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龙腾》 第一章 卢家有女初长成 开书说些题外话:额.....我虽写过不少东西,正儿八经放到网站,却是头一回,战战兢兢和一小媳妇似的。大家可能都清楚,写书最忌讳便是单机,若你非要说“老子就喜欢单机,一个人冷冷的创作,只有寂寞和烟相随”...好吧,我无话可说... 各位爷若喜欢,不妨收藏一下、费不了您多少事,有月票、推荐票的也不妨给几张,毕竟...你懂的。 好吧,闲话再叙,咱这就开始。 淮水以南,望眼大片平原,自来富户极多。 卢氏在此是个大姓,早年卢氏先祖避难于此,勤耕善读,人丁逐渐兴旺,更出过几代大智大才的商贾大亨,马匹铁器、酒楼旺铺无不涉猎。传到卢震南这一代家道如日中天,虽谈不上富可敌国,却也离的不远了。 这天卢家堡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原是京城兵部尚书王家上门提亲之日。 卢老爷中年得两女,自视如掌上明珠。大女芳名卢新燕,十五六岁便生得如出水芙蓉,眉宇间英气逼人,隐隐有乃父之风;小女芳名卢蕊儿,八九岁年纪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肤若凝脂、螓首蛾眉,容貌似更胜其姐。 订这门娃娃亲的,便是大千金卢新燕小姐。 卢府门庭若市,全堡上下忙得不亦乐乎,丫鬟个个靓妆仪容,小厮在门前布施一应糕点瓜蔬,自然吸引大批乞丐孤寡。 “萧少!萧少!”一名少年边跑边喘,脏兮兮的脸上挂满汗水 “纪爷有何吩咐?”被称为萧少的少年笑嘻嘻从土坡跳下,呸一声吐掉草根。 两人乃淮南常见的市井孤儿,平日靠对大户商贾阿谀跑腿讨得些许碎银,更多时候以偷鸡摸狗为营生。厮混得久了,难免染上市井陋习,有样学样依着顽垮子弟称呼对方。 “卢家在布施啦~又大又香的白面膜膜!”纪姓少年比划道,想了想又把双手放大一圈“快走...快走!” 萧姓少年忙一跃而起,迎面跑去,裤腿被扎稍稍露了腚也顾不得了。 两人原是小儿,跑的越急脚程越慢,火急火燎赶到卢府门前,人群早已散了大半,小厮不紧不慢收着摊。 “这位小哥...”萧姓少年陪笑道。 “晚了晚了”小厮不待说完回答道“明日再来吧” 纪浩脚慢姗姗来迟,听闻布施结束立刻就急了 大面膜啊,十天半月也吃不到一回,两眼干巴巴盯着袋底白乎乎的面渣。 小厮一看俩人围着不走,衣衫又褴褛,今天可是小姐结亲之日,这王尚书家车马随时到来,看到这俩脏兮兮的活宝.... “萧少...要不撤吧”纪浩看到小厮脸色愈发不善,似正将发作,赶忙拉起萧姓少年。 萧少眼珠子咕噜一转,正想连皮带套把剩下的面渣顺走,忽背后一阵香风,三尺外一匹小红骏马全身犹如火烧、背上一名少女神色冷峻 “大小姐...”小厮赶忙上前拖住马鞍 来人正是卢家堡大千金,卢新燕 少女看到自家门口围着两名小乞丐,其中一个色眯眯盯着自己,眉头微微一皱,轻哼一声。 “根叔,给些食物让他们走”卢新燕看向纪浩,后者怔怔看着少女,那口水不知因为听到有吃的还是..卢大小姐微微愠怒,却也不想和乞丐泼皮一般见识。翻身下马,爱怜得拍了拍小红马,头也不回转身走进卢府。 “喂...萧少”纪浩狠狠咽了口水“我怎么觉得心好慌...” 萧少较之年幼几岁,男女问题上不如纪浩来得明白“愣着干嘛,快去拿白面膜” 两少年一手一个白面饼,边走边啃吃得正香。 “萧..萧少...”纪浩满嘴食物,呜咽道“呜..我好像,又初恋了” “你说卢家小姐有没有看到我嘛”见少年不理自己,追着问“萧凡,萧少,萧爷...” 萧凡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拍拍手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 “我说纪爷,下回机灵点”说着把脏兮兮油乎乎的手掌往纪浩身上抹了抹“碰到大户人家要作揖、请安,没准领几钱银子花花” 纪浩摸着头,嘿嘿傻笑,正想还嘴,迎面一只手掌由小变大,啪一声脆响,被抽着耳光横飞了出去.... 第二章 争风吃醋 萧凡虽不及弱冠,眼力却是老成。 这面前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滴溜溜围着一个衣着华贵、风流潇洒的俊俏少年,一上来就下狠手,八成便是刚才纪浩盯人家卢大小姐所致。 “各位爷!各位爷!”萧凡急忙拱手,讨好道“有事好商量,不知我这位兄弟哪里得罪各位大哥” 他故意把声音拉大,想着在这闹市中权贵再横,也不至于太过刁难。 “得罪?”动手的大汉满脸横肉露阴测测的笑“两个小王八蛋不知死活,卢小姐也是你们能挂念的?” 萧凡心道果然如此,心里早把纪浩骂了十八遍,看对方架势今天估计吃不了兜着走。 “大爷,您是不是误会了”萧凡低声下气的说“我们兄弟俩也不认识卢小姐啊” “放屁!”大汉抬起一脚把正在挣扎着坐起来的纪浩又踹飞出去“初恋是吧” 这一脚势大力沉,纪浩直接晕死了过去。 “阿二,稍稍教训下即可,别弄出人命”俊少年头也没回看着远处,似是在欣赏这闹市风气一般,手中折扇轻轻摇晃。 “是,少主”阿二恭敬的回答道,转身看向萧凡“小杂碎你是自己动手抽十个耳光,还是我来?” 大汉铁塔般的身躯慢慢靠近,萧凡被这股气势压迫得连连后退。 “阿~杀人啦!杀人啦!”萧凡突然大声喊道“京城王家当街行凶啦!” 卢老爷子名声极好,治家严格,万万不会容忍损其声名之举,这群人明显并非卢家宗亲,却又为卢小姐出头,必定是那王家之人,这也是萧凡短时间内想到的唯一办法。 他若知道面前这位少年的秉性,知道王大公子在京城行事如何,可能宁挨十记耳光也不会嗷这一嗓子.... “哟,碰了条会叫的狗”阿二狞笑道,左手抡圆一记奔雷拳劈头盖脸打来,虽未用上内劲,这一下足可让萧凡躺上十天半个月了。 本来教训两个小乞丐是万万不会用上武功路数的,一来即使不用内力常人也难以抵挡住一拳两脚,二来自己虽江洋大盗出生,被王家招了安,八响奔雷拳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 千不该万不该,小杂碎居然当街报出王家名号,事后大公子自然不会背锅,那么..... 拳未到、劲已至,萧凡脑中一片空白。这说打便打的莽汉并非见过,阿二这般暴戾的却实属头一回。 围观百姓惊呼四起,不是笨蛋都清楚这帮人非富即贵,别说打伤两名小乞丐,就是两条人命,也不过是城外乱葬岗两条凉席而已。 情急之下萧凡下意识右脚一踏,横向硬生生移开了一丈有余。 “咦”旁边酒楼二楼,倚靠窗户的一名老者轻咦一声“这是.....”老者脸色微微一变,似是想起什么,大袖一挥便站在了萧凡面前。 “小娃哇,你很好啊”老者笑眯眯的说“家里可是苏州人氏?” 一步横移,萧凡只感有股浊气卡在胸口,说不出的难受,脸色涨红,终于憋不住哇一声喷出口鲜血。 老者见状,蹲下身子轻拍几下少年后背,萧凡立刻感觉浑身通透,说不出的舒坦。 听有人问起家乡,下意识点了点头。 老者枯瘦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随即回过头对伤人大汉说道:“滚吧” 阿二教训一名市井小儿居然一击未中,莫名其妙出现个老头口出狂言,怒火中烧,恶向胆边生,喀拉拉运起内劲就要将这一老一少毙与掌下。 “区区八响的奔雷拳也敢出来献丑?小辈尔敢!”说到最后一个字已是声色俱厉。 也不见老者如何动作,轻飘飘一挥手,阿二的拳劲便已悉数震回体内,犹如受到自己全力一击,阿二脸色瞬间苍白带着病态的潮红,软绵绵倒了下去。 “哼,莫老狗总算与老夫有些渊源,今日留你一条狗命”老者眼神精光四射看向众人“王顶天的后辈长得倒也可以,嘿嘿....” 俊俏少年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听闻对方说起祖宗名讳,惧意稍减。 “前辈可是家祖旧识?”少年恭恭敬敬的说“小的王飞羽,见过前辈”说完一躬到底行了个晚辈礼“家仆狗眼无珠得罪前辈,如何处置全由前辈发落” “后生倒也识相”老者嘿嘿笑道“今日老夫心情不错,不愿开杀戒,滚吧” 老者说完不顾众人如何,一把提起萧凡便要离去。 “咳....”萧凡站也不稳,勉强直起身子说道“带我兄弟一起....” 老者另一只手微微一钩,扛沙包似的扛起两人远去。 看着地上满脸痛苦狰狞的阿二,王飞羽悻悻跺了一脚“走~” 第三章 初次见面 大堂内王毅山、卢震南两位家主上座,看到地上呻吟不止的阿二,两人脸色均不太好看。 对于王家来说,初到淮南板凳还未坐热,家仆便被人重伤至厮,实乃脸面全无。 对于卢家来说,亲家公的人在自己地头上被人打成这样,脸上更是无光。 “贤侄莫得惊慌,把事情来龙去脉详细说说”卢震南见王尚书满脸铁青一言不发,率先打破沉默。 “是”王飞羽说道。自然是把两个乞丐如何猥琐,如何偷窥卢大小姐,如何言语轻薄,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小侄无能,请父亲、伯父惩罚”王飞羽摆出一副可怜相。 “你是说....那人一招放倒阿二?还提到家父名讳?”王毅山已从些许忿怒转为惊疑不定。 “确是如此,孩儿刚想打听一二,那位前辈便离去了” 阿二的武功王毅山是清楚的,且不说如何,自己想要取胜不难,一招放倒....是万万不可能的。 “请最好的大夫给他治疗,抬走吧”王毅山沉吟片刻,摆摆手“羽儿你不准再踏出府门,记住了?” “孩儿记住了”王飞羽带着众人唯唯诺诺退出大堂。 “南兄,你怎么看”王毅山待人走后,低声问道 卢震南微微眯起眼睛,似在思索着什么“王大人,会不会哪里走漏了风声?” “决计不会”王毅山断然说道“你我用当下身份这么多年,可以说除了主上不可能有第四人知晓” “可那人武功非同小可,偏偏此时出现,直言不讳提起王老爷...似冲我们而来” 王毅山脸色也颇为凝重,沉默良久说道“南兄,此物关乎到主上寿辰,断不可有任何差错,此次以提亲为掩护,我已将影卫悉数带来,那人再凶悍也只孤身一人,况且他显然手下留情,说不准是哪位和我王家有些交情的前辈高人,我们暂且不用管他,到时破阵方面,有劳南兄了...” “王大人哪里话”卢震南拱手说道“承蒙主上再造之恩,我卢某人才能活到今日,就算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有南兄这句话,也不枉主上亲自点将,此事风险固然不小,功劳也是巨大的,到时主上赐下一两颗金纹仙丹,你我兄弟即便自己不服用,留给孩儿也可保得万世家业” “王大人放心,卢某虽明为商贾,在这阵法上我说第二,似乎也没人敢拍着胸脯说第一”卢震南说到阵法之道,傲气顿生“当年昆仑论道,崆峒子老匹夫阵法推演棋差一招败于我手,竟然派人暗中截杀,若不是主上途经此处出手相救,顺便灭杀了那个老匹夫,我卢某人早随双亲下了黄泉了”卢震南说到最后神色黯然。 王毅山知他念及高堂,拍了拍他肩说道“南兄无须伤怀,你我现在应出神入定,那物一旦出世立刻将之取出运送出去,虽说主上以大手段推算出具体地点,想来未必没有其他大能,我们必须小心为上” 两人窃窃私语,商议起来... 王飞羽命人找来四五个名医郎中,再顾不得阿二死活,自顾自在卢家堡观灯似也逛着圈。 “姐姐,姐姐”一个女孩蹬蹬蹬跑向卢新燕,后者冰冷美艳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像初春第一束阳光驱散还未褪去的寒冬。 “姐姐”女孩稚气未脱,俏生生的五官却已然精致,谁也不怀疑长大后必定是个祸国殃民的祸水,正是二千金卢蕊儿小姐“人家要的东西呢?”二小姐一手叉腰,另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摊开,差点戳到卢新燕脸上去也。 “死丫头!”卢新燕拍开女孩手掌,捏了捏她的脸“吶,拿去” 卢蕊儿四下看了没人,接过香袋包好的一颗颗红澄澄、锃锃亮的糖葫芦,啊呜塞进小嘴,贝齿咔嚓咔嚓轻咬几下,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姐姐真好....” “被父亲抓到再把我供出来,以后休想再吃到”卢新燕笑呵呵说道。 “姐姐,那姓王的小子后花园东张西望的,不知道找什么”蕊儿大眼珠咕噜噜一转,贼兮兮的说“我是不是该喊他....姐夫?” “死丫头皮痒?”卢新燕愠怒道,贝齿紧咬恨恨的说“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打你” 蕊儿吐了吐舌头,仰起头咕噜一声咽下糖葫芦“姐姐你看”说罢满脸坏笑。 踱步而来的翩翩公子哥,正是王飞羽,卢新燕立刻满面寒霜,拉起卢蕊儿便欲离去。 “姑娘且慢”王飞羽三两步闪身拦到面前,笑盈盈地说“两位小姐何以惊慌如此,小人初到贵府打扰则个,还望担待”王公子却是有些套路的,所谓拳不打笑脸,一上来放足了姿态,果然卢新燕冰容稍缓。 蕊儿躲在卢新燕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打量着王飞羽,后者同样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们。 如果卢二小姐仍算含苞未放,那卢大小姐已然出落水灵,江南女儿家的娇媚却浑身散发凌厉气势。 王飞羽已是挪不开眼。 他们自然不知长辈所谋何事,只道是两家门当户对强强结亲。起初王飞羽和卢新燕都是极其抗拒的,王大公子背景既深、长得又俊,家里丫鬟侍女对他百般宠爱不说,京城权宦女儿、民间少女见了他也是眉眼秋波,少年一开始就没怎么把这门亲事放在眼里。 结果远远看了一眼卢大小姐,王飞羽三魂七魄立刻丢了一半,听到有人“调戏”卢新燕,立刻带人追出去,才碰了一鼻子灰。现在近距离看到卢大小姐,更觉美艳不可方物,京城那些个莺莺燕燕,简直庸脂俗粉,岂有此理!王大公子此刻算是死心塌地认了这门亲事。 至于卢新燕,打心里反感婚姻大事父母包办,即便对方有权有势。少女犟得很,心里早有定数:大不了独身闯江湖....一念至此,和卢老爷子硝烟弥漫的日子才算消停,早前远远瞥了一眼王飞羽,压根没正眼瞧,此刻不想见也见了,王公子也算是金玉其外,卢大小姐对他也仅限于不讨厌。 第四章 峰回路转认师公 城外十三里小道,一座破旧的庙宇摇摇曳曳落于路边。 两名少年趴在布满灰尘的蒲团上,其中一个嘴角干涸的血迹混着蛛网尘泥,另一个脸色苍白似受过内伤,说不出的凄惨。 正是纪浩、萧凡。 残缺不堪的佛像底下躺着一名老者,正呼呼大睡,任谁也无法在这四面漏风、随时坍塌的房中睡这么香。 纪浩觉得自己骑着高头大马,身后呼啦啦跟着一大片仆从,万千百姓夹道跪拜行礼,他来到卢府门前,看到卢新燕娇羞的望着自己...他微微睁开眼,胸腹处蓦然传来一阵剧痛,立时清醒过来,少年用力咬紧嘴唇不至于叫出声,阿二那一脚踹的着实不轻。 见萧凡死狗一般趴着,旁边还躺着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的老头。 纪浩哆哆嗦嗦撑起身子,眼光飘向门口。 “你确定不叫醒他一起走?”老者仍在打鼾,纪浩却没来由听到这么一问。少年以为自己受伤出现幻听,看了一眼萧凡,脸上挣扎之色稍现而逝,咬咬牙往门外爬去。 “嘿嘿,小小年纪心性却是自我,有点意思....” 这下纪浩再傻也明白老者是装睡了,怔怔回过头。 “你可知方才若没有他,你已是一具死尸?”阴测测的声音传进纪浩耳中,少年木然点点头。 “既知道,为何只顾自己逃命?”声音愈发阴冷,纪浩只觉全身僵硬,牙齿不住打颤。 “回答!!”脑中蓦然惊起一声炸雷,纪浩浑身颤抖不已,老者却还在酣睡,这诡异的一幕击碎了少年最后一丝心理防线。 “我...我....”纪浩脸涨得通红,哭着大喊道”我想活!”说完如烂泥般瘫软下来。 萧凡被呼喊声吵醒,他只是虚弱,片刻清醒后发现纪浩痴呆状倒在地上,一旁老者略带玩味的看着地上的少年。 “纪浩!”萧凡轻哼一声,一阵眩晕冲上脑门,差点又晕死过去,他极力撑起身体护住纪浩。 “老杂毛你做了什么!”萧凡怒吼道 “小子你叫我什么?”老者蹭一声跳起来,显得比萧凡更怒不可竭,掐起毛栗子敲在萧凡脑壳上,像饿疯了的啄木鸟敲击树干,敲出了残影... “普天之下所有人都可以对老夫不敬,唯独你不行!”言罢在萧凡高高肿起的脑门上又补了几下。 萧凡撇撇嘴,哇一声哭了出来... “闭嘴!”老者扬起手,作势又要敲上来“我问你,你父亲是不是萧承一,家居苏州” “唔....”萧凡捂着脑袋说道“不是!” “不是?我让你撒谎!让你撒谎!”老爷子随手抄起一块烂木板,照着萧凡屁股啪啪啪猛抽起来,居然抽出了韵律声... “是是是!”萧凡泪如雨下大叫道“是苏州是苏州!” 老者看着瑟瑟发抖在地上缩成一圈的萧凡,似乎觉得下手太重了些...忽又语气柔和的说道“小子别害怕,我公孙羊想害你们性命,全天下也没几个能护得住你们” “你过来”老头招招手“和我说说萧承一那混小子现在何处?还有你,别装了!”老头一脚踹向纪浩,劲力极巧,纪浩一骨碌坐了起来。 “你认识父亲...”萧凡话没说完,一记毛栗又打过来。 “什么你你你的,萧承一那小子没教过你尊老?”老爷子胡子吹的一愣一愣的“以后叫老夫师公” “师公?”萧凡当然明白这俩字的含义,“您...您是...” 公孙羊嘿嘿一笑“没错,萧承一...也就是你父亲,是老夫关门弟子” 纪浩在旁听得一清二楚,两人在市井苟且活命,吃了不知多少苦,做梦都想有个大靠山从此平步青云。自己此前落在王家手里,那些人想来也是被这老头子给打发了。 纪浩由衷替萧凡感到高兴,同时,内心深处不易察觉掠过一丝酸意。 公孙羊似是无意看了一眼纪浩,又看向萧凡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父亲在哪了罢” “我....不知道”萧凡低头说道“母亲带我和几个仆人到这只说游玩几日,在安邑春付了一年房让我等她来接,后来....”萧凡忍着抽泣,擦了擦眼 “后来下人卷了行李跑了,我只好流落街头...” “这是多久的事”公孙羊压抑着怒气问道 “五年前” “这么说,萧承一这小子果然没逃过那场风雨,否则断不会亲生孩儿也不来寻”公孙羊神色黯然,一下子似乎又老了几岁。 许久,公孙羊眼神渐渐平和“方才你使的身法,可想继续学?” “想...”萧凡和纪浩同时说道,对视一眼,后者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嘿嘿,你也想学?”公孙羊看着纪浩说道“我大雪山一脉虽不甚看重礼法,师徒名份一代却只可定一人,即便老夫那师兄也不能称自己是雪山派弟子!”公孙羊气势陡然犀利,纪浩又感觉身体不听使唤僵直起来“我公孙羊弟子今遭不测,收他孩儿乃天经地义,和你却无师徒名份,可明白?” 纪浩立刻点头,心里那股酸意却是更甚。 “师公...”萧凡话出半句便被老爷子打断。 “不必多言,老夫这些年到处寻觅爱徒,今日天开眼让我遇得其后”公孙羊摸出一个黑乎乎的木盒“你们....每日服一颗,七天后自不会再有暗伤” “多些前辈”纪浩明白这是公孙羊借萧凡手给自己的疗伤药。 公孙羊挥挥手不耐道“随我去安邑春走一遭,此间事了便回雪山修习” 萧凡和纪浩对视一眼,以往欺辱他们的人该倒霉了。 第五章 一僧一道 卢家堡密室内,王毅山和卢震南正做最后部署,低沉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老爷”内务总管卞氏轻声说道。 “何事?”卢震南深知卞氏办事极为玲珑,跟随自己多年忠诚毫无疑问,断不会无故前来。 “雷音寺慧远大师、玄妙观凌霄子前来拜访..已安排在会客厅等候” 卢、王两人均脸色数变,看来此次行事确走漏了风声,形势变得极为复杂起来。 雷音寺,玄妙观乃当今正道巨擘,门内高手如云势力遍及四海,底蕴极其深厚,两家联手也绝无可能对抗任何一方。 “知道了,我片刻便去,你先退下”卢震南深呼一口气说道。 “南兄,事到如今担心已无用”王毅山说道“箭在弦上,你我豁出性命也要促成此事” “王大人放心,眼下万事俱备,便按照你我商议的办”卢震南断然说道。 “既然找上门,你我这东道主之宜需尽到的”卢震南看着王毅山说,后者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走,就去会一会他们” 王飞羽在厢房来回踱步,自从见了卢新燕一面,少女一颦一笑似乎无时无刻出现在眼前。王大公子总算理解小乞丐那句“又初恋了...” 这几日王公子千方百计想和卢小姐再续前缘,无奈对方每每冷冰冰一句“不约”,向来自视甚高的王飞羽也只得悲叹凉凉。 “亲事一成,早晚是我的人”王飞羽讪讪说道,可总觉心里恍若猫爪挠似也,忍了三炷香的功夫,头一甩、推门往卢新燕香闺方向走去.. 会客厅内一僧一道隔案而座,那僧人和颜悦目,安禅入定,一身素服虽洗的发白却异常干净,似有一股祥和的柔光笼罩,距离得道也就剩一层纸了;那道人面相普通还有点市侩气,嘴角微微上扬,若非眼中精光偶有闪烁,任谁见了都以为是个江湖二朗子...两人吐纳间并无明确界线,显然内家功夫已练得极高。 卢震南拱手道“不知慧远大师、凌霄子道长大驾光临,卢某礼数不周实在惭愧” 慧远和尚唱了一句佛号,说道“两位施主不必多礼,老衲和凌道长途径此地,方才打扰” 王毅山起身说道“贵客来得正巧,犬子和卢千金明日即办结亲之礼,两位俱是名动江湖的前辈高人,若能做个见证,那是最好不过了” 凌霄子嘿嘿一笑,摆摆手说道“贫道和大和尚正为此事而来,至于见证人嘛...不当不当”说完丝毫不顾众人,抓起糕点大嚼起来。 慧远无奈苦笑“凌道长向来如此,各位不必见怪,缘由还是老衲来说罢” “我佛门大能算出淮水以南一带近日大凶,此兆极为凶险,说不得便有祸国殃民之势,老衲先行到此,在淮水渡口遇了凌道长” “不错”凌霄子拍拍手,作势便想用道袍擦嘴,想了想又放下手来,嘴角粘着的糕屑果皮让厅内气氛略显尴尬....道人却满不在乎,挤眉弄眼说道“啧啧啧,这云片糕、蜜花饯果然美味...回头给我打包一份” 众人一阵恶寒,只听闻玄妙观五位一代弟子十数年来惩奸除恶,名震江湖,素有“玄妙五子”威名,今日一见.... 慧远只觉脸上火热,心里只求今日可千万别牵连了雷音寺的清誉。 卢震南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说道“道长若是喜欢,卢某叫下人准备便是,可不知方才所言凶兆....” 凌霄子看向慧远,后者入定般眯着眼,似乎对与他一同前来颇有悔意。 “慧远...唔..你继续”凌霄子抓起一大把果脯塞进嘴里,含糊说道。 慧远干咳两声,说道“凌兄,你我毕竟略有微名,莫在人前失了礼数...” 凌霄子呸呸吐出核籽,怒道“慧远!一路上你就不停婆婆妈妈,你个老秃驴可是嫌与我一道丢了你脸?”说罢气呼呼的看着慧远。 “凌兄....”慧远憋红了脸,显是在极力克制。 “凌道长...”卢、王二人连忙劝道。 “老秃驴你不就仗着形象比我好点,在这装高僧...哼哼...”凌霄子又剥了个橘子塞进嘴里“此间之事是你求我来帮忙的,莫要说我欺你” 慧远忍无可忍,拍案而起道“凌霄子!啥叫装高僧?我本来就是高僧!你可是要单挑?” 凌霄子立刻跳起来,指着慧远骂道“单挑就单挑!劳资怕你” 卢、王二人目瞪口呆看着前一刻还是道貌岸然的两位高人,此刻竟像泼皮无赖般就要厮打起来,实不知该如何劝也。 慧远惊觉卢震南、王毅山可怜巴巴看着自己,顿时一股凉意直冲脑门...这雷音寺的脸面今日算是毁在自己手里了... “咳..咳...”慧远尴尬的理了理衣物说道“凌兄你我相交数十年,单挑也不必急于一时...还是先把此地事情查清再说”老和尚心想形象反正是毁了,把心一横,从凌霄子手里抢过糕点,幸福的吃了起来,凌霄子立刻流水似的把各种点心塞进嘴里,连还嘴也顾不得了。 待两人风卷残云干完案上吃食,卢、王二人已近乎麻木。 “大师....”两人同时出声。 慧远擦擦嘴,哧溜一声喝了口茶说道“简单的说,三日内,此地方圆十里所有人必须撤离” 此话一出,卢、王二人算是彻底动容了。 第六章 安邑春 安邑春原为一家寻常酒肆,除了装修古朴外和一般酒楼并无差别,卢氏高祖为接待外地客商将其买下,翻新后,将亭台雨榭、匠心独具的江南风格与其古朴典雅的基调巧妙结合,形成其独有的端庄、大气、秀丽。 一开始安邑春作为卢氏联络点并不对外开放,先后有俩名扬天下的大圣人在此歇脚,设案论学、高谈阔论一日一夜,卢氏高祖念其才学酒水食宿一律全免,自此天下游学士子、行商大贾、四方侠士趋之若鹜,并将能在安邑春一鸣惊人博得满堂喝彩视为平生荣耀,卢氏也延续了食宿免单的规矩。 虽然一间上房抵得寻常人家半年开支,花金直如流水,安邑春仍火了起来。甚至成为南方最大的信息散发地,很多空穴来风的消息最后都被证实。 “咦?有些意思..”公孙羊刚脚踏进安邑春,轻声叹道“莫非是....怪不得师兄要我来此撞缘...” “师公?”萧凡眼贼,看到公孙羊微微吃惊的样子便问道。 “哦,没事”公孙羊眯起眼睛又仔细环视一圈,前厅以漆木为主、嶙石点缀,花草假山掩隐其中,给人一种绿草如茵郁郁葱葱、繁花似锦万木争荣的视觉体验。厅上一幅对联,右书:龙腾四海气吞万里、左书:虎啸千山威震八方、横批:纵横天下。真真是道出了多少芸芸众生的心声。 “先生....还有两位小先生”淡妆素裹的侍女嫣然笑道“让小清带三位进去罢?”侍女丝毫没有因为公孙羊三人邋遢的穿戴而小觑,毫不做作给人一种如玉春风的感觉。在安邑春并不缺一掷千金的豪主,那些身怀绝技默默无名的人才是安邑春真正的座上宾。 小清引着三人走向内厅,偷偷瞥了一眼萧、纪二人,总觉有些熟悉。 公孙羊侧眼说道“女娃娃相中哪个,带走便是,老夫送你了” “老先生捉弄人也”小清娇笑道“小婢只觉两位小公子似曾相识,却也记不起来” 侍女倒也没说谎,二人虽常年厮混,仅限在安邑春门前给人牵马托鞍,萧凡小时在此居住过几日,纪浩今天却是头一回进得内厅,况且时日已久少年相貌早已大变。 “萧少,我不在做梦吧?”纪浩左看右看,狠狠捏了一下大腿。少年自幼孤苦,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苟且生活,今天突然平时那些从未正眼瞧过自己的人变得恭恭敬敬,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实在美妙啊。 “纪爷,等会记得把打过咱的人一个个指出来”萧凡坏笑着说“有老头子在....” 话没说完,一只黑乎乎的手忽然变大,萧凡头上狠狠吃了一记毛栗。 公孙羊吹胡子瞪眼怒道“小子你喊谁老头子?” “师公!师公!”萧凡立刻改口,纪浩怕殃及池鱼也随声附和。 穿过长条走廊到得内厅,和前厅比起来少了大气磅礴的气势,却在古朴悠远上更上一层,整个内厅由二层一圈单间和底层一间大厅构成,单间可以俯瞰一层,大厅内有序排着一列列长案、非常整齐。此刻已是人头攒动,不时一两个犀利观点引出阵阵喝彩。 萧凡和纪浩听到什么“鸡三足”“白马非马”之类稀奇古怪的言论,只觉脑子嗡嗡作响。 “果然是四象天地阵”公孙羊看到内厅墙上镶入两把寒铁大剑,自顾自说道“寒铁生金主杀伐,此地为白虎...唔....前厅岩石龟纹为玄武”公孙羊抬头沉吟着,慢吞吞说“二层翎羽内饰为朱雀...那么青龙位在何处...” “此人布局手法之巧妙实乃宗师手笔,阵器褂位差之毫厘便会失去效应,可三处阵眼隐有灵光...分明是阵相大成之势,居然在这喧嚣酒肆中....会是谁呢....”老爷子捋着山羊胡摇头晃脑。 四象天地阵以霸道的封印之力闻名遐迩,世人只闻其名,极少数大宗派或许有人能布得此阵,公孙羊向来精修剑法内功,只在典籍上粗略读过天下阵法之道,即便如此四象阵诺大名头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老先生,三方酱鹿肉、三鼎浓羊羹、一壶兰陵酒可也?”侍女笑着推荐道,酱鹿肉取自母鹿最肥嫩的大三叉肉,炙烤后淋上秘酱,最是滋阴补阳;浓羊羹可并不单指羊肉,而用小牛腰子、小猪尾、麻雀腿肉、獐腿肉、肥羊坐臀,每一根肉条都用两种肉混合,口味共有二十五变,全计渗入到那浓浓的羹汤中,盖未揭便能香气满堂,乃安邑春镇店招牌。南方人好饮却不豪饮,兰陵酒用山泉、无根水酿制,口味绵薄悠长,醇而不烈,寻常女儿家都能饮得几杯。 “嘿嘿,兰陵酒虽好却不合老夫口味,换雪刀子来”公孙羊随手摸出一块金饼扔给小清“小女娃乖的紧,拿着罢” 小清喜出望外,公孙羊几人穿着虽没甚讲究,但这样的隐匿侠士出手必是重赏,小清乐呵呵说道“老先生,小婢先为您准备四品干果、四品鲜果、两品蜜饯、四品咸酸开开胃” 纪浩何时见过恁多道道,早就傻了眼,转头看向萧凡,心想他萧凡原本竟真是萧少,现又有师公疼爱,想到自己身世遭遇....不免黯然 萧凡不知纪浩想法,以为兄弟过于拘谨,凑过去说道“纪爷,我们跟着老...师公好好修行,以后一起闯江湖如何” 萧凡鸡贼的很,不提拜师只说修行,一来间接给纪浩出主意,二来借此探探公孙羊口风。 公孙羊果然哼一声便不再理会。 萧凡嘿嘿一笑,对纪浩做了个鬼脸。 “小女娃”公孙羊对小清说道“此间装修得很好啊,那对寒铁剑想必不是凡品吧?” “老先生好眼光”小清回答,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听说卢老爷觉得安邑春最近气运不好,高价从剑宗前辈那边买来压邪的” “哦?你们安邑春和剑宗还有交情?据老夫所知剑宗那帮铁面公鸡轻易可不会出手任何器具” “小婢却不知道其中缘由了”小清摇头道“我等下人都是道听途说,让老先生见笑了” “无妨无妨”公孙羊说道“退下罢” “剑宗吗....越来越有趣了...”老爷子冷笑道。 第七章 暗流涌动 卢府内堂。 卢震南铁青着脸,王毅山脸色也不太好看。 “新燕,休得胡闹”卢老爷子说道,显然在极力克制怒意“婚姻大事岂容你擅作主张” “燕儿,进了我们王家,我定待你如亲生女儿”王毅山在旁边劝道“你和羽儿年纪尚幼,多多培养,今后必是令人羡慕的眷侣” 卢新燕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这几日王飞羽如苍蝇般盯着她,用尽浑身解数奉承讨好,把那京城泡妞的路子悉数使出,越如此、卢大小姐越是厌烦,第一面那一点点可怜的好感早消散得无影无踪。 “父亲,王伯父,新燕心意已决若,再逼迫于我,我...” “住口!”卢震南拍案而起,扬起手便要打下去。 卢新燕咬着牙,倔强抬起了头。 “娘若还在,必然不会逼我....”少女红着眼仍极力忍住泪水,跑了出去。 卢震南本就佯装强硬,此刻女儿提到卢夫人,手掌微微颤抖着收了回来。 卢震南叹了口气,对王毅山说道“王大人,小女从小被宠惯了....” “南兄不必介怀,此事本是我们愧对燕儿...事成之后,我王家定给她一个交代”王毅山踌躇道“只是那凶劫,依慧远大师所言...似乎比你我预计的更加凶险” “王大人请放心,卢某别的不敢说,待那物现世虚弱之际困住它两三个时辰绝无问题的” “好!只要能困住它,剩下的交给我办!此事南兄居功至伟!时辰快到了,我们现在就去安邑春,无论如何结亲仪式必须进行的” 卢新燕隐有泪痕,闷闷不乐的来到卢蕊儿闺房,听闻妹妹一大早就跟着奴仆杂役去了安邑春。 “这没心没肺的野丫头...”卢新燕暗骂,此刻她已明白决计改不了这场结亲,一想到成年后将每天面对那个王飞羽,少女知道对方和其他男人一样只是贪恋自己美色,便愈发厌烦。 卢新燕贝齿轻咬,心一横,跑回房间简单收拾了些许细软,偷偷牵过小红马溜了出去。 “慧远,此地十分古怪,你可有何感应?” “阿弥陀佛,贫僧只觉周身内气似略有躁动,其他无法探察更多” “那便对了!你的佛眼通修为已是极高,看来那二人果然在打它主意” 正是凌霄子和慧远和尚,两人眼见劝阻无用,先行到得安邑春。 “此地似乎有一道极厉害的阵法”慧远睁开眼,淡淡银光正从眼中飞快消散,正是佛眼通修炼大成的表现。 “说不得今天你我又要联手降妖除魔”凌霄子丢了一颗花生进嘴里慢慢嚼着,吃相竟罕见的斯文。 慧远不置可否点点头,眼光似无意间瞥了一眼二层单间,帘布遮挡并不能看见里面何人,但刚施展佛眼通慧远分明感到那里一股不正不邪的气息似有若无。 凌霄子和慧远对视一眼,均保持默然。 “小和尚有几分本事”公孙羊隔着帘布看向慧远二人坐席冷笑道。 萧纪二人正大快朵颐,听公孙羊在那自言自语,萧凡问道“师公,什么和尚?” 公孙羊摆摆手“萧儿,这里若闹起来,你二人立刻从后廊离开,老夫一会便去寻你们” “我不走”萧凡说道,公孙羊虽然秉性古怪,这两日相处下来萧凡与他已有微妙的亲情感,少年心思通透,想到父母承诺“寻他”至杳无音讯,内心实则不愿再失去这位师公。 公孙羊岂能不知萧凡心思,眼中柔光稍瞬即逝,怒道“让你们走便走,我公孙羊说的话几时不算数了” 萧纪二人吐吐舌头,只得点头。 慧远二人慢悠悠吃着一案素食,暗中留意周边一举一动,除去侍女杂役,大部分食客包括论证台上正激烈舌战的文人士子,呼吸吐纳远比普通人悠长,竟都是个中好手。 “凌霄子?!”随着一声怒斥,一位面容娇美的中年女子怒气冲冲朝凌霄子二人走去。 凌霄子听到这声音立刻跳起来下意识想跑,想了想又坐了回去,满脸通红。 “跑啊,你跑啊”中年女子怒道 “静姝....你这是何苦....”凌霄子尴尬的说,求助般看向慧远,后者立刻别过头去。 “哼”女子大摇大摆挨着凌霄子坐下,抢过凌霄子碗筷毫不客气吃了起来..... 第八章 欢喜冤家 “静姝,当年的事作不得数的,你又何以苦苦纠缠于我”凌霄子苦着脸,终究还是打破沉默。 “哼,作不得数你为何跳上擂台?还当众羞辱于我”美妇吃相虽优雅,却绝对称得上风卷残云,一案素食片刻大半已下肚,和她秀丽的外貌形成巨大反差。 这边动静实在劲爆,大多食客注意力已经转移过来,美妇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说道“你....你.....又想抛弃我是也不是”说罢竟然嘤嘤哭起来。 慧远早就逃之夭夭并且摆出一副不认得凌霄子的样子。 凌霄子脑袋立刻嗡嗡作响起来.... “罗静姝!”凌霄子讨饶道“好好好,我不跑便是,你快离开此地” “想的美”美妇秋波连连,一时间众人都看呆了,没想这妇人一把年纪竟还有此媚力。 “你看不出这里不对劲吗!”凌霄子急了,低声正色道“等会我和慧远自身尚且难保,何来功夫护住你?” “凌霄子!”美妇一改古灵精怪的样子,同样正色说道“我几时需要你护住了?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所为何事” “你.....你从何得知?”凌霄子这下是真的吃惊了。 “你以为罗三耳那老东西是浪得虚名?”美妇叹道“上旬我无意听到老东西自言自语说什么劫数,料到你两人自诩正道,必会前去”美妇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物,用罗娟仔细包裹着。 “这对饕餮环是老东西贴身辟邪之物...凌哥,你且收下”说罢硬塞到凌霄子手中。 “静姝....”凌霄子实不知该如何了。 二十年前凌霄子刚踏足江湖便做了两件响当当的大事,一人一剑荡平河内为害数年的江洋大盗九九八十一个寨子、河东河南两郡百姓感恩戴德此后玄妙五子才逐渐名扬天下;其二,凌霄子路经长安,正赶上罗氏父女比武招亲,罗静姝一手暗器功夫称得上惊才绝艳,打得各路豪侠鸡飞狗跳....凌霄子见此技痒难耐,跳上擂台一柄玄仙剑只接不攻,硬生生打光了罗静姝身上所有暗器,后者哪咽得下这口气,情急之下把女儿家贴身饰物用暗器手法打出,这凌霄子年轻气盛也是有意卖弄,竟用口接了下来..... 罗静姝差点气晕过去,同时心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暗暗生成。 罗三耳乃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消息通,虽无甚大本事,所有人却都要卖他一分面子其女罗静姝长得又俊、暗器功夫也算得上一流。正当罗老爷子喜滋滋上前询问后生贵姓时,凌霄子双腿一蹬...飞也似从众人头顶疾驰而过,消失在尘埃中...... 这一下众人可都面面相觑起来,罗静姝又急又羞,狠狠踩了一下擂台便哭着跑了。 罗三耳是何等样人,没等凌霄子回到玄妙观,父女二人早已在山脚守候。 凌霄子这才知道闯了大祸....玄妙观天清真人了解事情来龙去脉后,狠狠惩罚了凌霄子,并且广撒玄帖大告武林以示歉意,给足了罗三耳父女面子。 谁想那罗静姝乃至情至性的奇女子,也不婚嫁,说亲之人一律暗器招呼....追着凌霄子浪迹江湖。 凌霄子自己也说不清对罗静姝是什么感情,只知道一见了她就头疼,便想跑。就这样二十多年来这对欢喜冤家一个跑、一个追,追到了便继续跑...两人却似乎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 慧远和凌霄子相交十数年,经历过好几次生死,对这件事当然是一清二楚的,出家人六根早已清净,便每次在旁看热闹似的,时不时还加把火....凌霄子实在是交友不慎。 接过饕餮环,上面罗静姝体温尚存,凌霄子老脸一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凌兄,一番美意你还是收下罢”慧远神色严肃的说“说不定能帮上大忙” 凌霄子不答话,把饕餮环塞进袖口说道“静姝,今日情况凶险,你先离去,我凌霄子必会去寻你” 罗静姝摇摇头“凌哥你别再说了,我哪也不会去的” 凌霄子无奈看向慧远,后者立刻别过头去不再睬他。 “秃驴....”凌霄子暗骂,正思索着怎么把罗静姝骗走,前厅响起阵阵敲锣打鼓。 王毅山和卢震南终于行动了。 第九章 卢二千金 “萧儿,你们速速退去,老夫来会一会何方神圣竟摆出这四象天地阵”公孙羊略带兴奋的说。雪山一脉不求功名,行事向来低调,虽谈不上大奸大恶,多少带一丝邪性。公孙羊若非得师兄神算子欧阳宗提醒萧承一可能有故,断不会前来中原。公孙羊秉性自我,以为身份名气全是狗屁,其真正实力却极为高明,当今武林几乎顶儿尖的存在了。 越危险他越来劲,到了他这种修为当世已少有事物能使其兴奋,需要四相天地阵封印的东西算是其中之一。 萧凡有些担忧的看了公孙羊一眼,就被纪浩拽着往楼下后廊外跑去。 公孙羊眯起眼睛,因萧承一的关系他对萧凡确实有祖孙之情,然而他更欣赏纪浩的心境、和自己颇为相似,老者叹了口气撇开内心所想,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那间到底何人?气场竟然强悍到几乎现形!”凌霄子面色冷峻盯着公孙羊的方位。 “我也不知道”慧远同样神色严峻“我的佛眼通看不透他,只能隐隐感觉到...不过此人或许不是对头” “这股气场,比掌教师尊也差不了多少了.....”凌霄子轻声说道“希望如你所言不是对头” 罗静姝站在旁边温柔的看着凌霄子,这么多年头一回这厮见了自己没有立刻远遁,她已心满意足。 “王大人,大阵一旦启动动静势必不小,外头我等可以借庆典乐器掩人耳目,里面那几人...” “南兄放心,里面我已安排妥当,那阵法威能只要如你所言那般厉害,届时他们几人规规矩矩的大可以相安无事,否则....正好报了阿二那笔帐!” “好!时辰一到我便亲自开启阵眼,主上之恩我卢某人总算可以报得一二了!” 萧凡纪浩在安邑春后园乱窜一气,竟迷了道。待二人精疲力尽靠在一间别致小院墙角休息时,吱呀一声,院门突然打开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贼兮兮看着他们。 不是溜出来瞧热闹的卢蕊儿却又是谁。 “喂!两个小贼,赖在我门口干嘛”小女孩厉声喝道,虽扯高气扬,还未成熟却已精致的五官,乌溜溜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咦,你这人好生无礼”萧凡更加贼兮兮说道“安邑春广纳天下能人士子,怎的便是你门口了?” 卢蕊儿一时语塞,强自说道“我门口便是我门口!” “我问你,安邑春乃卢氏金字招牌,等闲之辈休想进的来,是也不是?”萧凡一本正经问道。 “是呀...”卢二小姐觉得这句话恁耳熟,父亲似曾说起过,她下意识的回答。 “那么我兄弟二人既然进的来,说明我们并非凡人,是也不是?” “是.....”卢蕊儿心想是这样啊,这条逻辑毫无疑问的合理。 可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那么这位小妹妹,还不给我兄弟二人拿点水来喝?”萧凡大爷似的靠在一处小竹林上。 “哦....等会儿!”卢二小姐忽然杏眼圆睁,怒道“小贼你敢耍本姑娘!” 纪浩越看小女孩越觉得和卢新燕有几分相似,猛的回过神来。 “萧少!萧少!”纪浩凑到萧凡耳边说“这怕是卢家二小姐...” 萧凡嘿嘿笑道“怎么,纪爷害怕了?” 纪浩被戳中心事,正暗自羞怒。 “人来~~”卢二小姐大喊一声,同时嘭一下将门关了个结实。 萧凡二人踌躇不定,原只想讨碗水喝、顺便问得出口在何处,眼下怕是不被抓起来就万幸了。 未久,卢蕊儿在窗台上探出半个脑袋,拨弄着一小撮秀发,笑嘻嘻说道“小贼是不是迷路啦,活该” 萧凡看着这个贼眉鼠眼的卢二小姐,计上心头。作势欲走说道“纪爷,前街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一会杂耍唱戏的该开始了,咱可得快些去抢个好座位”眼角余光瞄向卢蕊儿,果然小女孩竖着耳朵正偷听。 纪浩反应慢半拍,却并不影响两人默契,立刻说道“是了!听说这次戏班子是京城名角儿,快走罢!” “慢着!”卢蕊儿坐不住了,急吼吼喊道“喂!什么戏?别走啊....喂...等等我...” 卢二小姐噌一声窜下来,跑得太急和萧凡撞了个满怀,看样子毫无男女授受不亲的觉悟,踮起脚拍了拍萧凡肩膀...说道“小....哥哥,带人家一道走罢?根叔他们一个个都不来找我,哼” “额..”萧凡哭笑不得看着这个活宝,前一刻还凶巴巴这会又摇上了尾巴.. “你叫什么名字?” “卢蕊儿!小哥哥你呢” “萧凡,这位是我兄弟叫纪浩” “好,我们是朋友了,现在快带人家去看戏吧....” 第十章 剑拔弩张 萧凡二人跟着卢蕊儿左拐右拐,走了大半个时辰。这安邑春后院花草种类繁多,其中不乏稀世名品,随便摘一株出去,在有心人眼里都是无价之宝,可见卢氏财力之雄厚。 “小丫头你到底认不认得路”萧凡皱眉问道。 “是啊卢小姐可莫开玩笑...”纪浩苦笑道“姑娘若想寻开心也得出去再说...” 卢蕊儿重重哼了一声,斜眼气呼呼说道“两只木瓜!有本事自己走啊,本姑娘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走得出这后太极阵” 小女孩自幼对阵法颇有天赋,其父闲暇之余也会对她稍加指点。这后太极阵虽只是看门护院的小把戏、算不得多么高深,无奈卢蕊儿实在贪玩....对阵理卦位一知半解。 今天本想卖弄一二,谁知.....正暗自恼怒呢,这俩不识相的呆子又来戳她痛点。 纪浩不明所以正想追问,萧凡立刻拍了拍他,抢着说道“卢小姐学问渊博,我兄弟二人佩服的紧..”郑重其事作了个揖。 卢蕊儿被这句马屁拍的怒气消了一半,另一半也被那恭恭敬敬的揖给作掉了..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你们别吵,让本姑娘好好想想”小女孩坐到一块岩石上,拖起腮帮子晃着脚。 “萧少...我觉得恁没谱呢”纪浩凑到萧凡耳边轻声说道“咱自己跑吧” “你可有其他法子?”萧凡反问,指着不远处几簇花草“那红里发艳的鬼东西,十有八九含有剧毒,要不纪爷你开路?” “不不,嘿嘿..听你的听你的” 两人叽里咕噜商量着,卢蕊儿突然跳下来,伸长鼻子闻了闻。 “咦?哪来的药引子味儿”小女孩自言自语“和爹爹前几日熬的一个味” “姑娘可是知道怎么走了?”萧凡凑过去,相当和蔼可亲。 “当然!”卢蕊儿小脸一红,咬咬牙下了决心,顺着药引子味儿方向指道“这边!” 安邑春后厅气氛已是剑拔弩张,慧远三人听得前门传来阁阁两声,知是机关发动将门关闭之声,跟着后门也是这么两响。听到前门的响声时,三人尚不以为意,但如此两下凑合,多半是要动手了。 周遭几桌人各自佯装交谈着,眼光却时不时飘想慧远一桌和楼上的公孙羊。 公孙羊却慢悠悠仍在二楼单间自斟自饮,仿佛外面之事与他毫不相干。 听得前廊脚步声渐近,王毅山隔着厚重的门板哈哈笑道“几位朋友今日赏光到此吃我小儿结亲宴,王某不甚感激” 罗静姝呸一声怒道“姓王的你可真没脸皮,你将我几人困于此是何用意?” 王毅山说道“本官敬重几位贵客,为防被人扰了兴致,特准备此处静地,还请笑纳” “好说”凌霄子道“王大人有心了,可惜慧远清规在身不便饮酒,贫道一人未免孤单了些。不如王大人进来陪我饮几杯如何?” 王毅山语气已经转为冷笑“凌道长,王某还有要事在身,饮酒就不必了,改日必亲自和道长对饮。” “阿弥陀佛”慧远起身说道“看来王居士铁了心要将这祸患放出了” “大师此话未免太过骇人”王毅山冷冷说道“你二人三番五次阻我儿婚事,所为何来?本官看在两位背后宗派面上,今日好酒好肉招待,也望几位勿要妄生事端,我等大可以相安无事,诸位以为然否?” 凌霄子看了一眼公孙羊所处单间,后者仍未有任何动静,心想此人心性气度确是不凡,明眼人一看便知大家现在犹如瓮中之鳖。 “王大人,就凭你这几桌人恐怕拦不住我凌霄子的,此事我们非管不可!” 外圈几个魁梧大汉听到此话,凶相毕露,随时似要扑上去厮杀。 “玄妙五子的大名本官是知道的,也知道慧远大师一身玄功通天,更知道你们身边这位美貌女子姓罗是也不是?”王毅山有似无恐的说道“至于楼上那位前辈....想来于我王家有些渊源,还不至于兵戎相见” 慧远眉头微皱,若那神秘强者是对手,今日之事恐怕将更加凶险。 “嘿嘿,老夫与你可不相识,你们自便不用管我”公孙羊低沉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众人不禁骇然,这份内力造诣实已登峰造极。 “前辈可否赏光一睹尊容?”凌霄子抱拳道“贫道是玄妙观天清真人座下弟子凌霄,这位是雷音寺慧远、长安八臂夜叉罗静姝” “不错不错,天清子老道的剑法是极高明的。玄、慧、戒、觉....慧字辈小和尚瞳术功夫俊的很呐....嘿嘿,老夫是来喝酒的,你们自便”说完便不再言语。 慧远三人暗呼侥幸,既然这位前辈摆出态度,收拾其他小鱼小虾就变得很简单了。 他们却不知这些乃王毅山精心培养的死士,能进影卫侍奉王家之人,无不是忠心耿耿、悍不畏死,并且击剑搏杀之术出类拔萃者。 “动手!”王毅山喝到。 刹时蹭蹭蹭众人纷纷亮出兵刃,朝慧远三人逼去。 第十一章 恶斗 慧远三人和这群大汉刚交上手便知不妙,对方手劲有快有慢、有绵有刚,却无一不蕴有浑厚内力,竟都是一流好手。 其中一名高瘦老者,双臂直上直下、猛攻而前。众人识得那是江湖流传甚广的“太祖长拳”,宋太祖赵匡胤一拳一棒,打下了大宋锦绣江山。自古皇帝没几个比得上这宋太祖之勇猛,后来那套“太祖长拳”和“太祖棒法”也在武林中流传开,便是不会使看也看的多了。 众人看他使这路众所周知的拳法,竟然恁大威力,都暗暗心惊。同一路“拳打千里”在老者手里打出来,拳未至、劲已到,此人若非内力深不可测就是天生异能、臂力奇大。 “来的好”凌霄子大喝一声,还剑入鞘,左手微微上扬,右手下举,看似慢吞吞划着圈。正是玄妙观太极形意掌中的一招“不动如山”,这套掌法重意不重形,威力大小全在修习者悟性,凌霄子成名数十年,除了剑法高超,在这套掌法的造诣上也炉火纯青。 老者双拳轰至,左手立刻缩回,寸须间又一拳加在右拳的拳劲上,却是一招“长江三叠浪”,他这一拳就像三个浪头一般,层层叠加,相当于普通拳劲的三倍威力,众人都暗暗喝了一声彩。 凌霄子面不改色,内力鼓荡,大袖飘飘,动作潇洒凌厉。等那刚猛之极的拳劲到的跟前,双手忽然反向推拿,稍加引导便把那股劲道旋转起来,每转一圈威能便强一分。 老者石破天惊的一击竟毫无斩获,正疑虑间,便发现眼前一团炫光刺眼,细细一看立即心惊肉跳,三魂七魄已丢了一大半。 凌霄子也不答话,“喝”大喊一声双掌往上送出,梁上灰尘簌簌而落,那硕大的横梁便已断了一截。 这火漆包裹的横梁均用硬木所制,是承重的物件,寻常别说利剑,便是斧刃加身也未必能砍出一两个豁口。凌霄子这下若打在老者身上,恐怕得立时毙命。 老者尤未定神,战意似乎减了一分。他在影卫中地位颇高,本想仗着人多抢一个头功,不料凌霄子强悍如斯,只一合便将自己拿手绝技破得干干净净。 王毅山在孔洞中瞧的真切,冷哼一声说道“楚隐,此地交于你了,莫教本官失望” “是”人群靠后一个长相不太起眼的中年人单膝跪地说道。 那中年人缓缓起身,不知何时双手各握一把短口钢刀,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厅内似乎略微冷了下来。 “这位施主好大的杀孽”慧远向前一步,眼神精光四射“凌兄,其他人交于你” 凌霄子知他动了降妖除魔之心,说道“好,你放心便是,一切包在我身上” 公孙羊轻咦一声,中年人的气场自然不可能影响于他,却是慧远浑身散发出的宛若九天外阵阵梵音之声,让公孙羊这样的人物都感到一股安详平和。 “小和尚心境居然修到了如此地步,雷音寺有点东西...”公孙羊叹道,饶有兴致走出单间看起热闹来。 慧远和中年人远远对峙,凌霄子罗静姝这边却已恶斗起来。凌霄子出手如电,单剑飞舞,左手掌力忽明忽暗、右手铁剑横削直刺,威势直不可当,但见墙上斑斑血迹、不少影卫中武功稍逊之人倒在地上,断了手筋脚筋,凌霄子到底手下留了情,否则地上躺的必将是尸骸。 罗静姝下手却异常狠辣,女子一身素罗绸缎像风中飞舞的精灵,左突右闪,暗器如毒蛇出洞,寒光一闪便带走一条人命,相比之下当场毙命可能还好些,那些被暗器蹭破一点皮或未击中要害之人,先是感觉伤口处阵阵发痒、一会功夫变得奇痒无比,似有万千虫子攀爬,个中滋味简直生不如死。 罗静姝暗器均涂有剧毒,内力浑厚者都必须立即运功调理,端的是厉害无比。 两人被团团围住,酣战良久却也无法杀退众人,那影卫全然不顾生死,杀十个便立刻有十个生力军加入,凌霄子自艺成以来,大小数百战纵然不敌也都能全身而退,今日退路已被堵死,周边均是势若癫狂的亡命徒,实乃平生未遇之险。 罗静姝急向右横移,堪堪避过那一刀,偷袭之人立刻隐入人群,美少妇饱满的胸部不住起伏,每一颗暗器都需用内力打出,她渐渐感到一丝吃力。 凌霄子虽处恶斗,心意丝毫不乱,仍凝神注视才保得身上无伤。此刻罗静姝险象环生,他再也无法专注自身战局,当下呼呼两剑,将身旁两人砍倒,制其先机,抢着向罗静姝周围人群攻去。 这一腾一挪的空当,凌霄子凌空翻到罗静姝身旁,正在踏足未稳、前力已尽后力未继之时,一把寒剑犹如闪电向凌霄子后背刺去。 “凌哥!” “凌兄!” 慧远,罗静姝二人浑身巨震。罗静姝用力推开凌霄子,自己手臂上硬生生挨了一刀,美妇脸上痛楚之色显然,鲜血立时涌出。 “静姝..”凌霄子大怒,左手抱住罗静姝,右手持剑两圈白光滚滚向外滚出,那些退的慢的影卫立刻感到脑袋一松,接着咕噜噜滚到地上,身子还站立一会才跟着倒下,场面惨烈无比,凌霄子盛怒之下终于动了杀心。 慧远稍一分神,那中年汉子犹如一头猎豹窜出,短刀眨眼间便到了慧远脖子底下。慧远惊愕之下,不及细想,急向后仰双手结印向前推出,这记大手印是生死悠关时打出,使上了十成力道。中年人也不敢硬接,电光火石间向后避开,速度竟丝毫不比来时慢。 两人稍一交手便知对方实乃平生所遇劲敌,更不敢有丝毫懈怠。 啪啪啪楼上传来一阵掌声“无影剑,追魂刀,剑宗和金刀门何时依附于人了啊?”公孙羊大大咧咧的说道,众人只觉眼前一黑,公孙羊便闲庭信步似的到了跟前..... 第十二章 金刀门和剑宗 众人看他似乎走得缓慢,实则速度极快,那偷袭凌霄子之人看到公孙羊,脸色数变,正惊疑不定,只觉右腕一沉,心中大惊,急忙运气想挣脱,内力却如石沉大海,怎也冲不破那被制住的命脉。 男子面露狰狞,左袖变戏法似的亮出一口无柄尖刀,寒光一闪便向公孙羊擒住自己的手掌砍去,这一刀不可谓不快,去势狠厉无匹,要么公孙羊缩手、要么两人手臂一并一刀两断... 狠辣程度可见一斑。 公孙羊眼神陡然阴戾,冷哼一声,手指微微一弹,只听一阵金石交击之声,男子怔怔看着那口钢刀慢慢龟裂,嘭一声化为碎屑.... “剑宗弟子就这般本事?今日剑无量那老小子到这里尚且要给老夫几分面子,小辈你可想寻死?”公孙羊稍一使力,男子整条右臂便如烈焰灼烧,男子面色可佈却仍紧咬牙关,咯吱咯吱撮牙声在厅内形成了回响。 公孙羊行事有自己的一套准则,眼见男子即将晕厥却仍凶狠盯着自己,说道“好极!倒是有几分骨气,今日老夫且饶你一命” 说罢手上劲道一吐一放,刚中有柔、柔中带刚,武林高手毕生追求的武学至高境界竟在这一招中表露无遗。凌霄子全然忘了自己所处境遇,大声赞道“好!”瞧出门道的部分人亦暗暗赞叹。 男子毕竟在鬼门关外转了一圈,身体刚一恢复,冷汗立刻流了下来。汗水流过的地方露出一条条白暂皮肤,居然是易容术。 他也不擦拭,直勾勾盯着公孙羊道“公孙老贼!今日你便放了我,我剑无痕以后看了雪山派的仍是见一个杀一个!” 公孙羊自恃大宗师身份,说放他一马,今日必不会再动手,听得男子言语侮辱,先眉头微皱,随即了然。 “是你?”公孙羊眯起眼睛说道“很好,只要你有这个本事,老夫随时恭候” 众人却不晓得这剑宗和雪山派同为西域大宗派,每十年便会有一次“问剑大会”实则乃宗派之间的门户之争。一般宗派弟子出战,比试间重伤或许会有、死伤却极不多见。 当年剑无痕在台下眼睁睁看着父亲被萧承一一剑削去半个脑袋,剑宗内外长老悉数到场,却被公孙羊一句“若要开战,也是可以的”给压制了。 没人告诉剑无痕发生了什么,少年只晓得掌门和公孙羊在密室里待了大半日,出来后旋即宣布此事不予追究。 公孙羊领着萧承一飘然离去,剑宗长辈却绝口不提此事,明眼人都明白掌门定是技不如人才忍气吞声。剑宗上下便把这股邪火撒在剑无痕身上,少年在这种欺负凌辱环境中长大,性格自然越来越偏激。 剑无痕十年来苦练不缀,期望在问剑大会上得报杀父之仇,谁知萧承一早下了雪山,碍于门规除了萧承一其他弟子只能记名学艺,剑无痕一怒之下连杀三名雪山派记名弟子。 公孙羊乃名正言顺的雪山一脉掌门,虽然他平日里喜好云游四海,宗派间的事全交由师兄神算子须卜颜打理,在重要场合上公孙羊却当得起堂堂大宗派掌舵人。当下一人一剑打伤七名长老,逼得剑宗将剑无痕赶出山门方才收手。 “这么说,当年剑宗赶你下山,是做样子给老夫看?”公孙羊气场外放,众人被迫得向后退了一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剑无痕免强抬头说道“今日落你手里,要杀要剐无需多言!” “嘿嘿,小子不用激我,老夫说的话从不收回,今日你的生死已与我无关”公孙羊冷笑道“剑无量还未老到昏聩,两把寒铁剑是你私自偷下山的吧” 男子被戳中心事,一时满脸涨的通红,兀自强辩道“我剑宗的事与你无关” 公孙羊既已放出话饶其性命,又大体知晓了剑宗与此事确实无关一切均是其个人所为,便不再理睬。 慧远三人对视一眼,踏步上前说道“多谢公孙前辈出手相救”三人既已知道这位老者复姓公孙,乃雪山派前辈高人,按江湖礼数自然毕恭毕敬行晚辈礼。 公孙羊摆摆手不耐道“无需如此,老夫最烦这些繁文缛节”稍一抬手,三人骇然发现一股浩瀚内力压迫他们身躯挺得笔直,再也无法行礼。 “几个小辈功夫都不错,中原门派果然卧虎藏龙”公孙羊想到自己衣钵传人凶多吉少,不免微微伤神,又想到萧凡,这小子脑袋既灵悟性又高,又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不知这位武功高深莫测的老者做甚又恼又笑,只道是前辈高人脾气都古怪无比,便也不去也不敢去打扰。 自顾自乐了一阵,公孙羊说道“相救谈不上,凭你们的本事这些乌合之众还奈何不得你们” 罗静姝吃了一刀,虽未伤及筋骨,激烈鏖战后血气翻涌,流了不少血,此刻斜靠在凌霄子肩上,面色苍白。 公孙羊右手一弹,一颗乌黑光溜溜的药丸顺势进了罗静姝檀口,女子只觉满嘴余香还未回过神来,脸色便渐渐红润起来。 “多谢前辈”凌霄子抱拳道“改日我必亲自上大雪山登门拜谢” “嘿嘿,既然心有所念,又何必装疯卖傻,洒脱些岂不美哉” 凌霄子老脸一红,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你是罗三耳的女儿?”公孙羊看向女子问道。 “是,前辈认得家父?”罗静姝受伤是真,要说走不动道却也未必,此刻却紧紧靠着凌霄子,风一刮便要倒的样子。 “老夫与他并不相识,不过此间事情一了,老夫倒想寻他打听些消息” 罗静姝道“前辈放心,在前辈面前这个老东西想来也不敢划那些道道” “很好”公孙羊环视一圈说道“这三人老夫是要保的,你们可还想继续动手?” 和慧远对过一招的中年男子缓步上前,对公孙羊施了一礼说道“前辈此前可说过并不参与,此刻所为是否有悖初衷” “哦?你的意思是想和老夫过过招?”公孙羊当然明白对方想用话套死自己,故方才一上来便用强硬手段压了剑无痕,不曾想此刻这中年男子竟还敢站出来说话。 “晚辈不敢,晚辈只是觉得公孙老前辈金口一诺必不会出尔反尔”中年男子恭敬的说道。 “嘿嘿,金刀门倒是有个好后辈”公孙羊嘿嘿笑道,语气渐渐阴森起来“不错,老夫说过不参与你们之间的缠斗,不过金刀门以后还能不能存在,老夫便也不太知道了...”公孙羊眼神一凌,气场铺天盖地向男子卷去,后者闷哼一声便跪了下来。 “住手!”突然外间走廊传来一阵大喝。 卢震南到了。 第十三章 阴谋前夕 “各位,请住手”卢震南说道“请听卢某一言” 公孙羊自然无所谓,慧远、凌霄子寻思“今日罗静姝有伤在身,不宜久战,否则难免护不得她周全,况且对方只派出一路人马,安知是否有后招”便也不再言语,算是默认了。 影卫扶起伤者,退到一边,那金刀门的中年男子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卢震南说道“诸位来到安邑春,按理说就是我卢家的贵客,今日卢某借着小女结亲办一件大事,事关我恩公生死,我决计豁出性命也是要去做的”卢震南声音铿锵有力,众人均感到一股极为坚定的信念“几位都是好本事之人,想必已知道此处设有一门极利害的阵法” “四象天地阵是你所布?”公孙羊略感意外,这卢震南不显山不露水,武艺至多中等连二流都算不上,莫成想竟然布得出那凶名赫赫的远古阵法。 “不错”卢震南傲然回答道“卢某五年前便四处寻找压阵之物,所幸前几日得到两柄寒铁剑,四象阵才算完美”几人看向剑无痕,后者微微闭起眼睛并不理睬。 “卢施主,贫僧想问你一句”慧远说道“施主为一人之恩,冒得千人之险,施主以为如何?” 卢震南道“慧远大师,卢某自然知道其中凶险,这四象天地阵便能保得周围百姓无事” “哼,老夫虽未见过此阵,不过四象阵何等威名,你那几处阵眼之物虽非凡品,恐怕至多撑得两三个时辰”公孙羊道“那之后,凭你们这几人也想撑住场?”讥讽之色溢于言表。 “本来我们确实没有十足把握”卢震南坦然道“不过,卢某现在却有另一个办法,不知几位可有兴趣?” “只要能保得百姓性命,卢施主但说无妨”慧远说道,凌霄子和罗静姝亦跟着点头,双方隔着石墙门板交谈,终究不便,卢震南说道“卢某为表诚意,立即将机关拉开,请几位稍等片刻” 此乃王毅山提出,极为凶险的一步棋。 二人很清楚今日将面对何等事物,虽针对伴随的风险做足了准备,实在并无多大把握善后,倘如慧远和尚所说,闹得方圆十里人畜皆无,恐怕二人即刻便成了众矢之的。 “南兄,你我生死事小,一旦与所有正道为敌...难免不会牵连到主上”王毅山沉着脸说道“如今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只是...” “王大人直说,卢某愿闻其详”卢震南绝非心肠歹毒之人,虽然对那位“主上”的情谊超越一切,对殃及无辜的结果也是颇为不忍的。 “二楼那位前辈...现证实乃雪山派公孙羊老先生,本官那批死士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此人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再加上另外三人,似乎比你我原先布置的更加稳妥” “王大人的意思....是否要和他们和谈?” “不错,不过此事须南兄出面,我与他们已翻了脸,先前那一战又互有死伤....” 卢震南沉吟片刻,说道“此事卢某责无旁贷,那物件再有小半个时辰便会出世,想来慧远他们定然会答应,只不知那位老前辈如何” 王毅山说道“南兄有所不知,公孙羊老先生和家父略有交情,方才他报出名讳我才想起,家父曾提到过这位前辈最喜冒天下之大险,常人越避之不及的事物他越是欢喜,你只要这般如此说,他定欣然接受” “好!事不宜迟卢某这便前去,这里的事就交于你了,那物现世方位便是这间房,王大人得手后立刻离开,我已在青龙位布置了活祭,那凶兽应该会被吸引而去,届时务必将那物火速送出去” “南兄一切小心”王毅山拱手道,眼中一丝阴笑一闪而过。 阁阁两声机关响起,卢震南单身进入内厅,其正值不惑,经年行商整个人有一股勃勃英气,众人都是久经江湖的老手,谁手上都有几条性命,对这厮杀场面已是见怪不怪,卢震南却也面不改色,着实有几分胆识。 “你们先行退下”卢震南对众影卫说道“这是王大人的命令”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慧远,挥手率众人离去,剑无痕跟在最后一个也默默退了出去。 卢震南待众人走后,拱手道“方才一场误会,卢某实在惭愧,对不住四位”慧远三人看向公孙羊,后者正饶有兴致上下打量着卢震南。 “小子天赋不错,四象阵都布的出来,有几分手段”公孙羊啧啧赞道“在阵法这途上,当今天下怕也没几个能比得了你” “老先生过奖了,晚辈托先人的福,加上有几分运气,作不得数的..” “嘿嘿,做成了便是做成了,老夫只看结果,你也无须自谦,这四象阵乃集天地造化的奇门异甲,单推演褂位便不是寻常人能算出来的,四象后是那传说中的仙人八卦阵,典籍上都未曾见过,老夫说你是阵法宗师毫不为过”公孙羊摇头晃脑道。 “是,前辈竟对阵法之道如此清楚,卢某日后必讨教一二”卢震南听老者说的如此通彻,当真起了结交之心,他一生精研阵理,自从被崆峒子险些害了性命后,便不再与外界过多交流,此刻把四象天地阵完整布出来,实乃到了巅峰,心性上却不免有些失落,害怕自己以后再无寸进。 “老夫只是略知一二,可谈不上精通,眼下老夫还有更好奇的事..” 慧远说道“卢施主,贫僧所感愈发不安,是否凶兆即将现世,还请施主明示” “哼,今日伤她之事我可以暂不追究”凌霄子说道“你有何办法,速速道来” “凌道长息怒,卢某自当与四位讲清楚”卢震南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诸位可知卢某为何花费半生心血来布那四象天地大阵...”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因这安邑春底下,关着一头紫麒麟!” “什么!”慧远四人同时动容。 紫麒麟,古籍中明确记载的,唯一一头被人证实的绝世凶兽... 第十四章 大战将至 “就是这里,快点”卢蕊儿催促道“咦?这是什么阵纹...” 小女孩带着萧凡二人也不知转了多少圈,走了多少冤枉路,方才吃下肚的那些东西早消了七七八八,三人饥肠辘辘。卢蕊儿却从随身斜挎的香囊中摸出一小块松糕....喜滋滋啃食起来.... 二人眼中都快喷出火来,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至于从小孩子手中抢食吃吧。 萧凡二人只得干巴巴瞪着,卢蕊儿晃悠悠吃完砸了砸嘴,从囊中摸出另一块不知什么制成、却更香的方糕,在萧凡欣喜的眼光中....又放了回去....郑重其事扎紧丝带、用力拍了两下....大眼睛还特无辜看着他们。 萧凡,纪浩嘴角微微抽搐,同时有打她屁股的冲动。 “大小姐!我兄弟俩认栽....您行行好,赶紧带我们离开这鬼地方...”萧凡扶着墙,喘道。 “是啊卢二小姐,你看我俩这腿都不听使唤了”纪浩附和道,肚子还不争气“咕咕咕”的配合着。 卢蕊儿一脸歉意眼中却有丝丝笑意,小鹿纯善美的面容后面一条黑色尾巴呼呼呼摇晃着、摇出了风...“啊啊,两位哥哥打起精神来嘛,就是这里你们看”女孩指着面前一间红砖黑瓦的房舍怪叫道“这里明明是后太极阵的出口啊,可为何有这么多阵纹...那奇怪的药引子味儿又是什么...” “你便说是不是穿过那间屋子就可以出去!”萧凡说道。 “呃....应该是吧” “啥叫应该是?大小姐!小祖宗!我兄弟二人好心带你出来玩耍,你....”萧凡真的急了,这小女孩年纪不大,心眼咋那么多,看上去还特别记仇的样子.... “哼!本姑娘说是便一定是,走罢” “等等!”纪浩大叫一声“萧少快来看这是什么!” 萧凡循声看去,纪浩身旁一颗大树上弯弯绕绕缠着一条干瘪的透明丝状物体,三人走近一看,下意识呼出声来。 “萧....萧少....这是蛇皮??”纪浩声音都变了。 卢蕊儿看似没心没肺,最怕那种阴冷粘稠的爬虫,这么长的蜕皮....那爬虫得有多大? 小女孩缩起脖子朝四周看了看,惊恐万分往萧凡怀中扑去。 萧凡也好不到哪去,蛇蚁虫鼠他见得多了,这两人合抱粗的树干上绕了十七八圈的样子... “先进屋再说”萧凡定了定神,忽然感觉一股清香入鼻,似花又非花香,怀中一团温软不住簌簌抖着,低头一看,卢蕊儿整个人正挂在他脖子上。 少年脑袋嗡一声,脸立刻便红了,莫名其妙就忘了周遭所处境况,一切变得似那镜中花、水中月般虚幻起来,只剩怀中人随着心跳搏动起伏。 “萧少!萧少!”纪浩大喊,他以为少年着了什么道,突然失心疯似的怔怔发怵,用力朝人中穴掐去。 萧凡吃痛,哎哟一声清醒过来,发现怀中女孩正羞怒看向自己,一改方才古灵精怪、贼兮兮的模样,大眼睛泪光点点,两片脸颊像雷雨后的晚霞,白里透红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萧凡不敢与她对视,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便抬起头来,目光尽处,这颗古怪大树最高端,一条水缸粗的斑斓巨蟒正仰着头,贪婪的吸食着什么。 这一惊非同小可,萧凡极力克制颤抖以至于手指捏得咯咯作响,纪浩注意到萧凡异相,正想询问。 “别说话!”萧凡低声说道“进屋,快”也顾不得挂在身上的卢二小姐,一把抱起女孩便朝那间散发出浓浓药引子味的房舍冲去。 “你们胆敢在此豢养紫麒麟?卢氏好大的心!呵呵呵”凌霄子怒极反笑道“你卢震南可是想让周围十里八乡的百姓随你一起陪葬?” “卢施主....此事绝非我等可以揣度,必须请我雷音寺玄难大师和玄妙观天清子掌教出面,广邀正道大能协同处理...”慧远正色道。 公孙羊倒调笑之意居多“嘿,中原武林怕又是一场浩劫..” “几位请听卢某把话说完”卢震南苦笑道“此兽绝非我卢氏有意关与此地...当年先祖在阵法造诣上远胜于我,他无意中发现这间酒楼底下透出莫大凶气,便将此处买下,穷其一生终于布出四象暗金阵...” “你是说四象天地阵中最顶尖的暗金阵纹?公孙羊惊异道。 “不错,先祖惊才绝艳,可称得上当年阵法一脉第一人”卢震南傲然道“先祖料得四象之力终有一日会耗尽,便在此厅设置论政台,希望用天下豪杰文士的浩然正气滋养阵纹,尽量延迟大阵破碎的时间,他留下《阵书天纹》代代相传,所幸在我手里又布出了这四象阵” 卢震南眼光深邃,众人无不动容,对那位卢氏先祖油然生出一股钦佩。 “可惜卢某到底学艺未精,即便在先人阵理上拾其牙秽也画不成那暗金阵纹...” “你也无须形秽,便说眼下如何”凌霄子语气缓和不少,已对卢震南生出些许好意。 “那凶兽虽暴戾无匹,我卢家四象阵也绝非凡物!先祖那套暗金阵纹已将它实力磨了大半,若四位愿意出手,加上卢某的四象阵....” “小子,你认为我们几个能击杀紫麒麟?未免太过异想天开”公孙羊说道“它便剩下一成实力,老夫也无任何把握” “公孙前辈误会了,卢某并非让四位击杀此兽,只要将其重伤逼得它去青龙位,这个局便成功了一半” “哦?小子继续说” “紫麒麟性最烈,心最细,一旦受挫便会远遁,几位只要把守住白虎、朱雀、玄武三个阵位,那头畜牲必会朝青龙位逃去”卢震南说道 “那又如何”凌霄子问道。 “卢某在青龙位准备了一份大礼”卢震南竟微微笑道“紫麒麟最喜爱的血食——烛龙!” ......... 众人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烛龙?又是一等一的厉害凶兽。 凌霄子当然知道烛龙!道家典籍记载,蛇走河成蛟、蛟入海化龙,走蛟失败的大蛇便成了烛龙,因为此生得道无望,烛龙特别凶暴、做事特别不计后果,毫不顾忌因果。久而久之,人们便把特别巨大的蛇称为烛龙。这卢震南什么来头?到底何方神圣... “他再说下去,我们等会是不是能看到孙悟空了?”罗静姝木然问道。(宋朝没孙悟空,轻喷....我懂) “卢某前些年和塞外商队交易,机缘巧合得到一条幼生烛龙,我已用曼陀罗、卡瓦根、小韶子混合阴蔓、鼠尾、麻黄等十八味药草,与它服了七七十四九日。只要紫麒麟将其吞食,那头畜牲必将致幻昏迷,到时诸位可将其击杀”卢震南看向公孙羊说道“公孙老先生应当知道紫麒麟血意味着什么,卢某愿意将之平分,四位意下如何?” 公孙羊寻思“师兄叫我前来撞缘,想来他也决计算不出竟是紫麒麟现世,我已遇得萧儿,这份缘算是撞完整了,此事便成了变数,我公孙羊一生寻求刺激,变数即为最好玩的事也”心下已有定数。 “相传麒麟血可以使腐朽为神奇,已死之人只要不过三天,都能抢得回来”公孙羊说道“习武者服之,更凭空多出几十年功力,这份礼不可谓不大,可是...” 公孙羊话锋一转说道“传说终究是传说,凡夫俗子夸夸其谈居多,老夫可没见过谁真喝过那麒麟血” “老先生请明示”卢震南对老者淡漠的态度颇感意外。 “事后将你那《阵书天文》借老夫看看” 卢震南沉吟良久,说道“公孙前辈,此事照理说卢某不可答应,但此时大难当前,卢某实不愿横生变故殃及无辜,只要老先生第一不可将此书流传、第二不可摘抄,卢某便应下来” “那是自然”公孙羊美滋滋说道。 “慧远大师,你们....”卢震南看向慧远三人,此前王毅山和他说过,公孙羊只会对稀奇古怪的事物感兴趣,不想竟盯上卢氏传家之书,卢震南是个拿得起放得下之人,当即拍板决定,毕竟形势已刻不容缓。 “阿弥陀佛,贫僧愿意一试,至于那麒麟血施主若欲救人,尽管拿去便是” “我也是这个意思”凌霄子说道“那什么血滋味儿定恶心至极,我.....” 话没说完,罗静姝跳起来,怒骂道“浑蛋!秃驴!牛鼻子!”看架势若非受了伤,定要上前厮打一番“罗三耳那老东西的病你们倒忘了?一半是被你气的!”美妇恶狠狠盯着凌霄子,气呼呼的说“你认也不认?” 凌霄子一阵尴尬,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 卢震南忙劝道“卢某说的话必然算数的!到时麒麟血每人平分,时辰快到了,诸位若决定的话我这便开阵” “依你,开始吧”凌霄子赶紧说道,扯开了话题。 “好,白虎位最紧要,须公孙羊老先生坐镇,朱雀位凌道长,玄武位慧远大师,罗女侠看情况随时支援,一炷香之后卢某会将四象之力加持在四位身上,等那畜牲现世趁它疲软,请务必一击得手!拜托了”卢震南拱手道。 此时论政台忽然剧烈震荡起来,一会功夫便又平静,接着又剧烈震荡。 “来了!”公孙羊大喝一声,运起毕生功力,头顶一丝丝热气笔直向上升起,竟是玄门正宗内功练到超群绝伦的体现。 慧远凌霄子对视一眼,来不及细想,死死盯着论政台同时运起功力。一时间,论政厅内肃杀之气四起。 王毅山挥手喝退影卫密探,靠在太师椅上阴测测的说“冶器子,你居然让一个剑宗弃徒混进来,事后自己去领罚罢” “是!”中年男子单膝跪地,恭敬说道。 “念你今日不顾生死为本官做事,即刻起并入地字队影卫,兼任副统领” “多谢主人!”男子微微一怔,喜道“冶器子定然不会让主人失望!” “退下罢”王毅山说道,未久他对着屋内一处黑漆漆的角落说道“冶器子堪重用否?” “可以”一个沙哑中透着金石的男声回答。 “你即刻送羽儿和此物回京”王毅山从怀中摸出一方铁盒说道。 “是” 王毅山静静坐在太师椅上,随手擦拭着两柄寒光闪闪的剑刃———竟是白虎位阵器! “嘿嘿,南兄,后会无期了....” 第十五章 斗凶兽 卢震南一笔一画描绘阵纹,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渗出,显然十分吃力。 论政台上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扩散,隐有紫红光透出,卢家先祖最后那点暗金阵纹之力正在死死封堵紫麒麟,凶兽随时可能脱困而出。 公孙羊几人均是见过风浪之人,明白此刻绝不能扰到卢震南,虽焦急万分却谁也没有催促。 卢震南脸色苍白,眼珠布满血丝,胸口不住起伏,每一笔都似乎用尽全力般。 裂纹诡异的静止了,众人明显感到一股凶戾气息在心里滋生,公孙羊三人内力深厚,稍一运功便把这股情绪消于无形,罗静姝修为稍逊,盘坐调息片刻,灵台清明也恢复过来。 几人心下大惊,这畜牲还未完全冲破封印,便能影响人心智,此等手段已非人力可敌了。 卢震南突然大吼一声,眼珠暴凸,浑身抖如筛糠,只有执笔的右手稳稳当当落下最后一划,卢震南眉头微皱似乎感觉哪里不太对,却也无力深究,头一歪,晕死过去。 台上紫红光芒大盛,教人无法逼视,一声惊天巨吼把砖瓦震得四散飞起,公孙羊冷哼一声,浑身气场外放,却只能罩住三尺见方,其他三人堪堪自保而已。 一团煞气犹如实质的兽影,从紫红光柱中跃了出来,待光芒褪去,几人渐渐看清凶兽本体。 紫麒麟个头不大,和家犬相差无几,甚至可以用“娇小”来形容...狮头虎眼、鹿角龙鳞,獠牙外凸,淌下一滴滴紫色液体,方一脱困,拟人化的眼中分明流露出狂喜。 待它瞧得公孙羊几人,一对三角眼从狂喜转为疑惑,接着几人感到一股洪荒暴虐气息扑面而来,连昏迷中的卢震南都紧皱眉头。 “好生厉害的畜牲!”公孙羊说道“仅这气场,寻常人碰一下便得发疯”公孙羊虽好险,却绝不鲁莽,死死盯着紫麒麟生怕它突然出手,白虎位阵纹之力仍差一点点,此时与它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 慧远三人也抱有同样的想法,连凌霄子都一改玩世不恭的形象,脸色严峻,对罗静姝说道“守住灵台,千万不可妄动” 慧远大声念起佛经,念力几乎凝形化为一股股纯白光芒,将卢震南全身罩住,后者才慢慢平静下来。 慧远武学修为在公孙羊眼里,可能也就“还可以”,可他念力之强,对禅参悟之深,确已是当今天下数得上的高僧。 两三息后,几人突然感到一股极为强大的能量钻入丹田,那股能量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直接化成浩瀚如海的内力在各人丹田内稳定下来。 “这便是阵纹之力!”众人惊呼道,公孙羊抬手看了看,皮肤上的皱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紧实富有弹性、十八九岁年纪才该有的状态。 “这....这简直....”公孙羊震惊得无以复加!他一生四处游历,怪异的事见了多了,即便合谋对付紫麒麟也在老爷子底线内,可现在这是什么?返老还童? 慧远三人内心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谁也不曾想到这四象阵竟如此神奇,单单这一项,便已对的起它赫赫威名。 紫麒麟仰头四处嗅了嗅,突然浑身鳞片倒竖,躬着身子狮口大开,众人便觉一声似牛非牛的吼声传进耳朵,若非内力突飞猛进,说不得又要运功调息的。 “小心”慧远大喊一声,紫麒麟已扑向公孙羊。 “来的好!”公孙羊丝毫不惧,丹田处传来丝丝暖意,这是他神功大成以来再没体验过的感觉,他这样的人物几乎顶了天的存在,武学修为除非有奇遇机缘,否则再难有寸进。 公孙羊有意要试试身手,左掌收于腰侧,右掌向下顺时针划了个圈,全身内力极速涌向双掌、却是聚而不散———正是雪山一脉至高无上的外门功夫:雪山十三式。 这老儿竟然一上来便要用雪山派最刚猛的一路掌法来正面硬撼紫麒麟! 嘭~嘭~嘭~三声巨响,公孙羊与紫麒麟钢铁般的身躯对轰了三掌,老者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紫麒麟被反震回论政台,几滴青色液体滴答落下,还未到地上便蒸发了。 慧远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都知道公孙羊老前辈艺高人胆大,却想不到竟然强悍如斯!三掌....将那几乎传说中的凶兽打得吐了血.... “前辈..”凌霄子说道。 “闭嘴!小心!此兽有古怪....”公孙羊话没说完,罗静姝惊呼一声便倒了下去,后背一片血肉模糊,似伤得极重。 紫麒麟慢悠悠从美妇身后走出来,暴虐的三角眼中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得意。 “静姝!”凌霄子反应过来,眼睛立刻红了,噌~拔出宝剑便要上前厮杀。 “凌霄子!慧远一声大喝用上了佛门狮吼功,凌霄子眼神清明几分,但依旧暴怒无比。 “凌兄,千万不可擅离褂位,否则遂了那畜牲套我们一个也休想活着离开!”慧远看了眼罗静姝,后背血流如注,加之前旧伤,随时可能失血过多,到那时候大罗神仙下来也救不得她性命“罗静姝还活着!你我配合公孙前辈尽快料理此事!” 凌霄子咬牙道“慧远,公孙前辈,你们牵制住那头畜牲!给我半柱香时间” 公孙羊道“没有问题,小子,这畜牲狡诈的紧,今日须得拿出看家本事,你可有把握?” 凌霄子也不答话,闭目运起内劲,全身内力鼓荡整个人显得大了一圈。 “凌兄!且慢!”慧远看到凌霄子这架势,立刻急道“你仍未掌握那招!凌兄....” 紫麒麟凶狠的盯着凌霄子,知道对方正在酝酿一门极厉害的武功,紫光一闪瞬息间便到了凌霄子面前。 “竟然...是缩地术!”公孙羊惊异道“今日惊喜还真是多啊...”手上却不含糊,与慧远一前一后两道真气,在阵力加持下冲着紫麒麟激射而去。 紫麒麟知道厉害,不敢硬接,千钧一发之际后腿猛力一蹬,避过两记必杀,呜呜低沉咆哮着,环视三人。 “前辈,这厮似乎极忌惮真气攻击”慧远说道“我观它一身龙鳞似的外皮,寻常刀剑恐怕是不惧的” “那我们便好好与它周旋一番”公孙羊十指微弹,真气不要钱似的流水而出,反正是消耗那阵纹之力、本身真气仅仅作为引导,公孙羊想的挺透彻。 一时间,厅内真气四射,公孙羊使的是雪山派剑法路数,大开大合、气派宏伟,每一下攻击似乎都使到力尽,转换间却没有丝毫破绽,实在称得上大宗师风范。 慧远以巧劲拨弄真气,不及公孙羊宏大,轻灵飘逸却有过之,结构严谨,竟也没有破绽。 两张真气组成的剑网将紫麒麟罩住,凶兽眼中露出一丝焦虑,随机立刻被愤怒代替,紫麒麟何等样也?那是远古赫赫有名的存在,今日一脱困实力还未恢复十之三四,就遇到这三名蝼蚁似的人,偏偏还能动用四象阵纹之力,凶兽内心的自尊被侵犯,紫红光大盛,和两人真气网对了上去。 厅内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不时“嘭”“滋啦”几声,双方用真气内力交战于无形,却比贴身肉搏更加凶险。 便在这时,卢震南吃力的支起身子,醒了.... 第十六章 惨烈 “咳...咳....公孙前辈小心!白虎位阵器被人动了手脚!”卢震南勉强撑起半边身子说道“阵纹之力坚持不了太久...” 公孙羊、慧远二人正以四象之力与紫麒麟酣斗,两人妙招纷呈,公孙羊一连换了三四套武功路数,一会气势磅礴、一会灵挪巧取,普通人一生能将其中一套练精已属不易,他却每一招都能得其精要,端的是天纵奇才! 慧远反复使一路小擒拿手,绚丽不及公孙羊,借着玄武位阵纹,防守上却是滴水不漏。公孙羊见此,便肆无忌惮与紫麒麟对攻起来。 一听卢震南之言,二人神情数变、只能暗暗叫苦,此刻与那凶兽虽未肢体接触,实则凶险无比,决计不可分心,任何一道无形真气穿透防御网,二人实无信心扛得了一击,双双运起全身功力,那无形剑网便凝实了几分。 紫麒麟虎目撇向卢震南,从他身上嗅到一股十分熟悉又讨厌的气味。脑袋歪了歪,浑身煞气突然大盛,将公孙羊二人交织的无形剑网逼退了几分。 卢震南压下胸口烦闷,挪到罗静姝身旁,稍试检查立刻摸出一瓶金创药,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一股脑抹了上去。 罗静姝脸色苍白无比,待那金创药药力丝丝透入肌肤方感疼痛,“嘤”一下叫出声来。 此刻厅内虽无形真气纵横四射,却着实静的出奇,美妇这一声却把一人一兽目光引了过来。 凌霄子双目似笼上一层金光,直教人无法逼视,这招玄妙观压箱底的至高武学——八部浮屠,已到成败关键时刻。道人颈脖处青筋暴起,一丝鲜血已经渗出,似到了极限。看到罗静姝总算转醒,一时三刻没有性命之忧,凌霄子闭上眼睛,浑身剧震,要将那最后一点内力凝结出来。 紫麒麟虎目圆睁,也明白自身实力大降,今日到了生死之刻,这几人武学修为均为不弱,尤其那个一直没有出手的道人,凶兽从他手上感到一股危险的波动,自己全盛时期自然不惧,眼下应以脱困为上。 念及此,紫麒麟突然妖气回收,聚成一点往卢震南二人方向激射而去,公孙羊二人真气剑网本来与紫麒麟妖气相抵,片刻之间谁也奈何不得谁,此时遇到那股凌厉无匹的妖气聚集一处,立刻豁了个口子,紫麒麟瞬息间便从那道口子一跃而出。 四相阵纹之力何等霸道,跃出瞬间几道剑气擦过凶兽背部,紫麒麟惊怒大吼,背上鳞片七零八落,却是真正受了伤。 “不好!这畜牲竟要鱼死网破!”公孙羊惊道“小和尚!你来操纵阵眼!”说罢飞身跃起,左掌运起雪山十三式,右手持剑,竟是要贴身肉搏去。 慧远容不得多想,盘膝坐下,佛眼通嘭一声张开,便向白虎阵眼裹去。 紫麒麟獠牙大开,身躯忽然涨大数倍变得和小牛犊一般,凶戾的目光落在卢震南身上,后者本就没甚武功,重伤之余身体却连半寸都挪不开,眼睁睁看着紫麒麟一脚踏下,胸口瞬间凹陷下去,一口混合内脏碎屑的鲜血喷了出来。 紫麒麟丢开卢震南,转头看向罗静姝,虎目凶光毕露。 “孽畜!尔敢!”公孙羊大吼一声,剑光借着白虎阵纹之力便要劈向凶兽背部受伤处。 “前辈小心!”慧远大喊道,却为时已晚,公孙羊剑上那股阵纹之力突然刷刷刷对着所有人激射而去,竟暴走失控了! 公孙羊和紫麒麟首当其冲,每人身上被两道剑气划过,公孙羊闷哼一声倒射回去,脸如金纸,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紫麒麟妖气透体而出,与那两道剑气撞在一处却也仅仅阻了一下势头,片刻凌厉的剑气便在它身上留下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凶兽剧痛中嗷嗷大叫。 慧远避过剑气,就近抓起卢震南、罗静姝二人,极速退至角落,立刻看向凌霄子。 凌霄子此时双目已经张开,眼中金光渐渐隐去,他无视一道逼近的阵纹剑气,双手化掌为拳,两团淡淡的金光便在其周围成形,一团化为八层宝塔,一团化为玉案娟书,凌霄子飞身跃起,在阵纹剑气扑进胸口的刹那,双拳朝紫麒麟身上狠狠砸去。 “凌兄!!”慧远大惊失色,公孙羊这等武学宗师尚被剑气震成重伤,凌霄子.... 紫麒麟先后连受两次重击,已然虚弱不堪,此时被八部浮屠直直拍在背上,发出一声惊天哀嚎,软绵绵趴了下去,四肢微微抽搐。 “凌兄!”慧远扶起凌霄子,后者借着朱雀阵纹,强行运出八部浮屠,实乃九死一生。凌霄子、慧远学的均是玄门正宗武学,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不像旁门左道的功夫:一开始进度极快,所以心性上颇有缺失,偏门武学前十年稳压玄门,到的十五年左右便势均力敌,三十年后玄门武学后劲浑厚,偏门却再也追不上了。 八部浮屠是玄妙观至高无上的招式,需要对应的玄门内力催动,以天清子七十余年功力催动尚且不能发挥百分百威力,凌霄子今日算是投机取巧,已有一丝偏门魔性,如何能有好结果? “咦?”慧远发现凌霄子虽内力尽失,全身经脉异常混乱,却没有受到那剑气的致命一击。 “慧....慧远...静....静姝她....”凌霄子靠在慧远身上无力的说。 “她暂无性命之忧,凌兄你....” 凌霄子费力摆了摆手,从怀中摸出一把碎屑,却是那饕餮环,此刻四分五裂,大部分化成了粉末。 “你且好好休息,万不能再动真气,我去看一下公孙前辈和卢施主,他恐怕....”慧远不忍道“此事我们都被人算计了!” 公孙羊自盘坐调息,哇一声连吐几口鲜血,却都是艳红艳红的。 “怕是已伤了脏腑”公孙羊虚弱说道“小和尚,你去照看其他人,老夫调息片刻自会起来” “前辈放心养伤,我为你掠阵”慧远说道,走到卢震南身旁,稍一检视,对众人摇了摇头。 “卢施主,还有什么事,贫僧定为你办到”慧远蹲下却不敢扶卢震南,此刻稍一动静怕立即要了他最后一口气。 “大......大师.......卢某有....有两女,请....大师....照.....照顾....”卢震南强撑一口气说着便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片刻,见他脸色红润双眼囧囧有神,慧远知他回光返照,不忍再看,别过头去,见公孙羊已站到了旁边,也是沉默不语。 “公孙前辈...”卢震南终究还是抬不起手,看着公孙羊说道“卢某今日幡然醒悟,多谢诸位出手才不致酿成大祸” 几人明白他性命但在片刻间,是以谁也没有做声,只听他继续说。 卢震南脸色泛出病态的潮红,呼吸渐渐急促,他右手握着一块古朴的木板说道“此物涉及到我卢氏一桩大秘密,请将它交与小女卢新燕”慧远从他手里接过木板,但觉卢震南手掌冰凉,已渐僵直,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敬佩,此刻这位卢家家主正用意志力和死神拉锯。 “公孙前辈,《阵书天文》在我卢氏祠堂先祖灵牌下的暗格里,前辈观摩完毕后请将它交给小女卢蕊儿,咳...咳....” 卢震南脸色由潮红转为灰白,全身簌簌发抖,眼神已开始涣散,他用尽全力憋出最后几个字“王....毅山.....偷了....武穆.....”头一歪,登时气绝身亡。 慧远默默念起往生咒,希望用佛家念力送这位不世出的阵法宗师最后一程。 公孙羊背着双手,想到卢震南最后那句含糊不清的话,眼神渐渐犀利“王毅山是吧...” “公孙前辈!慧远!”凌霄子虚弱的喊道“那畜牲...” 几人转眼看去,原紫麒麟趴着的地上一大滩紫红色液体。 凶兽,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第十七章 羊入虎口 萧凡三人蹑手蹑脚钻进屋舍,并不像想象中的奇怪,反而一应家具布置得极为讲究,一幅龙腾九天图挂在堂上,下面是名贵紫檀木制成的方桌,两边各有黄花梨木制成的座椅,工艺严谨、造型优美,处处彰显出素雅高洁的文人风格。 “萧凡哥哥你们有么闻到一股怪味”卢蕊儿乖巧了许多,此刻大眼睛扑闪扑闪跟在两人后面,手紧紧攥着萧凡衣角。 也不知怎的,刚才抱着萧凡突然就不那么害怕了,那种安全感连卢震南都未曾给予过,相比父亲,卢蕊儿与卢新燕更亲近,无奈卢大小姐整天冷着脸,有时候难免不近人情。 “嘘~小声些!”萧凡立刻捂住女孩嘴巴“不要命啦!”少年低声说道,指了指门口“我可不想进它肚子” “萧少....蛇....你确定能听到?”纪浩惊魂未定,苦着脸说道。 “我不确定,不过你可以试试”萧凡没好气地说,环视了一圈说道“这.....就一扇门?” 卢蕊儿被萧凡大手一捂,立刻闻到挂在少年脖子上时身上的味道,呸呸吐了几口说道“好臭!好臭!不过我喜欢....”说完藏到椅子后露出一对贼兮兮、笑眯眯、又有点害羞的大眼睛。 木讷如纪浩,都不禁一阵恶寒....这卢二小姐不会是....吓傻了吧? 萧凡也几欲抓狂,这丫头比自己还年幼,普通百姓家这个年龄的孩子,流着鼻涕捏泥巴都正常,咋到了卢二小姐这里就....想到自己刚才抱着她,也有同样的心思,少年不禁又想抓狂。 “你俩别闹了,快找找有么后门!”纪浩急道。 “纪爷说的对,喂!这不是你家的么?倒是说说怎么出去啊”萧凡看着藏在椅子后的卢蕊儿,无奈道。 “什么喂喂喂的,人家有名字!哼”小女孩气呼呼地说 “好好,卢蕊儿!卢大千金!算我兄弟求您了..”萧凡咬牙切齿的说。 “不行,不许叫人家全名...” “你想怎样..”萧凡被气麻木了,怔怔说道。 “唔.....叫人家蕊儿.....除了爹爹和姐姐,本姑娘可只允许萧凡哥哥这么叫哦” “蕊儿....”萧凡从牙缝里蹦出俩字“现在....可以找找出口了么” “嘿嘿,这还差不多”卢蕊儿眉开眼笑的站起来,四处看了看,脸色瞬间变了。 “萧凡哥哥你们快来看!”女孩急吼吼说道“快来看这....” 萧凡二人循声望去,那龙腾九天图上细看之下,竟有点点白光排列。 “这是什么”纪浩盯了好一会看不出所以,忙问道。 “哼,笨蛋,这幅画用泥金、石青和石绿上色,爹爹说过鉴赏此等画作应当先以视线穿透,观其内里”卢蕊儿说道。 “蕊儿,你说简单些”萧凡也看不出一二,问道。 “萧凡哥哥,看的时候你就当这幅画不存在试试” 萧凡依女孩之言,心里默念面前这幅画并不存在,抬眼远眺,突然画中映出一条巨蛇,和外面那条斑斓巨蟒极其相似,活灵活现就在眼前一般,不由得大感有趣。 “那里有一条大蛇啊!”萧凡说道“纪少你快看” 纪浩却怎也瞧不出端倪,找个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萧凡哥哥,那不是大蛇,是烛龙”卢蕊儿从香囊中摸出最后一块方糕,边啃边说“我偷听爹爹和王伯伯说,他有一条烛龙噢!” 萧凡二人早饿的发慌,此时形势危急,故谁也没说出口,这卢二小姐却视二人为无物般、直直捏起点心就上口,还那么香!孰不能忍! 纪浩确是撑不下去了,到处翻腾以期能找些果腹之物。 也不知这房间主人姓甚名谁,布置得花花绿绿却连一杯水都找不出来,纪浩不死心,又点起蜡烛去那黄花梨木桌下捣腾。 “你们看这是什么”纪浩从桌下拉出一个造型奇特的篓子,里面装满五颜六色的粉末用竹纸垫着。 “咦,就是这个味”卢蕊儿也顾不得吃了,上前使劲嗅了嗅“是了!方才我好远便闻着这味” “外面那条大虫.....好像很喜欢这味儿....”萧凡想到那大蟒仰头飘飘如醉的样子,待他回过神来,纪浩正举着蜡烛凑上去瞧那篓子。 “不要....”萧凡一个激灵,想拉住纪浩却晚了,一滴烛油落在那粉末上,也不知是什么制成,居然一下便冒起滚滚浓烟来。 这一下三人都吓得不轻,正欲夺路而逃,却发现脚像生了根般,怎也迈不开步子,陡然天旋地转,一股极其强烈的倦意涌上头,卢蕊儿和纪浩眼一闭倒了下去,片刻呼呼大睡起来。 萧凡拼了命爬上窗台,眼皮耷拉最后一眼看到窗外一只紫色的小狗正匍匐着向那条斑斓巨蟒靠近.... 公孙羊几人看着地上那处明显新挖的洞穴,脸色铁青。紫麒麟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掘洞遁走了。 慧远给卢震南合上眼,说道“公孙前辈,你们均有伤在身,不如就地调息,我去追那畜牲” 凌霄子盘坐在罗静姝身旁,全身萎靡,吃力地说“不行,等我恢复片刻,我们一道去” “凌兄莫要逞能,你的情况难道自己不清楚吗”慧远断然拒绝道“我单独去,至少可以保得全身而退” 公孙羊恢复了几分内力,那两道剑气实在霸道,若非他本身修为了得,恐怕早被判官点了名。不过想要一时三刻恢复,显然不可能的。 “也好,小和尚你若遇见两名男孩,替老夫带到这来,他二人名叫萧凡、纪浩”公孙羊说道“卢小子这个局被人坏了阵器,那人可能也没料到我等真能将那畜牲重伤,所以青龙位那边十有八九能成,你记住,那畜牲若真和卢小子所说,食了烛龙而昏迷,你立刻取它性命千万不能犹豫” “前辈放心,贫僧不会拿十里八乡百姓开玩笑”说罢,寻着那洞穴方向急掠而去。 萧凡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似腾云驾雾一般回到了苏州。 熟悉的六进宅邸,熟悉的小河垂柳,父亲正在后院逼自己练功,那么小的孩子...走路尚且不易,可父亲毫不顾忌,仍是一遍一遍要自己照着练。 母亲和几个丫鬟在旁边剪着花花草草,时不时看向正“用功”的自己,完全没有心疼的意思。 萧凡记忆中练功是很痛苦的事,可此刻却想一直拥有那种“痛苦”,这样父母便能陪在身边。 嗯?这是什么,自己为什么哭了? “爷俩吃饭了喔,莫再练了”母亲笑着喊道“有你爷俩最爱吃的薰田鸡腿,田螺,快来了” 萧凡忽然感到强烈的饥饿,也不管桌上那四色小菜,浓稠白汤,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那味道....苦中带着干涩,有莫名的药香,入口仿佛烈酒穿喉,直接烫到肚子里,越来越烫,片刻便像火烧般剧痛。 “啊呀~”萧凡捂着肚子痛苦扭动着,猛然睁开眼,父母不见了、四色小菜不见了、小桥流水不见了。 面前一只长满鳞片的紫色怪物,瞪着眼看向自己,已没了生气...... 第十八章 震古烁今 “萧少,萧少”纪浩使劲摇道,萧凡木然看着他,也不接话。四周鲜血遍布,除了那头怪物,七零八落散了一地蛇骨,甚是可怖。 “萧凡哥哥怎么了?”卢蕊儿较纪浩稍晚转醒,一睁眼便看到萧凡死狗般趴在地上,视线稍转,女孩惊叫一声便大哭起来。 纪浩极力忍住干呕,扛起萧凡便往屋外走去,说道“出去再说,出去再说...” 也怪不得纪浩如此惊惧,他方才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看到一只浑身紫红鳞片的怪物——似乎受了伤,几处破裂的鳞片下面黑黝黝的流着红色液体——正在咯吱咯吱啃食一个硕大的蛇头.... 纪浩不敢动弹,眯着眼假装昏睡,便见萧凡直挺挺站了起来....少年扎起马步嘿嘿哈哈的练起了功夫。 这一幕极为怪异,那只怪物单单看了一眼萧凡,便不再理会,继续埋头享用蛇肉大餐,一股浓郁的药香怦然充满整个房间,纪浩但感四肢无力,软绵绵趴在地上。 那只怪物如醉汉般摇摇晃晃的想要站起身,前肢一软便倒了下去,在地上打咕噜噜打起滚来。 但听它一阵低沉急促的咆哮,四肢朝天便不再动弹,肚脐眼下长出一团圆滚滚螺旋状的肉球,浑身紫光朝那肉球极速汇聚,一会功夫竟然浓香四起。 纪浩看良久没有动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见萧凡此时半蹲在那怪物旁边,双手胡乱比划,蓦地抓着怪物肚脐下那颗肉球狠命一扯,送进嘴里大嚼起来.... 那怪物霎时间四肢抽搐,浑身抖如筛糠,一身紫色鳞片渐褪成黑炭般,它双眼圆睁、眼珠暴凸盯着萧凡,夹杂着愤怒、不甘、绝望... 纪浩待那怪物全身碳化,气息全无,认定死得透彻后才敢爬起来,他扛起萧凡只觉他身上如火烧般滚烫,刚跨出门便再也拿捏不住,萧凡咕噜噜滚了下去。 “萧凡哥哥!”卢蕊儿跟着出门,眼见萧凡满面涨红,全身鼓荡肿成了一个胖子,外露的皮肤被撑起一条条血管经脉清晰可见。 “哥哥你怎么了”卢蕊儿刚碰到萧凡身体,立刻大叫一声缩手“啊啊,好烫!呜呜....”女孩又急吼吼大哭起来。 “怎么办,萧凡哥哥是不是要死了,你快想办法!我不要哥哥死!”卢蕊儿对纪浩大哭道。 纪浩也是六神无主,左思右想毫无头绪,一屁股坐到地上胡乱抓着头,跟着哭了起来。 萧凡迷迷糊糊就觉腹中犹如一团烈火炙烤全身,想喊却怎也张不开嘴,想跑却怎也迈不开腿,萧凡虽处半昏迷状态,感觉却分外灵敏,那团火在他奇经八脉不知转了多少圈,像一把利刃在他体内一刀一刀割着,钻心的疼痛使得萧凡脸部扭曲起来,他丝毫不怀疑任那东西再转几圈,自己将活活痛死。 少年在剧痛中咬牙坚持,意识也在一点点消退,那团东西在体内转了一十八圈,萧凡意识即将崩溃,他能看到前面一条黑漆漆的通道在召唤他,通道后那是什么?漫山遍野红艳艳、惨白惨白的花,是彼岸花吗?一群人影低着头,双手搭在前者肩上,队伍慢慢挪动着,这些正在步入地府深渊的死者,面无表情回头看向少年。 “不~~”萧凡大叫一声,将意识来回体内,那团火仍在转着,却不再疼痛反而一丝丝清凉酥麻的感觉,萧凡舒服的哼了一声。 也不知那东西转了多少圈,突然嘭一声在他身体里爆裂开,一点一点附入他五脏六腑、奇经八脉,萧凡觉得腹中暖洋洋的好不快活,一呼一吸间仿佛周身天地能量都被吸入了体内,浑身精力充沛,眼中银光隐匿,四肢百骸似乎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道。 萧凡却不知道,他在万般机缘下,已打开一扇武学中至高无上的大门,这层境界从未有人踏足过,呼吸间便等同高手运息打坐,这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高度。 紫麒麟重伤之余,果如卢震南所料,顺着烛龙血肉气息便朝青龙位而去,那烛龙亦非凡物岂能坐以待毙。两头畜牲好一阵厮斗,烛龙到底被咬断七寸,一命呜呼了。紫麒麟立刻大口吞食,以期恢复几分实力逃出这天杀四象阵,未曾想药力突然发难,凶兽连续几场打斗实已强弩之末,再也扛不了那致幻药引,飘飘然陷入千秋大梦。 它全身修为自主化为一团麋香,结成麒麟珠,就在梦境将破未破之际,却被萧凡一把吞了下去.... 萧凡误打误撞吞食了凶兽毕生修为所化的麒麟珠,全身经脉大通,真气与外界天地元气源源不绝相互交融,浩瀚如海、浑厚如山,此时内功已臻至化境,单论内力修为可以说震古烁今、举世无双,不过却像一名三岁孩童,空有一身无匹的蛮力,没有任何方法招式引导这股力量。 “你们是何人?”萧远双足虚踏,凌空翻到三人面前“咦?谁是萧凡?谁是纪浩?”他一眼便知二人定是公孙羊所寻之人。 “我是,我是纪浩....萧凡他....”纪浩不知如何说,干脆对着慧远不住磕头。 “大师....求求你救救萧凡哥哥....”卢蕊儿抓住慧远衣角哭道。 慧远扶起纪浩,转头定睛一看,地上那名少年圆鼓鼓的显然体内真气过于充沛,不过正在慢慢消退看样子一会便可恢复,此事亦超出慧远理解范围,说道“这便是萧凡?他应该没事,你们与我详细说下发生了什么” 纪浩干巴巴瞪着眼,一幅呆头呆脑的样子,卢蕊儿擦擦眼泪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这么说...那凶兽已死?带我去看!”慧远说道。 地上紫麒麟碳化的身体,每被风一吹便小几分,实在已是死的透彻。 慧远长舒一口气说道“你们几个跟我走罢,有些事公孙前辈自会说明” 慧远一把提起萧凡,稍一用力手掌陡然被震的隐隐作痛,慧远大惊,自忖“这少年何其深厚霸道的内力!我苦修二三十年方有小成,怎的竟被他反震开....”便不再使内力,纯用气力提起萧凡,引着其余二人往安邑春内厅走去。 第十九章 灭门 公孙羊等人调息片刻,精力恢复得少许,罗静姝纯为外伤,虽伤的甚重、安心修养月余可无大碍,反而凌霄子妄用杀招,能不能恢复如初还需几分运气。 见慧远怀抱一人,身后跟着两名小儿,公孙羊迎过去喜道“好,好” 慧远将事情详细叙述一遍,众人今日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仍兀自心惊,听闻紫麒麟毙命,心下都松了口气。凌霄子说道“你确定那畜牲已然死绝?” 慧远道“我亲眼所见,那畜牲气息全无,此刻想是早化为粉尘” 罗静姝支起身子说道“既如此,那麒麟血如何了” 慧远苦笑道“我没猜错的话,应是被这位萧凡小施主吞去了” 公孙羊眉头微皱说道“小和尚莫要胡说,何以见得我萧儿吞了那麒麟血” “公孙前辈一试便知”慧远将萧凡轻轻放到地上,慧远,凌霄子意在救人,如今凶兽已除,对那麒麟血并无多大贪念,罗静姝心念老父病情,却追着不放。 公孙羊闻言,食指搭上萧凡动脉,只觉少年脉搏强劲有力,隐隐有风雷之声,见他呼吸极是悠长,若断若续,竟无丝毫分界,心下骇然“这孩子内劲如此深厚,实是我平生从所未见” “萧儿从小服用我雪山一脉秘药,身体与寻常人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小和尚你说是也不是?” 慧远,凌霄子心下明了,这位前辈是怕消息传出去,江湖上势必有人惦记这少年,观这少年眉宇俊秀,自有一股浩然之气,绝非大奸大恶之人。是以拱手说道“原来如此,小僧望走眼了请前辈赎罪” 二人却不知萧凡此时在内力意境上,早独步天下,无意之举暗合天道,正气凛然实乃由内而外。 “罗三耳的病老夫自有办法,女娃娃放心便是”公孙羊心想“这缘分二字当真奇妙,麒麟血那等机缘竟应在我雪山派徒孙身上,真真是闻所未闻”心下心情大好,说道“此间事了,老夫便带他二人去一趟长安,女娃与老夫同行否?” 罗静姝寻思“这老头本事了得,既说有办法,定能治好老东西怪病,不过我与凌哥好不容易相聚,且让他一道去才行”心下已有了主意。 “老先生,家父行踪难觅,我与他自有一套联络方式,你独自前去怕也难寻他的”罗静姝说道“既然老先生相邀,那我和凌哥便一道前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公孙羊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想让老夫给你情郎疗伤罢?” 罗静姝俏脸微红说道“呸,这牛鼻子欠我二十年情分!今日连本带利要讨回来,哪容他这么随随便便死去” 公孙羊笑道“好说,女娃脾气不错,老夫便依你一回” 凌霄子消耗过度,脸色依旧苍白无比,不过总算还能说话“且慢,我等应先料理了卢震南后事在做理会” 慧远唱了一句佛号,说道“是的,贫僧应了卢施主托付,自然要做到,这便是卢二小姐,待寻得卢大小姐再从长计议” 卢蕊儿听的真切,急道“什么后事?我爹爹呢?我爹爹在哪里....”越问越急,哇一声哭了出来。 众人见她小小年纪却秀雅绝伦,自有一股清灵之气。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罗静姝身为女子到底不忍,将卢蕊儿搂进怀里,抚着头发说道“蕊儿乖....你爹爹他.....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女孩极力挣脱,边哭边大喊道“骗人!你们骗人!大和尚你快说我爹爹在哪里!我要爹爹....唔....” 慧远默念佛经,低头不语。凌霄子也跟着念起了道家超度的真经。 卢蕊儿见众人如此,势必不是玩笑,急火攻心双眼一翻,晕死过去。罗静姝忙抱住她,探了探鼻息说道“没事,让她睡会也好....”说罢眼圈一红,将女孩搂紧了几分。 萧凡此刻已然转醒,看到众人忙说道“师公!师公!” 公孙羊喜道“萧儿,可有受伤?”扶起萧凡,不想牵扯到剑气伤处,踉跄一下差点跌倒。 萧凡忙顺势拖住公孙羊,稍一使劲,一股蓬勃真气便从手上劳营穴激出,由公孙羊天府穴,经中府、灵墟、膻中、鸠尾进入丹田,公孙羊只觉一股浩瀚无比的灼热真气在体内逛了一圈,所受内伤便似好了三分。心下端的是震惊无比“这孩子内力高深到如此地步,怕是那几个不世出的老不死的也拍马难及了” 萧凡见公孙羊并无大事,放下心来,对众人问道“此地怎如此狼狈,到底发生何事了?” 纪浩在外人面前极为拘谨,对着萧凡即刻活络起来,简单说了一遍经过。 萧凡想到卢震南平日广义好施,不禁眼圈泛红,对公孙羊说道“师公,我们替卢老爷报仇好不好” 公孙羊嘿嘿一笑,眼神阴戾道“王毅山老夫自会去寻他,小和尚,你等只管料理卢家后事便可” 慧远说道“一切听前辈吩咐,我等先把卢施主送回家罢” 慧远将卢震南尸身抱起,罗静姝抱着卢蕊儿,几人便朝卢家堡走去。 走的半路,但见卢家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慧远大喊一声“不好!”运起轻功飞奔而去。 众人到得卢家门口,四下百姓正乱七八糟泼水的泼水,喊救人的喊救人,卢府一把大火已是残垣断壁,火势极旺,烧得噼啪作响。 四下打听,全府上下几十号人竟是一个也没跑出来。 慧远本是即将得道的高僧,此刻却满脸扭曲说道“王...毅....山....”,凌霄子等人均勃然变色。 “姐姐!姐姐!”卢蕊儿被热浪惊醒,呆呆看着大火突然大叫道,不顾一切就要冲过去。 “蕊儿!”萧凡一把抓住女孩,卢蕊儿死命挣扎,却哪挣的开手? “卢蕊儿!别犯傻!”萧凡急叫道。 女孩嚎啕大哭,回过头一口咬在萧凡手上,少年体内真气顺势就要反弹,萧凡急忙大喝一声极力控制那股真气,他并未学过任何法门,只凭意志竟还真让真气潜伏下来。 萧凡手上鲜血淋漓,眼见便要伤到筋骨,卢蕊儿松开嘴,扑进萧凡怀里呜呜哽咽起来。 萧凡紧紧抱着女孩,柔声说道“蕊儿放心,萧凡哥哥定会替你报仇!” 女孩似也未听到,哭声愈发凄惨.... 第二十章 斩草除根 月色朦胧,风灯好似将黑夜烫了一个洞。 正值夏末,淮河中下游的夜市却极为热闹,只见老大一座酒楼当街而立,招牌上写着“得月楼”三个金字,招牌年岁已久,被熏的黑漆漆一块,上面三个字却是闪闪发光。酒楼一半修在岸上一半修到了水中间,确有几分“镜湖水如月”的诗画意境。聚在一起三三两两饮酒之人,今日似乎谈兴甚浓。 一名镖师模样的中年汉子说道“啧啧,你们可没看着,老子就在那门前,那大火像发了疯一样,啊呀....”汉子饮一口酒,夹起一块黄牛肉便大嚼起来。 “呀!武镖头,别光顾着吃呀!后来如何了?”一名脸上有道刀痕的汉子说道“莫吊人胃口!你倒是快说说” “对啊!武大哥您快说回来怎的了?”另一个账房打扮的年轻人凑上来说道。 “后来?哼~”那中年汉子又豪饮一大碗,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喊道“小二!这什么鸟酒!没滋没味儿的!给老子换烧刀子来!”此乃跑江湖人惯用的伎俩,喝得几碗,借口酒不好便要换,酒钱当然是不能算的,那小二平日里遇到这些主顾,免不了一顿暗骂,今日却屁颠颠飞快换了一坛正宗烧刀子,说道“哎这位爷!这是小店上好的烧酒,保准您喝得一条线!”说完便杵在边上,直挺挺竖起耳朵。 白日里已不下三拨客人说到卢家堡那场大火,大多道听途说没个准信,小二当然知道卢家堡,那可是淮南鼎鼎大名的卢震南卢老爷的家业,卢老爷什么人?像他这样的小店买上百八十回都是小事。 “这酒够劲~舒坦~”中年汉子三四碗黄汤下肚,已有了七分醉意,骂骂咧咧说道“娘的,那大火像长了眼睛似的,啧啧啧,卢府全家几十条人命!竟一个没跑的出来!” 刀疤汉子和账房先生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武镖头莫开玩笑!怎能一个没跑出来?卢家人没生腿脚不成” 中年汉子捏着拳狠狠砸了一下桌子,骂道“直娘贼!刀疤张你....你特.....你特娘意思是....是老子....糊你...你们...不...不成!” 刀疤脸嘻嘻笑道“武镖头莫生气!小弟只是好奇,来咱哥俩再喝一碗!” 小二缩回脑袋,撇撇嘴自顾自说道“可惜了可惜了,听说卢家两位千金都是标志的小美人儿,唉....”边摇头边到别桌收拾碗筷去了。 东北角上一名轻纱遮脸的女子“啪~”一声将手中杯掉到地上,扔出一锭大银,也不说找,飞也似的冲下楼,一会外头街道上便传来“笃笃笃”骏马疾驰的声音。 正是离家出走的卢新燕! 卢大小姐骑着小红马跑了两百多里,方才停下来歇脚,卢小姐想的挺透彻,一路上绝不能经过卢家生意覆盖的地方,是以向着西北方向逃,没想入夜便听闻如此噩耗! 卢新燕贝齿紧咬,任由眼泪被风吹成两道长长的泪痕,平时呵护有加的小红马,此刻被她抽出了血条,小红马极为通明,知道主人万分焦急,发了疯一样飞奔,身后尘土飞杨,眨眼功夫便窜出去二三十丈,端的神骏无比。 夜已深。 公孙羊、慧远几人早已入睡。萧凡和纪浩一间房,萧凡睡梦中感到小腹处阵阵暖意,便有一股炽热的暖流串了出来,少年任由它在体内乱串,流过的经脉、脏腑处酥酥麻麻,好不舒服,萧凡玩心大起,尝试控制这股暖流,试了几次竟发现它十分听话,犹如自身手脚一般。 萧凡从小被逼练武,虽然招式未必领悟多少,经络穴位还是记牢的。 少年引着这股暖流在周身七十二大穴转了一圈,发现困意全无,宛如熟睡了一整夜。听街上报时打更,居然才过子时! 此时萧凡身负绝世内功,修炼境界上更是到了“合道”高度,已是登峰造极,常人练功再勤,仍需闭目养神否则只会越练越偏,最终内力尽失或走火入魔。萧凡修炼已与天道贴合,即便真气自动在体内循环,半个时辰转的一圈便如常人苦练一天,其速度可畏恐怖如斯。 萧凡正玩得开心,突然听得隔壁房间嘤嘤噎噎,一会儿便有一阵极轻的脚步往外走去。 “蕊儿....”萧凡自言道,立即起身追了出去。 卢蕊儿跑到客栈外头一个僻静处,蹲下身子小声说道“爹爹,姐姐,蕊儿好生挂念你们”说完又开始啜泣起来,哭了一会又说“爹爹平时造福于民、处事公允,今日被王氏贼子无端害了性命,蕊儿定要为你们报仇!” 萧凡躲在草丛后,听她说的情凄意切,亦跟着伤感悲痛起来。 女孩继续说道“爹爹平时教我阵法,都怪蕊儿调皮未曾好好研习,公孙羊老爷爷已在祠堂取了《阵书天文》,爹爹,姐姐你们放心,蕊儿从今往后一定认真钻研.....”说着又开始嘤嘤哭起来。 萧凡正想过去劝她一二,突听西北角树梢上隐有气息,来人显然是个隐匿高手,若非萧凡全身脏腑器官被麒麟珠的先天真气反复磨砺淬炼,即便公孙羊在此,不刻意盯梢下也断不可能察觉那人存在。 卢蕊儿浑然不知,低低哭了几声便站起来要往回走,便在此时,那人突然发难,袖中匕首寒光一闪就到了女孩后脖。 萧凡看的真切,那人一动他立刻大喊一声“蕊儿小心”,也跟着飞跃出去,后发先至挡在卢蕊儿身后,那人势即成,已没了收手之理,匕首“嗤”一声刺进萧凡左胸,少年右手挥起一拳用力砸在那人身上,那人便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回去,连续撞断两根碗口粗的树,去势仍不见缓。 “萧哥哥!”卢蕊儿花容失色,刚回头喊了一声,萧凡喉咙一甜,一口血喷在女孩脸上,陷入了昏迷。 “有血迹,不见尸体”慧远推门进来说道“看来不止一人” 公孙羊阴沉着脸,坐在萧凡床边,卢蕊儿趴在床沿却已累极睡去。 凌霄子和罗静姝重伤未愈,无法支撑太久也各自回屋休息了,纪浩接了盆凉水,不断给萧凡额头换着毛巾。 “哼哼,竟敢当我公孙羊的面伤我徒孙,好,好,好!”公孙羊怒极反笑“待老夫养了伤,定要去京城会一会那王毅山,哼哼,王顶天也算的一号人物,子孙却是一群鼠辈,可悲,实在可悲”老爷子气的脸色发青。 “前辈莫急,萧凡小施主如何了?”慧远说道。 “不碍事,这小子吃的那刀入口极深,却未伤到心脏”公孙羊说道,脸色有一丝古怪“寻常人吃这一刀少不得卧床一两个月,这小子两个时辰不到竟自愈了小半,实在不可思议....”公孙羊话锋一变,问道“小和尚,此事你如何看?” 慧远正色道“当下之急是要寻到卢大小姐,小僧既然应了卢施主,必会做到,只是在那之后.....我雷音寺收不得女弟子,这便如何是好”慧远苦笑道。 “小和尚休要套老夫,我雪山一脉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公孙羊嘿嘿笑道“雷音寺容不得女流,玄妙观也容不得了?哼,天清子老道的本事可不比老夫差的,老夫与他有些交情,写封书信与他便是了” 慧远小伎俩被当面戳破,摸了摸鼻子悻悻说道“那么多谢前辈了,唉....卢施主最后那句话究竟是何意,他说‘王毅山偷了武穆’,武穆定是指岳元帅,不知此事和岳元帅有何干系” 公孙羊道“岳元帅精忠报国,老夫对他向来是万分敬佩的,可岳武穆遗体被埋在钱塘门外九曲丛祠旁,和这相隔千里,老夫却也不懂其中缘由了” 两人沉吟片刻,便不再理会,日后只要找到王毅山,事情便会一清二楚。 “前辈,萧凡小施主那一击,恐怕当世无人能及的...”慧远啧啧赞道“那人撞断两颗树后竟还飞出去二十多丈,换小僧来承那一下..恐怕也只有避其锋芒” “嘿嘿,小和尚心眼着实不少”公孙羊呵呵笑道“你是怕这小子心术不正,日后危害一方罢?” 慧远第二次被戳穿小伎俩,老脸一红说道“前辈慧眼如炬,此前我和凌霄子一致感觉萧凡小施主胸中确有一股正气,只是凡事都有万一,希望老先生好生教导一二” 公孙羊说道“老夫讲究随心随性,萧凡心性如何全由得他自己,此事你们不用操心了” 慧远叹道“希望我和凌兄没有走眼” 二人闲聊一阵,夜色渐淡,东方已然升起一抹鱼腹白,便各自歇息下去。 漆黑的密室里,一个沙哑中透着金石的男声,略带怒意说道“解释” “大人!那姓萧的小子只一拳便....便将老三击毙了” “继续”男声毫无感情说道。 “我们兄弟三人分守三条路口,卢家那丫头从老三那边出来,我二人得到暗号便立即赶过去,就见老三被那小子一拳击出去二三十丈....” “哦?” “大人,此事千真万确,老三尸体我们带回来了,大人可去查看” “退下吧”男声沉默了片刻说道“萧凡吗?有意思....” 第二十一章 卢大千金 次日清晨,萧凡微微睁开眼,左胸隐隐酥痒,伤口竟已结疤,虽不能剧烈运动,却也能下床走得几步了。 公孙羊几人不见踪影,只有卢蕊儿趴在床头,眼角隐有泪痕,说不出的惹人怜,萧凡自忖“这丫头一日里失了至亲,往后也不知怎生是好,我须求师公安排妥了方能跟他回雪山” 轻手轻脚抱起女孩放到床上,不想这丫头一把紧紧搂住萧凡脖子,扯到伤口,萧凡龇牙怪叫一声,两人双双撞到了床板。 卢蕊儿被惊醒,红肿着眼睛看到萧凡四仰八叉倒在床上,大急道“萧凡哥哥!你怎么啦?”女孩三番五次被萧凡出手相救,实已对他依恋至深。 萧凡佯装昏迷,任她又推又摇,就是不理。 卢蕊儿本就刚醒,又急又懵,嘴一咧便又要哭起来....忽然鼻尖被人狠狠刮了一下,只见萧凡正笑嘻嘻盯着自己。 “萧凡哥哥!你.....”卢蕊儿眼珠子一转,便明白过来“你这个大坏蛋!戏弄人家!人家...不理你了!哼”说完,想到自己此时孤身一人,往后再也见不到爹爹和姐姐,便真真嘤嘤的啜泣起来。 萧凡本欲逗她一逗,没想弄巧成拙,连忙又哄又骗。 卢蕊儿正哭到伤心处,也不理会萧凡,狠狠一推,这一下着实推到少年伤口处,萧凡捂着左胸“嘶嘶”大叫。 女孩听他叫得真切,不似做戏,忙擦了擦眼泪说道“萧凡哥哥,蕊儿....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萧凡摆摆手说道“我没事,蕊儿,你在外可还有远亲?” 女孩低头道“我姑姑在苏州...”眼眶一红,却生生忍了回去“蕊儿不去苏州!我要跟公孙羊老爷爷,慧远凌霄子叔叔学本事!蕊儿要给爹爹和姐姐报仇!”女孩瞪着红通通的大眼睛说道。 “这是自然,萧凡哥哥定会助你”萧凡正色道。 “哼!萧凡哥哥就会骗人!除非和蕊儿拉勾勾”女孩伸出右手小指说道。 萧凡自然不会拒绝,伸出手说道“一言为定,对了蕊儿,师公,纪浩他们呢?” 卢蕊儿干巴巴说道“我也不晓得,昨晚公孙羊老爷爷他们都在这....” “你一晚上都在这里?”萧凡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我....我....要你管!哼!”卢蕊儿到底女儿家,脸皮薄,又羞又怒别过头去。 卢府一场大火几十条人命的消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不时有三两闲人聚在一块议论,好像每一个都亲身经历是也。 “唉,卢老爷平时好善乐施,急人所急,怎生招了如此横祸....” “就是啊,卢家虽富甲一方,待我们却客客气气,实在可惜了” “嘿!要我说,卢家定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事物,否则怎的那么大火,连声惨叫都没得?” “嘘~小声些!官府已认定这桩案子是无心失火,并非人为!看不得城墙上那告示嘛!” “狗屁不通!呸!官府查不明缘由便乱说一气!狗屁狗屁” “要我说这样的官府,我们大宋早晚被金狗给吞了!” “哼!若非岳爷爷,你我早就是亡国奴,做了金狗的孙子,我赖疤三别的本事没有,回家烙完炊饼明天就上战场!杀他个十个八个金狗也值了!” “哈哈,赖疤三,就你这样还上战场?一天打三顿老女人倒是行家里手!哈哈哈” “呸呸呸!你们懂个甚?我赖疤三早年也是从过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听说岳爷爷真正的灵位和一宗大秘密便埋在咱这地底下” “走走,喝两盅去,也和我们说说你怎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故事” “小心!啊!”几名闲汉抱头窜到边上,堪堪避过了一匹红色骏马。 “直娘贼!这哪家的女娃!好生无礼!”几人骂骂咧咧消失在了街角。 卢新燕人未下鞍,马不停蹄赶回卢家堡,双腿早已麻木,刚下马便摔了满脸尘泥,少女擦也不擦,丝毫不顾,凄厉惨呼道“爹~蕊儿~”便滚到了地上。 卢新燕生性冷漠,除了至亲,对外人几乎都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别说流泪、便是笑一下,十天半月也难见一回。此刻却跪在地上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下,混合灰尘将她俏生生的脸划出一条条灰白口子。 周围行人熙熙攘攘,终于有几个老人将她认了出来。 “这不是卢家大小姐?作孽啊~”老太太颤颤巍巍走上去说道“孩子,难受就哭出声来,不要憋着,啊” “小姐,节哀吧,没事就好,别伤了身子,卢老爷子在天也不希望看到这样” 众人有些平时受过卢家恩惠的,此刻确是感同身受,哭哭戚戚的围着卢新燕。 此时人群越聚越多,集市上倒有大半走卒小贩前来围观瞧热闹。 卢新燕任由他们哭笑怒骂,只是不做理会,过得良久,围观人群见少女怔怔坐在地上也不说话,指指点点的都说是不是吓傻了也? 又过得良久,围观人群渐感无趣,便一个接着一个走开去了。 到最后稀稀落落的就剩下几名老太,许是真受过卢家的好处、抑或得过卢家资助,仍然围在卢新燕身旁,极为虔诚的默念着佛经。 少女面色一冷似乎下了什么重要决心,突然噌一下站起身子,朝那几名老太鞠了一躬,将全身细软塞与她们,翻身骑上小红马“笃笃笃”便朝着城门方向奔去。 公孙羊等人一早便各自出了客栈,一是回安邑春查看有没线索遗漏、二是雷音寺、玄妙观大队弟子已到了淮南附近,慧远,凌霄子便要出面接洽。 纪浩因熟悉地形,慧远令他在这城里四处转悠,希望碰得一两个侥幸活下来的卢家人。 纪浩逛了一上午,腹中饥饿,便在中街边摊要了一碗馄饨,正吃着,眼前红光一闪,小红马已窜出十余丈,三五成群的闲汉地痞无不捂着口鼻“呜呜”怒骂。 “卢小姐?!”纪浩一惊,跟着飞奔尾随而去,一会便消失在街头,那馄饨摊老板气急败坏大骂道“混账小子!吃白食呀!”眼看追不上去,骂骂咧咧回来收拾起碗筷。 “叮~”一块纹银落在摊上,老板顺势看去,只见一名面目俊雅,英气逼人的白衣男子站在跟前,眼睛却直勾勾看着纪浩奔逃的方向。 “额....这位客官,来一碗馄饨吗?小摊是最正宗的肉糜小葱鸡汤馄饨,保管您一口鲜到眉毛”老板盯着那块银元,咽了咽口水。 男子并不答话,上下打量着馄饨老板,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一看便是非富即贵。 “客官?”馄饨老板被看得浑身发毛,兀自媚笑逢迎道。 “不必了”男子淡淡说道“方才骑马那位小姐你可认得?” “认得认得!”老板急忙说道“不过小人只认得那骏马,至于谁骑在上面却不好说了...” “叮~”一整锭银元扔在桌上,男子微微笑道“噢?愿闻其详” 馄饨老板立刻抓起一大一小两块银元,紧紧攥在手里,大喜道“大人有所不知,那匹红色骏马应当是卢家大千金的坐骑,不过昨日卢府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据说全家几十条人命一个也没逃出来,所以小人也不敢断定是不是卢大小姐...” 白衣男子一挥手“走”,便慢悠悠朝着纪浩奔逃方向走去,馄饨老板愕然发现七八名劲装男子毕恭毕敬跟在他身后。 “梅花虽冰姿玉骨,白雪却冷若冰霜。好一个冰霜小美人儿~~我乔五看上的,休想逃掉也...”白衣男子轻声说道,一股阴邪俊美的笑容悄悄在脸上绽放开来。 第二十二章 芳心初动 卢新燕驾着小红马连奔数里,全凭一口气硬撑着,眼看四下无人、草木荒凉,跨下马来,掩面躲到一处石头背风面嘤嘤抽泣起来。 不久官道上走下一队人来,共有七八个,为首的正是那自称乔五的白衣男子。小红马脚程何其迅速,这些人一会便追了来,尤其那白衣男子,大袖飘飘、率先而行,在这道上宛如御风飘浮、足不点地,可见其轻功着实了得。 白衣男子顷刻间来到卢新燕面前,柔声道“小姑娘何以伤心至此?我乔五行走江湖最见不得妇女老少受凌”他由上往下看到卢新燕颈脖处肌肤胜雪,一头黑丝从头顶倾泄而下,待少女抬起头来,见她一脸梨花带雨的点点泪光,更觉娇美无比,容色绝丽,不可逼视。顿时心中奇痒难忍,寻思道“天下竟有如此绝色女子!观她不过十五六岁年龄,倘若再过得三四年,岂非成了人间尤物?”便立即端正姿态,做出一副侠士模样。 卢新燕阅历尚浅,见那男子气宇轩昂,眉宇间自有一股洒脱不羁的气度,神色和蔼,看自己丝毫没有非分之心,防备心便去了一半。 卢新燕却不知面前这位男子实在大有来头,乃当今大金国皇帝完颜璟第五位皇子完颜乔,此子自幼衷爱汉族文化,完颜璟便在北宋旧址的门派中,请了几位响当当的武学宗师教导他,完颜乔聪慧过人,悟性颇高,将衡山、嵩山、泰山几派的武功融会贯通,已是一流高手的境界。 完颜璟迫于蒙古国兵势,急于南下灭宋以求得战略回旋余地,便派完颜乔南下,假装议和却伺机收买笼络人心,试图从内部乱了大宋,完颜乔便给自己取了个汉名:乔五,一路上游山玩水、广交豪杰,因他慷慨豪迈,江湖上有人叫他乔五爷、有叫乔五公子,却谁也不知道他真正身份。 卢新燕低头不语,乔五便在旁边静静等候,七名劲装男子目光炯炯,分散护着二人,确有一副侠义豪绅的派头。 纪浩一开始还能顺着蹄印跑几里路,到了一半地上痕迹渐渐杂乱无章,东西南北却条条都是道路,纪浩甚是惶急,却不知如何寻到卢新燕,此时已近黄昏,日头西斜,眼见再有半个时辰便要落山,少年一咬牙,顺着官道飞奔而去。 只见漫山遍野芳草萋萋,落叶簌簌,归巢鸟儿冲他呱呱乱叫,纪浩心里挂念卢新燕安危,愈发使力狂奔,脚下一滑,摔了个七荤八素,待他摸着脑袋爬起来,便看到远处七八个人围着一男一女,不是卢大小姐却又是谁! 少年心下一寒,只道是卢新燕正受那无赖流氓调戏,狂吼一声,势若疯魔,便要奔过去拼命。 卢新燕见男子目不斜视,规规矩矩护着自己,心里微微一动,檀口微张说道“多谢公子” 乔五内心大喜,寻思道“汉人女子当真精彩无比,如此冷冰冰的女子,慢慢融化方能显出我乔五爷手段”便说道“姑娘若不嫌弃,叫我一声乔五哥便可,不知乔某是否有幸得知姑娘芳名?” “卢新燕”少女也不扭捏,大方答道。 “双双新燕飞春岸,片片轻鸥落晚沙,好名字!”乔五笑道“方才看姑娘似有愁容,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刀山火海,乔某绝不眨一下眼” 卢新燕听闻这句话,摇了摇头,又想到枉死的亲人,眼圈一红,掩面极力忍住抽泣。 乔五也是一阵惘然,这少女没两句话便又要哭的样子,却是何道理?正想出言安慰几句。这一幕正好落在纪浩眼里。 少年断定卢大小姐必然吃了亏,否则怎的掩面而泣,心下发了狠,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就要和这群人拼个同归于尽。 “什么人!”一名劲装男子喝道,纪浩也不答话,抡起拳头乱打乱挥,却不小心砸到自己脸上,脸颊立时高高肿起。 “放开她!”少年咬牙切齿叫到,半边红肿的脸,模样说不出的滑稽。 劲装男子一看原是个疯癫小儿,紧张之色顿时退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放开她!”纪浩再次大喊道“卢小姐快走!我帮你顶着!” 卢新燕此时已走了过来,满脸疑惑的看着少年,问道“我为什么要走?你又是谁” 纪浩大急道“我就是我!卢小姐快走啊!去悦来客栈找慧远师傅他们!卢蕊儿小姐也在!”说完张开手臂将卢新燕护在身后,连声道“你快走!快走!别管我!” 卢新燕大惊,立即问道“你说谁?蕊儿在哪??” 乔五使了个眼色,七名劲装男子立刻远远退去,他走上前说道“这位小兄弟是否误会了,乔某和新燕初次见面,见她黯然伤神,怕她为歹人所害,便在此护得一二”乔五余光偷瞄少女,见她并未对“新燕”二字有何抵触,心下暗暗得意,继续说道“不知这位兄弟是何人?新燕可认得此人?” 卢新燕摇摇头说道“不认得,但是我有话要问他”少女说道,转向纪浩“刚才你说蕊儿在哪?你是谁?怎么和蕊儿在一起” 纪浩跑得太急,又乱打一气,此刻早气喘吁吁,被卢新燕一连串问题给问懵了,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蹦出一个字。 卢新燕柳眉倒竖,噌一声拔出贴身宝剑抵住了少年脖子“说,蕊儿在哪” 纪浩越急嘴越笨,张大嘴巴呜呜呜的就是说不出话来。 卢新燕并非真要下杀手,本想吓他一吓,逼他说出妹妹下落,此刻看这小子确是真的有点傻,便收回宝剑,默然站着等他开口。 过得片刻,纪浩回过神来,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卢新燕喜道“这么说,蕊儿还活着!” 纪浩说道“确是如此,请卢小姐随我去罢,慧远大师,凌霄子道长他们自会安排妥当” 卢新燕说道“好,走罢!”想了想,转向乔五说道“乔公子请自便” 乔五心里自然郁闷,不过既然想慢慢“融化”这冰块,此时绝不可妄动,说道“新燕姑娘保重,后会有期”说完招了众人便走。 此时日头已落下,月色星光当道,却也不是随便走得了的。 卢新燕牵过小红马,刚想驾马奔走,发现纪浩低头跟着自己,看他双腿浮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半边脸高高肿起。 想到方才他不顾自身死活,将自己护在身后....那势若疯魔的样子是真正将自身性命豁出去了。 那一句“你快走,别管我....”反反复复便在脑子里回荡。 少女突然明白,此人是全心全意为自己而来。 卢新燕心里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拨弄了一下,脸上竟然有些烫,刚才对那个乔五产生的一点点好感,立时被风吹散了去.... “你....还能走吗....”卢新燕极为小声问道。 “不能了.....额!能能能!”纪浩急忙改口。 “噗嗤”少女微微笑了一下,还好借着夜色掩饰了过去,“上来吧,红妃能载我们两个人的” “嗯?去哪?”纪浩不明就里问道。 “本小姐要你上马!”卢新燕喝道。 “这.....这....这不.....”少年发现自己真的结巴了。 “哼!快上来!”卢新燕怒道。 纪浩颤颤巍巍爬了几次才翻身上马,红妃未等他坐稳,一个箭步遍便冲了出去,四蹄一沾到地面立刻蹬起,便如在草上飞一般。 纪浩只闻到一股清香,带着夏末夜色独有的清爽,少女鼻息细细,香风阵阵,温热的后背时不时撞到他胸口。 纪浩心下飘然,好生快活,只想这条官道永远走不完,那便再好也没有了.... 第二十三章 姐妹重逢 卢蕊儿扶着萧凡下到客栈一楼,食客三五成群,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悦来客栈比之安邑春少了份古朴典雅,却多出一分人间烟火味儿,二人闻到一股香气,乃是酱油、焦糖混着热肉的气味,厨子刀杓声和跑堂吆喝声响成一片,二人半天没吃东西,甚是饥饿,寻到一张空桌坐定,便点起菜来。 卢蕊儿翻着菜单撇撇嘴,心想“萧凡哥哥身上有伤,这些粗茶淡饭怎能下咽”便大喊一声“小二” 跑堂见她年龄虽幼,身上衣物面料却异常华贵,随身携带的香囊更是金丝银边镶嵌,做工精细,非常人所有,定是哪个权贵人家小姐,不敢怠慢,笑吟吟地说“两位客官有何吩咐?” 卢蕊儿说道“你们这可有什么招牌?” 小二搓了搓手说道“小姐确是来对了,小店八珍五味样样俱全,招牌菜有糖醋鲤鱼、溜肉段、叫化鸡、鲜鱼鲜虾、五色桂花糕....” 不待他说完,卢蕊儿说道“不忙不忙,这样吧,我哥哥有伤在身饮不得酒,切时果、脯腊什么的便免了,马马虎虎上八样下饭菜即可” 那小二听她口气甚大,又说的精道,问道“小姐要吃甚么?” 卢蕊儿说道“不说清楚不成了....八个下饭菜是江珧炸肚、炒白腰子、蝤蛑签、鲜虾蹄子脍、灸肚胘、花炊鹌子、炒鸭掌、鹅肫掌汤齑,明白了么?” 小二大惊道“客官!这一顿可不少银子,光炒鸭掌和鹅肫掌汤便要用去十几只牲畜!” 卢蕊儿怒道“哼!你便去做,本姑娘还能少你饭钱?” 小二心想就算你拿不出银子,那只香囊也足够抵得了,当下答应了。 过得良久、饭菜上齐,周围食客俱是看呆了,何曾见过如此吃法? 卢蕊儿舀了一碗汤递给萧凡,笑呵呵说道“萧凡哥哥,尝尝这家味道,哼哼,想来总也比不上爹爹手艺....”话没说完,俏脸黯然,眼圈似要红起来。 萧凡看得真切,急忙拿起碗喝了一大口,却被烫得嘶嘶直抽凉气。卢蕊儿破涕为笑说道“慢点!傻子!木瓜!” 萧凡说道“蕊儿,我二人可吃不下这许多” 卢蕊儿说“吃不下便吃不下,谁要你全吃完了” 萧凡说道“这....”想到自己流落市井那些日子,这生活可以说天差之别,不禁唏嘘感叹。 正在这时,迎面走来一群和尚道士,步履稳健、气息悠长,竟然个个都是一流好手,为首二人清瘦俊雅,明目生光,正是慧远,凌霄子。 萧凡挥手喊道“慧远大师!凌道长!” 众人循声望来,凌霄子在同门小辈面前还需保留些许气度,待他瞧得萧凡二人桌上那花花绿绿的菜肴,最后一分道貌岸然立即烟消云散,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念些什么,扑将上去,使筷子不过瘾,直接上了手.... 玄妙观那群三代弟子面面相觑,对凌霄子是说不得、骂不得,好生尴尬,齐刷刷别过头去,眼角余光却盯着那桌菜,口末生津...雷音寺众僧围在一个素袍袈裟的老和尚身后,慧远看到凌霄子满嘴流油,大快朵颐,嘴角微微抽搐却不敢发作,对那老和尚躬身说道“玄悟师叔,这两位便是萧凡和卢蕊儿小施主” 老和尚悠然叹道“阿弥陀佛,老衲素闻卢震南施主施行至善,神交已久,却不想天人两隔,愿他修成正果,西升极乐”说罢转向萧凡二人。 萧凡见这老和尚慈眉善目,一双眼睛浑浊深邃,似看透世间一切,脸上隐隐有疾苦之色,当真是一名已然得道的高僧。拉起卢蕊儿,躬身行礼道“小子萧凡见过玄悟大师”,卢蕊儿也乖巧,有样学样的施了一礼。 玄悟见二人玲珑剔透,少年眉宇间更有一股淡淡的浩然正气,心下已是喜欢了三分。大袖一挥便要拖起他们,卢蕊儿被一股柔和的内力拖起仍浑然不知,萧凡却兀自躬着身体。 玄悟这一下暗使了三成内力,寻常成年人都一托而起,怎的这少年竟纹丝不动!又将内力使到五成,只见萧凡身体微微一晃,玄悟内力被悉数反震回去,手上隐隐发麻。 玄悟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天下能将他内劲反震的不是没有,眼前这少年至多十三四岁年纪,怎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观他一脸茫然,并非有意所为,真是奇了怪哉! 玄悟不动声色说道“小施主不必多礼,听闻尊师乃雪山派公孙羊老先生,不知先生现在何处” 萧凡说道“师公一早便出去了,小子也不知道他的行踪” 玄悟说道“既如此,老衲便在这等老先生,不知萧凡小施主多大年纪?” 萧凡说道“小子今年一十二岁” 玄悟闻此,心下骇然,寻思“这孩子如此年幼竟已身负绝世内功,以后定是名了不得的大人物,我中原武林被外族欺压,势渐日微,说不得要依靠这些后起之秀,此子面相正气凌然,必将是那领军人物”想到此处,心里对萧凡是真正欢喜的了。 慧远招呼众人坐定,要了几桌素斋,众僧人都赶了好半天路,早已饥饿,呼啦呼啦捞起素面吃的极有滋味儿,玄妙观那群弟子却愁眉苦脸盯着凌霄子,无奈后者嚼得正起劲,左右开弓、竟然使上了擒拿手的功夫.....一桌子美味倒一大半进了他肚皮。 卢蕊儿看着桌上的菜被凌霄子又撕又抓,气呼呼地说“萧凡哥哥等会我们再要一桌,哼,这个臭道士好脏好脏也!” 凌霄子砸了砸嘴,似乎对佳肴极为满意说道“小女娃怎么的便如此小气!我凌霄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此等小菜马马虎虎也就刚入得我法眼罢了” 卢蕊儿正想气恼,眼珠子一转贼兮兮说道“是是,凌伯伯说入得法眼那便已是天下至美味的了”她偷瞄凌霄子,后者听到此话极为受用,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继续说道“凌伯伯您看这些剩菜倒了怪可惜,不如叫那些小道士开一下口福...” 萧凡心里怪叫一声,刚不是还说吃不完便倒了么.... 凌霄子笑呵呵道“应当如此” 玄妙观弟子一个个正竖着耳朵,一听此话未等凌霄子招呼,呼啦啦扑了过来。七手八脚争抢起来....那真是应了一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卢蕊儿拉着萧凡偷偷溜到柜台,说道“等他们吃完便找那个凌道长结账” 雷音寺众僧人脸皮都有些不太自然,玄妙观自来与他们齐名,今日又是一道前来,那帮牛鼻子怎的一遇见吃食便如此疯狂... 玄悟坐着入定目不斜视,慢慢喝着菜汤,慧远毕竟与凌霄子交好,尴尬到了极点,见师叔似无怪罪之意,长长舒了一口气,突然瞪大眼睛看到玄悟桌上用菜汤写了四个字,右边:交友、左边:慎之。 武学修为强如慧远,在这微凉的夏夜,蓦的冒出了一层细汗... 正待众人闹的不可开交之时,外面“嘶~咴~咴”一阵烈马雄壮的叫声,大门即刻被撞开,两道人影随之站在门口,卢蕊儿瞪大眼睛,疯一样大叫道“姐姐!” 第二十四章 收徒与离别 卢氏姊妹死里重逢,自然是说不完的欢喜,卢蕊儿丧父以来首次露出烂漫的笑容。 慧远见人已到齐,便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众人无不动容,听闻公孙羊和那凶兽正面硬撼,不少僧人和道人偷偷瞄了萧凡,更惊叹于阵法威能和卢震南舍身开阵,对两位卢小姐自然颇有好感。卢新燕眼泪簌簌落下,咬牙切齿道“大师,我家那把火也是姓王的所为,是也不是?”慧远摇头说道“此事贫僧并无证据,不过想来错不了”接着便说到如何发现萧凡三人、如何半路遇得卢府失火、卢蕊儿如何遇了刺客,自然略去了萧凡误吞麒麟血一事。 说到卢震南托孤,慧远眼睛紧紧盯着凌霄子。他与凌霄子早商议过,即便有公孙羊书信,也不是万全之策,干脆便让凌霄子收下为徒,名正言顺成为玄妙观弟子。 凌霄子心下会意,对卢氏姐妹说道“我玄妙观自太祖乾德年间开宗立派,屹立江湖两百余载,向来以天下苍生、除魔卫道为己任,如今外族虎视眈眈,官府懦弱无能,大好江山眼看便要移主,届时大宋百姓必然颠沛流离、千苦万苦,我华夏儿女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我凌霄子今日以玄妙五子身份收你们为徒,你们可愿意否?” 玄妙观众弟子却着实吃了一惊,他们这位师叔平时虽然没个正形,一身本事却非同小可,天清子真人以下数一数二的人物,他们大多师承“玄妙五子”其他四位,有几个是外门弟子,却从未见凌霄子收过徒儿。 玄悟大师亦笑着点了点头,这对姐妹人品悟性均属上成,能跟着凌霄子定不会辱没了名头。 卢新燕一愣,不比卢蕊儿,卢大小姐经常随父出游,当然听过“玄妙五子”响当当的大名,她身背杀父之仇,岂有不愿意之理? 当即跪地叫道“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却发现卢蕊儿怔怔站着发呆,凌霄子说道“你有何话想说么?” 卢蕊儿扭扭捏捏的看着萧凡,就是不说话,片刻之后问道“我以后还能见着萧凡哥哥吗” 卢新燕对这位妹妹的秉性一清二楚,从来都是没心没肺、古灵精怪,何时对人如此不舍了? 蓦地一个念头飘飘然冒出来“是了,我以后还能见着那个傻子么”想到这,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偷偷瞄了一眼纪浩,却发现对方正对着自己呵呵傻笑,卢新燕又羞又恼,低下头不再理会。 萧凡说道“当然能啊,莫忘了我们拉过钩的” 卢蕊儿喜笑颜开,跟着卢新燕跪下说道“师父,我也愿意” “好,好”凌霄子哈哈大笑,他本是风轻云淡之人,不喜太多牵绊,念及卢家镇压紫麒麟之功,即便没有慧远他也乐得收下这两名徒儿,何况两人天资聪慧,好好培养未必不能将玄妙观发扬光大。 “今日一切从简,权且如此,日后回到玄妙观,为师再隆重办一场收徒仪式,起来吧” 二人乖巧伶俐,捧了茶碗就要给师父敬茶,凌霄子初为人师,一下便收了两名资质不错的徒弟,心里着实欢喜的紧,不免有些得意起来,正当凌霄子手舞足蹈接过茶碗,只见跑堂贼兮兮凑过来说道“那个....道爷....方才一桌饭钱您是不是先结账” 凌霄子心情大好,自然不介意跑堂坏了“离店结账”的规矩,说道“如数结账罢” 跑堂说道“一共是二十一两三钱银子,几桌素斋算是小店送与各位师傅的罢” 凌霄子瞪大眼睛,忽然看到卢蕊儿嘿嘿捂着嘴偷笑,心下暗骂自己“坏了坏了!这鬼丫头怪不得刚才那么大方,二十一两?便是二两银子我也没有啊....” 支支吾吾的正想着腰里那把玄仙剑是否可以抵得一二十两碎银,大不了再“顺”回来便是,万不可在此收徒之时闹了笑话.... 卢新燕大体明白过来,说道“师父来此,衣食住行自当徒儿安排”说罢摸出一个绣花荷包,和卢蕊儿香囊一样缠了金丝银丝,一看便是名贵之物,但囊中羞涩,也是一望便知,少女这才想起自己细软早已赠与几个老太,脸刷一下红了起来,恶狠狠瞪着卢蕊儿,卢蕊儿贼眉鼠眼的简直乐开了花,摸出香囊,取出一锭黄金对跑堂说道“去兑成银子付账罢” 众人见她小小年纪,出手慷慨豪迈,果有卢震南的影子。只有凌霄子干巴巴看着“爱徒”,已然开始怀疑收徒是不是过于唐突.... 萧凡见纪浩呆呆出神,似有心事,说道“纪爷,想甚么呢?”纪浩心思忽然被打断,惊了一下,看是萧凡,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实际想到不久便要和卢新燕万里相隔,闷闷不乐。 门又被推开,却是公孙羊和罗静姝回得客栈,看到众僧人、道士,公孙羊却不理会,单单对慧远,凌霄子招招手说道“小和尚,小道士,老夫即刻便要带萧儿他们离开,咱就此作别了” 几人同时一惊,慧远说道“公孙先生何以如此急迫?是否有所发现?”凌霄子亦正色起身。 公孙羊嘴巴微动,用高深内力传声给慧远二人“老夫确是发现了一些线索,人多眼杂不能细说,待老夫到长安确认消息再说不迟” 慧远,凌霄子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罗静姝对凌霄子说“凌哥,本欲教你一道同行,既然你师门弟子已到,我也就不勉强与你了”说着眼圈儿微微泛红“我要带公孙前辈寻得家父,办一件重要的大事,待事情办完我再来找你” 凌霄子经这一事,已对罗静姝放开心怀,爱也好,恨也罢,惶惶几十年都是黄土,他便也不再抗拒,说道“你保重罢” 这时玄悟走上前,说到“公孙先生,慧远已与我等说了始末,多谢先生出手相助”公孙羊见这名老僧精光内敛,举止颇有得道之势,竟然是名了不得的高僧,嘿嘿笑道“雷音寺,好,好” 玄悟看了一眼萧凡,对公孙羊说道“雪山一脉也好”说罢两人相视而笑。 公孙羊说道“萧儿和罗女娃有伤在身,便坐车马走罢”似又想起什么,说道“方才外头有几个毛贼,被老夫打发了”说完看了一眼卢新燕,便再也不理会众人,兀自推门出去了。 卢新燕正自疑惑“毛贼?与我何干?这老前辈莫名其妙也”忽觉一道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看见纪浩支支吾吾却不敢上前,少女本是性情冷漠之人,唯独先前开始,对这傻小子却偏偏冷不起来,微微一笑,对纪浩点了点头。 那笑容当真是“春雪满空来,触处似花开”,纪浩也重重点了点头,跟着公孙羊出门去了。 萧凡与众人拱手道“各位,保重了,小子与你们后会有期”说罢,觉着手里被塞了一物,低头一看却是那只做工精细的香囊,卢蕊儿蹬蹬蹬躲到卢新燕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正笑嘻嘻看着他。 萧凡也不推辞,把香囊塞进衣服,凌空勾了勾手指,便也转身离去了。 卢新燕正想问妹妹,如何便把娘亲遗物送与他人,只见卢蕊儿眼圈泛红盯着门口,叹了口气,拍了拍她后背。 城外一处小道上,那乔五公子满身狼狈,劲装男子只有零星两三人一瘸一拐跟着,乔五恨恨道“快走,狗奴才!本公子回去非好好教训你们这帮废物!” 一行人便在这夜色下渐渐远去... 第二十五章 进长安 车行辚辚,如此走得八九日,萧凡,罗静姝兀自养伤,此时已好了七七八八。到得第十日,车马已上了长安城官道,远远便能看见古朴巍峨的城墙上头旌旗飘展,肃杀之气凛然。 长安自古便是西北战略要紧之地,北宋灭亡后,大金国改其名为京兆府路,宋朝百姓却仍习惯称为长安。 城门外,一小队金兵正盘查进出人群,公孙羊几人装成行脚客商,向门口晃悠悠驶去。 一个金兵小头目远远便看见这辆马车,脸上咧出一道狞笑,挥挥手,几个金兵便朝公孙羊几人围了上来。 “不要说话,让我来”罗静姝说道。 “干什么的?”小头目语气不善的问道。 罗静姝打开车门,陪笑道“官爷,小女子一家四口来此采购些小物件拿去江陵贱卖,糊口饭吃” 小头目说道“是吗!近日不少南宋贱民混进城刺探我大金军机要事,本官怎么知道你们几个不是同流?” “来呀,将车马扣下,人送去衙狱仔细盘查一番再说” 罗静姝急道“官爷官爷,小女子一家都是老老实实的百姓,您看小儿有病在身,等着银子救命了”说罢指了指萧凡,纪浩二人,萧凡前几日换的纱布仍在车上,罗静姝不让扔,原是这个道理,上面血渍斑斑,确像大病不愈的样子。 说着往小头目手心里塞了几块碎银,低声说道“官爷拿去买点酒喝,小女子下回到来,再重谢几位官爷” 小头目掂了掂分量,笑道“原是如此,好说好说”再一看罗静姝,发现虽有些年纪,却是姿色优美,风韵十足,便眯着眼说道“娘子一路颠簸,想是劳顿已久,不若跟本官回去好好休息一番,岂不快活?”说到“快活”俩字重重压了声音,顺势便在罗静姝脸上摸了一下。 公孙羊勃然变色,眼看便要下杀手毙了这几只金狗。罗静姝突然大叫一声“哎哟”半边身子靠在小头目身上,贴着耳朵说道“跟官爷回去享福,小女子自然是千肯万肯,不过小女子此时有病在身,唉....我那可怜的汉子便死在这病下...”说着竟嘤嘤啜泣起来。 小头目看到罗静姝后背缠着纱布,也是血迹点点,脸色一白立刻将她推开了去,怒道“快滚快滚!真他娘晦气...呸...” 待公孙羊几人进得城去,仍在大骂不已。 长安城作为十三朝古都,曾辉煌无比,大唐盛世时期的长安乃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甚是繁华。大宋建立后,建都东京汴梁,长安经过五代十国战乱,逐渐衰落。如今虽繁华不再,作为战略重地,金朝庙堂对其十分看重,仍是一座大城。 纪浩因着卢新燕,一路上闷闷不乐,罗静姝说道“小鬼,愁眉苦脸的做甚?莫不是小小年纪动了春心?” 纪浩嘴笨,是也不行、不是也不行,憋着脸说道“我....我....” 罗静姝笑道“你什么你?是不是卢家大丫头?说出来静姝姐姐替你做主了”转念一想“凌霄子那杀千刀的收了人做徒弟,自己莫不成了师娘?徒弟的夫君叫自己姐姐....似乎不太妥”想来想去辈份终究老了一层,气呼呼的骂起凌霄子来,骂了一会脸又微微转红,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凡看她一会气一会笑,又和少女似的扭扭捏捏,小声说道“那个静姝....姐....” 罗静姝正自恼,没好气说道“干么?” “我饿了....” “饿便饿了,找我做甚么” 萧凡心想“小爷若有银子还会理你?一路上都是你在付账,总不能拿这香囊去换钱罢”想到这,从怀中摸出香囊,卢蕊儿那张笑脸顷刻间便浮现在眼前。 车内三人各怀心事,拉车骏马“嘶咴咴”一声在一座酒楼前停了下来。公孙羊说道“下来罢,吃饱肚皮再说” 待萧凡,纪浩下了马车,看到这昔日繁华大都,不禁瞪大眼来,只见店铺萧条,行人匆匆,每一个似乎都饱含心事,街上乞丐遍地,金国贵族却一个个鲜衣怒马,扯高气扬。 罗静姝走到一名乞丐跟前,扔给他一块碎银说道“线上马(和谐)眼子可在城里?” 乞丐收起银子,也不答谢,说道“几?” 罗静姝说“王不立” 乞丐点点头,爬起来慢悠悠走了。 萧凡问公孙羊道“师公他们在说什么?” “黑话” “甚么黑话啊?” “混蛋!老夫哪晓得那么多!” 萧凡悻悻不再言语。 进了酒楼,里面富丽堂皇,尽陈奇货异物,陈设布局竟是仿照中都北京的酒楼格局,衰落的长安城有这样一处酒楼,倒也令人不解。 罗静姝说道“此处乃金国达官显赫风流快活之地,寻常百姓是进不来的”说罢晃了晃手中一块铁制关牌,嘿嘿笑道“城门口那几两碎银子是白使的么?”萧凡几人不禁莞尔。 跑堂看这几人打扮,以为是某个权贵家仆,倒也不敢怠慢说道“几位客官,里面请” 罗静姝说道“不了,便在门口就行,来四份锅盔、两份秦川苦菜、一鼎鱼羊炖” 跑堂见她点菜地道,便转身吩咐去了。 公孙羊几人坐定,萧凡朝四周看了看,大多是女真服饰的金人,偶尔几个汉人打扮均是小厮跑腿,唯唯诺诺跟在主子后面,像他们这样大模大样坐下来要吃要喝的,实属罕见。 一会功夫饭菜俱齐,四盆堆的高高的锅盔,一面烤得焦黄酥脆、一面白嫩糯软,老远闻着便奇香扑鼻,两盆绿莹莹的苦菜,一大鼎又浓又白、煨的稀烂的鱼羊炖,连公孙羊老爷子都不住赞叹“苦菜烈酒,鱼羊锅盔,秦川本色也!” 萧凡,纪浩二人夹一筷苦菜入口,只觉一股泥土味中渗出野草的苦涩,嚼了一会口中尤苦,便拿起锅盔咬了一大口,没想那苦菜味遇着锅盔竟生出一股嫩脆的清香,胃口大开,呼~喝了一口热腾腾的鱼羊炖,竟是肥嫩浓香,二人吃得顺口,齐齐使上了手,连着骨头撕下一大块羊肉,将米醋和卵蒜泥调和,蘸着大嚼,更觉味美无比。 正当四人吃得起劲,门外走进来一名矮胖老者,四带巾、盘领衣、乌皮靴,一颗硕大的顶珠缝于方顶,一看便是金国达官中的显赫人士。 跑堂见了此人立刻迎上去陪笑道“蒲察哈尔大人,来来来楼上请” 矮胖老者扯着嗓子说道“慢着,今天本将军宴请四位朋友,将此处清场罢” 在场所有人听到这话,不禁怒目而视,看清老者面庞后一个个陪起笑脸,嘿嘿嘿的退了出去,片刻之后就剩公孙羊几人仍在大吃大喝。 那老者大摇大摆走过来,一屁股坐定,对跑堂说道“本将军不希望有人打扰,明白?” 跑堂立即点头,将大门关了起来。 萧凡二人莫名其妙,公孙羊不闻不问自顾自喝着酒。 只有罗静姝皱了皱眉骂道“老东西!你可来了” 第二十六章 悉闻惊变 那金官老者也不客气,自顾自斟了满满当当一大碗酒,“哧溜”一口便下去了大半碗,砸砸嘴说道“哈~好酒!好酒!”接着又“哧溜”一口,那酒碗便空空荡荡见了底。 老者尤未尽兴,将酒坛子抓起来,喝白水似的“咕嘟咕嘟”一会功夫便将一坛子烈酒喝了个底朝天。 公孙羊原本冷眼看着他,这一下却有些吃惊了。此酒乃用老秦人留下的技艺酿制,战国时期秦酒赵酒是出了名的烈,游牧民族常在马奶(和谐)子里渗上半斤以祛寒提神,常人便饮得三四碗已是海量,何时见过对坛子喝的.... 罗静姝低声喝道“老东西!有完没完!病又好了?” 那老者擦了擦嘴,一坛子酒下肚竟然面不改色,嘿嘿一笑说道“贼女子急个甚咧?老子扮这金狗月余,他那婆子盯的紧,滴酒也不让沾,淡出鸟来了!” 公孙羊蓦地说道“罗三耳,你乔装成金官和丐帮一道刺探军机要事,好,好,好,老夫果然没找错人” 那老者眼睛精光一闪,随即又恢复成权贵目中无人的样子,说道“这位老先生既然是贼女子带来的,有甚事便说罢” 公孙羊嘴唇微动,以高深内力送出说话,旁人听不出什么,只有罗三耳时而点头,时而皱眉,片刻之后公孙羊便停止传话,慢悠悠喝着酒。只见罗三耳脸色极其庄重,缓缓对公孙羊点了点头。 公孙羊立即色变,说道“这么说,那位真正的灵位,果真在那?” 罗三耳拨弄着酒碗,好一会才说道“确实如此,此消息按理说除了我和洪帮主之外,天下不会超过三人知晓” 他抿了一口酒说道“洪帮主不必说,他老人家一生光明磊落,丐帮这百余年来,明里暗里不知为大宋流了多少血,立了多少功,我罗三耳敢用性命担保洪帮主决计不能干出这种事” 公孙羊说道“剩下三人是谁” 罗三耳沉吟良久,终于说道“此事干系太大,恕老头子无法立即告知前辈” 公孙羊也不接话,冷笑着盯着他。罗静姝见状,急道“罗三耳!公孙前辈一心谋国,你个老东西恁不识抬举?” 公孙羊摆摆手说道“老夫从不勉强于人,他不愿说,老夫自去查便是” “萧儿,纪小子,咱们走”说着便要站起身。萧凡二人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总之吃饱喝足,走便走,即刻跟着站了起来。 罗三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且慢” “前辈,并非老头子不愿如实相告,此事实在牵扯甚多,稍有不慎,对中原武林便是一场莫大的浩劫”罗三耳说道“如今官府昏聩无能,边防军机全仗各路豪杰义士舍命相助,若我们后院起火,金狗南下便是一蹴而就的事了” 他这一通话说的极为诚恳,当得上天下为公,大而无私,公孙羊面色稍缓。 罗三耳继续说道“老头子虽然人微言轻,不过说出去的话从来都是算数的,前辈若信得过老头子,待我查明真相,立刻告知前辈” 公孙羊微微点头,说道“好,老夫一生虽以自我为准则,大是大非问题上决不含糊,若被老夫发现你有半句假话,哼哼”众人只见他手指轻轻一弹,罗三耳手中的酒碗便齐刷刷断为两辦,切口平整,竟不下利刃所割,这手对内力的操控已是超类绝伦了。 罗三耳方知自己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却也不见他多少惧色,说道“前辈武功世所罕见,老头子佩服的紧!”掏出一包东西递给公孙羊“前辈收下此物,今后无论在哪,老头子的飞鸽总能追着气味寻到前辈的” 公孙羊随手收入袖口,说道“老夫还有两件事” 罗三耳说道“前辈请说,老头子知无不言” “你可知道萧承一?” 罗三耳想了想,回道“前辈是说电剑萧承一?” “正是” “老头子只知道萧承一全家七年前突然消失,此后再无任何活动痕迹” “他...可还活着?”公孙羊有些发颤道。 罗三耳摇了摇头,说道“前辈既已知晓,何必再问....” 公孙羊神色一黯,萧凡听到此处,哪还有不明白之理?此前无论公孙羊还是萧凡,心里总抱有一丝幻想,眼下罗三耳亲口承认萧承一死讯,虽残酷了些,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一老一少便这样默默站着,萧凡眼泪成串落下,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响,纪浩搂着他脖子,也是一声不吭。 过得良久,公孙羊说道“老夫最后一问,京城王毅山是何来头?” 罗三耳说道“他已经死了” “什么?”众人大惊,罗静姝不可置信地说“老东西,你可别乱说话,怎生便死了?” 罗三耳说道“本来老头子只晓得王毅山在回京途中被人击毙于合肥城外三十里亭,依前辈方才所言,这一切便连得起来了....十有八九是’那人’所为” 公孙羊说道“怎生击毙,可有留下线索?” “此事是丐帮彭长老亲率三名九袋弟子确认的,据彭长老传书,应该是卢家堡大火第二天,王毅山被人从身后一掌震伤了肺部,窒息而死,现场并无打斗痕迹” “噢?这么说凶手是他熟识之人?”公孙羊问道“王家其余人如何了” “其余人并无大碍,王毅山岳丈乃当今翰林学士,死讯一到京城皇帝便派兵将王府护了起来。” 公孙羊思索片刻,说道“老夫不喜欠人情,这里是三颗冰灵丹,足够化解你的火毒”说罢手指微弹,三颗圆滚滚的丹药便进了罗三耳手里。 罗静姝喜道“小女子替家父谢过前辈!” 公孙羊摆摆手,示意萧凡二人跟着,便一步跨出了门。 三人来到街上,罗静姝从酒楼追出来说道“公孙前辈....” 公孙羊见她似有话想说,便停住脚步问道“何事?” 罗静姝柳眉紧皱,她全程参与了安邑春一战,方才听公孙羊二人对答,已猜出一二,脸色微颤道“公孙前辈....静姝是决计相信凌哥的,但是万一....只求前辈饶他一命,静姝这条命前辈随时可以拿去” 公孙羊说道“嘿嘿,此事休要再提,倘若真与他有关,别说一个凌霄子,玄妙观也可以从此除名了” 罗静姝看着三人离去,脸色苍白。罗三耳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旁,说道“唉,贼女子你又何苦如此.....罢了罢了,你且放心便是,姓凌那小子与此事毫无相干”罗静姝呆呆望着上空,忽然靠在罗三耳怀里哭起来,罗三耳知她二十年来为凌霄子情伤,喜怒无常,拍了拍她后背,当下无话。 不提罗氏父女,只说公孙羊三人在长安城转悠,忽然一阵打斗声传来,便看到一间铺子外头三名乞丐人手一根竹棒,围着一名少女左刺右击,那少女左手虚晃一拳,右手长剑连进三招便将一名乞丐胳膊划开一道口子,登时鲜血长流。一进一退均有法度,武功颇为不弱的样子。 三名乞丐中,两名是六袋弟子,胳膊被划伤那名是三袋弟子,不过眼见那三袋弟子被伤,两名六袋弟子反而满脸恐慌,出手再不留情,猛吼一声,双棒齐舞,挥起一股劲风,朝少女头顶天灵穴以及百会穴打去。 公孙羊轻咦一声,丐帮有两套名震江湖的武功:一十八式掌法、三十六路棒法,向来帮主嫡传,帮中弟子立了大功才可能学得一招两式。这两名六袋弟子这一招棒法极为精妙,击打位置极为精准,显然是那三十六路棒法中的一招,按理说此等弟子不该联手对付一名女子才是。 公孙羊向来随心所欲,不想关心的事情便是天塌了他也懒得管,因此并未出手。 萧凡却是看不下去,少年见势紧急,脚下发力,情急之下真气自然而然充沛,只听“砰”一声,双丐之一被他横着撞飞出去,另一个大惊之下竹棒失了准头,竟打到萧凡肩上,幸好竹棒松脆,啪一声中间断了开去,否则他用了几分力便会震回几分,即便如此那六袋弟子仍是虎口发麻,手掌不自觉颤抖起来。 萧凡也被打的龇牙咧嘴,眼冒金星,那少女歪着头,由上往下看着他,眼里全是不屑。 “哪来的小杂碎帮着金狗!”那三袋弟子怪叫道,从怀中掏出一枚竹哨,“哔~哔~”三长两短的吹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 无心之斗 公孙羊背起手远远看着,仍没有出手的意思。纪浩看了眼萧凡,一咬牙便要冲上去,公孙羊大手一提将他拉了回来。 那名被撞开的六袋弟子,只觉肋下痛入骨髓,急怒之下狂性大发,反手抄起竹棒,猛吼一声朝萧凡掷去,先前一撞磕破了头皮,但见他满脸是血,右手从脑后抽出一把羊角匕首,抢前而至,甚是猛恶。 萧凡只凭着满腔热血和一股冲动,此时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并不会一招一式,不禁自呼苦也,他右手一挡,“喀嚓”一声响,只觉手臂酸麻,软绵绵的垂了下去。 那名六袋弟子已欺到跟前,一招盘蛇出洞,羊角匕直挺挺朝萧凡心窝子捅去。少年怪叫一声,就地一滚堪堪避这一击,没想另一名乞丐站在已背,左袖拂出,袖底藏掌一带,嗤嗤两声,两条毒蛇扑将上来,同时咬住了他左肩。 只见这两条毒蛇黑白相间,斑斓鲜明,蛇头扁平呈三角状,显然剧毒无比。 丐帮盯了那少女好些天,乃金国武卫军都指使司养女,身上系有好几条军机秘线,今日将她堵在这里,乃千载难逢活捉的机会,萧凡半路坏他们好事,丐帮弟子自然下手极狠。 纪浩不知萧凡吞食麒麟珠后的神异,见他被毒蛇咬住,大惊失色,忙对公孙羊喊道“前辈!前辈!” 公孙羊淡淡道“方才你为何没有上前?” 纪浩心想那少女死活与我何干?终究没敢说出口,只好默然不语。 公孙羊接着问道“若那少女是卢丫头,你将如何?” 纪浩立即说道“自然是拼死也要护着” 公孙羊又说道“萧儿帮着金人,你说是对是错?” 纪浩实不知该如何作答,咿咿呀呀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公孙羊自言自语道“何为对,何为错,金狗占我国土,杀我大宋百姓是错,宋军何尝不是如此,这世间哪有绝对的对与错....” 少女见这小子竟丝毫不会武功,惊咦一声,见那两丐帮弟子又欺上来,娇怒道“无耻!”,长剑舞出一团白影,已将两人笼罩在内,彼时她以一敌三尚且伤了一人,此时一对二已是稳占上风,见她剑法精奇,招式凌厉,遮拦进击,抵住二人攻势。 两名六袋弟子失了趁手竹棒,其中一人又被萧凡撞断了肋骨,几次险象环生差点被长剑削到要害,还好少女斗敌经验似有不足,招式虽精占了上风,一时半会却也拿不下二人。 三人转儿圈斗了百余招,那躺地上的三袋弟子见久战不下,怕招来金兵,担起忧来。喊道“徐兄弟,白兄弟,拖住那小贱人,我们兄弟片刻便到了!”试图分散少女注意,不想那少女丝毫不为所动,攻守法度极严,并未露出半分破绽。 那三袋弟子见计不成,正自烦闷,忽见萧凡肩上挂着两条毒蛇直挺挺躺在地上,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计上心头。用未受伤的左手提剑,奋力爬到萧凡身旁,对少女大喊道“看剑!”,作势便要刺下去。 萧凡起先被毒蛇咬住,好一阵惊慌,他自幼在市井厮混,当然知道这两条黑白斑斓的毒蛇乃七步蝮蛇,剧毒无匹,可被咬后伤口只痒了一下便再无异样,正自疑惑,耳边炸起一声“看剑”,吓了一跳,蹭一声跳了起来。 两条毒蛇早已气绝,挂在萧凡肩上随他一道弹起,晃晃悠悠的被甩到了那三袋弟子手臂伤口处....只见他一个踉跄,登时脸色发黑,眼看再不救治便要一命呜呼了。 也该他倒霉,萧凡吞的麒麟珠为何物?那是将烛龙当点心的天地异兽毕生功力所化,莫说两条蝮蛇,便是把南疆苗蛊那些毒蚁蛇蝎都拿出来,也不见得奈何的了他,两条毒蛇咬了萧凡顷刻毙命,可毒液却在他血液激荡下烈了好几倍。 徐、白二人见此,立时魂飞魄散,再顾不得少女,一前一后朝那三袋弟子飞奔而来。 徐姓乞丐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一股脑朝那三袋弟子伤口倒去,姓白的乞丐伸手点了他手腕、肘节、肩头六处大穴,要阻止毒气上行,岂料那蝮蛇之毒快速之极,解药尚未发挥功效,毒气已几乎蔓延过肩,一旦到了颈部,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了。 三袋弟子张口想说话,却只发出几下模糊的“咿呀咿呀”声,徐姓乞丐深知自己蛇毒决计不能如此激烈,定是萧凡使的什么手段,见那三袋弟子已然无法医治,悲愤难当,一声大吼便向萧凡扑了过去。 徐,白二人势若癫狂,一左一右向萧凡猛攻而去,拳掌凌厉,风声劲急,已动了必杀之心。 少女毕竟力短,酣战一百多合,早已香汗淋漓,呼呼大喘,见萧凡明明被毒蛇咬住,反而对头却要中毒毙命的样子,着实不知发生何事。眼见形势瞬息万变,那小子即刻便要血溅五尺,不忍再看,闭着眼别过头去。 只听“哎呀”“哦哟”两声,少女回过头看到徐,白二人倒了下去,眼中怒意极盛,却四肢僵硬,竟被人点了穴道。 公孙羊轻飘飘走来,在那三袋弟子后背一拍,毒气像遇了克星似的往下退去,伤口汨汨流出毒血,众人看那血黑如墨,均觉骇意,公孙羊又一掌拍下,黑血渐淡,慢慢变成了紫色,又流了一会,紫血变成了深红色。 三袋弟子身子一动,说道“多谢前辈” 公孙羊并不搭理,随手一挥,徐,白二人身体晃了一下,二人对视一眼,双双跪在地下说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公孙羊头也没回,扶起萧凡,说道“萧儿,若老夫不出手,你此刻已然毙命,当初还会抢来淌这浑水吗” 萧凡说道“师公,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孩,总是不对的” 公孙羊指着少女说道“她是金人,你仍要护着吗” 萧凡点点头说道“师公,我只知道不能欺负人,宋人金人都是一样的” 那少女闻此,美目微闪,重新审视起萧凡来。 公孙羊哈哈大笑,自言道“宋人金人都一样,好!好!” 便于此时,墙后窜出八九名衣衫褴褛的乞丐,为首一名中年乞丐身穿灰色旧袍,身材魁梧、方脸浓眉,顾盼之间,极有威势。 徐,白几人大喜之下慌忙拜道“帮主!” 第二十八章 飞龙在天 中年乞丐看了一眼那三袋弟子,对公孙羊抱拳道“在下丐帮副帮主上官林,替犬子谢过老先生救命之恩,允儿!还不快来见过老前辈!”中年人看一眼便清楚了大致情况,确实是饱经世事。 上官允被蛇毒伤了元气,被徐,白二丐搀扶着脸色发白,不情不愿说道“多谢前辈相救” 公孙羊对丐帮众人助宋抗金极为敬佩,却不代表他需要对这位上官林客客气气,这也是公孙羊性格缺点,唯我唯心。 公孙羊淡淡说道“举手之劳而已,萧儿,走” 丐帮众人见公孙羊态度倨傲,颇有微词,因着上官林在此,不敢大声喧闹,嘀嘀咕咕的对着他戳戳点点。 萧凡指着少女说道“师公,我们走了,她却如何是好”神态甚是焦急。 公孙羊说道“上官帮主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怎会刁难一个小女娃,走罢”他这一句话高明之极,丐帮再要动那少女,却是要掂量掂量上官林的名声了。 萧凡却不说话,只是摇头。 少女原先以为萧凡突然出手,定是南宋人耍的诡计,后面却越看越迷糊,现在方才明白少年竟真在为自己着想,可武功却那么差,无非有些蛮力和运道而已,着实是个大傻子。想到这,嘴角咧起一道小小的弧度。 上官林心想“这老先生神色举止自有一股傲然,想来不会是默默无名之辈”可思来索去也想不出是哪一位前辈高人,说道“不知老先生名讳,上官林日后定亲自上门拜谢” 公孙羊说道“老夫闲散惯了,不喜人打交道,上官帮主自便” 丐帮中一名身上绑了九个袋子的青年,青筋暴起,正要厉声呵斥,忽发现上官林严厉的看过来,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上官林说道“既如此,在下不敢扰了前辈清静,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一纸文书,我上官林随叫随到”看了眼那少女,对丐帮众人说道“我丐帮恪守忠义,不曾欺负过老弱妇孺,谁若违了帮规十八条,断逃不掉执法台上一刀,记住了么!”此话却是说给公孙羊等人听的,威势气度的确卓而不凡。 丐帮弟子齐声说道“谨遵帮主教诲!” 那少女不知什么时候靠在墙侧,冷冷说道“上官帮主好英雄!可惜生的儿子便不怎么样了”这句突兀的嘲讽一下将众人目光引去,丐帮弟子群情激动,若非上官林发话,便要好好教训这小贱人。 少女如无事人般继续说道“汉人性命金贵,我女真族人命便是糠糟?三番五次虐杀我朝廷命官,欺我大金国无人?”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群丐正待反唇相讥,蓦地路两头窜出大队金兵,彼此呼喊列队,竟不下千人之众。 少女冷笑道“本姑娘今日摆下这迷魂阵,不想钓到上官帮主这条大鱼” 众人见她倩影婀娜,笑起来如花似玉,却竟然有此胆略!用自己作饵,引丐帮精锐到此一战围剿... 萧凡心想“原来她一直是装的,唉,萧凡啊萧凡,丐帮今日若出个三长两短,你定难辞其咎”转念一想“即便如此,我就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三个大男人欺辱吗”萧凡怔怔出神,正好那少女向他瞧来,四目相对萧凡也不知该笑还是哭了。 少女见此,浅浅一笑,似乎看透了萧凡心思。那一笑当真是少女情怀,略带调皮,绝无法和那凌厉手段联系起来。 少女继续说道“上官帮主不如跟小女子走一趟,好过妄自送了性命,至于其他的小鱼小虾本姑娘可没甚兴趣” 群丐立即破口大骂,上官允心下懊恼自己贪功心切着了道,以至连累上官林等人,骂的甚为激烈,言语之间颇有污秽。 上官林虎目如电,大声笑道“姑娘好手段,小儿多有冒犯还请恕罪”他站在那里,眼看两队金兵密密麻麻压上来,面无惧色,犹如燕赵北国的悲歌慷慨之士。“不过凭这些人想留住我们,怕还不够”,最后那“不够”还没说完,身体一晃,便向少女急掠而去,显是想擒住她拿作人质。 上官林身法何其迅捷,不待众人反应,已经欺到少女跟前,右手化拳为掌,眼看便要擒下。 忽然金兵中跃出一条黑影,双足凌空虚点两下,瞬息间便到了上官林身后,一掌向他背部拍去。众人见他轻身功夫犹如闪电,齐齐惊呼起来。 公孙羊眉毛一挑,似乎想起什么。 上官林听到后面劲风急疾,知道来了高手,放弃少女,回身一招“飞龙在天”,二人双掌相击,上官林看清来人乃是一名三角眼,鹰钩鼻的老者,脸上却红光满面,保养甚好,顿了片刻上官林“蹬蹬”后退两步,那老者却纹丝不动。 群丐均是心下大惊,上官林方才那一招由下而上的掌法,看似普普通通,实则乃他毕生功力所发,丐帮十八路掌法威震天下,上官林任职副帮主多年,屡建奇功,学得其中九路,此乃洪帮主嫡传的武功,实在是外门功夫到了巅峰的武林绝学。 上官林稳住身子,微微动容,他多年来反复锤炼那九路掌法,这招“飞龙在天”在刚猛上已和洪帮主并驾齐驱,竟被人逼退,对方显是有备而来,今日情况当凶险异常了。 那老者接下上官林一掌,立即站到少女身前,躬身说道“郡主” 少女浅浅一笑,说道“上官帮主可想好了?走还是不走” 群丐见上官林吃了小亏,摸出五花八门的兵器将他围在中间,看架势便是要死战到底。 虽被重重包围,丐帮弟子没有一个脸有惧色,连上官允亦提刀站在上官林身边,众人眼色发红,青筋暴起,似乎下一刻便要冲上去与金狗厮杀。 丐帮,百闻不如一见....... 公孙羊慢悠悠走向前,盯着那老者瞧了良久。 “莫老狗...”公孙羊淡淡说道。 老者嘿嘿一笑,从牙缝中挤出两字 “师弟......” 第二十九章 门户之争 这下出乎所有人预料,连那少女都微微侧目,目光均集中到公孙羊和老者二人身上。 “我原以为此生再不会从你嘴里听到这两字”公孙羊叹道“大师兄” 萧凡更是震惊无比,雪山派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没想公孙羊除了卜须颜师兄,还有一位大师兄。 公孙羊道“这几年你音讯全无,我师兄弟二人好找” 老者阴测测道“噢?你们寻老夫何事?莫不是为了要从老夫手上取这掌门扳指?”说着伸出左手食指晃了晃,刚才他用右手和上官林拼了一掌,众人均见他手掌粗犷,经络分明,满手肌肉老茧,一看便是一等一的刚猛路子,此刻他伸出左手,竟然白皙细腻,滑腻似酥,宛如一双妙龄女子的手掌...实在诡异之极。 上官林心想“那人方才与我对掌之时,分明是纯阳刚之力,怎生突然浑身气势转为极阴?莫非是那阴阳同体之人...” 公孙羊见此变色道“莫老狗!你竟然真去练那邪功!” 老者将手掌慢慢缩回袖中,尖着嗓子说道“你雪山派既然创得出这门功夫,老夫便练得”陡然发现声音异样,干咳两声又恢复了沙哑低沉说道“师弟,你可想要这扳指,是也不是?” 公孙羊盯着他,半晌说道“莫老狗,此乃师父临终所托,你若还念着他一丁点好,便还回来罢” 那老者嘿嘿轻笑,渐渐转为大笑,一会功夫竟笑的前仰后翻,似得了失心疯一般。 “念着他的好?哈哈哈”似乎听到极为好笑的事,老者笑的眼泪汩汩流了下来,突然满脸阴戾说道“当年他托我将扳指交于你,说你公孙羊心思淡薄,是继承衣钵的最佳弟子” 公孙羊不接话,老者继续说道“师弟,我且问你,这么多年雪山派可有长进?” “所以你替金人做事?”公孙羊淡淡问道。 “不错”老者断然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师弟,大金兵强马壮,国势如虹,南下灭宋是早晚的事”老者看向丐帮众人,又盯着公孙羊说道“我莫老三绝不会让雪山派断送在你手里” 丐帮众人方知公孙羊竟是雪山派掌门,他们对雪山一脉知之甚少,可那莫老三一招压制上官林,雪山派实力可见一斑。 公孙羊说道“莫老狗,我本无心争那掌门之位,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不过今日你既然替金人做事,那也休怪我这个做师弟的手下无情了”公孙羊气势陡然提升,身上青色素袍无风自动,双目如电,盯着莫老三。 莫老三阴笑道“小师弟,你我分出胜负定要到一千招以后,你觉得你们有这个时间吗” 上官林只觉体内忽然升出一股极阴真气,在四肢百骸乱窜乱撞,浑身犹如坠入冰窖,牙关不住打颤。心下大骇,立即盘坐调息,他内力本就走的刚猛路子,此刻竟然也只能压制这股无主真气,一时片刻竟奈何不得。 “爹!你怎么了!”上官允见他脸色发青突然坐下,大惊道。 “帮主!” “上官帮主!” 群丐一时间队形大乱,倘若上官林无法参战,今日这些人必定要血溅当场。 “呵呵,上官帮主最好别动真气,你内力深厚,打坐调息两三个时辰自然解得老夫那股寒冰劲,若此时妄动干戈,嘿嘿....”莫老三竟在对掌时偷偷混了一股寒冰劲在掌心,上官林初时并无察觉,方才稍运了一下内力立刻发作,端的是阴狠无比。 上官林专注运功无法开口,用唇语说道“有机会便走,不要管我” 丐帮弟子群情激愤,咬牙切齿道“便和这些金狗拼了!” “是了!杀一个赚一个!老子今天要杀他个快活” 众人只待公孙羊和莫老三一动手便要上前厮杀,那少女悠悠叹了口气,说道“莫老,回来罢” 莫老三正和公孙羊对峙,听闻此话,立即闪身站到少女身后,谦卑之态与他高强的武功形成强烈反差。 少女说道“上官帮主,小女子只想请你一人走一趟,没必要搭上其他人性命,帮主以为然否?” 上官林兀自调息,开不得口,上官允跳起来骂道“呸!小金狗!老子今日拼死也会护着爹,日后自有帮中兄弟会取你们狗头!” 少女冷冷说道“少帮主好大口气,可你有这本事吗?”眼神一挑,前队金兵齐刷刷弯弓盘马指向众人。 群丐尽皆变色,如今上官林盘腿而坐,脸上一会青一会红,显然正以深厚内功压制着什么,如何抵挡得了万千箭矢? 先前那名九袋弟子喊道“护住帮主!”群丐立即收缩圈子将上官林紧紧贴在中间,上官林心想“罢了罢了,看来今日我上官林气数已尽,死则死尔,若能得众兄弟性命,随她走一遭又如何”正想卸了内功,突然一人从公孙羊身后转出,只听那少女惊呼一声,便被人紧紧得抱住了身子。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萧凡。 萧凡一直躲在公孙羊侧后,眼看今日因自己一时鲁莽,害的丐帮一众精锐旦息间便要以身殉国,少年如何不急?偷偷瞄准机会,待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到莫老三和公孙羊身上时,突然发难,他想得很清楚,那少女一看便是要紧人物,无论如何先制主她再说。 少女突然被人贴胸抱住,先是一愣,接着柳眉倒竖便要挣脱开,一剑刺他个透明窟窿,待看清来人竟是方才那个傻子少年,也不知怎的那股怒气蓦地散了个干净,心里一团小小的火苗莫名其妙便窜上了头。 少女从小娇贵,行事果断狠戾又颇有计谋,否则武卫军都指使司耶律洪达不会将剿灭丐帮这样的任务交与她。寻常人见了她阿谀奉承还来不及,何曾被人如此亲密搂抱过,端的是岂有此理! “放开...”少女贝齿紧咬,从牙缝中挤出这两字。 萧凡见识过她武功,怎肯轻易撒手,说了声“不放”更加用力抱住,指甲关节都发了白。 少年忽然感觉胸口触碰到两团温热,软绵绵、柔嫩嫩,煞是舒服,可眼下形势危急,由不得细想,只顾紧紧抱着就是不撒手。 少女只觉自己私密部位被这小子紧压着,也不懂怜香惜玉,竟越勒越紧....胸口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飘上脑门,所有思绪“嘭”一声全也不见了,鼻息间全是一股泥土、汗臭夹杂少年独有的男人味儿,自己偏偏却讨厌不起来.... “你....你放开我...”少女脸上飘过一丝绯红,又羞又怒,眼里雾气蒙蒙,竟是要急哭了.... “你....你放他们走!我便放手”萧凡大声说道,他和少女几乎贴脸相拥,一说话气息全喷在对方脸上,只见那少女“嘤”一声闭上眼,睫毛微动两颗眼泪顺势流了下去。 “混蛋!” “小畜生!放开郡主!” “老子.....太阳你!还不快撒手!” “混蛋!有种冲老子来!你来抱老子啊~来抱老子啊~” 少女身后那些金兵头目大怒,大声吼道,也不知是真急的,还是....羡慕的....或者心里均在大声疾呼“放开那女孩!让我来”.... 萧凡似乎注意到有些不妥,可眼下只要一放手立刻便要被大卸八块,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脸上也跟着一红,语气求饶般说道“那个....你放他们走罢,姐姐....” 少女忽然瞪大眼睛,怒不可遏,说道“小贼!你喊谁姐姐?谁是你姐姐?混蛋!” 莫老三在少女身后只一步距离,眼看主子被擒,事后要算起账来,自己决难辞其咎,老者左手手腕一抖,方寸之间劲力急喷,一掌拍在萧凡脑门上。 众人大惊失色,公孙羊急步上前双手并拳将莫老三手掌架开,跟着左拳化掌,右拳化指,连拍数十下,招招攻到一半即变招,只要对手稍有迟疑,立刻便有极厉害的后招跟上。 莫老三大声赞道“好!小师弟功夫精进如斯!这折梅手只怕师父在世也未必使得如此精妙”言语之间丝毫不影响身手,只见他那白皙的左手五指连弹,右掌却势大力沉,劲风急掠,竟也是每招攻到一半即变招,二人姿势一个飘灵俊逸,一个阴狠毒辣,在这方寸之地,电光火石间过了三十余招,众人都瞧呆了,此二人均是当今武林顶儿尖的人物,寻常人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此景。 少女深知莫老三掌力阴毒霸道,眼见萧凡脑门被拍了一掌,娇呼一声,竟不自觉隐隐酸楚,心里不断反复“他是要死了么,他是要死了么...” 方才她深陷丐帮包围,也不见的有多忧虑,此刻却焦急喊道“喂!小混蛋快放开我!再拖片刻只怕你...” 萧凡只觉那姓莫的老匹夫拍了一下,便有一股极冰冷的东西在头脑里爆炸开来,身体瞬间便僵直住了,可瞬息间小腹处另一股暖流“蹭”一下对着那冰冷狠狠撞去,浑身火热暖洋洋的,思维一下子恢复过来。 “偏不!除非你放了他们!”萧凡回道,说话中气十足哪有半分受伤的样子。 少女见他全身滚烫,顺着胸口传过来,心下羞怒道“呸!这个小子怎生如此....如此....好色!死到临头还要占本姑娘便宜!我....我却真要看着他死吗....” 莫老三却真真吓了一大跳,他那一掌虽没用甚力道,却实打实用了十分寒冰劲,强如上官林都需立即打坐调息,这小子怎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心神一颤,公孙羊掌力透过来打在肩上,莫老三后退一步脸色微变,强行将一口到了喉头的血压了下去,阴测测说道“小师弟,你我再斗下去至多是个两败俱伤,你却真狠得下心来?”目光在萧凡,纪浩及丐帮众人身上游走,言外之意十分明显。 这莫老三此刻实则已输了半招,但他生性要强,自诩自己才应该是雪山派掌门,绝不能在公孙羊面前露了怯。 本来以莫老三的武学修为,即便输得一招半式,那也是在千百招之后,今日一来他有心在主子面前卖弄武功,杀招并未使出;二来被萧凡扰了心神,高手争斗胜负只在毫厘之间,焉有不败之理。 公孙羊说道“莫老狗,你真以为我会在乎这些人性命?”他语气一变“你先顾着自己罢” 莫老三听闻此言,眼神陡然阴戾,却忽然感觉肩膀处传来阵阵饱涨,忙运功抵挡,他多年苦修的寒冰劲内力方一遇到那股真气,竟丝丝蒸腾开来。莫老三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运起全身功力将那真气一点点祛除。 公孙羊冷冷说道“莫老狗,我雪山派祖师天赋异禀创出那套寒冰掌法,叮嘱弟子非有机缘,万不可修习,否则心智一乱必真气爆体”他盯着莫老三左手继续说道“你竟然强行将自己做成阴阳同体!哼,好大的心!” 莫老三头顶丝丝冒着白气,显是到了要紧时刻,并不理会公孙羊。 公孙羊说道“你强行逆转阴阳,怕是每过七天需饮那处子心头血才能保得阴阳不乱,是也不是!” 此话一出口,众人再按耐不住,连那些金兵都对莫老三露出厌恶之色。 正在此时,一名金兵匆匆跑来,大声喊道“郡主!不好了!蒲察哈尔将军造反了!” 第三十章归途崎岖 这一嗓子将众金兵惊出一身冷汗,蒲察哈尔负责长安城防,虽不是本地最高军事主官,职责却是要紧的很,他若造反,外敌一鼓可下,长安休矣! 少女眉头紧蹙,蒲察哈尔原是个酒囊饭袋,靠夫人裙带关系方才坐上这个位置,平时向来狐假虎威不干正事,听闻还极为惧内,此时突然造反,乃诛九族的大罪,他蒲察哈尔吃了豹子胆怎的?实在蹊跷。 金兵远远看到城门方向黑烟滚滚,喊杀声震天,愈发惊惧。 金兵千人长急道“郡主!请容属下镇压叛贼!” 一干头目均说道“郡主三思!” 少女思考得片刻,叹了口气,对萧凡说道“放手罢”对千人长使了个眼色,金兵号手立刻吹响牛角号,只见大队金兵队列快速朝城门方向撤去。 丐帮弟子见九死一生的局,就这样破了,兀自不敢相信,待金兵退了七七八八,方才弹冠相庆,看向公孙羊等人的眼色已充满感激。 萧凡见众人得救,长舒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谢谢....”突然发现自己和少女动作实在暧昧,不由得脸一红,低下头去,却忘了撒手... 少女见他竟会害羞,略感好笑,却仍紧紧抱着自己,吃豆腐上瘾了怎么的?这脸皮简直厚颜无耻之极啊,可心里却有一丝丝欢喜,觉着便这样一直被他抱着又何妨。 女儿家终究脸皮薄,少女怒道“混蛋!还不放开我!” 萧凡一惊,急忙撒手,两人四目相对,萧凡结结巴巴的说“对...对不起...我....我叫萧凡” 少女“噗嗤”一下笑出声,心想这小子这时候突然介绍自己干嘛的... “耶律苏”少女轻声说道,转头看向丐帮众人,眉宇间腾得升起一股煞气,冷哼一声,杀气腾腾说道“今日本姑娘放你们一马,以后不得在我大金国出现,否则见一个杀一个!”前后简直判若两人。 丐帮弟子心系上官林,无心再和她斗嘴皮子,上官允抱拳说道“多谢公孙前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桩大恩我丐帮记下了!”他见过刚才那一战,方知公孙羊实乃一等一的高手,又出手救下众人,此时态度已是由衷的恭敬。 公孙羊摆摆手,仍是冷着脸,也不见回礼,丐帮弟子搀扶着上官林缓缓离去。 公孙羊说道“莫老狗,今日既已动手,你我之间便再无香火,下次见面必是不死不休” 莫老三此刻已然恢复,三角眼点点凶光,回道“哼,小师弟,鹿死谁手尚不知道!掌门之位你是坐不长的,相信我,哈哈哈哈哈” 公孙羊不再理会他,说道“萧儿,纪小子,我们走” 耶律苏看萧凡几人渐渐远去,突听见公孙羊那老不死的说话断断续续随风而来“小子....泡妞手段....高明.....” 少女一咬牙,重重说道“莫老,我们走”心里却怅然若失的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师公,我们去哪啊”萧凡问道。 “老夫本想带你回苏州,拜祭一下萧承一那小子...”公孙羊微微叹道“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我们回雪山罢” 公孙羊顿了一下突然问道“萧儿,刚才莫老狗拍你一掌,你有何感觉?” “刚开始好冷好冷,后来也不知怎的便有一股热气将它打散了”萧凡如实回答道。 “噢?怎生一股热气” “喏,便是这样”萧凡心念一动,一股灼热的真气便窜到手掌心上,萧凡只觉手掌又暖又涨,这是练内功之人自有的知觉,旁人只看到他手掌微微发红,并无其他异样,公孙羊深知修习内功者的诸般幻象,忙问道“是否感觉手掌快要撑破?” 萧凡不置可否点点头。 本来修习内功一二十年,有小成者会先感觉丹田处鼓胀欲裂,再练得二三十年方能感觉膻中穴高高隆起,旁人却是瞧不出什么端倪,此时内功修习已是大成,公孙羊七十余年的内力修为,也才堪堪感到大腿手臂稍有膨胀,要使四肢末梢有饱胀感,岂非需要百年以上的功夫?即便从娘胎开始修炼,又有几人能到那境界了? 公孙羊暗暗惊异“这孩子无意间窥探到至高武学的精要,回山门后不能以常法度之,我雪山派玄功心法纵然神妙,却也够不上这孩子修为了,怎生是好....莫非真要叫他进那....” 想到此处,公孙羊无奈一笑,自言自语道“福也祸也,一切终究是命也,就看他自己造化罢” 萧凡二人不明所以,见他长吁短叹一会又嘿嘿傻笑,他们与公孙羊已处得些时日,知他唯心唯我喜怒无常,倒也见怪不怪了。 三人在路上走了十几日,沿途已是秋风阵阵,西域苦寒之地,百姓大多身着单衣,面有饥色,萧凡道“师公,这些人衣不蔽体,如何过了冬天?” 公孙羊道“西域贫民虽不能大富大贵,原可自足,连年战争人口差不多去了一半,剩下些老幼妇女你却要他们如何谋生” 萧凡道“金人实在可恨之极!” 公孙羊道“不单金兵,蒙古人、宋人也是一样的,官府只护着那些富庶地区,谁会管这些‘化外之民’死活” 萧凡叹道“倘若各族相安无事,没有战争便好了...” 公孙羊笑道“呵,孩子心性,待你们长大便知人与人之间,本就是弱肉强食,恒古不变” 纪浩问道“公孙先生,还有多久能到雪山啊,我这脚都磨出茧来了” 公孙羊道“第一场雪之前到不了的话,便需等到来年春天方能进山....赶路罢” 三人无话,这一日来到一处山野人家,公孙羊用银子买下两只母鸡,又购得许多野味肉干,装了满满三皮囊的清水,说道“之后山路崎岖,再没有落脚点,今日好好休息罢” 萧凡二人多年住的是破窑茅屋,但能遮风挡雨便也知足了,吃了主人家做的红番薯稀饭,便沉沉睡去。 公孙羊一人在院中冥想,忽听的上空仆仆声渐近,知道那是家鸽扑打翅膀的声音,提气纵上房顶,一只灰白飞奴扑将下来停到了他肩上。 公孙羊取出纸条,细细读了一遍,果然是罗三耳的消息,只是字体娟秀,想来是罗静姝代笔。 信中简略说了一通罗三耳助丐帮脱困之事,只是如此一来蒲察哈尔这个身份便再也不能用了,公孙羊见写信之人落笔稳当,应在安全环境下所写,便不再理会,放了飞奴,自顾自睡觉去了。 雪山派坐落在两座山峰之间的一小处平原上,一座叫落缈峰,一座叫神女峰,这两座峰终年积雪不化,远远看去雾气缭绕,确有几分天上人间的韵味。 三人在山道上走了两日,落脚已是积雪皑皑,寻常草木已极为少见,四周均是落叶松、雪松、白桦等耐寒植物。 纪浩只觉积雪簌簌落在颈口,伸手去抓,却又几团雪片滚落下来。少年抬头一看,大惊失色,只见一人头朝下,底朝天直挺挺挂在一株雪松上,双眼紧闭似乎死去多时了。 “老....老先生!老先生!萧少~”纪浩大喊道,那两人却听不见似的头也没回。 “萧少!慢点!这有吊死鬼啊!等等我...”纪浩惊慌之下拔腿就跑,堪堪回头却发现松枝横叉,落雪片片。 哪里还有什么死人... 第三十一章 雪山派 落缈峰和神女峰犹如两只巨大的手掌,将中间一小处平原高高托起,平原外侧断崖峭壁,山石嶙峋,积雪过膝,不少雪松、梅树从石缝中探出树干,顽强生长着,只有灵长类动物和鸟儿能在这冰雪山林中穿梭自如,任你轻功再强,一步踏空底下便是万丈深渊,端的是险峻无比。 平原内侧却积雪甚少,一条弯弯绕绕的小路直通平顶,有些地面露出大片泥地,冻得硬邦邦,踩上去似那石子儿铺成一般,奇珍异木随处可见,小路一侧开有三片菜园,白菜、番薯、野韭、香葱长势极好,另一侧是一方药田,显然经过精心打理,不少药材均上了年份,甚至有一两株六七十年的大苞雪莲。 看到林中不时蹦出一两只雪兔或松鸡,萧凡贼兮兮说道“纪爷,连吃好几天肉干嘴里淡出鸟来了,明日咱哥俩出来打几只雪鸡祭祭五脏庙如何?” 谁知纪浩一会想着何时方能见到卢新燕,一会又想到那倒挂的死人,对萧凡却没作理会。 萧凡寻思“这小子怕又犯起傻来了,我且逗他一逗...”偷偷凑到纪浩耳边,憋起劲大叫道“有鬼啊!” 纪浩莫名其妙耳边炸起一声惊雷,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急忙说道“萧....萧少....莫开玩笑!哪有....” 鬼字没说出口,蓦地看到头顶树梢上倒挂着一人,眼眶斜长,满脸苍白,下巴中间一道深壑,不是刚才那个死人却是谁! 纪浩怪叫一声,眼白一番,晕了过去... “咳....师兄,你这....”公孙羊尴尬的说道“萧儿,这位便是老夫时常提起的神算子卜须颜师兄” 萧凡心里直发怵“师公已是个怪人,好歹还讲三分道理,这师伯深眼高鼻一看便是西域人,怎的行事如此邪恶.....”想到儿时听闻某些西域人以小儿为食的传说,不禁打了个冷颤说道“萧凡....见过师伯” 卜须颜轻轻一纵,从树上翻身下来,落地竟悄声无息,随手往萧凡手里塞了一小包药丸说道“一点小东西,能护住神志不被瘴气毒物侵扰,不过想必你也用不上....”大有深意看了萧凡一眼接着道“你叫我师伯,我给你礼物,咱两不相欠” 萧凡心想这师伯当真邪门,哪有送小辈礼物还要两不相欠的,躬身说道“多谢师伯” 卜须颜竟也立刻躬身说道“不谢不谢,你小子这个因我可担待不起....” 公孙羊无奈道“师兄,萧儿不知你那套规矩,回头细细说于他听便是,你在此....可是在迎我们?” 卜须颜拍了拍后脑,“哎哟”一声懊恼道“坏了坏了!忘了正事,那只老山羊行将就木,若被虎豹叼去,岂不害我白白盯梢....”嘴里嘀咕着“蹭”一下跃上树梢,消失在林雪中。 萧凡问道“师伯他....” 公孙羊难得老脸一红说道“你师伯他极为看重因果,从不杀生,也不食屠宰的牲畜.....专挑自然老死之净肉” 萧凡顿感好笑,那师伯明明嘴馋难耐,还非要花大功夫去盯一只即将老死的山羊,万一人家撑十天半月...你却一直盯着?怪人,十足的怪人。 公孙羊一把抓起纪浩说道“小子快起来,山门便在前面,走了!” 纪浩咕噜一声爬起来,其实他早就醒了,一直没敢睁眼,嘿嘿说道“原来那便是神算子师伯啊...” 三人沿着小路转过一片松林,赫然出现一块坑洼不平的巨石,上书:雪山二字,字体苍劲有力,入石极深,乍看之下以为用剑刃刻上去的,可细细观察发现切口极为平整,却又不似利刃所为。 公孙羊说道“别看了,此乃玄天陨石,坚硬犹胜钢铁,是雪山派开山祖师用真气刻写而成” 萧凡二人啧啧称奇,那位祖师爷竟能用真气刻字,武学修为怕是已出神入化。 怪石身后,雪山派一众建筑出现在三人面前,竟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气势恢弘好不气派! 正中间一座巨大雄伟,青瓦白墙的主楼坐西朝东,一条黄绿相间的琉璃屋檐,巍峨的轮廓从蔚蓝天空中勾画出来,以它为中心,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众楼阁如天女散花般落地而起,一条长长的走廊将所有楼阁串联起来,古树名木参天,亭台楼榭点缀其中,正后方神女峰若隐若现,端的犹如天上仙境一般。 萧凡二人没想在这山腰上竟有如此恢弘的建筑群,目怔口呆痴痴看着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公孙羊拍了拍二人说道“跨过这道门,今后如何取舍只看个人机缘,老夫虽为掌门,有些事却也是无法干预的,好自为之” 萧凡回过神来问道“师公,是不是有很多师兄弟啊?” 公孙羊说道“雪山派弟子只能有一名,你懂老夫意思么?” 萧凡点头道“孩儿明白了” 公孙羊说道“我雪山一脉没甚么清规戒律,唯有一条,不得同门相残,记住了么”言罢叹了口气。 萧凡二人知他想到莫老三,相顾默然。 公孙羊又道“随老夫进去罢,到时自有人接引你们” 公孙羊并未将二人带入主殿,却引到一处果园旁的木屋,对一名老者说了句“交与你了”便径自离去。 见那老者一身黑衣,须发花白,皮肤干瘪枯瘦,唯独一双眼睛精光点点,隐有一层温润光泽,内力修为实已深不可测。 老者捧着葫芦正喝酒嗑花生,见公孙羊带萧凡二人到来,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竟一点也不给掌门面子的样子。 老爷子“哧溜”一口酒,扔一粒花生进嘴里,眯起眼嚼着,极为逍遥快活。如此过得半个时辰,仍没有理会二人的意思。 纪浩注意到老者手里的花生每次划过的弧度均一模一样,扔的手法却千变万化,似有一门极为精妙的功夫在里头,不由得用手肘碰了碰萧凡,却发现后者正专注盯着那老者的手腕,眉头微动。 二人正看入神,突然感觉一道犀利目光射来,老爷子抹了抹嘴嘿嘿笑道“不错不错,公孙羊总算带回两个有意思的小家伙...” 第三十二章 入门 萧凡,纪浩被老者盯得发怵,只觉着雪山派的人脑子似乎有都些....先有那个卜须颜,再这莫名其妙的老爷子....如此一比较,公孙羊似乎极为正常了.... 老者晃了晃葫芦,酒已所剩无多,宝贝似的揣到怀里用力拍了两下,说道“你二人叫甚么名字啊?” “萧凡” “纪浩”二人陪笑道,生怕说错一句话得罪这老头,干脆报完名字便规规矩矩站着。 老者也不恼,皮笑肉不笑的问道“你二人方才看老夫手势变化,可瞧出什么门道?” 纪浩说道“前辈共掐了一百单八次手决,其中有八十一套手势”说完挠挠头,不太好意思的退了回去。 “噢?你能记住八十一套?”老者略微惊疑道。 纪浩想了想,伸出手比划起来,姿势竟一丝不差。 老者笑道“好,好!”看向萧凡问道“你呢” 萧凡说道“呃.....那个....” “甚么这个那个”老者怒道“你小子一进来便贼眉鼠眼的盯着老夫,是想要和老夫单挑吗?” 萧凡一阵哆嗦,怎生便要单挑了..... “不不不”萧凡立刻摆手说道“前辈息怒,小子只看到.....一个手决.....” 那老者听到此话,脸色微变,凌厉的看向萧凡说道“一个手决?你且说来听听” 萧凡极力控制住双脚,才不至于扭头逃跑....说道“前辈所有手决都是这样的”说着从桌上抓起一颗花生,心随意动一股真气从丹田升至掌心,手指微动以气御之,那颗花生直挺挺弹射起来,滴溜溜滑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朝老爷子鼻孔钻了进去.... 老者丝毫没在意,眯起眼注视萧凡良久,说道“好小子。有点意思,老夫便破例给你们洗练一次罢” 不知他从从哪摸出两个酒盅,比一般酒盅还要小上几分,极为小心的扶着葫芦倒了两杯,生怕洒出一滴,似有些肉疼对萧凡二人说道“这是.....说了你们也不懂,喝了罢” 萧凡二人看到酒盅里咕咕冒着气泡,呈妖娆的碧绿色,这....该不会是毒药吧....二人同时冒出这个想法。 老头见二人犹豫,怒道“两个见识浅薄的小子,老夫这寒潭香每五年也就酿得二三十壶,寻常弟子便是跪下来磕头,老夫也不会给一滴,怎么,怕老夫害你们怎的?” 纪浩立即拿起酒盅,咕嘟一口喝了下去,老者拍桌子大怒道“混蛋!寒潭香哪有这么喝的?把舌卷起...像这样...让酒水在舌中间避开两侧,慢慢品!混蛋!你是在糟蹋东西懂吗!老子要和你单挑!” 纪浩嘿嘿傻笑道“前辈息怒,小子以后知道了,果然是好酒啊...” 见纪浩颇为享受,萧凡也拿起酒盅,瞄了一眼那老者发现正盯着自己,立刻卷起舌头“哧溜”一声,只觉一道清凉冰冷之意在舌间回荡,蓦地犹如火山爆发般炸开,满口清香,一股灼热的暖流直冲丹田,整个人像泡在温泉里一般,说不出的舒坦。 老者见纪浩摇摇晃晃的站也不稳,脸上火烧般红涨,可并未倒下去,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这酒是用火山口地泉水酿制,加了七七四十九种草木精华,驱寒保暖不说,对练内功之人有一定的功效,能使其内力更加精纯,对于首次饮这寒潭香之人,能助其活络经脉,以后打通全身经脉便相对容易些,另外武学资质越高便越不会醉倒,纪浩虽有醉意却未倒下,已算是天赋极高之人。 萧凡却感到一股酒劲直冲脑门,晕乎乎一屁股坐了下去。这也怪不得萧凡,他四肢百骸,全身经脉早就被麒麟珠淬炼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寒潭香对他几乎毫无作用,那股药力便只能化作酒意,少年呼噜噜打起酣来.... 老者见此,颇为奇怪的想了想,叹道“这年少能看透老夫内劲手法,论说资质极高才是,可惜了....” 秋日时短,待萧凡悠悠转醒,天空已挂上一轮新月。 这寒潭香酒劲极大,却并不教人头痛,萧凡微微睁开眼,借着月光发现躺在一处异常干净的小木屋内。 “他醒了”只听一名少年尖着嗓子喊道“马师兄,他醒了!” “叫什么叫什么,让不让人睡了”另一名声音稍显成熟的青年说道,便听见窸窸窣窣穿衣之声。 “小子,我叫马有德,以后便叫我马师兄,听明白了么”马有德掌起油灯,木屋内一应陈设赫然出现:三张板床一字排开,几张圆凳、一方书桌,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萧凡迷糊道“纪爷,这是哪儿?” “什么纪爷,我叫玉如意....”尖嗓子少年顿了顿说道“还是叫我玉师兄罢” 萧凡一下从床上跳起来,看了看四周说道“我怎在这...” “木长老叫我们抬你回来的啊”玉如意说道“啧啧啧,醉成这样...怕是喝了木老怪的酒了罢?” 萧凡说道“木长老....那老头姓木?你们看到和我一起来的那人了么” 马有德朝窗外看了看,从床底摸出一块玉米饼子啃了两口说道“你那位小兄弟叫纪浩是吧,不得了....他可是去了天字号青龙堂,说不得以后便是我雪山派大弟子...”青年把啃剩的半个饼子又藏了回去,抹抹嘴说道“好味....” 萧凡问道“甚么青龙堂?” 玉如意说道“听说你俩是公孙掌门领回来的?怎的你会来这....我们雪山派弟子按照资质悟性分到四个堂口,资质最好的会直接去天字青龙堂,不过刚入门便分过去的寥寥无几....那个纪浩啧啧啧”玉如意叹道“下面便是地字白虎堂,人字朱雀堂,最后便是我们....我们....玄武堂...”玉如意说到这里支支吾吾起来。 “嗯?玄武堂怎么”萧凡不解道。 “我们负责烧火做饭,挑水种地!”马有德满不在乎说道,将那半个饼摸出来,又啃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 莫欺少年穷 萧凡这下完全清醒了,瞪大眼睛说道“如何?如何便是烧火做饭!你们与我说清楚些” 玉如意把玩着一块木牌说道“萧师弟,雪山派的规矩你可知道多少?” 萧凡回道“师.....掌门说了一些...” 玉如意说道“那你应该知道,雪山派历来名正言顺的弟子只能有一人,是要继承掌门之位的,称为‘雪山之子’,其他弟子虽也能学到不少本派绝学,终究无法获得传承的...”玉如意眼神稍有憧憬,接着说“上一任雪山之子失踪后,到现在也没定下谁接替那个名分” 玉如意把木牌扔给萧凡,上面用火漆封着工工整整的“萧凡”二字,原来是块身份牌。 “话说上一位雪山之子也姓萧,你们倒是本家啊”玉如意嘿嘿笑道“不过人家刚进山门便连挑翻九名青龙堂高手,一举拿下雪山之子” 马有德啃完玉米饼尤未尽兴,砸砸嘴说道“说那么多做甚,这小子分到我们这....摆明是个棒槌,早些睡罢,明日还要上山砍柴” 玉如意吐了吐舌头,说道“先睡罢,我们白虎堂每日需供应全派柴火,交不了数又得挨木老怪骂了...” “木老怪....他是甚么人?”萧凡问道。 “木老怪啊....就是木老怪,也是木长老,还是我们白虎堂首座” “嗯?白虎堂有几名弟子啊?” “三个” “.......” 翌日一早天仍未亮,萧凡便被掀了被子,马有德说道“萧师弟,今日需供二十担干柴,你初来乍到理应多分担些,这样罢,你去砍十担来,中午前挑到果园旁的柴屋” 萧凡知这位马师兄故意刁难,不想多事,穿戴整齐便要出门。 玉如意拍了拍他,轻声说道“萧师弟,随我一道走罢,我带你熟悉下周围林子” 萧凡说道“那就有劳玉师兄了” 此前无论萧凡如何遐想,断不会料到进了雪山派竟是来打杂...他并不清楚自己早已身负至高武学,只不过缺少一个契机罢了。 到了当天正午,萧凡已将十担干柴整整齐齐码放在柴屋里头,因身体长时间在极寒天气下劳作,真气自主游走于奇经八脉,却是丝毫不感到寒冷。 “萧师弟,该用午膳了,走~晚了怕是菜汤也剩不下”玉如意拉起萧凡便跑,二人赶到饭堂,果然膳食所剩无几。 饭堂内已是人声鼎沸,萧凡粗略估算竟有二三百人的样子,白色劲装弟子人数众多,占了一半有余,火红色服饰的弟子较少,也有七八十人,人数最少的深青色服饰弟子只有寥寥不到二十人,脸上个个均是傲然之色,聚在饭堂东南角,纪浩赫然便在其中! “萧少!萧少!”萧凡一进门纪浩便看到了他,挥手喊道。 “纪爷?”萧凡微微一愣,笑吟吟迎了上去“一日不见纪爷好生威风” “嘿嘿,我醒来发现你不在,师兄他们一个个都坐着练功,我便没敢问”纪浩挠着脑袋说道。 “那吊树上的老先生,竟是我们青龙堂首座!”纪浩激动比划道“他好生了得,唰唰唰几剑,你猜如何...” 萧凡寻思“纪浩一夜之间似乎换了个人,瞧他目光灼灼,显然极为快活,雪山派可能真的很适合他罢...” “明日一早老先生便要传授武功,师兄他们日夜勤练不息,都好厉害,不知我何时能赶上他们”纪浩说道。 “那就祝纪爷早日神功大成”萧凡笑呵呵说道。 “唉,萧少你知道‘雪山之子’的事么?竟是你父....”不待纪浩说完,萧凡一把捂住了他。 “纪爷,休得乱说,此事你知我知即可”萧凡既不想因父亲关系让人误会什么,另外他很清楚自己家破人亡定是父亲仇家所为,揭露身份无疑极不明智。 纪浩说道“好罢,对了萧少你分到哪个堂口?咦?他们没给你发服饰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萧凡自问资质悟性绝不比人差,却被送去劈柴烧火,如何不郁闷。 “纪师弟,这位便是和你一起上山的萧师弟罢?”一名深青色服饰的少年走过来,上下瞧了萧凡一眼说道。 “是....辰师兄...”纪浩说道,语气极为恭敬。 “噢,萧师弟你好,我叫辰明轩”辰明轩十七八岁年纪,个子高挑,双目清明,面若冠玉,虽在青龙堂内实力倒数,却在雪山派年轻弟子中也算得上翘楚,是以说话自有一股傲气。 “辰师兄”萧凡拱手道。 “听说你和纪师弟是掌门亲自接回来的?” “是” “那便奇怪了”辰明轩突然大声说道“纪师弟资质卓越进了我们青龙堂,萧师弟你如何便去了玄武堂啊?” 周围众人哄然大笑起来,一上山便被送到玄武堂,却是有些可笑了。连马有德这个草包都在白虎堂待了半年才被送去打杂,怎的这位萧师弟如此不堪? 萧凡满脸通红,双拳紧握关节都发了白,实不知该如何作答。 玉如意一看势头不对,陪笑道“辰师兄向来爱开玩笑,萧师弟别介意便是” 辰明轩挑着眉说道“我像在开玩笑吗?”转头看向纪浩“纪师弟,你既已加入我青龙堂,以后自不要与那些愚钝之人打交道才是,明白了吗” 纪浩看着萧凡,好几次欲言又止,终究微微叹了口气。 “呵,这样的货色也值得掌门亲自带上山?我看掌门也是老眼昏花了罢” “嘘!小声些!你又想被罚了是罢” “没错,这小子长得倒是俊俏,怎生脑子如此愚钝,否则说不得姐姐要好好疼他一番” 众弟子七嘴八舌议论着,本就吵杂的饭堂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是谁在欺辱我玄武堂弟子啊?”陡然一声长喝,一名黑衣黑裤,背上一个大酒葫芦的老者晃悠悠走了过来,不是木老怪却又是谁! “青龙堂了不起?”木老怪醉醺醺说道“你小子着实不堪,被人欺到头上怎的不知打回去?”木老怪说着脚下一滑,竟就地呼呼大睡起来。 萧凡,玉如意急忙将他扶起,大中午喝成如此醉态,也是极为少见的了。 眼看木老怪已然无法自行走路,二人干脆扶他回去。 “萧....”话到嘴边,终究没喊出来,看着萧凡离去,纪浩忽然觉得二人之间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陌生。 第三十四章 出手 萧凡,玉如意扶着木老怪走至半路,老爷子推开二人道“行了,滚罢两个臭小子” “前辈,你...”萧凡心思一转便即明白过来,这老头却是在替他解围,心下略微感动。 “木前辈,小子有一问”萧凡说道。 “你想知道昨日那杯酒是罢”木老怪斜着眼说道。 “是的,请问前辈如何便将我送至....送至....” 木老怪摆摆手说道“你无须多想,老夫也是为你好,武学二字说穿了是一门激发自身潜力内劲的学问,老夫也奇怪为何测不出你一丝内力资质...”木老怪哧溜喝了一口酒“总之以你现在的体质,不适合修炼雪山派玄功心法,另外这也是公孙羊的意思” “甚么?师公的意思?”萧凡惊道。 “嗯?师公?”木老怪眯起眼睛饶有兴致打量着萧凡“有意思,小子,你记住,此心不动,随机而动”说着飘然远去了。 玉如意歪着脑袋问道“萧师弟,木长老很少管弟子间的事,你和他...很熟?” “师兄你想多了,我怎会认识木长老”萧凡苦笑道“对了师兄,我们玄武堂除了杂活,可有机会练武?” “有啊,木老怪心情好时便会指点几招,至于他何时心情好.....我也说不准” “师兄你学得如何了?”萧凡问道。 “嘿嘿,我来玄武堂一年零三个月,才学会几手擒拿功夫”玉如意不好意思道“每年除夕前,门下弟子会大较武功,考察一年来各人的进境,眼看便要入冬....希望今年别碰到那几个凶煞之人,好少受些皮肉之苦” “较武?”萧凡不解道“便是选那雪山之子么” “非也非也,每年弟子间较武只是常例,雪山之子是掌门从那些武艺高强的弟子中挑选,技压‘问剑大会’各门派的弟子方有机会被选中” “问剑大会又是甚么?”萧凡问道。 玉如意朝手心呵了口气,搓着手说道“师弟,这些以后再说,我们还是去吃点东西罢” 萧凡见此,也不好追根问底,随他回到了饭堂。此时多数弟子已用完餐点,饭堂内稀稀落落还剩下几个白虎和朱雀堂口的弟子,青龙堂的人早已离去。 玉如意拿了四块烧饼,两碗菜汤,二人在角落挑了张木桌正欲坐下,那几名白虎堂口的弟子气势汹汹走了过来。 “此处是我白虎堂的地方,你二人去别处吃罢”一名身材高大的少年说道,不怀好意看着萧凡,颇有几分戏谑。 萧凡说道“这位师兄,我二人只是胡乱填饱肚皮,要不得多久的....” 那少年见萧凡竟还嘴,一脚踹到烧饼上,窸窸窣窣的沾了不少泥土灰尘。 “哟,不小心脚滑,想你玄武堂的弟子也是无所谓的,玉如意师弟,是也不是啊?” 玉如意脸色极为难看,说道“樊师兄,去年较武你吃坏肚皮....真不是我的事,又何必念念于此呢...” “放屁!”那少年抓着玉如意头发猛得一按,玉如意即刻沾了一脸碎屑污垢,咬着牙关却不敢再说半句话。 萧凡按住那少年手腕说道“师兄,够了罢?” 樊姓少年嘿嘿狞笑道“玄武堂又多了一个废物,萧凡是吧?凭你也敢教训老子?”言罢一口吐沫啐到萧凡脸上。 萧凡幼年失去父母、被家仆遗弃、在市井厮混挣扎糊口,所经历的苦楚折辱着实不少,但从未有此刻这般怨苦愤恼,只觉着一股邪火窜上脑门,丹田真气自主流至四肢百骸,眼神一凛,只听啪一声,樊姓少年手腕应声而断。 “啊~~”凄厉的惨叫响彻天际,另外几名白虎堂弟子均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樊姓少年在地上打滚,脸部痛苦扭曲。 “樊师兄!樊师兄!”几人七手八脚将他扶起,不小心碰到了手腕,“啊啊~”那樊姓弟子竟就此晕死过去。 “萧师弟,快走罢,快走”玉如意急道“若被白虎堂莫首座抓到,你我决计没有好下场的” 萧凡回过神来,见那樊姓弟子已晕厥在地,与自己如何下的重手却是想不出门道。心想刚才若非用了那股真气才拧断他手腕? 不及思索,和玉如意一道溜了出去。 “何人下此重手?”莫秋白阴沉着脸问道,只见他凤眼半开,鼻梁挺拔,顾盼间和莫老三有几分相似,竟是白虎堂首座“你们惹了哪个青龙堂弟子?不对...此人内力刚猛无匹,青龙堂弟子不见得有此道行,到底何人所为!” 那几名白色劲装弟子支支吾吾道“好像....好像是玄武堂的人...” “什么?玄武堂?”莫秋白惊道“木老怪!欺人太甚...” “首座!并非木长老出手,是....一个....弟子....” “玄武堂弟子有如此功力?”莫秋白惊疑不定道“那二人便如草包一般,如何有此手段?你们若非在框老夫!” “首座息怒,的确是一名弟子,好像昨日刚加入白虎堂,姓萧....” 莫秋白盯着几人,身上蓦地散发一股极为冰冷的气息,几人牙关不住打颤“首....首座...” “哼,此为小小惩戒,再有下次定然重罚!”莫秋白冷哼一声,喝退几人,自言道“萧?真是令人讨厌的姓.....” 萧凡,玉如意二人蹑手蹑脚回到厢房已是申时,日头渐已偏斜。 “萧师弟...没事罢?”玉如意惊魂未定问道。 “没事,师兄你与方才那人有何仇怨么?” 玉如意叹道“唉,去年除夕较武,樊师兄吃坏肚子第一轮便败下阵来,正好那一日是我负责做饭....” “恁多弟子偏偏他闹肚子,怎的便要怪罪于你,真是莫名其妙” “他们对我玄武堂弟子向来如此,早已习惯了...” 萧凡唏嘘不已,心想原来这雪山派内部也是派系林立,自己却该何去何从,甚为烦恼。 第三十五章 此心不动 玉如意道“师弟,樊师兄武功不弱,你却如何伤了他..” 萧凡听他语声有异,苦笑道“我也不清楚...” 玉如意道“此事颇为蹊跷,不如找木老怪问问?” 二人正商议间,厢房门被一脚踢开,马有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骂骂咧咧进来了。 “马...师兄?这是如何了?”玉如意惊道。 这马有德本是个好吃懒做之人,不思精进每日偷懒鬼混,较武会上被新入门弟子三番两次打翻在地,对外人自是唯唯诺诺,回到玄武堂这一亩三分地后便立刻神气起来。 “呸,白虎堂那几个混蛋老子早晚收拾他们”马有德打了块湿毛巾敷在脸上说道“你们俩今天活儿都做完了?” 萧凡点头道“师兄放心,十担干柴都已放到柴屋了” 马有德说道“既如此,萧师弟能者多劳,再去将水缸添满罢” “马师兄,今日是你轮值挑水....”玉如意说道。 “呸,没看见我受了伤么!萧师弟刚入门,理应分担师兄们的活计,他自没说话,轮得到你来说?”马有德恨恨说道。 “玉师兄,我去便是”萧凡说道,迳自出门去了。 萧凡实没心思理会马有德,满脑子均是如何伤的那樊姓弟子,不经意间来到了那块玄天陨石旁。 突然之间,两丈开外一株大树后“嘿嘿”传来两下冷笑,萧凡正自寻思,一愕之间,只见一个人影连晃几晃,已远远去了。 萧凡惊疑不定“此人身法好生迅捷,声音却有几分熟络,莫非是....”不及细想,朝着那人飞遁方向拔腿便跑。 只见那人影越走越快,迈开大步急趋而前,萧凡猛吸一口气,丹田处真气自然充盈,他虽不会武功,内力却充沛之极,这般快步急走却也不感气喘,那人影回头瞧了一眼,脚下立时又快了三分,将萧凡抛在后面。 萧凡心想今日无论如何需追上去问个清楚,心念一到,丹田处蓦地升起一股浩瀚无匹的真气,心随意动游走于四肢百骸,脚下犹如生了风一般,只见道旁松木纷纷从身边倒退而过,过得片刻,眼见与那人影渐行渐近。那人足不点地,几个腾挪间又和萧凡拉开了距离。 萧凡自不管不顾发力狂奔,一步步跨出去,加上浑厚无比的内力,每次那人影拉开距离片刻之后便赶上去,这么试了几次,那人影终于慢悠悠停了下来。 萧凡走得急了,足下一个踉跄,跌倒在那人脚下,呸呸吐掉口中泥土碎屑,抬头望去,白发白须,双眼精光如电,果然是木老怪! “咳...木长老...小子有事想问”萧凡说道。 “嘿嘿,怪不得老夫那寒潭香对你不起作用,怪不得公孙羊把你送到老夫这里,好小子!好!好!”木老怪眯着眼笑道“若非莫秋白那小子来找我告状,老夫这回还真看走眼了”他盯着萧凡笑眯眯地说。 “木长老,萧凡正为此事而来...” 木老怪摆摆手说道“若是担心白虎堂弟子报复,你大可放心,如今既然老夫决定传授你武功,自然没人敢再寻你麻烦” “嗯?传授武功”萧凡惊喜道“前辈莫不在说笑” “哼哼,我木清扬亲自授武的人岂能是寻常货色”木老怪说道“公孙羊那小子刚进山门,也是老夫亲自指导,如何?” 萧凡这一下真是大惊了,公孙羊的武学修为他再清楚不过,竟是木老怪传道授业。 “你小子无需多想,老夫只负责替你打好根基,以后如何均在你自身造化”木老怪话锋一转说道“啧啧啧,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方才老夫借机与你比试脚力,只怕两柱香后老夫便要输了” 萧凡说道“前辈说笑了,小子怎能胜过前辈,只怕一炷香后小子便要没得气力的” 木老怪笑骂道“少给老夫上眼药,老夫方才可是全力以赴的,好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且随我来罢”说着疾步往一处山峰走去,却比刚才慢了许多,萧凡不用提气也能轻松跟上。 半个时辰后,已是入夜,二人来到一处山谷,只见山崖上一道冰瀑布如玉龙悬空,滚滚而下,底下连着一处清澈见底的大湖,湖面全然结成了冰块,月亮照在湖面冰块上,映射出一个皓洁的圆月。 萧凡面对这奇景,只瞧得目瞪口呆,惊叹不已,一斜眼看到冰瀑布后,月光照射出一条长长的回廊,竟是一处人工开凿的洞穴掩隐其后。 木老怪站在冰瀑前仰头默然不语,似在思索着什么,萧凡不敢打扰,静静站在一旁。 良久之后,只听木老怪悠悠叹道“琅琊洞天福地....希望你进得去,出得来...” 萧凡问道“木长老,你说甚么?” 木老怪却并不理会,说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便再不开口。二人直直站在冰瀑前,直至中宵,风露渐重,木老怪突然说道“萧凡,以后每夜子时,你独身到此,老夫便在这里等你” 萧凡心中虽有疑问,也知不应开口,只说道“是”便不再做声。 木老怪说道“你的内功修为已远胜于我,老夫只教你一套心法,如何领会便看你自己了” “此心不动,随机而动,这八字乃我雪山派武学大纲,静需静如山岳,形静而意不静,静中寓动;动要快如迅雷,捷如猛虎,果敢准确,伺机而动,不见利不动,绝不可轻举妄动。无论功静,都要有理、有利、有节。” 木老怪说完,静静看着萧凡,见他眼神异彩连连,眉头时松时紧,显是正在参悟。 “记住多少了?”木老怪问道。 “记了一半” “很好,继续参悟罢” 约摸一炷香后,木老怪问道“此时记住多少了?” “忘了一大半了” “好”木老怪微微惊讶道“继续” “前辈,小子全然忘记了”萧凡笑道,整个人气质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很好很好,不到两炷香便参透了,果然是雪山之子的后辈!”木老怪哈哈大笑道,竟早已知道萧凡身世似的“这门心法重意不重形,乃我雪山开山祖师爷所创,弟子人人均可习之,修到甚么境界却全在自己,好了,今日便到此为止,记住,每晚都要来” “风雨无阻”萧凡说道。 木老怪点点头,突然一个箭步闪到萧凡面前,右拳由下往上直奔萧凡面门,虽无招式可言,速度却极为快捷。 萧凡毫不犹豫同样右拳由下发出,同样的轨迹,同样的姿势,却在毫厘之间后发先至。 木老怪向后一跃,避开了这一击,眼中兀自丝丝笑意。 “好小子,好小子”嘴里碎碎念着,边往回走去。 萧凡仍在想着“此心不动,随机而动”,却连木老怪离去亦浑然不知,沉浸在这玄妙的感觉中。 第三十六章 宗内较武(一) 转眼到了腊月,这日清早,雪山派一处冻土空地却极为热闹,只见青龙、朱雀、白虎三堂弟子劲装束发,人人身后一柄三尺长剑,端的是身姿挺拔,英姿飒爽。 公孙羊,卜须颜,莫秋白,木老怪和一名风姿绰约的妇人高坐较台之上,正饶有兴致看着台下各堂弟子比武较量,不时传出阵阵喝彩,加油之声。 萧凡,纪浩入门最迟,位居末座,只是纪浩那边青衣弟子人数虽少,却个个精气内敛,对台上比武弟子瞧也不上一眼,而萧凡这边灰色服饰弟子堪堪只有三人,马有德歪着脖子似在打盹,玉如意则东看西看也不知在瞧些什么。 萧凡心想,这些弟子年纪与自己相仿,却个个武艺精湛,果然是大宗派的派头,不过雪山派有规定,入门不满半年者不必参加当年较武,萧凡也就落个清净,专心看起较武来。 此时台上乃一名白虎堂和朱雀堂弟子在较量,见那白虎堂弟子攻势凌厉,一把长剑左突右闪好不威风,那朱雀堂弟子不住后退,却并没有半分败迹。 二人一个攻,一个避,一个凶狠霸道,一个灵巧腾挪,实将雪山派剑法、身法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朱雀堂弟子青纱遮面,一身火红色男式服装竟有几分婀娜之意,只见他剑不出鞘,纯粹靠脚步身法闪躲对方攻势,每每在最危急关头避开一记记杀招,动作飘逸灵动,煞是好看,台下喝彩之声连绵起伏,不绝于耳。 待那白虎堂弟子剑法稍滞的空隙,那朱雀堂弟子突然斜身出足,一招“秋风落叶”往对方扫去,此招出招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哎哟”一声,那白虎堂弟子咕噜噜滚下了台去。 “邱师兄,承让”朱雀堂弟子娇喝一声,竟是名穿着男装的女子。 白虎堂这边弟子本来唉声叹息,见那朱雀堂弟子出声,十成惋惜倒停了九成半,目光灼灼盯着那少女。 “哼,夏师姐好手段”莫秋白冷冷说道“只是这么早让亲传弟子上场,是不是早了些” 那妇人轻笑道“莫师弟莫要急,我南宫徒儿能走多远,我们看下去便知道了” “这一场朱雀堂南宫雪胜,一炷香之后,进入下场比试,由青龙堂辰明轩对朱雀堂南宫雪”卜须颜宣布道,说完对那妇人笑道“夏师妹,下场可是对我青龙堂弟子了啊” 妇人道“哼,师兄你整日忙着宗内大小事务,还有精力教导徒弟?” “嘿嘿,有些弟子可不得不上心啊”卜须颜笑眯眯说道“当年夏师妹一进山门不也得了师尊亲授” 妇人斜斜白了一眼卜须颜便不再说话,公孙羊问道“师兄指的可是纪小子?” 卜须颜点头回道“此子根骨极佳,勤奋好学,可成大器” 公孙羊道“噢?能得师兄如此评价,甚为难得” 卜须颜正色道“老夫没记错的话,当年夏兰师妹悟性最高,仅三个月便将玄功内经练到第三重境界,是也不是?” 公孙羊说道“这个自然,夏师妹一向是我等之中天资最高之人,你便说如何了?” 卜须颜微微眯起眼,看向末座的纪浩,淡淡说道“那小子,即将突破第三重...” 几人同时动容,夏兰问道“师兄莫不是在说笑?他进山门才....” “没错,才两个月...” 辰明轩,南宫雪二人站在较台上,前者一双眼睛笑嘻嘻看着南宫雪说道“南宫师妹好本事,剑不出鞘便打发了白虎堂首徒,武艺精进如斯,我这个做师兄的着实替你高兴” 这辰明轩一身青色劲装,身姿修长,眉目疏朗,一上台便引起阵阵喝彩,倒十之八九出自各堂女弟子之口。 南宫雪自然知道这位师兄不是省油的灯,躬了一礼道“请辰师兄不吝赐教” 辰明轩嘴上似满不在乎,实则内心机警异常,南宫雪虽非朱雀堂首徒,天赋之高犹胜自己,据说不久前突破了玄功内经第四重,内力修为已然与自己并驾齐驱,剑法造诣也不容小觑,今日这场比试容不得半点马虎... 辰明轩长剑虚砍三招,让足了礼数,南宫雪倒也并不趁机猛攻,双方交换了一下身位,均不再留手。 银光闪动,辰明轩手中长剑刺向南宫雪右肩,未等剑招用老,腕抖剑斜,剑锋已削向南宫雪左颈,南宫雪竖剑格挡,谁知剑路中途又变,蓦地长剑挑向她下盘,南宫雪横剑下压,使到一半五指一松,剑锋舞出一道半圆,向辰明轩腹部削去,那辰明轩也了得,千钧之际脚步后移,剑锋贴着衣物擦过。 二人拆了五六招,双剑竟未相碰,看似过了良久,实则电光火石之间,较武到现在,真正出现高手对决,台下弟子一时间忘了喝彩呼嚎,专心观赏起来。 萧凡看二人来回尽是虚招,心下寻思“方才那辰明轩明明变招时左侧肋下有破绽,对方却为何不追击,那南宫雪横剑下压上盘亦全然是漏洞,又为何不攻....” 他却不知那只是理论上可行,常人纵能发现那几处破绽,身体机能束缚使然,也绝无可能抓得住。 萧凡全身经过麒麟珠淬炼,机能已高出常人数倍,入门以来又每日潜修那不知名的心法,已渐渐领悟“后发先至”这层武学至高境界,在他眼里台上二人固然剑招凌厉,身法迅捷,想取胜却是轻而易举之事。 二人已拆到三十余招,兀自胜负未分,突然辰明轩一剑直劈,用力猛了脚下踉跄,身体微微一晃,似要摔倒,南宫雪立即右手长剑封住他剑路,左掌递出直击其后背。 辰明轩嘴角微微一笑,往前跨了一步,脚下猛得发力顺势回身踢出一招“鸳鸯连环腿”。 南宫雪此时正是旧力用尽,新力未起,无论如何避不开这一记侧踢,胜负似要分晓,谁知少女亦似笑非笑看了辰明轩一眼,后者即感不妙,可势已既成,这一脚是如何也收不回的。 只听“嗤”一声,辰明轩便倒在台上,左腿僵直,脸上犹未相信。 “好俊的功夫!”卜须颜哈哈大笑道,丝毫没有因座下弟子落败而气恼“这一招剑鞘使出来的折梅手拂穴,称得上神来之笔,不愧为夏师妹亲传弟子” 夏兰淡笑道“雪儿也算是投机罢了,师兄勿要太高看与她”嘴上谦虚,神色间却是颇为得意。 “此次较武,青龙堂只出两名弟子,不知下一个师兄要教谁上?若是白氏兄弟,那我可让雪儿直接弃权啦” “嘿嘿”卜须颜看向末座,大喊道: “纪浩!” 第三十七章 宗内较武(二) 卜须颜这一声用上了玄功内劲,过得片刻,在场弟子只觉犹在耳边回响。 莫秋白哼道“师兄这些年功力又有长进,怕是快突破到那第八重了罢” 卜须颜说道“莫师弟说笑了,我雪山一脉玄功心法哪有这般容易练成,前三重固然容易突破,到了那第四重可就不是寻常人能修炼成的了,第五重开始即便天资聪颖之人少说也得练个一二十年,往后每一重呈复数增长,老夫此生能否摸到第八重门槛仍是未知之数”言罢看向公孙羊,木老怪两人“雪山一脉自建派以来,练至八重的也就寥寥几人,至于那第九重玄功....嘿嘿” 公孙羊说道“师兄何必介怀,我等历来讲究洒脱,武艺精进自然水到渠成罢了” 卜须颜点头道“师弟所言极是,对了,木长老,姓萧那个小子如何了” 木老怪正在打哈欠,听闻此话嘿嘿说道“老夫可没那闲功夫教他玄功心法” 卜须颜说道“此前我开卦推算过雪山派命脉,因涉及自身,卦相十分紊乱,只能隐隐感到劫数对应之人在淮水以南一代,现下看来纪小子必定是应劫之人,那萧小子我却真无法推算了....” 木老怪奇道“噢?还有你卜须颜无法推算之人?” 夏兰,莫秋白等人也同时看向卜须颜,这老家伙的推演算卦本事犹在武艺之上,竟还有他算不出道道的人。 “我首次见到萧小子,只觉浑身推演之力消散殆尽.....” “什么?”四人这一惊非同小可,“你们无须如此看我,这件事情我万不会开玩笑的” 公孙羊说道“无妨,萧凡生性善良,重情重义,对我雪山派有益无害的”公孙羊自寻思“纪浩那小子在十三里小庙言行莫不为己,虽说老夫极为欣赏,这道双刃剑希望他莫得伤人伤己才是....” 较台上白虎堂弟子已尽数落败,朱雀堂除了南宫雪,还有两名弟子傲然站立,由于青龙堂只出两人,便形成了纪浩一人对朱雀堂三人的局面,如此看来即便车轮战,朱雀堂此次较武赢面也是颇为大的了。 “纪师弟,万不能落了我青龙堂脸面,你可知道?”一名深青色服饰弟子闭着眼说道,他旁边坐着一名同样深青色服饰的少年,眉宇间与其颇为相似,只略显老成罢了。 “今日既然卜须颜首座教你上场,我和白山大哥自然不会阻止,可若你输了比试.....”一股淡淡的煞气从少年身上散发出来“到时你需给我们一个交代” “是,白石师兄”纪浩说道。 萧凡在他经过身边时,拍了拍肩,纪浩报以礼貌性的一笑,便头也不回向较台走去。 “咦?青龙堂竟真没让白氏兄弟上场,莫非有心让朱雀堂赢下这次较武?” “哼,那可未必,听说青龙堂内部小较武,那个纪浩杀入了前十,若非遇到白石师兄,可能还会赢几场” “开玩笑罢!这如何可能,青龙堂那些人的本事你又不是不清楚” “我也是听说....” “看下去便知道了,咦?那二人怎的站着不动?” 台上纪浩和一名朱雀堂弟子如两尊石像般对峙,过了约摸半柱香时间,朱雀堂弟子突然大喝一声拔剑刺向纪浩。 台上夏兰微微叹道“这孩子还是太性急,这场我们输了”转头看向卜须颜“师兄,那纪小子心性当真如此坚忍?” 卜须颜点头道“确是如此,那小子.....罢了,看比试罢” 台上纪浩与那朱雀堂弟子须臾之间已到了胜败关键,见那红衣弟子一把长剑抖出数个剑花,剑锋藏匿其中直挺挺朝纪浩刺去,纪浩却仍站着,仿若根本无暇反应般。 待那柄长剑锋芒已刮到皮肤,纪浩身体突然极速旋转,瞬息之间剑柄在那朱雀堂弟子腰部连点三下。 大多数弟子只见二人贴身而过,朱雀堂弟子便脸色难看的抱了抱拳,跳下台去。 萧凡自然瞧得一清二楚,他发现纪浩选择攻击的时机拿捏得极为精准,纵然自己上场也不能做得比他更好了,心里着实替他高兴。 似不经意间,纪浩眼神与萧凡对了一下,并没在后者眼里看到多少惊异,纪浩默默走下台等待最后一场较武。 “夏师妹,你打算让谁上台?”卜须颜问道。 “各凭本事罢,此事我这个做师父的可不能偏袒任何人”夏兰轻笑道。 “好,一炷香后朱雀堂南宫雪对李灵珊,胜者将和青龙堂纪浩争夺本次较武榜首”卜须颜大声宣布道。 台下众人见纪浩如戏轻松便胜了朱雀堂弟子,无不侧目私语,他们大多只知掌门两个月前亲自带回两名弟子,一姓萧、一姓纪,一个刚入门便被送到玄武堂,一个直接去了青龙堂,二人资质可见一斑。 却没想这纪姓少年竟如此生猛,短短一两月已然是青龙堂精英弟子,日后武功造诣实不可估量。 南宫雪和李灵珊同为朱雀堂弟子,二人武功路数极为相似,胜负之数实在难以窥探。 李灵珊说道“南宫师妹,今日你我既已站到台上,需全力以赴便是,姐姐会好好疼你的,可不会手下留情哦”说罢对南宫雪浅浅一笑,只见笑颜如花,百媚千娇,便似那神女峰上一株迎雪盛开的梅花儿,台下弟子都瞧得呆了。 南宫雪恨恨道“师姐....你又来了!”二人私下常开玩笑,南宫雪却没想到这师姐竟当着全派弟子,长辈的面还捉弄自己,脸上不由浮现一抹嫣红。 两把长剑,两身红色劲装,两条婀娜身影,似那两团烈火在这寒天冻地“扑腾”燃烧起来,真可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二人一般的身法,一般的剑路,围着较台滴溜溜转将开来,南宫雪向右踏了两步,一招未毕,二招已至,剑招初时人尚在左,剑锋御敌时人已在右,竟剑和人似分开,各不相干一般,一套剑法没使完即换另一套,身材翩翩煞是好看。 李灵珊长剑斜指,剑尖分花,竟是连刺三处,缥缈轻灵,身姿和南宫雪一般左晃右晃,二人似全是虚影在打斗,剑刃稍一交锋即刻分开,均用灵动身法避开对方刺杀,伺机寻找破绽,一时间较台上却似到处是二人身影。 “好个折梅剑意!夏师妹!此二人深得你真传!”卜须颜赞道“能将折梅剑意用到如此地步...说天纵奇才也不为过了” 公孙羊呵呵笑道“夏师妹折梅手造诣一向颇高,师父他老人家以前也常赞她的” 夏兰白了公孙羊一眼,娇怒道“哼,公孙羊你明知自己折梅手功夫已登峰造极,如今这算怎的?羞辱我师徒是也不是?”那语气直和情郎撒娇无异。 卜须颜几人听闻此话,一个个均佯装不知,只有莫秋白眼里掠过一抹嫉妒之色,也很快消散。 公孙羊马屁拍到了脚上,讪讪一笑,却也不再接话。 而在此时,台上二人已拼了八十余招,兀自未分胜负,端的是势均力敌,各有千秋。 第三十八章 宗内较武(三) 南宫雪,李灵珊二人直斗得香汗淋漓,娇(和谐)喘吁吁,仍酣战不休,眼看再继续拆下去势必要比拼内力,那将凶险异常,一招不慎轻则重伤,重则身亡。 夏兰说道“师兄,宣布平局罢,唉...痴儿...” 卜须颜道“只得如此了”正待起身,台上形势却风云忽变,只见南宫雪往后跃开两步,右手持剑微微下垂,左手掐指,一瞬之间连变九次手决,吹弹可破的肌肤竟隐隐出现了血痕。 “咦?这是....”卜须颜惊疑道“夏师妹!莫非她已悟出本命剑意?” 夏兰脸色数变,终究叹道“没错,这丫头好胜心极强.....这招亦未完全掌握,恐怕此战过后需好好调理一番了” 木老怪道“这女娃悟出了本命剑意?玄功心法练到第几重了?” 夏兰说道“不久前刚突破到第四重....” 公孙羊道“第四重....施展本命剑意有些勉强了罢,夏师妹你确定不制止?” 夏兰说道“你们不了解雪儿这丫头,今日便让她任性一回罢” “大哥!南宫雪竟修习出了本命剑意!”白石惊道“她不过四重功力把?如何便能悟出剑意” 一直面无表情的白山脸色微变,说道“确实是本命剑意,这下好玩了” 萧凡听闻众人私语,心想“木长老说雪山派玄功心法各人自有机缘,极少数聪慧者能悟出剑意,居然是真的....可我那心法...未曾听他说有如此神妙,这老头莫不在框我罢” 转念一想,木老怪也说过他这套心法乃祖师爷羽化前依毕生经验所创,只是理论上的心得,需有极为强大的内劲支撑方能修习,并未有过甚么实战,建派以来只有木老怪因天生神力,由外功而内竟修出一身精湛内力转而修了这门不知名心法,即便如此也仅仅是小有所成。 正当沉吟,台上一声娇喝,萧凡抬眼望去,只见南宫雪手中长剑不知何时点点银光,似乎整个较台都被剑锋笼罩,少女站定不动,整个人气势却在节节攀升,一股锐利的寒芒以她为中心迅速向外扩散。 李灵珊长剑横在胸前,死死抵着这股劲力,她无论如何想不到这位小师妹武功已到了如此境界。 “绝不能让她蓄满”李灵珊心随意动脚下猛得向后一蹬,整个人犹如一道电光向南宫雪急速掠去,忽然她心中警兆顿生,四周剑意大盛,竟已然凝实,每一道剑意都对着她周身大穴,南宫雪面无表情站在三尺外。 李灵珊顿了顿,因激烈打斗全身衣衫尽湿,勾勒出少女曼妙身姿。“咣当”一声李灵珊将长剑扔下,苦笑道“师妹,你赢了” 南宫雪却似若惘闻,兀自面无表情盯着她,突然手腕急速抖动,一柄长剑幻化出十几道银光向李灵珊射去。 李灵珊心下大骇,这师妹平时性子温和,怎的忽然如此盛气凌人,胜负已分之下仍要发出这一击。 此刻已由不得李灵珊多想,眼看长剑瞬息之间便要刺入胸膛,默地一个人影飘然而至,手一挥便将台上凝实的剑意全部打散了去。 “雪儿,够了!醒来!”夏兰大喝一声,南宫雪眼眸神光涣散,直挺挺倒了下去。 “灵珊,你且扶她去休息,醒了立即来见我”夏兰神色严峻道。 “是”李灵珊死里逃生,脸色煞白,她也看出来方才南宫雪定是失了神智。 “卜须颜师兄,此次较武我朱雀堂弃权了罢”夏兰淡淡说道。 卜须颜点点头,说道“夏师妹既然如此说了,便按你意思办” “我雪山一脉今日较武由于朱雀堂弟子弃权,青龙堂自动胜出,各弟子需恪守初心,勤练武功,明年再战”卜须颜大声说道“若无其他事,就此解散” “白虎堂樊白风请战”一名白色劲装弟子忽然起身喊道。 按照规则,较武结束后各堂弟子可任意挑选对手进行一场小较武,被挑战者自然有拒绝的权利,一般均是弟子私下结仇解决矛盾的方式。 卜须颜眉头微皱,道“你想与何人比试?” 樊白风盯着末座的萧凡大声说道“玄武堂,萧凡师弟请赐教!” “轰”会场响一阵哄笑,这樊白风去年小较武便是将一名玄武堂弟子打个半死,今日又挑玄武堂动手,虽在规则内,脸皮却也着实厚的可以。 “萧师弟...不理会他便是...”玉如意紧张道“樊师兄心眼极小,定以为上次你用了甚么歪门邪道伤了他,此次下手必然狠辣” 萧凡虽参悟了那门不知名心法,招式却未曾学得,此刻也极为犹豫,今日若不将此事解决,樊白风日后必不依不饶,反正自己能看透他出手路数,打不过一直躲着便是.....比耐力而已。 念及此处,萧凡微微一笑起身说道“请樊师兄赐教” “这小子竟接下了!” “去年玄武堂那小子不也接下了,结果呢...” “嘿嘿,玄武堂怎的尽出愣子” “那樊白风下手可没甚轻重,咦?萧凡?莫不是和青龙堂纪浩同时入门那个?” “是他,听说那小子耍了什么诡计,将樊白风差点弄成残疾....还是莫师叔拿出天山续骨膏才捡回条胳膊” “哈哈,痛快!萧凡小师弟做的好啊...” “嘘,轻声些,你我虽在朱雀堂,那樊白风可是莫师叔亲传弟子,万万惹不得” 台下弟子议论纷纷,虽看这樊白风极不顺眼,碍于他身份却也不敢太过高声造次。 木老怪脸色古怪道“莫秋白,你当真要让这场较武继续下去?” 莫秋白面无表情道“小辈间的事情,我等还是不插手的好,听说木长老亲自指导那个萧凡武功,想来不会太差便是” 木老怪嘿嘿笑道“差不差的且不说,只是天山续骨膏这种寻常药物,莫秋白一定珍藏许多了” 莫秋白肉疼之色一闪而过,木老怪那张嘴当真是.....寻常药物?光是其中一味雪莲子,便需要二十年分以上的大苞雪莲才能生长出来,莫不是怕传出去名声不好,换其他堂口弟子将樊白风打伤,决计不会拿天山续骨膏出来的。 莫秋白心知再和木老怪斗嘴也没甚好处,他事后思索再三,捏碎樊白风那人内劲深不可测,怎么看都不像萧凡所为,定是木老怪从中做梗,既然如此那么今日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一战,断不能坏了白虎堂声名。 萧凡慢悠悠走上较台,说道“樊师兄恢复如初,我这个做师弟的心里好生欢喜”说完笑嘻嘻看着对方。 樊白风眼里厉色一闪道“萧师弟无需担心,那种小伤还难不倒我的,今日需好好向师弟讨教一番”他重重强调“讨教”两字,萧凡自然明白是何意,回道“既如此,还请师兄手下留情” 言罢突然向右急跨两步,樊白风怔怔呆在原地,心里升起一股淡淡的不安。 他方才实在想突然发动攻势,打萧凡个措手不及,脚下稍一运劲,那小子却已经避开了他的攻击路线.... “有点意思了”公孙羊眯着眼笑道。 卜须颜等人却看向木老怪,沉吟不语。 第三十九章 宗内较武(四) 台上二人拆了十余招,均颇为滑稽。 萧凡左一晃,右一滚,一会站着原地发呆,一会又突然抱头下蹲,直如三岁孩童打闹般。 众人起先以为萧凡胡乱闪躲一气,待发现十几招下来,樊白风连萧凡衣角都没摸到一下,不由得重新审视起来。 “大哥....那小子似乎并不简单....”白石说道。 白山正色道“那小子....躲的并非樊白风当前招式,而在躲他下一招....” “这怎么可能!”白石惊道“即便对雪山剑法滚瓜烂熟,也不可能躲那未发的剑招!” “白石,你仔细看那小子脚下步伐”白山眯着眼说道“樊白风招式还未发出,他便已开始挪动了” 白石依言注视了片刻,说道“大哥...这小子到底甚么来头...” 樊白风每一招或使到三分,或使到一半即不得不变,不像折梅手那般是为迷惑对手、伺机寻求破绽而为,倒像被人牵着走。 只见樊白风一招“望梅三点头”右手长剑刚刚举到一半,却发现萧凡早已横移到左后方,他这招专对付站在右侧身后之敌,原本三点头使出来该是剑锋先到,侧踢后至,对手无论格挡或闪躲,势必面对急速旋转而至的猛烈后招,可那小子怎的好似料到一般,闪得比发招还快?这还谈甚么“三点头”?对空气点么..... 樊白风剑招又一次被打断,心里便像吃了一海碗苍蝇似的,硬生生提臀,收腹,右手猛力将剑锋往回一拉,可怜樊大弟子又不知吃了啥道道,用力过猛,紧致高高翘起的臀部“嗤”一声,在这冬日艳阳下,一团黄白雾气慢悠悠飘了出来..... 靠近较台那排弟子立即急向后退,可那团黄雾却是越飘越大,眼看顺着风便要罩住前排弟子,终于有人忍不住“哇哇”干呕起来,全场霎时轰然大笑... 木老怪已然笑的前仰后翻,问道“莫秋白,这是甚么招数?神龙摆尾?老夫可不记得我们雪山派剑法中有这招,丐帮那十八路掌法中倒有的,莫非你那亲徒儿偷偷拜了哪个叫花子为师?”说着又嘿嘿笑起来。 莫秋白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却是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白虎堂首座何等眼力,一开始便看出萧凡不同寻常之处,心里极为震惊,若说那一系列腾挪闪躲均为运气使然,纯属胡扯,那小子动作虽跌爬滚打丑态百出,却是真正做到了“后发先至”,莫秋白明白,今日一战是不可能赢的了。 夏兰等人显然极力憋着笑意,公孙羊干咳两声道“莫师弟,如此斗下去恐怕二人都讨不到好,不如算作平局如何?” 莫秋白何尝不明白公孙羊是给他台阶罢了,面无表情点头道“那便平局罢” 卜须颜会意,大喝道“肃静!本场小较武由于....不可抗拒的因素”顿了顿,待全场嗡嗡声渐小,继续说道“视作平局,白虎玄武二堂弟子均不得再私下械斗,听明白了么” 萧凡二人听闻此话,各自跃开,樊白风拉风箱似得喘着粗气,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卜须颜虽宣布平局,樊白风心知肚明自己今日算是颜面全无的了,他眼神阴戾盯着萧凡,手中长剑却越攥越紧。 萧凡转过身对卜须颜躬身道“小子谨听师叔教诲”,经过方才一番打斗,众人已对他另眼相待,此刻见他气息平稳,风轻云淡的样子和樊白风形成巨大反差,更是低声喝起彩来。 樊白风突然大喝一声,双目通红,在众人惊呼声中高高跃起,一把长剑如同毒蛇般向萧凡后背刺去。 谁也不会料到樊白风如此疯狂,雪山派几位师长俱都在场,他竟敢当众下杀手,还是在较武已结束的情况下。 “竖子尔敢!”公孙羊四人同时变色大喝道,却是为时已晚,如此距离下突施偷袭,任谁也无法救下萧凡的。 莫秋白不发一言,满眼愤恨盯着他的亲传弟子。 萧凡只觉身后一股劲风裹着杀气滚滚而来,蓦地出现上官林由下而上,火拼莫老三那一记威力奇大的掌法,不及细想,双腿微曲,左右掌一正一合翻了半圈,猛然回身向上推去。 正是丐帮那一十八路掌法中的“飞龙在天”! 樊白风听到风声怪异,这等力道怕是连莫秋白都未曾发出来过,他此刻心智已乱,一心一意便是要刺死这个王八羔子,哪还考虑侧身避让。 只听樊白风闷哼一声,夹杂骨骼碎裂之声,犹如一支离弦利箭,向后倒飞出去十来丈,狠狠砸在冻土碎石上,弹将起来又咕噜噜转了几圈便再无声息。 公孙羊等人急速掠到萧凡身边,但见他茫然站着,地上一把长剑弯弯曲曲扭成一团,哪还有半分剑的影子....几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骇然之色,此剑明显是被外力强扭至此,几人自问折断容易,单凭掌风将其扭成这样....恐怕在场谁也没这本事。 莫秋白俯身探了探樊白风鼻息,满脸阴沉说道“很好!较武期间下杀手,木老怪,你今日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木老怪见萧凡无恙,舒下心来,听闻此言冷冷道“谁先下杀手你我心知肚明,如何?交待是罢,来来来你上来,老夫和你单挑” “你.....”莫秋白脸色极为难看,木老怪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便是公孙羊下场都未必稳赢“公孙掌教,此事你且说如何处理”莫秋白话锋一转对公孙羊说道。 “嗯?”公孙羊正思索萧凡放才那一掌似曾熟悉,听闻莫秋白此言,说道“莫师弟是想和我单挑?来罢” 卜须颜等人白了他一眼,这老滑头....不过此事确需解决,也着实难处理。 “哼”莫秋白哼道“我只知道姓萧那小子,较武期间伤人性命,你且说如何处理罢” 这确是事实,无论怎么说樊白风尸体在那躺着。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面面相觑起来。 众人默不作声,齐刷刷看向公孙羊。 第四十章 顿悟的代价 莫秋白乃莫老三同父异母胞弟,自后者叛离雪山派,莫秋白性格便愈发孤僻偏激,如今莫老三名讳已成了雪山一脉禁区,寥寥几名知情者的思绪却难免往上飘去。 眼看公孙羊脸色越来越冷俊,卜须颜说道“莫师弟,萧凡伤人性命确实难辞其咎,这样罢,此事待我等好好商议一番,定给白虎堂一个满意的交待如何?” 莫秋白盯着公孙羊,一字一句道“同门相残一向是我雪山派之大忌,希望掌门好生斟酌”言罢也不等他回答,大袖一挥径自离去了。 萧凡兀自站在台上,适才发出那记“飞龙在天”犹在眼前,心中忽明忽暗,以前经历的种种是非对错便如皮影戏一般在脑海里浮现,公孙羊、莫老三、上官林、慧远、凌霄子、雪山派各弟子....所有人的一招一式,一颦一笑尽数在脑子里乱窜,只见他全身真气鼓荡,脸上一阵青,过得片刻又一阵红,如此反复三次,双目神光却是愈发涣散。 木老怪率先注意到他异样,大喝一声,立即一指点到萧凡大椎穴,谁知真气刚接触到他皮肤,一股刚猛无匹的力道如山洪般将木老怪震得“蹬蹬蹬”连退三四步。 公孙羊等人见此,立时明白萧凡心魔骤起,稍有不慎立时神智错乱,到时大罗神仙下凡也是无济于事的了。 “卜须颜师兄!夏师妹!助我!”公孙羊大声道,抓住萧凡左手以掌相抵,卜须颜抓了右手,木老怪,夏兰二人一前一后,四位当代顶尖高手运起全身功力试图将萧凡紊乱的内息压下去。 四人前后左右围着萧凡,一会功夫,每人头顶均出现热气,只见公孙羊,木老怪顶上热气又细又长,笔直袅袅上升,内力修为显是到了极为高深的境界,夏兰,卜须颜顶上热气却是打着转的上升,相比之下也稀薄了许多,内功造诣却也是非同小可了。 萧凡原本浑浑噩噩,只醉心于那一刻顿悟之感,他所见过的每一位高手精妙绝伦的招式,都在此刻快速被吸收融炼,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前胸后背,双掌处传来四道热气,从掌心到手臂、胸口,从前胸后背到下腹,四股热气相互交融,只蒸的他大汗淋漓,炙热难当。 其中一股浑厚的热气他极为熟悉,知道是公孙羊等人正以上乘内力助他,萧凡收摄心神,极力压制丹田内躁动的真气,可他此时内功修为已是当世无匹,却并没有对应的心法将其引导调理,此前体内蓬勃真气处于休眠期,方才生死之间真气护主,随着那一掌“飞龙在天”全然觉醒了,若非萧凡身体经过麒麟助淬炼在先,恐怕早已爆体而亡。 公孙羊等人却是越发心惊,四人任何一个都是超一流高手,此时联手之下居然堪堪和萧凡体内真气战成平手,虽控住不让它继续膨胀,却也无法将其压回丹田。 台下几百名弟子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任他们也想不到萧凡究竟如何了,却要这四人同时出手。 纪浩脸色数变,他虽木讷寡言,却是大智若愚,悟性极强,否则也不会被直接送到青龙堂。此前他勤练武功,日夜不缀,便是想在这较武中脱颖而出,以后有机会争得那雪山之子。谁料萧凡突然闪耀的光芒照住了所有人,虽非他本意,却实在让纪浩心生妒意。 约摸两柱香的功夫,只见夏兰眉头紧皱,豆大的汗珠从她脸上流下,头顶丝丝热气也有涣散之势,似快到了极限。 公孙羊眼皮微动,分明感到夏兰那股热气断断续续随时便要消散,再看木老怪,卜须颜二人亦咬牙硬挺,顶上真气虽较为平稳,却也快油尽灯枯了。 公孙羊突然大喝一声,浑身剧震,一股充沛之极的真气与其他三道真气合为一处,硬生生将萧凡体内那道洪水猛兽般的真气压回了丹田。 “师弟!你动了本源功力?”卜须颜颤声问道。夏兰,木老怪二人扶住公孙羊,见他脸色煞白,脉象虚弱。幸好公孙羊根基扎实,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公孙羊无力道“只是...稍运了一下本源内力,不碍事,修养些许时日即可恢复”他看向萧凡,少年呼吸均匀真气膨胀感已在消退。 “我们只是....暂且压制...而已,送他去琅琊洞天福地罢” 卜须颜惊道“师弟....你确定要将他送去....” 夏兰说道“师兄你考虑清楚,那地方.....我雪山派多少惊才绝艳的弟子均是有去无回...” 木老怪眼神连闪,倒并未出声。 公孙羊问木老怪道“木长老,你意下如何?” 木老怪说道“可行,这小子内力之强实所罕见,你要我教他那套心法....恐怕也未必能助他完全掌控那股内劲” 公孙羊说道“那便如此罢” 卜须颜叹道“既然你们意已决,等他醒了便送去” 公孙羊说道“师妹,萧凡暂且交于你,好生将他调理一番” 夏兰白了一眼道“你怕是又惦记上我那两颗冰魂丹了罢” 公孙羊嘿嘿笑了几声,不想牵扯到真气,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不住咳嗽。 夏兰拍着他背嗔怒道“好了好了,给你便是,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脸颊泛红,竟有几分小女儿家娇态。 公孙羊只当不知,命人扶了萧凡便各自回去了。 萧凡只觉后背软绵绵,鼻息间全是说不出的香气,浑身舒爽,不由哼了一声,但是肌肤触感微凉,似乎暴露在外,想着想着...蓦地睁眼,发现自己和一名少女赤身裸体并排放在一张垫有棉絮的石床上,努力擦了擦眼屎,旁边那睫毛微动,呼吸细细的少女....不是南宫雪却又是谁.... 第四十一章 琅琊洞天福地 萧凡本就真气涨盈,浑身燥热,这一下更是红到了脖子根...他只记得前一刻似乎一掌拍死了樊白风,如今这....怎的如此了?莫非要自己偿命不成?也不对啊,公孙羊几人方才明明替自己疗伤来着。 胡思乱想着,眼角却不住偷瞄南宫雪,每瞄一眼,心里负罪感便深一分。 “萧凡啊萧凡,你这是乘人之危”少年寻思道“快快打住,你是正经人....”萧凡尴尬无比,只觉时间犹如蜗牛漫步似得。 听到门外脚步声渐近,萧凡立即闭目佯装昏睡,可南宫雪那羊脂玉一般的胴(和谐)体却飘飘然反复出现,心里直如猫爪子挠.... “咦?”夏兰先是一惊,随即秀眉倒竖怒道“混蛋!公孙羊不是说这小子至少昏迷十二个时辰!”说着用黑布遮了窗户,房间顿时黑了下来。 “小子,别装了!咋么的,还想偷瞄我南宫徒儿?”夏兰怒道“混蛋!你给老娘说清楚,看了多久?” 萧凡感到一股杀气犹如实质相自己扑过来,立刻讨饶道“前辈!有话好说,小子也是刚刚才醒来....” “放屁!”夏兰牙齿咬的吱吱作响“再敢胡说八道老娘拔了你的皮,说!” 萧凡听到利剑出鞘之声,吓得一个机灵,带着哭腔道“前...前辈千万勿要动手!小子....小子真的刚刚才醒!不不不,小子还没醒,正在说梦话....”口不择言道“师娘饶命...” “你...你...你喊我甚么?”夏兰下意识问道,萧凡明显感觉她在黑暗中的身影微微一震。 “师娘...”萧凡试探性小声说道。 过了良久,只听夏兰悠悠叹了口气道“记住,你之前什么也没看到” 萧凡极为配合的立刻打起酣来。 “嗤,这小子狗精狗精的...”夏兰笑骂道“行了,今日是要给你们调理内息,需让药引熏三个时辰方可用针,哼,若非此药极为珍贵,断不会让你小子占了便宜,以后若有损害我南宫徒儿清誉的风言碎语,你应该明白后果” “师娘放心便是,小子以性命担保此事绝不会发生的!”萧凡决然道。 “哼,还算识相”夏兰说道“还差一个时辰,你且在此等候,记着,身体有任何异样都切勿运气抵抗,否则药力渗透到脏腑,哼哼....”说完也不知往熏炉内撒了什么,一股奇浓的药香立时弥漫开来。 萧凡只觉全身皮肤似有千万小虫在往里钻,又痒又麻,稍一触碰火辣辣的煞是刺痛,他不敢丝毫马虎,尽力放松身体任由药力一丝丝进入体内,熬得片刻,皮肤下传来阵阵清凉之意,却又极为舒适起来。 南宫雪呼吸平稳,似乎并未有任何知觉,萧凡只道她陷入昏睡,谁知南宫雪突然大声喊道“不要打我爹爹!不要打我爹爹!”叫声凄厉,带着哭腔。 夏兰一步跨过来,摸着南宫雪额头轻声道“雪儿,没事,师弟在这”喃喃一阵方才使南宫雪安静下来。 “小子,你觉得雪儿如何”夏兰蓦地问道。 “甚么.....如何?” “哼!你们男人个个都是一个德行!我且问你”夏兰语气不善道“你既然有了意中人,如何还要偷瞄雪儿” “嗯?前辈你说甚么...”萧凡心虚道。 “呸!装,你继续装”说着扔给萧凡一物,入手丝滑,阵阵清香,不就是卢蕊儿赠与他的那个香囊嘛.... “这...”萧凡尴尬道。 “这什么这,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难道还要问我这是什么?”夏兰没好气道“既然有了意中人,我希望你和雪儿今后不要有任何交集,明白?” “是,萧凡谨记” 二人沉默了片刻,夏兰悠悠说道“小子,你却如何叫我....师娘” 萧凡道“四位前辈给我疗伤时,我能觉着夏前辈对掌门的一番苦心...” “噢?此话如何说” “其实夏前辈才真正动了本源内劲...否则掌教绝不能安然无恙的...” “哼,你小子倒也着实鸡贼,此事你知我知,我朱雀堂医药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你也无需担心,我自有办法将本源内劲补回来” “前辈救命之恩,萧凡谨记于心,日后定当回报!”萧凡正色道。 “这个再说”夏兰说道“有一事,公孙羊要我代为转达,你自身情况....自己清楚罢?你身负高深内力,却无法将其疏导,木老怪教你的那套心法如今看来也未必管用....除非...” 萧凡明显感到夏兰在看着自己,说道“前辈请说无妨” “除非你能将剩下半套心法一并学了”夏兰叹道“木长老修炼的那套心法之所以极少弟子会修习,一是对内力要求极为苛刻,二是....它终究只算半套...” “还有下半套?”萧凡惊道“是否修习起来十分危险?” 夏兰摇头道“危险不危险我并不清楚,只知道想学下半部分心法,必须进入琅琊洞天福地,我也不瞒你,那地方....我们雪山派曾有不少天赋远胜于你的优秀弟子进去过,均没出来” 萧凡默然不语,夏兰继续道“如今你体内真气暂时被我们压制住,不过最多四十九天,在那之后.....恐怕当世无人能救得了你,如何取舍你自己斟酌便是” 萧凡苦笑道“既然如此,我自然是要进去一趟了,总不能再让前辈动本源之力...” 夏兰并不回答他,默默站在一边,黑暗中也不知道她想些什么。 第四十二章 进入冰瀑 “这么说萧儿主意已定?”公孙羊问道“他恢复得如何了” 夏兰叹道“暂无性命之忧,只是....” 公孙羊说道“只是如何?师妹但说无妨” 夏兰悠悠说道“只是那琅琊洞天福地实在太过危险,只怕萧凡...” 公孙羊沉默不语,半晌才微微说道“此事乃定数,我也不知道为何,从第一眼看到萧儿便隐隐有此感觉” 夏兰说道“既然这样,一切师兄你安排便是” 公孙羊盯着夏兰说道“小妹....” 此话一出口,只见夏兰娇躯微震,香肩簌簌轻抖,这句“小妹”时隔几十年,又从公孙羊嘴里说出来,他柔声道“你千万保住自己身子” 夏兰点了点头,眼里已是雾气蒙蒙,一切都瞒不过这个男人啊... 月上树梢,已是深夜,风露颇重,将公孙羊和萧凡衣衫打湿了一大片。 公孙羊道“萧儿,前面便是琅琊洞天福地入口了,一旦踏进石门....便是九死一生” 萧凡说道“师公放心罢,紫麒麟都没能要了我的命,我萧凡八字硬得很” 公孙羊不再说话,看着萧凡背影消失在冰瀑后,轻声说道“师公一直信你的” 萧凡进入狭长的石洞内,立即感到浑身冰冷,这种冷不同于外面那样干冷,只觉冻入骨髓,呵气之间仿佛都悬上一层冰晶。 萧凡内力深厚,一开始并不觉得难受,可不知怎的眼皮竟慢慢合了起来,萧凡心想这如何能睡着?只怕一睡下去便再也醒不来也!可神智却一点一滴消失,终于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萧凡慢慢睁开眼睛,幸亏他身负麒麟血,百毒不侵,才睡了片刻即自觉转醒,否则定在睡梦中被冻死冻僵,雪山派也不知多少天才弟子在这睡梦中慢慢死了去... 方一转醒,萧凡又觉气血澎湃,脚下莫名发力狂奔起来,奔出数里,体内真气愈发充沛,萧凡初时尚觉有趣,待又奔出数十里,突然明白“这冰瀑后决计不能有这么长石洞,怎的好似永远没个尽头?”可脚底却怎么也不听使唤,亏得他内功造诣独步天下,换了其他人来这一通拼命狂奔纵然不至脱力而亡,也要伤筋动骨了。 萧凡心想“定是着了什么道,这洞内漆黑一片,也没甚么异味,却是如何教人停不下的了”又跑了一柱香时间,萧凡虽没任何疲态,心下却惊慌起来,如此跑下去终究力竭的时候,到时失了内力护体如何挡得住这严寒?可脚下一刻不停,便这样发足狂奔。 萧凡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耳中似乎隐隐听到极远处有鸡鸣声,莫非已过了一夜?任萧凡内力再高深,此刻也渐感不支了,他思绪飞快运转,无意间触碰到木老怪传授的那套无名心法,便循着心法要诀默运真气,忽然脚底有了知觉,细细想来,原来脚下感觉凹下去一块,他竟一直在绕着圈狂奔。 只是道路设计的极为巧妙,似那传说中的悬魂梯一般。萧凡既已摸到门道,收摄心神体内真气突然向双腿猛烈灌注,只听见隐隐“咔”一声,心中立时平静下来,双腿也听了使唤。 萧凡心道好险,这琅琊洞天福地听着似乎人畜无害,怎生如此歹毒,刚进来不知不觉便着了道,一招不慎便累死其中,真是岂有此理! 他虽无疲态,仍坐下休息了一会方才慢慢起身,顺着石壁一路摸索前行,忽然感觉手心滑腻腻的,摸到了一块苔藓。 萧凡心中一动“一路都是光滑的石块,怎的便出现一块苔藓?莫非这中间有什么古怪”双掌用力推去,可那长着苔藓的石块只微微动了一下,萧凡感觉这石头至少两三千斤,如何是血肉之躯挪动的了?又不想就此放弃,顺着石块向周围摸去。 果然在那大石下面摸到一处微微凸出的事物,似乎是个门环,萧凡内心大喜,用力一拉,只听石底发出摩擦之声,那石头便慢慢往后滚了进去。 月光从石缝射出,那后面居然是一处花团锦簇的山谷!今夜月朗星稀,就着皓月之光,萧凡看到这山谷红花绿树,交相掩映,地上尽是柔软细草,鼻息之间尽是清幽花香,树上硕果累累,草中浆果遍地,谁知道那黝黑的洞穴后竟然是这样的洞天福地。 第四十三章 谷中仙境 萧凡一时间瞧得呆了,一步迈过巨石,只听轰隆隆一声,巨石又回到了原位。 萧凡大急向那石头推去,情急之下真气自动灌注手臂,可那石头竟纹丝不动,这下萧凡是真的急了,又用力推了几下,哪能动得分毫....少年一寸一寸的寻找石头周边缝隙,并无异状,他仔仔细细翻了两三趟,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眼看这山谷四面均是峭壁,哪还有第二条路出去?萧凡坐在原地,但见月光渐隐,一切事物变得迷迷糊糊起来,心想“罢了,是福是祸随他去,天亮了再说罢”,于是就地躺下睡了过去。 至天色大明,站起身来查看石头周边情景,只见大小岩石之间衔接极为密集,没有任何缝隙,萧凡睡了一夜精神大好,心里那股紧张也完全消了,看到此状,心下已知此路是不可能再出去的了,既来之则安之罢。 萧凡顺着草地往山谷中间走去,只见一处岩后似乎有一个洞穴,也没去想是否有危险,便弯腰走进洞去,每走一步均用脚尖试探,只觉地面平整定是人工休整过,心下大定,只是道路不住往下倾斜,显是越走越低。 大致走了半盏茶的功夫,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半圆形的房间,光线从穹顶照射进来,房间内极为敞亮。 萧凡长时间在暗处摸索行走,一下见了光线便如失明一般,待他渐渐适应,定睛一看,不由惊呼出声来,房间四处散落着许多骨架,此地藏风聚气,风水极好,大部分骨架上还连着各色衣物,看那样貌款式,竟都是雪山派的人! “难道....”萧凡想到此处,神情肃穆道“各位雪山派前辈,在下萧凡,今日误入此地打扰了前辈休息,敬请谅解”说着恭恭敬敬朝他们磕了三个响头方才慢慢退出去。 回到山谷中只见日上三竿,不知不觉竟过了半日,想起方才那个房间萧凡犹自惊疑,想来那些来到此处的雪山派弟子到最后也无法脱身,选择去那安息之地长眠,难道....那也是自己的归宿吗.... 萧凡看四面雪峰直入云霄,险峻陡峭,决计无法攀爬出去的,那石头又只能从另一面打开,看来自己只能在此了却一生了....见草地上十来只野山羊悠悠吃草,见了自己也不躲闪,树上有几种叫不出名字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似乎并无猛兽出没,再看不远处有个水潭,走近一望清澈见底,不少鱼虾在里面游荡,萧凡捣鼓了半天已是十分饥饿,不过眼下也没工具捕鱼捞虾,便去草丛里摘了一些浆果,在树上采了几个蟠桃,坐在一处背风面吃了起来。 那浆果蟠桃入口,只觉鲜美绝伦,片刻之后齿间尤有余香,萧凡大喜,囫囵吞咽一会功夫便吃了个干净。 吃饱喝足后萧凡精神极好,看到一株三四人合抱的大树,心想何不上去看看周围有何风景,想着童心大起,用藤条将双脚缠住做了个简易爬树装置,一步步往上爬去。 这棵大树少说有三五百年树龄,也不知如何生长于此,待萧凡终于登上树顶,俯视下去,整个山谷尽入眼中。 萧凡眯起眼看了一圈,确实没有第二条路能出去,心下难免有些失落,正想下去眼角余光似乎被闪了一下,寻着方向望去,隐隐竟似有个房子的轮廓,只是这山谷外围枝繁叶茂,一下看得不是十分清晰。 他迅速下到地面,朝那边飞奔而去,跑了一会只见周围地上高高低低竖了两排篱笆,显然是人工所为,心下愈发欣喜,循着篱笆一步步走去,拨开枝叶,一栋木屋陡然出现在面前。 第四十四章 偶得机缘 萧凡见这木屋结构精细,不过似乎已有几十年未曾有人打理,几处剥落的地方露出内层木质,看着年代更为久远。 他叩了叩门,大声说道“小子萧凡今日到此,不知屋里可有人在?”如此喊了三四遍,断定已然荒废,便推门进去查看。 刚推开门,光线卷起一团尘土扑面而来,萧凡捂着口鼻查看屋内情景,只见桌椅家具一应俱全,梁上还挂着几根风干发黑的肉条,细看之下,家具均是木制,做工却五花八门,正中那张木桌十分精致,显是有人细细雕刻而成,板凳茶几相对粗糙,似用剑刃随意劈砍组装出来。 看了一会并无其他异状,萧凡推开内门进入卧室,除了一张木床,地上只有一个不成形的蒲团,可见在此居住之人颇为清苦。 萧凡心想“此地应该是那些前辈的居所,也不知换了多少人”苦笑道“今日轮到我萧凡了” 他将窗户尽数打开,用枝叶做了一把简易扫帚,又用外衣当成麻袋接了水,里外打扫了一遍,这么一折腾,木屋看着竟有几分雅致了。 萧凡在屋外砌了一个土灶,用随身火石、火刀生了个火,取下梁上的肉条,这腊肉外层发黑泛黄,剥开后里面红白相间,一股奇特的肉香立刻弥漫开,萧凡知道这腊肉是某些地区传统美食,放的时间越久越香,急不可耐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烤了没有一盏茶功夫,只觉鼻息之间全是那油脂香味,也不顾烫手抓起咬了一大口,只觉鲜肥无比,白肉肥而不腻,瘦肉劲道越嚼越香,卢蕊儿先前点的那八个硬菜也没这般美味。 萧凡吃的顺口,也不顾吃相难看与否,抓起来便啃,正嚼得欢快,一只黄毛小猴子站在不远处怔怔盯着,满嘴流水,吱吱吱叫个不停。 “咦?你也想吃?”萧凡好笑道,谁知那猴子冲他直点头,从身后摸出一个硕大的蟠桃,意思是要换肉吃。 “好有灵性的小家伙”萧凡笑道,扔了一块烤的焦香的腊肉过去,那小猴将肉块举过头顶,唧唧原地转着圈,似乎极为开心。 吃饱喝足,萧凡冲那小猴说道“瞧你一身黄毛极是显眼,不如以后就叫你阿黄罢”那小猴似乎听懂了一般,冲萧凡做了个鬼脸便一溜烟跑开了。 “如此也算有个伴了...”萧凡自言道,这是他在此过的第二晚,虽然对那下半部心法毫无头绪,和前夜比起,精神状态却好了不少。 第二日,萧凡找了些湿土,捏出各种盆碗形状,再将其放火堆中炙烤,又用草铺在木床上,如此忙了大半日,木屋已是极为温暖舒适,萧凡寻思“即便比不上寻常房舍,较以前那个窑洞却强上了千百倍”便又去找了一根粗细合适的树枝,在火上烤直,一头磨尖后便成了一把趁手的鱼叉。 来到寒潭边,见底下游荡着十几尾白鱼,个个膘肥体厚。萧凡从小浪迹市井,腹中饥渴时没少捕过鱼虾充饥,没一会便叉到一条肥硕的大白鱼,萧凡大喜,就地割开鱼肚,洗去内脏杂物,回到土灶上炙烤起来,不久脂香四溢,眼见已熟,入口极为鲜美滑(和谐)嫩,这寒潭中的白鱼天生没有视觉,肉质又细又(和谐)嫩,鱼骨却软若空无,实在好吃的紧。 萧凡吃了一小半,眼角发现一个黄色身影连续闪动,待他抬头看去,那小猴子却已到了跟前,身法之迅捷直如一流高手般。 “阿黄,你还挺准时啊”萧凡呵呵笑道“来罢,给你”说着撕下一半炙好的白鱼扔了过去。 那小猴也不客气,接过便大口啃食起来,唧唧唧的极为开心的样子。 萧凡吃了半条白鱼便觉饱腹感强烈,心下惊疑“这白鱼似乎比寻常鱼类略有不同”左右无毒,便也不再多想。 小猴吃完半条鱼,从身后摸出半截树枝,双手端着送到萧凡面前,萧凡笑道“不用啦不用啦,我们已是朋友,请朋友吃喝不用交换的”谁知那小猴举着半截树枝就是不走,萧凡只好取过来,入手瞬间只觉浑身一凉,向下看去这树枝表面坑坑洼洼似被人加工休整过,萧凡只道是哪个前辈弟子极度无聊中制作的甚么玩具,并未多加留意,对小猴说道“阿黄,明日我们去捉一只山羊烤了吃可好?” 本想那猴子定然欢呼雀跃,不料它龇牙咧嘴对着萧凡一顿咆哮,末了还呸呸呸朝他吐了几口....萧凡说道“呃....你的意思是不吃山羊么?” 那小猴眨巴着大眼睛点点头,指了指山羊,双手直摇。 萧凡说道“唉,你要能说话便好了,我也看不懂你甚么意思啊” 小猴摸了摸脑袋,总之便是指着山羊不住摇手,萧凡笑道“好了好了,不吃便是,不早了我要休息,你也回去罢” 小猴又一溜烟跑了,走到半路回头看了下萧凡才隐入树林之间不见了身影。 萧凡躺在草床上看着星空,一会想到卢蕊儿,一会又想到纪浩,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睡到半夜,眼皮感觉隐隐有光闪动,稍一睁眼,看到那根树枝倒映月光到墙上,细看之下萧凡脑子嗡一声跳了起来,墙上光影分明写着几个大字: 我力在先,彼无力,我亦无力.... 这不就是木老怪传授的那套心法中的文字! 第四十五章 谷中悠悠 循循数月,这山谷中间始终又冷又干,却是丝毫没有季节交替的样子。 萧凡每日便是摘果捕鱼,体内真气再无膨胀,倒也过得逍遥自在,闲来无事便与那猴儿玩耍,那黄毛小猴每次开灶必准时来蹭吃蹭喝,有时带些不知名的果子,有时拿一两根树干枝叶,刻了字的树枝却是再没带来过。 这日萧凡又叉到一条白鱼,想到叫花鸡的做法,便找了几片叶子将白鱼包好,再用湿泥裹起来,炭火炙烤良久、待香气从泥中溢出,将其敲开,小猴早在旁边乖乖守侯。 它与萧凡已然极为熟悉,不待萧凡开动,急吼吼撕下鱼肉便大吃起来。 萧凡好笑道“喂,你不嫌烫么?” 小猴唧唧比划了一通,继续埋头大啃,随手扔给萧凡一片干枯的树叶。 这片树叶干黄枯燥,却没有一点腐烂的意思,表面布满孔洞,萧凡拿在手里仔细查看,猛然低头看到光线透过小孔形成几个大字,又是几句心法概要。 萧凡心下大奇,若第一根刻字树枝是巧合,连着两次却绝非偶然了,这些东西出自何处?他拿起叶子在小猴眼前晃了晃,小猴瞪着眼唧唧唧也不知表达甚,萧凡耐心得一遍遍问道“树叶....哪里来的?”如此反复几十次,毕竟是畜生,除了本能吃喝其他再无法理解更多。 萧凡灵机一动,将叶子举过头顶,手舞足蹈起来,小猴果然明白过来,原地转起圈子,指着雪峰半山腰方向。 这下轮到萧凡瞪眼了,那雪峰高耸入云,即便半山腰也非轻易攀得上的,稍有差池底下便是万丈深渊,如何还有命活? 萧凡自是踌躇不定,他心想,我即真找到那下半部玄经又能怎样,还不是被困在这四面陡峰环绕的山谷之中,总是不能出去了。 念及于此,便再不强求,幽谷中岁月正长,萧凡每日采摘野果,捉些雪鸡松鼠制成美味,倒也无忧无虑,自由自在,那小猴仍是每顿都要来蹭饭,悠悠一年下来,居然带了不少刻字之物,萧凡闲来没事便阅读那些光字,一年之中体内真气却再也没膨胀过,也不知是山谷本身环境所致,还是那东一句、西一句的心法起了作用。 这日萧凡正在处理捉到的两只松鸡,黄猴儿突然唧唧唧大叫起来,萧凡听它语气甚为着急,循声望去,只见不知从哪冒出一条斑斓大蛇,丝丝吐着信子,头呈圆形,半个身子直立在树梢上盯着那小猴。 萧凡急忙飞奔过去,那猴儿见他到来,往下一纵,跃入他怀里,大蛇跟着扑了下来,萧凡不及考虑,忙使劲一跃,竟直挺挺跳起来四五丈高。 大蛇扑了个空,自然不甘,抬起头正欲寻找猎物,萧凡从天而降一把抓了七寸,手上用劲一捏,那蛇软绵绵倒了下去。 “咦?”萧凡惊道“刚才....怎生跳那么高?” 他自不知这一年来那心法早已被他练了三四成,只道生死之间潜力所致,萧凡站着用力一蹬,又飞起来五六丈。 这下萧凡真欢喜起来,既如此,那雪山半山腰似乎也不是全无可能了... 第四十六章 龙鳞剑、玄天九阳真经 计议已定,这日清早萧凡攀着山石往上爬去,一开始还算平缓,到了大约两三百米处,山势陡然变得险峻,有些狭窄之处只容得一只手掌作为支撑点,萧凡又攀了一百多米,只觉越往上寒风越是凛冽,山峰仍是望不到头,猴儿所指之处倒隐隐可以见的了。 幸的萧凡内力深厚,换作他人到此,即便体力支撑的住,只怕也要冻死在这峭壁之上。 有些突出的碎石被冻得僵硬,一吃重便簌簌滚落,萧凡每次用脚试过才敢压上全身重量,如此攀爬,进度变得极为缓慢。 这山腰上的天气和谷底天差之别,狂风卷着碎雪打得萧凡眼睛生疼,他咬牙一步步往上攀去,约摸还有五六十丈距离,只见山体倾斜,光滑如镜,竟然是一大片冰面。 萧凡心想,这冰面却如何着力?手摸不得、脚踩不得,难道注定我萧凡于此无缘? 此刻他已攀了大半日,身体骨骼肌肉,真气内劲运转到了极致,手掌接触到冰面,只听嘶嘶声响,居然按出个洞来。 那位藏经的高人确实用心良苦,整卷心经上半部已然要求极高,却也并非练不得,那下半部却是对修习者到了万里挑一的地步,悬魂洞穴剔除了大部分,即便进了山谷,还要有机缘发现那些刻字之物,雪峰前半段纯靠体力攀爬,到了中间部分内力稍有不逊者,立时便是九死一生,最后这几十丈距离,却是需要极其高深的内力才能在冰面上按出洞来往上攀爬,恐怕除了萧凡,当世已无人能做到了。 萧凡几乎在垂直冰面上攀爬,丝毫不敢分心,也不知爬了多久,只见冰面反射出一轮皎月,手掌一松,终于到了半山腰那处平台。 萧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往下看去整片山谷变成巴掌大小,他瞬间狂喜,不由仰天长啸,哈哈大笑起来,啸声在谷中回荡,雪山一脉开宗立派以来,终于有弟子到了此处! 萧凡正大笑不已,突然几条身影从峭壁洞穴中“嗖嗖”窜出来,一看居然是十几只猴儿,啊黄赫然在其中,见了萧凡,唧唧大叫几声扑到他怀里。 一只银毛老猴子站了出来,围着萧凡转着圈儿瞧,眼神拟人化得惊喜到凝重,突然四肢贴到地上,其他猴子见了亦跟着贴地,似乎对他极为恭敬。 萧凡好笑道“你们无需跪我,我是啊黄的朋友”说着拍了拍小猴,那银毛老猴严厉的看向啊黄,小猴立即跳下来,对着萧凡四肢贴地。 萧凡说道“好罢,起来罢起来罢...”老猴闻言方敢起身,往洞内走去,边走边回头看向萧凡,似乎是在引路。 萧凡跟着往里走,见穴壁上竟有许多壁画,第一幅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名高大的年轻人,仗剑立在一处峰顶,接着几幅壁画描写他在一处洞穴中打坐练功,每一个姿势均十分清晰,中间一幅画出天空落下一大一小两块物体,被那年轻人分别放置在一处山腰平原和洞穴中。 萧凡惊道“那不是雪山派门口那块玄天陨石么?此人果然是老祖”想到此处,对壁画鞠了一躬,说道“弟子萧凡,今日来到老祖洞府,请老祖莫要见怪”接着往下看,后面壁画均是描写他如何与人斗法,如何开宗立派,末了几无敌于天下,便驯服了几只灵猴,来到此处闭关,最后一块壁画上画出那块小的陨石,突然光芒四射,上面出现许多文字,只能辨认出“玄天九阳真经”几个字,年轻人长须长发已然成了老人,正参悟那些文字,壁画下方刻有四个大字:独孤求败。 “原来老祖隐去自己名讳,用独孤求败形容晚年境遇,实在称得上天纵奇才.....这部心法叫做玄天九阳真经,也并非老祖自创...”萧凡揣摩道“木长老修习的应该是老祖写下的心得,既如此,我且进去瞧一瞧” 萧凡跟着灵猴走到最深处,洞穴突然变得温暖起来,只见一块半人高的陨石放置其中,散发出一股股暖意,一具骨架盘腿坐在边上,身后靠着一颗枯萎却不腐烂的树干,萧凡知道眼前乃是雪山派开山祖师爷,立即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那骨架蓦地变为粉泥,消散在天地间....萧凡感觉有一股好奇、欣慰、淡然的情绪在脑中一闪而过,四下张望,灵猴不知何时已全部退了出去,哪还有第二个人在场? 萧凡恍然明白过来,神色庄重,对着骨架消散的地方说道“弟子萧凡恭送老祖” 只觉眼睛被闪了一下,仔细看去,方才骨架盘坐地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萧凡轻轻拨开灰尘,居然是一把长剑深深插入地下,只有剑柄末梢露出一点点,他捏住剑柄用力一扯,寒光连闪,似有一阵龙吟风雷之声。 此剑长三尺七寸,重一十八斤,通体雪白,剑身刻着“龙鳞”二字。 竟然是当年汉高祖斩龙的神器:龙鳞剑! 传闻此剑乃天外金母所铸,吹毛利刃、削铁如泥,刘邦九败而用龙鳞剑得韩信,一胜项羽而遂天下志,汉之后龙鳞剑只在唐朝李卫公陪葬品中出现一次,世人侠客均感其功德,并未有人动过邪念,后来大唐王朝衰落,五代十国乱华,李卫公陵墓亦被群贼破门而入,却谁也没瞧见那把龙鳞剑,此后这把神器便如人间消失了一般,谁知道竟在此现世! 萧凡将龙鳞插入剑鞘,隐隐感到此乃老祖之托,转头看向那块陨石,只见表面光彩琉璃,每换一个角度便是不同的颜色,他围着转了一圈,不住赞叹。 待萧凡走到独孤求败羽化的位置,陨石上赫然出现密密麻麻的小字,如流水般慢慢浮动着,萧凡心头一震,玄天九阳真经正本,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第四十七章 出山 萧凡依照老祖盘腿坐下,只见那陨石流光溢彩,字体苍茫古雅,开篇写道“子午卯酉四正时,归气丹田掌前推。面北背南朝天盘,意随两掌行当中。意注丹田一阳动,左右回收对两穴。拜佛合什当胸作,真气旋转贯其中。气行任督小周天,温养丹田一柱香。” 萧凡心想“这运气法门实在高深,比木老怪传授的上半部心法玄妙何止十倍,老祖那等样人最后也未修至大成,恐怕我.....”转念一想“总之在这山谷也出不去,练成练不成又有何所谓来哉!” 抱着这种想法,萧凡按照上面所记方法凝神运气,只尝试了一次,丹田处居然微微灼热起来。 他原不知道,这部心法乃至刚至阳之物,百年功力方能初窥门径,对修习者要求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入门极为困难。 当年雪山派老祖凭借绝顶的才智和九十余年内力,另辟蹊径学得十之五六,已是独步天下,萧凡得了麒麟珠平白无故增加一百余年修为,学起来直如水到渠成,却是丝毫没有阻力。 萧凡寻思“此地毕竟是老祖安息之所,万不可久留,我且先将心法记下,日后再做商议”心下计议已定,这心法共一十八篇,洋洋洒洒两三千字,他逐字阅读,第一遍下来已记的七七八八了,第二遍快速过了一轮,到了第三遍,已是丝毫不差。 萧凡拍拍手说道“老祖在上,小子既已背下心法,不敢再做打扰,这便离去”说完躬了一礼,背起龙鳞剑出了洞去。 那几只猴子却再不见踪影,萧凡回到木屋,已是第二日早上,他并不急于练功,照常砍柴、摘果、捉鱼,一切杂事做完后方才坐下来慢慢参悟第一卷心法,他存着练成固然好,败了亦无所谓的念头,居然进展极快,第一卷心法不到一个月便尽数领悟。 练完第一篇后,那黄猴儿总算再次出现,看萧凡的眼光却充满敬畏,萧凡倒不在乎这些,每日除了练功便与猴儿戏耍,只是每次扔给它的半条烤鱼、半只熟鸡之类的吃食,啊黄再也不敢当他面享用。 那心法入门极难,进去后却极为快捷,可到了第九篇越往后越是艰难奥妙,那老祖练到第八篇便停滞不前了,萧凡在第九篇后便再没看到木老怪传授心法的影子。第九篇整整花了小半年时间,最后一篇更是练了近一年,方功行圆满。 他在这谷里,至此时已十年有余,从一个少年长成了高大青年。当萧凡练完第九篇后,登崖攀壁已是极为轻松,甚至上那雪峰顶亦不是难事,他有时登高遥望,依稀看到雪山派一众屋舍,但想到堂口弟子间人心险恶,自己和卢蕊儿的杀父之仇均未得报,心想不若在此继续修行,岂不更好。 那心法后八篇加了一套剑法奥义,无甚招式,却是破尽天下所有武功,萧凡潜心钻研,此时神功已成,内力既已无敌于天下,外功亦臻至化境,举手投足间体内真气犹如浩瀚汪洋,源源不绝。 这日萧凡和黄猴儿登高玩耍,遥遥望去只见山腰一队人马犹如长龙,向雪山派靠去,萧凡瞧得仔细,那些人衣着打扮竟一大半都是女真族服饰,他心系公孙羊,木老怪,纪浩等人,对猴儿说道“啊黄,我要出谷一趟了,待我办完事再回来与你为伴”,黄猴儿早已长成一只成年壮猴,毛色也由黄变银,灵性愈发充实,对萧凡点了点头,便向木屋跑去,一会功夫跑回来递给萧凡一个包袱,居然是几件萧凡日常换洗的衣裳。 萧凡笑道“那就多谢阿黄兄了,等我回来咱们再好好捉几条大鱼解解馋!后会有期!”说罢背着包袱,手持龙鳞剑,脚下发力几个闪动便从雪峰另一面翻了下去。 这队人马当先一女子衣着华贵,肤若凝脂,眼眸星盼,其时当值正午,冰雪掩映双颊,艳丽不可方物。身后跟着六人,其中一人三角眼,鹰钩鼻,眼内精光闪闪,内力修为已然大成,不是莫老三却是谁!其他五人竟都是一派之主的打扮。 “郡主,沿此小道再走两三里便是雪山派了”莫老三说道。 左边那名老者斜着眼说道“莫老,此次我等奉皇上之命招降雪山派,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莫老三说道“哼,老夫自有分寸,用不着你荀大掌门提醒,不过老夫提醒你,雪山一脉可不像你泰山派,荀掌门还是小心点的好” 那老者阴阳怪气道“嘿嘿,我荀天佑早想会一会你那几位师兄弟,到时还要请莫老代为引见才是” 莫老三侧过头去不再理睬他,右侧那名四十上下的男子说道“莫老三,听说上次你败于那个公孙羊之手,确有此事?” 莫老三被人揭了伤疤,眉头微皱,却略有忌惮道“岳掌门若有兴趣,过会试一试便知,华山派剑法出神入化,五岳剑派几位掌门向来都是极为佩服的” 荀天佑等人哼了一声,却没反驳,足见这位华山岳掌门武功修为却是力压众人。 那女子淡淡说道“诸位,要你们来此,不是斗嘴取乐的,务必分清轻重” 莫老三等人正色道“是,郡主” 女子嫣然一笑,身后神女峰的光芒似乎都被其吸引了过来,说道“那就走罢,不能让公孙羊老前辈久等便是” 第四十八章 又见耶律苏 萧凡先到朱雀堂弟子宿舍内找了一件合适衣衫换上,门房只觉眼前一晃,却看不到半个人影,耸耸肩只道看花了眼。凭他现在武学修为,夏兰都不见得能看清其身法,何况一名看管屋舍的门房弟子。 他来到主殿外,便见许多弟子站在堂外,均忧形于色,白氏兄弟、纪浩、南宫雪等精英弟子围在门口,十年时间各人外貌均是大变,纪浩脸上已看不出一丝木讷,反而精气内敛,眼神刚毅,颇有几分宗师之派。南宫雪不施粉黛,落落水灵,却是显得俏丽顽皮了许多。 外面弟子见萧凡到来,均未在意,他在谷中幽居,样貌似换了一人,身材高大决计不能和少年时同日而语。 萧凡向厅内望去,只见宾位上首坐着一个姿色绝美的女子,手指拨弄着发梢,正似笑非笑看向外面这群弟子,被她俏目扫过之人无不脸红低头,不敢与其视线相触,只有纪浩,南宫雪几人未露窘态。 她下首坐着一个脸色阴郁的老者,一个中年男子,正是莫老三和岳掌门,更下首又坐着三男一女,从服饰瞧来分别属于泰山、恒山、嵩山和衡山四派,他们后面站着两排金国武士,个个膀大腰圆,煞气冲天,一看便是过惯战场厮杀的亡命之徒。公孙羊等人坐在主位相陪,莫秋白眼色忽明忽暗,盯着莫老三,其余三人虽未说话,眉宇之间却均有淡淡怒意。 只听那华山派岳掌门说道“公孙掌门,我五岳剑派向来对贵派十分敬仰,只是道路崎岖漫长,一直未曾有幸结识几位,今日借皇上圣俞来贵派参观一二,实在打扰了” 卜须颜道“哼哼,不知是哪个皇上啊?” 荀天佑抢声道“大胆!当然是当今圣上金章宗皇帝!难道还有第二个不成!”这荀大掌门要在主子面前逞威,是以言辞颇为激烈,没想过于用劲,股后“嗞~”一声放出一股黄白烟雾。 卜须颜立即捂鼻,笑道“真臭真臭”,木老怪嘿嘿说道“正所谓臭屁不响,响屁不臭,可这又响又臭的屁却是何人所放啊?”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卜须颜道“莫长老勿要说笑,那边坐着的都是五岳剑宗一派之主,怎会放这臭屁?依我之见,定是哪只癞皮狗所放!” 门外弟子看他们一唱一和,忍不住笑出声来。 荀天佑脸皮抽动,正要发作,岳掌门微微冷笑道“素闻雪山派公孙掌门剑法掌力双绝,我岳仲连着实佩服的紧” 公孙羊淡淡道“老夫向来不在乎名声,倒是华山岳掌门这十来年声名鹊起,运河帮、清竹门纷纷被你剿灭,想必功夫必然了得,我公孙羊是万万不如的” 公孙羊明面上夸他,实则暗讽华山派自他当上掌门,便立即接受金王朝招安,灭了好几个反金小门派。 岳仲连面不改色道“公孙掌门言重了,岳某祖上乃长白山人士,算是半个女真族人,为皇上尽忠是我的本份” 此话却有些不知所谓了,长白山自古汉人药农极多,后来女真人崛起,灭了大辽、北宋,迁都于燕京,汉人大多在“南迁北徒”政策下逐渐往北迁移,岳仲连不敢当众灭了祖宗,只说“半个女真人”,明眼人一听便知其乃金国范围内的汉人后裔,却又堂而皇之以金朝人自居,实在称得上好话说尽,坏事做绝。 夏兰怒道“岳掌门甚么意思?今日到我雪山派,口口声声为‘皇上’尽忠,如何尽忠法?说来听听” 岳仲连道“夏堂主切勿动气,岳某随口一说并无他意,只是对贵派武功非常崇敬罢了” 夏兰说道“我这几位师兄功夫自然比我高明数倍,岳掌门想见识雪山派武功,倒可以和我切磋一二” 此话已是摆明了讽刺来人均是三教九流,不值一提。五岳剑派几人立即怒目而视,眼看便要下场挑战。 只见座首女子摆了摆手,众人立即安静下来,她说道“公孙掌门,小女子与前辈算是旧识,远来便是客,雪山派如此待客之道,传出去怕是不妥罢?” 公孙羊调笑道“嘿嘿,我道是谁这么大派头,原来是长安城那丫头,今日如此兴师动众来雪山派,是来找老夫清算旧账么?” 此女便是十年前差点将公孙羊,萧凡和丐帮众人一锅端的耶律苏! 她说道“公孙前辈还记得小女,真是荣幸之至了”说着对公孙羊等人浅浅笑了一下,只见笑颜如花,宛若天真烂漫的少女“甚么旧账?小女子可不记得和公孙前辈有过节” 她态度真切,对公孙羊也极为客气,夏兰几人脸色稍缓。 耶律苏继续说道“小女今日来到雪山派,一是心中挂念公孙前辈,特地来探望您老人家,二是有一条好消息,顺便来此告之于您” 公孙羊等人见她语气甚为诚恳,不好剥了面子,一言不发看她如何说辞。 只听耶律苏缓缓说道“各位前辈均是人杰,小女子便不再绕弯,明着说罢,当今宋朝光宗皇帝昏庸无能,贪与享受,天下百姓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一遇灾年每每有人相食....犹如活在九层炼狱之中,想必各位前辈心里也是清楚的” 宋光宗赵惇不仅政(和谐)治昏聩,而且惧内,皇后李凤娘妒心既重,又好大喜功,一旦政权落入她手,宋朝大好河山便是一朝让人的事了。 公孙羊等人自然看得透这点,并未反驳。算是默认了,耶律苏淡淡笑道“四位前辈果然是明事理之人”说罢对着他们浅浅一拜,给足了面子。 “我皇意在拯救天下苍生为已任,大金国百万正义之师已整装完毕,不日便要南下灭宋,皇上诏书已下,特升公孙掌门为国师大将军,统领突前一部并五岳剑派共同建立不世功勋!届时雪山一脉将是西域最大的宗派,剑宗,金刀门,天魔宗,合欢派等都将听命于您,公孙前辈以为如何?” 耶律苏此番话一气呵成,待众人细细品了之后才猛然醒悟,岳仲连等人目光灼灼看着公孙羊,眼里妒忌之意十分明显,门外众弟子方才那一点点羞涩瞬间转为满腔怒火,恪于门规不敢太过造次,私下却把耶律苏骂了个遍。 公孙羊慢悠悠站起来,将众人逐个看了一圈,微微笑道“此事,老夫应了!” 第四十九章 不堪一击 门外弟子听掌门如此说道,立时安静下来,不可思议的看向公孙羊,卜须颜等人却并没什么反应,萧凡知道公孙羊性格我行我素,但在大是大非上,决计不会儿戏。 只听公孙羊说道“既然小郡主如此抬举老夫,老夫自然不能博了面子,这样罢,赵惇那小子确实是昏君,不若小郡主借十万精兵,待老夫灭了赵惇自立为帝,再将兵马粮草还与你,可否?” 公孙羊每说一句,耶律苏那边人脸色便难看一分,待他说完,已有人手按剑柄,看样子只要女子一声令下,便要上前厮杀。 耶律苏说道“这么说,公孙前辈是拒绝了?” 公孙羊淡淡道“小郡主以为呢?”说完做了个送客手势,言下之意十分明了。 莫老三阴着脸说道“小师弟,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心烧坏了身子” 荀天佑冷笑道“公孙掌门身子骨好得很,喝十壶八壶的也没什么问题...”众人均有恃无恐呵呵大笑起来,似乎丝毫没把雪山派放在眼里。 萧凡听他们如此当面侮辱师公,再也忍不住,大声叫道“丧家老狗,恁的聒噪!脸皮却是一点儿不想要了?” 莫老三向来自诩雪山派正宗,生平却也最讳忌人提起师门之事,被萧凡如此大庭广众之下骂做“丧家老狗”,如何能忍?只见他勃然大怒,气的似要喷出火来,大声叫道“哪来的小畜生鬼鬼祟祟,没人教你尊重长辈吗!”说着手上一点儿也不含糊,蹭一下朝萧凡急掠而去,五指化掌,手心寒芒大盛,竟一上来便用了十成寒冰劲。 公孙羊等人听到门外有弟子大骂莫老三,只觉此人说话劲力充沛,内功造诣已然甚为高深,只是声音极为陌生,莫非某个潜心修炼的弟子挺身而出?他们却不知萧凡并没刻意运气大吼,否则给莫老三一百个胆,也不敢贸然出手。 便在众人稍愣神间,莫老三竟突下杀手,即便公孙羊想要阻止也已经晚了。他立即跟着掠去,心想无论如何要保得那名弟子一口气,双手运气,看似平平淡淡往外一推,却是雪山十三式掌法中速度最快的一招。 莫老三听到身后风声,知道公孙羊跟着出手,可他占了先机,这十成寒冰劲打到那小子身上,再回身对付公孙羊也来得及。莫老三自败于公孙羊之手,十年来愈发刻苦锤炼武功,此刻他双掌已恢复原本样貌,只是体内阴阳之气调和纠缠,却是将那邪功练到了极致。 “退开!”夏兰几人大喝道,莫老三这一掌非同小可,他们自己都没把握硬接得下,何况门下弟子? 门口众人齐齐向后退去,只有萧凡站着原地,一脸淡然盯着莫老三扑向自己。 “小...”南宫雪娇呼道,她离得最近,这“心”字没说出口,莫老三掌力已经到了,众人只觉周围气温骤降,不禁打起了冷颤,几个武功平平的弟子连牙关都把持不住,咯咯咯抖个不停。 莫老三身法迅捷无比。他人看来这一掌无论如何是躲不掉了,剩下唯有正面接下,在场谁敢说完全有这能耐了?怕是公孙羊和岳仲连也只有暂避锋芒。可在萧凡眼里,莫老三周身至少三四处破绽,即使不用龙鳞剑自己亦可轻易将其击败,但他存心立威,单掌不偏不倚向莫老三拍过去。 只见二人双掌相迎,莫老三表情由阴狠到疑惑,瞬时之后双眼圆睁,好似见了鬼一般,脸上惊恐之极,看似很久,实则瞬息之间,莫老三以去时双倍速度向后倒飞出去,公孙羊见他来势雷霆万钧,吃了一惊连忙侧身让开,莫老三直挺挺撞上殿内石柱,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软绵绵滑了下去... 只见石柱一丝裂痕渐渐绽开,一会功夫整根柱子轰然倒塌,灰尘碎石将莫老三埋了起来。 谁也想不到,一刻前还不可一世的莫老三,此时却在砾石底下,生死未卜.... 众人同时动容!普通弟子尚且不知莫老三武功深浅,公孙羊和五岳剑派那些人却深知他的武艺修为,此刻端的震惊无比,心里连一丝杂念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念头: “此人......到底是谁!!” 纪浩率先反应过来,只觉眼前男子熟悉无比,一股久违的暖意夹着淡淡妒忌酸楚在心里升腾,他原以为自己这些年武艺进展神速,年轻一辈弟子中已难寻敌手,不成想....萧凡!萧少!....你永远压着我纪浩么...嘴里咬牙低声迸出俩字:“萧...凡...” 公孙羊心思玲珑,看纪浩反应立时明白眼前这个高大青年,不正是自己日夜牵挂的徒孙萧凡!他颤声道“萧儿....你真的是萧儿....”说着来到萧凡跟前,上下打量着,蓦地哈哈大笑道“好!好!我萧儿到底是活着出来了!” 萧凡?众人面面相觑,难道是十年前一掌拍死樊白风的那个萧凡?在那之后雪山派封锁消息,除了有限几人,其他弟子均不知萧凡去向,今日突然出现,武功竟然强悍如斯! 夏兰几人亦不可思议看向萧凡,卜须颜,木老怪双眼放光,自耶律苏带人来到雪山派,首次出现失态之色。 以岳仲连为首的五岳剑派众人则默不作声盯着萧凡,以他们眼光当然看出来这青年正面硬撼,掌力对掌力,将莫老三碾压了去....却是实在想不明白,这年轻人何以有如此逆天功力,本来以岳仲连牵制公孙羊,五岳剑派剩下四人加莫老三、金国武士,当能压制卜须颜几人,剩下的弟子.....自然是交与剑宗,金刀门来处理,他们早已遣密探过去报告,算算时间也该到此了。 谁能想到萧凡半路杀出,以雷霆手段击溃莫老三,真真是岂有此理! 耶律苏见公孙羊等人言行,潜藏多年的羞愤、期盼、懊恼、淡淡的思念....等等情绪一股脑窜上心头,女子一向淡定的俏脸立时红了起来,心里直想着: “萧...凡...老娘这回和你拼了!” 第五十章 初试身手 见耶律苏神情有异,岳仲连等人只道主子恼他们无能,岳掌门起身说道“小兄弟好俊的功夫,不知师承何处?用的甚么武功啊?” 他虽看萧凡穿着雪山派弟子服装,这么问却是大有文章。他素闻雪山派功夫以轻灵飘逸著称,那青年正面一掌击败莫老三,若非内力极为深厚,就是掌法本真威力奇大,萧凡看着至多二十出头,内功修为怎也不可能超过莫老三,那么剩下的可能性便是那一掌本身了。 岳仲连老谋深算,只要那青年用的不是雪山派功夫,雪山派靠一个外人出头,传出去怕笑掉人大牙。 萧凡见岳仲连道貌岸然,可话里话外无不套路满满,先厌恶了三分,回道“晚辈使的自然是雪山派绝学:打狗掌,前辈可是要评点一二?”说完也不顾五岳剑派众人脸色,对公孙羊几人拜道“师公!萧凡回来了” 公孙羊,卜须颜,夏兰,木老怪四人早围了上来,木老怪啧啧叹道“好小子!哈哈老夫当年果然没看错你!” 萧一一拜过几个长辈,对莫秋白也施了师门礼,莫秋白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然眼中目光灼灼,分明写满了震惊。 公孙羊见萧凡浓眉大眼,剑眉入鬓,已是一表人材的俊逸青年,然而目光中不露光华,竟看不出一丝习武之人该有的气色,公孙羊暗惊道“这孩子功力居然返璞归真,连我都瞧不出深浅了...” 萧凡说道“师公,萧凡这些年好生挂念你...”说着眼圈微红,他独自幽居山谷十年,自有无数话要和公孙羊说,却是一下卡了口。 公孙羊嘿嘿笑道“先不忙,让老夫打发了你那小相好咱们爷俩再好好说道一番”他见了萧凡,心情大好,说话又开始不分场合起来,这本是一句戏谑之言,在场知情者除了他和萧凡外,便是耶律苏和那生死未卜的莫老三而已。 耶律苏身后的人大怒,“呸!老头子放狗屁!”“混账!胆敢调戏当朝郡主大人!该当死罪!” 耶律苏双颊微红,却是三分羞涩,七分薄怒,到底是统领群雄的人物,寒下脸来骂道“公孙前辈,本郡主好言相劝你却一意孤行,却休要怪我不再客气了” 众人被她一句话带了回来,方知眼前处境仍未解决,萧凡说道“耶律姑娘,请回去罢,雪山派是不会做朝廷鹰犬的”想了想又说道“你现在带人走,我们既往不咎如何?” 耶律苏怒道“哼!回去?今日不将你这小贼戳几个透明窟窿,难抵当年京兆府路对我轻薄侮辱之恨!”说到“轻薄侮辱”,想到当时之事,不由得满脸通红,又羞又怒。 萧凡听她说“轻薄侮辱”,想到那时自己尚不明事,可终究是对人女儿家又搂又抱....脸上也是一红,当下无可辩解,怕她再当众说甚么非分之言,若被人误会可就糟了,忙岔开话题道“那你却想怎样?这些人怕还奈何不了我雪山派的” 耶律苏俏脸生寒,冷冷说道“不试试怎生知道鹿死谁手了,哼哼,你们雪山一脉好大的派头,今日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李掌门!你去试试这小子的剑法罢”素手一挥,只见嵩山派服装的那名男子站了起来。 此人长相普通,进门之后便不发一言,谁也没有留意他,只怪他实在太过平凡,远远看去像极了杂役仆人,此刻抱剑而立,整个人气势陡然间变得极为犀利起来,像一柄出鞘的利刃般,让人感觉又森又寒。 公孙羊几人微微变色,心下暗叹“此人已到了人剑合一之境,却不曾听过嵩山派掌门何时如此了得了?” 只听耶律苏说道“李大掌门,既然当上了嵩山一派之主,今日万不可给我丢人才对” 那男子点头道“是,主人”说着刷一声拔剑在手,上前一步说道“嵩山李光一,请赐教”语态之间宛如名门正派最堂堂正正的决斗,丝毫没有邪狞之感。 众人知道嵩山掌门原姓李,却绝不是叫做李光一,瞧耶律苏嘴角上扬,看来其中必有猫腻。 公孙羊说道“嘿嘿,老夫可没听过甚么李光二,李光三的,若想切磋,老夫陪你玩上两手就是” 李光一脸色为难道“可是....主人只叫我和他比试,你若想战,需经过我家主人同意才行的” 木老怪心中憋了很久,此时再也忍不住,破口骂道“放你娘的屁!一口一个主人的,你便是条土狗不成?” 谁知那李光一满脸愁容,苦口苦色说道“我就是我啊,怎生便是土狗....” 木老怪乐了,大声道“只有狗一样的人,才会对主人忠诚不二啊” 李光一低声道“好像也有些道理....” 萧凡自习了十八式剑路,还未与人有过争斗,这李光一虽看着脑袋不甚灵光,剑法造诣一定是极为高明,便用他试试手,又有何妨。 念及于此,萧凡示意公孙羊几人放心,大声说道“既然如此,小子萧凡便来领教一下李掌门高招,请罢~” 李光一揉身进剑,更不答话,一剑刺到,寒光闪闪,发出嗤嗤声响,内力之强竟不下于莫老三,众人凛然,心想这人却有几分真本事,怪不得能取而代之坐上嵩山掌门的位置,萧凡掌力之强实所罕见,可此番比试剑法,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萧凡背上龙鳞宝剑并未出鞘,待李光一欺进身前五尺,蓦地连剑带鞘滑了一道半圆,众人哪识得如此剑路,只道这青年胡乱挥砍一番而已。 李光一脚下骤停,那一剑却是无论如何刺不过去了,只因萧凡看似随意一挥,剑锋早已在他必进之路上等待,虽未出鞘,却已将他这招破得干干净净。 李光一大喝一声,斜着侧跨一步,剑招由轻灵变得大开大合,每一下似乎都用到力尽处,本来高手过招讲究七分力、三分藏,这李光一天生臂力强悍,由外而内却也练得一身至高内功,和木老怪有几分类似,常人以为力尽之处,李光一手中长剑却偏偏又生出一股莫大威能。 萧凡回剑圆转,拍的一声击到他剑柄发力处,双剑相交,一把是青光闪闪的利刃,一把是仍未出鞘的木制剑鞘,李光一只觉手中长剑霎时间变得千百斤重,立时抽走,被这么一拍发出嗡嗡之声,良久不绝。 李光一攻势连续被阻,对方却连剑鞘也未出,平生何以受过如此侮辱,顿时脸色狰狞,大声呼喝,长剑犹如出洞毒舌般向萧凡攻去。 他却是冤枉萧凡了,萧凡深知龙鳞剑太过锋利,一来想借机试探自己剑法,二来却也不想当真杀了这个李光一把局面闹得不可收场,至于莫老三,那时新仇旧恨,怨不得他人。 这时只听殿中嗤嗤之声大盛,李光一剑招凌厉狠辣,内功浑厚,剑锋极为锐利,寒光荡漾,剑气弥漫,众人只觉得他和长剑成了一团雪球,越滚越大,发出蚀骨寒意。 反观萧凡,劈、刺、斩、挥,只是偶尔出得一招半式,便像一个在暴风雪中举步维艰的攀山之人,似乎随时会被风雪淹没。 殿外弟子“啊”“噢”之声不绝于耳,难掩悲观担心之色,公孙羊,岳仲连等人却一眼不眨盯着萧凡,只听木老怪低声惊道: “这小子.....竟然一步未曾挪动过....” 第五十一章 耶律苏的底牌 二人拆了百余招,李光一越斗越心惊,双方剑锋从不相交,这是他生平使剑以来从未遇过之事,对方随意一两剑,每每击中自己发力部位,一系列厉害后招只好半途而弃,端的气煞人也,更可恶的是那小子后发先至,剑锋永远在自己进攻路线上,如何不叫人郁闷。 李光一连换六七套剑法,变幻莫测,奇幻无方,众人只瞧得眼花缭乱,连喝彩都忘了。萧凡却始终直刺、斜劈,一丁儿多余动作都没有,除了公孙羊几个超一流高手,没一个瞧得出他每一招到底是甚么剑路,局外人看来,萧凡便似一个不会武功之人,可李光一剑术已然出神入化,愣是近不了他三尺范围。 只听得李光一狂吼一声,周身骨骼噼啪作响,右臂莫名粗壮了几分,挺剑直取中路,竟是竭尽全身之力的孤注一掷,乾坤一击。 萧凡见来招势若奔马,迅若雷霆,知道对方赌上了性命,不敢怠慢,猛得抽出龙鳞剑,右手翻转,众人仿佛听见一阵高亢龙吟之声,只觉眼前一花、白芒一闪,“哐当”一声李光一长剑脱手,连着半节拇指一并掉到了地上。 使剑之人都知道,挺剑直刺时候拇指是发力点,但见李光一断指处白骨森森,其他四指却连皮都未曾蹭破,他兀自不明情况,还呆呆立在原地,过了几息,手掌突然血流如注,才大声惨叫起来。 像他这样使剑大家,断一指等于坏了一半功力,今后剑法造诣,怕是再难达到如此境界。李光一在自己最得意的领域被人强势击败,却连对方衣角都没摸得一下,气血上涌,左手指着萧凡说道“你...你...”却是怎也说不出“你”之后的词儿。 耶律苏见他连败自己两名高手,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顷刻间便要功亏一篑,俏脸生寒,骂道“小贼!是欺我大金国无人么!司马大师!” 随她这声娇斥,门外掠进一人,只见他前一刻还在十几丈开外,眨眼功夫便到了莫老三倒地处,身法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那人从砂石中将莫老三提起,说道“老三,这点伤还不至于要了你老命罢?你要装到甚么时候?”莫老三脸色蜡黄,竟然慢慢睁开眼,怨毒的盯着萧凡。 (今天临时有事刚回到家,剩下的段落明天补上罢......对不住各位) 第五十二章 耶律苏的底牌(二) 莫秋白见莫老三仍未死绝,神色复杂道“哼,老而不死谓之贼也,说的便是你这种人”此话一出,公孙羊,木老怪等人立刻尴尬起来,莫秋白不善言辞,虽终究站在雪山派立场,语言准确性却是....一棒子将在场大部分老爷子给得罪了。 “他一定是故意的!”木老怪低声怒道,眉宇间却因莫秋白最终的立场而掩饰不住的喜悦。 “噢?小辈说话如此猖狂,不怕闪了舌头?”那老者倒也不恼,似笑非笑看向莫秋白等人。 莫秋白在雪山一脉中辈份已是极高,却被人叫做“小辈”,只听那人说道“老夫原不想露面,可雪山派如今出了个不得了的小子”他看向萧凡,啧啧叹道。 “你叫萧凡?”老者问道,双眸朴实无光,似一个久居山野的老叟。 公孙羊心下一震,此人武学修为怕是亦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似无意间往前跨了小半步,半个身子将萧凡护在身后。 “此子正是徒孙萧凡,不知前辈名讳?”公孙羊拱手道。 实力,往往和尊敬划等号。 老者捋着胡须说道“老夫许久没在江湖走动,名讳早被遗忘啦,不提也罢不提也罢”他摆摆手,饶有兴致看向公孙羊。“啧啧啧,雪山一脉当真是人才济济,怪不得剑无量那小子难有作为...” 公孙羊几人心道他提到剑无量颇有几分恨铁不成的意思,莫非这人是剑宗某位不世出的老怪? 老者淡淡说道“今日雪山派几位当家的都在场,且听老夫一言如何?”虽是商议口吻,他浑身气势瞬间释放,只见公孙羊脸色微变,方才踏出的半步又退了回去,老者微微一笑,气势回收又成了山野村夫模样。 卜须颜几人对视一眼,心下均大骇,仅用气场能将公孙羊压制的,当今武林怕没几个能做到,观那老者显然手下留了情,似乎也在忌惮些什么。 老者说道“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大金国皇帝威震寰宇,公孙掌门若能效仿剑宗,皇帝已颁了诏书,雪山派众人个个加官晋爵,荣华富贵不可估量,岂不是美事?” 公孙羊本以为他要说些甚么,听到此话,盯着老者冷冷说道“方才前辈提到剑无量,剑宗虽与我雪山一脉常有争斗,却向来和金国人作对,几时投了朝廷?我倒是孤陋寡闻了” 老者道“嘿嘿,老夫创立剑宗,只是让剑无量代为管理而已,何时轮到他说话了?”他抬头望着屋梁,淡淡说道“再说老夫本就是女真族人,何来‘投靠朝廷’一说?” 这下公孙羊等人吃惊不小,剑宗创派较晚,可至今也有一百余年历史,莫非剑宗历来掌门个个均是傀儡?这司马老儿口口声声说建宗立派,瞧他须发皆白,却是看不出准确年纪,若真是剑宗祖师爷,怎可能还活在世上! 公孙羊双目如电,直视老者,说道“金人残暴,祸害百姓,占我大宋半壁江山,凡我华夏儿女,均存着驱除鞑虏之心,这才是大势所趋,前辈既然是女真族人,剑宗的立场我便不好多做评论,可雪山派是决计不会为金国做事的。” 这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众弟子只觉浑身热血沸腾,今日便是战死在这里,也是无所谓的了。 老者淡笑道“老夫虽明知你会拒绝,仍再次提出这个条件,你却知道为何?” 公孙羊冷冷瞧着他,并不答话。 老者说道“若尔等愿意为我大金国做事,自然是堪大用者,否则的话....”话到一半,老者突然出手,只见他身体横移数尺,一掌朝夏兰天灵盖拍了下去。 公孙羊,卜须颜,木老怪,莫秋白四人自打这老者出现后便一直提防着他,见他不顾身份偷袭夏兰,四人同时出手,前后左右四只手掌朝他周身大穴罩去,那老者蓦地原地跃起,公孙羊几人只觉微风扑面,对方已跳出包围圈。萧凡见他招式凌厉,虽有破绽,无奈身法实在太快,几是转瞬即逝,一时半会竟想不出取胜之法,当真是不可思议。 公孙羊自武功大成以来,几十年鲜有败绩,今日心知遇到了平生之大敌,唰一声抽出软骨烂银剑,此剑平时系于腰间,虽不如龙鳞宝剑,却也是雪山派传承几代的稀世之物。 几人各自掏出兵器,夏兰,莫秋风使的是三尺长剑,卜须颜左手却拿着判官笔这外门兵器,木老怪最为奇特,双手套上一副钢制拳套,瞧着分量极重的样子。 五人分位站定,将那老者围在中间,眼角余光却不时飘向岳仲连等人,见他们淡定自若,毫无上前动手的意思,几人心下愈发惊疑。 老者说道“雪山派功夫确实有些门道,嘿嘿,只是你们几个中了老夫亲手炼制的蚀心酥风散,如今却能发挥几成本事啊?” 此言一出,公孙羊率先捂住口鼻,说道“不好!快凝神聚气!”原来老者偷袭夏兰是假,引他们合围从而施毒是真,其心计不可谓不毒。 公孙羊瞧着门外,众弟子不知何时早已被剑宗,金刀门,合欢派,天魔宗控制了起来。 公孙羊知道此刻形势凶险异常,对方摆明冲雪山派而来,试着运行真气想暂时将毒逼住,却发现丹田内空空如也,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老者笑道“不用枉费心机了,中了老夫这蚀心酥风散,任你手段通天,六个时辰内也休想使得了内力,本来以你们几个武学修为,下毒是千难万难的,不过若能在吃食中每日下那么一点点....嘿嘿,老夫再用手段将药力一下引出来...” 萧凡听闻此言,立即朝门外望去,果然见到马有德探头探脑瞧着殿内情形。 木老怪苦笑道“到底是老夫失职了,公孙羊,此事之后老夫自会去领罚” 事已至此,耶律苏叹道“公孙前辈,只要你肯为大金朝做事,雪山派上下几百条性命本郡主保证不伤一人,你看如何?” 公孙羊冷冷道“你却不怕老夫恢复功力后第一个将你开刀?” 耶律苏笑道“公孙前辈说话自然是一诺千金,小女子放心的紧” 萧凡在旁看得清楚,心里苦笑道此时情况和十年前何其相似,说不得又要挟持耶律姑娘了.... 心随意动,脚下突然发力向耶律苏扑了过去。 猛然一团黑影挡在她身前,萧凡无暇细思,反手抽出龙鳞剑唰唰唰唰连刺四剑,都是指向对方要害。 老者“咦”了一声,赞道“剑法极高啊!”手中多了一把寸长匕首,左一拨,右一拨,上一拨,下一拨,将萧凡刺来的四剑尽数拨开,萧凡看他出手,四下格挡一气呵成,中间竟无丝毫顿挫,破绽似有若无,已是人力不可捕捉的样子。 所谓一寸短一寸险,老者手中匕首也就常人手指长度,当此之时,已容不得萧凡抽剑回刺,他大喝一声,龙鳞剑当头直砍,老者匕首向上一举,锋刃立现缺口,却也挡住了龙鳞剑这雷霆一击。 老者看到匕首被损,眼神陡然变得阴戾“好小子!敢伤我‘断肠’剑,今日留你不得!” 萧凡只感他呼出一团气,双目立时火辣,他虽百毒不侵,可这生死之际哪容得分神? 他觉着破风之声朝自己双目刺来,此刻已不及格挡,又不及闪避,百忙之中龙鳞颤动,竟也向老者双目划去。 萧凡领悟的十八式剑路,本无甚招式,攻击防御全在心念之间,他这不加思索的一招却已是剑法至高境界,老者亦发现自己用不光彩手段创造的一线战机,已被眼前青年破了,即便不收招,首先被刺瞎双目的也一定是自己。 老者匕首向左挡了一下,龙鳞剑锋几乎贴着脸皮划过,隐隐现出一条血痕。 萧凡目力既已恢复,见此情景,龙鳞便如狂风骤雨般狂刺乱劈,老者左挡右挡,口中连连赞道“好剑法!好剑法!” 萧凡所悟的剑路,原以攻敌破绽为主,这司马大师却是身法快至巅峰,破绽稍一出现,眨眼便已消失,如何捕捉的了? 他却不知自己虽身负绝世武学,却还少了临阵斗敌经验,今日一出山谷便遇到这将公孙羊等人压制住的老怪物,想取胜确实难于登天。 萧凡展动龙鳞长剑,尽往他身上各处要害刺去,老者身形如鬼魅,忽来飘去,却也不敢再心生大意。 二人如此斗了半炷香时间,萧凡剑势闪动,每一剑均是进攻,竟没格挡一下,他渐渐进入入神坐照的心境,山谷中所悟武学一一闪过,便是一剑接着一剑,老者身形消失了,周围环境消失了,天地间似乎就剩下自己和手中龙鳞长剑。 酣斗生死之间,萧凡终于将十八式剑路参悟大圆满,再不刻意寻求破绽,随心所欲出剑,却每一下都刺在老者一闪而逝的破绽之间。 老者盯着萧凡,眼神逐渐冰冷,他自然能从对手剑路中感到愈发强悍的压力。 只见老者厉色一闪,用断肠强行挡了一下龙鳞剑,双剑相击,断肠立时又被砍出一个缺口,趁这空档,老者右手化掌,猛然向萧凡胸口推去。 萧凡见他格挡便知其意,一掌迎了上去,二人双掌相对,霎时之间,众人只觉着劲风扑面,待张开眼来,场中胜负已分。 第五十三章 退敌 只见萧凡顺着对方掌势,向后“蹬蹬”连退两步,那司马大师却稳站原地,身不晃、脚不移,居然淡若无事。众人均见过萧凡一掌将莫老三击成重伤,见此情形,无不骇然,心想这老家伙功夫实在深不可测。其实萧凡向后退让,自然而然的消除敌人掌力,老者却因萧凡剑法越使越奇,久战不下,他自恃武功天下无双,个别强过他的隐世高手销声匿迹多年,想来早已羽化,结果出山第一战便被这年轻人逼得险象环生,如何能咽下这口气?硬要争个脸面而实接了萧凡一掌,胸口隐隐气血翻涌,老者暗运真气,打通胸口凝住的一股浊气。 他背着手说道“小子,功夫不错,便让你做个明白鬼,老夫名讳:司马于飞”他盯着萧凡一字一句说道“可惜终究嫩了些,今日你是战不败老夫的,却为之奈何?”其实他双掌隐隐发麻,故意说这一通借机拖延,若萧凡趁势而上再和他拼几掌,未必不能教司马于飞饮恨当场,可惜正如老者所说,终究嫩了些。 萧凡见公孙羊等人脸色怪异,想必中的毒也是怪异之极,岳仲连几人早将耶律苏护在身后,再想擒住她已是痴人说梦,当下形势明朗,己方众人已成瓮中之鳖,刀俎鱼肉,可以说是道尽途末了。 只听公孙羊说道“萧儿,以你的本事,想冲出去没人拦得了,走罢,你该明白进退皆有度” 耶律苏这边的人尽皆默然,今日本为了公孙羊等人而来,至于萧凡,倒乐得他赶紧走人,就怕这小子留下来拼命,却是谁也不愿再和他对上的,包括司马于飞。 萧凡说道“师公,我萧凡的命十年前就该没啦,全仗各位长辈出手才活到今天,我若离去,和猪狗有何区别?便是一死又有何妨?”丹田处真气怦然而出,整个人陡然间变得渊渟岳峙、气势无匹。 只听他大喝道“谁要来与我萧凡决一死战!” 此刻他抱了必死之心,真气源源不绝充盈全身,气场压迫之下,好几名金国武士双腿发颤,竟似站也不住的样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做这个出头鸟,司马于飞冷哼一声,居然也保持了沉默,他人老成精,深怕萧凡拼起命来,自己决计吃不了好。 门外弟子见这位玄武堂的师弟,在如此绝境之下一言震慑全场,心下均是火热无比,青龙堂那些天之骄子们和萧凡比起来,却是微不足道了。 现场气氛降到了冰点,耶律苏见萧凡一人一剑兀自使得己方众人不敢动弹,美目异彩连连,暗暗叹道“我却真的对他下的了手么”,转念又想到自己身负国家重任,俏脸立时又蒙上一层寒霜,如此反复,当真难以决断。 便在此时,“哈哈哈哈”众人耳边突然炸起两阵狂笑,那笑声似近又似极远,霎时之间,殿内便站着一男一女两人,男子看着三十上下,高大英武,面相极为俊美,女子却普普通通,脸黄饥瘦,只有一对眼珠神光四射,润泽朦胧,内力修为已到了大成境界。 男子看向萧凡赞道“好!没有那番话,我雪山二圣今日断不会出世!”说着五指连弹,公孙羊几人只觉一颗冰凉硬物入口即化,丹田处立时丝丝温暖起来。 公孙羊等人调息运气,一时开不得口,心里却着实激动万分!雪山二圣乃他们师叔辈分,消失几十载,原以为早登了极乐,未曾想此刻突然出现,真是天不亡雪山派! 司马于飞看在眼里,却视若无睹,只死死盯着那对男女,眼神似要喷出火来。 那女子连咳数声,说道“师哥,救下小羊儿几人,我们自回去逍遥快活罢”声音妩媚妖娆,和相貌形成剧烈反差。 男子说道“那也不忙,送佛送上西,先打发这几只金狗再说”他笑呵呵看向司马于飞,说道“司马老狗,你还活着呀...” 司马于飞冷哼一声道“哼,你这条毒蛇不也活着,藏得真深吶...”他又神色复杂看了那女子一眼,咬咬牙,转头对耶律苏说道“郡主,老夫要先走一步,还望恕罪”也不等她回答,身形一掠便到了门外,几个起落竟真消失在漫天飞雪中。 这一下真是出乎所有人预料,尤其耶律苏那边人马,脸色极为难看,司马于飞这一走,别说公孙羊等人,只一个萧凡便够他们受的,此时又突然来了这俩一看便不是善茬的人物.....居然直接将司马于飞惊退了去,这可如何是好..... 门外剑宗,金刀门众人,已开始左右观察逃跑路线,个别不上道的乌合之众早已脚底抹油,开溜了去。 男子见司马于飞选择三十六计至高谋略,也是微微惊了一下,说道“萧凡小友,既然司马老匹夫退了,我们也不便在此逗留”他看向公孙羊几人,神色间颇有些不太自然,说道“我知你满腹疑问,有缘自会再相见” 二人飘飘然走出门外,“灵奴一切安好,萧凡小友毋需挂念”声音传至,人已消失,轻身功夫端的是出神入化。 萧凡心道,这两位似乎对我极为熟悉,回头需向师公打听一二,方才说到灵奴...莫非是久居谷中的前辈! 眼下不容多想,向耶律苏道“耶律姑娘,可还是要继续闹下去?”他生怕司马于飞去而复返,是以走到耶律苏跟前问道,如此一来即可在最短时间内将她制服。 耶律苏见老者退走,已知大势已去,原来她这些年在西域各门派广撒内线,除了雪山一脉,其余门派早被她暗中控制,不想今日收官遇到萧凡出山,多年心血付诸东流,两次被他坏了好事,耶律苏心里自然愤恨难消,说也奇怪,对萧凡却怎也恼不起来。 她直勾勾盯着萧凡,骂道“小贼,今日便放你一马,以后落在本姑娘手里定叫你生不如死!哼!”措辞虽狠,态度却有三分娇怒,萧凡嘿嘿笑道“死在耶律姑娘手里,做鬼也风流的” 本是一句调笑之言,耶律苏却突然红了脸,恶狠狠瞪了一眼萧凡,转过身子出了门去,众人护着耶律苏走了。 门外弟子呼啦啦拥进大殿,见公孙羊几人兀自运气调息,便各自回去了,只有纪浩,南宫雪几人留了下来。 萧凡关心公孙羊伤势,公孙羊调理片刻后睁开眼睛说道“不碍事,残留毒素一时半会是排不尽的,过几日便好了”挥手示意弟子将各自师父扶回房间休息。 这时山门弟子前来禀报,来犯敌人已悉数下山,公孙羊命人安排晚宴,专为萧凡接风。 宴席之上,夏兰几人脸色已恢复大半,萧凡挑着说了一些谷中之事,众人尽皆啧啧称赞,对独孤求败墓室却只字未提,倒并非小气,而是独孤求败写明了一切随缘,萧凡自不会忤逆祖师爷之意。 公孙羊说道“雪山二圣....此二人居然还活着,唉...” 萧凡问道“师公,那二人却是甚么来头?” 公孙羊苦笑道“此事涉及雪山派一宗陈年旧事,当年,我师父....” 原来公孙羊师父当年成为雪山之子,同辈师兄弟中有两名资质、武功均比他高的弟子十分不满,二人一男一女,男的叫做慕无双,女的叫做韩小梅,合称“雪山二圣”,本就是情侣双修,那韩小梅心高气傲,竟瞒着师门长辈偷偷潜入琅琊洞天福地,掌门震怒,下令弟子将其捉拿要门规处罚,慕无双在师门外跪了一日一夜,却是丝毫无用,第二日便也消失在了冰瀑洞穴中。 当时雪山派掌门便下令将二人名字从门派普上划了去,算是将其逐出师门。 原以为此二人早已双双殒命,今日居然救雪山派于危难中,人心二字,实在千古难猜。 萧凡道“那司马于飞又是甚么人?他和雪山二圣似乎认识?” 公孙羊道“司马于飞.....乃剑宗开派祖师,传闻当年他相中韩小梅,后来出了那件事,便不了了之了....萧儿,今后你有何打算?” 萧凡说道“眼下有两件事,第一是要查清楚金人在各门派内放了多少暗线,我们西域门派尚且如此,中原地区更不消说了.....第二件事,师公,我要查明父亲到底被谁害了性命” 公孙羊心下甚喜,看他小小年纪不但武艺出众,心思也极为缜密,暗想“如今国家危难,若武林门派被人利用驱使,半壁江山早晚也要落入金人手中,这孩子既能看到这一点,让他放手去做也未尝不是坏事” 说道“既如此,下个月雷音寺主持的英雄大会,你代表雪山派前去参加罢” 此举已算是公然将雪山派交给了萧凡,众人均明白萧凡乃雪山之子不二人选,况且他白日救人有功,当下均表示赞同。 公孙羊继续说道“各堂均出一名弟子随萧凡前去,让他自己挑罢” 萧凡心知此事干系重大,也不推辞,举了酒碗说道“望各位师兄弟助我一臂之力,萧凡先行谢过了” 纪浩默不作声,跟着举起酒碗一饮而尽,眼里却是神色复杂,不知考虑些甚么。 第五十四章 路见不平 第二日一早,萧凡和纪浩、南宫雪辞了公孙羊等人,下山往泉州雷音寺赶去,两地相隔千里,几乎横穿整个大宋王国。 三人途径西域边陲村落,此乃蒙金宋反复争夺之地,只见十室九空,饿殍遍野,留下的都是些大半个身子已埋入黄沙的锤锤老者,南宫雪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萧、纪二人亦心事沉重,萧凡见密签上只写了四个字:留意丐帮,字体娟秀,纸张泛黄,想来应是罗静姝几年前发给公孙羊的消息,他将密签销毁,心下暗想:丐帮向来匡扶正义,罗三耳老前辈却要师公留意,是何道理?当下不动声色,暗暗记着。 待他们到了巴州境内,入眼良田沃土、阡陌交通,路上车马繁忙、百姓鲜衣怒马,和先前简直天造之别。 萧凡说道“纪爷,你我兄弟终于出来闯荡江湖了,在淮南时可想过有今日啊?” 纪浩笑道“那是自然,萧少人中之龙,出人头地是早晚的事” 这一声“萧少”将二人多年隔阂消弭与无形,似又回到儿时厮混时光,纪浩在雪山派时沉默寡言,此刻话语渐渐多了起来。 南宫雪听他们互相吹捧,说道“你二人以前便是这样没脸没皮的么?” 萧凡道“师姐此话差矣,你可知为何男儿长胡须,女儿家却细皮嫩肉的?” 南宫雪奇道“为何?你且说来听听” 萧凡贼笑道“因为.....我们脸皮薄啊!”说完不待她反应,拔腿便跑。 南宫雪娇怒道“混蛋!站住!” 三人嘻嘻哈哈一路上倒似游山玩水,如此行了大半月,已来到江陵,襄阳城头旌旗飘展,枪尖寒光点点,一派肃穆杀戮之气。 襄阳城作为南宋半壁江山的铁门,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作为世界之腰,襄阳城墙高大坚固,城内囤积大量兵器粮草,宋朝庙堂所有诗舞歌赋均建立在襄阳牢不可破的城墙之上。 这一路虽非穷山恶水,却也时常露宿荒野,萧,纪二人倒也罢了,南宫雪本就是娇滴滴女儿家,平素又爱干净,嘴上不说,心里极为渴望好好洗漱整理一番,进了襄阳城,南宫雪随意寻了一家客栈,急吼吼沐浴去了。萧,纪二人叫了四碟小菜,要了一壶烧酒,在楼下边吃边聊。 只见大厅西北角,一桌花花绿绿的叫化子大杯酒、大块肉,好不快活,其中一个头上生癞疮之人说道“哼,五岳剑派那帮狗贼,这些年不知害了多少帮中兄弟的性命”一个高瘦乞丐愤愤骂道“此次英雄大会便是要商议灭了那群贼子!真是欺人太甚!”另一个眉骨间有道疤的汉子说道“若非我们洪帮主销声匿迹十余年,哪轮到五岳剑派那群狗贼逞凶!唉....也不知洪帮主他老人家身在何处...”生癞疮乞丐说道“幸好上官帮主及时稳住大局,否则我丐帮百年基业便要毁于一旦...罢了,此事不是你我该操心的,快快吃完上路!少帮主他们三日前便去了泉州,莫让他们久等才是” 萧,纪二人对视一眼,少帮主莫不是那位上官允?真是“有缘千里去相会”..... 萧凡说道“纪爷,看来这次武林大会规模盛大,不知她们两个会不会去” 纪浩说道“定然会去的,只是...” 萧凡问道“只是如何?” 纪浩苦笑道“只是怕不认得我们了罢” 萧凡探进怀里,摸着那仍带他体温的香囊,心里却也是五味杂陈,突然间便想着立刻飞到雷音寺,哪怕她早忘了自己,远远瞧上一眼也是好的。 南宫雪整装完毕下得楼来,瞧见二人正大吃大喝,秀眉紧蹙,怒道“萧师弟!纪师弟!你们如何自己先吃了起来!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姐没有!” 一路上南宫雪总以师姐自居,一应事物无论大小,总想着过问一二,弄得萧,纪二人苦不堪言,只要顺着她意,南宫雪倒也不会当真追根问底。 只见萧凡陪笑道“我们是替师姐尝一尝这家店的味道而已,师姐,您请”说着对纪浩挤了挤眼。 纪浩立即跟着说“是是,师姐请上座” 南宫雪见他俩一唱一和,略感好笑,她发现纪浩自从下了山和萧凡一起后,似乎变了个人,说道“纪师弟这是露出本性了么?我听说你在青龙堂弟子中可是修炼最勤,话也不多的” 纪浩笑了笑,并不接话。三人草草饱腹,一夜安睡,次日清晨继续赶路,出了襄阳城约摸六七十里,前方林中传出呼喝谩骂夹杂兵器击撞之声,南宫雪二话不说,几个起纵便掠了过去,萧凡二人恐她有失,立刻跟上去。 只见地上躺了两人,另三人挺着兵器迎战十几个短衫短裤的壮汉,被围之人赫然便是方才那一桌丐帮弟子,这群短衣汉子单个武功并不出色,可三人成行、五人成阵,居然将丐帮弟子打得只有招架之力。 三人均挂了彩,那名高瘦乞丐右手软绵绵垂着,兀自用左手擎一把短口戒刀死战,另二人一个头上血流如注,将他蓬松的乱发结成左一块右一块,一个从左肩到腰部被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脸色苍白,明显失血过多随时会倒下的样子。 见萧凡三人到来,伤势稍轻那个丐帮弟子大声喊道“朋友慢走!我等是丐帮卫州弟子,这些贼子串通金狗,截杀前往泉州的各路豪杰!请助我....”话没说完,小腹吃了一脚,只疼得龇牙咧嘴却是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那群壮汉也见了萧凡三人,一个看似首领模样年轻人站出来说道“三位请借道罢,此事乃我鳄鱼帮和丐帮私仇,勿得听他们一面之词” 南宫雪说道“既是私仇,正大光明找上门去便是,在这偷袭算怎么回事?” 年轻人一时语塞,满脸涨红,怒视南宫雪说道“哼!便是坏了鳄鱼帮名声又何妨!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郑平安今日无论如何要宰了那几个臭叫化!” 南宫雪淡淡说道“这几人均是去参加英雄大会的义士,不如双方先停手如何?” 郑平安骂道“呸!你算个甚么东西?别以为是女人老子便不打你....” 这“你”字刚说出口,南宫雪手腕翻转,一柄亮银长剑已死死抵住了他脖子。 萧凡眼睛微微眯起,南宫雪拔剑、出手一气呵成,看来这些年武艺也是大有长进。 郑平安没料到这女子招呼都不打直接出手,愣在原地,倒也算条汉子,双腿簌簌发抖却并没半句求饶的话。 南宫雪说道“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么?” 郑平安咬着牙,过了片刻大手一挥,那群壮汉便一个个跳出战圈,萧凡发现他们表情木讷,双眼无神,浑身紧绷绷的甚为怪异。 纪浩凑过去轻声说道“萧少,那些人....好像没有活人气息...” 萧凡点头示意,轻轻压下南宫雪手腕,剑锋在郑平安脖子留下一道极深的压痕,方才只要南宫雪再使一丁儿力,那郑平安立时便要人头落地。 圈内三名乞丐见大敌退去,立刻俯身查看伙伴伤势,见其虽伤极重,仍有一口气在,顿时放下心来,转身盯着郑平安,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那刀疤乞丐拱手道“多谢恩公出手相助!在下丐帮卫洲香木堂弟子,救命之恩永世难忘!敢问几位恩公尊姓大名?” 萧凡说道“举手之劳而已,无需放在心上的,方才我们在小店见过几位丐帮义士,不知如何惹上这鳄鱼帮了?” 刀疤乞丐愤愤说道“我等途径此地,见他被人围殴,好心上前帮忙,不想这厮突施杀手将我两名兄弟放倒,这些傀儡模样的杀千刀货,不问青红皂白便盯着我们砍杀,方才听他说甚么去泉州参加英雄大会,截杀等字眼” 萧凡看这郑平安不像奸恶之人,其中有甚么误会也说不定,问道“这位兄台,不知方才你说杀父之仇,从何说起?” 郑平安此时已冷静下来,见南宫雪盯着自己,不知怎的只觉脸颊发烫,别过头去又忍不住偷瞄她,听萧凡问如此一问,回过神来,怒道“哼!家父上个月去开封办事,回来途中被一蒙面男子连下三记重手,他老人家耗尽真气撑回家,只说了一句‘丐帮上官林害我”便咽了气....”说到此处,郑平安声泪俱下,却是不像假话。 南宫雪脸色稍缓,对郑平安说道“人死灯灭,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要叫人利用了才是” 刀疤乞丐说道“你且说清楚上月几号!” 郑平安说道“初十!怎的?”他认准了丐帮为凶手,是以说话丝毫不留情面。 刀疤乞丐怒道“上官帮主上月五号便远去大漠探听蒙古人军情,何以能在五天内到开封行凶!” 郑平安说道“那是你们一面之词!就凭这三言两语就想洗脱嫌疑?丐帮做事未免太过儿戏了罢” 高瘦乞丐此刻已恢复些许气力,虚弱道“这位郑平安兄弟,你若不信,便跟我们去泉洲,到时上官帮主也会前去,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你大可以与他对质!” 郑平安毫不犹豫说道“好!便去泉州走一趟!” 萧凡几人见此事暂时只能如此,也不好再干涉,正欲转身而走,郑平安大声道“几位且慢!”他见南宫雪回过头来,脸上又红了起来,低声说道“不知...姑娘芳名...” 萧凡心下大骂,这混蛋倒是报仇泡妞两不误嘛... 第五十五章 雷音寺 南宫雪自然不搭理他,不想郑平安远远跟在后面,萧凡笑道“师姐好本事,那人倒有一票不弱的手下,不如师姐....” 南宫雪骂道“闭嘴!你可知那些是甚么东西,还胡说八道” “是甚么?” “尸奴!湘西一代有些密宗,在将死之前会把自身炼成活死人!虽说是自愿,总是旁门左道的把戏!” 萧凡啧啧说道“师姐真是知识渊博啊,相比之下这纪大头直如一块烂木头” 纪浩见他又拿自己开刷,无奈笑道“萧少,朱雀堂草药医术、三教九流的知识,向来厉害的” 南宫雪倒并非真想与二人争高低,只觉压他们一头蛮有意思,回头望去那郑平安兀自慢悠悠跟着他们,娇斥道“快走罢!”三人展开轻功,行走迅速,不到半个时辰身后空空如也,却是再也看不到人了。 一路无话,这日三人来到十堰镇,离泉州尚有三四十里,在镇上饭铺里要了三碗面,店伴说道“三位客官是要去雷音寺罢?” 南宫雪道“噢?你如何知晓?” 店伴嘿嘿笑道“这几日不下十拨人马从此经过啦,我看你们不像本地人士,定是哪个大宗门的青年才俊吧?” 南宫雪道“店家好眼力,你还能认得江湖上各门派?” 店伴叹道“不瞒几位,我那不肖子十几年前被一位高人带走学艺,老朽便格外关注门派之事,自那之后却是杳无音讯,至今未能再见上一面...”说着眼圈泛红,粗糙黝黑的脸上悲怆之意凄然。 店内一名老妇人大骂道“死老头子!别动不动便对客人说三道四!我家二狗子一定活得好好的!你哭个甚劲?” 蹬蹬蹬跑出来,一把将他拉了回去,口中兀自念念不休。 萧凡说道“如今五岳剑派归了金人,堂而皇之和我中原武林为敌,也不知多少豪杰义士因此丧命,唉” 南宫雪道“当日若非萧师弟出山,我们雪山一脉也是凶多吉少的了,哼!那个耶律苏着实可恶” 萧凡欲言又止,脑中又浮现出十年前那个又羞又急的少女,心下吓了一跳,摇摇头将这想法甩了出去。 三人吃了面,又走了小半日,终于进了泉州城。 泉州、临安、开封乃当今世界最繁华的城市,只见朱楼画阁,高车骏马,来往行人衣着鲜美,入眼皆富贵,此地乃大宋海运港口的始点,从未遭受过战乱,是以人口旺盛,农商业极为发达。 萧凡赞道“好一个泉州城!半个大宋财富都藏于此了”左右看了一眼又道“早听闻泉州肉粽味道鲜美,不若尝一尝再去雷音寺吧?” 南宫雪白了一眼说道“萧师弟,先办正事要紧,你却忘了临走时候掌门如何叮嘱的?” 萧凡道“师姐,这路上饥一顿饱一顿,你瞧纪爷都瘦了,你可忍心啊” 南宫雪笑道“小子自己想逞口腹之欲,却把纪师弟搬出来作挡箭牌,鸡贼得很,好罢,依你便是了” 找了一处背海酒楼,只见长天远波,放眼皆碧,来往商船点缀于万顷波涛之中,三人皆是首次望见大海,只觉气势宏伟,劳舟顿车之苦霎时间烟消云散了。 纪浩叹道“如此景色,若能老死在这里,也是一桩美事了” 萧凡笑道“纪爷年纪不大,怎生心思却老成至此?你想学那范蠡不成” 纪浩投以询问眼光,南宫雪道“从前范大夫载着西施泛舟太湖....”便把范蠡如何助越王勾践复仇、如何功成身退和西施隐居太湖的故事说了一通,末了说道“自古一起打天下容易,同守天下却是千难万难,你瞧大宋这大好山河,为何半壁江山落入外族之手....” 三人顿感无趣,饱餐一顿之后便找人寻路往雷音寺走去。 英雄大会定在本月中旬,萧凡几人提前三日到来,原以为早了许多,不想江湖英豪一大半早在雷音寺外等候,观其服饰竟然连三流小门派亦在邀请之列,可见此次会议规模之大。 “请问三位是哪门哪派?请出示一下英雄帖”一个小沙弥客气道。 南宫雪说道“雪山派,有劳小师傅了”说着将英雄帖递了过去。 小沙弥听到“雪山派”三个字愣了一下,随即大喜道“原来是雪山一脉的贵客!不知可有一位叫萧凡?” 萧凡说道“我便是萧凡,小师傅有何指教?” 小沙弥笑道“慧远师叔交待我,若见到雪山派萧凡,务必将你先行带进寺内” 萧凡说道“慧远大师?嘿嘿,快带我们去见他罢” 小沙弥引着三人进了寺庙,这雷音寺不同隐世修行的门派,部分大殿对外开放,又地处泉州城内,香火极为旺盛,只见刚踏进寺门,一阵阵檀香扑鼻而来,到处都是善男信女,拜菩萨的、问姻缘的、求子女的比比皆是。 萧凡说道“雷音寺真乃武林第一的门派,这等规模气度怕是没有第二家了” 小沙弥道“我们主持说天下人人均有慧根,不可断了佛家和世人的信念,是以将前殿开放,这几年倒是香火越来越旺” 三人穿过回廊,又经过三四处大殿,终于来到后院,此处是和尚修行吃饭的地方,除了雷音寺本门弟子,却也再见不到其他人。 小沙弥说道“请三位稍加等候,我这就进去禀报....”话没说完,只见内殿一名素服中年和尚大步而出,双眼神光四射,面相和善,微笑着看向三人,不是慧远却是谁。 萧凡,纪浩认得他,二人喜道“慧远大师!” 南宫雪亦跟着施了一礼。 慧远哈哈笑道“好小子!十几年不见倒是长大成人了,快快进来!让我好好瞧瞧” 萧凡首次在公孙羊以外的人身上感到亲切,也不推辞,跟着慧远进了内殿。 只见殿内早坐了几名老和尚,慧远一一介绍,竟都是慧字辈高僧。 滴~呜~”随着一阵急促的警笛,李氏集团办公楼下的广场,立即被十几名警察封锁起来。 “啧啧啧,作孽啊,这都第几个了?”一名在警戒线外围观的老太叹息着说“这李长钱再多有啥子用噢” “唉,谁说不是呢,先是两个侄子,现在唯一的儿子也跳了楼,下次该轮到他自己了” “李家是要绝后啊,还剩一个闺女,也不知他们造了什么孽噢” “我看八成惹了啥不干净的东西,这改革开放才几年?李家连着买了三块地皮,之前也没见出啥事,你看看现在.....” “嘘,小声点,你儿子不在李家当业务经理嘛?小心被他们辞了” 人群叽叽喳喳议论不停,一名中年警察大声喊道“小刘!小刘!十分钟内取证完,快速清理现场!”嘀咕着“吗的,邪了门了,一个月内第三起跳楼事件...” “借过~借过~”一老一少硬生生从人群中挤出来,老爷子一身浅色中山装,胡子花白,大背头梳得油光程亮,看似是个退休老干部。那孩子八九岁模样,右手被老头牵着,左手紧紧攥着半包多味花生,嘴里还“咯吱咯吱”嚼个不停。 “这位老同志,请退后!”一名年轻警察喝道。 “警察同志,这里谁是管事的啊?”老头低头看到衣服被挤皱,心疼得拍了拍。 “去去去”年轻警察不耐道“破坏了现场,别怪我们拿你铐回去” “小同志怎么说话的?”老头神色严肃说“老夫有几句话要对他说,叫管事的过来吧” 那警察听他口气颇大,上下打量了一下,见他气度不凡,好像有些来头的样子。语气缓和说“老同志,有话您等会去局里谈,我们杨队长现在忙着呢” “哪个杨队长,杨启刚?”老头眯着眼问道。 “啊,是,您认识杨队...”小警察话没说完,脑门被人狠狠敲了一记毛栗。 “小王八羔子,你是杨启刚手下?还敢拦老夫?去!把杨启刚叫过来!” 小警察被敲蒙了,捂着脑门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那中年警察见这闹哄哄的,正想大声呵斥,待他看到老爷子笑眯眯盯着自己,脸色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变,嘿嘿笑着跑了过来。 杨启刚脸上棱角分明,线条硬朗,一看便是当过兵的转业人员,他一把握住老爷子双手说“白师傅!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哼,只怕老夫再晚一步,整栋楼的人都死光了!胡闹嘛!”老爷子气哼哼地说“这种案子你也不是头一回遇到,怎么不知道申报上去?” “唉,白师傅你有所不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样吧”杨启刚招呼那小警察说“小刘,去开辆车把白师傅他们送到小四涮羊肉,我随后就到” 小刘小声说“杨队,那是公车....” 杨启刚怒道“混蛋!你知道白师傅是什么人?快去!” 小刘吐了吐舌头,一会一辆政府牌照的桑塔纳开了过来。 听到涮羊肉,那孩子眼冒金光“师父!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白老头一巴掌拍下去,狠狠骂道“吃吃吃!就晓得吃!和你说了多少次,你小子十八岁以前逢三,六,九都得忌荤腥!” 那孩子干巴巴望着白老头“师父,那再给我买一袋花生”他一手倒提着多味花生包装袋,抖了抖说道。 “得得!老子这点养老金早晚被你啃光”白老头没好气的从兜里摸出五毛钱,想了想又放回去,扔给那孩子一块钱硬币“你去买两包吧,省的等会嘴馋” 看那孩子欢呼着跑去买零食,杨启刚低声问道“白师傅,那孩子是.....” “肖承清,我徒弟”白老头倒也干脆“我们先去,小杨你尽快过来,此事有些棘手” 目送车子扬长而去,一名警察小声问道“杨队,那老爷子什么来头啊....用得着这么客气....” 杨启刚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记得友新立交桥吗” 小警察说“记得啊,友新分局的同志说当时那桩怎么也打不下去,机器都坏了两三台还死了个民工,后来请了一位道上大能,重布周围风水才成功打了下去”小警察眼珠滴溜溜一转,陡然瞪大了眼“杨队!莫非.....” 杨启刚抬头看着办公楼,微微点了点头。 小四涮羊肉,此时并非饭点,服务员低着头嗑瓜子,手里捧着一本言情小说正看得入神,白老头挑了个靠窗的桌,肖承清一路上已将两袋零食消灭完毕,此刻撅着嘴盯着白老头。 “师父,你不是说我们来学术交流的啊,怎么又要办事” “你小子跟了我那么久,看不出那地方有啥不对?”白老头斜着眼问。 “我只觉得那栋楼好像...裹着一层死气,又不像亡灵那种灰蒙蒙的气息...” “噢?说下去”白老头饶有兴致喝着茶说道。 “呃....亡灵死气呈灰白,白日里是不会显出来的,那楼上下都是这种气息,可顶层好像有银光闪烁,分明是生气....” “哼,算你小子还有些眼力,我问你,那片广场乾位是什么” “是...一处喷泉!” “喷泉水谓之如何?” “是死水....主凶,克中宫为煞气!” 白老头笑眯眯的说“不错不错,艮位呢?” 肖承清托着下巴说“是一处....路灯,谓之明火,主生息...” “若将整片广场当成阳宅,以中宫与其他八宫论生克,你觉得如何?” “呃,乾位...杀气,震方...杀气,兑方...杀气.......师父!!!”肖承清思索了片刻,突然大叫道。 “没错”白老头冷笑道“有人在借命!” 第五十六章 冲突 只听那托着下巴的女子说道“师父,都怨你!害我们被老和尚赶出来,丢死人了” 道人满嘴都是食物,支支吾吾说些什么也听不清,另一名女子冷声道“蕊儿,凌霄子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道人仰起脖子狠狠咽了一口,擦了擦嘴说道“没大没小,你看看人蕊儿多乖,哼哼,你们以为那破雷音寺有啥好处?每日青菜萝卜,嘴里都要淡出鸟来” 卢蕊儿正四下张望,见慧远带着二男一女过来,赶忙招手喊道“慧远大师!慧远大师!” 两拨人目光相对,时隔多年,却是第一眼便瞧出了对方。 慧远笑道“瞧瞧我把谁带来了” 凌霄子瞧了一眼,心道“纪小子目光如电,显然武艺不弱的样子,雪山派却是真有几分本事,萧凡.....我居然看不出他修为,莫非那小子武功不进反退?” 凌霄子道“两个臭小子长大啦!哈哈哈哈,咦?怎还带着这么俊的女娃,我猜猜,一定是萧凡的小相好罢?”蓦地脚板被人狠狠踩了一下,凌霄子脸皮抽搐,又叫又跳,哪有半分武林前辈的样子....卢蕊儿踩完,像个没事人似的笑道“萧凡哥哥,纪哥哥....” 只见纪浩微笑点头示意,眼睛却一进门便盯着卢新燕,一刻也没放松过。 萧凡说道“蕊...蕊儿?” 南宫雪见他一改平时机灵模样,像根木头似的杵着,便明白了七八分,心里暗暗好笑,师弟眼光不错,对面两女子一个气质高冷,一个可爱灵动,论姿色自己犹叹不如,果真是人间尤物。 凌霄子笑道“我知你们有许多话想说,不过先把正事办了”看向慧远道“消息属实了?” 慧远点头道“刚才萧凡已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和我们得到的消息大致都对得上...” 凌霄子脸色正经道“这么说,不止五岳剑派...” 慧远道“恐怕是那样,总之英雄大会一定要如期举办,到时自然有人会露出马脚的” 萧凡几人见二人一问一答,听不甚明白,也插不上嘴,只得站着一旁默默等着。 所幸慧远,凌霄子并不打算在此多做交流,没聊几句便招呼几人入座,卢新燕早叫跑堂添了杯盏,又重新布置了一桌小菜,专为慧远做了几个素斋,众人边吃边聊起来。 “原来是朱雀堂的师姐,很好,很好”凌霄子笑道。 南宫雪道“晚辈早听玄妙五子威名,一直无缘相见,今日能和凌霄子前辈同席实在三生有幸” 凌霄子道“啧啧啧小女娃真会说话,比那谁,那谁强多了”有意无意瞧了卢氏姐妹和萧凡,纪浩一眼。 这老家伙却是一下得罪了四个人.... 众人均是豪侠之士,饭桌那点规矩谁也没当回事,草草填饱了肚子,慧远说道“我和凌霄子有事商议,你们且出去随意转转好了” 卢蕊儿自告奋勇道“我带路我带路”说着拉起萧凡便往外跑,萧凡被她拉着左拐右拐,也不知转到了哪,卢蕊儿突然回过头气哼哼说道“萧凡哥哥,那个南宫雪是甚么人?” 萧凡一时没明白过来,挠着脑袋说道“呃?她是我师姐啊,怎么了...” 卢蕊儿气得跳脚,说道“人家...人家问你她和你甚么关系!” 萧凡道“就是师姐啊,还甚么关系?” 卢蕊儿见他傻傻呆呆的甚为滑稽,扑哧笑了一下,又立刻板起脸,摊开手说道“东西呢?” 萧凡莫名其妙,问道“什么...东西?” “哼!人家给你的东西,你是不是弄丢了!”卢蕊儿背过身去,双肩微微抖动,似乎要哭出来。 萧凡立即从怀里掏出一物,只见金丝镶边,工艺精湛,正是那个香囊。即便在谷中,萧凡也是贴身保管,是以十几年来仍如新的一般。 “呃...蕊儿你说的是这个罢?” 其实卢蕊儿早瞧见了,故意捉弄萧凡一番,却突然想起卢震南,想起十几年来对萧凡的思念,竟真哽咽起来。 这下萧凡当真手无足惜,其实他也对卢蕊儿心生爱慕,否则断不会将香囊贴身保管,只是二人当初分别时候年幼无知,他也摸不准卢蕊儿是甚么心思。 萧凡极为轻声说道“那个...蕊儿...” “嗯?”卢蕊儿虽已十八岁,个头却比萧凡矮了不少,抬起头看着萧凡问道“甚么?” 萧凡被她盯得发慌,话到嘴边却始终不敢说出口,改口道“你想不想知道我在雪山派的事?” 卢蕊儿擦了擦眼,眉开眼笑道“自然是想的,萧凡哥哥你快说” 萧凡嘿嘿一笑,把雪山派如何气派,自己如何较武,如何在那琅琊洞天福地九死一生,如何在谷中逍遥快活统统说了一遍。 卢蕊儿听得入神,一会掩嘴惊叹,一会拍着酥胸长长舒气,一会又咬着银牙愤愤不平,待萧凡说到五岳剑派来犯时,卢蕊儿脸色明显阴郁下来“萧凡哥哥,你还记得当年姓王的老贼一把火烧了我家门么” 萧凡道“自然记得,此事我定会为卢伯伯讨回公道的” 卢蕊儿说道“这些年师父带我姐妹一直在查,总算有了些线索” “噢?甚么线索,快说来听听” “放那把火的贼子,便是华山派的人....” “什么!”萧凡惊道“你的意思是?” 卢蕊儿望着天空说道“不错,王毅山早和金国有勾结” 萧凡隐隐感觉此事似乎和他父亲一案也有关联,却没有任何证据,便也不再多想。 “蕊儿,你跟着凌霄子前辈过的如何”萧凡问道。 “师父待我们如亲生女儿一般,他平时虽没正形,这些年却一直护着我和姐姐”卢蕊儿说道“只是...” “只是什么?”萧凡奇道。 “没什么,天色不早了,萧凡哥哥我们回去罢” 见她不想多说,萧凡也不好追问,跟着卢蕊儿往回走去。 “咦?蕊儿师妹!”二人在客栈外突然被人叫住,只见四个青年道人站在门口,其中一个身材匀称,清秀俊郎的男子笑呵呵迎了上来。 “蕊儿师妹,怎么一个人到处乱跑啊,这泉州城鱼龙混杂你需小心些才是”男子柔声道,瞥了一眼萧凡,故作无视道。 “厉雨师兄,我又不是小孩,不需要你操心”卢蕊儿淡淡回道。 一名道人说道“蕊儿,厉师兄也是关心你,不要叫那些混三混四的野小子骗了才是”说着看向萧凡,满脸鄙夷。 另一名道人又道“是啊,蕊儿师妹若想在城内游玩,让厉师兄陪着便是” 卢蕊儿冷声道“几位师兄若没其他事,蕊儿便告辞了” 萧凡耸耸肩,跟着卢蕊儿便要离开。 “等等”厉雨单手拦着说道“在下‘玄妙五子’天旋子入室弟子,这位朋友眼生得很,不知师承何处?” 萧凡说道“雪山派,萧凡”他一眼便知这厉雨必然对卢蕊儿有所图谋,才会对自己如此不客气,是以也不客气回答道。 厉雨眯着眼睛打量萧凡,见他虽相貌堂堂,浑身却没有一点习武之人该有的气势,只道是某家公子哥进江湖门派混着玩罢了。 “噢?雪山派到时听说过,萧凡却从未有过耳闻”厉雨笑道“蕊儿师妹乃我玄妙观弟子,这位朋友你现在可以走了,我们自会负责她的安全” 听闻此言,卢蕊儿怒道“厉师兄!我和谁一道,还不需要你来安排!萧凡是我朋友,你们不要太过分” 一名道人说道“小师妹,你初来乍到不懂江湖上人心险恶,这小子贼眉鼠眼一看便不是好人,你少和他打交道才是” 厉雨佯装喝道“师弟!话不可这么说,莫要让人觉得我们玄妙观仗势欺人” 萧凡心道这人倒是会装腔作势,玄妙观居然也会收这样的弟子,看来哪里都有败类啊... 卢蕊儿说道“师兄,请你们让开罢,再这样我要告诉师父了” 萧凡一言不发冷冷看着他们。 道人说道“哼,姓萧的小子,你若有种便拿出点本事来,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 厉雨淡淡笑着并不做声,嘴唇却微微张合,分明在说“离开她,你不配” 卢蕊儿正要发作,萧凡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说不得只好教训一下了....是你们自己撞上来的啊” 他一把拉住卢蕊儿的手,少女被他这一下突然袭击愣住了,心下又羞又急,却怎么也不想挣脱出来。 只听萧凡说道“现在如何呢,那个厉什么来着”故意拉长了声音。 厉雨由微笑变成冷笑,说道“很好,既然你存心找打,也怨不得我了”他突然向前跨了一步,右手并拳一招黑虎掏心向萧凡打去,只听拳风呼呼,这一下却是用上了极为凶狠的内劲。 玄妙观内功向来以柔著称,却是柔中带刚,四两拨千斤的至高武学,练到巅峰和雪山派玄经心法可以说各有千秋。 可惜萧凡修习的乃是玄天九阳神功,更不消说他百余年的内力修为,也不见萧凡如何动作,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厉雨拳尖处,后者只觉似乎打到了铁板,这一下是怎么也打不过去的了。 萧凡手指轻轻一弹,那厉雨蹬蹬蹬往后退了七八步,一屁股坐了下去。 “厉师兄,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萧凡冷冷问道。 第五十七章 天旋子 厉雨兀自坐在地上,不敢相信眼前之事。另三名道人厉声喝道“大胆狂徒!胆敢伤我玄妙观弟子!”只见左右二人向前踏出两步,中间那人往后退了一步,萧凡见他们扑出来的阵势,似乎有甚么章法在里头,卢蕊儿惊道“萧凡哥哥小心!这是玄妙观三星阵法!三人合击,威力远不止相加那般简单” 萧凡会意,可自己代表雪山派前来,绝不可堕了师门威名,冷笑道“玄妙观好大的口气,今日我萧凡便来领教几位高招!”说着也不拔剑,冲卢蕊儿微微一笑,赤手空拳一步踏进了三人合击范围。 萧凡见他们执剑在手,只觉前后左右均剑光闪闪,似面对千军万马般,当下不敢托大,凝神聚气死盯他们破绽。 见萧凡一语不发,左侧那名道人长剑摆开架势,突然心生警兆,抬头看萧凡时,只觉自己只要递出这一剑,立即便要遭到对方雷霆万钧的一击,持剑之手握紧了又松开,复又握紧,却是无论如何不敢刺出去。 另两名道人亦感如此,本来玄妙观完整的剑阵应当五人联手,合称五星剑阵,这三星阵乃是简化版,虽则如此威力却也极大,练到巅峰不说无敌于天下,能全身而退的怕也屈指可数。 但见三名道人环绕狂奔,萧凡却是原地站着一动也不动,三人无论怎样变换角度,总觉对方均能先他们之剑出手,始终不敢向萧凡发出一招半式。 卢蕊儿这些年已将《阵书天文》尽数参透,虽武艺平平,在阵法一途上却能称得上宗师,见他们摆出三星阵兀自奈何不得萧凡,嘿嘿笑道“师兄,你们四打一还输了的话,回去有何脸皮面对掌教真人啊,不如及早收手,算打个平局好了”看似劝架,话里话外无不嘲讽,厉雨四人脸色铁青,却是有苦自知。萧凡施展出玄天九阳神功,众人一举一动甚至关节挪动趋势都看得一清二楚,只要他想,早能将之击倒,看在凌霄子面上却一直没下重手,此时三星阵早在他控制之下,他微微侧身,若三人不跟着移动,后背便要暴露,无可防御。 三名道人只得跟着侧过来,方一有动,只觉虎口发麻,长剑“哐当,哐当”掉到了地上,原来萧凡趁他们立足未稳,突然用剑鞘在三人手上各自敲了一下,他何等深厚的内力,即便只使了三分力道,三名道人却再拿捏不住手中长剑了。 整个过程看似很慢,实则从他们合围到丢剑,也就十几息的时间,厉雨在边上瞧得仔细,此时心里当真犹如惊涛骇浪,他无论如何想不到这看似普通的高大青年竟然强悍如斯。 “凌兄,你怎么看”慧远二人在客栈二楼远远看着萧凡。 “这小子风轻云淡便破了三星剑阵,一身武艺已是深不可测...”凌霄子道“玄妙观三代弟子中无人能接他十招” 慧远赞道“萧凡宅心仁厚,身负绝学却没下重手,看来你我当初的选择到底是明智的” 凌霄子道“此次英雄大会绝不会如表面这般平静,也不知会牵扯出多少门派...” 慧远叹道“我有预感,武林即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到时恐怕谁也不能独善其身的” 凌霄子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避不开,我们迎上去便是了” 萧凡笑道“几位道爷,没别的事了罢?我们是否可以走了?” 几人脸色发青,厉雨怒道“小子你别得意太早,等大师兄来了,定教你吃不了兜着走,哼!” 说完剑也不捡,转头便走,三名道人也愤愤跟着走了。 卢蕊儿说道“萧凡哥哥,一会我去找师父,厉雨师兄他们太过分了!” 萧凡说道“不忙,左右我也不认识他们,英雄大会过后我便要回一趟苏州,他们总不至于追着我罢” 卢蕊儿轻声道“萧凡哥哥这么急着走么...” 萧凡点头道“我要查一些和家父有关的事,也会查清王毅山的真面目,毕竟...”伸出手指勾了勾“我们有过约定的” 卢蕊儿嘻嘻笑道“就知道萧凡哥哥最好了!” 二人回到客栈,凌霄子和慧远早在等候,见了萧凡,凌霄子问道“萧小子,和人过招了?怎的浑身绷的那么紧?” 萧凡还未说话,卢蕊儿抢先把事情说了一遍,自然加油添醋不少,凌霄子笑道“嘿嘿,你个小妮子,自打你们姐妹上了灵岩山,我玄妙观男弟子就没闲过,唉,红颜祸水啊...” “师父!你怎又这么说!人家不睬你了!”卢蕊儿气鼓鼓道。 凌霄子说道“好啦,师父又没责怪你”转头看向萧凡说道“萧小子,找你麻烦的那几人均是我天旋子师兄座下弟子....他虽除恶扬善嫉恶如仇,却也极为护短,你若见了他需小心些才是” 萧凡说道“小子记住了,不知南宫雪纪浩在哪?” 凌霄子道“他二人刚才往城外渡口去了,走的甚急,也不知什么事” 萧凡道“我去寻他们,没甚么其他事的话我先走啦”和卢蕊儿相视一笑,一步跨了出去。 凌霄子见他已走远,对慧远说道“这小子年轻气盛,让天旋子师兄把把关也并非坏事罢...” 慧远道“嘿嘿,我可听说那个天旋子极不好惹,你可别弄巧成拙了” 凌霄子道“不会的,师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放心罢” 萧凡自然不知道自己早被凌霄子摆了一道,出了客栈想先去寻南宫雪几人,刚出得城来,只见道旁一块平地上站着几个道人,定睛一看竟是厉雨等人。 萧凡顿感有趣,厉雨四人各自蹲着马步,双手平推,每人手臂上挂着两个沙袋,只见袋子凸起,里头定然装了碎石沙土之类。萧凡见他们满头大汗,脸色憋的通红,却丝毫不敢挪动一分,四人面前盘腿坐着一名老道,背影看不出面貌,头发花白,年岁不小的样子。 萧凡装着没事从他身后经过,那老道忽然开口说道“雪山派萧凡,很好,既然出手教训了这几个不成器的小子,也不用那么急着走罢?” 萧凡恭敬施了一礼道“这位定然是天旋子前辈了,小子和贵徒有些误会,得罪了前辈还望恕罪” 老道头也没回道“技不如人本也怪不得别人,不过你始终是和我玄妙观动了手,便这样走掉是不是有些儿戏了?” 萧凡心下隐隐不悦,这牛鼻子好生不讲理,明明是他弟子有错在先,言语之间却似我做错了一般,当下说道“那么依着前辈的意思,却要如何?” 老道摆摆手说道“早听闻雪山派公孙羊先生剑法掌法双绝,如今他弟子武艺如此高强,随随便便破了我玄妙观三星剑阵,传出去岂不坏了玄妙观名声?” 萧凡说道“前辈说笑了,小子只是学了一点皮毛,高强却是谈不上的” 老道突然转过身,握剑在手,说到“学了一点皮毛?呵呵,我便来领教一下雪山派皮毛的厉害” 萧凡说道“小子怎敢与前辈动手!” 那老道微微一笑,将剑缓缓举过头顶,左手掐了一个剑诀,整个人便立在原地,萧凡见他长剑未出,已然蓄势待发,当下凝神注视。那老道将剑直直刺过来,两人实际相隔五六丈距离,这一剑说甚么也不可能真正刺到他,可萧凡硬是感到寒光扑面,好像一旦被他蓄满势,这一剑便要穿胸而过一般,说道“得罪了”,“噌”一声直接拔出龙鳞剑,剑锋在身前划出一道半圆,老道见他随意一挥已将胸前所有要害护住,当真是剑法不动如山的至高境界,不禁赞道“好!”,手腕抖动,剑锋急转,直刺突然变成了由下往上的挑劈,这一下快速无伦,厉雨几人情不自禁叫出声来。但他如此变招,萧凡已瞧见其右肋是个破绽,龙鳞呼啸而出,直指他腋下“渊液穴”,那老道长剑陡然直立,和龙鳞虚空碰撞,却是真真实实发出“当”一声响。 萧凡终于明白他使的是以剑御气,如此交手自然不会真正伤了对方,却对内力消耗颇为巨大,若非内功深厚者谁也不愿用这吃力不讨好的方式。 明白了这一点,萧凡便不再客气,心随意转,真气从丹田怦然而出,龙鳞剑仿佛隔空吟叫一声,那老道微微变色道“咦?有意思!小心了” 那老道右手挥剑,左手化掌连续击出,只见剑气纵横、掌力澎湃,竟也是个剑法,掌法练到巅峰的人物! 萧凡见他剑势连绵,护住全身,虽有破绽却是被掌力笼罩,如此一来老道等于是全无半分空隙,萧凡并不贸然进击,站着原地双目如电,死死盯着那老道一举一动。 只见他突然刷刷刷连刺三剑,攻势如疾风骤雨向自己袭来,如此抢攻却露出了三处破绽,并且都是极要命的穴位,任何一处轻轻一点便会要了他性命。 萧凡心想此人武功如此高强,怎会露出这些致命缺陷?莫不是甚么陷阱罢,说不得要去试他一试!龙鳞也跟着刷刷刷三剑,却是后发先至,直接攻入老道三处破绽当中。 那老道微微一笑,突然改成左手持剑、右手化掌,刚才那些破绽竟立即消失,成了攻势最强的三个点,萧凡虽惊不乱,玄天九阳神功飞速运转,真气直接将老道剑势笼罩了起来,龙鳞朝着那三个点强硬攻击而去。 那老道额头微微渗出汗水,支撑了片刻终于收起剑势,哈哈一笑道“好一个雪山派萧凡!” 萧凡见此,龙鳞入鞘,拱手道“多谢天旋子前辈赐教” 第五十七章 大会前夕 萧凡此时心知方才一击,果然是找对了对方破绽,只是那老道剑法、掌法实在高明,竟用掌力将剑法的破绽掩盖起来,天下剑客有胆攻过去的,只怕难得有人,若非自己内力高深近妖,恐怕即便攻进去了也讨不到好。 他躬身道“前辈剑法通神,掌力高强,晚辈受益匪浅,承蒙指教”此话倒不是客气,经此一战萧凡明白再强的高手也有破绽,只是用了法子将其藏匿起来,之前那司马于飞便是利用极快的身法使自身破绽转瞬而逝,轻易抓将不到。 想到只要有招式便必然会有破绽,念及自身,萧凡对那后八篇剑意领悟似又深了几分,蓦地脑中浮现三个字:玄剑诀,此时萧凡终于在心境上也突破了最后一层,将后八篇念法奥义修至大圆满。 老道说道“萧少侠武功人品,同辈之中恐怕无能出右者,甚好,甚好” 萧凡说道“前辈过奖了,不知前辈可是玄妙观天旋子真人?” 老道微微笑道“萧少侠倒是好眼力,随我来罢,我有一句话要与你说” 萧凡跟着他走了十几丈远,厉雨等人虽能相望,话已传不过去,天旋子说道“雪山派于上月遭遇变故之事,我有所耳闻,其中一节需向你问个清楚” 萧凡道“前辈请说,萧凡知无不答” 天旋子点头道“你且将公孙掌门几人中毒之事详细说与我听听” 萧凡愣了一下,便将司马于飞如何诱人合围、内线如何在平日食物里下毒之事说了一遍,末了道“那内线便是玄武堂的马有德,此人最后趁乱跑了” 天旋子沉默半晌,说道“以你之见,一个玄武堂弟子可有这本事将公孙羊几人均下了毒么?” 萧凡默然不语,他虽早隐隐想到这一层,却不能无凭无据深究下去。 天旋子叹道“萧少侠,我看你也想到了罢?当今武林背后有个极为神秘的团体,我追查十来年也没法打入他们真正的内部,不过雪山派的内线,绝非只有马有德一人” 此话一出,萧凡却是真真无言以对,说道“愿前辈教我...” 天旋子摆摆手说道“我只知道雪山派那名内线武功超凡绝伦,尤其一身剑术即便胜不了你,也差不了多少的....此乃我玄妙观一名内门弟子用性命送来的消息,萧少侠大可不必怀疑它的真实性” 萧凡脑子飞速运转,雪山一脉中剑术高强的大有人在,可能被天旋子说成“超凡绝伦”.....萧凡不敢继续推测下去,每一个名字都是他无法接受的。 “萧少侠”天旋子拍了拍他说道“此次英雄大会明着商议抗金大事,实则...你应当能猜到了罢” 萧凡道“晚辈明白了,不管是谁,到时我不会手软便是,前辈请放心” 天旋子点头道“既如此你回去罢,你那两位同门并没去渡口” 萧凡心道好你个凌霄子,合着坑我....天旋子笑道“萧少侠莫要怪凌师弟,此事是我要求的,否则怎能见识到萧少侠绝世剑法?” 萧凡躬身行礼,说道“前辈保重”转身往城内走去。 纪浩看着这魂牵梦绕的背影,多少次练功疲惫至极,睡前总是她的一颦一笑,此刻近在咫尺,却不知如何开口,卢新燕淡淡说道“叫我出来是看风景的么?”转过身,正好与纪浩四目相对,后者努力挤出一点笑容。 “你知道自己笑的多难看吗”卢新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女子冷冰冰的脸上绽放出一朵娇红,眉弯鼻挺,肤白胜雪,真是秀美无伦。 纪浩轻声道“你...还好么” “不好”卢新燕望着晚霞,双颊被染上一抹艳红,更显娇媚“某人十年不曾有过消息,害我蕊儿小妹不知偷偷流了多少眼泪!哼!真是近墨者黑” 这番话明着指责萧凡,一句“近墨者黑”难道不也在说纪浩?卢新燕骨子里高冷无情,平时待人虽举止得体,除了卢蕊儿,凌霄子,慧远等仅有的几人,谁也无法真正接近她,故玄妙观弟子私下议论,都以为这卢大小姐莫不是石女,谁知纪浩这傻小子儿时一次阴差阳错的“英雄救美”却偷偷钻入了她心里,只是一个故意藏着,一个不明所以罢了。 “不是的不是的!”纪浩大急“萧凡他闭的生死关,才出来不久...” “那你呢?”卢新燕突然问道。 “我....我很挂念你....没有一日不想你的...”纪浩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说完立刻涨得满脸通红,低下头不敢再看少女一眼。 卢新燕心下暗笑,细细说了声“傻子...”二人相对而立,良久不语,似乎一切情愫均在天边那道绚丽无比的霞光之中,均在上空那片波澜壮阔的金色海洋之上,均在那只与落霞齐飞的孤鹜之旁。 纪浩抬起头,眼神逐渐坚定,他似乎使出全身力气将卢新燕拥入怀里,少女没有挣扎,连一丁点儿反抗都不曾有,嘴角带着笑意,脸上犹自冰霜,靠在了眼前这个男人肩上。 “燕儿....有句话我要与你说”纪浩闻着少女身上特有的体香,感受怀里那股温热,柔声说道。 “嗯,你说”卢新燕声音略颤,强自装着镇定道。 “我必会替你手刃仇人”纪浩在她耳畔轻声细语道,语气却是坚如磐石,只觉怀中女子肩膀微微抖动,双手稍稍用力环了他一下,下一刻便将自己推开而去。 卢新燕浅笑道“我等着”,说完脸色漠然,恢复如初,似乎方才只是一场梦罢了,可眼里那一抹温柔却证明一切都是真实的。 纪浩十余年来对卢新燕用情良苦,此时终究得偿所愿,如何不欢喜,话匣子一打开便如堤坝泄洪,从长安罗氏父女说起,到自己如何进了青龙堂,最后说到耶律苏等人大闹雪山派,他词汇匮乏,很多时候均是“这般如此”交待一通,可过程本身跌宕起伏,卢新燕倒真听得津津有味。 转眼已是新月初升,纪浩道“燕儿,我们回去罢” 卢新燕点点头,往回走去,突然转身道“有外人在的时候,叫我全名”说完头也不回径直走了。 纪浩二人回到客栈,见萧凡和卢蕊儿贼兮兮瞧着自己,脸色立时尴尬起来。 “哟,纪爷这是上哪儿去啦?”卢蕊儿学着萧凡口吻说道“还把姐姐带着,孤男寡女,哼哼...” “闭嘴!死丫头”卢新燕怒道“你们不也是孤男寡女.....”话没说完,意识到自己为啥要说“也是”,立刻闭口了。 萧凡说道“好了,人都到齐啦,说正事,蕊儿说你们查到当年卢家堡那把火是华山派所为,此事可否详细说说” 卢新燕道“此事你不提我也会说明的,先坐下吧”叫伙计上了一壶清茶,四人围着桌子坐下,卢新燕方才继续说道“当年王毅山被人半道截杀,便是在前一日,有人看到他和一名右颊有块红色胎记的男子进了安邑春包房,当时你们随公孙羊老先生走了之后,师父和慧远大师带我们勘查安邑春,那人找到我们说了这些” “你们何时知道王毅山死讯的?”萧凡问道。 “师父第二日便接到飞鸽传书,得知王毅山被害,所以才带我们重新回去安邑春查看有没线索”卢蕊儿接道“按那人描述,和王毅山会面之人穿着打扮乃华山派弟子的服饰” “你们在安邑春查到甚么线索没有?”萧凡问道。 “没有”卢新燕继续道“但在我家废墟下面....有半截衣袖,想是凶手被人强拽而下的,袖口缝着一柄飞剑...” 萧,纪二人对视一眼,均想到岳仲连袖口确也有一柄飞剑,莫非是他... “后来天旋子师叔暗中探查,发现十几日之前华山派有四名弟子外出办事,回来时候却只有三人” “那还有一人...” “还有一人就是王毅山!”卢新燕咬牙道“准确的说,是死去的那个王毅山!” 萧凡,纪浩大惊道“甚么!” 卢新燕说道“当时丐帮、玄妙观、雷音寺均派人去验了身份,确认王毅山本人无疑,直到尸身拿回京城下葬,葬礼办得极为铺张,按照规矩,盖棺前子嗣需见他最后一面,也就是那时候,师父混在人群中看到那尸体脸上同样有块红色胎记” 这下由不得萧凡不信了,凌霄子眼光何其锐利,换了他人可能还有眼花之嫌,对于凌霄子这样的高手而言,是决计不会看错的。 “既然如此,那王毅山还活着?”萧凡问道。 “不错,可惜这十几年姓王的贼子销声匿迹,没有半点风声”卢新燕恨恨道。 萧凡默默思忖,王毅山费劲心思杀害卢震南全家,事后又玩一出“借尸还魂”,到底是为了甚么呢?卢震南临死前说的那番话...“王毅山偷了武穆...”却又是甚么意思?华山派带头归顺金王朝,又暗中帮助王毅山,甚至不惜牺牲弟子性命... 萧凡只觉脑中似有一根线隐隐浮现出来,待要去抓的时候,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萧凡自顾自说道。 第五十八章 英雄大会 “萧少!”纪浩喊道,萧凡脑海中那条线索将出未出之际被突然打断,回过神来,再想去抓的时候却是空空如也。 “甚么?”萧凡被扰了思绪,极为郁闷,又发作不得。 “现在...是不是太晚了...”纪浩扭捏道。 几人这才发现已是三更时刻,卢蕊儿大大咧咧毫不在意的样子,卢新燕立时起身,脸上微微泛红,拉起卢蕊儿就要往外走。 “姐姐,姐姐你拽我干啥?”卢蕊儿怪叫道“等等...啊,放开我!....好吧,萧凡哥哥那我们先走了,明日再找你玩” 待二人走出房间,萧凡说道“纪爷,你可知方才我在城外遇见了谁么” 纪浩问道“谁?可是玄妙观的人?” 萧凡惊异道“纪爷洞察力何时如此犀利了?没错”便将天旋子的话原封不动说了一遍。 纪浩道“这么说.....师父他们...” 萧凡道“却也未必,此事绝不可伸张,你知我知就可以了” 纪浩点了点头说道“我也回房休息了,明日便是英雄大会,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次日清早,天仍未放亮,萧凡,纪浩,南宫雪三人已到雷音寺门口,各路英豪相继前来,等到日出的时候,寺门前已有三四百人,护寺和尚将众人引到西校场,此处本是雷音寺弟子练功的地方,英雄大会在此召开倒也合适。 只见校场高台上坐着两僧一道,其中那名眉宇间疾苦之色甚是浓重,正是和萧凡打过一面之缘的玄悟大师,他的座位稍稍向外靠了半尺,以示对上首座位之人的尊重,见那二人一个形相清癯,丰姿隽爽,泰然若神,身穿一身青锦道袍,黑眸深邃如一潭古泉;另一个却犹如乡间随处可见的庄稼汉,若非光秃秃的脑袋上顶着九点戒疤,任谁见了都不会认为他是大名鼎鼎的雷音寺方丈:玄难大师!可那九个戒疤是随便能点的么?九,代表九品,指修习净土法门,上、中、下三根皆得往生,依此三根分为九品。玄难只往那边一坐,众人便觉仿佛置身一片祥和柔光中,心头泛起丝丝愉悦,这种感觉稍瞬即逝,明其理的人自然震惊无比,此乃开悟之人才会有的感官体验,玄难和尚....百闻不如一见! 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走上台,大声说道“托玄难大师和天清子道长的福,今日由我赵亮主持这英雄大会,赵某先替祖宗多谢各位!”群豪议论纷纷,萧凡见他气度不凡,问道“师姐,那人何门何派?怎有这么大面子来主持大会?” 南宫雪白了一眼说道“信阳府赵爵爷你不知道?此人无门无派,继承的是太祖三十二式拳法和一十二式棍法,乃宋室后裔,袭爵的国戚” 萧凡说道“原来是皇室宗亲” 赵亮接着说道“诸位英豪应该略有耳闻,目前金国派了使者要与我大宋议和,实际上蒙古人兵锋所指,已开始攻击金国,此时跑来议和,岂不是昭然若揭的事!” 众人附议道“不错!金狗抵挡不住蒙古兵,便想拉我们一同下水,其心可诛!” “正是!宋金不两立,议和之事绝不能成,赵爵爷你且说要我们如何做罢” 赵亮说道“眼下便是大伙一起想个法子,既不能让他议和成功,也不能贸然出手,自古相交不斩来使,大宋泱泱天朝,岂能坏了规矩” 萧凡听众人七嘴八舌,现场吵杂哄哄,心里略微不喜,寻思道“这英雄大会怎么没个主心,如此行事当真让人发笑,不知玄难,天清子二人打的什么算盘...”一边想着,往台上看去,只见天清子正似笑非笑的看向自己,萧凡立刻移开视线,方才刹那有种心思看看透的感觉,着实不舒服。 众人直至正午也没商定个一二三出来,雷音寺特为群豪备了一百余桌斋饭,虽是素斋,却能吃出鸡鸭鱼肉等不同味道,厨子手艺可见一斑。 到了下午,赵爵爷续又说到议和之事,只是台下有说不能的,有说此事可行的,眼见又要乱糟糟起来,“阿弥陀佛”一声佛号蓦地响起,众人均感凛然,只因这声音虽不甚响亮,却清晰钻入每一人耳内,足以说明其人内力修为已到了超凡脱俗的层次。 玄难方丈说道“各位英雄此刻仍不明白么?”他目光环视众人,接着道“看似简单的一件事,却是一百人有一百种想法,如此何能成事?所以这次英雄大会首要的事情,老衲和天清子道长一致认为,应该选一名武林盟主出来... 第五十九章 盟主之争 听到玄难如此说,群豪轰然议论纷纷,当年丐帮洪老帮主武艺超群,德高望重,以抗金为毕生事业,自是一呼百应,雷音寺,玄妙观也乐得听他号令,如今他老人家销声匿迹,中原武林一盘散沙已长达十数年,期间各门派小摩擦、小冲突不断,眼看仇怨越结越深,随时便会自相残杀起来。 借着英雄大会推举一名盟主,当真是一步高招,众人早看到这点,只苦于人微言轻,如今由玄难嘴里说出来,焉有拒绝之理? 只听一名昆仑派长者说道“玄难大师所言极是,昆仑派虽地处域外,却也是响当当的华夏子孙,无论谁当这个盟主,只要抗金保国,何某第一个领命!” 一名女尼站出来说道“静娴代表峨眉派,同意玄难师兄的提议,我峨眉弟子虽为巾帼,在民族大事上也不肯落于人后的” 昆仑,峨眉均是大宗派,此二人一表态,其余人马立即纷纷点头。 “玄难大师,天清子道长当真好魄力!只是由谁来当这个盟主啊?论资历、功夫、谋略胆识,你二人恐怕各有千秋,谁也压不了谁一头罢?”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侧目望去,见是一名身着崆峒派服饰的中年男子。 他此话讲得极为隐晦,看似褒奖玄难,天清子,另一层意思却是暗指二人“推举”是假、想当盟主是真,且一言将二人放在明面上挑拨,语言真是高明之极。 天清子笑道“原来是崆峒派的霄湘子,不知尊师崆峒子近来可好啊?” 卢氏姐妹听说崆峒子,秀眉立时倒竖,狠狠盯着霄湘子,萧凡并不知当年崆峒子偷袭卢震南之事,见二人如此,心下对那霄湘子留意了几分。 霄湘子拱手道“难得天清子掌门惦记,家师近年来足不出户,已到了高年养身的‘休眠’期,虽无甚毛病,却也腿脚不便了” 天清子道“生死有命,倒也无需强求,我有一副强身健体的方子,均是些寻常草药,虽不能延年续命,抵御伤寒感冒却有几分奇效的,回头给尊师带回去罢” “多谢天清子掌教”天清子不愧一派之长,气度人品均无可挑剔,霄湘子语气也客气了几分。 天清子道“方才你问到盟主一事,玄难与我年事已高,在旁出谋划策还可以,至于当那盟主,我二人却不会答应的,此事还需交与你们年轻一辈才是” 众人听闻此话,心中均微微火热起来,本来这盟主便应该在玄难和天清子之间出一人,现下他们主动放弃,岂不将一桩天大的机会推到群豪面前? 玄难说道“不错,盟主之位,有能者居之,届时老衲和天清子道长亦会尽力辅佐他”他看着众人继续说道“素闻丐帮推举盟主以考验人才武功两样,先用武艺决出胜负,再于一年内做成三件大事方能荣登帮主之位,老衲深以为然,今日天下英杰俱在此处,不妨效仿丐帮行事,诸位以为如何?” 群豪皆称善,偶有几声反对,也淹没在众口铄金的汪洋之中。 既已商定,雷音寺即刻动员起来,次日清早英雄大会续开之时,大小事物均已安排妥当。 萧凡,纪浩,南宫雪三人坐在雪山派席位上,旁人纷纷投以目光,对这声名不显的门派十分好奇。 南宫雪道“萧师弟,以你的功夫,当今武林没几是对手罢?不若替我们雪山派拿个盟主当当?” 萧凡笑道“师姐莫开玩笑,我何德何能做那盟主,再说我还有要事要办,不可不可...” 南宫雪调笑道“你最后故意输给我不就好了?嘿嘿,到时我南宫雪呼喝群雄,何等威风” 萧凡不敢接茬儿,怕这师姐再说出甚么过分言语,十年时间,南宫雪不光外貌变化巨大,性格也和以前天壤之别,萧凡现在对她有些害怕,指不定何时便被她涮了... 抬起头来,见台上一名胖和尚被人用掌力震下台来,获胜之人拱手相让,此刻台上并未有甚么真正的高手,倒是切磋技艺者占了十成。 萧凡寻思“待他们选出盟主,我便前往京城看看那个王毅山到底甚么来头,也许能查出一些线索,只是蕊儿那丫头势必会跟着去....却如何是好”正想着,只觉有人偷偷瞄自己,抬眼望去正好卢蕊儿笑眯眯看过来,二人相视一笑,似乎所思所想均能猜着一般。 这时丐帮两名六袋弟子、峨眉派一名女尼、雷音寺和玄妙观各三名年轻弟子均已败下阵来,台上霄湘子已连续战败两名好手,正和另一个丐帮弟子交手。 这名丐帮弟子眉清目秀,皮肤较寻常女子还白了些,正是上官允,只见他掌力轰轰有声,威猛霸道,一招一式虽变化不足,却是大巧不工,看来这十几年上官林对他这儿子倒是用了些心思,霄湘子拳无声、脚无影,十招之中有九招都是虚的,不知使的哪门拳路,二人一刚一柔,一合一奇,斗了个旗鼓相当。 台下数百名本想上台一较的好汉心想“这二人内功外功强悍如斯,亏得我没上去丢人....” 霄湘子看似不敢接一掌,实则占了上乘,他每一下均是虚招,消耗比对手少了不止一半,反观上官允虽掌掌有力,无奈对方根本不与他拼掌,打的呼呼生风,内力自然是急速消耗。 上官允大喝一声,一记硬掌狠狠向前平推,少数人已然听出中间所蕴潜力已大不如前,霄湘子嘴角上扬,右拳突然化虚为实,重重朝那一掌撞去。 上官允蓦地收回右掌,复又推出,左掌向右掌拍去,居然是一招长江三叠浪! 霄湘子见他竟佯装力竭,诱自己出掌相迎,此刻想要收招却是有所不及了,咬咬牙运起毕生功力到掌上。 只见二人稍一接触立时分开,各自往后蹬蹬退了三步,二人手掌均麻木难忍,居然拼了个平局。 群豪看得清楚,上官允毕竟消耗甚大,若一开始便能拼上,定然会获胜,而霄湘子方才若能抵住诱惑,再拖一时半刻,待上官允内力耗尽,也只得认输投降。双方均有获胜机会,却谁也没抓住,即便如此这一场乃比武以来最精彩的比斗,众人喝彩欢呼声不绝于耳。 “此场崆峒派霄湘子对丐帮上官允,双方均不能再战,视为平局,请诸位继续上台,最后一个站在台上的便是盟主候选人!”赵爵爷高声说道。 此时真正有本事之人却在深思熟虑,先上台虽然声势夺人,可今日之斗不是击败几个对手就算了局,愈往后上台敌手愈强,因此必得留下后劲。 慧远,慧通,慧贤和玄妙五子等二代弟子早已接到师门密令不得上台,此刻台下却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当此之时,萧凡只听到一声熟悉的女子嗓音,在校场后方响起“各位既然相互谦让,岳先生,你便上台争一争这武林盟主之位罢” “耶律苏!”萧凡惊道“她居然敢来此!” 第六十章 乔五公子 凌霄子只觉此人好生眼熟,一时间却也记不起来,听群豪称他为“乔五公子”,方知乃是近年来小有名气的河北乔庄之主。传闻这位乔公子慷慨豪迈,多与绿林中的好汉打交道,和武林名门正派却往来甚少。 只见青城派坐席中跃出一名宽脸方口的中年男子,拱手道“久闻乔公子大名,青城派李通天,请赐教” “居然是青城派的李掌门亲自上阵,这老家伙功夫可是好得很....” “哎哟这李通天怎的不知害臊,和乔五公子差了一辈儿也好意思上台挑战,为这武林盟主当真是脸皮也不要了” “青城派的剑法以诡异出名,也不知乔五能不能抵得住了” 众人议论纷纷,那乔五虽名声在外,大多乃为人处事之道,至于武功如何,谁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李通天则不同,他成名十数年,早已是一流高手之列。 只见李通天虚砍三招,算是和晚辈切磋时的礼让,总算他还要些脸面。 三招一过,李通天再不留手,长剑忽明忽暗,看似一剑刺向左肋,眨眼功夫剑锋却直砍右肩,明明横剑格挡,剑刃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从意想不到的角度钻出来,端得叫人防不胜防。 那乔五也着实了得,一把长剑左拨右挡,竟将李通天攻势全接了下来,众人虽瞧不出他使的哪路剑法,但见其一招一式工整有度,丝毫没有一丁点儿邪佞,决计是大宗门的剑法路子。 二人拆了三四十招,李通天毕竟占着个以大欺小,引以为傲的青城剑法居然连对方防守圈都未曾击破,如何不急,脸上已有了一丝恼怒,反观乔五气定神闲的样子,二者在心境上的比斗,李通天已然吃了下风。 李通天面色一狠,飞起左脚,长剑横扫,登时剑影飞舞,变幻无定,乔五暗自心惊“中原武林果然是卧虎藏龙,自被那道人击伤,司马先生、岳先生他们悉心指导,十数年来我勤练不缀,原以为可报了当年的羞辱之恨,没想到区区一名青城派的人都是如此棘手”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右剑左掌,全力应付。 萧凡观看二人激斗,只觉那李通天的剑法虚虚实实,纵然看得出破绽,也是虚实难分,竟用这个法子将破绽隐匿起来,也算开了眼界。不过以他此时的武功,二十招内即可击败李通天,却也并没多放在心上,反而那个乔五越打越让萧凡惊疑,他的剑路法度严谨,破绽极少,换寻常人来即便看到破绽也未必抓得住时机,这已是极为高明的剑法了,师承绝非默默无名之辈,却不知到底是何人。 台上又拆得十余招,李通天已从一开始的抢攻变成全面防守,乔五一剑当头劈下,李通天横剑抬起格挡,眼前却哪还有对手的影子,乔五脚下有序踏出两步,霎时间身法变得极快,一呼一吸间打中对方脚腔,李通天情急之下反手用剑柄打在乔五左脸上,可这一招发的太急,失了准头,乔五感觉左颊微麻发痛,伸手一带,已将李通天剑柄抓在手里,当下再没顾虑,腾的一掌,正中李通天小腹,又跟着连击三掌,李通天喷出一口鲜血,向后直摔下去。 群豪本以为这一局李通天稳胜,只看那乔五公子能撑一刻还是三刻的事,谁知堂堂青城派掌门被人打的喷血昏迷,着实出乎意料,台下已有好汉喝起彩来。 萧凡见乔五方才那两步踏得十分诡异,脑中蓦地出现一名老叟,和玄难方丈一样相貌平平,仿佛乡间随处可见的庄稼汉,却身负惊人艺业。 “司马于飞!果然还是来了啊...”萧凡心道,正欲有所动,只见纪浩脚下一蹬,飘然上台。 “雪山派,纪浩,请赐教” (先放这么多,明天再修改章节补上) 第六十一章 雪山派 纪浩 雪山一脉名声不显,可纪浩只往那一站,校台四周空气似乎都冷峻了几分,群豪中慧眼识人者低声惊呼“此人武学造诣居然达到了如此境界,看年纪似只有二十出头,那雪山派当真不可思议” 乔五见纪浩模样,心中一动,没想当年随手便能捏死的小子,如今成长至斯,这一战恐怕绝非易事。 “久闻雪山派大名,今日得以和雪山弟子切磋,实乃乔某之幸事!” “乔公子真是好话说尽,请罢”纪浩一改平素木讷笨拙之态,语气犀利道。 乔五眼中杀机稍瞬即逝,脸上兀自带着微笑,说道“真是后生可畏,纪少侠,请” 纪浩也不客气,斜身侧步,刷刷刷连出三剑,剑光笼罩之下乔五竟来不及躲闪,急忙举剑相迎,只见双剑交击,虽是三剑,却只一声,足见纪浩剑势有多迅捷。 乔五虽是在司马于飞、岳仲连等人手下学的武艺,但司马老儿胸中渊博,浩如湖海,于中原名家的武功无一不知。乔五学武时既已决意找凌霄子报仇,因此司马于飞将玄妙观的得意招数一一与他拆解,玄妙观剑法以轻柔著称,是四两拨千斤的极高明剑法,可今日遇到纪浩,剑走神速,却是偏重速度的剑路。 原来雪山一脉剑法纯以各人悟性为根基,最终修出甚么剑意,却是看各人自身造化,能悟出本命剑意的弟子,已算天才之列,当年南宫雪较武期间一招击败李灵珊,便是动用了她的本命剑意“幻影剑”,纪浩确实是练武的奇才,在萧凡入谷的第三年,将玄功心法突破到第六层,又在第五个年头悟出了本命剑意“疾风剑”,纪浩每日勤练,却是对谁也没提起,到了第八年竟又被他悟出第二路剑意“玄阴剑”,雪山派历史上悟出两路剑意的,恐怕除他再无人了。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乔五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再不敢大意,脚下运起司马于飞所授轻功,顿时身法如飞,步履停顿间居然隐隐出现了残象。 天清子和玄难均微微惊疑,这门功夫如此神奇,却从未在中原武林出现过,那乔五师门身份愈发神秘起来。 萧凡脸色冷峻盯着乔五,寻思道“此人和司马于飞定有说不清楚的关系,等会纪浩若有危险,说不得我要破坏规矩出手一次了” 卢新燕表面平静,心里也是异常着急,她并不清楚纪浩实力,只瞧那乔五移动犹如鬼魅,自己在台下眼睛捕捉尚且不易,何况与他对敌的纪浩。 群豪无不啧啧称奇,台上二人方一交手,便将这次选举推向了高(和谐)潮。 纪浩手中长剑虚闪连刺,远远看去就像生了八条手臂一般,剑光闪烁,乔五仗着身法暂时倒也无事,可心中却是有苦自知,司马于飞何等深厚的内力,使这身法自然谈不上消耗,乔五却不同,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多年内力修为,如何能长时间维持这快捷无比的身法?只见他围着纪浩滴溜溜转动,要寻找空隙一击拿下。 纪浩习武以来第一战便遇到此等强敌,却毫无惧色,他明白出人头地便在此一战,咬一咬牙,双眸突然变得漆黑。 乔五只觉对手气息霎时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定睛看去,纪浩仍活生生站在原地,可注意力稍一松懈,立时不见人影,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对敌之时,对手突然消失,对任何人心理都是致命打击,何况明明站在眼前,却捕捉不到任何气息,过了片刻居然连人影都迷迷糊糊起来。 雪山派“玄阴剑”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却是被一名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使出来,纪浩之名经此一战迅速崛起。 南宫雪神色复杂看着台上青年,一团大大的疑问从心里逐渐升起,既然有这实力,当日为何不见他出手..... 纪浩挺剑直刺,手腕抖动剑刃划出一段弧度却向反方向刺去,乔五脸上厉色一闪,用尽全力扭动身体,右手同样挺起剑刃往前刺去,竟是拼着受伤也要赢得比武的不要命打法。 眼见二人剑锋均要刺穿对方身体,乔五蓦地站住不再动弹,额头一滴冷汗缓缓流下,许久才开口道“我输了...” 纪浩面无表情点点头,此时众人才发现他剑刃从乔五脖颈处缓缓抽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竟在生死之际避开要害,用轻伤换命的打法赢了对手.....此子....对自己都这么狠... “恭喜盟主!恭喜盟主!” 台下登时呼喝声大起,群豪竟同时击掌欢呼,绵绵不绝... 第六十二章 纪浩的抉择 乔五脸色阴郁,怎也想不到会败在这无名小卒手底下,说道“纪少侠武艺高强,乔某佩服,只是这盟主虚衔你当真要拿?” 纪浩面无表情道“我如何打算,不劳乔公子费心”说完朝众人拱拱手,下了台去。 乔五自觉脸上无光,咬咬牙朝反方向下台,隐没在人群中。 萧凡笑道“纪盟主...好唬人的称呼,嘿嘿” 纪浩道“若萧少上台,在场恐怕无人是你对手,我与那乔五有些私怨而已,盟主一职作不得数的” 凌霄子不知何时到了边上,笑道“如何作不得数?英雄大会岂是儿戏,你做下准备,明日举行结盟仪式” 群豪用过晚宴,各自散去,期间不免有人以茶代酒敬纪浩,说的尽是捧场好话,他也不推辞,颇有几分统领群雄的气度。 宴毕,萧纪二人和南宫雪回到客栈,南宫雪有意无意看向纪浩,见他谈笑自若,与平日并未有甚不同,几次想开口询问当日雪山派遭围之事,终是欲言又止。 待只剩和萧凡二人,纪浩将十年前乔五的事说了一遍,萧凡道“乔五和司马于飞必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纪浩叹道“眼下我们无凭无证,却也拿他毫无办法的” 思索片刻纪浩又说道“你觉得乔五会连夜离开泉州么” 萧凡贼笑道“纪爷的意思....” 纪浩默笑不语,萧凡深居幽谷十年,心性兀自有些年少顽皮,说道“就这么办,只是泉州城大小客栈无数,却不知去哪找他了” 纪浩道“萧少,若你是乔五,会在哪落脚?” 萧凡沉吟道“看他穿着打扮十分讲究,定不会随便找一家客栈....会泉楼!” 纪浩点头道“没错,会泉楼乃泉州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装修布置不比安邑春差多少,乔五必然在那” 萧凡随口问道“咦?纪爷去过会泉楼?” 纪浩愣了一下,说道“我也是听...新燕说的...” 卢家姐妹从小过得便是富足生活,萧凡也是从卢蕊儿嘴里才知道这会泉楼,当下起身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这就去夜探会泉楼” 二人换了黑衣黑裤,专挑小道深巷,摸了小半个时辰到得会泉楼。 只见当街一块招牌,并非木刻火漆,而是直接用名贵铁木雕刻成“会泉楼”三个大字挂在屋檐,每个字足有半丈长短,真可谓一字千金,足见此处风靡之气多么奢华。 萧凡贴着外墙几个闪动便到了屋顶,他常年攀山岩,光滑如镜的垂直冰面尚且来去自如,何况这会泉楼砖墙,纪浩却是双脚连续点了几下,也跟着上了屋顶,虽不及萧凡快,轻功也极为神妙了。 纪浩这手壁虎游墙的功夫乃雪山弟子人人会使的轻功,按理说会泉楼高一二十丈,以他的功力尚不能如此从容上去,纪浩却是飞身途中左右脚连续互踏,倒有几分玄妙观“纵云梯”的路数,只是除了萧凡并无他人,没人注意到罢了。 二人轻功俱佳,上了屋顶步履间却是无声无息,会泉楼天字号上房均在最上层,待二人寻到第三间,只听下面隐隐传来说话声。 萧凡轻轻将瓦片移走一块,循声望去,果是乔五的背影,只是屋内光线忽明忽暗,在暗处还坐着几人,黑衣遮面,却不知是何来历。 听乔五说道“诸位赴险来此,乔某替家父先行谢过,此事必给诸位记下大功,他日论功行赏绝不会亏待大家” 一名黑衣人说道“殿下不必多,此乃我等分内之事”嗓音低沉沙哑,倘若凌霄子在此,必会认得此人竟是当年王毅山麾下影卫副统领:冶器子! 乔五说道“这里人多眼杂,叫我乔五即可,不知那东西情况如何了?” 黑衣人道“这些年主人遍访阵法名家,却是难有寸功...”他叹道“若那卢震南在世,可能还有一丝希望” 乔五冷声道“这么说,那东西你们仍然无法打开?” 黑衣人道“并非如此,乔公子有所不知,现下若有人能将它打开,只有一人有这本事” 乔五说道“噢?是谁?” 黑衣人道“卢震南之女,卢蕊儿...” 萧凡心中大惊,先前心头那根线又隐隐出现了,似乎在差最后一层纸,这扇窗户遍能打开。 乔五道“卢二小姐?乔某倒有所耳闻,只是她年纪尚小,当真有这功力?” 黑衣人道“乔公子尽请放心,我们早暗中观察过,卢蕊儿如今阵法上的造诣至少不会比卢震南差便是,她身处玄妙观,我们一直无从下手,此次英雄大会乃十载难遇的良机” 乔五说道“她身边有玄妙五子,恐怕我们并不是其对手...” 另一个黑衣人说道“老夫自然有办法让她自己送上门”,萧凡死死盯着那人,那声音阴阳怪气,不是司马于飞还是谁! 乔五对司马于飞十分客气,说道“师父有何良策?” 司马于飞道“那姓卢的女娃对雪山派萧凡一往情深,只要捉了萧凡,嘿嘿” 萧凡心道好个老匹夫,这回说不得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继续凝神探听,只听乔五说道“耶律苏上回带足人手,师父亲自出马都未讨到好处,现下又在宋人地盘,只怕...” 司马于飞冷笑道“你以为上次老夫为何自动退走,那雪山二圣两个疯子才是真正棘手,只要他踏出雪山派,老夫自有手段拿下他,甚至不用老夫亲自出手” 司马于飞继续道“那东西对我们大金国极为重要,岳武穆虽是汉人,其用兵之道却是无价之宝,无论如何需打开封印将其完好无损拿出来!” 乔五道“师父所言极是,此次随我而来的人手全权交与师父指挥,先擒了那萧凡再说” 司马于飞淡淡道“不用,那小子现下......正在上面!”说着突然抬头朝萧凡望去,眼神阴郁,嘴角似笑非笑。 萧凡这一下惊得当真非同小可,原来自己早落入他人圈套之中,既如此,当下形势决计险峻异常,心里“咯噔”一下,猛然说道“纪浩!快....” 话没说完,只觉后背一凉,那股寒意避开骨骼直接透入血肉,片刻之后,背上钻心的疼痛弥漫开来。 这一击伤了肺叶,萧凡脸色由白转红,渐渐又呈紫色。 萧凡并没回头,因为身后只有一个人,他极力调整呼吸,由于肺部受创急促咳嗽起来,此时心中那团迷雾终于清晰,那根线终于浮出水面,马有德只是一枚弃子,真正投毒的人.... 怪不得身手那么好,当日却不曾出手,怪不得昨日自己即将想到答案之时被他故意打断,怪不得从乔五手里争盟主,好一出苦肉计,似乎乔五本人都被蒙在鼓里的样子..... “为什么”萧凡平静道,点住几处大穴,伤得太重无法完全止血,衣衫在极短时间内已被鲜血浸湿。 “萧少.....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纪浩淡淡说道“你相信吗,我从未想过杀你” “可你已经这样做了不是吗...”萧凡艰难说道,背部愈发灼热,不住咳嗽。 “我有我的路要走,你不应该挡着的...”纪浩轻轻擦拭长剑,反手入鞘说道“这条路,只能由我自己走” 萧凡意识开始模糊,惨然笑道“我一直把你当兄弟” 纪浩默然不语,良久方才叹道“萧少,我与你不同,你至少曾经是真正的少爷,我从小无亲无故,连爹娘长什么样也不清楚,受尽凌辱....自从踏进雪山派大门,我便发誓定要出人头地,在这条路上谁也不能挡道,包括最亲的兄弟...你可明白?” 萧凡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肺部的伤势使他说话变得极为困难“咳...咳...既然...既然如此...动...动手罢...”萧凡只觉天旋地转,挤出最后一口气道“你只有...今日...一次...一次机会!” 在黑暗从四面八方笼罩他前,萧凡只来得及看到一团凌厉的剑光向自己急速激射而来。 那是一把女式长剑。 第六十三章 大难不死 萧凡只觉浑身无力,稍一睁眼,强烈的眩晕感便直冲上头,片刻之后他的思绪渐渐清晰,身体却软绵绵使不出一丝力道,只听得外面小儿嬉戏打闹之声,偶尔夹杂几声打渔汉子丰收而回、高亢嘹亮的欢呼。 他试着挪动手臂,方动了一下后背立时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不禁剧烈咳嗽起来,这一下剧痛将他神识感观拉回身体,只见一名村姑打扮的少女惊呼道“他醒了!爷爷他醒了!快来呐...”萧凡头一歪,又昏死过去。 待萧凡再次醒来,已至深夜,只听房间另一头鼾声如雷,夹着细细鼻息,竟不止一人的样子。 萧凡眯起眼,让眼睛适应光线后才打量起来,这是一间茅草盖成的房舍,主人应该比较贫苦,房间内一件像样的家具都不曾有,萧凡又朝另一头望去,见白天那少女兀自熟睡,发出轻微鼾声,地上还有一人却是呼噜声震天。 萧凡试着动了一下身体,背部仍是刺痛,却也有一丝清凉传来,显是才换过纱布,浓烈的草药味直扑入鼻,萧凡打了一个响嚏。 打鼾声立止,地上那人咕噜翻起来,窸窸窣窣摸了一阵,油灯闪动着将房间照亮。 “别动”那人说道“居然真的醒了!老夫一生行医,头一回见!这么重的伤竟然...” 萧凡抬眼望去,只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爷子站在塌旁,一身布衣虽打满补丁,却干净异常,瞧他脸上红润有光,气色极好的样子。 那少女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站在旁边。 “阿青,去熬一碗粥,再照这方子煎一碗药,记住,文火慢熬!”老爷子急吼吼说道“赶紧去,这小子既然醒来,自己喝才能将药力全引出来” 少女撅着嘴,倒也乖巧,一言不发出了门去。 “小子,先别急着说话,你内脏受损又失血过多,伤得极重,那女娃将你抱过来时,便已剩下最后一口阳气,所幸你功力深厚,那口阳气愣没吐出去,否则...嘿嘿”他稍事检查了一下萧凡伤口,啧啧叹道“你小子这身子骨当真奇了怪哉!寻常人早死八回了!” 萧凡见他语速极快,气息间歇虽较常人远一些,却绝非练内功之人该有的悠远绵长,竟丝毫不会武功的样子。他心里实有许多疑问,却也明白现下应以恢复伤势为重,便定下心来,任由那老头左看右看。 一会功夫,阿青端着两只碗跑了进来,那老头说道“先喂他喝了这碗粥,一刻钟后再服药” 萧凡也不知昏迷了几日,闻到肉糜香气,肚子咕咕叫了起来,阿青“扑哧”笑道“小哥哥你七天没进食啦,需细嚼慢咽,晓得毋?”萧凡只觉脸上发烫,还好重伤之余看不出脸红来。 粥加了肉糜和野菜,入口浓稠,根本不用咀嚼便化作一股热流,下到肚中,整个人便暖洋洋起来,煞是舒服,萧凡一口接一口,没一会便将那碗粥喝了干净。 过得片刻,阿青便似照顾小儿一般说道“该吃药啦,来张口,阿~” 萧凡仍在回味那碗肉糜野菜粥的滋味,蓦地感觉口中一麻,那热辣的药味便在嘴中炸了开来,苦...很苦...十分苦...苦出翔啦!!!萧凡觉着这辈子没尝过这么苦的东西,生蛇胆和之比起来,都算是甘甜了罢.... 阿青手脚麻利,第一勺的苦味刚刚爆开,第二勺又跟了过来,萧凡感觉她不用灌的唯一原因可能便是这样喂比灌更快.... 那极苦的药汤下了肚中,立时发挥效力,萧凡清楚感觉伤口正在发痒发麻,那是愈合的迹象。 老者饶有兴致在旁看着,说道“喝了药就快睡罢,有什么事明日醒了再说”也不管萧凡,啊青二人,自顾自倒在地上一块凉席上,眨眼工夫鼾声如雷... 阿青喂完了药,笑嘻嘻道“小哥哥你叫萧凡罢?我叫阿青!嘻嘻,啊!那天那个小姐姐....” “咳~”老爷子重重咳了一下,阿青吐了吐舌头,爬回房间另一头的床上睡了过去。 萧凡心想“命都是你们救的,还那么神神秘秘的....罢了,明日再说”也跟着沉沉睡去。 第六十四章 我,萧凡 次日清晨,萧凡被一阵浓香惊醒,睁眼便看到阿青笑嘻嘻端着一碗肉糜粥走进来。 阿青说道“小哥哥趁热喝了罢,这肉是爷爷好不容易捉到的灵龟肉,可香了”说着拿起勺子又要喂起来。 萧凡忙示意自己来,稍稍抬手后背立即疼痛难忍,阿青惊呼道“小哥哥别动!爷爷说你是死过一次的人,身体机能正在恢复,万不能落下病根的” 萧凡只得躺着任由她一勺一勺喂食,轻声道“这是哪里...” 阿青道“牛家村啊,距泉州五十里,我们世代出海猎渔为生计” “谁带我来的?” “呃...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姐姐,爷爷说欠她一份人情甚么的,我也不晓得...” “你爷爷叫什么?” “叫....” “老夫便是‘阎(和谐)王敌’林啸天,至于谁送你来的,待痊愈之后自然会告诉你”老爷子一步踏进来说道。 “林前辈...那姑娘去哪了?”萧凡问道。 林啸天并不回答,细细查看伤口,良久之后说道“不错,再有三五日便能下床走动,也不知你小子身体是甚么做的...” “林前辈!”萧凡问的急了扯到伤处,丝丝抽道。 “莫再问,问了老夫也不告诉你,一切等你痊愈之后再说”林啸天道“若想尽早恢复,少说话、多喝药” 萧凡无奈,眼看阿青贼兮兮跑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罐药汤,萧凡打了一个哆嗦... 两日后,萧凡已能下床,到了屋外发现此地背山面水,家家户户门口晾着渔网,三五小儿打闹追逐,村口一片桃林,也有梅树、桑树掩映其中,旁边则有几块田地种着各类瓜果蔬菜,真是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好一处世外桃源! 阿青说道“小哥哥伤好之后是不是便要走啦?”言语之间露出淡淡忧容。 这几日都是她服侍起居,萧凡对这个善良活泼的小妹也是喜爱非常,闲聊之中得知她本是孤儿,被林啸天抱养到此隐居已有五载,林啸天医术高明,在牛家村十分受人尊敬,爷女俩生计无忧,乐得在此逍遥度日,倒也快活。 萧凡笑道“小妹是想跟我出去见见世面?” 阿青忙摆手道“不不,爷爷说外面人心险恶,还是牛家村好,我才不要出去!只是...” 见她欲言又止,萧凡问道“只是甚么?” 阿青道“只是爷爷甚么都好,就不让我和人玩耍!闷也闷死了...” 萧凡道“等你长大些,我跟林前辈说说,让你去雪山派学功夫如何?” 阿青睁大眼睛,喜上眉梢,说道“真的?” 萧凡笑道“自然是真的” 阿青欢呼雀跃,搂着萧凡脖子朝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她虽未成年,却也十二三岁的样子,竟毫无男女之分的念头,萧凡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小妹...以后不可以随便亲别人...” 阿青奇道“咦?这是为何?” 萧凡也不知如何解释,正思索措辞,只听身后脚步声响起,林啸天老不正经说道“唉,到底是女大不中留,小子赶紧养好伤了滚蛋,省得这丫头惦记” 萧凡忙说道“前辈误会了!我对阿青完全没有非分之想的...” 林啸天没好气道“怎么?你是嫌这丫头配不上你?” 萧凡道“不不,我拿她当小妹看待!我...” 林啸天怪声怪气道“哼!量你也不敢!否则保不准给你药上加点料...哼哼” 萧凡打了个机灵,佯装疲惫进了屋去。 又过了五日,萧凡伤势已好了七八分,玄天九阳神功自动运转,体内并未留下任何暗伤,如此要命伤萧凡在十余日内恢复如初,体质之强悍简直匪夷所思,这日服完最后一剂药,阿青脸色发愁,小声说道“小哥哥,爷爷叫你过去” 萧凡心里早已急不可耐,说了声“谢谢”便闪身出门,见林啸天在屋外石凳上慢悠悠品茶,萧凡说道“前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若有差遣我萧凡定然万死不辞” 林啸天置若罔闻,砸着嘴悠然道“这母树大红袍果然是茶中极品!可惜年产量不到十斤,却也太过难得了些...”他看了一眼萧凡“坐罢” 萧凡闻声坐下,林啸天叹道“世人皆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却不知生死自有天命,逆天改命的事做得多了,难免祸及后人...” 萧凡默然不语,听他继续讲道“老夫前半生追求医道极致,救了许多不该救之人,使得妻儿死于非命,实乃自作孽”他喝了一口茶,眯着眼细细回味良久,说道“你无需回报老夫,救你乃是还夏兰一条命而已” 萧凡惊道“果然是南宫雪师姐!她人在何处?” 林啸天道“老夫也不清楚,那天她带到此,扔下这木牌便急匆匆走了,只说叫你万不可再回泉州,要老夫待你伤好之后才告知于你”说着扔给萧凡一块木牌,上面一个“夏”字极为醒目,正是雪山派独有的身份牌。 “她可有受伤?”萧凡问道。 “她当时只是疲极,并未受伤,这是你的东西,拿走罢”又将龙鳞剑扔给萧凡,说道“小子,走之前听老夫一言:不要相信任何人” 萧凡心下一惊,林啸天道“无需猜疑,你体魄异于常人,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恢复伤势,武学造诣必是不凡,那一剑从背后刺入....想是极为信任之人所为...” 萧凡站起身说道“前辈,我记住了!保重!”看到阿青躲在屋内不愿出来,萧凡大声喊道“小妹!多谢!后会有期!” 言罢背起龙鳞剑,朝泉州城方向走去。 我萧凡既命不该绝,从今日起,便让这个天下为我颤抖! 第六十五章 又见故人 萧凡展开轻功,奔走如飞,只半个时辰便到了泉州城外,只见城门人进人出,守卫哈欠连连,丝毫不作盘查,泉州城虽地处南方临海,宋军却如此懈怠,着实叫人气愤。 萧凡捡些湿泥涂在脸上,又将衣服撕开几道口子,乍看去便似一名寻常的丐帮弟子。 到得会泉楼外,萧凡蹲在路边佯装乞讨,眼角时刻留意门口,只见进出之人衣着华美,非富即贵,蹲了半日直至天黑也未见武林中人出入。 泉州夜市发达,到了晚上,往来行人较之白日,似乎还更多的样子。 萧凡正欲起身买些吃食,旁边弄堂突然窜出三名乞丐,其中一个面相凶恶的高大乞丐喝道“哪来的小叫花!这是爷们地盘,谁让你在这的?” 萧凡记起先前和郑平安厮杀的那群叫花,说道“小弟是卫洲弟子,和上官帮主他们走散了,只好在此等候...” 三名乞丐相视一眼,脸上狞色一闪而过,那高大乞丐笑道“噢,原来是卫洲的兄弟,上官帮主他们早已离去,不若随我们去泉州总坛面见罗长老,也许他老人家知道帮主下落” 萧凡心下清楚,这几人要算计自己,怕是丐帮内部已分裂,却不知是何缘由。既如此,随他们走一遭又何妨。 计议已定,说道“那就有劳几位兄弟了” 三人见他衣服虽破,并不像长期乞讨之人,心下更是笃定。丐帮内部却也有两个派系,以上官林为首的净衣派和以洪老帮主为首的污衣派,后者乃真正的乞丐,平时便以乞讨要饭为生,夜宿破房、身穿污衣,如今洪帮主十有八九已仙去,污衣派即由执法堂白长老和千里堂罗长老统领;净衣派则不同,大多高层均是地方豪绅和各路豪杰,这些人名头上顶着个“叫花子”却锦衣怒马,吃穿用度无不阔绰奢华,象征性套一件破衣,也是干净整洁,和污衣派直有天壤之别。 三人带着萧凡转到一处巷子,眼看前头再无道路,萧凡淡淡说道“三位打算一起上呢,还是一个个来?” 三人均是一愣,不想这小子胆识倒不错,那高大乞丐恶狠狠说道“小兄弟,大家都是丐帮弟子,本来决计不能互相残杀,只怪你们净衣派上官林卖国求荣!白、罗二老早下了青竹令,净衣派的人见一个杀一个!你也休怪我们手下无情!” 这“情”字刚说完,只见他手腕翻转,五指向萧凡右手关节抓去,竟是小擒拿手中分筋错骨的功夫。 萧凡听他方才一番话,已知三人均是国家义士,不愿伤他们,单掌在小范围内极速摆动,轻飘飘拍到他手腕发力处,那乞丐本以为如此短的距离,自己这一招无论如何能先手制住对方,岂料腕关节一麻,整只手立时没了知觉,软绵绵垂了下去,又觉胸口传来一股巨力,身子不由自主向后倒飞出去,撞到石墙,只听“轰”一下,整面墙应声而倒,那乞丐兀自不明就里,呆呆看向萧凡,说道“你....” 另二人见此,一左一右靠上来,大喊道“褚兄弟快走!我们拖住他!” 姓褚乞丐回过神来,大声说道“住手!我没事”又对萧凡道“朋友到底是谁!” 萧凡道“不如你先告诉我,罗长老是谁如何?” 二丐见褚姓乞丐虽然狼狈,说话底气十足不像受伤的样子,护着他起来,褚姓乞丐说道“哼!原来想打听罗长老,我等纵然不是你对手,也绝不会出卖帮中兄弟!”其余二丐齐声道“不错!大不了一死!爷们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 萧凡微微动容,看三人不像地位多高的样子,却有如此淡漠生死之气度,丐帮能称为天下第一大帮,果然有些门道。 萧凡说道“三位误会了,我对丐帮并无恶意,只想打听些消息而已” 褚姓乞丐冷声道“哼,打听消息?你倒是知道罗长老能耐,可光凭这句话就想骗我们带你去见罗长老,是把我们当成三岁孩童么!要杀便杀,无需废话!老子就是死也要让你这丐帮叛徒见见血!” 萧凡听他说到“罗长老能耐”,蓦地灵光一闪,莫非.... 忙问道“你所说的罗长老,可是叫罗三耳?” 三丐吃了一惊,罗三耳乃道上响当当的包打听,却是极少有人知道他真正身份竟是丐帮千里堂长老,看这青年不像装腔作势,褚姓乞丐狐疑道“你....到底是谁!” 萧凡看他脸色,已知自己十有八九猜对了,嘿嘿笑道“麻烦三位英雄通报一声,就说雪山派萧凡求见,罗长老自然会明白的” 三人同时动容,褚姓乞丐惊道“你...你便是萧凡?” 萧凡倒被他搞混了,点头道“不错,三位认得我?” 褚姓乞丐将信将疑道“口说无凭....你如何证明自己便是萧少侠”虽如此说,语气之间已十分客气。 这下萧凡却犯难了,如何证明?他苦笑道“我萧凡又不是甚么大有来头之人,却要如何证明...” 话说一半,只觉右侧墙上隐有气息,来人虽刻意隐藏,怎也逃不过他的感知。 萧凡冷笑道“既然来了,何不下来见上一面?”三丐只感眼前一花,萧凡早已跃上墙头,看是一名黑衣黑裤的女子,身材曼妙,也不答话伸手便向萧凡攻去。 萧凡见她出手凌厉,这墙头也就五六寸宽度,却能如履平地,武功已算一流高手之境。黑衣女子双手直上直下,竟是一套岳家枪演化而来的拳法,只见拳影点点,便似两杆枪尖呼呼直响,萧凡暗赞一声,有心要看全这套拳法路数,只守不攻,方寸之地腾挪闪避,竟似在虚空踏步一般。 三丐此时方知萧凡武功到了何等境界,要杀他们犹如捏死三只蚂蚁差不多,三人相视苦笑,均为方才的鲁莽暗自羞愧。 黑衣女子十二式拳法打完,发现竟连对方衣角都没碰一下,娇斥一声,从身后摸出一根翠绿色竹棒,霎时间四面八方都是棒影,萧凡感到压力顿增。 三丐一见那竹棒,眼神立时变得虔诚无比,竟齐刷刷跪了下来。 黑衣女子棒法当真神妙无比,萧凡运转玄天九阳神功,居然好几次险些被竹棒点到穴位。 见那棒法之精妙、劲道之凌厉,已臻武学中化境绝诣,本以萧凡之绝世内力,一掌过去黑衣女子无论如何是抵挡不住的,可萧凡激斗之余,下面三丐的表现看在眼里,心知这黑衣人必然和丐帮极有渊源,万不能打伤了她。 萧凡抖擞精神,使出折梅手功夫,一时间万千手影对上棒影,武学一途,到了极致便是归一,黑衣女子功力虽不及萧凡,那套棒法却真正是顶了尖儿的武功,萧凡不想伤她,可在招式上却不能占半分便宜。 黑衣女子突然手腕一抖,竹棒由劈变刺,竟似软剑一般缠了上来,萧凡不知这是棒法中极为高明的缠字诀,折梅手跟着变换,化掌为拳,居然使出了黑衣女子先前那套岳家拳!见他一拳未到,二拳已至,收放之际毫无任何间隙,拳影变幻成了枪尖,每一下击出均是隐隐含有万马奔腾之势,正是岳家拳练到最深时的功夫。 黑衣女子轻咦一声,万没想到萧凡居然现学现用,强悍如斯。她将竹棒换成挑字诀,一招一式均攻守相备,端的厉害无比。 二人你来我往斗了二十余招,兀自谁也奈何不得谁。 那棒法本身几乎没有破绽可寻,可黑衣女子到底功力不够,萧凡见她收招之际腋下终于露出一点空隙,右拳如一柄长枪,电光火石间向其右肩攻去,女子将棒尖划了个圈,奋力缠上萧凡右手,只见棒影之间哪还有人在,心下一惊,面纱已被萧凡拂了去。 “静姝姐!好久不见啊”萧凡嘿嘿笑道。 罗静姝气哼哼用竹棒敲了一下萧凡脑壳,喘着大气道“好小子!都敢对姐动手了!”说着一把拉过萧凡,狠狠抱住了他,轻声道“还好...总算还活着...” 第六十六章 扑朔迷离 萧凡等人来到泉州城一处四进民宅,外头看着和寻常房屋无甚两样,踏进门后方感肃穆非常,此处虽为丐帮泉州总坛,自金国占了半壁江山,这里便成了长江以南,丐帮最大的办事处。 院内围了不少帮众,萧凡看去,九袋弟子占了一小半之多,其余最低都是六袋弟子,众人见了罗静姝,均用帮内大礼喊道“罗姑娘”,罗静姝一一回礼,对三丐说道“你们在此等候,我带他进去即可”,领着萧凡进到内堂。 萧凡但觉墙屋之上隐有气息,两边院墙藏了不少暗口箭孔,武功再强的人没有防范之下,在此都有万箭穿心的危险,足见守卫之严厉。 罗静姝道“跟着我走,注意脚下”二人穿过内堂,沿着长廊走进一片密林,只见树木高低错落,其中长有不少带刺植物,罗静姝道“小心!千万别被扎破皮肉,这些灌木乃曼陀罗花,能使人致幻,被扎两三下便会失了理智” 萧凡虽早已百毒不侵,也不想以身犯险,见她似乎按着某种顺序寻路,便紧紧跟在罗静姝后头。 大概走了半刻钟,萧凡只觉眼前一宽,居然到了海滩边上。 岸边摇摇晃晃停着两条宽蓬渔船,罗静姝说道“走罢,我带你去见罗三耳和一个....你非常愿意见的人” 二人进到船舱,只见罗三耳似笑非笑看向萧凡,舱内还坐了一名女子,没等看清模样,萧凡只觉怀中一热,鼻息间尽是女儿家的幽香。 “萧凡哥哥...”卢蕊儿紧紧搂着萧凡。 “蕊儿?你怎在这!没事吧” 罗静姝朝罗三耳努了努嘴,二人出了船舱,萧凡原以为卢蕊儿早被乔五等人掳了去,不想在此见了面,心中着实欢喜,想起谷中十年,此次又是由死到生走了一遭,再不压抑自身情感,看到卢蕊儿红扑扑的俏脸儿,一对眼眸盈盈似水,贝齿轻咬着下唇,却是似羞非羞、欲拒还迎的娇媚模样,萧凡低头朝那红润的娇唇吻去。 二人均是初次拥吻,动作虽拙劣之极,却让彼此再无隔阂,只觉这破船仓似乎比那桃源仙宫更加美好,心里只想着永远停留于此,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罗三耳在舱外嘿嘿笑道“年轻真好,年轻真好”这猥琐之声透过舱门传到萧凡,卢蕊儿耳里,立时脸红到了脖子根,二人出舱,只见罗三耳露出介于淫(和谐)笑和阴笑之间的笑容,说道“怎的,不多待会?” 卢蕊儿羞怒道“呸!老东西欺负人!等会叫罗姐姐教训你!” 罗三耳立刻装出个苦瓜脸,说道“这女娃不识抬举,没有我罗三耳你能见着萧小子?” 卢蕊儿倒也不和他纠缠,说道“萧凡哥哥,纪浩他...” 罗三耳摆摆手打断她的话,说道“此事,我来说罢” 原来那日南宫雪将萧凡交与林啸天后,独身一人返回泉州城,找到了凌霄子,凌霄子立即将她带去见天清子,没想半路遇了埋伏,十数名蒙面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凌霄子暗暗识别,对方武功路数竟五花八门,甚至有个黑衣人一招一式均是玄妙观的功夫。 凌霄子拼着重伤,护了南宫雪且战且退,酣斗生死之际,罗静姝和慧远带着丐帮精锐和雷音寺护法队赶到,却被一名掌法凌厉的黑衣人杀入阵中,将南宫雪击成重伤,凌霄子更险些丢了性命。 “若非天清子掌教及时出现,胜负实在不好说...”罗三耳叹道“即便如此,我们也没能留下对方一人,终被他们跑了去” 萧凡问道“凌霄子前辈和南宫雪如何了?” 罗三耳道“暂无性命之忧,可那一掌.....伤了筋骨,能不能醒来便要看他们造化了...” 萧凡脸色如霜,说道“他们现在何处?” 罗静姝道“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萧凡....凌哥昏迷前叮嘱我告诉你,不要相信任何人...” 萧凡明白凌霄子定是认出对方身份,才会这般嘱咐,想到林啸天临别赠言也是这么一句,心下不由对这江湖人情怅然叹息,说道“将凌霄子前辈击伤那人,定是司马于飞老贼!” 罗三耳道“并非如此...当日有个自称司马于飞的老者,到雷音寺扬言切磋...连败三名慧字辈高僧,玄难大师亲自下场,堪堪打了个平手,也没能战败他...” 萧凡听他描述那人相貌武功,果真是司马于飞不假,罗三耳继续说道“丐帮目前也是分了两部....对方明面上的势力依次为五岳剑派、丐帮净衣派、以司马于飞为首的西域门派,可暗地里....” 罗静姝看向卢蕊儿叹道“暗里我们也不清楚各门派是敌是友,所以天清子和玄难决定先把人隐藏起来,尤其是她” 罗三耳道“当日南宫雪只听得一半,却也不知他们为何铁了心要抓这丫头” 萧凡寻思,武穆遗书事关重大,罗氏父女虽决计可信,此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说道“既如此,我需回一趟雪山派将此事告知师公” 罗三耳和罗静姝对视一眼,萧凡见其欲言又止,问道“前辈有话请直说罢” 罗三耳苦笑道“凌霄子提到黑衣人中有三人疑为同门,武功极为强悍,其中一个应该是莫老三,另二人....” 听闻此话,萧凡立时倒吸一口冷气,难道雪山派师辈中.....极有可能!细细想来,当日仅凭纪浩一个内应便让公孙羊等人全部着道,确有些勉强,若再有两三个师辈同谋,一切便说得通了。 萧凡默然不语,斟酌良久说道“罗前辈,静姝姐,眼下无论查谁,均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我们需做两件事,第一保证蕊儿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第二....找到王毅山!” 罗三耳眼睛一亮,赞道“没错,若能擒住王毅山,顺藤摸瓜便能将他们一一揪出,此乃釜底抽薪之计” 萧凡点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京城王家会一会他们,王毅山再如何装死,也不会和至亲之人断了联系的” 卢蕊儿在旁边听得真切,忙说道“我也要和萧凡哥哥一道去!” 罗静姝道“蕊儿,眼下江湖上不知多少眼睛盯着,你决计不能露面的” 萧凡看向罗三耳说道“前辈,蕊儿跟着我倒也不失为金蝉脱壳,他们既知道蕊儿在丐帮手里,必会想尽办法探听消息,若司马老贼等人找上门....” 罗三耳道“此举虽险,却是可行,便让他们眼睛盯着我丐帮罢,你小子如今武艺超群,应当能护她周全的” 萧凡点头道“前辈保重,请务必照顾好凌前辈和南宫雪” 罗三耳笑道“此事尽可放心,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保重!” 萧凡和卢蕊儿对罗氏父女躬身行礼,上了船,走水路往临安驶去。 第六十七章 遇敌 二人在水上行了七八十里,眼看海面愈发汹涌,料想此船甚小,决计吃不住那滔天巨浪,便弃了船改走陆路,此时已是天黑,只有极远处一两盏渔光忽明忽暗,四周却是黑漆漆的荒山野地,连一户人家也没有。 萧凡说道“蕊儿,今晚只能将就一下了” 卢蕊儿笑道“和萧凡哥哥一起便是牛棚猪圈也不打紧,嘿嘿” 萧凡心中一暖,暗想今后豁出性命也要护她周全,拔出龙鳞剑取了几根粗细适中树干削成条,又用枝叶铺在上面,他身居幽谷,一切吃穿用度均自己动手制作,做个临时庇护所简直易如反掌,半个时辰不到一间容纳两人的简易住处便搭建好了。 罗静姝为二人备了不少干粮,萧凡心想卢蕊儿舟车劳顿,这顿晚饭不能胡乱应付,打了一只野鸡,又用树枝做叉,捕到一尾鲤鱼,一切置办妥当已是月上中天,萧凡将鱼架在火上炙烤,野鸡却用树叶包了又裹上一层湿泥,放在炭火下,过得片刻,只听鱼肉滋滋作响,外皮已是焦黄,香味扑鼻。 卢蕊儿瞪大眼睛看着萧凡将各种野生香料撒向鱼身,她从小娇惯,对吃食十分挑剔,便是做了玄妙观弟子,那凌霄子也是个十足吃货,师徒臭味相投,这些年从未在嘴上亏待过自己。 如今见萧凡用寻常材料烤得这条肥鱼,闻着便胜过山珍海味,又见他扒出那只叫花鸡,一股浓香钻入鼻息,肚子再也忍俊不住,咕咕闹了起来。 萧凡将鸡腿递给卢蕊儿,笑道“尝尝看,阿黄最喜这叫花鸡,时常与我争抢呢” 卢蕊儿接过鸡腿,一口下去满嘴余香,却是停也停不下来,直至两条鸡腿、半条鱼下肚,这位娇滴滴的卢二千金方才嘿嘿说道“萧凡哥哥真好手艺!若能每天吃该多好啊” 萧凡道“这有何难,往后我每天做给你吃便是了”说完才发现此话似乎有些不太对... 卢蕊儿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得紧,本一句无心之言,见萧凡神色有异,眼珠子一转便明白了其意,轻声说道“只要萧凡哥哥不嫌弃,人家愿意一辈子跟着你的...” 萧凡内心便似被什么狠狠拨动了一下,看眼前女子笑颜如花,红扑扑的脸蛋在火光下更显娇媚,突然觉着和她一起回到琅琊洞天福地了却此生,也不失为一件美事,脱口道“等办完了事,我们便去那山谷共度余生!” 卢蕊儿并不接话,看向萧凡,双眸如水,如痴如醉,此刻除了彼此,世间万物已不再重要了。 二人相拥而眠,至东方升起一抹鱼腹白,萧凡早已醒来,见怀中女子紧紧搂着自己,嘴角尚有一丝满足的笑容,少女渴睡,卢蕊儿兀自鼾声细细,赖床不肯醒。 帐篷外微风习习,柳莺花燕,是个难得舒适的早晨。 萧凡不敢大动,生怕惊醒怀中人,正欲轻手轻脚起身,只听不远处群鸟齐飞,便有脚踩断枝碎叶之声,那脚步明显是身负武功之人踏出,每一下气力均是用了五六分,似随时准备暴起一击。 萧凡心想这荒郊野外,来者敌友难辨,先观察一阵方为上策,轻轻摇醒卢蕊儿,少女见他脸色肃然,必是有事,便不说话只用唇形询问。 萧凡贴着耳朵道“有人,我们先藏起来”出了帐篷,见丈许外便是一棵合抱巨木,搂着卢蕊儿三步两步蹬上了树顶,此树枝叶甚茂,来人便是抬起头来,若非有心之下也难以发现萧凡二人。 等了约摸半盏茶功夫,只见树丛外拐出两名男子,均是百姓打扮,然步态轻盈、双目神光四射,显是行家里手。 听其中一人道“谬师兄,你说那姓卢的丫头真会在此地?” 另一人道“无论在不在,乔爷既然下了令,你我皆应尽力查勘一番” “谬师兄所言极是,只是叫我们河北双雄来干这寻人的勾当,实也太小瞧了我等” “孙师弟,此话你我私下说一说即可,万不能叫人听见,乔爷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看司马前辈,岳掌门那些人不也恭恭敬敬的么” “唉,我们为他金国卖命多少年,还不如那姓纪的小子新加入一天!想到此处便叫人气恼!” “孙师弟勿要再说此话!小心隔墙有耳!” “谬师兄你也太紧张了,这荒山野岭的连个鬼影子都没,何来‘耳’.....” 话未说完,萧凡猛然从树上窜下来,笑嘻嘻看向二人,说道“二位可是在找卢蕊儿?” 二人见他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由惊愕变成狂喜,这小子既能报出“卢蕊儿”三字,必和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谬姓男子右手一扬,一记劈空掌向萧凡左颊打去,孙姓男子则“锵”一声从背上取下鬼头大刀,双手握着举过头顶甩了两圈,跟着劈空掌力向萧凡右颊劈下。 这一刀一掌却也有些来头,此二人早年乃河北两个有名的刽子手,汉人讲究全尸,有些死刑犯家属送了金银,二人行刑时便一刀斩首留些皮肉,让犯人不至于尸首异处,倘若家中富裕,塞足了银子,二人便能一刀砍得血肉模糊,却不伤大动脉,看着死得不能再死,事后用草药汤汁敷一年半载,人便能活动自如,只是歪脖子的毛病却也终生相伴。 久而久之,二人从砍头中各自悟出一套武功,有次一名死刑犯家属使了钱,那孙姓男子饮酒误事,一刀将人犯头颅劈出去七八丈,家属大怒,告发了他们。官府见事情闹大,决定弃车保帅,派人要将谬、孙二人捉拿归案,谁知十几名五大三粗的捕快,被二人杀了个干净,县太爷见势不妙,立即求助当地丐帮首领,丐帮即派三名九袋弟子日夜贴身跟着那县太爷,第二日县太爷连通三名丐帮弟子的无头尸身,在城外河道被人发现。 自此,谬、孙二人即被称为河北双煞,方才他们自称双雄,实为脸上贴金尔。 萧凡虽不识二人,见他们招式狠辣,出手间隐隐有股煞冤之气在里头,料想死在二人手下的冤魂必不计其数。 只见他眼睛微眯,右手已擎住了龙鳞,挥剑出击,二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个捂住右手,一个捂住左手,却在电光火石之间,被萧凡切了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