前年建好的大型码头，扬州码头。 一眼望去，海面上有序地停靠着不少船只。 岸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有衣着富贵看货换货的，也有打扮贫苦在这叫卖的，还有穿着短打干活的。 这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人，还有各种声音，很是嘈杂。 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的脸上，不是带着笑意，便是有着一股冲劲和希望。 与他之前看到的那些麻木的贫苦百姓完全不一样。 这几年来，靖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以至于让这些人变化这么大。 罗安想不明白。 此刻的他，身着当初从这里带回去的棉布做成的衣裳，站立在码头前，被眼前这一幕幕冲击得还有些没回过神。 罗安是典型的外族面貌，即使穿着靖朝这边的衣服，周围的人们也知道这是从海那边过来的人。 一时间，投掷在罗安身上的好奇视线越来越多。 而罗安却并未在意。 他愣愣地看着地面，这才发现，他脚上踏着的，并不是一块块石头拼接而成的平面。 而是一整个大平面。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跺了跺脚。 是硬的...... 他来不及多想，便有人拿着检查过的海关协议过来了。 “都检查过了，没问题，他们那边已经派人过去通知府衙了。” 罗安点头，接过协议放回怀里。 他指了指地面，“你派人去问问，这是什么石头，竟然能有这么大。” 两人说的，自然是他们那边的话。 而听到两人叽哩哇啦说话的百姓们，纷纷觉得惊奇。 “他们在说什么呢？” “不知道，听说陆太师当初一下子就听懂了，我还以为很简单呢，这会听来，跟那鸟语差不多，叽叽喳喳的。” “可不是，我听着就头疼，陆太师当初是怎么听懂的？” 男子拿起肩上的棉布擦了把汗，打算歇会再去搬东西。 一旁的同伴们听到他的话，都笑起来。 “陆太师能听懂，那是他厉害，天赋异禀，你若是能听懂，你儿子也不至于考得那么差了，哈哈哈。” 男子被取笑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地跟着笑起来。 “我儿能认识几个字，比我厉害就成，若不是陆太师，我儿想来这辈子也识不了几个大字。” 说起这个，另外几人也是感慨。 “听说去年陆太师要实行这个三年免费教学的计划时，遭到了不少人反对，后来也不知道怎了，就成了。” “也幸亏是成了，不然我小儿年纪过了，也赶不上了。” “是啊，多亏陆太师坚持，不然。” 男子摇头，没有再说，也没有再看罗安，起身准备去扛货物。 明日是休沐日，今日多扛两袋，买点肉回去给二狗补补身子，毕竟读书也是费神费力的活。 想到这，男子浑身充满了干劲，一点也不觉累。 第771章 番外三：靖朝的变化（二） “你们说的陆太师，他叫什么？” 罗安一直在学这边的语言，回去之后，也跟着靖朝过去的人学。 经过他这几年的努力，说出的靖朝语言已经十分标准，连那股违和的腔调也消失了。 他这一开口，让准备离开的男子也不禁停下脚步，向他看来。 “你，你还会说我们这边的话？” 男子惊讶，一旁的几人也是惊讶。 “难不成我们先前说的，你都能听懂？” 罗安点头，“抱歉，我不是有意听的，只是你们提起了陆太师，让我想到了一位故人。” “故人？” 几人面面相觑，有人鼓起勇气，问道：“你故人叫甚？” “他叫陆杨。” 罗安不知道他们说的陆太师是不是他认识的陆杨，毕竟他走的时候，陆杨还是户部侍郎。 如今他离开也不过几年，再如何，陆杨也不会成为太师才对。 可朝廷中，姓陆的少之又少。 再者，他们皇上这么信任陆杨，若是陆杨真在几年内坐上了太师的位置，那也是有可能的。 而随着罗安的开口，几人也是愣了。 “陆太师就叫这个名呀！” 几人突然有些兴奋。 “你要赶往京城吗？” “你是不是要去见陆太师？见到他，你能不能帮我们捎带几句话？” 罗安没想到几人听闻自己认识陆杨，竟然这般激动。 “你们。” 他语气一顿，像是好奇，又像是疑惑，“你们想让我捎带什么话？”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想跟陆太师说一声感谢，若不是他，我们也不能找到这么高工钱的活，而且，因为地里的收成好，手里也能攒下些银钱了。” “是啊。” 有人小声道：“我们吃饭前，都会先感谢一番陆太师，希望他平安顺遂，长命百岁，有他在，我们也能安心。” “你们，觉得安心？” 罗安瞪大眼睛，满是震惊，不管是饭前祝福的事，还是后面的话，都让他不解。 “为何，难道是陆太师做了什么让你们觉得安心的事？” 罗安到底离得太远了，以至于对这边的消息，滞后了太多。 闻言，之前那个男子眼睛泛着光彩，黝黑的脸上满是笑意。 “陆太师他，可做了太多事了。” “是啊，我们的赋税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加过，听说今年还要减赋，我们现在就等文书下来了。” 一旁的男子接话，语气里满是对陆太师的崇拜和信任。 仿佛陆太师说能行的话，就一定能行。 提起陆太师，几人便像是有很多话想要说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把陆太师这些年做过的事都说了出来。 罗安听得有些艰难，但到底是把他们说的话都给理解清楚了。 “你们说的水泥，就是这个？” 他指了指先前让手下去打听的大平面，询问这几人。 几人点头。 有人笑道：“你们那边没有吧？我们这里，水泥路都快铺到西边了。” “是啊，现在坐马车往其他省城走，比以前快多了，你到时去京城，还能看到路边有人摆摊吆喝呢。” 罗安还想再听，可几人说着说着，便被人打断了。 “你们几个歇够了就来搬货，今天这货得搬到天黑了，手脚快点。” 工头过来喊人，几人也不敢再说，连忙起身。 有人提醒罗安。 “远道而来的朋友，你别忘了帮我们把话捎带上。” 罗安忙说：“你们放心，见到他我就帮你们说。” 几人闻言，这才转身离去。 罗安看着几人的背影，不知为何，愣神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几年未踏上这里，当初那人，竟是已经达到了这种地步。 “罗使者，我打听好了，这个叫水泥......” 男子话还未说完，罗安便回过神来伸手打断。 “我刚刚知道了。” 他顿了顿，又道：“我们这次带过来的货物，分出一半换水泥。” 罗安很快有了决定。 可他这个决定，完全打破了他们先前的计划。 带来的货物就这么多，若是分出一半来换这个不在计划中的东西，原本想换的东西数量便会缩减。 到时候他们回去，怕是不好交代。 男子脸上的犹豫不决，罗安自然看得出来，可他有自己的考虑。 他加重语气，道：“听我的，换！” 男子看了眼罗安的脸色，随即低头应是。 就在两人说话间，扬州知府徐明赶过来了。 “在下扬州知府徐明，罗使者好。” 徐明一脸笑意地拱手与罗安问好。 罗安笑了笑，也跟着拱手与徐明问好。 “徐知府好，这两日得麻烦你了。” 徐明看了眼不远处的大船，心里高兴得很。 “不麻烦不麻烦，罗使者这两日好好歇息，等货物清点完毕，在下便派人与你们一起前往京城。” “好，有劳徐知府。” 两人寒暄片刻，徐明便开口请罗安到府上坐坐，还说让人备了些酒菜，让罗安等人吃饱后好好歇息。 罗安点头应下。 府衙离码头不算远，徐明也看出罗安想要看看这边的情况，便顺势提出要不要走着过去。 罗安求之不得，自然点头应好。 没走几步，他便指了指一旁那些工人正在搬运的货物。 “徐知府，不知他们搬的是何物？” 徐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不少脚夫正从板车上扛货物到一艘大船上。 而这些货物，他并不陌生。 徐明摸着胡子，一脸自豪。 “这是我们扬州种出来的稻谷，产量极高，而这些，则是要运往其他省城售卖的。” 罗安立马听出重点，“只有扬州这边产量高？” 徐明摇头，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不是，还有很多地方稻谷产量高，但也有产量一般的，这些稻谷，便是要运往那边售卖。” 罗安听明白了，他又指了指另一边，“那这些从船上搬下来的，是什么货物？” 罗安可是看出来，这些袋子被挤得这凸一块那凸一块的，可不像是装稻谷的。 徐明看过去，顿时笑了。 “罗使者你仔细看看，这东西，可是从你们那里运回来的。” 罗安一听，皱起眉头。 “从我们那里运回来的......” 看着那些鼓鼓囊囊的袋子，罗安瞬间也明白了。 “噢，是#%@#。” “......” 徐明压根听不懂罗安说的什么，他清了清嗓子，道：“对的，就是番薯。” 第772章 靖朝的变化（完） “番薯？” 罗安笑了下，“原来你们这里叫番薯。” 他连叫了两次，越叫越顺口。 “那这些番薯运来这里，可是因为你们这里的番薯不多？” 徐明点头，“罗使节说得正是。” 两人边走边说。 不一会，几人便走出了码头，来到码头前的大街上。 大街两旁都是摊贩。 由于码头来往人多，这些摊贩叫卖得也很热情。 这时，罗安看向一旁。 这是个十分简陋的摊子。 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有三口大锅。 这会刚好有人走过去。 罗安有些好奇，这里面卖的是什么东西。 徐明见罗安停下脚步，便也跟着停下来，随即顺着罗安的视线看过去。 刚好，那摊前的脚夫便开了口。 “来根玉米，再来个番薯。” “煮鸡蛋要不要？” “来一个。” 脚夫掏出几文钱，直接递了过去。 罗安听不懂玉米是什么，但番薯和鸡蛋他还是懂的。 而当他看到那人接过那所谓的玉米直接啃的时候，他便也明白了。 这玉米，就是当初从他们那里运回来的东西。 他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你们这里，都种上了？” 徐明也是看明白了，闻言，笑道：“基本都种上了，只是有些地方产量不算高，扬州这边，因为有这码头在，倒也不缺什么。” 罗安一听，再想到先前徐知府说的，还有什么不明白。 只是他一想到他那些大船上的货物，便有些担心。 “我上回走的时候，陆太师还让我多把这些东西运过来，现在你们都有了，我这些东西......” 徐明哪还有什么听不懂的。 他缓缓道：“罗使节别担心，陆太师说要，那自然是要的。” 他们靖朝这些年是把这些种子给普及了下去。 但若是有罗安这些大船运过来的种子，他们就能种出更多的粮食。 罗安听着，也放下心来。 毕竟此次前来，他还想把火器换些回去。 他也不贪多，能换就成。 就是不知道这次，这靖朝皇帝会不会同意。 几人继续走着，可走着走着，罗安便也发现了不对劲。 “上次我来，街上好像没有这么多姑娘。” 街上人多，但没有拥挤。 此时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便多了很多穿着光鲜衣服的身影穿梭其中。 她们不再穿着质朴的衣服，面上带着笑意，眼睛也不是浑浊空洞，而是跟罗安在码头上看到的那些脚夫一样，充满了希望。 难道，先前那些人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跟他说清楚的？ 罗安疑惑。 徐明闻言，也看向街上那些妙龄少女和那些妇女们。 他摸着胡子给罗安解惑，“她们要去上工呢。” “上工？” 罗安一愣，“她们要去做什么？” 徐明伸手指了指女人们前面的不远处。 “前面有个弄番薯粉的作坊，再不远还有个棉花作坊和绣坊，她们便是去那里上工。” 罗安呆住，“可是，你们这不是......” 徐明笑了笑，“陆太师说了，我们要往前看，接受新的事物，不能一直固封自守。” 徐明说着，心里也是感慨。 他一句话说完的事，竟是用了两年多，才发展成如今这样。 罗安似懂非懂，“你们真能接受？” 徐明看着那些不知在小声聊着什么，突然掩嘴轻笑起来的女人们，摸着胡子的动作顿了顿。 “有人接受，自然也有人不接受，但我是接受的。” “为何？” 罗安就算不懂这边风土人情，却也知道如果要接受一个新事物，那必将要把旧事物推翻。 这说起来简单，若实行起来，肯定没有嘴上说的这般简单。 徐明笑了笑，“因为我看到了很多东西，慢慢就接受了。” 罗安看着路过人们的精神面貌，陷入了沉思。 ...... 李家村。 “爹，娘，我们回来了。” 李大妹手里拿着篮子，正在敲门。 旁边还有个年轻男子，男子手上正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男娃。 今日是李父的生辰。 李大妹向作坊那边请了假，买了些东西便带着男人和孩子回来了。 听闻李大妹的声音，堂屋里坐着的几人连忙高兴地起身。 李家三年前拿了笔银子出来，把房子推倒重建了。 谁也没想到，李家三姐妹当初竟然真赚到了钱。 不仅把债都还了，还花钱请了老大夫，把李父的腿治好了一大半。 在李母日日喝药的情况下，竟还有钱弄房子。 而在建好房子不久，李大妹便出嫁了。 接着李二妹也出嫁了。 两人的嫁妆，比起村里的姑娘，那是好了不知道多少。 李家三姐妹当初早出晚归的，背地里不知道被人说得多难听。 还被一些妇人指着鼻子天天骂。 后面房子一建，村里人的口风就变了。 还让李大妹帮忙介绍，看看能不能也过去作坊那边工作。 李大妹每每想起来，便觉得庆幸。 同时，也十分感谢作坊给了自己重生的机会。 不然他们李家，现在变成什么样子还不知道呢。 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李父李母等人，便出现在李大妹眼前。 她看着这些家人，顿时眉开眼笑，“爹，娘，我买了些肉回来，一会都煮了吃。” “好，家里什么都买了，你还买这么多肉回来，拎着不嫌重呢。” 李母笑着应着，还道让李大妹下次回来别买这么多东西，家里什么都有。 “好，娘我知道了。” 李大妹看了眼李二妹他们，几姐弟默契地笑起来。 大门关上，却阻挡不住里面的欢声笑语。 所有人都知道，很多事情正在悄然改变着。 靖朝往后，也会越来越好。 第773章 番外四：陆杨 陆大石活到了六十七岁，这一生，是圆满的。 他看到了陆家的崛起，看到了子孙满堂，儿女幸福。 虽然前半生坎坷，但后半生是享福的。 他走的时候，庭院里的草木正在回春，摇椅还在微微晃着，日光温暖，他笑着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闪过一幕幕，最后定在了陆杨高中状元，喜报传回大河村的那天。 村头那边的牌坊，想必已经建了好多座了吧。 可惜，他看不到了。 “老头子？老头子？” 刘晓就坐在旁边，喊了两声陆大石，见他没应，便也明白了什么。 两人前阵子把手上的银钱和地契都做好了安排，等的就是这一天了。 刘晓静静地看了会那散发着柔和暖光的春日，想了很多东西，最后慢慢转头看向陆大石。 她伸手颤颤地摸了摸陆大石的手，帮他把毯子往上扯了扯，叹道：“老头子啊，你说你走也不喊我一声，我要是找不到你可怎办？” 她耷拉的眼皮动了动，浑浊的眼球含着泪光。 “你再等等，我很快就来了。” 伺候的婢女被他们喊走了，正在不远处守着，刘晓坐了会，才出声喊来婢女。 “去把大老爷二老爷他们都喊过来。” “是。” 前阵子天寒，老太爷和老夫人身子时好时坏的，婢女似乎也感觉到了些什么，连忙慌张地跑了出去。 陆杨此时正在安排户部的事情，下面坐着的，便是户部左右侍郎。 几人说的，便是关于春种的事。 说着说着，陆杨眼皮便猛地跳了几下，他不由停下话语。 梁康和李兴朝一直看着陆杨，陆杨神色微变时，他们也看到了。 两人不解，忙问：“陆尚书怎了？” 陆杨有一瞬的晃神，闻言，回过神摆了摆手，“无事，只是眼皮跳了下。” 他顿了顿，便接着往下说。 “下面府城所交上来的春种计划，你们记得跟进，以后工部那边过来要拨款，由你们两个商量决定，若是没问题，账册就送到我这边。” “是。”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哽在心头，让陆杨一直忽视不了。 他压着心头的不安把事都安排了下去，等梁康和李兴朝走后，他猛地起身，快速走出书房。 “老爷！” 见到莫永那一刻，陆杨的眼皮又重重地跳了几下。 不安的念头更甚。 他快走过去，边上车边问：“莫叔，是家里出事了？” 莫永眼睛都是红的，闻言，把陆杨扶上车，才道：“老爷，老太爷去了。” “去了？” 陆杨眨了眨眼睛，不过片刻，里面便有红丝浮现。 他点了点头，什么也没问，也没再说。 就按照平时那样，上车后便靠着车厢闭上眼睛。 莫永上车，看了眼陆杨，便让马夫快些赶回去。 就在莫永犹豫要不要开口跟陆杨说老夫人的事时，陆杨开口了。 “爹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陆杨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莫永听不出来他此刻的情绪。 莫永看向陆杨，见陆杨还闭着眼睛。 想了想，他道：“老爷，老太爷巳时三刻走的，夫人让我来接您回去，说老夫人有些话想要对您说。” 陆杨茫然睁开眼睛，“老夫人怎了？” 莫永嘴唇动了动，看着陆杨那双通红的眼睛，深吸了口气，才把话说了出来。 “方神医说，老夫人就在今日了。” “怎么会？” 陆杨皱眉，“不会的，咳咳咳。” “老爷！” 莫永震惊地看着陆杨手缝里溢出的鲜血，手忙脚乱地把帕子拿出来。 “老爷您别伤心，老太爷是笑着走的，老夫人也等着您回去说话呢。” “我没事。” 陆杨看了眼手上的鲜血，淡定地接过帕子擦拭。 “回去别告诉夫人他们。” “老爷，您，难不成......” 莫永想到了什么，顿时老泪纵横。 “老天爷，怎么会这样！” 陆杨看着，却是笑了笑，嘴唇因为沾染了血迹，看起来倒是比往常要气色好。 “莫叔，你也老了，该好好颐养天年了。” “老爷，我还能伺候您几年呢。” 莫永哽咽着，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陆杨垂眸看着手上擦拭不干净的血迹，想了想，干脆也就没再擦。 他看向莫永，眼神十分复杂。 “莫叔，这么多年了，你要报的恩也早就报完了，该是去过自己的好日子了。” “老爷，我身子骨还硬朗，您让老奴再伺候您几年吧。” 莫永缓了缓自己的情绪，拿过陆杨手上的帕子，只见素白的手帕现在已经变成一团血红。 他看得一阵揪心，却什么也没有问，默默把手帕收好。 陆杨靠在车厢上，胸膛肉眼可见地快速起伏着。 他看着车顶，语气认真中又带着一丝恍然，“莫叔，我也该歇息了，您也歇歇吧。” 莫永愣愣地抬眼，看向眼前这个发鬓银丝掺杂的男人，心里有股不好的念头升起。 陆杨那年高中解元，他领着一家人自荐，一家人才活了下来。 如今在老爷身边伺候也有二十多年了。 他原本想着等伺候不动了，再自己走的，可没想到，竟是老爷先开了口。 车厢里没人说话，只有马夫赶路的吆喝声。 陆杨看着莫叔好似有些不知所措的神色，缓缓呼出一口气，却是没有再说。 不久，马车速度慢了下来，一停下，陆杨便快速下了车。 尽管心里着急，他还是冷静地先去洗了手，把嘴唇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才往刘晓和陆大石的院落跑去。 府里静悄悄的，路过的仆人纷纷低头避让行礼，陆杨感受着府里不一般的沉闷氛围，一颗心直直往下坠。 他加快了速度，跑得胸口隐隐作疼。 “老爷，您回来了！” 桃香被白芊芊安排在院门前守着，见到陆杨，连忙迎上去。 见陆杨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她连忙道：“老爷小心身子。” 陆杨只微微放慢了脚步，还未平复呼吸，便道：“老夫人如何了？” 桃香小跑着才能跟上陆杨的脚步，闻言，忙说：“老爷，老夫人在跟大爷他们说话。” 陆杨点头，嘴角紧紧抿着。 喉结快速滚动，最后被他忍了下来。 顿时，胸口处的闷痛更甚。 他没有再说，径直走了进去。 第774章 番外四：陆杨（二） “杨子，快，快去看看娘。” 众人见陆杨回来，纷纷让开一条路，让陆杨进去。 陆杨根本没听清是谁说的话，他似乎是应了声，也似乎是点了下头，脑子里还乱着，就已经被人推着来到了床边。 床上躺着的妇人面容枯槁，明明昨日还神采奕奕的人，一晚过去，便已没了精神，面容上浮着一层死气。 陆杨捂住胸口，一口气吐出来，才颤着开了口，“娘...您哪里难受？” 刘晓摇头，笑着伸出手，看着陆杨的眼神留恋不舍。 “儿啊，娘就等着你了。” 陆杨双膝跪下，双手包住刘晓的手轻轻抚摸着，笑道：“娘，您要随爹去吗？不要我们了？” 他语气还带着平时的说笑腔调，可眼睛早已通红一片。 刘晓摇头，叹道：“傻孩子，娘怎么会不要你们，只是你爹一个人在下面娘也担心，他老了忘性大，娘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说着，她抬眼看向陆柏等人，原本有些模糊的视力在这一刻十分清晰。 “你们好好的，几兄弟有事好商量，莫要生罅隙，有什么误会及时说开，都是亲人，不要去争什么高低。” 陆柏几人连忙点头。 “娘，您放心，我们知道的。” 刘晓笑了笑，让陆柏等人先下去，她有话想跟陆杨说。 陆柏等人连忙退下去。 随着房门被人关上，陆杨眼里也泛起委屈，泪水滚落下来。 “娘，明明昨晚您和爹还说要等我散值回来一起吃饭的，你们说话不算话。” 刘晓伸手撩起陆杨一绺发丝，看着里面显眼的白发，眼睛泛酸。 “你爹一直说，觉得亏欠了你，娘觉得你爹说得不对，是我们都亏欠你。” 她看向陆杨发红的眼睛，替他擦掉脸上的泪水，柔声细语。 “杨子啊，你要好好养身子，现在有正年正华和平安他们在，你也松快松快，你看你，都有白发了。” 陆杨低头看了眼，用力抿嘴笑了笑，“娘，我老了，自然就有白发了。” 刘晓摇头，眼角流出泪水，“娘前些年就看到了，我儿这么多年辛苦了。” 陆杨深吸一口气，吐出喉咙里的酸涩，轻声道：“娘，您别走行吗？我听您的，好好养身子。” 刘晓看向门口，笑道：“你爹来接我了。” 她看向陆杨，伸手摸了摸陆杨的脸，道：“娘这辈子也知足了，我儿真是好样的，娘一出门，他们都夸我儿厉害呢，娘啊，心里高兴，也想你，平平安安的......” 刘晓不舍地看了眼陆杨，缓缓闭上了眼睛。 “娘？” 屋里无人回应，陆杨紧紧抓着刘晓的手，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良久，他嘴角溢出血丝，睁开眼睛把刘晓的手放回被子里。 “娘，您安心跟爹走吧，我听您的。” ...... 元平二十七年，二月初六，陆杨向皇上递呈折子，道出家中父母去世之事，要求守孝六年，并在其中说出想致仕的请求。 皇上答应了他前面的请求，却是没有同意他致仕。 陆杨暂时无暇顾及此事，甚至在皇上过来吊丧那日，两人也只是说了几句寒暄的话。 把皇上送走后，便继续接待过来吊丧的亲戚朋友。 等彻底忙完两人的丧事时，已是七月。 依着陆大石和刘晓的遗愿，两人的衣物被陆杨几人送回了大河村，在这里寻了处风水地立了个衣冠冢。 两人也算是落地归根了。 大河村这边也已经物是人非。 秦夫子前些年便走了，陆杨赶着回来送了一程。 那会回来，赵族长还与他聊了很久，没想到这一次回来，赵族长也不在了。 大河村现今对于陆杨而言，已经开始变得陌生。 陆家房屋被村民们照料得很好，甚至还出钱翻新了几遍。 他们回来，便是住的以前的陆家。 陆家里，回忆可是太多了。 陆柏等人怕触景生情，处理完事情后，便让人收拾东西。 今日，他们就要离开这里回京了。 陆杨抬头看了眼牌坊，硕大的六元坊便映入眼帘。 旁边便是他的名字。 “多少年了......” 他手指缓缓从这座六元坊的柱子滑过，随即来到正年正华的牌坊。 他抬眼看着，一旁的陆柏走过来。 “杨子，准备上车启程了。” “好。” 陆杨看向旁边的大河村村民们。 该说的，这些天也都说了。 陆杨收拾好情绪，对着他们拱了拱手，“多谢各位乡亲父老们这些天的照顾，多谢大家帮忙照看陆家，大家保重。” 大河村多了很多新面孔，而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 等再过几年，估计大河村里的老面孔，就更少了吧。 陆杨一一看过这几个老人，对着他们拱了拱手，便在平安的搀扶下准备上马车。 “杨子！” 陆杨回头，见是赵虎，便道：“虎子哥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赵虎笑了笑，突然跪在地上。 陆杨一惊，还未开口让赵虎起来，便见赵虎身后，齐刷刷跪下了一片。 “虎子哥，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赵虎摇头。 “杨子，此次一别，我们怕是这辈子也见不到了，就让大河村村民们跟你道声谢谢吧，若不是你，大家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好。” 村里这些年也出了几个秀才，虽然不像陆家这么厉害，能一次性继续往上考，但也不是没有希望。 如今大河村村民们靠着陆家，靠着陆杨，出去也没人敢欺负。 而且，大家这些年来，靠着当初比另外的府城先种上番薯玉米稻谷等种子，赚了一笔钱。 大家现在生活富裕，不说顿顿都吃肉，但想吃的时候也是能掏出钱去买的。 所以，这一跪，陆杨受得。 陆杨听着，沉默了一会，见他们已经磕了个头，便道：“虎子哥，可以了，你们起来吧。” 见陆杨面色严肃，赵虎也见好就收，起身之后，便让村民们都起来。 陆杨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赵虎身上。 “虎子哥，这些年你把大河村管得很好，只要大河村不出歹人，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赵虎眼睛一亮，笑了起来，“杨子你放心，我会好好跟大家说的。” 陆杨点头，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大家后会有期！” 旭日东升，一行车马缓缓离开大河村。 赵虎等人看了很久，直到车马消失不见，他才转头看向这些大河村村民。 “大家都散了吧，杨子说的话，你们要牢记在心，莫要仗势欺人，若是有，逐出大河村。” “好！” 第775章 番外四：陆杨（三） “爹，我想骑那个。” 坐了几日马车，平安屁股受不住了，便央着陆杨要骑那个车。 马车走得并不快，相对于赶路，还是舒服最重要。 陆杨坐在马车里，捧着一本书在看。 闻言，头也没抬。 “要骑自己折腾去。” 平安一听，忙让马夫停车，二话不说便跳下了车，直奔后面的板车而去。 “莫叔，爹说可以让我骑那个。” 莫严看了眼陆杨马车的方向，随即看向平安，笑道：“那少爷小心点，别摔了。” 说着，他便让人把板车上的油布解开。 随着油布被人解下，里面的东西也露了出来。 两辆保养得当的自行车赫然出现在板车上。 当年陆杨给工部画的东西，便是这个自行车。 经过工部的不断改善，最终成品几个月后便弄了出来。 那年罗安过来时，皇上用两辆自行车，直接换了一船货物，甚至还与罗安签订了一个协议。 罗安那边每次过来，都要给靖朝运至少一船橡胶过来交换。 自行车这东西，只要得到，再好好研究研究，很快便会被人研制出来。 当罗安看到说要交换时，陆杨便劝皇上及时换了，顺道再签个协议。 罗安后悔不后悔，陆杨不知道，反正他是挺高兴的。 这些年来，随着陈将军等人几次出海回来，靖朝也多了很多别国使节过来。 经过十多年的发展，靖朝的码头是越来越多了，而靖朝的经济，也走向了一个稳定发展的道路。 陆杨自认为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了。 就是不知道皇上为何不愿意放他致仕。 毕竟，他申请的六年守孝期都给了。 等到这六年过去，朝堂早就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事。 到时他致仕不致仕，其实已经不太重要了。 外面传来平安的说话声，听着还有正重的声音。 两人估计在你追我赶，说话声不一会，便离得很远。 陆杨眼皮动了动，漫不经心地翻了页书。 “臭小子，你爹还没骑两回呢，便宜你了。” 路上走得慢，回到京城时，已是十月。 白芊芊并未跟着回去，知道陆杨他们回来，连忙带着曦月出去迎接。 “夫君，你怎还瘦了呢？” 陆杨摇头，“赶路哪有不瘦的，平安也瘦了。” 他顿了顿，又道：“也黑了。” 白芊芊一听，这才看向从后面马车下来的平安。 都不用打量，一眼便把平安的变化看出来了。 正如陆杨所说，平安瘦了些，还黑了。 性格看着，不似以往那般含蓄，反倒是大大咧咧的。 似乎几个月不见，他把该发泄的情绪都给发泄了出去。 白芊芊打量完，笑道：“平安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陆杨顺着看过去，挑眉道：“应该是。” 平安这会走过来，与白芊芊打招呼。 陆曦月今年十五，长得娇俏可人，身为陆杨之女，十三岁起，陆家的门槛都快被媒人踏破了。 后来陆杨放话不会这么早嫁女，让那些媒人不必这么早上门，才慢慢消停下来。 这会，她看到自家哥哥晒得这般黑，掩嘴轻笑起来。 “哥哥，你难不成是骑爹的车了？” 平安笑道：“是爹同意了，我才骑的。” 白芊芊一听，也明白平安这肤色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路骑回来的？” 平安看了眼陆杨，似笑非笑地摇头。 “我倒是想，可爹不让。” 陆杨瞥了眼过去，“你倒是想天天骑，也不怕半路坏了，哪给你修去？” 平安嘿嘿笑起来。 “爹，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能买到这个啊？我也想要一辆属于自己的车。” 他顿了顿，把一旁吃瓜的陆曦月拉了过来，“曦月也说想要一辆自己的车。” 陆曦月含笑睨了眼自家大哥，随即看向陆杨。 “爹，这么久了，还不能往外卖吗？” 陆曦月三岁启蒙，十岁便跟着白芊芊学打理庄子和看账册。 又跟着陆杨学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思想倒是要放开一些，想的也比一般人要深入。 平安闻言，看向陆杨，也在等着陆杨回答。 他已经考过科试，今年若是考完乡试，明年便能考会试，但因为家里的事，便要往后推迟三年。 他不似一般的学子，他会一边玩一边看书，所以就想要一辆自己的车，打算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陆杨了解自家儿子，自然知道他要车想要做什么。 他看了眼平安，又看向替平安说话的陆曦月，想了想，便道：“过两天爹去问问。” 薛涛前几年便致仕在家养老，工部尚书已经换了人。 陆杨没有去找工部尚书，他打算进宫求见皇上。 刚好，他还有些事要处理。 十月初冬，天气已经转冷。 陆杨下车时，抬眼看了一下不远处那座熟悉的城墙，随后垂眸，扶着莫严的手下了车。 “你们寻处地方坐着，我应该很快就出来了。” 莫严点头，“老爷慢走。” “嗯。” 陆杨应了声，拢了拢披风，双手抱着暖炉往前走。 “莫管家，老爷好像瘦了很多。” 马夫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突然开口感慨。 自从老马夫离开之后，他便一直跟着老爷，如今算来，也快有十年了。 伺候了这么久，自然也看出陆杨如今的身体情况，怕是出了问题。 莫严皱眉，盯着陆杨的身影，心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有些沉闷。 他冷声道：“别瞎说，老爷只是因为老太爷和老夫人去世伤心而已。” 马夫回过神，连忙点头，“莫管家说得是。” “咳咳咳。” 几道急促的咳嗽声在冷风中消散。 想了想，陆杨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打开盖子倒了一颗药丸出来。 他直接往嘴里塞，皱着眉头咽了下去。 不久，他气色便好了很多，胸口的沉闷也瞬间消散。 方神医老了，也想要落地归根了，离开陆府前给了他三个药瓶和两个药方，说非必要时刻，还是按照以前的药方来。 至于另一个药方，便是那药瓶里的药丸药方。 以前的药方对他而言，已经不管用了。 陆杨垂眼看着手里的药瓶，这是第二瓶了。 里面原本有三颗，现在已经空了。 原本一颗能抵两个月的，现在只能抵一个月左右了。 他的身体，对这个药慢慢产生抗药性了。 陆杨捏紧药瓶，深吸了口气，随即把它收回怀里。 以前的他，应该是死了才会到这里吧。 算起来，他也是多活了一世。 也是足够了。 陆杨看了眼前面，埋头往前走。 “皇上，陆尚书求见！” 第776章 番外四：陆杨（四） “...让他进来吧。” 赵烨放下朱笔，让人给陆杨搬张椅子。 心里十分清楚陆杨过来是为了何事。 他往后靠去，向来挺直的腰杆也弯了下来。 “陆尚书，皇上让您进去。” 于喜看着眼前这个男子，突然惊觉，这人的白发竟是比半年前还要多。 他不由开口，“陆尚书，您节哀顺变，身子要紧。” 陆杨愣了愣，随即眉眼一弯，“我知道的，多谢于公公关心。” 于喜打量了下陆杨的气色和他的精神状态，除去那头半白的头发，他好似真的已经缓过来了。 陆杨见于喜看了好几眼自己的头发，他伸手拿了一小把，眼里闪过一瞬的怔愣。 他很快调整过来，把头发往后放，“老了，不服老都不行。” 于喜抿了抿嘴角，随即笑道：“是啊，我也老了。” 两人一起往里走去。 寒暄的话，便到这停了，彼此心照不宣。 安静的殿内响起清晰的脚步声，赵烨撑着脸，抬眼望去，眸色顿时变得深沉莫名。 陆杨掀起眼皮，与前方那人对视。 半年多没见面，这一看，陆杨也是发现了，皇上也老了。 时光飞逝，他们也不似当年了。 赵烨看着那半头白发的陆杨，半天没有回过神，直到陆杨行礼的声音响起，他才反应过来。 “爱卿坐。” 他看向于喜等人，“你们下去吧。” “是。” 于喜看了眼陆杨，又看了眼皇上，暗暗叹了口气，带着殿内的宫女太监退了下去。 良久，殿内无人说话。 陆杨噗嗤一下笑出来，“皇上，您怎不说话呢？” 赵烨摇头，“爱卿不也没说。” 他神色带着丝迟疑，“你过来，是想说致仕的事？” “也算是。” 陆杨笑了笑，也是不解，“皇上，臣不明白，六年您都给了，怎不同意我致仕呢？” 赵烨早已猜出陆杨过来的目的，闻言倒是没有太大反应。 “这样不好吗？等爱卿回来，朝廷还有你的一席之位，朕与你也能像以前那样，一起努力，让靖朝变得更好。” 陆杨想笑，但喉咙处的痒意让他咳了出来。 他咳了几声，很快便缓了过来。 “皇上，六年很长，不是一眨眼的事，足以改变很多事了，臣不能一直占着这些位子不办事。” 赵烨定定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陆杨，沉默良久，才道：“几月不见，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年纪到了呗。” 陆杨无所谓地动了下头发，“皇上不也有？” “朕大你多少，也没你这般多白发。” 赵烨皱起眉头，沉声强调，“你别忘了，你才四十不到。” 陆杨默了默，随即轻笑道：“皇上，您应了臣的请求吧。” 赵烨面色一沉，“你是伤心过度，还是因为身子的缘故？”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急问：“是方神医之前说的那个事？” 陆杨默认了，“皇上，生老病死，都是很正常的，臣是该致仕了。” 赵烨脸色更难看了，“朕让人叫御医过来！” “来人！” “皇上！” 陆杨打断了皇上的叫人，面露无奈，“臣只想好好过剩下的日子。” “你！” 赵烨气得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你不让御医看看，说什么剩下的日子？简直胡闹！” 陆杨摇头，“皇上，当心身子。” 他默默加上一句，“您年纪大了，别动不动就生气，要心平气和，身体才会康健。” 赵烨气得瞥了他一眼，重重地拍了下扶手，“你不胡说，朕也不会生气。” 陆杨妥协了，“那臣收回之前那些话吧，不过致仕的事，希望皇上能考虑考虑。” 赵烨没有说话。 等平复好情绪，他才开口。 “一定要致仕？” 他望着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男人，说出了心里话。 “你知道朕这里不能没有你，朝堂，也不能没有你，甚至靖朝百姓，也是希望你能一直在这个位子上坐着。” 殿内安静了一瞬，才响起陆杨平和的声音。 “皇上，您若是要继续留着，那便留着吧，臣也不再说此事。” 陆杨也不再坚持，六年，他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不一定呢。 赵烨却是没有高兴，似乎也是听出了陆杨话里的意思。 他紧抿嘴角，本来还想说什么的，到了这会，再说也没有意义了。 这一刻，殿内沉默的时间要比之前长。 陆杨明白皇上的意思。 他就相当于是个吉祥物，似乎他在这个位子上坐着，百姓们就不用担心赋税会增加的问题。 虽然他不认为自己能一直保持这个赋税水平，但他们若是安心，那他坐着倒也无妨。 反正看皇上这意思，也是不会放他走了。 唉，死后不问世间事，到时候如何，倒也由不得他来考虑了。 陆杨想通之后，看了眼皇上的脸色，见皇上面色不好，他轻咳了下，想引起皇上的注意。 赵烨看了他一眼，便闭上了眼睛，似乎还在气着什么。 看也不愿看了。 陆杨看着，叹道：“皇上，臣此次过来，倒也不全是为了这事，还有一事，臣想问问皇上。” “何事？” 赵烨睁开眼睛，眼神带着一丝防备，也是害怕陆杨语不惊人死不休。 好在这回，这人倒也没再说些气人的话。 “皇上，工部自行车的事，什么时候实施？” 工部之前弄出来的自行车，由于橡胶少，也弄不了大量出产，不是被皇上当赏赐物赏了出去，便是用来跟别国换了物资，或是换成了真金白银。 如今随着时间过去，倒也积累了一些自行车。 若是要在靖朝售卖，那也是可以的。 而且这么些年过去，原先那些存活下来的树也能产胶了。 再加上后面与罗安他们交换得来的小树，等再过几年，也能用上了。 如此周而复始，总有一天，他们再也不需要进口橡胶，也能大量生产自行车。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陆杨倒也不想想得那么远。 他看向皇上，等着皇上开口。 赵烨思考片刻，把之前工部禀告关于自行车存量的事回想了一遍，才道：“爱卿的意思是，到时候了？” 陆杨点头，“皇上，这么久了，早该到了。” 他语气微沉，“国库那边已经十分充裕，这个东西，该是流向我们这边了。” 赵烨看着陆杨，想了想，便道：“朕知道了，晚点朕派人过去工部。” “好。” 陆杨应了声，随即起身。 事情也说完了，他也是该告辞了。 赵烨看着，眉头一皱，“拍拍屁股要走了？” 陆杨拱手的姿势刚要摆好，闻言，倒是停下了动作。 他抬眼看去，不懂皇上又在气什么。 “皇上，臣事情说完了，不走？” 赵烨下巴一扬，“坐着。” 第777章 番外四：陆杨（五） 陆杨一脸疑惑，不过还是坐了下来。 赵烨盯着陆杨看了会，才开口。 “你老实与朕说，身子到底感觉如何？” 陆杨眼神一顿，难得看到皇上面色这般严肃，想了想，他微微摇头。 “臣感觉不太好。” “是之前方神医的药方出了问题？” 好不容易撬开了陆杨的嘴，赵烨连忙追着往下问。 陆杨再次摇头，眼神无奈。 “皇上忘了？方神医早就说过这药会如何了，只是臣这身子还是差了些，并没有熬到方神医所料想的年纪。” “可是因为你家中之事？” 赵烨并不好受，感觉所有事情都朝着一个方向走。 他提前知道了结局如何，可在这途中，他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陆杨知道皇上想说什么，他笑了笑，语气十分平静。 “皇上，您要想开些，靖朝这么大，会有比臣更厉害的人出现，臣如今只是顺应天意罢了，该走时，就会走的，您别替微臣难过。” 赵烨本来还生气陆杨先前那几句话，可听到后面，什么气也消了。 他喃喃道：“朕那么多御医，也没用吗？” 陆杨不愿看皇上这样失神。 他考上进士之后，在翰林院里也没待多久，后面便被派到了皇上身边。 这么多年的相伴，一言一行也不尽是始于君臣之礼，到底还是有些情谊在的。 他像是妥协，也像是为了让皇上看清事实，温声道：“皇上，要不您让御医来给微臣看一看？” 赵烨眼神复杂地看着陆杨，“朕知道你是何意，但朕也不愿放过一丝机会。” “来人！” 这一回，皇上喊得很大声。 于喜之前听到，进了一半又退了下去。 这一次，他连忙跑了过来，也是听出皇上的语气不对。 未等于喜询问，赵烨便大手一挥，“把所有御医都喊过来。” “是！” 于喜不禁看了眼陆杨，连忙退下去安排。 陆杨低头，似乎感觉不到于喜同情的眼神。 御医们很快赶了过来。 在得知不是给皇上诊脉，而是给陆杨诊脉后，十几人都下意识松了口气，不过很快，这口气便又提了上来。 赵烨看着这些御医排着队给陆杨诊脉，又神色不安地走到一旁站定。 个个低着头，仿佛就怕他抽到询问一般。 他们这副模样，让赵烨心里提着的石头，直直地坠入深渊。 陆杨认真回答着御医们的问题。 等最后一个看完，又见他们低头沉默不语，面色慌张难看，便也懂了。 他轻笑出声，打破了这片让人窒息难受的沉闷。 “皇上，您可别生气，臣先前便与您说过了的，臣的身子如何，与御医们的医术无关。” 赵烨眼睛动了下，看了眼陆杨，随即看向那十三名御医。 “陆尚书的身子，还有得治吗？” 周围静默一片，十三名御医，无一人站出来回答。 “说话！”赵烨一拍御案，看向年纪最大的孟御医。 “你来说。” 孟御医低头走出来，因为有陆杨先前的话，他倒是还算镇定。 “回皇上，陆尚书的身子，其实内里已经，已经没得治了。” 他眼睛一闭，还是把话挑明了。 “啪！” 茶碗从上方飞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陆杨看了一眼，茶碗并不是对着他们扔过来的，而是扔在了一旁无人站着的地方。 皇上在发泄怒气，或者是不甘。 陆杨抬眼看向前面，见皇上脸色阴沉，估计也是因为他的话，此刻并没有开口骂人。 他看了眼旁边站着的御医们，悄悄摆了摆手，提醒他们现在赶紧走。 可没有皇上的吩咐，孟御医等人压根不敢走。 陆杨无奈，看向赵烨。 “皇上，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孟御医他们都是无辜的，您让他们下去吧。” 赵烨眉头紧皱地看着陆杨，好一会，才哑着声音道：“你们下去。” “是。” 孟御医等人感激地看了眼陆杨，连忙往后退。 直到他们退下，陆杨才再次开口。 “皇上，您这回总该相信臣说的话了吧？” 赵烨又气又难过，“你这语气，似乎还挺得意？” 陆杨笑了笑，“臣不是得意，只是怕皇上不信臣罢了。” “这有什么好信的？” 赵烨骂道：“朕倒是希望你说的是假的。” 陆杨起身，面色也是轻松了不少。 似乎也是经过御医们的嘴，接受了什么事实。 他往前走了两步，拱了拱手。 “皇上，臣在您面前，向来不说假话。” 赵烨看着陆杨，没点头，“朕心里明白就行了。” 被陆杨这么一打岔，赵烨心里的悲意也仿佛消散了些。 他沉默片刻，道：“朕有事便让于喜去找你吧？” 陆杨点头，“朝廷上的事，皇上若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可以与臣说说，臣虽不是什么都懂，但好歹也能为皇上分分忧。” 赵烨听着陆杨这些话，摇了摇头，“你这身子，朕还让你操心作甚，朕说的是别的事。” “别的事？” 陆杨不明白皇上还有什么事。 赵烨叹道：“难不成你要到死那天，朕才能见到你？” “那倒也不是。” 陆杨笑了，“皇上若是想来找臣玩，臣也是可以奉陪的。” 赵烨好似也是接受了陆杨的身体问题，后面聊的话题，便要轻松欢快一些，并没有再继续询问陆杨的身体问题。 陆杨也是放下心，与皇上聊着聊着，不知怎地，便聊到了大皇孙身上。 八年前，皇上便立了大皇子为太子。 但朝廷上下，都知道大皇子的身体情况。 而那时，陆杨已经带了大皇孙快五年了。 谁都看得出来，皇上真正想立的太子是谁。 赵煦今年二十四，不再是当年跟在陆杨后面的小孩了。 陆杨带了他十几年，看着他变得越来越沉稳，越来越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 真正做到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见皇上问起他对赵煦的看法，陆杨倒也说了实话。 “大皇孙文采是够了，计谋手段也是可以，皇上若是想那个，倒是可以放些事让大皇孙历练历练。” 赵烨听着，点了点头，“朕明白了。” 他顿了下，道：“刚好年底齐将军要带船队去罗使节那边，朕就让他跟着出去历练历练。” “......” 陆杨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皇上说的明白，竟是让大皇孙跟着出海船队出去历练。 不过，这确实也是历练。 齐宁前些年从云南调了回来。 负责出海一事，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出过海。 经验丰富了，大皇孙跟着，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想到这，陆杨便没有出声阻止。 两人聊了会，赵烨突然沉默下来。 就在陆杨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正在回想时，皇上开口了。 “你若是哪天有了感觉，记得派人跟朕说一声，朕会赶过去的。” 所有的一切轻松话语都是表象，皇上心里，到底还是一直想着这事。 陆杨眼角微红，却是笑了起来，“皇上，哪有人这样说的。” 他笑着笑着，在皇上沉默认真的视线中，慢慢停了下来。 “好，我会的。” 第778章 番外四：陆杨（六） 不上值的日子，那自然是非常舒服的。 陆杨给平安和曦月各买了辆自行车，趁着春意渐浓，寻了个天晴的好日子，一家四口骑着自行车外出游玩去了。 说起来，他在京城这么久，竟是也没有认真地看过这里的山水景色。 如今转眼便已经步入中年，他这一回首，竟是发现自己还真是除了那固定的几个地方，其他地方是沾也没沾。 好在也不算晚。 如今靖朝对于女子的限制很少，你要是想出来逛逛，不管什么年龄段，只要能保护好自己，那你想出来就出来。 而这一阶段，是属于潜移默化的。 甚至都没有特意的明文规定，随着靖朝经济的发展，各处招女工的厂子也多了。 久而久之，便也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陆杨带着白芊芊几个，从家里出发，骑着去了京城的各处景点。 此时的自行车，还是稀奇珍贵的。 陆杨买这两辆自行车，自然也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如此。 他只说了想买，下面人便就给他留了两辆。 剩下的现货，也都被那些有权有势之人给买去了。 对于这样的潜规则，陆杨看在眼里，却是不打算做什么。 毕竟，他也做不了什么。 他能做的，便是让售卖这些自行车的人，分出一部分卖给普通老百姓。 至于另外一半，陆杨也不做干涉。 毕竟也都是真金白银买下来的，不是白给。 陆杨说是远离了朝堂，但因为皇上不放手的缘故，他没能完全抽离这个朝堂。 如今，也相当于是放假了。 陆杨只想尽情的玩，带着家人高高兴兴的。 免得到了最后，一回想便是后悔。 白芊芊待家习惯了，就算能自由出入，她也是习惯性地待在家里。 若非曦月央着要出去，她估计一月里，也出不了几趟门。 如今陆杨带着他们几个这逛那逛的，白芊芊心里高兴，却是又有些心慌。 尤其是看到陆杨那头半白的头发时，心里便更是不安。 她是最先发现的，但她没敢问。 那会正是爹娘离去的时期，她怕她这一问，便会勾起陆杨的伤心。 她半夜有时会突然惊醒，至于做了什么噩梦，她也记得不太清。 反正每回惊醒，她便要靠近陆杨一些，听着他的呼吸，心里才觉安心的。 而这股不安，随着陆杨带着他们游玩了更多景点时，越积越多，终于有一天，白芊芊开口问了出来。 “夫君，你为何会想着带我们出来游玩？” 春风化暖，百花齐放，湖边的花花草草长得正是娇艳翠绿的时候。 湖面波光粼粼，湖畔树枝倒影重重，看起来就是一幅天然的水墨画。 周围不少过来游玩观景的行人在说说笑笑，陆杨原本正坐在亭子里看着湖面发愣。 闻言，他转头看向白芊芊，拍了拍身旁的位子，让白芊芊坐下再说。 白芊芊看了眼不远处正在摘着什么东西的平安和曦月，知道两人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后，便坐了下来。 陆杨看着，笑道：“我如今在家闲着，天天在家待着，总也会无聊的。” 他猜测道：“可是不愿出来？” 白芊芊摇头，“不是，只是我心里有些不安。” “不安？”陆杨疑惑，“怎么了？” 白芊芊既然选择问出来，便没有想着要藏着掖着。 “夫君，你这头发，是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陆杨看着白芊芊担忧的眼神，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夫君？” 白芊芊从陆杨迟疑的态度中看出了些东西，她伸手抓住陆杨的手，轻声道：“你说过，有事都会跟我说的。” 陆杨看着白芊芊的眼睛，心里升起一丝疼痛。 他伸手把白芊芊额间被春风吹落的细发弄到耳后，温声道：“本来不想跟你这么早说的，你倒是挺机灵。” 白芊芊摇头，眼眶已经发热。 心里的不安到了极点。 有那么一刻，她有些后悔问出口了。 同床共枕多年，这么久的夫妻了，陆杨一眼便知道了白芊芊眼里的挣扎。 他指了指前方，平安和曦月正在说笑着往这边走来。 “你要看着平安和曦月，看着他们成家生子，看着他们平平安安，你要子孙满堂，幸福快乐。” 陆杨看向已经听懂他的话，突然泪流满面的白芊芊，掏出手帕，温柔地给她擦拭眼泪。 “我会在下面等你，一直等你，但你不要来得这么早，行吗？” 白芊芊猛摇头，根本说不出来话。 当初陆杨吃那些药汤的时候，她也是知道的，她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陆杨看着，缓缓叹了口气，把白芊芊拥入怀里。 “别难过，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白芊芊终于压着声音哭了出来，身子颤抖着，双手紧紧抓住陆杨的衣服不放。 平安和曦月感觉不对劲，忙快步走过来。 “爹，娘怎么了？” 两人忙问出来。 陆杨摆手，“没事，你娘想起了伤心事，你们去一旁玩，让你娘发泄一下。” 平安狐疑地看了眼陆杨，却是被曦月拉到了一旁。 “哥，你说是不是爹的身子出问题了？” 平安没说话，望着不远处亭子里相拥的两人，眼眸逐渐变得暗沉。 “爹会好好的。” 陆杨的外在变化太过明显，不问，不代表他们看不到。 陆曦月眼睛已经变红，她经常跟在白芊芊身边，有些事，她估计知道得比平安还要多。 “娘之前跟我说过，爹之前身子变好，都是有代价的，娘不时便会念叨一句，像是怕会忘记一样。” 她眼泪滑落下来，“哥，是不是这代价要来了？” 平安脸色变冷，连嘴角都是冷硬的。 “不会的，爹还这么年轻。” 虽然嘴上说着不会，平安心里却是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陆曦月抽泣着，边擦眼泪，边说：“我们要问爹和娘吗？” 平安看着那两人，不知他爹说了什么，他娘已经抬起头来，似乎是在擦眼泪。 想到这阵子他爹突然说要带他们出来游玩，平安犹豫片刻，便做了决定。 “不问了，在爹娘面前，我们要高兴点，让爹娘也高高兴兴的。” 别让他爹带着遗憾离开。 第779章 番外四：陆杨（七） 跟白芊芊说开之后，陆杨心里越发轻松。 后面他们不仅仅是局限于在京城周边游玩，还去了好几个府城玩。 转眼间，便已经入秋。 正当陆杨在书房里计划着找个省城好好玩一玩时，他的身体却是在这时候出现问题。 他喉咙开始发痒，原本还以为只是跟之前一样，咳几声就没事了。 不成想，这一咳，竟是连胸口也止不住地疼。 铁锈味上涌，还未等陆杨反应，大量的鲜血便从口里涌了出来。 “咳，咳咳。” 他掏出药瓶，直接对着瓶口，把剩下的两颗药丸都塞进了嘴里。 “啪。”药瓶脱手，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一阵天旋地转般的眩晕让他直接跌到了地上。 浑身的疼意也随之而来。 “唔！” 书房里的声响引起了莫严的注意，他爹早早就跟他说过，除非特殊时刻，否则必须时时刻刻跟在陆杨身边。 防的，就是意外。 莫严伸手敲了下门。 “老爷，我进来了？” 里面没人回应，莫严慌了，连忙推门而入。 这一看，他直接吓了一跳。 “老爷！” 陆杨倒在地上，双眼紧闭，对于外界毫无反应。 陆府瞬间乱作了一团。 这一晚，陆家注定无人入眠。 赵烨得知情况，急急忙忙带着几位御医赶了过来。 天色昏沉，明月被云层遮掩，一丝亮光也不愿透出来。 “砰砰砰！” 陆家大门被人急促地叩响。 门房起身喊道：“谁啊？” “快开门！来看你们老爷的。” 门房一惊，忙打开一丝大门往外看。 见来人是张熟面孔，他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但手已经下意识地把门打开。 门才开了半扇，便有人急匆匆地走了进去。 门房转头看了一眼，便见那人的身影，一眨眼便不见了。 于喜跟门房道了声谢，脚步匆忙地带着几位御医跟了上去。 赵烨来过陆杨家，但他不知陆杨如今在哪个房间。 他抓了个路过的婢女询问，得知陆杨所在的房间后，连忙跑了过去。 皇上的到来，让陆家人都感到惊讶。 但意外过后，心里又升起一丝难过。 皇上为何而来，他们不用想也是知道的。 众人忍着难过，纷纷给皇上行礼。 赵烨摆手，“你们起来吧。” 他急忙走过去，“大夫怎么说？” 白芊芊哑声道：“大夫说，可能会醒，也有可能......” 她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嘴巴张了张，却是一点音也发不出来。 赵烨面色一沉，看着毫无血色躺在床上的陆杨，道：“怎么会这么快发作？” 白芊芊转过身，早已一脸泪水。 平安轻轻推了推曦月，曦月点头，走过去把白芊芊带了出去。 陆柏正在跟皇上道清昨日发生的事，罢了，叹道：“杨子就是这样，有事总是放在心里不说。” 赵烨是认可陆柏说的话的，他点了点头，视线一直放在脸色苍白的陆杨身上。 于喜带着御医匆匆赶了过来。 御医们根本不用皇上开口，一进门便十分自觉地过去给陆杨看诊。 五人轮流看了一番，走到一旁细细讨论了一会，便有人走到了皇上面前。 赵烨看不得他们这副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挨罚的样子，当即皱眉道：“陆爱卿如何，你直说便是。” 孟御医低头拱手道：“皇上，陆尚书估计今日便能醒来，只是，其身子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怕是，怕是挨不过三日了。” “啪！” 赵烨猛地用力拍了下桌子，怒道：“什么叫挨不过三日？你这个庸医！滚下去！” 于喜给孟御医使了个眼神，孟御医暗自叹了口气，按照于公公的示意，起身退了下去。 赵烨怒火中烧，伸手指了个御医，“你来说，陆尚书如何了？” 来的御医们都是年纪颇大的，闻言，那人走了出来。 心里知道，此刻说假话的话，他的性命，以后怕是也保不住了。 他重复着先前孟御医的话，也是说陆杨活不过三日了。 赵烨胸膛剧烈起伏，怒气都快要控制不住了，正想让这人跟着孟御医一样滚下去，便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皇上，您何必迁怒于他们？” 这声音很是微弱，但由于房间安静，众人都听到了。 可是他们并没有高兴。 赵烨起身走过去，看着被陆柏扶坐起来的陆杨，扯了扯嘴角，道：“你醒了，朕就说他们是庸医，胡乱给你下诊断。” 陆杨一一看过自己的家人，随即视线落在皇上身上。 房间内个个眼睛通红着，连皇上也是。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把大家都吓到了。 他尽量把声音放得平和，“皇上，您忘了臣之前与您说的？” 赵烨抿着嘴角，没说话。 要接受，也不是一时半会便能接受的。 这会，白芊芊得到陆杨醒来的消息，连忙与曦月一起赶了回来。 陆杨看着同样是眼睛通红的两人，心里微微疼了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人之将死，心态倒是平静。 陆杨看了一圈，随后落在赵烨身上。 “皇上，您去外面喝杯茶？我想与他们好好聊一聊，晚点再与您说两句？” 赵烨盯着陆杨看了一会，点点头，转身便走了出去。 他一走，于喜和御医们也跟着退了下去。 陆杨看向陆柏他们，“大哥，我想与芊芊他们说两句。” 陆柏点头，“那我们先下去。” 谁都知道，陆杨这是要交代后事了。 出去之后，在陆杨面前保持的冷静，瞬间倾塌。 男人们还好，女人们个个都低声哭了起来。 陆柏深吸一口气，带着陆松他们去接待皇上。 而房间内，却是异常安静。 白芊芊眼睛都哭肿了，曦月和平安也不好受。 陆杨细细看着三人，像是要把三人牢牢记在心里一样。 久久，他伸手招来平安，眼睛上下打量着，笑道：“平安啊，爹这一走，你这肩膀能扛得起咱家吗？” 平安郑重点头，“爹，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娘和妹妹的，也会扛起陆家，您安安心心的。” 平安并不如面上强装出来的镇定，说着说着，他怎么也说不出来让他爹安心走的话。 陆杨看着，叹道：“以后要辛苦你了。” 平安摇头，“爹，这是我应做的。” 陆杨与平安说了几句，便看向曦月，曦月连忙走过去。 “爹。” 才开口，声音便已经带着哭腔。 陆杨看着，道：“好好听你娘和你哥的话，以后受了欺负，找你哥他们，别傻傻的藏着掖着不说。” 曦月一边哭一边点头，“爹，我知道的。” 陆杨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早早便替平安和曦月物色好了人家。 亲是前些日子定下的。 平安的定亲对象是通判家的嫡女，与曦月一样的年纪。 而曦月则是知府家的嫡二子。 品性方面，陆杨都是做了充分调查的。 他这样离去，也能安心。 天光破晓，赵烨走进了陆杨的房间。 第780章 番外四：陆杨（完） 陆杨喝了药汤，精神仿佛都好了很多。 他说了太多话，到了皇上这，他倒是只笑不语。 赵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陆杨。 陆杨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良久，他叹道：“你头发都白了，在想些什么呢？” 陆杨挑了下眉，伸手拿了把头发观看。 这一看，他才知道，为什么他大哥等人离去时，神色都那样悲恸，不敢与他说太多话。 原来是因为他头发一夜之间，竟然全白了。 他看着看着，倒是笑了起来，“这样出去摆摊算命，肯定很多人来。” 赵烨没笑。 他知道陆杨心中有很多顾虑，不然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离开这个房间时，陆杨明明还是半白的头发，这次进来，直接全白了。 他抿了抿唇，道：“你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陆杨松手，白发垂落在胸前，他抬眼望向这位不一般的好友。 “皇上，您能帮我稍微照看下我家里人吗？” 他笑了笑，“我怕我这一走，别人欺负他们没有靠山，受了委屈我也不知道。” 赵烨眸色变深，“不会有人欺负陆家的，你放心。” 陆杨得了皇上这一句话，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下来，浑身变得轻松。 “皇上，臣要走了，您别迁怒孟御医他们。” “嗯。” 赵烨点头，“我知道。” 他顿了下，又道：“你真的要走了吗？” 陆杨伸手点了点胸口，“臣这里疼，浑身都疼。” 赵烨眼睛泛酸，“朕让御医们过来开些药，很快就不疼了。” “不用了。” 陆杨喊住赵烨，“皇上，还是让臣疼着吧，这样臣才有感觉臣没走。” 赵烨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我一直在想，当年若不是我操之过急，你也不会如此。” 陆杨笑了，“皇上难不成一直在想这件事？” 赵烨不说话。 陆杨当他默认了。 “皇上，意外是之所以是意外，是因为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的事。” “这是我们预防不了的，当年若是没有那件事发生，也会有另外一件事发生，臣是躲不了的。” 赵烨拧眉，“朕不懂你说的这这那那，朕只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导致了你如今这副样子。” “咳咳咳。” 陆杨突然咳了起来，见皇上面露慌乱，便摆了摆手，直到咳嗽停止，才开了口。 “皇上若是放不下，那便帮臣看着臣家人吧，臣走得也安心些。” “这事朕答应过你了，自然会办到。” 赵烨强调，“朕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臣自然是信您的，只是。” 陆杨深深地看着他，“皇上，您也不年轻了。” “......” 赵烨一时语塞，许久，才吐出一句话。 “朕总归走在你后面，你不必担心，何况，还有煦儿。” 陆杨笑起来，“好，那臣就放心了。” 两人聊了很多事情。 陆杨把当今朝堂的局势跟皇上说了一遍，谁谁谁能重用，谁谁谁能用但要警惕。 说着说着，他便睡着了。 赵烨帮他盖好被子，便走了出来。 门外众人纷纷抬眼看去。 赵烨这才发现，白临，薛涛，马才英，高敬平他们都来了。 还有一些他有些面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的臣子。 这些，都是与陆杨关系不错的朋友。 他看着面露忧色的众人，道：“他睡了，你们晚点再看他吧。” 白临等人连忙点头。 红日升起，阳光普照大地，却是照不去陆府上下心头的阴霾。 陆杨就这样走了。 在与众人见了一面，说了些话后，他便陷入了昏沉。 睡睡醒醒，最后与白芊芊独自在房里交代了些事，便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当白芊芊大哭的声音传出来时，众人便知道，陆杨走了。 陆柏等人纷纷哭了出来。 赵烨恍惚了好久，才回过神走进房。 他看着双眼紧闭，一脸安详的陆杨，自动屏蔽了耳边的各种哭声。 半晌，才红着眼走了出去。 元平二十八年，九月二十二日，陆杨永远地离开了人世，享年四十。 当天，皇上下发旨意，追封陆杨为英国公，谥号文正，并亲自给陆杨撰写祭文。 陆杨之死，随即昭告天下。 出棺当日，皇上亲自为陆杨扶棺，太子，大皇孙，朝廷百官皆在送行队列。 那一日，各府各县的百姓纷纷跪倒在地，为陆杨送别。 哭声震响天地。 众人祈愿，希望陆太师来世平安康健，幸福美满。 ...... 陆杨觉得自己似乎是忘记了什么，又似乎是记起了什么。 在他有意识的时候，耳边便时不时传来温柔的声音。 接着便是一阵轻抚。 有时又是各种声音，吵得他根本睡不着。 他在昏昏沉沉的岁月中慢慢记起了一切，而当他能感知到亮光时，便被人打了一巴掌屁股。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又是一巴掌打了过来。 啪地一下，异常清脆。 陆杨使劲睁开眼睛，却是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清周围的东西。 他想开口询问这是何处，一开口，却是哇哇哇的声音。 “夫人，二少爷哭了！” 接生婆笑起来，“瞧这哭声，多响呢。” 陆杨讶异于这些话语，但他到底也不是第一次穿了，所以很快便镇定下来。 这一镇定，他镇定了整整三年。 在这三年中，他弄清了自己的处境，也成功地把自己变成了别人口中的傻子。 他穿到了两百年后的靖朝，穿到了两百年后的旁系陆家。 这么久了，原本的陆家已经变换了好几代人。 陆杨自是伤心的，但知道这些子孙过得不错后，便也没再暗自打听本家之事。 接受事实后，他便发现了，他成了自己不知道多少辈的小辈。 族谱最上面的那个大名，便是自己的名字。 陆杨不知道别人是什么心情，反正他心情很复杂。 但再复杂，生活还得继续。 重活一世，他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好吃懒做，当条咸鱼，死也不当官了。 这三年来，他迟迟不肯说话，别人逗他也没有反应。 直到有一天，他听说他那五岁的大哥要去学堂启蒙，他才开了口，说要跟着去。 而这一年，他娘给他生了个弟弟。 而他，因为说话晚，反应迟钝，成了不受宠的二儿子。 他说的请求，自然没人答应。 陆杨也没再说，毕竟这个陆家有些穷，供一个小孩考到进士，都算是吃力了。 他想跟着去，也是想找个由来识字。 不答应也没事，他可以去找他那大哥。 小孩嘛，威逼利诱，总会答应教他几个字的。 这一世，他叫陆霄，而他大哥叫陆霁，小弟叫陆霖。 这一日，陆霁休沐从学堂回来，正高兴地准备拿着自己刚练好的大字去找娘亲要些好吃的，便看到了自家二弟。 他哼了声，正想绕过去，便被自家二弟扯住了手臂。 “大哥，你学了什么字，教教我呗？” 陆霁高高抬着头颅，睨着自家的傻二弟，道：“跟你说你也听不懂，快放开，我要去找娘，娘说等我回来会给我买好吃的。” 陆杨没放，“大哥你肯定是不记得了，就故意说我傻，肯定是你傻，回家就不记得了，傻！” “你！你才傻！” 五岁的陆霁被气到了，从包里掏出一张写满大字的纸张，指着其中一个字，道：“这是人字，你懂不懂？” 见陆霄盯着那字一直看，陆霁得意地笑起来，“娘说你愚钝，你肯定不懂。” 陆霁把大字收起来，正想再说两句就离开，便听到陆霄淡淡的语气。 “大哥，你写的字好丑，歪歪扭扭的，得练！” “你懂什么？” 陆霁心虚地看了眼周围，见没人，便理直气壮起来。 “夫子说就是这样写的，你不懂不要乱说。” 他撒腿就开始跑，“我去找娘，不跟你玩了。” 陆杨小脸微皱地看着那飞奔离去的小身影，嘀咕了几句。 “得多加训练才行，大哥不行，还有小弟，总得考上一个，我才能好好享福。” 不考上，他怎么咸鱼？ 第781章 完结感言 还没正式写过这东西。 大家将就着看吧。 我看了大家的评论，有人说到陆杨死那一段就可以结束了，后面的重生没有必要写。 可我也觉得是遗憾的。 他重生，是很多人的信仰所导致。 不过没有下一世了，因为，这一世他会当条咸鱼，背后出谋划策，前面是大哥冲锋，后面是小弟断后。 他会轻轻松松，快快乐乐。 有人说想要他遇到皇上和芊芊。 我也想过这事。 本来想写个后续的，就是他定亲，跟的白家姑娘，貌似芊芊，然后游玩，遇到偷跑出来的皇子。 两人年纪相仿。 陆杨见到他，忍住心里悸动，上前搭讪：“这位仁兄，你长得有些像我一位故人。” 皇子以为他是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淡淡地应付着，“我看你也挺像我一位故人。” 陆杨笑起来，“是啊，从今日起，我就是你故人嘛。” 然后完。 写了差不多一千字，我又删了。 仔细想想，其实到这也差不多了。 剩下的，便是留给大家发挥无限想象，书写你们想要的结局。 在这里，我要感谢一直追到这里的读者朋友。 还有那些每天都给我送免费礼物的朋友们。 我每天都会看一眼送礼页面，看到熟悉的名字心里就会很高兴。 因为我知道，你们还在追着这本书看。 而看到新的朋友名字，也会很高兴。 因为你们是看得高兴开心了，才会给我送礼。 说明我写的，也并没有那么差。 有些朋友，应该是我书还在十几二十万的时候，便每天都给我送免费礼物。 如果哪天没送，我就在想，这朋友是不是弃书了。 不过隔天看到后，就会觉得很惊喜。 原来这朋友还在往下看。 可能我之前正文里写下完的那一章，不少朋友看完后，估计走了。 不过我还是想在这里跟你们说一声感谢。 比如懒兔，小柯，骑士，唐町，司寇，冀安，傲韵，雪梨，用户忙不忙，流冰，瘦成一道??，甘霖，不??梦????，冰淇淋，我很懒，雨天，粉丝等等。 非常感谢大家。 感谢给我送礼的全部朋友们，还有看我书的朋友们。 ........ 到这里，真的是要结束了。 可能以后会写一些番外，但也不一定。 之前知道自己要写的番外不少，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写着写着，就成了这样。 不瞒大家，这书写了一年多，黑眼圈是越来越重了。 加上上一本结束很快就开了这本，总共没休息几天。 身体有点差了。 之后可能会休息一个月再开新书。 这一本，我查了很多资料，文言文也看。 有时候看半天，就是为了写那一小段的文字。 可能你们看也就是几秒就过去了。 说了这么久，还没有一千字，那就再说说新书吧。 新书我想试一试无限流。 如果真写的话，我就不写有cp的了，感情太难写了。 暂定无限流，不过也不一定，毕竟我也是要吃饭的。 具体得到开写的时候，才能定下类型了。 大家如果有喜欢看我这类文风的，可以关注一下。 最后，求个免费礼物_(:3」∠)_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 感谢！！ （完） 番外 赵烨篇 “皇上，该用膳了。” 天气炎热，皇上最近胃口不好。 御膳房费尽心思，弄出各种美味佳肴，也没能让皇上多吃两口。 眼看着皇上逐渐消瘦，于喜一咬牙，亲自去了一趟御膳房，要了一道面食。 御膳房的人端来午膳，摆放好后，便退了下去，在门外候着。 于喜看了眼桌上那碗面食，垂眸走到皇上身旁，轻声提醒皇上该用膳了。 赵烨淡淡应了声，从一堆奏折中抬头，视线往桌上看去。 原本清明的眼里闪过一丝恍惚。 “凉面？” “回皇上，是凉面。” 于喜上前两步，想把沾染到皇上袖袍的朱笔拿开，没想到皇上握得实在是紧。 “皇上？” 赵烨回神，看了眼被朱笔弄脏的右手，缓缓松开手。 于喜顺利把朱笔搁下，劝道：“皇上，您吃两口？” 赵烨看了眼于喜，黑沉的眸子犹如蕴含狂风暴雨，“朕不爱吃这个。” 于喜低头认错，“皇上，您吃两口吧。” 赵烨敛眼，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再睁眼时，眼里一片红色。 他起身走到净手盆边，一下一下用力搓着那块朱红色。 “擅作主张，该罚！” “奴婢有罪，是该罚。” 于喜应着，递过去干净棉巾。 赵烨接过，看着那抹擦洗不掉的红痕，擦干手，缓缓走到桌前坐下。 “怎么只有一碗？” 于喜一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沙哑暗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是我爱吃的。” 于喜的眼睛瞬间红了。 “皇上，奴婢，奴婢让人再去弄碗过来。” 赵烨垂眸看着眼前这碗散发着令人垂涎香味的凉面，明明很饿，却没有半点胃口。 他静静坐着，既不回话，也不抬头。 于喜看了眼，心里难受，忙下去让人再去弄碗过来。 配料这些都是现有的，很快，一碗凉面端到了于喜面前。 于喜接过，急忙端进去。 “皇上，凉面来了。” “坐。” 于喜刚把凉面摆放到皇上面前，低沉的一声“坐”便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皇上，不确定这个坐是不是对着自己说的。 赵烨抬头，看向于喜。 “坐吧，陪朕吃两口。” 于喜被皇上那双通红明亮的眼眸愣住了，他感觉皇上看的不是自己。 可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身影。 他缓缓坐了下来。 赵烨垂眸，优雅地拿起筷子，夹起凉面吃了口。 细嚼慢咽过后，他轻声道：“味道变了，你尝尝是不是？” 于喜是吃过这凉面的，闻言，不由自主地夹起一筷子吃了起来。 味道还是那个味道，若说味道变了，可能真是有些细微的变化吧。 只是他感觉不出来。 “皇上，是变了。” 赵烨笑了笑，“是吧，朕也觉得有些咸了。” 于喜愣愣看着皇上这个笑容。 在眼角变得湿润时，忙低头吃了口凉面。 伺候皇上这么久，这种轻松自然的笑意，他只见皇上在一人面前这样笑过。 而今年，是那人死后的第二年。 再不久，便是那人的忌日。 于喜觉得，自己怕是知道皇上近来胃口不好的原因了。 赵烨看着于喜埋头吃凉面的样子，眼神恍惚了下。 “你......” “皇上？” 于喜以为皇上要吩咐什么，忙抬头回应。 赵烨静静看了会于喜，随即摇了摇头，低头吃起了凉面。 可没吃几口，他便放下了筷子。 “让人备车，朕要出门。” 皇上勤政一年多，一直没出宫，于喜心下一跳，忙放下筷子，起身应是。 半个时辰后，一辆低调朴实无华的马车缓缓出了宫门，往郊外驶去。 路过闹市区时，各种笑声，说话声，吆喝声传进马车里。 赵烨伸手，掀开一角，往外看去。 百姓们笑脸相迎，提着菜篮子的妇人与小贩们讨价还价。 小孩嬉笑玩闹在一起，笑声中不时夹杂着几句诗词。 你一句我一句，竟是玩起了背书游戏。 赵烨视线一一扫过自己的这些臣民，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缓缓放下了帘子。 他深吸了口气，闭眼靠在车厢上，久久不语。 于喜担心地看了眼皇上。 悄悄让马夫在这里赶快一些。 装了橡胶轮子的马车在平坦的水泥路上驶过，没有一点颠簸。 到了人少的地方，更是加快了速度。 很快，马车在一处庄子门前停下。 自陆杨去了后，莫永便来了这处庄子养老。 也算是帮忙看着这里。 他已然老态龙钟，走路都要拄着根拐杖。 听闻有马车过来，忙拿起拐杖，颤颤巍巍地弯着腰过去迎接。 原本还以为是大爷二爷他们过来了，没想到，竟是看到了皇上。 他忙走快两步，丢掉拐杖跪下行礼。 “草民......” 于喜忙上前把人扶起，“皇上过来，莫要声张。” 莫永顿时明白，忙点头应是。 于喜看着这近两年，突然就变得这般苍老的莫永，难受地帮他把拐杖捡起。 莫永低头道谢，又看向皇上。 “这位爷，老奴带您进去坐下歇歇吧。” 赵烨视线扫过这处眼熟却又陌生的庄子，沉默地跟着莫永往里走。 走了没一会，他道：“带我过去。” 莫永脚步一顿，颤颤巍巍换了个方向，带着皇上去了庄子里供奉的祠堂。 咯吱—— 祠堂大门被推开，莫永先行进去点香。 他跪下，看着前面的牌位，笑道：“老爷，皇上来看您了。” 他插上香，香烟袅袅升起，仿佛直冲天际，最后飘散于上空。 他看了会，缓缓起身，去迎皇上进来。 “皇上请进。” 莫永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 “老爷知道您来，很高兴。” 赵烨望着前面。 明亮宽敞的祠堂里，孤零零的牌位就放在案上。 然而周围的空地上，却是一点也不空荡。 书桌，书架，笔墨纸砚。 桌子，茶具，木床，屏风，架子。 俨然是个房间布置。 赵烨缓慢地移开视线，看向牌位旁边的摇椅，有些出神。 忽而一阵风吹来。 书页微微晃动，翻了一页后，摇椅晃动了起来。 仿佛在说。 “皇上，您可来看微臣了。” 赵烨看着那张摇椅，眼里热气涌出，喉咙里的酸涩让他说不出来话。 他上翘着嘴角，苍白的薄唇动了动。 是啊，一年多未见，终于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