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字小说》 第1章 游弋之人 一眼望到底的走廊,左手门窗右手阳台。 我的视野低伏、移速很快——它不该属于我,不该属于人类的躯体。 所见画面晃动,但我还是辨认出了这块地方,是学校。 这座我上了三年学、并已在其中毕业的学校,竟换了副颜色回到了我眼中——黑白灰黄、四色填满一切。 颜色的异变仅是其一,最奇特的当属我腹中翻腾的饿意…… 饿?饿…… 嗅到了,是食物的气味! 我的全身不受自己摆布,视野的主人纵身一跃就上教室窗台。 学生不是重点,密布在教室中上空的阴霾才是。我向它们看去,饿意即将冲晕我的大脑。 没错,这份阴霾才是我的食物。 “噗通、噗通——” 心跳声响彻,贸然闯入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理智在提醒我,但它如同风中残烛,一呼一吸间便已熄灭不见。 我干呕一声,感觉胃袋中的血肉在纠缠。原始本能驱使着我调动全身力量,一拳砸向了玻璃窗。 一拳……随即又是一拳…… 恍惚中我发觉自己又成了站立的人形,与先前的低矮视角完全不同。 不对,我究竟该是什么…… 窗内的学生不为所动,如同三不猴般不言不视不听。我这里无论动静多大,在他们那都像无从知晓样。 我的力量不大,但也很快破碎了一个窗户。 玻璃“哗啦”一声碎裂,教室中的学生依然俯身桌面写写画画。 吞噬吧,教室上空的阴霾——我大口吮吸着空气,与踏青的游客感受自然天地之气无异。 我以今生从未有过的胆量直接跨跃碎玻璃渣,为了追逐阴霾的核心踉跄着。 桌椅被碰翻,学生各个跌坐在地。出人意料地,他们的身体竟仍保持着先前形态,在地上打着旋,双手在空气中趴伏写字。 “对的,对的!” 我在心里默念着。 核心就在眼前! 我一把揪住后排靠窗的那个女学生,单手扣住她的下巴,强扭着她看向我。 饥饿吞噬了我的理智! 我愿意将自己塞进她的身体去享用玉盘珍馐。 她是……好生熟悉的一张脸? ——她是我自己! 黑暗,黑暗,还是黑暗……我把自己塞进了她的嘴里。 两声敲击声把我拉回现实,老师给我一个眼神让我自己体会。 是梦。 我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后背和前胸的汗珠还不住下滴。全身因为绷紧过度到处酸痛。 ……熟悉的感觉,这种奔逃的东西,是叫“孽物”吧。 “孽物”? 我在……教室……是、学生? 我不该、早就毕业了吗…… 我肘击下我的闺蜜兼同桌——徐亚卿,“老徐,我睡了多久?” 她一勾腰绷不住偷笑出来,“讷,给你看看你的写真。” 我定睛一看,草稿纸上赫然一个极丑的酣睡小人,底下还流了一大摊口水。 我一撇嘴拍了她一记大腿,“一天到晚……” 徐亚卿抢先我一步,“不记得了嘛,你刚刚还说梦话呢。神神叨叨地说什么‘四言诗’‘苏醒’什么的——要我说就学语文学疯了。” “我一般很给女生面子的。” 老师写板书的手顿了顿。害得我跟徐亚卿相视一眼不再言语。 时间很快来到下课时间,我跟朋友挥挥手,蹬上自行车就往家赶去。 锁车时平日见人就跑的几只猫猫居然极好奇地凑上前来。 它们离我几步远时,又像遇见瘟神一般警惕后撤,四散而逃。 “喵~”我学着猫叫了一声,想挽回它们,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猫猫们在一通嘈杂之后消失地无踪。 一回家我就迎面就碰上妈。 还没来及阖门,她就双手紧紧扣住我两边的臂膀,双眼紧张地在我全身上下游移着。我先是一愣,旋即结合了下自己课上的梦,也是害怕起来。 “妈,怎么了……” 我结巴地问道。 与此同时,我尝试着挣脱。 妈的劲大得出奇,我一时竟然挣脱不开。 她见我没什么异样,才肯把我放进家门。 关门前,妈往门外瞧了一瞧,仿佛在提防有什么东西跟进来。 关门之后,她还不忘把门反锁上。 “斐斐!” 妈的声音忽地带上哭腔,她一把将我搂在怀里,抱我一个措手不及。 “都是妈的错……妈忘了曾经找人给你算过一卦,这一天你不该出门的。快说说你碰到了什么。” “当然有什么啊!” 我“噗嗤”一笑,随即观察妈脸上的神色。 “明天的……” 我准备说明天的模拟考延后了,却发觉妈脸上的神色变了。 她一张布满泪痕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的坚决。 我蓦地后退一步。 “妈……妈!其实我什么都没有……” 她自己拉出一张椅子,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一段回忆由她口中道出。 十七年前怀上我的母亲来到寺庙中找和尚给我算命。 她说也不是多信这玄学,只是讨讨彩头。 毕竟这地方,哪个算命的会说坏话呢…… 然而事与愿违,老和尚操作过后啧啧叹气。 他说,施主啊,你这孩子怕是来为你挡灾的,或许活不过成年,给你抄个时间,这个日子你与你孩子都不要出门,说不定能躲过这一劫。 母亲听后一阵不爽,起身欲走,老和尚一句话却挽留住了她。 “施主可是孑然一身?你的夫君方才离去不久。” 妈讶异转身,坐回原处。 “好一个因果轮回啊……若我猜得不错他离去之前曾不断地看书、感情退却?” 老者的眼神闪着兴奋的光芒,之前的混沌一扫而空。 “是……是的……” 妈因为惊讶与害怕浑身颤抖。 “佛曰:‘普渡众生’。” 和尚清清嗓子,打直身板。 “我如此行事,定违背佛法。不过这正是我在拜入佛门前所一心追寻的。既然咱们有缘,我且说来。此子降生以后,定令他\/她好生学习习作,家中必须养猫。所需程序不止与此,但多言无益。欲过此劫,须反‘戒’而为。” 老僧呼出一口气,像是完成了心中的大愿望。 他递来一张纸,上面写有母亲与我不得出门的时间和四个大字。 “此间多年,吾终遇施主。若施主欲速速破劫,亦可于当日令汝子出门,非损即生,非穷即达。” 梧桐叶落,老者蹒跚离去,隐于过往。 母亲背身打开手中的纸片,随即坚定着向未来走去。 母亲与我头凑着头展开纸片,上书时间,而下赫然书写: “四、字、小、说”。 第2章 端倪初见 “四字……小说?” 我瞅着纸片上的四个字面上不由笑出声,心里却是略感疑惑。 妈怎么会直接了解到“四字小说”这样东西? 按理说,我明明把它藏得很好的。 “灵异吧”、“四字小说”、“笔者”、“角色”、“意念”、“孽物”…… 这些词汇和它们的定义,就是区分我和普通市民的分水岭了——至少现在是。 我生活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世界,除了茫茫无尽的打工人,还有一些在暗网“灵异吧”上接任务赚钱的家伙们——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吧里鱼龙混杂,其中有不少教派的子弟们。这里面装神弄鬼的居多,但也不乏真有实力的。 灵异吧里的用户主要是为客户解决灵异相关的问题,如看看风水解解煞,如求个平安顺遂身体健康。 当然,打打鬼怪、下些阻碍他人的咒术……也不是不行,不过是另外的价格。 吧中教派很多,用户可以选择标注自己的教派,或者选择匿名。 我之所以“匿名”不是因为装大师,而是我所在的“四字小说”过于小众——根本没有这个分类。 在民间,“四字小说”是一款小众的传说,既可以吓得孩子好好学习,也可以让学生们围着桌子扣着碟子或者抓着笔请愿——当然碟仙、笔仙等等根本与“四字小说”无关,都是谣传。 言归正传,“四字小说”的力量是怎么来的?它应该是与生俱来的,后天习得概率不大。 如果非要谈后天,那唯一的机缘巧合,就是我家的猫了: 当我某天在习作本上写家里的小猫——木鱼,而发现它随着我的描写而动作时,我就着了这“四字小说”的道了。 随着时间推移,“四字小说”的种种技能被我逐渐试了出来: 找一张纸,写一段话。我的意识就可以覆盖到木鱼的意识中去。 我们在一个夹层世界,一个介于表里世界之间的位置。 自然的“夹层世界”里,往往装的是每个人最在意的回忆。 而充斥回忆的,多是人们的种种情绪,特别是负面情绪,它们可以实体化,甚至成为人形。 通过木鱼不知从哪里叼来的“四字小说”残卷。我知道我的身份是“笔者”,可以控制“角色”行动。而我们行动的“夹层世界”直接就叫“书”。 “笔者”对“角色”有绝对控制权,“角色”也只有在书中得到控制时,才算是真正存在。 长期失去“笔者”操控的“角色”会对前者造成极大伤害——因此“笔者”与“角色”是相互依存的关系。 没了“笔者”,“角色”便不复存在,没了“角色”,笔者将受到牵连。 按照记载,“角色”应该是能量体的形态,只能在“笔者”开“书”时,在“书”中短暂存在。 至于为什么木鱼能长期出现在我身边,我也不得而知。 不管这么多,至少到手的能力不用白不用。 “消灭所有不开心”,有了这份能力,消灭别人的负面情绪就成了我的业务之一。 灵异吧中,当别人还在接取小额任务时,我直接向驱鬼驱魔的任务进发。 靠着自己的高技术力,我的业务成功率在几年内飙升到了吧内第一。 很多时候,人们所谓的驱魔驱鬼根本没有鬼神,不过是他们的心魔罢了。 进到书里,直接用打架,用刀子斩碎他们的心魔。这就是最快捷的“驱鬼”方法。 至于名字……“四字小说”之所以是这个名字,我想也跟它的“笔者”所操持的业务相关。 比如我这种直来直往打斗的,叫做“动作小说”。 还有一种打消耗战、成本极高的,叫做“同人小说”。 其余应该还有不少类型,可惜我还没遇到。 关于能力提升,“四字小说”正是通过消灭并吸收“意念”和我课堂中睡梦里碰到的“孽物”来增强实力。 “孽物”,没有人知道它的来源。 我们只知道随它而来的是各类不适——比如头晕多梦。但机遇与风险并行,与“孽物”同时出现的还有好处。 吸收一个“孽物”所带来的能力提升,是一个大型“意念”的几十上百倍,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综合以上信息,我怀疑我正被困在“同人小说”中。 有人调查过我了,他还把我,困在了书里。 但是,这是少有的与母亲相伴的日子。 我不想挣脱——也不知如何挣脱。 “妈,你真信这个‘四字小说’?这种奇形怪状的名字,一看就是骗钱的套路吧。还有这名字现编的也……太牵强了。” “不可能,那和尚不可能会知道你爸的事。” 妈眼神忽然变得锐利又坚定。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僧曾说,这日出门“非损即生、非穷即达”。 这话无非就是指,我如果这天安全无事,那我就安全无事了——我的每一天都可以用:“如果不出安全问题,就安全度过一天”来作结。 真不知妈为何会相信这等东西。 “行,那按他说的,我是被放出去豪赌咯,那么结果是输是赢呢。” 妈听闻此言眼神闪躲起来,她将纸片捏在指尖一遍遍地摆弄着。 她也许并没有忘记这个所谓的禁足日——她就是这么狠下心的让我出了门。 “坦白说我今天啥也没碰到,刚刚是想说明天模考推后了。所以你被骗咯。” 我摆摆手回到自己房间把门带上,留下妈一个人在客厅愣神。 作业、笔记本、笔袋……我从书包中一样样地取出东西。 摊开笔记本,我翻过前面极厚的内容。 “‘四字小说’,被你发现了。” 我默想着。 不论如何,今天的任务还得继续。 如你所见,我面前的简单文具就是我完成“灵异吧”任务的工具。 昨天我在吧里接了一个清除住院楼内“女孩幽灵”的任务。 按照我原先的计划,是该将发布任务的甲方们,将所有认为医院里闹鬼的人的恐惧“意念”聚集起来,随后一同击破。 哪里有什么鬼,都是甲方们的心魔罢了。 然而眼下的一切扰乱了我的计划——我确实探测到了一个,怨念极深的“女孩幽灵”。 昨天在哪搁笔?我翻至最新一页,略略思考继续写下去。 “女孩幽灵”的愿望很可爱,与甲方们口中十恶不赦的“幽灵”形式完全相反——她想见着自己的偶像:一个相貌出众、唱跳全能的音乐人。 完成“幽灵”的夙愿,或许她便能消散? 我从未接手过解决“幽灵鬼魂”的“意念”,这趟任务多是我在摸索。 现在我要在笔下描绘的,自己去扮演的,就是这么一个偶像。 …… 整理仪容仪表,拨弄略有些凌乱的发丝。我是台前的偶像,也是背后与她相恋的对象。 我要伪装成她愿望里的偶像,从而接近她。 “入戏。” 我握笔的手微微颤抖——从业多年,我从未接过如此……羞于起笔的任务,我尴尬到脚趾扣地,却不得不起笔。 任务背后可是委托金,更是为了还甲方们一片清净。 揣摩了女孩的内心后,我断定她更喜欢大胆且脱离现实的剧情——所以,让偶像成为女孩的恋人,这是我所能构思出的极限。 刚刚下台的我摘去一边的耳返,随手取来一瓶矿泉水解渴。我的喉结随吞咽滚动,汗水顺着脖颈如游蛇般滑下。 一对耳返中其一与中控台相连,而另一则与女孩的语音通话相接。 当然,通话里寂静无声。 我需要无实物表演。 我趁无人注意摸出口罩,迅速换上一身不起眼的打扮,将中控耳返交还在明显的位置,然后转身沿安全楼梯向下溜去。 “来辣宝宝,地下室里等我哦。” 我顿顿笔尖。 我闭上眼,类似红外摄像的平面地图在我眼前展开。 没错,不少“意念”正聚集在地下室内。 根据我的计划,女孩将在地下室内等候我,那时候、我或许就能与这“幽灵”好好商量商量——杀她个落花流水。 说在地下室见面,不过是请君入瓮罢了。 那么我现在要去剿灭“意念”了。 阴霾在地下室内流窜,面前这些就是实体化的“意念”,它们大得出奇,以前可不曾见过这么大的。 “贪、嗔、痴、恨、怒、瘤” 以上六位就是六类负面“意念”,它们有对应的形象。 此间这里就占了三位。 “疼”的意念向我冲来,它一向蛮横毫无理智,各种血肉器脏扭曲糅成一团,因此业内也叫它“瘤”——它代表了所遭受的肉体痛苦。 与它伴生的一般还有“贪”——无数掠夺的手臂,大多代表遭受痛苦的人的求生本能。 “怒”——裹着烈火的上下飙速之物。在这种情况中,它们大多产生于被他人迫害至伤的人身上。 同时出现三种“意念”并不严重,只是这里消极的“意念”……有些过分大了。 它们的大小几近填满了整个车库。 我必须……救出自己的“恋人”。 那么我就该解决它们。 我从外衣侧兜中摸出一把场上作为道具的小左轮。 一闪身躲过“瘤”迸溅的血肉,“贪”配合它伸出几对手臂企图将我环住。 我顺势一个后滚翻卸力,躲过它的一击。 “怒”喷出火焰,企图打出火焰伤害,也被我轻松躲过。 上膛几乎在一瞬间完成,我对准此间三物的致命弱点——几处已经自动标记的弱点进行辅助瞄准自动射击。 偌大的意念在瞬间——纹丝不动。 无名风起,书本“哗”地翻了翻页——这是“角色”在提醒我不宜久留。 怎能一走了之?我一把按住书本,手指在笔杆上摩挲着。 失败的滋味已经多年没有尝过了。 闪躲、攻击—— 我继续写下去,但受到攻击后的“意念”们更加难缠,眼看着就要招架不住了。 “喵~”一声轻柔的猫叫把我拉回现实。 家养的异瞳白猫从窗外闯入我的房间,纵身跳上书桌,毛绒小爪拨开搁在我书本上的笔。 “别闹。” 我揉搓着木鱼的老猫脑袋。 自我记事起它就在家里了,和我是亲人般的存在。 我仍清楚记得第一次涉足“四字小说”的场景,那里就有木鱼的身影。 “你都回来了,那么灵异吧的任务就中断咯。”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课。 我掏出手机——好家伙,这是在我成年之后才出产的手机吧。 依照这个时代背景,触屏手机应当还有屏幕下方的按键才对,现在我手上的简直是超越时代的产物。 我进到灵异吧,一眼便看到自己完单率最高的成绩。 这个年龄段,我也是刚刚注册账号而已,不可能能有完单率最高的记录。 ——各处都是破绽和漏洞。 只有“四字小说”中的“同人小说”能有这等创建虚假场景的能力。 可笑啊可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我总用着“四字小说”的力量控制他人的记忆。这回我也是被别人用“四字小说”控制了。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第3章 主从易位 梦里,依稀的三人在园林中相谈甚欢。 风和日丽,竹林掩映中,三人瞧着展开的卷轴开怀而笑。 随后三座雕像兀然矗立而起,分别为虎、龙与展开的卷轴和笔。 春去秋来,我正想继续看下去,画面却暂停不动了。 一道白影闪过,木鱼迈着轻盈的猫步靠近我,放下嘴里叼着的卷轴。 它歪头瞧着我,似乎也对其中内容很是好奇。 展开画卷,里面竟是一份红红绿绿的广告! 我感到眼前典雅的造景简直是对广告的不敬! “‘四字小说’诚邀内测嘉宾。是否崇拜佛、道的驱鬼之术?加入‘四字小说’,我们将以全新的角度带你了解世界。荡涤过分侵扰人性的‘意念’,行侠仗义,下一个立于不败之地的——就是你。” 广告排版下画着带着墨镜的虎、龙与卷轴。 我一阵无语,将这玩意送回木鱼面前。 “这是你从哪里翻来的垃圾?” 画面继续播放,硝烟弥漫,仍是三人围坐,其中簇拥的却是一团篝火。 他们人手一块干粮。 “这样真的能行么……” 清冷的男声迟疑着。 “这原本是用来指令小卒的。我不接受!” 这人闷哼一声,声音粗犷。 “我三人挚友一场,你们助我延续寿命,大恩无以得报。现在外头正绞杀封建迷信,那三位雕像一旦碎裂……” 女声像是哭过一场一般,朦胧不清。 “我接受。” 三个字掷地有声。 “白兄你怎么想的!那什么‘若为自由故,二者不可抛’守护民众和你们,是我坚决不可以抛弃的使命。” 声音的主人嚼得嘴里的干粮“咔咔”作响。 “是二者皆可抛。” 好听的男声话语中掩不住地苦笑。 女人随手找来一根折断的房梁,徒手剥下一根适宜写字的木棍。 “让所有人忘记‘四字小说’吧,总有一天我们会重见天日。” 女子像是下定了决心,双手合拢握住笔杆,一行行的文字浮现空中。 粗狂的声音“哇”地打颤起来,他们三人起身久久相拥…… 场景暂停,碎裂。木鱼警惕地向后一缩。 女子的身影忽地占据了整个视野,着实给我吓了一跳。 “这段文字影像定有残缺,不知你还能看到多少。我听说这种画报更受未来年轻人的喜爱,所以作成如此,可满意么? “作为命定的‘笔者’,命运对你们是不公的。若不作为‘笔者’行我当年之事,不受控的小说’角色‘将会脱控为害一方,最后也将反噬你们。” 我开口有很多疑惑想问。 女子仅是摆摆手,“我不过一道影像,并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背后一股推力,我被挤出了梦境。 几近清晨,窗外的鸟雀逐渐喧嚣起来。 惊魂未定的我思考着,昨天梦里奔走的“孽物”、还有今天早上梦里的三人……这些并不在我的记忆之中。 这些更不可能是“同人小说”对我的记忆的复刻。 我点开灵异吧,点击“申请退出任务”,看着违约费“哗啦啦”淌走。 “【任务】深夜,医院有徘徊的女孩幽灵!希望有大佬赶紧清理掉她。” 一个渴望偶像拯救自己的、在医院徘徊的女孩幽灵……好像有些熟悉? 我感到自己的脑子一片生疼。 嘶,肯定是“同人小说”强大的控场能力在扭曲我的记忆。 我看着这个任务重新跳回接取界面,无奈于自己的无能。如果让那些贴贴黄纸、念念经文就暴力清理的人接走这个委托,那个女孩会更加痛苦吧…… “斐斐,我出去买菜哦。”妈敲了敲我的房门,随即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 四下无人,任务也告一段落,所有的疲惫和害怕都向我涌来。 “木鱼,昨天上课睡觉,我梦里遇到一个‘孽物’,咱们去收了它好吗……” 在“同人小说”说挑选的这个时间里,木鱼不过是个能被文字操控的、能变身人形执行任务的猫罢了,它只能在意念体间显示人形,更别提说话了。 它并不会回答我的问题,我怎么会想着问话。 木鱼端坐在桌面上,俯视着趴在桌上的我。 “咳咳。” 两声咳嗽声吓得我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刚刚有什么动静?” 家里明明只有我一个人。 “听见?衣服、给我。” 还在有声音?我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聚焦在了木鱼身上。 它像是为了印证我的想法,将一只猫爪搭在我的手背上。 “跟你这么久,也算是对做人小有了解了。”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以你的性子,我都不敢想你会多喜欢我这个形象,” 木鱼叼着我的睡衣就蹦进了厕所。 “等我。” “坏了,这坏猫不像演的。” 我有些紧张的挠挠头。 “不会是,要变人吧。求求了赐我个帅哥……” 我暗念着。 “都能听到的哦。” 声音再次响起。 一点隐私全没了啊……我的脸腾地羞红。 卫生间的门把手终于开始转动,我激动地心跳到嗓子眼。 门开了,高自己一个头的身影笼罩住了我。 “你你……我……” 我害羞得不敢抬头。 “你!不准进女孩子的房间。” 我想我的脸一定烧成了猴子屁股。 羞到极致就是怒,我冲进卧室带上门。 把自己窝成一团塞进旋转椅里。 “它……不,他不会真就不进来了吧。” 我将脸埋在双膝之间,只留一双眼睛瞧着门的方向,呼气吹得膝盖痒痒的。 混乱的思绪一点点理顺。 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木鱼在现实中变作人形的回忆,再经历一遍依然是心跳不减。 能有人形态的木鱼……终于来了、来救我了! 门果然被推开了。 我逼迫自己重新认识这个相处十几年的猫。 嗯……看看脸。 棱角分明不失柔美,刀锋眉,内双的眼睛,还有和自己一样的嘟嘟唇。 等等,和自己一样? 这张脸!不就是五官男性化版的自己嘛! 我几乎急得跳脚,木鱼也别过脸。 “好怪啊喂!” 我克服羞耻仔细端详着。 训练有素的厚肌身材,确实符合我的品味。 看嘛,狠狠看。 不看也便宜不了别人,当然要便宜自己咯。 我强力催眠自己:哼哼,只要用眼神烫死他,让这猫子比我尴尬,我就成功了。 由于妈很快就会回来,木鱼回到猫形态。 “我是有人名的,请叫我牧宇。” 临走前木鱼这样说着,毛茸茸的身影扒开纱窗踩着夕阳离去。 我瞧瞧自己衣服上的猫毛。唉,现在撸猫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夜幕落下,我躺在床上很快就陷入了睡眠。 梦里我又以低矮的身形快速蹿行。 这次没有背景,入眼是一片漆黑。 远远的能看到几人错落站在长夜中。 一个与我一般大的男生,一个个子小小的女孩,还有一个单手插兜的男性。 我的视野因为快速移动扭曲变形,我在寻找、什么也没有。 “既如此那你们也成为我的养料吧!” 我分裂成三股,向着这三个方向涌去。 “你许给我们的自由呢?在哪里!” 我的嘴唇开合。 “我找不到刹车”朦胧间我感觉自己的手在动,“我一路向前,撞上障碍。” 冰凉的触感穿透我全身,我猛地想要坐起,却发现自己已经坐在椅子上,刚一动作就磕着了膀子。 视线下移,我瞧见摊开的笔记本…… 纸、笔…… 纸笔俱全!难道说、我在不经意间开书了? 我猛地点亮台灯,见着一行字,正如我梦里所写。 梦游?! 我开书所能操控的“角色”,只有牧宇一人啊! 牧宇!你不会真照我写的这么做了吧?! 手机、电话!可他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给我。 该死,我该怎么确认他的安全? 猛地,我的左脑跳脱着生疼钻心的疼,逐渐的,文字在旋转、书本在旋转、桌面在旋转、往事在旋转、挣扎在旋转,旋涡……吸尽了一切。 第4章 装?装装装 塑胶味浓烈——我睁开双眼,我的双手正搭在方向盘上,车距离面前的梁柱还有一定的距离。 这里是……小区地下室? 我刚刚在睡觉,然后梦游写了字、头晕,现在出现在这里? 但是现在,我身体毫无不适,甚至精力充沛。 我瞧一眼后视镜,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入我的眼帘。 ——牧宇? 我摸着自己的脸,真嫩。随即狠狠捏了一把。 “嘶——” 疼,我揉着被自己捏红的脸。再次紧张起来。 我的意识在牧宇身上,那他在哪里? 这是新发现,因为以前我和牧宇是不能互换身体的。 算是获得新技能了吗?真好…… 不过现在可不是玩耍的时候——我们在别人的书里,危机并未解除。 没考过驾照,我不动车。 我只将车熄火,锁好,随后立即乘电梯向家里赶去。 “这里。” 身上没有门禁没有钥匙,我正瞧着自家大门正为难,脑海中就响起自己的声音。 除去身体互换,什么时候……我和牧宇也可以心灵感应、无线通话了? 我压抑住心中的疑惑。 不对劲,这个“同人小说”太不对劲了…… 我本来还抱着侥幸心理,以为自己在等待救援的这段时间,还能顺手回顾一下与妈共同生活的日子…… 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先是充满攻击性的“孽物”,再是三个过去人向我强调“笔者”的重要性,后面更有自己险些伤害牧宇……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离开“同人小说”是眼下,最重要的任务! “牧宇!是你吗?没受伤吧!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 恐惧如热水中的冰块溶解,我激动地泪眼汪汪。 “哭不要用我的脸。” 对面声音一沉,但我知道,他在开玩笑。 牧宇告诉我走卧室的窗户进来,并且跟我传授了变猫的技巧,总结下来就是心理暗示与缩骨的结合。 算了,这么繁琐……我放弃。 我选择了另一条路——重新走入车库,直面危险。 有东西想让我撞上车库柱子。 可既然没得逞,它一定还会再出阴招! 我走从电梯内走出,也借此摸清了心灵感应的范围——从这到我家四层楼,也就十米左右的样子。 除此之外,心灵感应的主动权也在我手中。我可以随时切断它。 还有更奇妙的,心灵感应的对接被赋予了真切的顿挫感——就像蓝牙耳机开合盖,顺滑轻巧。 我在感应的边缘上下试探。牧宇无奈的情绪也时有时无。 “别……玩,赶……回……” 给猫子说话都干结巴了,我跨开步子,不再逗他,偷笑着回到车库。 回家?不可能的。 就算锁骨成猫很方便,我也不会回家的。 我之前一直在等待的“救援”,就是我的“角色”——牧宇。 与牧宇汇合后,他大概率有解除“同人小说”控制的方法。 但如果这么简单就让“同人小说”的人败了,那我可不够尽兴。 有值得依靠的“角色”给我做后盾,我可没什么怕的了。 这也是我敢在车库里晃的原因。 现在,就是我为自己和牧宇,在“同人小说”中博取优势的难得机会。 我坐进牧宇的车,盘算起下面的计划。 一、牧宇没事是前提。他比我更早的来到这个家,说起来该是我的哥哥了。家人兼“角色”,我不能接受他出事。 二、牧宇以我的身份待在家,深夜的他不会开门下楼——这会吵醒妈妈。这里的“妈”并非我真正的母亲,她不过是在“同人小说”中被征用来的“意念”,一个被仿造成我母亲形象的“意念”。“意念”就是检测器,一旦有人不按照现有逻辑做事,它们就会进入……毁灭非逻辑事物的状态——暴走。 三、必须快速扳回对我不利的局面。用“同人小说”控制我的人是谁?我不信在这么大的书中世界里,他能不露出一点破绽。我来翻翻这里的东西,说不定能找到他\/她的相关信息。 当然,这车上必定也有牧宇个人的物品。 自我成年后。我和牧宇除了开书期间,其他时候都秉持着“互不打扰”原则。 我其实也蛮好奇牧宇的个人生活…… 这不太好,但是—— 但是,我现在就是牧宇,这不算侵犯他人隐私! 这些物品里,或许就有牧宇不愿透露的信息。 开灯……并不需要,我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夜视功能很好。 ——猫的夜视能力的确应该很好。 速度起来! 我把各个能放东西的地方都找个遍,掏出所有的东西抱在怀里。 别说,牧宇和我在某些方面真像——他的东西和我放的一样乱。 我托着大大小小的物件生怕它们散落。 驾照……我翻开瞧一眼名字没错,长相真不错,车更是真不便宜。 这家伙应该很早开始就有人形了。否则他不会有钱买得起这个价位的车。 广告单、广告单、还是广告单。 我把看过的东西都丢在副驾驶上。 报纸、海报…… 牧宇真是来者不拒。 我正准备把它们一起丢上副驾驶,正瞧见报纸的大标题—— “本市地铁7号线将由下月起开启维修调试,预计施工时长两个月,请各位市民不要购买且搭乘7号线的车票,如带来不便敬请谅解。” 我翻开这之后的另一张报纸。 “又一古迹崭露头角!宏伟城门引人注目。” 再后来是剪裁的寻人启事,我快速码开纸片。 粗略一看人还不少,失踪时间由旧到新。 这些东西放在一起有什么深意? 我一一比对时间,先是古城挖掘,然后寻人启事开始,期间并行着7号线维护。 最新的寻人启事是在几周前。 随着资料变薄,贴着指腹的东西的手感突出了起来。 我反手抽出它们。 “身份证!?” 我惊呼。 身份证并不恐怖,恐怖的是这里远不止一张。 杀手、逃犯、销赃……一个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 我现在正占据着一个双手肮脏的人的身体…… 我汗毛倒竖,车里一时也待不下去。 我打开车门,又关上。 不对啊,我不该害怕啊——我是什么身份?我是干好事的人吗? 作为“笔者”的我,做事也不干净…… 更何况,我应该信任牧宇的。这种没良心的事,我相信他不会做。 机会难得,继续看下去吧。 我把身份证撂到副驾驶上,最厚重的东西终于展露出来。 一本书。 会是什么? 杀手名单、逃亡地图……还是…… 我压抑着自己的紧张,拿开遮住标题的手。 ——《如何做一个好哥哥》 啊? 这是什么啊? 我翻开书大略浏览,还真是货真价实的教导手册。 这趟翻腾下来,还真有收获。 真是又骇人又可爱的收获…… 贴耳忽然响起铃声。 我这才发现,牧宇交给我的身子上还戴着蓝牙耳机。 我从车上的固定支架上取下手机,来电显示是我自己的号码。 我轻哼一声接起电话。 我不准备瞒什么。 “知道怎么哄妹妹开心嘛——不说她不爱听的话就对了。” “啊?哦。” 对面愣了几秒才回答,肯定是“底裤”被发现,尴尬住了。 “你要是喜欢也可以赖在外面不回来。你该明白,‘同人’的人快要找到我们了。” “我、不怕——” 我一字一顿地说着,超大单在肚子里乱撞。 “说说吧,你的主业是什么?不告诉我,我就不回来,你自己来找我。” 后视镜里的自己顶着牧宇冷峻的脸,神情却是鼓着腮帮子斗气的样子。 这真是……太妙了! “哼,这些出去再谈吧。” 牧宇学着我的样子闷哼一声。 “本来不应该多说,因为我们所有的交流都会被‘同人小说’洞察。他们会靠这些信息定位我们。不过既然‘同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你又不想小事化了……” “斐斐,你要去——哪儿呀——” 耳机对面传来母亲的声音,那个声音逐渐带笑、逐渐混沌、诡异化。 “阿姨,您休息一下吧。” 随后是重物击打的声音,带上大门的声音,随后电话被挂断。 “喂喂?” 以牧宇的行事作风,他大概率是拍晕了“母亲”。 可我真想与她一同生活下去的……但这不可能、不现实。我也不该难受的……她只是一道“意念”的伪装。 我把手机丢到副驾驶上,打开车门直接走下车去。 木鱼的一句话像是拉开了一道突破口,“同人小说”所捏造的真假记忆终于被我完全区分开。 想起来了,逐渐都回来了,全部回来了! 在“同人小说”撰写的文字里,人类对周围的认知会被影响,甚至被篡改。 ——好在作为猫的牧宇不受影响。 那么现在,喜闻乐见的一环来了。 “动作小说”从来不会让读者失望。 我活动活动筋骨。 因为,我们要——打架!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用牧宇的身子行动,还真是有点紧张且激动呢。 我的唇角微微勾起。 咱们可能脑子不好使,智取不成;咱们也没有耐心,以此来一点点改写对手的认知;咱们也不用玄乎的教义道法;更不用勾魂摄魄的心术 ——因为我们是根本摸不到这些门道的! 我回想自己作为“笔者”的写作内容:书里的东西是可以取用的。 于是,我随手抓起一辆吉普车上的防撞杆,微微一用力。 不太趁手的武器,对付谁都远远不够,但对付“同人小说”的人,完全足够。 我一手揣着武器向车库电梯门口冲去,正迎上电梯门开,牧宇以我的身份走出来。 “像模像样嘛?”我前后比划着手上的杆子,“这次换我罩你。” “太性急了,我看你,不行。” 牧宇眯眯眼睛。别人可能以为他这样是威胁或者近视。 只有我知道——他从小猫起就喜欢这样,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 特别是现在,他小小的身子骨配上这副猫猫表情……棒极了。 我竖了竖大拇指。 “准备上了哦。” 我以前以“笔者”的身份辅助牧宇的时候,他也是会如是说:“注意节奏,看准时机才是制胜关键。” 唯快不破不是嘛,猫的反应是什么的七倍来着。 我朝牧宇挑挑眉。 “我可不按你的来,你乖乖站着看我表演就好。” 一辆车悄无声息地开进车库。 “是他么?” “是他。” 我按照牧宇惯用的姿势降低重心,靠后的腿部给足蓄力,一手撑地,一手持武器背在身后。 “入戏。” 我和牧宇都严肃起来。 车里的人穿着得体,一下车便单手插兜。 是插兜男,我在“孽物”的梦里见过他。 “四字小说”分有多个派别。 我们只掌握“动作小说”,原因很简单。 ——我们精、他们泛。 “来对地方了嘛。一直听说‘动作小说’最好骗,给幻觉进幻觉,给感情附加就能表演一出喜怒哀乐俱备的电视剧,如果遇到‘言情小说’——作为绅士的我可看不得‘笔者’你——” 插兜男顿了顿,说话早有预谋。 “——没爹没妈的于或斐和你的母亲谈恋爱啊。” “多嘴。” 我学着牧宇的样子说话。 心底则是压抑着无边的怒火。 “那么我亲爱的于或斐小姐要尝试在我的书本里写字嘛?” 男子看向以我的身份出现的牧宇,随手撒下两张牌。 插兜男并不知道我和牧宇有过身体交换。 “注意,是信号干扰类‘同人’,会干扰‘笔者’与‘角色’的连接,不过……” “不过对我们没用,但还是好歹装一下吧。业内还没人知道我的‘角色’不是书中幻影。” 我们开启了心灵交流模式。 “无用。”我借着蓄势的劲急速冲向插兜男。 男子从兜里甩出一张牌。 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以同样的速度向着我冲来。 最低等的复制牌,这种‘同人’我可见多了。 打败它,我甚至不需要牧宇的辅助。 它们主打心理恐吓作用,实际并无多少威力。 逼近镜像中的自己,我蹬墙借力跃入空中,防撞杆正劈下去。 镜像没来及造成伤害就已经在一棍之下灰飞烟灭了。 太慢了,我欣赏着自己驰骋的快感。 在空中抱团转体,随后一踢对准‘同人’的垃圾——插兜男。 “怎么,怎么可能?!” 眼见着我的鞋底在他眼里不断放大,那家伙的墨镜也下滑了几分,看来是汗水打湿了鼻夹。 插兜男又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手上的汗附着着纸迟迟才掉下。 太可怜了,不擅长近身的他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还在兜里面摸草纸! 四分之一秒,在打架中这就是致命的。 可惜,可惜这家伙复制了一个大家伙——对付起来是有些麻烦。 ——一块“瘤”横在我们之间。 “你还写这肉球的同人?” 牧宇帮我说出了我的想法。 “同人小说”,名副其实——它想要自己的书里有什么,就需要提前写好什么东西的同人文。 所以这插兜男写了……“瘤”的同人? 第5章 骂人……开揍! 我当空一脚踹进“瘤”上面,它的表面凹下一个深坑,伴随着的还有血肉压捻的声音。 要是以前的我看到这场面绝对几天睡不着觉,不过现在嘛…… 侮辱我家人的怒火在我心底燃烧——我必须,立刻、马上,绝绝对对地看见插兜男——在我的书本里死绝! “像你以前吃的鱼骨头拌饭。” “你那时候吃的也不比我好。” 我四肢着地,顺势蹲伏在肉球上。 “瘤”的血肉招了我满手,但那咋了? 我不仅要杀了眼下的我插兜男,我还要让他所有的召唤物灰飞烟灭! 我一棍棍捅进“瘤”的内部,肉球痛得不住颤抖,但却依然为这畜生严防死守。 不积口德的男人此时正瑟缩在“瘤”的后面,他哭丧着脸抱紧自己的身子。 插兜男手在兜里摸索着,随后提溜出一张牌。 “武器牌!” 下一秒,一柄招笑的骑枪出现在他手里。 他的墨镜又下滑了几分,嘴巴更是张得老大。 “该死的武器库,怎么偏偏给我抽中了这个!” “你抽中什么都没有用。” 牧宇抬起眸子,手上捧着书写画着,眼里难掩嘲讽。 插兜男使出双臂,他瘦弱的身子堪堪能把骑枪举起。 “你再来,我就、我就刺了啊!!” 我朝底下敲了眼,差点绷不住嘴角的笑。 战斗时不该分心,但这等“极品”对手,我当真是第一次见。 ——压倒性的胜利,太少见了! 画面回到眼前,插兜男居然想拿这东西威胁我? 我双手持杆顺着溃烂的部位下拉剖开。像挖西瓜肉一般娄出一块“瓜瓤”在手。 我的嘴角比ak还难压,一巴掌就把“瘤”的肉块甩到插兜男脸上。 骑枪本就重,现在又面临血块袭击,男人跌跌撞撞险些没站稳。 “对付你,我连武器都不用。” 牧宇为我实时播报,同时也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提醒我战斗的下一步动作。 好,采取意见! 我抛去钢管,紧接而来的就是下一把武器——我需要爪子。 想象抓捕猎物的快感,追逐、捕捉、享用…… 疼痛着骨节快速生长。 十片锋利的刃爪破开皮肤,生长在我每根手指的最大关节处。 插兜男虽然身体瘦削,但是面临生死关头、怎么敢去怠慢。 “喝啊!你就可劲看、看你的指甲吧!” 他抡起胳膊,骑枪向着蹲在“瘤”上方的我袭来。 枪尖在地面拖出一条刺目的火花,半圆形的寒芒破开空气直取我的头颅。 重型武器的优点就是伤害高,几乎能做到一击毙命,但缺点也是致命的—— “破绽。” 破绽、全是破绽! 我把杆子死死踩进“瘤”的深处,握紧双拳,“噗嗤”两声将爪子插进肉球表面。 我用双爪固定自己的身形,一个侧翻躲过骑枪的锋刃。 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喇开了整张“瘤”的正面,它发出湿漉漉的声音,像是哀嚎。 插兜男见竖劈不成,赶紧把住骑枪的惯性,一个横劈就向我落地的身子斩来。 这一击,我的确是躲不开——但是我可以先你一步,阻断攻势! 就在他的横劈刚刚杀出十几度的角度时,我的腿上一踢就已经招呼在他的肘关节上。 不得不说,牧宇的腿真长,用起来也是真方便! 几乎是同一时刻,骑枪从插兜男手里脱手而出。 他的身形更是在我的一踢之下爆退开去,随后一个屁墩摔在了地。 “底牌,还有么?” 我在男子面前轻巧收腿,随后稳步来到他面前。 我一手掐起他的脖子举高,另一手反别住他揣在兜里攥着牌的手。 其中的牌不少,但是眼下最耀眼的、也是他正准备使用的,竟然是名叫—— ——撂笔牌 “‘撂笔’牌?投降也能做成牌……” 牧宇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在一旁看着冷笑。 那杆沉重的骑枪也被他握在了手里。 临阵脱逃原来还有这等说法,我暗自点头。 学到了! 我们保持着这个形态,但保持不来太久——插兜男在我手里扭成一只蛆,眼看就要断气。 “瘤”在我之前的操作下已经不堪支持并猛地炸裂,为这唯美的一幕添加了些许色彩。 牧宇笑着鼓掌。 “想到你好对付,没想到你这么好对付,现在还会不会说话了?你现在想看到谁跟谁谈恋爱?” 我增大了手上掐嗓的劲。 “唔……呜呜。” “说不出话?” 牧宇收起假装写字的书本,帮我擦去脸上的污垢。 “你跟你爱写的‘同人’肉球从白天干到晚上。” 我差点收不住脸上的惊讶。 我从没见过牧宇爆出这样粗俗的话——看来这次,他也是为了我动真格了。 插兜男拼命地点头,很是赞同我们的看法。 “那么……你的‘孽物’呢,如果不交出它的话,就不是让你强行停笔那么简单咯。” 牧宇摊开一手在他充血鼓胀的眼前晃动。 男子眼神示意另一个口袋,我们从里面找到那个在我梦里撒欢的家伙。 原来如此,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我梦里的,就是插兜男不小心漏出的一点“孽物”气息啊。 真是好东西,且见我一把抓住,顷刻炼化吧! “叔叔真好心,谢谢你,” 牧宇看了我一眼。 “木鱼,把他放下吧。” 我心领神会地放下他。 随即下一秒,牧宇将骑枪柄交到了我手里。 连吃带拿! 面对这种人,我和牧宇有完全相同的观念。 以为给了好处就能活?想多了! “看好了,骑枪是这么用的!” 我也顾不得“角色”应该演得灵智不高的禁令了! 就这个,战斗、爽! 下一刻,我用单手轻松端起骑枪柄,一瞬间就将笨重的它洞穿进了插兜男的胸口。 还不止如此呢。 就像掷出一道标签个,我的目标是车库另一面的墙壁! 随后下一个瞬间,骑枪带着尖上肉串样的插兜男、飞跃半个仓库,将他狠狠钉在了钢筋水泥墙壁上! 牧宇目送骑枪划过长虹,欣然一笑,将所有的手牌尽数撕碎。 看看插兜男的样子,刚来的时候多雄姿英发,现在就有多狼狈。 周围的一切开始塌缩,我们在确认‘同人小说’的人不会有生命危险后狼狈地朝自己的车奔去。 “资料资料!” 好不容易从这家伙的书里调查出的资料,必须收好。 ——虽然收起来也找不到再翻看的门路,但说不定我们以后厉害了,就又能用到呢。 我和牧宇把兜揣得满满地。 他一裹衣服还不忘带走了《如何做一个好哥哥》。 我憋不住笑了一声,而牧宇的脸颊也微微泛红。 车库缩小成纸面大小然后飘飘然落于桌面上。 我被挤出剧情,一股抓握力把我带回了现实。 身体易位归零了,熟悉的身体让我倍感舒适。 “hello,等你好久啦。”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撑着头坐在我的斜对面。 我认识她,还有我身边的同龄男生。 “石米、石盐,你们打平啦?” 我合上面前书本。 石米和石盐分别是小个子女孩和同龄男生——也是我在“孽物”的梦里遇到的两人。 他们并无血缘关系,这两个名字恐怕也是化名。 “怎么办呢~一个师傅教的,破不了招呀。” 师出同门?值得考证…… ——没人尝过他们的招数,因而没人知道他们所言真假。 总而言之,这二人身份存疑。 女孩绞着发丝,“铛铛”敲了敲我的碗。 “快吃吧,面都凉了。” 男生一脸疲态,黑眼圈占据了他的下眼睑。 他可劲地点头,眼神躲闪着瞥了瞥石米。 “被我打怕了。” 石米捂嘴一笑。 “石盐、开心点嘛~” 男生勉强挤出点笑容。 “四字小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进则同心,退则为敌”。 举例说就是,当我们想去争夺点宝物时,我们会以集体的名义并肩作战。但东西到手后,“四字小说”的联盟立即瓦解。 各位将以个人的名义争夺物品的所有权——刚刚我就从插兜男手上夺走了一块“孽物”。 当然,争夺的手段现在仅限于“笔者”文字互斗。文斗远胜过武斗嘛——在书里武斗也算文斗! 门外急匆匆地走过一群人,其中一人掀开面馆的门帘。 “老板,你刚刚有看到可疑人员进入施工场地吗?” “我在里面做面呢,能看到个什么——欸别走,快说说你们这施工什么时候结束!一天到晚‘隆隆’地、灰又大、出门都……” 外面那人一缩头,门帘扑扇着合上。 “诶!你说说看,这人真是。” 老板揩一把额头的汗,转身瞥到我们。 “诶呦,你们四个小姑娘小伙子的,吃饭都不忘写字,真是好学,未来非得学点名堂头出来!不像我乡下人,这辈子也就这样嘞……” 老人二话不说端走我面前的碗。 “来,面都坨了。我给你重做一碗——不收钱。” 我推辞不下,趁老人回后厨时,扫码又付了碗面钱。 天助我也! 本来我就怀疑这来路不明的石家人在我面里下毒,这回也是放下心来了。 “大碗牛肉面——” 老板端着面上来了。 我嗦着面,感受着满满的幸福感。 “这小兄弟怎么啦。写字写睡着了嘛。” 老板犹豫再三,还是担心起插兜男的情况了。 这事我最有发言权,我咽下一口面,拍拍对面插兜男的肩膀,他换了个趴姿咕哝着继续睡觉。 “爷爷你放心,这位叔叔是陪我们出来的,不过他喜欢喝酒,你看这又喝多了。” “——他不是一瓶瓶灌的,小小的一瓶酒壶,里面全是闻闻就头晕的家伙呢!” 石米接过我的话茬,很好的瞒过了老板。 眼看面也吃完了,我们谢过老板。 三个人踉踉跄跄地把插兜男架了出去。 “我和石盐打车把他送走吧,” 石米古灵精怪地一笑。 我知道这丫头不会做好事,不过这插兜男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之前还狠狠骂过我、和我的家人…… 家人?他们失踪后究竟去了哪里? 我扶着额一阵恍惚。 “那于姐姐是默认咯。看你一番苦战也消耗不小,快休息去吧。” 石米蹦跳着挥挥手,石盐也挤出一些微笑。 “再见……” 第6章 聘贼成警 我走进附近的一个巷口与牧宇汇合。 “完美收官!” 我举起双手,想索要一个拥抱。 转念一想这样太暧昧了,所以我只好撑着双手原地转了个圈。 “傻不愣吃的。”牧宇笑着拍拍我的肩。 我晃晃脑袋,刚才的喜悦被不适替代——晕眩感又在侵袭我的大脑。 “头晕了?” 牧宇弯腰贴近我的脸。 “一定是因为‘孽物’。” 我瞧着他满眼的关心,轻轻弹了他一个脑崩儿。 “就一下下晕,比先前在‘同人’书里好多了。这次还得谢谢你给我抗了眩晕的那一下。” “皮肉疼,我习惯了。” 牧宇轻轻笑着揉揉被我弹的脑瓜子。 “可惜这次切换消耗了不少‘孽物’,不过就这么些,再加上我刚刚拿到的。只要能被完全净化吸收,我们说不定就能无限次切换身体了……” “好好休息吧,你身体里这点剩余的‘孽物’虽然造不成太大威胁,但我可不想再收到你倒在路上的噩耗了,尽量不要出门吧。有事电话联系。” 这趟忙活够我们吃好久了。我掏出纸笔写道:木鱼出门耍去了,不过随时听候差遣。 “笔者”不能忘记自己的“角色”,不能不给他安排生活。给“角色”写个假条——也算是安排的一种。 “放假!”我作击掌状,手心里夹带了一个施工队里弄出的小玩意;牧宇在击掌后顺理成章的把东西收进了口袋里。 “小小的旅游纪念品,你要不想要的话也可以‘送’给有需要的人。” 告别了牧宇,我走上最近的、最宽敞的马路上。 一辆平平无奇的车辆停在我身边。 司机身穿便服,不过挺拔的身姿还是很难不让人把他和公安部门联系在一起。 他下车四下张望,随即皱皱眉走到我近前,“小妹妹你有见到一位道骨仙风或者慈眉善目的老者么,就是那种……” 看得出来他很难开口说出这些话。 我也不卖关子,拍拍我的胸脯,“我就是。” “你就是?”男子满脸疑惑,“斩妖除魔……” 我瞧着他握紧拳头,指甲估计嵌进了肉里。 “义无反顾,” 我和便衣警察对了暗号。 我和警察坐进车里。他非要求后排的我也要扎好安全带。 真是个遵纪守法的人…… “实话说,我们非必要不用这么土的口诀的。” 我尝试缓和车内的气氛。 男子缓缓刹车,“不要在司机开车的时候与司机交流。” “啊,哈哈哈……我的问题。” “不过现在停车了,你可以说。” “叔叔很避讳灵异方面的话题,但看得出来你还是很好奇。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大师,你是怎么保养的?” 男子再一次握紧了方向盘。 “你看我多大,我就多大。仅仅二十出头。” “二十出头就能拿到‘灵异吧’任务完成率最高的好业绩……还能当上玄学临时顾问……” “叔叔别灰心!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司机通过后视镜对我点点头,眼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再次回到几小时前偷摸着离开的地方,不过我这次的身份与之前完全相反。 这块考古场地,正是我们四人出发,取得“纪念品”的任务地点。 我被带进警戒线内。 “张警官,这就是此次行动的‘特殊顾问’。” 各个警员自我靠近施工场地起就注意起我。现在自然而然地上前来与我握手。 “这是此次考古文物盗窃案的负责人——张警官。” 一个女警员将各位一一介绍给我。 “久仰久仰……我是灵异吧任务成功率最高的用户,于或斐,叫我小于就好。” “入戏。” 我把自己肚子里所有能倒出的油水都翻了一遍,只能找到如上的官方发言方式。 “这里,据目击施工人员所说,嫌疑人由1号坑进入,直接推开施工队尚未清理的门洞进入。我们听说后认为证人描述的情况包含夸张成分。不过当我们检查锈蚀的城门时确实发现门闩已从内部开启,并且留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我们在现场勘查后甚至没有发现嫌疑人脚印,好在现在尚未发现有文物失窃。综合以上,我们决定寻求帮助。” 张警官与我大致描述了案发现场的情况,我点点头又围着城门看了一圈。 公安部找上灵异吧? 那么他们不会不知道最近在其中掀起波澜的任务:7号线施工,有兴趣的各位可以去瞧瞧看看,一定不会失望。 警方难道想插手灵异吧的事? 或者说他们对此事只是象征性的调查调查,抓个毛贼杀鸡儆猴? 长期以来,治安部门与灵异吧都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谁也知道端掉这么大一个暗区软件弊大于利。 “大师,这已经转到第三圈了。你还没找出什么线索吗?” 张警官先前就安排了一位女警随我行动。 此时,她抱着胸撇撇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牧宇不在身边,我使不了“四字小说”的力量。对比真正有实力的调查人员,我没有胜算。但是我的优势在于对灵异吧里的帮派比较了解。 比如这些不留脚印的盗贼…… 除此之外——我作为整个案件的参与者,对案件的发生过程也了如指掌。 没错,那些失窃的文物,正是我们分赃的“纪念品”。 时间回到几小时前。 我和约好的三人在施工场地附近见面。 “你们就是‘匿名’分类的用户嘛。” 石米眼里闪着星星,一脸崇拜的打量着我和插兜男,目光最终停留在我身上。 “我知道你,吧里完单率最高的‘aaa与或非’,于或斐!” 不要把人的网名读出来啊……我尴尬扶额。灵异吧里知道我真名的人不少,她知道我的名字也不奇怪。 互相了解过后我们一行人悠闲地找了个屋檐角歇息。我打开灵异吧瞧了瞧“7号线”任务的接取人数:6人。与任务寥寥无几的接取人数相反的,它的评论区异常火爆。 热评傍一:“大家见过前几期的“n市日报”没有,上面提到过“n市”的古城门初露头角。” “那天我也是侥幸买到,这报纸不到中午就被召回了,绝对有问题。想必它和7号线的施工脱不开关系。” “楼主野心够大,连官方挖的古董都敢碰。” “各位接单的勇士也加油,别给自己赔进去了。” 我随意往后刷刷,各种吃瓜的科普的灌水的都有。 插兜男抬腕瞧了瞧时间。 “我们来得早,再等20分钟,准点时刻如果剩余二人还不来……” “别等了,他们和我们不是一道的。” 石米说着肘了肘石盐。 “呃……啊,我是‘言情小说’。” “我们师兄妹是一起的。” 石米瞅着我们。 “你们呢?” “‘同人’。” 插兜男说道。 “‘动作小说’。” “大家的派别都是‘匿名’,我们‘四字小说’真有默契。” “另外两人的派别是‘户外越野’,也许是‘专业的’。我们跟紧他们,必要的时候开书。” 后面就如公安描述现场一般,他们二人身法了得,也不知怎么捣鼓着就进了城门。 眼看着两人进了古迹,我们也该赶紧跟上。 “该动手啦!” 石米从包里拿出一个毛茸茸的小笔袋,从里面选起笔来。 “控制类的‘同人’先上,‘言情’的滞后。” 我拦下石米。 我可不想看到两个盗贼在考古现场恋爱。 “好吧……” 石米把一支支笔又塞回笔袋,一置气用劲拉上了拉链。 “那你们俩上!” 古城内的场景在我眼前展开,我一如往常地戴上口罩——我不想让任何人认识我的“角色”。 这会影响牧宇的正常生活——最为重要的,他的美貌会影响同伴拔剑的速度。 我和变身复制成一位盗贼的插兜男无声碰拳。他绕到其中一人的背后去了,而我在不远处守着静观其变。 现在想来,插兜男的‘同人’技术确实了得。关联起自己被他修改的记忆,我不由得好奇这两位盗贼究竟被施加了什么心理暗示——他们快速爬上处在偏僻角落的塑像,一人一颗,小心翼翼地取下雕像眼眶中的镶嵌物。 随后这二人飞也似的向外跑去。 他们借助凹凸不平的岩壁,左右蹦跳,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这,就是脚印消失的原因了。 我和插兜男在门洞里站立过,但书本不是现实,脚印不会出现在现实之中。 “退吧。” 插兜男缓缓踱步到我身边。 “马上他们就能乖乖将东西交到我们手里。” 我合上书本。 “这么快嘛……诶,他们出来了。” 石米盯着出门的二人。 只见他们找一藏身处停下,本以为会有的庆祝场面并没有发生。 取而代之的是戏剧化的一幕。 这二人朝着考古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毕恭毕敬地把两件古董放在地上。 然后转身躲鬼似的溜掉了。 插兜男也合上了书本。 “干得不错。” 我对他认可一笑,与书里一样和他碰了碰拳。 “诶呀呀,这就建立了不错的关系嘛。” 石米拍拍屁股坐起身,双马尾上的一对恶魔翅膀发夹格外显眼。 “可惜东西只有两个。我和石盐不挑,内部争夺一番就好——可你们俩也不挑嘛。” 此时施工队已经发现了1号坑的异常,几班人马都向那里赶去。 石盐趁乱取回了两颗眼睛。 “我看这颗更通透,给你们。” 石米比对着两颗古董。 “任务还没结束,我替你们保管小石头。你们,就快点决出胜负吧!” 这之后我们来到了面馆,然后就是我和插兜男的较量了。 思绪回到现实。 我闭眼沉思了片刻。 “或许你们可以检查下石壁。” “这么短的作案时间,嫌疑人是蜘蛛侠嘛,还爬石壁。” 女警察不住地以脚后跟为支点,上下点着脚尖。 她虽不认可我,但还是把我的话记录下来。 勘察结束,女警带我回到张警官那里,路上她傲声道。 “你还不错,不过我们要问你的还有很多。” “还有很多”四个字被她刻意加重。 作贼心虚,我的心里咯噔一声。 第7章 休假没假 不可能留下破绽啊…… 首先我们没有进过施工场地。 再说偷东西的两人,他们的脚印也早淹没在施工队来往的人流中。 “今天也不早了,于小姐就先忙到这里吧。” 张警官含笑从女警的手上接过一张纸。 “这是保密合同,请您仔细阅读后签字盖印。” 我大略浏览一下就签下字来。 “盖章是……” 我在几位警察的手里找着印章。 “大拇指。” 女警捏着一盘印泥。 这不太合适吧…… 我抬手缓缓将拇指按上印泥。 周围安静的可怕,我感觉警察们炙热的目光早已把我看穿。 拇指与纸面接触,女警伸出食指按在我的手指上。 “干脆点。” 一个鲜红的指纹留在我的签名上,看去就像一颗子弹击穿我的身体。 女警将合同抽走,领着我走出警戒外。 “张警官放你走了,我也不留你。后面有需要时还会找你。顾问费一会打到你的手机上。” 女警的不客气已经溢于言表了。 我乘坐便衣的车回到来时的地方。 到家……我走出电梯就用钥匙捅门,没想到门从里面打开了。 “你没出去耍啊?” 我边说边把钥匙收回包里。 “你没在家里休息?” 牧宇好像有点不高兴。 “管我那么多,你是我监护人么?” 我把包拍在桌上,这才发现自己的态度不太好。或许是因为警察的事吧。 “我的意思是,我们俩都有自己的社交圈。” 牧宇摆摆手,径自向房里走去。 我跑上去抓住牧宇的一根手指。 “哥,你别生气了。是我说话太冲了。” 牧宇挣开我的抓握,双手抱臂。 “你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不清楚么,你是需要休息的啊。” “但休息也不能解决什么嘛。” “孽物”可以通过在书本解决消极“意念”来提纯。 但是放假期间根本没法解决“意念”啊。 但我也不想因为一些“孽物”,就被困在家里禁足。 “我们在休假!”我一声长叹,“我要休假休假,出去玩!” 我撑了个懒腰,窝成一团倒进沙发里。 牧宇在我身边靠坐下,单手枕头。 “要是又想玩又想消化‘孽物’,我有个推荐的地方。但是你不能一人出去,我得在你身边看护你。” 第二天上午。我和牧宇找到一处密室逃脱,在它的顶上一层坐下。 “真聪明!不仅能玩、免票,还能顺手治治‘孽物’。” 多话不说直接开书。 眼前展开的是密室逃脱的内部,一共有几个场馆。 现在即将运行的是主题为鬼新娘的微恐密室。 如果在这里展开“四字小说”,游客一定会被囊括其中,他们也会受到一定的负面影响。 不过我有的是办法。 我将“四字”的覆盖范围内敛,保证与现实呈半映射状态——简单说就是半透明。 我把自己隐藏在书中,而几位玩家仍处在现实中——这样可以保证我对他们的影响最小化。 工作人员要求游客戴上眼罩进入场地,我跟在他们身后。 牧宇的夜视能力太好了,我直接闭上眼睛。 微恐密室的游戏体验,我来啦。 “某朝十一年,一群胆大的到访者推开了宅邸紧闭多年的大门……” “请到访者们摘下眼罩。” 我迫不及待地睁开眼。 一道灯光蓦然打下,伴随着的还有“腾”的一声。 一位身着破旧古装、面容枯槁的老头坐在灯光下,喇叭里传出苍老的声音。 “年轻人,找出宅邸的秘密吧,不然你们也会同我一样,永世封锁在此,不得轮回……咳、咳咳。” 几个游客被吓得后退几步,我想多半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 “吱呀”一声木门大开,垂下的蛛网挂落下来。 门里黑洞洞的,他们几人推搡着终于探头探脑地进了门。 来了,一些“惧”的“意念”已经产生。 我先放任它们长大,跟着走进门内。 “此时到访,会是何——人——” 一个女声悠悠响起,几人暗暗往门口的方向退后。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哐”一声阖上的门。 雷声大作,闪电将整个房间照得通亮。 一双红绣花鞋突然出现在视野内。 整个房间又陷入黑暗,随后闪电再起,绣花鞋的主人展露全貌。 一位身穿红色嫁衣戴着红盖头的女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只有盖头下摆不住地摇晃,证明她先前有所动作。 每次电闪后,新娘的站位就猛地逼近我们一步。 “积攒‘意念’的速度还是慢了,分我一些权限。” 牧宇的声音在我脑海响起。 “我自有分寸。” 出于对牧宇的信任,我在笔墨间挪了挪位置。 挤,真挤,有一种双人硬塞一个座位的感觉。 一幕场景如画卷般在我和游客们的眼前展开。 这是我和牧宇曾经一同经历过的事件。 稍微修改后套用在这里,覆盖原本密室逃脱的剧情…… 也不是不行。 “看见那老太了吗。” 一群广场舞大妈瞧见我们就拥上来,一人“啪”地按停音响。 “我们几个一起付的钱,给的价格也低,果然是请不到有道行的大师啊。” “——欸,小刘的意思是,老骨头大师根本不适合解决这种问题,杀猪焉……” “停停停,都别听她们说了,我们是受够了这老年痴呆的老太婆了,所以一起凑钱请了你们过来。” “你问我为什么不带她去医院、去看心理医生、去精神病院。绝不是因为这些太烧钱!她这段时间天天往我家钻,说我老伴是她丈夫,还指着我家的空气发疯。我老伴,哎,就这几天身体就垮了,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们看这根本不是什么老年痴呆,这就是鬼上身!” 几个中老年妇女你一句我一句根本不给我们插嘴的机会。 这里,牧宇细心的把事件中的“我”改成了“我们”。 这样更贴合多位游客们共同造访的实际。 说话间,她们口中的老太婆摇摇晃晃就走上前来,一手扣住那个老伴被认错了的妇人的手臂。 “招娣啊,你见着赵同志了吗?听说他今天要去打……” “看清楚了,谁是你招娣?” 妇女狠狠甩开她的手。 “也别想你那什么赵同志了,老不死的东西,多大岁数了还谈情说爱,羞不羞!” “她大概90多岁,住这也有二十年。跟我是对门邻居,这些也是跟她一栋楼的。别看大家嘴上狠,其实心里还是关心她的。” 一个年轻些的妇女给我们提供了些情报。 “各位到访者,请跟随新娘子的步伐,回到80年前。” 我学着旁白的样子发出全局广播。 这次任务借取前的情况我依然历历在目。 为了讲求专业对口,我平时接高风险高报酬的任务比较多。 像这种几乎和灵异都搭不上边,也没几个钱的任务,灵异吧里很少有人愿意接。 吃力不讨好,更何况还得照顾一个老年痴呆的老人。 “我想接。” 牧宇突然开口,鼠标已经放在了任务接取键上面。 第8章 密事归还 就这样,我站在了这里。 “我才是招娣呀,你认错人啦。” 我冲着广场舞大妈们点点头,挽着高龄老人就往她家走去。 几个妇女跟在我后面,为我指点她家的位置。 “带你去找赵同志好不好,来往这里走。” 老人住在二楼,上楼倒也不是太难。 一个妇女上来给我开了她家的门。 “你怎么有这位老人的家门钥匙?”我有些疑惑。 “哎呀,咱要是没有钥匙,谁照顾她哦。她这辈子没老公没孩子,以前也就是个送奶工,没钱没文化。只能咱们能看着她咯。” “前几个月,每天一早她就来敲这栋楼每家人的门,手上端着个盆子,里面整整齐齐排着瓶子。说是送奶来了。” “她这老胳膊老腿倒是爬得利索,也不知道还能爬几年。我们想着就给她家门反锁了,她是不来送奶了,但她这老年痴呆倒是越来越严重了。” 我在和妇女们谈妥后,开书进到了老人的记忆中。 当然,开书这一过程被牧宇省略了。 现在,我们来到80年前。 “招娣,你见着赵同志了吗?” 我确信说这话的就是年轻时候的这位老人。 王招娣一叉腰,“李红菱,我劝你不要打小赵的主意,喜欢他的人可多了。” 李红菱只好悻悻地走开去整理粮草了。 “不过既然你问啦,那我还是告诉你吧。” 招娣追上几步,又出现在李红菱背后,小脑袋搭在她的肩上。 “他去打坏蛋了,很快就会回来。” “是开着帅气的歼击机吗?” “是啦,他的飞行技术可是队里数一数二的,你放心好了。” 二人说着话,一同整理起粮草。 整理完毕,李红菱和王招娣回到工作场地。 ——战争期间容不得怠惰。 所谓工作场地,不过防空洞内辟出的一小块地区。 几个物资箱堆叠成桌子,几台无线电放置其上。 一通校准调试后,李红菱和王招娣连接上了空中信号。 “这里是5号,收到请回复。” 李红菱那边这样说道。 “6号,听到请回复。” 王招娣也是进入了工作状态。 “收到。” 李红菱的无线电那端传来赵翼的声音。 是赵同志! 她感到自己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现在是打仗!打仗期间,她不允许自己搞这些。 一连串听不懂的术语掠过,牧宇在这里把他们一笔带过。 “地面5号,十点钟方向,检测到敌机数量为一,也是最后的敌机。” 不愧是赵同志,天生的飞鸟! 李红菱心中暗暗为赵翼鼓劲。 “地面6号,观测到敌机向我方一战机高速逼近,疑似同归于尽!” 王招娣的无线电那端,传来的声音忽然大起来。 声音里也透露出极致的焦急。 李红菱瞳孔一缩,敏感的她立即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与此同时,她的无线电响起。 “地面5号,编号请求复命……” 几声尖利的噪音之后,李红菱的无线电那里归于沉寂。 “地面1号,我队已确认全歼敌机,我方损失一员。” 工作室内大部分人欢呼起来,这是我方第一次全歼敌机,应该是值得庆祝的。 李红菱愣坐在原处,身体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 她看到各位,无论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他们欢呼拥抱,泪流满面。 泪流满面? 泪流满面…… 李红菱缓缓抬起手臂,双手掩盖自己的整张脸。 她仿佛看到赵翼的飞机犹如断线的鸟,拖曳着黑烟与火焰高速坠落。 他当时在想什么? 他是不是很痛? 他落在哪里? 他…… “嗨,你是新来的情报员吗?我是赵翼,是飞行员。” 赵翼打直身板冲李红菱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是的,我叫李红菱。” 李红菱学着他的样子也企图做出一个完美的敬礼。 “噗,大错误,你都举错手了!” …… “红菱同志,今天我在外面遇到了另一个红菱——还给你带回来了。” “啊,带回来了?我们这里不能随便带人进来的!” 李红菱惊得小脸一白。 赵翼一摊手,一双布满老茧的双手里掉出好多红菱。 “甜滋滋的,给你来一个。” 李红菱往后一小跳。 她从来没见过哪个男性把手离他这么近。 后来这菱角给队里年龄小的孩子们一人分了一颗。 …… “赵同志,这样不好吧……” “嘘,趁没人发现,我带你从正面看看前线。” 二人钻在碉堡里,从只露眼睛的洞里朝外面看去。 “看到了嘛,这里本来就是我们的,未来还会是我们的。” “我们能看到那一天吗?” “必须能看到!” 赵翼见李红菱正认真往外看,悄悄往她身边挪了挪。 李红菱低下头,脸上浮上一抹绯红。 …… “李同志。” …… “红菱同志!” …… “红菱。” …… 无数时刻的回忆汇总于这一刻…… 李红菱掩着面一声不发,身体却不住地颤抖起来。 赵翼…… 不论是飞翔的鸟儿、折翼的鸟儿…… ——你永远属于天空。 “小李!小李小李小李……” 王招娣抱住李红菱,她感到她也在哭。 “对不起……但是李同志,这应该是给你的。” 一人打断了哭成一团的两人。 这是从赵翼的所有物品中清出的一张纸。 李红菱颤抖着手展开纸。 “我该怎么和她说? “‘李同志,你简直和菱角一样甜。’不对,以她的性格根本听不懂。 “‘李同志,以后你就是我的专属地台。’也不对,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地台? “‘李同志,我……’不对不对,不能写出来,还是等战争结束后我亲口和她说吧。 “这张纸要是被老同志们发现我肯定得完犊子了…… “李红菱,我喜欢你! “等人民胜利了,我们就……不对,说不定我看不到这一天……总之,人民万岁!李红菱同志……岁岁平安。” 李红菱将纸按在自己的胸口,就好像……抱住了随时会挣脱的飞鸟。 ………… 展开的回忆画面散去,一切又回到昏暗逼仄的小房间里。 “招娣,你知道赵同志去哪了吗?” 李红菱苍老的声音被复制粘贴到了喇叭中。 “到访者,请在屋里找齐与赵翼相关的线索,帮助李红菱重新寻得赵同志吧。” 还找什么线索啊。 李红菱的值得拥有完美的过去。 回忆的画卷再次展开。 我笔锋一转,无线电重新响起。 “已寻得编号残骸,驾驶员仍存有生命体征,请求医疗支援!” 李红菱一愣,擦去脸上的泪扑到无线电前。 “5号收到!立刻调遣医疗支援。” 我想我能做的到的,到这里就足够了。 我看着几种负面“意念”迅速消解,这就是非暴力解决“意念”该有的样子吗。 我轻轻搁笔,翻动着这几页薄薄的纸,久久才舍得合上书本。 在我以半映射的状态影响游客的时候,他们也几乎玩到了密室逃脱的结尾。 我是在李奶奶的记忆中擅作主张了。 但是除了革命胜利,这是就是李奶奶第二想看到的事情了吧。 唢呐声蓦然亮起,震得人心荡漾。 黑暗中身着中式礼服的男女逐渐靠近。 我悄悄修改了旁白: 一拜天地—— 拜革命胜利,人民万岁,江山永固。 二拜高堂—— 敬父母养育之恩,恩重如山,长寿百年。 三拜来宾—— 谢到访者,圆此间旧梦,见婚庆“奠”仪。 夫妻对拜—— 拜喜结连理,男女平等,飞鸟衔菱。 我们插入的李红菱和赵翼在昏暗的光线中履行着婚礼仪式。 造景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恐怖的氛围一扫而空。 “宅邸里肆虐多年的女鬼终于散去了身形。” 我作旁白念着。 “门口的老人同样消失不见——希望两个隔水相望的灵魂最终能在冥世相见。” 我乘此机会,在游客的中收割“悲”的“意念” ——趁它们还没有被感动和正义溶解。 “看到了吗?大好河山,现在都属于人民。” 游客里一个声音响起。 随后一个个声音附和着。 “革命成功了!” “人民万岁!” 密室逃脱的工作人员永远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揣着害怕进去的游客,最终会双眼炯炯、一身正气地离开。 第9章 墓地一游 后来一段时间,我们以同样的方法重塑了密室逃脱的剧情。 我也收获了不少“意念”。 接取有关李奶奶的任务,是我第一次完整的运用非暴力方式解决“意念”。 此次密室逃脱之行重新激起了我对她的怀念。 几天之后。 我趁着牧宇和我都在家,提出了我的意见。 “我想再去见见李奶奶。” 我不知道当时我做的是对是错。 那时,李奶奶坐在沙发中,我在一旁合上书本,瞧见她眼里的神采逐渐消散。 她不兴奋了,也不闹了。 失去了强烈愿望的李奶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照顾李红菱的妇女们走进门来,她盯着被错认的女子,然后别开脸——她还是认不出周围的人。 这是老年痴呆的症状,没人能医好这个。 再过了几个月,李奶奶就走了。 90多岁的高龄算是喜丧。 牧宇驱车带我来到墓园。 一排排的墓碑黑压压地镇着每一个曾活过的生命。 我循着李奶奶委托的追评中给出的地址,找到了属于李奶奶的那一块。 来的路上我买了些菱角,撒在她的碑前。 忘记她的人太多太多,我想世界也欠了她一段墓志铭。 我学着官方的样子念着: “李红菱、王招娣,地下作战期间优秀的情报员,她们是为国家做出贡献的女性代表。” 说毕我在碑前深深鞠了一躬。 “赵翼,天才飞行员,于战争胜利前夜牺牲。” 牧宇补充一句。 我拍了他一下,瞪了他一眼。 “如果灵魂存在,我希望李红菱能活得通透。” 牧宇的目光由这块碑向茫茫墓碑看去。 “——‘四字小说’的改写永远是假象。” “但是……但是,如果真有灵魂的话,那些被我们一顿胖揍的家伙,特别是失手弄坏掉的,会不会……” 脑海里无数的人影闪过,他们好像并没多坏。 有些人我甚至只见过他们一面,但这一面,就是最后一面。 墓园不大,空荡荡的也没人,我感觉阴风阵阵,吹得自己凉飕飕的。 突然门外走进一个眼熟的身影:插着兜,衣着考究。 我惊叫一声。 “他他他,插兜男来索命了!” 我下意识地往信任的人背后躲,然而一晃神,我感觉自己的视角高了不少。 躲避并没有成功,我好像又站在了后面人的前面。 “他才几天就恢复了?!这不可能。不会是下手重了现在他成鬼来找我索命了吧。” 我的声音赫然变成了牧宇的声线。 我低头和自己的脸面面相觑。 “孽物”被提纯吸收了吗? 我和牧宇竟然能在合上书的状态下切换身体了。 “放心。” 牧宇并没有被切换身体这件事影响。 他仰头拍拍我的肩膀。 “每个人体质不同。” 我没有感到惊讶,能转变身体,说明我们的密室逃脱之行没有白费。 这是好事。 “我猜测只有在一方受到惊吓并且准备寻求另一方的帮助时,我俩才会进行身体交换。” 我说道。 这期间牧宇一直盯着插兜男,此刻他突然握紧了我的手,拽着我蹲在墓碑后面。 “他有点不对劲。” 牧宇压低声音道。 “你看他走路的姿势。” 我仔细看去,就见他四肢很机械,像是被什么驱动着走路似的。 一只没有插在兜里的手紧紧握着。 他走入一群墓碑中,在某个碑前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玩偶放下。 然后,插兜男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额头与碑身上方相撞。 牧宇紧了紧我的手,示意我跟他从另一个方向溜走。 究竟怎么回事,插兜男看起来不像悲伤过度的样子。 我边跑边回头,看见他瘫软的身体忽然又直了起来,然后朝着我们机械地迈步。 “翻后墙。” 牧宇准备给出肩膀让我借力。 “这是……你的肩膀,那这样。” 他撤回刚刚的动作,让我以同样的姿势先辅助他出去。 要么是我的意识先出去,要么是我的身体先出去。 说给别人听,别人肯定不信会有这么扯的选择。 牧宇身法本来就好,用我这么弱的身体也是翻了出去。 “然后呢,然后我怎么做?” 我小小地回头,想瞅瞅插兜男的位置,但这一回头给我吓了一跳。 机械竞走的插兜男离我竟然只有几十步远了。 “跳,蹬墙——” 牧宇那边的话说到一半,忽然一闷没了声。 “牧……于或斐,你没事吧!” 我看着身后的东西离我越来越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直接手脚并用一阵抓挠,胡乱中蹬上了墙。 我骑在墙头往墓园外面一看,心里拔凉。 几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我要落地的地方,双手呈托举状,而牧宇已经被他们以奇怪的姿势扣住。 四个人,一人用双臂扣住他的腿,一人用双臂扣住手臂和上身,另外两人一个捂住嘴,一个遮住双眼。 墓园里的方向有一股劲轻飘飘推了我一把,随后我也掉进了下面的人们手里。 不要不要不要!我本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 这些人的手臂像蛇一样缠上来,两双手同样盖住了我的口眼。 车开来,刹车。 随后是金属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车子开动。 我和牧宇被丢进了卡车里? 不,不仅我们,伴随我们的还有捆着我们的八个人。 逐渐地,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塑像般僵化了。 但是脑子还是同样清醒。 “牧宇?”我在思维里联系着他。 果然,不在书里的世界,他和我不能心灵交流。 这次或许不该等着牧宇救我了,有他的身体作外壳,我有的是救出咱俩的方法。 首先,清理这些缠着我的手臂。 我想象着猛兽捕食。 獠牙刺破猎物的筋骨,腥甜的嗅觉与味觉一同袭来。 与此同时,我口腔里也生出了铁锈味。 四颗尖牙突破牙龈生长出来。 因为嘴被捂住的原因,它们钻破了我的嘴皮。 獠牙钻肉痛钻心。 我的眼泪顺着捂着双眼的手指缝淌下。 我猛地张嘴,尖牙撕破了我的嘴唇。 咬下,手骨咯吱作响。 甩开——血丝混合着骨渣顺着我的下巴淌下。 成功了!那双捂着嘴的手已经被解决了。 那么其次,解绑我的手脚。 我坐起身,听见背后有一个躯体掉落的声音。 我身体虽然麻木,但是大关节没怎么被影响。 我啃着抱住我双腿的手臂。 骨头很难切碎,但是关节会好很多。 为了确定啃咬的位置,我伸出舌头在手臂上舔舐着。 对了,就是这里。 我狠狠咬下去。 咀嚼、咀嚼——我感到困住自己双腿的力量小了一半。 解决另一半就简单很多。 我张开双腿,随意就挣脱了束缚。 剩余的两人还缠在我身上。 我想滚动身体甩脱他们。 但一细想,这会造成极大噪声,或许会吸引绑匪的注意。 那只能这样了,再受罪一回吧,我的精神控制牧宇的身体。 骨刺突破双手关节生长出来,也插入了抱着我双臂的膀子。 撕裂——血肉在车厢里横飞。 有些碎块甚至弹在了我的脸上。 我用同样的方法切开捂着我眼睛的双手。 地上一共躺着九个人,粘稠的物质溅满整个车厢。 我立即松绑了牧宇,他与我心领神会着没有发出太多动静。 第10章 送货上门 车还在运行中。这里暗无天日,只有我能看清里面的一切。 我们的首要任务是逃出去…… 可是,可是——瘫倒一地的人随着车厢颠簸着,像是案板上扭动的鲜肉。 不,我从来不怕这些…… ——但是以前看到的经历都是书里的,是假的。 可现在,我搓着掌心的血,踩着脚底软乎乎的东西。 真切的血腥气息在我的口鼻萦绕。 而且这些人都不动……他们不可能,是死了吧。 一个怀抱。 我低头惊讶地与牧宇对视,他对我眯眯眼睛。 他想说的应该是,有我在。 我犹豫一下也是抱了回去,双臂轻轻松松就环住了牧宇。 我的身体居然这么纤细,我感受着自己怀里的柔软,不禁又搂紧了紧对方的腰。 “干什么。” 我看出牧宇的口型,心里的惶恐减少了不少。 只见他眼神闪躲,小脸估计是微红。还好牧宇看不见我的脸,我能想象到自己痴痴的笑脸。 我不为所动,顺手用双手丈量起对方的腰来。牧宇把手撒开,想把我推走,可这股力量完全不够。 我心里暗暗地有种奇怪的感觉——抱着自己的身体,但是有所感觉的是牧宇,这…… 忽然一阵恍惚,我陷入了黑暗中。 我急忙伸手摸着前方,入手的是牧宇起伏的胸膛。 而腰上充满了令人发笑的痒,是我刚刚用牧宇的双手干的好事。 牧宇刚拿回自己的身体应该也有些晃神,现在他猛地意识到这点,立即收手。 我一不留神踩着血液一个踉跄向后倒去,车厢里发出不小的响声。 像是为了响应我的摔倒,一个急刹车把所有的身体排山倒海地堆向我们。 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分析这次身体换回的原因。 只听得司机下车,随即门闩响动。 情急之下,牧宇直接将我按在车厢地上,合上我的眼皮。 他让我装那些人。 随后他的两根手指在我脸皮上划过。 “外面两个人。” 牧宇想表达这个意思。 这个招数,好久不见。 时间回到我的小时候。 “斐斐,快下楼!趁你爸爸没有回家。” 妈妈递出我的书包和一小袋面包。 “妈妈,你不要哭鼻子好不好。” 我拉着门把手,不给妈妈关上门。 她在家里不系丝巾,脖子上的手印依稀可见。 她在门缝冲我摇摇头,一用力紧紧关上了门。 我知道躲避爸爸的重要性,这是一项有趣的小游戏,失败可是有惩罚的。 不过我不是孤军奋战。 一下楼我就遇到了木鱼,它跟着我一起往巷子里跑。 我是不在社区操场上写作业的,妈妈不让。 因为她说老师看到我这么写作业会觉得我不尊重他们。 我觉得很对,这很严重,说不定他们也要像爸爸那样惩罚妈妈。 我必须在小巷里赶紧写完作业;我也要把成绩考高,给老师好的印象;我还要随时提防跑来抢我面包的小朋友。 不过今天木鱼陪着我,我就放心啦。 我写一会作业就瞧瞧木鱼,它缩成一个猫猫团子,冲我眯眯眼。 木鱼是超给人安全感的小猫。 可是安宁持续不了多久,木鱼把小肉爪搭在我的手背上,随后控制着力度划出三条几乎没有痕迹的爪印。 之后它一溜烟的跑出了巷子。 “三个小朋友。” 我了然。 巷口传来小孩子声音。 “是恶猫!它又来啦,快跑。” 我收拾好背包偷偷往外看,三个来捣蛋的小鬼跑远了。 一个大哥哥站在边上目睹了一切,好像想过来对我说什么。 他是人贩子吧! 我憋足一口气向家里跑去,木鱼跟在我身边。 不知道今天妈妈会不会去医院呢,如果她去医院的话,我就可以换个新环境学习啦。 “吱呀”,铁门打开。 腥臭的环境和亮起的一线光亮把我拉回了现实。 外面的两个人好像看愣了,没发出声音。 “喵——” 此时的牧宇变回了猫,他又开始吓人了。 听着猫猫脚踩着地面的声音,木鱼应当是冲出了车厢。 但是那两人像是完全没有被吓到似的,没有发出任何惊叫。 也没有去寻找跑掉的猫。 其中一人径直踩着粘腻的地面走进了车厢。 “喂,你们俩。” 牧宇的声音从老远传来。 “对就是你们,出来。” 牧宇应该是在冲进草丛后又变回了人形。 进车厢的这位默默跳回地面。 “让你们动货物了吗?你们就开这门。” 两个人还是不说话。 “跟那些关节机械的人一样吗?” 我想着,微微睁开点眼睛,从人与人的缝隙中往外看。 “我是你们上面派来护送货物的,现在出了这个岔子,你们也别想开车了,把车钥匙给我。” 牧宇这算是放手一搏了。这两个司机真的会听话吗? 我们原本的计划是他吸引敌人的注意,我趁机溜走。 如果那两人转头追我,牧宇就把这两人放倒。 一个人乖乖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顿挫着关节,把它放到牧宇手里。 “你们,跟我一起进来。” 三个人一起进了货箱,牧宇将堆叠在一起的人搬开,冲我眯了眯眼,我赶紧闭上眼睛。 “这个货物我带走了。” 牧宇把我打横抱在怀里,随即跳下了车。 我们走了一段距离发现他们没有赶过来,就在一丛芦苇杆子后面躲起来。 只见两个人在车厢里摆放着人体,但像是因为人数不对的原因,他们一直重复着打乱摆放的过程。 某个瞬间,他们一同静止。 坏了,不会要追来吧…… 我本能地绷紧了身子。 然而他们的反应出乎了我的意料。 两个司机毫不保留地、直挺挺地倒下,震得货车都晃了两晃。 我们又观察了一会确定再没有动静以后。 牧宇警惕地上前锁上了货箱门,之后随我坐进了货车里。 车厢里摆放着手机作导航。手势密码是经典的z。 我解锁手机,谨慎对比着终点和实时消息。 “消息里说车子的定位随时可见,要求他们必须早点把货物送到。” “我们也不能报警。” 我瞧着我和牧宇浑身的血污。 “更不能在外面乱跑。” “先开到线路上靠河的地方,我们冲掉身上的东西。” 牧宇说罢拉开手刹沿着土路行驶。 “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有些后怕地回头看看座位后面。 当然,我什么也看不到。 我们找到符合条件的地方,准备下车。 然而无论我们怎么操作,车门都跟焊死了一样不为所动。 手机上跳出一条信息。 “路上小解一次够了,赶紧开车过来。” 该死,原来开门都有次数限制。 我们就这么在路上停车,等待路人救援是不可能的。 或许我们可以假装撞到树上,等人把我们救出去? 我们驱车路过了一个略有人气的村子。 牧宇控制了距离与车速,向一棵树撞去。 我闭上眼,双臂交叉护在头前。 然而我等来的不是碰撞,等来的竟是是一个急转弯。 “牧宇?嗯……可能还是太冒险了。” 我懂他的意思。 “不是我干的,这辆车好像装备了防碰撞系统,会在紧急情况下调整方向。” 牧宇无奈地冲我摇摇头。 这回我们不得不为贼送货了。 第11章 浅度潜入 我别过脸瞧着车窗外,嘴角微微勾起。 导航的目的地是本市一个民办展览馆。 稍一推测我就知道我们几人就是展览的一部分。 原因很简单——我筹备了半天就在等这一天。 “还好我留了条后路。” 我暗暗松了口气,在哈上气的车窗玻璃上随意涂画。 “到时候带着牧宇一起走这条后路。” 当时接下7号线盗宝委托时我就做好了今天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它来的这么快,还把牧宇也囊括在其中了。 我偏过头,牧宇还是一如既往的面容平淡,完全不像要被瓮中捉鳖该有的样子。 我和牧宇的随身物品都被收走了,不过有一样东西他们没有找到。 我揉着被自己缝在裤子里面的石头,这就是我的“筹码”。 车开到展览馆的车库里,我们停在指定的卸货地点。 外面接应的工作人员有钥匙,他们准备先去检验货物情况。 我和牧宇都准备趁着这个空档开门跳下车。 “下车跟我走。” 我们不约而同地说出相似的话。 容不得我们疑惑愣神,后背已经传出工作人员受到惊吓的叫声。 管不了这么多了,工作人员已经既惊又怒地向我们抓来。 我和牧宇向着两个方向跑开。 进货车库一共四个安全门,有一个是锁死的,另外两个中一个直通展览厅,另一个前往备展厅。 只有我眼前的门通往一条长廊。 长廊中的小房间很多,杂物多且彼此相通。 一旦我钻进这里面,他们就很难抓到我。 我使足冲50米体测的劲出了门,随即找了个小房间蹲了起来。 紧跟我的脚步到了这里就停了下来。 工作人员打开一扇扇门检查,但很快就放弃了。 我听着他跟对讲机那说明情况的声音趋小,最后被一道安全门隔绝。 他走了。 我松了口气,把袖子撸到小臂以上。 此行前我就做好了用不上手机的准备。 我把展览馆的简略图画在了手臂上,但这简单一画也是好大一片。 我确认了自己的位置,随后担心起牧宇来。 刚刚他走的方向是展览厅,宾客不少,况且他满身血污的样子太惹眼了。 纵使他身法再好也会被抓住。 不过我略略一想,又转忧为喜:对哦,我担心这个干嘛,他可以变猫呀。 但是那过程很痛苦,他今天已经转化过一轮了,现在仍然要来一轮,这…… 这些房间里物资充沛,我翻出一套员工服装还有一提矿泉水。 收拾完自己以后,我穿上工作人员的衣服,甚至还捏造了一个身份牌挂在脖子上。 百分百完美的工作人员。 我从走廊的另一扇门出来,来到展厅后台。 工作人员都在各忙各事。 凌乱堆放一桌的传单纸成了我视线的焦点。 “节假没处去?来卡米尔展览馆。” 大标题下面写着展出费用和展品——人 这个“人”被马克笔圈出来打了个叉,旁边写个两个大字“重做”。 大概是太重口怕大家看不惯吧。 这么一来,我的猜测就得到了印证。 ——被绑架来的我和牧宇,确实就是展览馆的展品。 这个私立展览馆一直以来都在主要展出一位女雕刻家的艺术作品。 有时它也会开展特展,展出一些字画之类的作品。 不过——经过我的了解,这个卡米尔展览馆并不像它表面上展览艺术作品这么简单。 它所设计的看展方式就注定着它会被征用,并作为举办其他活动的场地,例如拍卖、拳击等等。 “站在这里干嘛,快去搭把手啊。” 一个看似领导模样的人把我叫到外面,外面的景色更是让我为之一怔。 各个玻璃展台类似一个个小房间,它们从围成一圈的观众席中心缓缓升起,然后以顺时针方向在观众席上方缓慢巡游。 此时的观众席是空的。 一个人拿着喇叭冲全场人说着:“距离中场休息结束还有10分钟,演员们准备好重新上场。 我环顾四周,这才看到坐在过道里怨声载道的演员们。 它们浑身涂满白色,就像石膏雕像一般。 化妆师在为他们补妆,有些人甚至在往眼睛里滴着色剂。 我不是内行人,不好评价什么,只是希望这些操作不会对演员的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吧。 “休息时间结束,各位展品请就为。” 一个机械的声音在空荡的展厅响起,前一秒还嘈杂的厅堂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演员们迈着机械地步伐走进他们的玻璃牢笼里——就跟我之前遇到的那些人一样。 来宾不多,大约坐了场馆的四分之一。 机械音为他们讲解着每个艺术品的含义。 一轮过完后他们便退场了,而有些人坐在原地还不准备离开。 展览厅貌似也不把他们当外人,直接把厚重的大门合上。 中心展台的正上方悬挂着一只巨大号的桌面指针闹钟。 门被关上后,工作人员和“雕塑”们集体抬头看向闹钟,我也赶紧装模做样地抬头。 时间走到下午5点整的时刻,巨大的时针与闹铃针相重合。 清脆洪亮的铃声在整个展厅回响,所有机械化的人员像是忽然睡醒似的。 他们脸上的茫然没有持续很久,喜悦很快取而代之。 雕像们动起来,有的累得瘫倒在地、一声不发;有的交头接耳、谈笑风生;还有的怒气飙升、捶着玻璃叫骂。 “你这工作谁爱来谁来吧,再给老子多少钱老子也不来了……” 说实话,我觉得比起一味地模仿静态的雕像,现在这样随意、充满人间百态的“雕像”才更有艺术韵味。 “你不急着下班么?” 有人跟我搭话。 我转头,略微有些惊讶。 来人是位白人女性——不是化妆成雕像的“白人”。 惊讶过后,看见外国人的紧张感瞬间侵袭了我的大脑。 我张嘴“sorry”了半天只发出一个“so”音,脚上步伐却是不敢怠慢,挥挥手就跑了。 情报里可没说这展馆的管理层有外国人啊,还是突然贴近你说话的这种。 我直到来到一个看不到她的位置才停下脚步。 真是个漂亮宏伟的下沉式剧院。 这里与其说是展览厅,更不如说是剧院。 我观察着众位来宾,说不定里面会有牧宇。 牧宇,牧宇,牧宇…… 我默念着他的名字细细观察每个人,这些人中有的衣着华贵,看去就是身价不菲;有的普通穿着,跟那些刚刚离开的看展的宾客无异;还有的人穿着个性,比如这个身着哥特风蓬蓬裙的少女。 我定睛瞧去,感觉这背影格外眼熟——是石米。 在她身旁的是石盐,这石盐居然配合她穿上了同款风格的正太男装。 我扑哧一笑,他俩往那里一坐还真像小情侣。 不过马上我就笑不出来了。 ——牧宇?! 他走过来在这两人身边坐下。 显而易见地,他穿的一身执事服和这二人的配色、风格完全就是一起的。 特别是那小女孩还不住地找牧宇搭话,这真是太糟糕了! 我站在离他们几十米远的位置,暗暗转过身。 于或斐!快进行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牧宇说不定本来就和他们认识呢?” “又或者他想从这两人嘴里套出点话……” “可这身衣服根本就不像刚认识的样子——如此合身,各种工艺看去就不是便宜货。” “还有那小屁孩!嘴能不能停下来……” 我心揪成一团,很是不甘,但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第12章 我太弱啦 我随着工作人员下班的人流走入后场。 任务之外,我很少做偷摸的事。 但是现在,我环视全场忙碌的人员,搞到一部手机是当务之急。 没有“角色”存在的“笔者”还有什么价值? 我看准每个人攥着的手机。 就算有“四字小说”又有什么用? 我不可能为弄到一部手机,把别人拉进书里殴打一顿。 我找一把椅子坐下,瞧着眼前一个个路过的人,构思出了一万种操控“角色”从他们手里拿到手机的方式。 我逐渐埋下头,食指中指合并按住太阳穴。 拿不到手机的困境是小事,大事是的是我赖以为生的“角色”似乎并不可靠。 按古籍中所说,“角色”与“笔者”是从属关系,且“角色”应该完全忠于“笔者”。 但现实是,牧宇他与我一同长大,我们完全是两个个体,而他的秘密 ——我一无所知。 分析下来,我完全就不该这么被动。 先前我的顾虑,在我看到牧宇和那两位所谓“四字小说”的人渊源颇深时,已经土崩瓦解了。 “灵异吧”的榜一只能靠别人才能过活? 可笑,我不能让自己这么被动。 我勾起嘴角,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我做的铺垫绝对够卡米尔的幕后主使喝一壶的。 我现在反倒不需要手机了。 时间一到,我要做的就仅剩看着卡米尔展览馆“高朋满座”了。 “小姐。” 背后有人叫住我。 “你是有什么困扰吗?我司致力于关注每一个成员的心理健康……” 这种时候有人来找我,非奸即诈。 我压抑住不爽和逃跑的冲动,转身看去后边。 一个身材婀娜的白人女子抱胸站在我背后,是之前问我下班怎么不走的那个人。 此时的她换上自己日常的装扮,爽快地伸出手。 上司的握手怎能拒绝,我握住她的手微微欠身。 “怎么称呼你?” 白人女子直接把我带进她的办公室,顺手瞥了眼我的工牌。 我一时竟想不起自己伪造的身份是什么了,现编也不可能。 但是至少,我脸上得保持镇静。 女子饶有兴趣地瞧了我一眼,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支激光翻页笔。 “这里。” 她在门口作出一个“请”的手势,把我领到另一个房间。 不对劲,难道我的身份被识破了? 我握紧自己缝在兜里的石头,我的“筹码”在关键时刻能不能起作用啊…… 入眼是一间小型会议室,女子让我随意找个位置坐下。 我警惕地观察了一阵座位。 在确认它没有问题后坐下身来。 “z国有个词叫‘开门见山’。” 投影亮起。 “每年阴历八月初四,当过默字节。据一册题目不详、作者不详的古籍残本记载:‘八月初四,败残党,遂欢。’这段残本曾因它的主体内容极像现代人仿古而作的文字,在业内走红。专家也对它的存在感到疑惑——通过碳14检测,这段残本确实是文物,内容也没有经过后期加工……” 这就是你说的开门见山? 要不是我精神高度紧张,我已经快睡着了。 女子像是看懂了我的表情,快速的跳过几页ppt直接讲到了重点。 “7号线施工地点。” 女子的声音顿了顿,我俩的目光正巧相撞。 “专家根据残本中所描述的大捷地点,在7号线的施工地点找到了一处古城门遗址。” 激光笔在城门照上画着圈,画面一跳来到下一张。 “而我在古城门的开挖地点,找到了你。” 猩红的点落在照片上我和“四字小说”剩余三人所在的位置。 想必我的眼神是瞬间狠戾起来。 白人女子眼神躲闪一下,立即切换到上一张画面。 “别冲动!我投降。” 女子举起双手,从讲台后面走出来。 我冲动?我自嘲一笑。 我有动手的能力吗? “你知道八月初四默字节,那你也该知道这个节日是为纪念与‘鬼神’的战斗而生的吧。” 女子点点头,准备放下双手。 她以为我好好说话了,就会放过她? 我赌—— 我赌她以为我是刀尖舔血的亡命徒。 我瞪着女子,手指微微向上划拉两下。 她倒吸一口气,又把双手举起来。 “这是我的地盘……你别太——” 我起身走到她对面,取下工牌狠狠拍了下桌角。 “你觉得我会给他们过来的机会吗?况且你今天带我来这里,肯定不是单单给我看这个证据这么简单吧。” “入戏。”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气场不能输给这白女。 女子像是慌了神,投影的映照下我看见她的发根里渗出了汗。 看来我俩都没有把握。 我心里暗自庆幸,边给她施压边规划着自己的逃跑路线。 “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是、是一个科研学者,也是、艺术家……理想主义上的。” 我向前进了一步,吓得白女贴近了墙。 “继续。” 我压低了嗓音。 “我很喜欢各类文化,尤其是失落的文化与文明。” 女子谈到这里,眼里逐渐闪出兴奋的光。好像是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境地并不容乐观。 “我不信鬼神,但我相信他们会以科学的方式存在。就比如说‘默字节’,你们灵异吧内部会在阴历八月初四这天举办活动——而我也想参加。我知道你们的门槛,至少完成五十单实体任务,吧内等级达到5级及以上,所以我、所以我发出了‘7号线’任务,而你们接取了它。” 女子欲言又止,立即又接着说下去。 “当我跟着……当我来到这里任职期间,我梦到一股神秘、狂野的力量,它说它是‘四字小说’——这么强大的力量竟有如此随意的名字,这种强烈的对比——” 我感觉我快招架不住了,虽然我和她有相似的经历,但这些东西被从嘴里说出来,真的很尴尬…… “——我感到它为我的研究指明了方向,也提高了我的艺术修养。” 白人女子举两手向上,眼泪顺着眼角汩汩而下,似乎在朝拜什么不存在的神。 我尊重每个人。 我想她也许是谈及自己喜爱的领域忘记当下处境了吧。 至于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话逻辑,也许也和她的激动有关。 正当气氛陷入尴尬的时候,楼身外侧的混乱声响吸引了我俩的注意。 因为白人女子是公司的领导,她急急忙忙向窗外探头望去。 而我就趁此机会偷偷从会议室里溜出。 在灵异吧定时发布的吧文有效了!我心里窃喜。 现在正处在日夜班交替的时刻,走廊里还没有多少展览馆的人。 几个从窗户翻进来的家伙正惊讶地揪住一个员工的领子。 “真和榜一姐说的一样啊,展览馆里真有异常。你看这人像个傀儡似的,也不会说话……” 虽然不知道这些员工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但可以肯定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联想到车厢里那一幕,我不想再看到他们受到伤害了。 “那边几个!跟我走。” 几个人疑惑的放下手里员工。 “小娘们你谁啊?叫叫嚷嚷的。” 其中一人定睛一看,突然脸上满是喜色。 “是于姐本人!于姐,我要你的签名!” 说罢那人就向我奔来,后面几人愣了片刻也丢下手里的员工向我跑来。 一群尖嘴猴腮的家伙,要不是为了救员工,我这辈子都不会搭理他们…… 第13章 罗网已设 我知道我不可能跑过这些凭体力吃饭的家伙,眼见他们越追越近,我直接闯进了大厅中。 “既然大家都来齐了,我就谈起正事了。” 随着我进入大堂,机械音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7号线的挖掘意味着‘四字小说’的卷土重来。” 追在我身后的家伙们停下了脚步。 “搞笑吧,‘四字小说’不是唬小孩的玩意嘛?” “据说‘默字节’是为了纪念灵异组织击败‘四字小说’而生,在节日前夕卷土重来……太戏剧化了。” 有懂行的人说出了“默字节”的真实背景。 观众席上寥寥的数人与闯入者们统一的一片哗然。 玻璃展柜缓缓升起,在观众席上方展示雕刻家的杰作。 不同于上午给路人看的展品,这次的人体雕塑不再是模仿大师的作品。 它有了一套自己的逻辑规律,整体看去是在娓娓道来一个故事。 时间回到一周前或者一年前、二年前、多年前。 “默字节”,传说中的第二个“鬼节”。 不同于踏青祭扫的“清明节”,这个节日只被赋予了一个标签:打杀。 被剿灭的“四字小说”应当就是节日里的“鬼”。 “打杀”的作用也不难猜。 ——只有地面的煞气够重,才能吓住地下的邪祟。 他们大约是这么想的。 然而事与愿违。 每年的节日前夕,牧宇和我便会找到这些灵异相关人员的活动场地,找一个地方静静坐下,然后坐收他们的“意念”。 是否吓住地下的邪祟没有,我无从得知。 但是我和牧宇确实是大丰收。 提到牧宇我就一阵委屈怨恨,我对他一片真心,帮他保守那该死的“不能被别人知道我的‘角色’有实体”的这个秘密,结果他自己在外面逍遥,我看该知道他是什么的人也都该知道完了吧。 “各位来宾,既来之则为客,找个位置坐下吧,相信我的雕刻能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 机械音播报的同时,有些人就不乐意了。 “我一俗人,就是奔热闹来的!也看不懂你这文化艺术的——” 一个胖子抱怨着。话还没说完就有几个工作人员就围上来。 胖子周围簇拥的小弟也是眼疾手快,立即挡在这人周边。 出乎意料地,工作人员们只是和他们一一握手,随后看向了胖子。 “文化人真是够有意思。” 胖子撸起袖子,跟员工们一个不漏地握过手。 “老子我虽然是不懂得艺术,但这个是有的啊。” 他搓搓食指和拇指。 “卡米尔都是高档货,我知道你们垂青我……” 工作人员不听他说完,只是微微欠身便走了。 “哎——” 那胖子满脸的横肉气地直哆嗦,周围的小弟各个劝大哥息怒。 我上下打量着这帮子人。 灵异吧里可真是鱼龙混杂啊,连这种小混混都有。 “第一日,世界诞下了‘四字小说’。” 几人跪成一个圆形的圈子,后背尽量向后靠,几双手托举着一本书向上。 核心真稳,我不由赞叹。 “第二日,‘四字小说’反哺世界,带领生物们走向愿景。” 第二个玻璃房升起,一本巨大的书悬停在“雕塑”之上,呈现反扣状。 里面的圣白色的众人扭曲着四肢,作出不同动物的形态。 我想这之中扮演人类的一定最招别的演员羡慕。 “第三日,公平引发了争夺。‘四字小说’藏于地下,等待着复出的一刻。” 这一幕连续上来了好几个展览箱。 第一组造像中,前箱有人祭拜神像,后箱便有人敞开钱包往六壁上贴着钞票。 第二组造像里,前箱冲着酒肉点头哈腰,后箱就抄起板凳朝着穿着围裙的女性砸去。 第三组造像中,前箱朝着前面两组展柜望去,后箱抱紧自己缩在墙角里面。 我本想再去锐评几句,但每看完一组造像我的心就下沉些许。 我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慌张、惶恐……我下意识地搜寻牧宇的身影——他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 世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画中刻画的就是我的童年。 笃信命运,却又求神问佛、希望拿钱改命的妈;在外斯文有礼,在家打骂家人的爸;以及只需要好好学习,不敢动手、只会冷眼旁观他们的我。 我感觉我已经被人望穿,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底。 但做了这么些年“笔者”的经历让我很快平复了心情。 什么事情遇到“四字小说”都可以解释,熟人“作案”也说不定呢。 “第四日,万全的‘四字小说’重新回到地表,然而迎接它的竟全是非议。” 一个展柜缓缓升起,其中紧紧塞满了人,他们做出奇怪的姿势——正是今天绑架我们来的姿势。 而他们勒紧的人,是刚刚跟所有工作人员握手的胖子。 “老大!你不是说去上厕所去了吗?怎么……” 底下胖子的小弟像热锅上的蚂蚁。 “该死的展览馆,我跟你们爆了!” 各位身着便装的佛家道家还有其他家的人士也是向他们瞧去。 各个捏紧了自己本事,准备在适当的时候使出来。 机械音没有任何反应,但这些小弟却是表情一收,乖乖闭嘴。 刚刚说要爆了的那人缓缓起立,浑身紧绷,然后像一根杆子一样斜倒在了座位上。 四个工作人员上来,以经典的四人捆绑姿势把他抬走了。 “现在正是‘第四日’,‘四字小说’正在苏醒,它的复辟将会榨取属于大家的力量。” 机械音说话的同时,巨大闹钟的下方垂下一块大屏。 画面中,施工场地内的一个雕像碎裂的一角中露出了一节白骨。 “‘四字小说’生平最喜人形雕塑,也可以称其为‘人椁’。” 机械声毫无感情地朗读着。 “或者说,你们也愿意为‘人椁’出一份力?” 场上的几个门猛地洞开,无数的工作人员有秩序地涌入大厅。 “不要被他们碰到,这东西具有传染性!” 有好心人大声叫喊道。 在场的各位也不是都吃素的,有些人念诵起经文咒语,有的抄起驱邪宝物便朝着邪祟的源头干去。 是否具有传染性? 机械音不再作答,回答众人的只有猛然停止动作的工作人员。 控制就这么被解除了…… 他们像是完全知道刚刚自己被控制的事,几人在清醒后又吓晕了过去。 其他人则是慌神地往外逃,没有编排的他们直接造成了踩踏,尖叫哭喊怒骂声此起彼伏。 “什么‘四字小说’,不过尔尔。” 观众席唏嘘一片,但是还没等大家开心多会。 向外冲去的人们忽地又是一顿。 他们再次转过身,向着大厅里涌来。 这起事件的掌控者仿佛是在玩弄它的猎物。 各方大神又准备各显神通,但是他们的攻击就像打在棉花上一般,毫无作用。 就这样一来一回,外围的工作人员少了不少,倒在地上的家伙——包括只有外伤但是清醒的人,越来越多。 被控制身体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观众席上不少靠近外围的人也加入了迷迷瞪瞪的工作人员大军。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强大的控场能力、但只控制身体健全的人…… 我想我有办法救大家——但这需要实验。 第14章 自投罗网 被绑前我就被搜过身,什么工具都没有。 这就不是一人作战能得胜的时候了。 牧宇我自然是要好好盘问的。 虽然他对我藏了不少东西,但我还不会抛弃他。 同时我相信在有这么深的情分的条件下,他绝不会舍弃我。 我跨腿骑在椅背上打量牧宇他们的位置,一席盛装的三个人……想必很好找。 “你有什么发现?”背后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 熟悉的声音。 猜都不用猜我就知道这是谁。 我握住后面人的手腕,快速转身,准备展现自己新学的擒拿。 出乎意料地,牧宇并没有制止我或者反抗。 我转过身,发现面对我的并不是一个镇定自若的牧宇。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眉头皱起。 牧宇咬了咬嘴唇,微微低头,双眼仍然勾勾地盯着我。 他艰难地下咽,喉结滚动着,鼻尖的汗珠滴落在我的手臂上。 “你一定知道怎么解决现在的情况对不对……” 牧宇从嗓眼挤出这串话,声音小小的。 “我有错,我什么都告诉你,只要我们,能度过,这一关——” 我应该生气才对,我为什么心疼! 我把牧宇的一只手扛在自己肩膀上,以我们四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受伤,越重越好。” 眼看着包围圈越来越小,我们周边的人开始争夺内圈的位置。 应该用路人做实验。 但现在牧宇虚弱。 施展武力的事,就只能靠石米石盐了。 这种时刻,石米居然还笑得出来。 她看都不看周围的人,轻轻拉过石盐,从自己腿侧摸出一把爪刀。 “石盐,去送死。” 女孩邪恶一笑,一刀准准扎插进石盐的锁骨窝里,随后猛地拔出。 点点猩红沾满她洋娃娃般的面容,大片鲜血快速染红了石盐的半个胸口。 我擦去自己脖子上的血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俩虽然不像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但也不至于这样翻脸吧。 石米掏出手帕,优雅地擦去刀尖血污,随后收起爪刀。 石盐一声闷哼,回头幽怨地瞧了女孩一眼,之后捂住自己的伤口——直接跳进了“人椁”之中。 石米拿自己人做实验? 不过,还好没有意外。 石盐没有被控制成为“人椁” 我的猜测对了。 世上没有无解的题,有的只有没摸到的门道。 我刚刚发现有些员工在受伤后就不再被影响了,因而猜测这所谓“人椁”并不会影响受伤的人。 想来这东西的设计者抓住了人们的求生欲:谁会在逃命的时候自我残害? 周围的人也注意到这点,纷纷想办法给自己做出点创口来。 奔涌的人流再次停下,机械音响起。 “你们里面还是有聪明人的,那这局就有的是看头咯。” 机械音沙沙几声,像是受到了干扰。 “要么找到所有人……要么只剩自己一个人……否则,别想离开。” 石盐已经挤到门口,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个个血洼。 他担忧地回头瞧了我们一眼,随即拨开人群冲了出去。 控制被解除,人群清醒过来,牧宇的不适也逐渐缓解。 “听我说,我之前隐瞒你是为了不把你牵扯进来。” 石米意外地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也凑上来。 我们三人围成一个三角,刚好可以看清每个人的表情。 “石米石盐跟我一样,他们的原型也是猫。” 牧宇低伏了下身子,像是在躲避什么。 “我们是还没有登记在你笔下的‘角色’,一旦进书就只能现原形。” 石米面带真诚地和我对视。 结合她各种奇怪的行为,我不太吃她这套真诚。 “我不记得自己存在多久了,我只记得自己从某个地方逃出来,而那里就有这种无形威压。” 就是现在这种?我瞅着牧宇又向别的地方躲避了一下。 “交换?” 我试探性地与他交换身体,竟意外地轻松完成。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股强大的压力就把我钉在地上,我只能曲着身子行动。 我抬头去看威压出现的地方,但我看到的并不是“无形”威压。 ——一个蛇形的东西盘踞在上方,从它半透明的状况来看,它并非实体。 蛇形虚影倒吊在展厅的闹钟上,身体缓缓垂下,信子在逃跑的众人身上探过,带进了不少透明的食物。 虚影虽吃的不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但蛇脖子还是很快就大起来。 跟野外一口吞下比自己大几倍的蟒蛇一样,这种动物吃饱一定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消化猎物。 蛇影沿着展览馆的墙壁向地面游去。 压在我的身体挪走,威压也就消失了。 那是……什么? 蛇身游动间,密密麻麻的金色闪点在它鳞皮上忽明忽暗。 好像写的都是“字”? 那是什么封印吗? “哥哥在看什么?” 石米顺着我视线的方向看去,皱皱自己的鼻子,好像她能闻到什么似的。 “我在这。” 牧宇用我的身子碰碰她。 “你喜欢吃金枪鱼猫条拌蛋黄干。” 他的下一句话是为了向石米印证自己身份。 “真能交换身体?我不……” 石米的后一句话被牧宇的后句话堵回去。 “确实好吃!我还带了几条,你帮我收好。” 我以为石米会尴尬或者害羞什么的,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波人里脸皮最厚的。 她把一把猫条塞到牧宇口袋里,刚巧摸到我带着的石头。 “这么喜欢这眼睛,随身携带嘛。” 我本来想用这个做“筹码”从控制身体的亡命徒手里换自己一命的,现在看来貌似也用不上了。 “别惊讶,石米为了以猫形态储物,一般都这么做。” 牧宇话音未落,石米就把石头丢到嘴里,一皱眉把它吞下了肚。 “你帮我保管猫条,我帮你保管古董怎么样。” 危机暂时解除,石米的活力又回来了。 未雨绸缪吗? 眼下,她的种种行为都是在为进书做准备。 ……进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全场的控制、不露象的幕后主使。 ——这些行为是在仿造“四字小说”的控制力不错。 但是能仿照地这么像,真正的“笔者”说不定也在背后。 “换手。” 我和牧宇做好准备,紧急回到自己的身体中。 只有在自己的身子里才能完全发挥“笔者”的实力:对“四字小说”的感知。 进书的感觉我再熟悉不过,现在的我们确实不在书里。 那条蛇又是什么?我集中精力把感知放在蛇离去的地方。 巨量的“意念”铺天盖地而来。 “我刚刚在牧宇身上看到了一条以‘四字小说’力量聚合而成的巨蛇,身上有无数‘字’,可能是封印类的东西。” 我继续感知着这股力量。 “不过没有没必要跑了,这种程度的‘意念’一旦开书,整个展览馆都会被囊括其中。” “那么准备好吧!一旦你被覆盖了记忆,我会立即把你捞出来的。” 石米扑到我的怀里,裙撑咔地杠在我腿上。 牧宇又恢复了镇定,坐在席位里好不自在。 碰上我的目光便对我眯了眯眼。 展馆的大门没有打开,人们还在挤那几个员工通道。 突然,一声枪响安顿了在场所有的人。 大厅里的机械音被撤去,一个女警的声音响起。 “这里是警察,危险已经解除,请各位民众不要紧张,回到大厅里等待救援。” “我找的人到了——” 我会心一笑,低头对上怀里难掩疑惑的小脸。 “你永远可以相信她。” 牧宇微微惊讶,转而一笑。 是啊,虽然没什么战力,但我还是有勇有谋的嘛。 这是我第一次不被牵着鼻子走,也注定着以后我的生活,也不会是被安排好的。 第15章 复盘收网 混乱的场面逐渐消停下来。有些人听说有警察就更加慌张起来,立刻是跑得无影无踪。 闹剧迎来结尾,我开始复盘这次的行动。 每年的“默字节”都会在卡米尔展览馆举行。 被绑架走的前段时间,我便在灵异吧上收集本次节日的相关信息。 我在灵异吧内有些特权——各类榜单上有名号的人物可以提前获取一些内部信息。 信息分为低中高三类保密等级,低等级免费 因为它们后来都会公之于众,只是对我们提前开放而已。 想获取中高等级信息则要拿出对应的酬劳作为交换。 至于拿到信息后,信息的获取者是否会二次售卖消息,拿着这些信息做什么事——这些都不在灵异吧官方的管辖范围内。 也就是那时候,我在浏览卡米尔场馆租用方时,发现一个奇怪的变动。 以往为保证节日筹划完备,灵异吧会提前半个月把场馆租下。 但今年主办方直到节日开始前一周才包下场馆。 这点信息仅占前瞻情报的极小一块,且大家注意的一般都是参赛者名单,并不会有人关注这个。 但我作为旁观者不参赛,也用不上名单,直接划过名单。 后文不出所料的也没有对租用场地时间变动这个情况的解释。 ——事出反常必有妖。 结合最近灵异吧热议的7号线秘密考古事件,以及我获得的、能带来别人记忆碎片的“孽物”,我感觉主办方这里缺失的一个星期并不简单。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在接取7号线盗宝任务后,我更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于是连夜在手臂上画下卡米尔展览馆的地图。 这个任务发布人叫“卡米尔”,报酬标识为——这种都是虚标,正文处写明“无报酬,淘到的东西自己收好。” 节日前夕,我很难不把这个“卡米尔”与卡米尔展览馆联系在一起。 很快的,7号线任务就因为它的奇异上了灵异吧热搜。 与其说它是等人接取的任务,它更像是在为一场阴谋作铺垫。 总之,“默字节”是灵异吧内部最大的集体活动。 卡米尔展览馆难道能说动主办方少租一个星期? 我笃定这里面有名堂。 做完任务后。 我在灵异吧里编辑了一条定时发布的动态,内容大概就是卡米尔展览馆不干净速来支援之类的。 动态我设置的是6小时后发布,所以只要每6个小时没事发生,我就要提前把预设关闭,然后重新发布,重新计时。 特别是晚上,睡6小时不到就爬起来关这东西,简直比上早八还难受。 但这一切是值得的。 如果真发生意外,不仅吧里的成员,连警察都会出动。 结合前面警队从灵异吧里找顾问的事,警察们在吧中一定有账号。 而我的账号发出的动态很快就会被置顶推流——这简直是堪称完美的救援计划。 现在看来,我留的后手当真救了我一命。 真有我的! 至于卡米尔展览馆绑架我和牧宇,并且用不知名的方法搞到我的记忆,还拿它们出来作为展品这些事。 我有的是时间,定然会找展览馆算账的。 被控制的机械化的人看似与“四字小说”没关系,但后面的虚化蛇影明显又利用了“四字”的力量。 全局广播的机械音好像也对“四字小说”了解不少,可它神话“四字”的样子真令我不爽。 我们“四字小说”可都是无神论者,即使不知道这些力量是怎么来的,但是我们的守约可写得清清楚楚。 “进则同心,退则易形。” 有关“四字小说”的记载上是这么写的。 为便于理解我给它改编成:“进则同心,退则为敌。” 成员都分散天涯互不认识,合作过后也互不信任的“四字小说”,更不可能会有一个共同的信仰。 卡米尔展览馆简直是在给我们泼脏水。 即使沉寂的“四字小说”复出,也定不会用这种方式。 “嗨,走啦。” 石米把我从思考里叫出来。 不一会功夫,警察已经带着一队人马到达现场。 医疗人员检查伤员,其余警察则陆续疏散人群。 这件事不小,想必后续大家都会被拉去做笔录。 刚刚广播里的女警我不陌生,就是上次陪同我调查7号线事件的警察。 没想到这么快又和她碰面了。 上次的小文员这回就成了行动领导者吗。 我不禁对这个性格急躁的女警产生了兴趣。 说曹操曹操到,女警火急火燎地从一个偏僻的员工通道走进来。 她一进门就与守在门旁的警察交流了几句,然后他俩同时看向我这里。 女警朝着我这里大步流星地过来了。 石米的感官非常灵敏,她缩了缩脖子,弯腰藏在座椅背后。 “好像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盯着我,而且在接近!” 石米探出眼睛悄悄往外看。 “坏!是条子。哥你赶紧戴口罩。” “不用。我是合法合规的市民。我只要不在书里向同行露脸就好。” 我起身去迎接女警,她与我握过手,随后对石米牧宇两人点点头。 “重新介绍一下,我是特别刑侦调查组的成员林乐希,代号‘青蛇’。” 林乐希掏出自己的警员证给我们一一过目。 “行动中请呼唤我的代号。” 林乐希熟练地将以上内容展现一遍,之后她的站姿松弛下来。 “这位是?” 她示意我介绍我的伙伴。 “啊……” 我瞅了有些害怕的石米一眼。 “这位是石米,是我的朋友;这位是牧宇,是我的家人。” “林……蛇姐姐,你好飒!我长大也想成为一个帅气的女警察……” 石米眨巴着楚楚可怜的大眼睛。 我就知道,她根本不怕警察,都是装的。 一切就是为了凸显自己的呆萌。 “噗——” 林乐希赶紧抑制住自己的笑容。 “现在不是行动时间,叫我林警员就好。” 她大概是入职不久吧,看得出来还很不擅于伪装。 “这位牧宇是你的亲哥哥吧,长相上八九分相似。” 牧宇微笑点点头。 “好了,我找你不是闲聊的。事件是于小姐你透露给我们的。想必你对这件事的了解也不少——你是被绑架来的对吗?” 林乐希从口袋里摸出我伤痕累累的手机递给我。 “在灵异吧里看到你的动态后,我们拨号向你确认了几遍。在发现无人接听后,我队立即向卡米尔展览馆进发。同时后勤定位了电话卡找到了你的手机。它被扔在了某墓地后墙的花丛里,现场也勘察到了杂乱的脚印。” 我配合她交代了整件事的大致过程,当然我也把我和牧宇逃脱绑架的方式说得正常了些。 我想林乐希所在的特别刑侦调查组的“特别”之处应该就是对灵异所保持的中立态度吧。 这样我就可以说我想说,把看到的各种奇异现象都交代出来了。 “借一步说话。” 林乐希按停录音笔,带我到一个人少的角落。 “一张死者的照片,请你做好心理准备。你见过这个人吗?” 她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眉心中弹的女子,她歪倒在椅子上,背景是工作室。其中还有一尊没有完成的石膏像。 我摇摇头。 第16章 漏网之鱼 “现场意图伪造自杀的假象,不过很可惜,假得不能再假。” 林乐希遗憾地摇摇头。 “有个可疑人员大概率和这起事件相关,这个‘畏罪自杀’的被害者说不定是她的替罪羊。” 结合被害者人在雕刻室的现状,我发表我的观点。我大致把自己被白人女子拉到会议室的情况说给了林乐希。 “缓兵之计,可恶。” 她恨恨地咬了咬牙。 与此同时,整个展览馆的地面震动了两下。 林乐希的反应很快,立即就进入了戒备状态。她接通呼叫机分发命令,犀利的眼神正如出洞的蛇。 “你也别愣着,帮忙疏散人群!” 我环顾又慌乱起的人群。人虽多,但比起刚刚已经少了一大半。现在看去大约还有二三十个人的样子。 疏散人群可不在我的业务范围内啊。 “怎么疏散……” 我尬笑着看向林乐希,目光所及只有她大步离开的身影。 “各单位注意!停止登记获救者个人信息。一切以疏散为主……什么?没有异常?别管那么多按我说的做,快点!” 林乐希说着说着就跑了出去,她的声音自然也跟着消失了。 石米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边。 “确实不对劲,” 小女孩皱着眉头,细细嗅闻着什么。 “石盐的味道在消散。不对——准确说是我们在远离他。” “机关的声音。” 牧宇闪身到我旁边。 “我也听到了……” 石米的瞳孔肉眼可见地收缩了一下。 “哥哥,快趴下!” 猫的感知不会错。 情急下我扯着嗓子大喊:“卧倒!抱头——” 话没说完,也不知道那些人听进去没。一片黑暗砸向我。我只觉得自己鼻梁生疼。 熟悉地温热气息还有抱紧我后背的双臂,是牧宇!牧宇把我扣在怀里然后滚了几圈,把我保护在他身下。 这回机关的声音我都能听见了。 “咔咔”几声是这块地面最后的挣扎。突然整个大堂开始下坠,失重感使我惊叫出声。 耳朵开始背气,世界像是陷入了混沌中,我几乎听不见周围人的声音。 好久,时间像是过了好久。为什么还不落地?时间每延长一丝,我的心就凉上一截。这么长的路径掉下去,不管做什么防护都会完蛋的…… 牧宇将一只手臂移到我的脑袋后面,轻轻往他的胸膛里按了按。 也不错了吧,也是一个好结局。收尸的会把我和牧宇混作一团,然后草草搁在“卡米尔展览馆遇难者同胞纪念碑”下面。说不定我就能见到我的父母了?说不定他们根本不是失踪,他们早去世了。此时此刻我是不是该发表遗言? “牧宇?” “嗯?” “好感谢有你把我从小带大……” “嗯。” 失重感还在继续,不过在逐渐……减弱?我也逐渐适应了这种感觉。这可能是我的死前幻想。 “其实我对你——” 我的发言在半途被打断,石米的声音在空旷的展厅里回响。 “啊!臭流氓。” 听她的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难道她已经站起来了? 牧宇抬头张望了下随即一滚身让开我的身子。我看牧宇起来也赶紧爬起身来。 展厅的照明不知什么时候全部熄灭了。十几扇原本雕刻在墙面上作装饰的窗户,此时统统成为了真正的窗,月光透过它们繁复雕花的欧式窗沿,洒落在软包地面上。 石米嫌恶的眼神在我跟牧宇身上兜兜转。不用猜,她又在夸张。 不过我有理由怀疑,那句“臭流氓”骂的是我。可恶的小猫。 很幸运,我们都没事。不幸的是,我感受到自己被包裹在一部一眼望不到边的半映射状书本内。 我们现在所处的是大堂内没错。只是部分座椅、展柜等家具以及它们的边角,飘浮在了空气中。它们像是被暂停在了失重的时刻。 它们的现状正与展厅设计的初衷一致——那盏悬挂在上的巨型闹钟挣脱了束缚,现在更为自由地展现了其艺术风味。 书里有什么都不奇怪。 我环顾四周,但是除了这些外,还没有别的事发生,我是说暂时。那么我们所处的书大约可以定义为: “半映射状景物描写小说。” 我话音刚落就有事发生了。 “那么现在是添上其他描写的白模……” 我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只见石米打开手机正在自拍。 “呜……” 她一边用手捂着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一边还不忘继续自拍。 “第一次以人形态进书,好好记录一下……” 这又是闹哪出? 我从牧宇手上接过手帕纸,抽一张擦她的泪。 昏暗的光线里,现在的石米和刚刚好像有什么不同。 我定睛一瞧,着实被小小吓了一跳。 石米不再是黑白分明的瞳孔。金黄填满了她的两个眼眶,其中两颗晕的大大的黑瞳占据了眼睛的大部分。 “石米在书中只能显出猫形,但是半映射状态下可以保持一部分的人形。” 牧宇向我解释道。同时指出冲出她发丝的两只黑猫耳和蓬蓬裙下竖起的黑猫尾。 但是再开心也不至于泪流满面吧,其中定有隐情。 我默默给石米擦着泪,但她好像越加伤感起来,她收起手机,扶着我的胯弯下腰来,抽泣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别难受,她来了。” 牧宇看向我的身后。 谁来了? 我转过身,只见一个古欧洲穿搭的小女孩从黑暗里走出来。 伴随着她的脚步,草坪、野花、树木、秋千、蓝天、清风……我们身处的展厅被广袤的天地取代。一切都是那么逼真,要不是我知道我在书里,我真的就相信了。 “不要相信她,她是……” 牧宇跟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绕过石米来到我身边。 “你想知道石米的过去吗?跟紧她。” “要么找到所有人,要么只剩自己一个人。” 这是机械音给的唯一提示。 或许也是破局关键——找到所有人? 那就是救出和我们一样,掉入书中的别人。 还有这个半映射书本,它大概率是敌对方给我们写的。 迎面走来的女孩更是“意念”的化身。 一旦我们动了这只“意念”,敌对方很快就能找到我们,敌明我暗,不打草惊蛇才是万全之计。 “妈……” 石米轻轻地唤出一声,声音淡淡的沙哑。 第17章 猫的童年 眼前这个小女孩是石米的母亲?我不敢置信。 女孩卷起裤子,一咕隆钻进了草丛里。 随着靠近,视野里的女孩愈加大起来。我们只有她一只手掌的大小。 “小猫咪!” 女孩提起篮筐,石米跟她身边的几只带着黑色毛发的小猫崽被一并提起来。 山谷中清新的风吹得篮中的小猫瑟瑟发抖。石米伸出手,摸着身边兄弟姐妹的皮毛。 “好久没这么安心过了。” 石米躺在一群小猫中,脸上少见地挂上自然的微笑。 周围围上来几个小伙伴,七嘴八舌地问女孩篮子里是什么。 “莱克茜,你指定瞒着我们什么呢。” 莱克茜慌忙盖上篮子上的布。 “明天放羊给你们带妈妈做的小面包!一人五个!” 女孩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家。 房间不大,虽是白天也难掩黑暗。 莱克茜的父母都忙着农务。莱克茜观察着两位中年人的动向,随后轻手轻脚地爬上阁楼。 阁楼上的干草堆最适合小猫不过。莱克茜把小猫一只只拎出篮筐,猫崽也很懂事地没有叫唤。 “到时候我就说是母猫把你们产在阁楼的……后面只能看爸妈了。” “我喜欢这只纯黑的。”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莱克茜背后响起。 莱克茜的小身板一僵,缓缓转头看向她的爸爸。 “爹,求求你把它们留下……” 她抱紧篮筐。 老爸的身影在黑暗中巍然不动。 “或者就留下这只黑猫!” 莱克茜又赶紧拎起石米。 父亲打开了阁楼的天窗,阳光首次避开蒙尘的窗户照耀在干草堆上。 “全部都可以留下。” 莱克茜愣了下,随即高兴地欢呼起来。 父亲饱经风霜的面容上也少有地带上微笑。 小猫们也像听懂了似的,在干草堆里翻滚着。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时间一晃,小猫已经长大了不少。 这天是礼拜天,小镇的教堂里大家做着祷告。 “最近镇里不太平。” 神父眼神凌厉地审判着底下的每一位信徒。 “有人发现了猫的踪影。” “猫。” 神父敲了敲讲台。 “是异教徒的象征!我们的兄弟姐妹里出现了异教徒。” 莱克茜始终低着头,手指不住地绞着衣角。 “全能的主啊,惩戒混在我们中的异教徒。大家一旦有发现请到教会举报,有重赏。” 礼拜结束,莱克茜一家闭紧了门。 “现在捕猫行动越加受重视了,难道我们真要把这些小家伙交出去?” 母亲抹着泪。 “爸、妈,我错了,我当时就不该把它们带回家……但是应该还有别的方法的,我不想看着它们死。” 莱克茜抱着爸爸的手臂,眼泪不住地流下。 “莱克茜,神父是你的大伯。或许会有办法的……” 石米站在阁楼的一角往下看。 “小镇不欢迎猫,那我可以褪去猫的外表。” 夜深,爸点着灯爬上阁楼。 他的手里拿着一瓶农药。 神父说得没错。莱克茜一家确实是“异教徒”。 莱克茜的父亲和神父曾经在儿时随莱克茜的爷爷到z国经商。父亲很快就喜欢上了z国的风俗文化,在该国文化中,黑猫是祥瑞的象征。还有大红的窗花剪纸、门联福字…… 神父在z国一行中和莱克茜的爷爷学习了经商的技术。父亲则学习了z国的语言,带了不少文献作品回国。 可想而知,神父继承了产业,而父亲徜徉在书海中也不愿与他争抢什么。 莱克茜的爷爷的遗产本该一人一半,但现实是神父拿走了大部分的钱大部分的地。莱克茜一家仅仅比普通村民富裕一些。 但神父并没有满足。一个毫不努力的家伙凭什么拥有这些财富、地皮?如果没有弟弟拖累,或许他早该去城市里读书学习,而不是到这个年龄还在这里做神父。 以上的这些莱克茜全家都知道,也包括他家的猫。 父亲端灯的手在颤抖。 灯光笼罩一个个睡着的小东西。 马上他就要掰开它们的嘴,把农药灌进它们的肚子里。 只滴一两滴……它们或许不会有事,只会晕一会。那时候他再把它们提出镇外,不、扔到更远的地方,远到它们永远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就是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害得自己一家不得安宁。不能心软。 “对不起,‘柴米油盐酱醋茶’,我取其中六字给你们起名,本想寓意着生活琐事的平淡喜乐。但现在为了家里人的安全,对不起。” 父亲想着,随即开始数着猫咪。 “石柴、石油、石酱、石醋……” 还有两只呢? 灯光颤抖着,父亲照亮了阁楼的角落。 与此同时,石米由刚开始的一只巴掌大长至与常人无异的大小。 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挤在角落里,干草盖着他们的身体。 两双分别为金色与淡绿色的眼睛注视着他。 爸爸后退几步,后背狠狠撞在墙壁上,手里端着的灯掉在干草堆里,火势瞬间蔓延开。 直到第二天黎明,滚滚浓烟中才展现出了莱克茜家的木屋——一堆坍塌的木架,还有跪在木屋前已经哭干眼泪的母亲与莱克茜。 “河流的水位下去一半。” “上帝保佑,火势没有顺着草地蔓延。” 那天参与扑救的邻里这样说。 两个被熏得漆黑的小孩趴在草丛里,远远观望着。 那时的它们还不知道什么是悲伤,他们只知道神父想杀他们。 “想救出同样沉进展馆的人对吗——那么去吧,从别处的书里搞些‘意念’加入。” 石米背身对我们说道。 她对于“四字小说”机制的了解度、对比起我来说是毫不逊色。 我略感惊讶,但也并不奇怪——毕竟石米是“角色”嘛。 一本书里的“意念”互相残杀不会引起“笔者”的注意,用这种办法消灭影响人们心智的“意念”,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出陷入书里的人。 这种救人方法……很难懂吧,所以我在此处把隔壁的记忆书本类比成插兜男的“同人小说”。 假设与石米的记忆书本隔墙存在的,是插兜男的“同人小说”。 他与石米的记忆书本,本质上是不互通的。 也就是如同蜂巢中一个个隔间,互相紧挨,但又不能直接通行。 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一道“不互通”的墙,把隔壁的所有人——包裹真实存在的人和虚假的“意念”,把他们一同带到石米的记忆里。 这之后,石米就利用自己书本里的“意念”,让两方“意念”打起来。 真正的人就能在“意念”被剿灭后清醒过来,这、就算是救了人。 这办法,也是我能想到的最保险的方法。 牧宇摸上书的边缘。手一靠近,那一小块的草原景色就回退成阴暗的大厅。附近漂浮的桌椅也涌上来挡在墙壁前。 “有阻碍,看来得做点破坏了。不知会不会被‘笔者’注意?” 牧宇询问我的建议。 “相对主动消灭‘意念’,这点破坏算不了什么。尽管拆,”说罢我也走上前去,“我跟你一起,我走亮面,你在暗面引导。” “看来我是最轻松的咯,你们快去吧。” 牧宇双手各自扣住一个家具,向两边推去。趁它们分开的间隙,他一脚踹在墙壁上。 但这家具如同果冻里的果肉一样瞬间复合,很影响操作。 牧宇看准时机,抓住一个座椅,扭断它底部的金属杆操在手上。 他先在墙上凿开一块墙皮,砖展露出来。之后向外顶出两块砖,然后向下一层层地剥落砖块。 一个弯腰可进的半圆形洞就出现在我面前了。 “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副业。” 我瞧着这个洞陷入沉思。 “多学几门手艺罢了。” 牧宇说着就向外探去。 第18章 道亦有盗 我一弯腰也跟了进去。 还没等看清环境,一道金光就甩到我的身上。 牧宇眼疾手快,一转身挡在我身前。 他倒吸一口凉气,在腰上抹了一把——有少许的血迹。 “猫皮狗肉。” 牧宇也不作包扎,活动活动身子和我一起朝金光的源头看去。 “贫道就知这一劫尚未过去。” 一个身着白衬衫的男子站在一口棺材边上。 边上站着几个装备齐全的人,此时他们见这棺材的动静也是缓缓后退。 这口棺材看去并没异常,倒是它所处的房间四面八方都传出了异响。 听去就像爪子挠墙壁的声音,让人很不舒适。 棺材面前的男子大概是个道士。 他松开握紧的手,把一长串红绳穿着的最后十几只铜钱收进口袋里。 这时我才注意到,不大的房间墙壁上竖直扎满了钱币。或许它们真的能把一些我看不见的东西钉在墙上吧。 退后的几个人摸到了房间的木门,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离开。 道士专心施法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离去。 只见他取出一道符,夹在食指和中指间,口中念念有词,符箓竟在手中无火自燃。 随后道士从口袋中摸出一个眼药水瓶,瓶子里晃荡着红色液体。是鸡血吗?我回忆着武侠小说里会写的桥段。 他挤了几滴鸡血到沾着纸灰的手指上,之后在手指上搓开。 “散开的是金钱剑……你帮我按下伤口。” 我赶紧扒开挡在牧宇腰上的衣物,直接上手压了下去,果然有硬物。 牧宇的身子晃了一晃。 道士搓捻手上混合物的速度越来越快,随后用混合均匀的符灰在面前的棺材上写下一个符号。 真的要抠出这个钱币么,光是想想这个疼我的汗就下来了。 就在我犹豫的片刻,牧宇的伤口已经由内而外地蔓延出黑色了,黑色的毛细血管。 有毒?那必须抠出来。 只有拇指和食指配合才最有劲。那么得忍一忍了。 我把拇指插进伤口中,随着被血肉吞进的感觉,一股污血蜿蜒而下。 牧宇一声不吭。 伤口不深,我顺利地摸到了金属的一面。 能不出动食指就不用,我尝试用拇指尖抠住钱眼往外提,奈何四面的肉把它吸地太紧,血液也减少了阻力,几次尝试都没有成功。 牧宇屏了半天的气此时一口吐出。 没办法了,我只能把食指也插进伤口里。另一只手按住创口边缘。猛一使劲,一只血淋淋的铜钱被取出来。 “结束了?” 牧宇直接把衣服整理成原状。 “哎,包扎一下……” 我瞧着马甲上逐渐透出的红色,有些担心。 “小伤,很快就好。” 牧宇接过铜钱捻去它表面的血,只见孔洞四面刻着四个大字“天地通宝”。 “阴刻的‘天地通宝’?” 牧宇眉头一皱,打开手机闪光灯正准备仔细看看,铜币却自动脱手而出。 道士重新拿出断了的线,四面八方的铜币有序地回归到线上,很快一支完整的金钱剑出现在他手中。 我回顾了一遍脑中的知识。好像没有什么年号国号叫“天地”的朝代。 “这是假古董吧。” 牧宇认真地看着书中人表演,摇摇头。 “躲!” 牧宇轻唤一声,看紧时机拉着我一同躲在石阶之下。 “血?” 道士抹着一只钱币上的血迹,警觉地四下观察。 无巧不成书。一个变数就这么产生了。 道士发现自己一个人被留在了房中,因此踏出房间去寻找“考古队”。 “我就是来玩玩的啊……没想到你们给我拐到一个什么地方来了!” 一个白净的男子嫩脸煞白,说话都颤抖起来。 “公子哥,你别添蛮烦了行不?我们是你特别雇的,地方是你特别要下来的——” 糙汉还想再说几句,但还是把话咽下了肚。大概是不想跟公子哥一般见识吧。 “为什么还不走?我要回去!快,快送我回去!” 公子哥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此时不止房外,就连洞穴的岩壁周边也渐渐发出了抓墙的声音。 糙汉向同伴使了个眼色,同伴立即追上公子哥把他押了回来。 “你觉得自己走更有胜算?”同伴挖苦道,“可别把你的发型乱了哈。” “这个地方是我在资料库里翻给你们的,装备也是我给的,上面还有我的保镖……” 公子哥哭号期间,糙汉把登山绳一圈圈顺起来,趁他张嘴说话的时候,三股绳子被勒在他的嘴里,并在他脑后系紧成节。 现在公子哥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了。 “听我们孙把头的,想活命就别‘呜’。” 伙伴抓住公子哥的头发,向前狠狠一推。 “神棍,怎么样?” “没有灵异现象,但是有除我们之外的生物。” 道士的视线避开公子哥,也与孙把头保留了一定的距离。 他同样是被公子哥请来的。 据说这帮盗墓贼和公子哥合作了不少次,公子哥是信任他们了。不过以眼下的环境来看,盗墓贼根本没把他当朋友。 公子哥泪眼望着道士,孙把头也看出他俩的眼神交流。 “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不然连你一起绑。” “还请道友放心。道教讲求清净无为,使民众自然生遂……” “既然没有鬼鬼怪怪,现在对我们也没伤害。拿就完了!” 说完孙把头带头冲出去,直接钻进刚刚的屋子里。 “哪里的都可以拿,唯独不能开棺!” 道士脸色一变,想要阻拦但已经来不及了。 “神棍,难不成你还想保护文物?” 押着公子哥的家伙阴险地笑了笑。 该上了,我和牧宇互换了下眼色。 眼下我们不知道他们几人里哪些是真人哪些是“意念”。并且按照道士的说法,“不能开棺”,则开棺有可能会造成人员损失。 所以我要做的就是阻止“开棺”这件事发生。 我小跑着以“写入”状态跟进了屋里。 在书中,我可以随意切换“写入”和“写出”的状态,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现身和隐形。 首先,我瞟了下房间四角,四下都没点蜡烛。看来这帮人不是“摸金校尉”。 其次,给点小小的异象震撼。 “这质地,这成色——柏木的,值钱啊。如果是千年柏木,那更是能大赚一笔。” 孙把头的声音都幸福地打颤了。 几人的灯光照得这地方通亮。太亮堂了就得暗一点。我伸手去拨弄其中一人的手电开关。 “手电怎么坏了?” 一人敲敲打打着手电。 “我的也是,一闪一闪的,不会、真的有鬼吧……” 有人开始害怕了。 “害怕的就滚出去!” 几个人开始起棺材钉。 看来还是不够啊。我把手压在棺盖上,猛地现形又隐身。 “啊啊,老大你有没有看到……” “看到什么……” 孙把头的话也有些磕巴了。 “要不我们撤吧……” “都跟那小白脸闹掰了,不拿点东西出去,咱不栽在里头,怕也是要栽在外头!” 孙把头说话逐渐有了底气,自己接过撬棍干起活来。 然而他们刚刚起开一个钉子,棺材底就哗啦一声裂开,里面的东西铺开一地,散发出恶臭。 “什么都没有?怎么会!” 无数腐烂的小型动物尸体在地上滚动着,脓水流了一地。挠墙的声音猛地大起来,四面八方的,仿佛要凿穿整个房屋。 第19章 秤的选择 这又是什么变故啊? 我眼瞅着棺材已经破开,瘆人的抓挠声快速逼近。 不变应万变。情急之下我继续装神弄鬼。 “出去——” 我附在他们耳边幽幽地说话。 孙把头一行人眼看大势已去,这地方也是呆不下去一点,非常听话地夺门而出。 总算安全离开了,我松了口气。正想跟着离去却发现了一丝异样。 “这是?” 一条包裹着金光的条状物从一堆腐烂物里脱颖而出。 遗漏的宝物? 流转的纹路、夺目的色泽、温润的手感。 我不受控地捞起它。 宝物金色的光芒更盛了几分,同时我的眼前也闪过了无数美好的愿景。 环境没有任何变化,但是由内而外的舒适感摒除了一切感官上的不适,例如这沁人心脾的臭气。 “你寻到了失传的圣物,你带着钥匙走了进去。它是什么?它是万象群生之地,它使用那被动的与主动的……去喂食诸界的神。” 好像有什么被省略了?我挣扎着想去思考。但是蜜糖般的舒适感又吸紧了我的注意力。 一杆精致小巧的秤放在我面前的棺盖上,金色杆,镶绿的底座,还有顶头的狗头装饰。 这是埃及的那个称量心脏与羽毛的天秤吧……但是我现在在书里,在我国的古墓中,怎么会有…… “左侧是你的愿望,右侧是我的能力。” 秤的右侧压下一根石质的羽毛。 难道我要交出心脏?我大惊失色,尝试后退却被看不见的力量挡住。 “一桩稳赚不赔的交易。如果你比我轻,那么你实现我一个愿望;如果你我相等,那么我实现你一个愿望;如果你比我重,那么我将履行你的意志,而你将位列诸神之中。” 我感到一阵反胃,不知是为它感到尴尬还是哪般,几个字溜到嘴边就吐了出来: “我想更……” 咳嗽打断了我的话,我眼睁睁地看着一颗迷你的心脏模型落进左侧托盘里,撑杆猛地向左倾斜,然后左右上下着,最后以右侧更重告终。 我还没有说出我的愿望呢,凭什么我的就小你一等。 “看来你要实现……” 画面忽地一红,眼前的景象陡然转变: 天秤被老式的杆秤取代。摆在棺盖上的立座变作上方的提手。 一个皮白笑面腮红圆晕的孩子提起杆秤,蹲身在盖板上。 还有一个漏网之鱼?这个孩子也需要带出去的吧…… “看来、你要……” 相同的话却被赋予了不同的音色,幽怨又似蒙尘。 一条探动的尾巴沿秤杆的绳攀行而下。尾巴触碰到秤盘底后,一圈圈的身子盘绕而下。 又是蛇? 孩子调整筹码,尝试使杠杆平衡。 但是随着蛇身一环环下来,秤盘的的重量已经无可质疑地大于杆秤的标码。 孩子调整筹码的手顿住了。 剥落,他的脸皮如石膏皮般剥落,嘴部的空洞越来越大,最终形成了一个裂开的弧形。 孩子撕下自己血淋淋的耳朵穿在杆秤的一侧。不够、还是不够,他又撕下另一只,还是没能改变局势。 当他把手插向自己眼睛的时候,蛇尾迅速运行起来。 “拆穿、履行、否定。毁约、肯定。” 声音一顿一顿,交代了些听不懂的东西。 秤盘,秤杆,砝码。蛇身快速行动,将它们全部包裹在身体里。 绞杀。 杆秤被碾得变形,蛇尾嫌弃地甩开它。 孩子的双眼猛然凹陷进去,整个粉白的脸碳化干瘪,随后倒身在棺盖板上摔的四分五裂。 我被吓得不轻,抓着门板就一阵狠拉狠踹。 出不去、出不去! 猩红的画面跳动,仿佛有血液将从各个缝隙里淌出。 一瞬间,所有的异象都消失了。 棺材纹丝不动地坐落在房间里,棺盖上什么也没有,挠墙的声音也小起来。 毛茸茸的东西钻在后脖颈里,硬的什么在脖子上选择着,不少风在我头顶掠过。 我一开门直接冲了出去。 几道手电同时打到我身上,扒在身上的,跟着身子的东西发出挠门的声音四散而开。 我居然忘了在书里我并不无敌。 牧宇正想方设法地引导这些人走到隔壁,没想到我一股脑地冲进人群里就弯腰往洞里钻。 我抱着惊恐,以及死里逃生的侥幸,顾不得这些人先钻进了石米那边。 “追!这绝对是公子哥的眼线,别让她逃出去通风报信了。” 一群人紧跟着我钻到了这边。 一群盗墓贼一到这里就愣住了,随后安静地走入石米的故事中。 场中只剩下带进来的道士,他在恍惚中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 “好少的收获。” 石米瞥了我们这一眼,随后贴着一堵村名的土墙,靠着自己小巧灵敏的身子钻进了敞开的窗里。 “谁?” 屋子的主人正准备出门,衣服穿到一半就冲进了厅堂。 石米站在桌上正踮脚去取墙上的弓,一回头正与屋主人面面相觑。 “谁家的孩子……” 屋主抄起劈下的柴想吓唬吓唬“孩子”。 没想石米速度奇快,一眨眼就绕到他的背后。 “唔,我可没动‘意念’哦。” 石米抬起双手面向我们,同时房主的脖子扭曲成诡异的角度,伴随着瘆人的骨节扭动声。 “孩子”得意的微笑留在了房主的眼底,木柴咕噜噜滚在一边。 石米跃身到桌面上顺利取下弓,又在房间里一通乱找,背上了箭筒。 是记忆里的石米杀了房主,这确实是一种“意念”间的搏杀。 吃过人的狗不能要,这里也是同样的道理吧。当石米发现人类是如此的脆弱后,她的杀心只会越来越加重。 这天是礼拜日。教堂里满满地是人。 镇长发表讲话,对莱克茜一家的不幸遭遇感到可惜。 随后神父上台组织大家为逝去之人默哀。 他颤抖着双手,双眼布满了血丝。他祷告时,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没有人不相信他们兄弟情深。 只有莱克茜一家知道,神父此时的内心是多么激动。 没有弯弯绕与含蓄,石米轻轻叩响教堂的大门,随后推开一条门缝。 “可惜那时的我还不怎么会说话,”石米并未搭箭,只是拉满了弓,松手,没有消耗,一直箭离弦而出,直中神父眉心,“而且我让他去得太舒服了。” 神父摇晃了两下,直直倒下。讲台之下,村民惊呼骚动。 第20章 镇长与猫 “别跟着我啦。” 石米身形一闪从草丛里抱出一只黑白相间的奶牛猫,一撒手把它丢进了教堂的门缝里,自己则乘机逃走。 这是石米的亲骨肉啊……就这么扔出去送死?但是的确跟现在的作风相似。 “猫!是猫!” “是异教徒杀死了我们的神父!” 惊慌的人群中涌现出了一批愤怒的信徒,他们追逐猫的脚步,伸手欲拦住猫的去路,还有的不惜以自己的身子扑向地面。 可惜猫的身手并非常人能及,猫在座位上下穿行,最后借力讲台扑在镇长企图逃跑的背影上。 “镇长,你为何径自逃走?为什么不组织你的镇民对抗异教徒?” 一个狂热的信徒抄着自己的大嗓门叫起来。 同行的几人见状也附和着。 “我们已经失去了可亲可近的神父。我们不能再失去更多……主啊,难道我的孩子就为异教的猫所杀……” 一个女人悲鸣着。其他村民也从惊慌中逐渐缓过神来,女人的哭诉激起了他们的同情和悲愤。 “对啊,在我们最需要保护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逃?” “你不该安抚我们,告诉我们你将带领我们走出异教的阴影吗?” “异教徒谋杀了神父,那下一个会是谁?会是我们吗?妈妈,我还没看到玛丽的小羊出生……” 小孩子牵着家长的衣角,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场面混乱不堪,但大家的矛头都逐渐指向了镇长。 “天赐良机。” 躲在教堂外灌木中观察着一切的石米不由轻笑。 “喵~” 石米用猫语和未开灵智的猫交流。 奶牛猫貌似听懂石米的意思,它不再靠指甲趴在镇长的后背。 猫凭借其稳定性在镇长的肩膀上站稳,随后装作很熟悉的样子舔舐着镇长的脸颊、脖颈。 “这是镇长的猫!你看他们多亲近。” “怪不得想逃走,原来镇长才是异教徒!” 镇长企图把奶牛猫甩下来,口中也在不停地解释。 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一浪高过一浪的舆论中。 在这个乡镇中,宗教的权威远胜过政府。 虽然没了神父,但是调查镇长一样不难。 几个分管宗教者联合上交了调查镇长的申请。 其上呈文: 镇中常有猫出没,是为异教徒所养。今神父为异教所杀,邪猫公然闯入教堂。镇长逃跑是为哪般?我等怀疑其为异教徒,遂呈文恳请上级调派专人调查其身份。 上面倒也不怠慢,调派的车马很快来到镇中。 当然,这次调查不过是为了稳定人心。 当被迫禁足于家中的镇长打开家门时,围观的群众都看到了屋内的装修——它的豪华与其木质外墙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这段调查一来一去便是几个钟头。 大家只见着镇长圈里最贵的羊被拖进了屋。最后镇长客气着送出专员。 新的神父被指派而来,镇长继续坐着自己的位置。 “缅怀我们曾经的神父,他无私、慷慨、善良、伟大。所有的兄弟姐妹不会忘记他的牺牲!在主的见证下,他的灵魂将回到天堂……” 新神父在广场上给村民们开会。 “叔叔,他们都诬陷你是异教徒。但是我不相信。叔叔是很好的人。” 石米穿着从村民家翻出的破布衣裳,同时也用一块薄布条蒙住了自己唯一的破绽——眼睛。 所有的村民现都被集结到广场上,没有人会瞧见她的操作。 她轻巧地叩着镇长家的门。 石米装作盲人的样子摸着门板,摸到了门闩的位置。 镇长站在窗边警惕地瞧着窗外,在看清石米后他喜出望外。 他打开门,四下瞧瞧确认周围没人,随即微笑着把石米接入室内。 镇长一接入石米就蹲下身,双手搂着石米瘦弱肮脏的双臂两侧。 石米表情不动,身子却是僵了僵。 “镇长可不简单呐,每周晚上都有秘密卡车往他家里送货呢,”现在的石米轻蔑一笑,“当时的我只是想看看他整了什么好货。” “小朋友,你是东方来的吗。” “呜呜,不知道。有个阿姨给我好吃的,然后我睡了一觉就在这里了。我的眼睛在路上染了病,很吓人,所以蒙了起来……附近的村子里说只有这里的镇长最负责最好,一定会帮助我的……” “是的是的,叔叔一定会帮你的。” 镇长亲自搬来水桶,准备好干净的衣裳。 “你方便自己洗澡吗?” 镇长的声音里难掩激动。 石米拒绝了镇长的好意,自顾自洗起澡来。 “危险的水,”石米这样想着,还是不情不愿地探进水里。 石米瑟缩着,尝试着适应水的环境。 同时,她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镇长与别人交流的声音。 “告诉他,这次的比之前所有的货更好!” “路易斯先生恐怕不会喜欢小孩子……” “那也不用和他说了,主啊!这简直是天赐的礼物。” 洗澡过后石米被带进餐厅,起初一切都很正常。镇长也给她提供了吃喝,并询问了她的名字。 “瑞思。” 瑞思是“米”的英文音译。 “好的瑞思,我救助了很多人,他们在我这里只有编号。但是你不一样,你以后就叫‘瑞思’。” 石米从薄布的纺织缝隙里瞧见一个管家一般的人走上前来。 他轻柔地要求石米把双手背在背后,随后一根绳子快速在石米的前后游走系成一个束缚上身的绳结。 石米心中咯噔一声,藏不住事的她直接哭出声来。 “我没有杀人放火,放过我吧。我也不是……” “瑞思的小脸哭起来也很可爱啊。” 镇长托起石米的脸,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石米别过脸,竟然也不再反抗。 镇长带着一波人走房中密道进入地下。 楼梯刚开始逼仄昏暗,走上十几步后楼道逐渐宽敞起来,很快一整个开阔的地下展现在我们面前。 这个年代开凿出如此庞大的地下建设决不是个简单的工程。镇长果然是财大气粗。 几个穿着暴露的性感女郎以及女孩走上前来,各个面带营业性的媚笑。 这些女孩看去也就十岁左右,这个镇长……真是人畜不如啊。 除了吧台,酒精,更多的女性赤裸着被关在笼中。更远处是无数的酒罐——这个地下室是由酒窖改造而来的。 第21章 珠圆玉润 广场上,新神父宣读着悼词。他位临群众之上,圣洁的教袍无风自动,尽显神圣与威严。 “上帝的实力不容置疑。但是普天地之宽广,无处寻得发泄的女巫喀耳刻于人间再次掀起风浪,她的信徒埋伏在众人之中,他们、就是现阶段肆掠的异教徒。” 新神父说到此停顿了片刻,与他身边的人轻声交流几句。 此处的停顿就像是悬念,所有的人面面相觑,企图通过互相注视找出叛徒。 “死人不能说话,因此他有价值。” 新神父背后保镖穿着的人给出了答案。他隐忍着内心的挣扎继续演讲着。 “她的信徒埋伏在众人中。可能是你、是你、或者——你。” 新神父的目光随机落在几人身上。 那几位在附近人灼灼的逼视下慌了神,就好似自己真是异教徒。 “在远古文献《女巫之锤》的指引下,我们掌握了判别巫术信仰者的方法。” 新神父取出下页演讲稿。虽说这不是他第一次浏览它们,但当这些字再次映入眼帘,新神父再次不安起来。 他由衷地信仰着耶稣基督,不想他们神职人员、他们的信仰在政府看来不过是编造杀人谎言的利器。 这次他们利用已死的旧神父,那么明天呢,没有被捉拿归案的凶手是否会杀掉自己?他是否也会成为下一个被利用的羔羊? “你们曾经可亲可敬的神父……他崇高的灵魂被魔鬼蚕食,巫术占据了他的身体。代表‘真理’的神只射杀了他体内的魔鬼,解放了他的灵魂。原本应堕入地狱的神父,成功上得了天堂!” 新神父念完演讲稿,强迫自己露出和煦的微笑。 鼓掌声震耳欲聋。村民们信了,他们真的信了旧神父是魔鬼,而凶手是神只。 “你在犹豫什么?”新神父背后的人漠然道,“继续读下去。” 石米被左左右右的女性拥在中间。镇长的手下拿来一个项圈箍在她的脖子上,随后拉紧了牵引绳。 “这就是镇长的秘密货物们?”石米想着,心中不觉得害怕倒是有些好奇。 “这里的人们看去就很坦诚,女人们也不用被家务所累。虽然是囚犯,但她们好像也乐此不疲,”石米想着,心情也舒畅起来。 “不过,他镇长凭什么绑住我?我应该是两脚兽的主人,他们只配给我送饭,在我需要娱乐的时候陪我玩耍。但是——我这回心情好,就陪他们玩玩。” 石米这样想着,也不急着挣脱束缚。 周身的女人业务熟练地执起石米的小脚,脱掉皮鞋。 几抹温柔与情调沿着腿部线条游走向下,石米绷紧足部,原本滑至脚尖的小鞋被拇指勾住。 “猫猫们互相舔毛,被舔的猫咪代表地位低下——舔舐,她们想表明我的地位低于她们?但是人类间没有这个习俗吧。” 石米心中虽明白,但是内心深处仍然不爽。踹、踹,她除却双手外的部位拨开女郎们凑来脸。 “瑞思,做得好!狠狠地踹她们!这群该死的婊子。” 镇长在不远处观望着,脸上写满淫邪的笑。 女郎们不知是哭是笑,她们从嗓子眼挤出一些规范化的声音,同时她们的面庞上渐渐浮现出一些红。 “好可怜,”石米想着,脚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攻击这些无辜的妇女?她们和小镇里的女性一样,而现在她们却是货物,是囚犯。” 敏锐的石米从这些女郎表面的性感、兴奋中感受到她们深层的绝望、疲惫与被塑造的卑微。 镇长及同行的一群男人开始解开裤带。 我看到这里不禁背过身去,我为我对被拐卖的女性所遭受的经历表示同情,但我还是不看这个场景了。 场上除了石米和我,其他的都是男性,现在的我在影响下不禁对这些男性产生了厌恶。 “于姐姐,你不想看到我们解放的一天吗,”石米瞧着我转头看她时羞红的脸颊,不由勾起唇角,“何况,你明明就很想看,对吧?” 这些男人热情地冲上前。此时的石米从他们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兽类的气息。 是我才疏学浅,我以为这些畜生会与在场女性一一匹配。然而他们全部是冲着石米来的。 一个人拍开那些女郎在石米身上妩媚缠绵的双手,更有人给了其中的女性几个耳光。 “玩够你们了,滚!” 女郎捂着自己的脸,疼痛致使她的泪水婆娑掉落。即便此时她们依然不忘尊重这些畜生。她们夹起娇俏的嗓音,勾起上翘的尾音,一扭身,各自展现出自己的长处走入吧台之后。 “不要不要。”石米心中充满不安,她终于明白了他们要干什么。 她仍然记得干草堆里,还没成年的一窝小猫就已做起成年猫猫会做的事起来。 不同于干草剐蹭的疼痛依然历历在心。 与此同时,该来的已经来了。 与曾经相反的快感让石米眼前一亮,为什么……不太疼? “不过,话说回来,该死的两脚兽凭什么绑着我?我、应该、是、你们的主人!” 石米这样想着,开口吐出的并不是如兰气息,而是句句脏话与嘲讽。 很快这些人们就迷醉在了石米的特殊之中,石米也从被捆绑的状态中解放了出来。 “根据《女巫之锤》记载,凡有丧父、丧夫的女孩、妇女,多为女巫。她们施法伤害了身边的男性,是为对始祖女巫喀耳刻施法的效仿——喀耳刻会将靠近她的男人变成猪。针对这些女性,我们应该……召集她们到教堂中集中观察,在确认罪名后在进行下一步行动。” 新神父篡改了演讲稿上的内容,原文所写是“实行火焚,立即执行”。 一个金属质感的东西顶在了他的腰际,神父颤颤巍巍地转过身,豆大汗珠沿额角滑落。 “为什么改词?” “我……” “我问你,为什么改词?!” 村民在骚乱中推出了莱克茜母女以及其余的几人。 几个同样保镖装扮的人拿着几大捆长木柴走进人群中。 村民们出于害怕为他们让开了道。 “刚刚是我言语疏忽,书中所说是执行火刑……” 神父张张嘴道出了演讲稿中内容,顶在腰后的金属向前一送,随即撤走。 “不要再有下次。” 背后人说道。 第22章 棱角分明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村镇。 声色犬马,纵情纵欲是日日如此的地下。 冲天的火光闪烁在众人眼眸中。“女巫”们也忘记了挣扎。 这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 保镖模样的人还在为处刑架添砖加瓦。 他们的小镇经济不发达,建设也不好,但是村民之间的关系却是和睦的。 要说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是女巫,他们宁愿相信主的旨意有误。 石米取下自己的项圈套在镇长脖颈上。 “一、二、三、四——” 石米点着圈扣,狠狠地把项圈在第四个扣子勒紧。 镇长双手捂着脖子,两条腿胡乱地蹬。 “舒服嘛,我的叔叔。” 石米凑上镇长的脸,反手拉紧项圈链。说罢,石米含上一口酒,嘴对嘴喂到这个中年油腻男嘴里。 镇长的脸憋的紫红,嘴里的酒因为喉管被勒紧的缘故囤积在嘴里,一动之下腥臭的酒液顺着嘴角滴落。 “肥猪,这就不行了?” 石米跨坐在镇长身上,挑逗着关键部位。 “下一个。” 石米的目光在剩余的男人身上扫过。 他们大多双眼无神,一与石米的眼神相撞就神色慌张。唯独其中一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行动过,他就像是这场宴会的看客。 “所有人,如果你们不想这肥猪死的话,就赶紧松开他的脖子,然后一起滚蛋!” 石米整理整理自己沾满血污与分泌物的裙摆。 “你、留下。” 石米忍受着浑身的疼痛起身,小手一指不近色欲的男子。 此时的石米摇身一变成为了地下场所的老大。 精神不振的的几人听到这话简直如听赦免令,尝试加快步伐却被醉酒所累。 “我不靠近你,”石米注意到这位男子很回避她,“你是不是和这里的哪位女人认识呀。” 女孩把后半段话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低到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听见。 男子警觉地后退半步。 “别忘了,我也是被拐进这里的。和他们、不是一伙人。” 石米努努嘴示意那群畜生。 “你会问我怎么去证明。那么我告诉你,旧神父是我杀的。如果我现在能有一把武器,我也可以杀了他们。” 石米抓住一只吧台上的红酒瓶,猛地敲碎,拾起一片大块的碎玻璃。 走在通道后面的家伙迟钝地回过头,注意力被在外自由活动的女郎吸引去。 几个女郎整理着喝剩的酒瓶,发出了玻璃撞击的声音。 她们中的一人冲石米狡黠一笑。 “她们在帮我?” 石米疑惑想着,视线扫过十几个关着女性的的牢笼,这些女人的神色无一例外地是期待。 “这就是被信任,被祝福的感觉?” 石米生平首次感受到了除了复仇、获利之外的成就感。 “我是她们的希望,畜生们一死,这些女性或许还能回到自由生活中去。” 石米这样想着,活动着酸痛的四肢,抓起大块玻璃向畜生们悄然靠近。 石米不大懂什么同情,她只明白这些女性的遭遇是不公的,所以需要反抗。也因为她的无情,石米的攻击总是精准狠戾。 一剑封喉。石米从后背揽住最末尾的男人,踮起脚尖轻轻跳起,双腿盘在男子跨上,一玻璃刺进了男子的喉管中。 石米狠狠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压紧他的伤口。 石米调整重心,控制着男子跪下身,随后倒地。 同时,金属碰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是当时一支难求的簧轮卡宾枪。这种枪多出现在那时候的军队中,也是富人的藏品。这种东西绝不是平民百姓可以拥有的。 男人不动声色地装填着弹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些畜生也越爬越向上。 即使卡宾枪有极高精度和穿透性,能够一发贯穿两人,但这也远远不够啊。 石米犹豫了片刻,握住插在尸体上的玻璃碎片,鲜血渗透出她的指缝。 “孙把头,这下面怎么有光?” “哇啊,还有丧尸!” “咋咋呼呼的,什么情况让我瞧瞧。” 土层塌陷下去,俨然敞开一个洞,洞口正对着拾级而上地镇长一行人。 石米松开手。 “于姐姐,刚刚那人可不是我杀的哦。我可不会惹事上身。这些人,都是在记忆中已经被我杀过一遍的。不过嘛,现在也不需我再模仿当年的动作了——你们带回来的人,送上门来了。” 几个武装精良的现代人与石米记忆中的家伙们面面相觑。 “这不是丧尸啊,分明就是一群白白胖胖的外国醉鬼。” “但是孙把头,你看他们的穿着。我们挖穿越了?” “胡说,这一定是幻象,快让那神棍来解决下。” “等等老大,神棍不见了!” 这么一闹,镇长一行人的酒也醒了大半。 “难道是市里下派的特工?他们摸到了我们的酒窖。” 一行人紧张起来,慌忙在身上寻找防身武器。 “孙把头,我们后面的路消失了!” “可恶,挖了这么些年,头次见到这么邪门的斗。” “他们好像要攻击我们。” “地里出来的古代人,还能封我们后路,直接上家伙!” 盗墓贼们抄起工兵铲就和这些畜生扭作一团。 “瑞思,让开。” 石米快速闪身到边上,男子扣动扳机,一发子弹射进了混乱的人群中。 “别停。” 石米跑上前帮男子一起装填下一发弹药,却被他拦住了。 他从一只笼子后面又抽出一把枪。 笼内的女人各个激动无比。 没错,胜利在望! 男子再次瞄准楼梯道,打出了第二发。 随即是另一个笼子,第三把枪,第三发子弹。 同样的,还有第四发。 石米在后面给清空的枪膛装子弹,两人配合默契,楼梯道中尸横遍地。 “为什么连他们一起杀?” 男子在尸体中翻找着钥匙。石米则把盗墓贼以及公子哥身上所有的装备扒下来。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好坏?为消灭一帮人,总有人要做出牺牲的。” 笼子一开,所有人拥了出来。 “弟弟!”一个浑身脏污的女人抱住男子,“你为什么来救我,明明我是个有罪之人。” 眼见他们姐弟叙旧,其他人也便不再打扰。 这些妇女儿童崇拜的目光落在了个子小小的石米身上。 “今天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你不一般,你居然能够掌控这群恶魔!” “孩子,这样太不要命了。我略微懂点医术,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你直接给我们放了一天的假,身体真的吃得消吗?” “姐姐刚刚战斗的样子好帅,我也想做姐姐的奴隶!” 妇女们七嘴八舌地炸开了锅。 崇拜,这就是崇拜的力量! 第23章 道士苏醒 随着盗墓贼一群人的彻底消失,神色朦胧的道士清醒过来。 “你们是何人,为什么混在了我的回忆中?” 道士也不顾自己坐在地上,向后撤了几段距离。 “救你一命而已,信不信由你。” 这家伙看起来面善,我本还以为他会感谢我们来着,结果开口就是质问。 但是,我可不想有人乱了我们的节奏。于是我带他到洞边向外看,那个原本属于他的记忆片段正在塌缩,与他同行的人在人形与“意念”之间变换着,游荡着。 他们瞧见在洞口偷看的道士,立即冲上来,手里抄着各种武器。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在……” “来陪我们啊!” 他们伤痕遍布的手从洞口探出来,抓摸着道士的身子。 “回来啊……回来。” 他们俯下身,身子折叠成诡异的角度。一张张脸挤满洞口,眼珠咕噜咕噜转着盯着道士。 一个、两个,他们开始爬出洞口。 坏了,我一时冲动忘做安保,要是这些“意念”回来,事情就又复杂了。 如果墙能合上…… 我这样想着,注意到拆在一边的墙砖在暗自抖动。 “人鬼殊途,不要再纠缠了。” 道士又要释放道法,不出意料,它们对这些并非邪祟的东西不起作用。 眼看着第三个“意念”也即将爬出洞口,我并不慌张——要来了,砖块可以听话。它们真的在我没有开书的情况下自下而上地补充回墙洞中。 被消耗过一次人形的“意念”很脆弱,它们一与隔壁失去了联系,身体就如同漏气的皮球一般缩小,最后留下一层薄薄的皮。 “很不可思议吧,”我捡起地上的皮,送到道士手里,“你摸摸。” 道士犹豫了下,不明就里地接过皮,然而皮直接穿过他的手掉落在地。 “信我们一点了没有,术业有专攻嘛。” 我捡起皮,顶在指尖当转帕玩。 “师公确实提起过这么一群人。说其能游走于他人记忆之中,不具肉身、无有魂灵,不入五道、尚能长生……” 道士背课文般地回忆着。 “倘将此语相告而知其然者,定为故人也。” 牧宇打断了他的话,直接将后文补全。 石米也感兴趣地向这里投来了目光。 “于姐姐,你听得懂这些谜语人吗。他们的意思大概就是:‘有一群人,没人样、没人魂,不进轮回还超能活。如果跟对方对上暗号,那这些人必定是这位小道友师公的故人。’” 那我不算吧,我挠挠头,又一次发觉了自己和这些人的割裂感。 道士的双眼在阴暗的酒窖里熠熠生辉。 “牧宇。‘木鱼’是我的曾用名。” 牧宇操持着不变的微笑。 “周、周天天。” 道士的声音激动地颤抖着,也夹杂着对我们一行人的敬畏。 周天天从自己的背包中摸出刚刚那把金钱剑。双手呈递到牧宇手上。 “师公说,这人就叫木鱼。见到您,就该把这个归还。” “你也知道我们能进入你的记忆,就不怕我们是读取你的记忆后编造了自己地身份吗?还有,你这把剑蛮好使的吧,这么舍得给我们?” 我一连串地问下去,把周天天问地一愣一愣的。 “好像有道理哦。” 他低下头,悄悄地又收回了剑。 这道士看起来也有个三十多岁了,怎么还这么好骗的感觉…… “不过我信你们,虽然你们的能力和师公描述的差别很大……” “那你师公告诉你我们属于什么组织了吗,”周天天面露疑惑地摇头,我一字一顿道,“四字小说。” “啊,四字小说不是家长唬孩子的故事吗。什么不好好学习,四字小说就会找上门来,偷走你最心爱的东西。比如手机、玩具什么的。” 我一阵汗颜。 牧宇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四字小说的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之类的。 但不赌一把怎么确定呢?特别是赌注仅仅是这个不太聪明的道士。 “经历了今天的混乱以后,你相信‘四字小说’存在吗?” 周天天不作思考,热切地点头。 他之前文邹邹的样子一扫而空,现在十足是一副忠于我们的蠢样。 既然如此,那就更好办了。 “展览馆里的广播宣传自己是‘四字小说’,但我觉得它是假的你们才是真的。” 周天天又呈上了金钱剑,我伸手代替牧宇接下。 同时我以生疏的手段凭空铺开了一小块书的区域。 “之前这铜钱让你伤口感染了。” 我通过书中的权限与牧宇交流。 牧宇神色一动。让我取过了这把剑。 “你可以虚空开书了?” 牧宇和我心灵交流着。 “不仅如此,说不定你也变强了。我摸到了一点门道——相信“四字”存在的人越多,我们的能力就越强。” 刚刚驱动砖块自动合并以及现在的小范围自动开书,我作为“笔者”的实力肉眼可见的增强。 “你的师公与在场的人认识吧,”我眼神示意了一下牧宇,“这位朋友记性有些不好,要不你给他介绍……” “我记得他,”牧宇打断了我的话,“准确说,我记得他的墓。‘周扬,生于1909年,卒于1970年’。” “对对!师公是这个名字。” “还能记得墓,说明他对你意义重大啊。” 我把金钱剑抱在双臂之中。 “那么这把剑又有什么说法呢?” “师公说,带着它,你们可以找到他。” “不是,他不是去世了吗?” 我一头雾水,难不成这位周扬已经化身真人了? 周天天摇摇头,但是从他的表情中有藏不住的欣喜。 “此事有诈。周天天肯定隐藏了什么。” “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和牧宇私下通讯着。 “我会见证你们找到师公的遗物的。” 周天天像一块甩不开的橡皮糖。 至少在我们找到东西之前,他也是我们的一份力量。 我尝试将书的范围向周天天身上扩散,但是这点微缩的力量根本攻不破他的心防。 第24章 锋芒毕露 广场之上,民众静默无言。他们在等待第一个站出来的人。 由远及近地,一个重物拖拽地面砂石的声音吸引了场上人们的关注。 漆黑的夜色里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她一只手拖着一个浑身油水的身体。另一只手中,一盏提灯在她身边幽幽亮着。 灯光掩映中,人们看到一袭沾满血污的白裙,以及镇长堆满横肉的脸上瞪大的、无神的双眼。 石米拖着镇长的尸体龟速行走着,看到广场中大家的反应,她蹲下身来,用油灯掠过镇长全果的身子。 在场的妇女惊慌地遮着孩子的眼睛,并避开视线。 “嘿,那群拿刀的,不知道淫邪之罪,在你们这可以判什么刑?” 石米抓住自己脸上的薄布,猛地扯了下来。一双金色的眼睛在夜光中反射着荧荧绿光。 群众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看到了吗,放过这些无辜的人,你们要找的女巫就在这。” 石米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不合年龄的戏谑。 “疯了,都疯了!” 站在讲台后面的武装人员一把推开了神父。 “我代表市政部门宣布,你们全村都是异教徒!不仅如此,你们全部被贬为下等人,且立即剥夺你们所有的权利!现在、现在我将代表主惩治你们这群异教徒!” 武装人员见和镇长私下贩卖妇女儿童的事已经败露,决定将村民杀人灭口。 来开会的村民手上并没有带农具、更别提武器了,面对持着刀的家伙,他们吓得蜷作一团。 “万能的主啊,他们误传您的旨意,应当遭到惩戒!” “耶稣在上,我们是无辜的,我们不当入地狱。该下地狱的是他们……” 大难当头,走投无路的村民只剩求他们的圣主一条路可走。 就在大家不注意的间隙,记录员在一旁快速记录着武装人员的话,并添油加醋地记录下现实,写罢一溜烟地逃了开去。 “擒贼先擒王。你们连最简单的道理都没有弄懂啊。” 石米把灯油打翻在镇长身上,火势立刻在他茂盛的毛发上蔓延开。 “给你们吃吃,你们同伙的烤肉滋味!” 石米以常人难以理解的牛劲抡开胳膊,将化作火团的尸体扔进了武装人员中。 与此同时,酒窖里唯一存活的男性把他的四把簧轮卡宾枪在暗处架起。 石米凭借自己的灵活跳上了一个武装人员身上。 “借我一用~” 她趁身下的人不备,一把抢过他装备的长刀。随后她跳下那人身子,又冲到讲台上的领队者身后。 因为身高的原因,一把刀只能从背后抵在这人胸腔的位置。 “放下武器吧。” 石米说话的声音软软的。 “让他们忙活一会,下面是我们的时间。” 石米媚眼如丝,一只小手出人意料的摸在了男人的双腿之间。 作为猫妖总要有些能力,也许魅惑——就是她的能力。 她让领队转过身,在这神圣的讲台上,在舔舐着天际的火舌下,在众多受惊村民的注视中。石米蹲下身,解开了队长的裤链。 四声枪响在他们身后响起,不多不少,这些困住村民的家伙被解决了。 石米动作不停,另只手上则是握紧了长刀。同时,她变换着姿势腾出了嘴。 “谁,派你们来的。” 石米金色的双瞳与队长接触,男人的脑子混混沌沌,沉重地吐着气。 “一些,外邦人……他们来自王妃的娘家……我不知道……他们许诺了未来,给了我好处……他们说要寻找藏匿民间的魔鬼,以此抵御传染病……” “很好哦,真是乖呢。” 石米继续手上的动作。 “就让你在到达顶峰的时候,与地狱的恶魔相见吧。” 随着滚热的液体涌出,冰凉的锋刃插进了队长胸口。 “瑞思,不留个活口吗。” 男人背着四把枪出现,不忍直视眼前的场景。 “啊?该问到的都问了呀。他还有价值吗?” 石米好像真的毫不通人性。 随后在石米的组织下,各位妇女拿来衣服给地下囚禁的女性们穿上。 其中有些人甚至是镇里失踪的村民,镇长的行为着实令人发指。 石米眼巴巴地看着这些亲人见面,被拐卖的人口重见天日的样子。不禁也有些动容。 然而回应她的是下身钻心的撕裂感,还有胃里翻江倒海的污秽。 “猫生来就是独居动物,也许确实不需要家吧。” 石米这样想着,胃里一阵痉挛,她对着墙角就呕吐起来。 周围的人注意到这里,纷纷敬而远之。而石米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他们的一切。 “她是什么,她不是人类吧。” “那女孩说自己是女巫。” “女巫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就是因为她存在,才导致我们都成了下等人,都成了‘异教徒’。” “别这么说,不管这女孩是什么,她这么卖力地救我们,我们都欠她一条命呢。” “欠什么欠,扯平了!” “如果没有她找到我们,我们至今还是镇长的奴隶,也没人知道这镇长背地里是个什么畜生!话说回来,这样的人给你们做镇长,简直是这个村子的不幸!” “不守妇道。”“非人。”“没管教。”…… 更多尖利的话语刺进石米的耳朵。 “为什么?”刚化形的小猫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拼命守护的一群人,会反过来这么说自己。 有些村民忘记了,既然“女巫”石米可以取走歹徒的生命,那么取走他们的生命只会更简单。 石米忍受着身上的不适,准备从四把枪里摸出一支。 首先是这一家两口人,其次是这里,最后是这里…… 石米迅速盘算好行动路径,一切就只差一把枪和一些弹药。 但是来自军人的警觉中断了石米的计划。 “你要干什么。” 男子一双碧蓝色的双眼毫不畏惧地注视进石米的双眸中。 酒窖通往地上的正门被打开,无数的泥土伴随着草皮掉落下来。 晚风第一次贯穿了整个酒窖,也标志着这些被奴役的女性得到了解放。 “他们都讨厌我!” 眼见着自己的魅惑术对这个男性不起作用,石米的眼睛终于承托不住悲伤的重量,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她终究还是个孩童。 “又如何呢。” 男子拉着石米在地上坐下,他脱下面罩,汗湿的金色发丝格外耀眼。 “当我决定出发寻找我的姐姐时,我的命运就注定了走向灭亡。” “装神弄鬼!” 石米大把大把擦着眼泪。 “这副皮相及姓氏限制了我太多。‘路易斯’是h国正统王室的近亲,也是最不受王室重视的一支血脉,他们的一生都在为如何讨老爷开心做把戏。然而很不幸,我姓路易斯。” 石米回想起在镇长家洗澡时,他们几人交流中提到的“路易斯先生”,恐怕就是这人的亲戚。 “作为亲卫兵,我带着武器逃跑。同时还背叛了家族,揭露家族丑闻……死一万遍也不够我偿还罪孽。不过既然我叛逃了,我就做好了死一万次的准备。小猫妖,你这么有实力,就不能把实力用在正道上吗。” 很明显,这个金发碧眼的男性并不会安慰人。 “可是还是没人理解我呀,我想要爱……” 石米继续哭着,声音倒是小了不少。 我和牧宇、周天天在外围席地而坐,观影观得颇有滋味。 这个路易斯的长相……总感觉有些眼熟啊。回顾最近见过的白人……是她?那个自称又是科研学者又热爱艺术的展览馆领导。 不不不,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我绝对是对她产生心理阴影了。 第25章 蜜糖与剑 石米头顶上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随后一个少女逆着人流挤进了地窖中。 酒窖里进进出出的人不算少,莱克茜大大方方地进来,倒也并不扎眼。 “铛啷”一个小碗出现在低头哭泣的石米脚边。 碗里盛放着的是一大份蛋黄拌小麦,饭边上还插着一小把鲜嫩的小草。 “今晚不早了,大伙们筹备明天给二位办庆功宴。” 说罢莱克茜又从怀里掏出奶酪面包。 “村民们还是很不错的,今晚肯定也会给你们凑点吃的——要是不嫌弃的话,垫个肚子?” 少女水灵灵的眼睛注视着不为所动的两人。 “哇,莱克……” 石米忽然发难,声音尖细地叫出来。 莱克茜苦笑着把石米按在自己胸口里,让她最后的一个字被迫掉回了肚子里。 “非常时期,小声说话呀。” 少女尊重地向路易斯点点头,将奶酪面包交到他的手里。 男子看来是真的饿了,他分开一大半面包留给自己还在外面组织疏散工作的姐姐,自己则是张开嘴准备咬下去。 石米猝不及防地从路易斯嘴里夺过面包。 “谁让你吃的!这是莱克茜姐姐家最好的口粮了,你吃了这个她们吃什么!” 石米刚刚徒手扒拉过碗里面的混合物。一开口,嘴里一两颗小麦喷在男人脸上。 路易斯也不恼,只是无奈地耸耸肩。 “小米,好好吃饭啦。我们家里多得是这东西。” 莱克茜把奶酪面包还给男子。 “真的吗。不准骗我!” 石米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怪异的混合物,抓起小草就啃起来。 “你不怕我吗、还有还有,你怎么认出来我的?呜呜,你带了我最喜欢吃的蛋黄,还有饭后小草……” “凭感觉。以及……” 莱克茜一只手擦着石米脏兮兮的小脸,另只手则挑起曾经的项圈,现在它正安安稳稳地戴在石米的手腕上。和煦的微笑照进了小猫初开人性的心房。 “路易斯大哥,你看我也有家人的!” 石米开心地冒泡。路易斯的姐姐此时也回到地窖,四人围成一团享受着混乱间隙的片刻欢愉。 没有等到第二天,路易斯一行人就准备连夜离开。石米也决定与他们走下去。 按照男子的话说,他们必须在镇外造出些势头,表明出魁首已经离开了小镇。至少这样能够减少小镇受到的威胁。 镇长的财产被官方收去,而神父的财产则大部分划分给了莱克茜一家。 石米再次围上蒙眼的薄布,和路易斯一行人踏上征途。 “再去弄点‘意念’来吧。” 石米又这么说道。 要打架了?我一阵激动。 我尝试着把一点点稀薄的虚空开书的力量扩展开来,用以侦测墙壁之外是否有人,但可惜我的能力还不足。 如果还像刚刚那样一块墙一块墙的拆着找人,不仅效率低还危险。假使能有针管一样的东西,能把我所拥有的书中能量打入砖墙缝里就好了。 对了,为何不试试这把能四面八方散开铜钱的金钱剑呢。一转眼牧宇已经领着周天天去敲砸下一块墙壁了。 我召集来他们二人。说了自己的想法。 “先别着急,拆墙也需不少时间。我们研究下这个说不定能有用处。” 周天天一头雾水的听罢我的话,肃然起敬地点着头,不知道在认同什么。 “果然,你们看到了我使用它。不愧是’四言诗‘的人。” 周天天的双眼在我俩脸上来回扫视着。 “什么‘果然’?怎么,你还不相信我们的身份?” 我首次听闻“四言诗”一词的时间,距现在也有段时日了。 那时是在插兜男所写的“同人小说”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情节并非全是我真实的回忆,唯独梦里的“孽物”和“孽物”的故事值得注意。 那里面就提到过“四言诗”。 牧宇没有回道士的话,但是双眼眯了两下。这说明他并不知道道士在讲什么。 “‘四言诗’就是‘四字小说’的前身不是么。” 我大胆提出了自己的假设。 “是又不是。” 看来这道士也不废吗,至少知道些东西。得找个时间和他交流交流。 周天天准备再次接过我手中的金钱剑。 我记得牧宇曾想研究剑上的铜钱,所以我握着剑柄没有放手,另只手一捋剑身顺势挡开了道士。 “嗯,真是一把好剑啊。” 我瞥了眼牧宇示意他接下话头。 “这把剑有名字吗?” “确实是蛮好……名字没有,你们是它的新主人,你们起吧。” 道士眼神明显闪躲,他在说谎。 “这上面刻的字是哪个朝代的年号?” 我向前逼近一步,金钱剑在一只手上轻拍着。 “我不太知道这个……” 周天天后仰了下身子,赶紧看向牧宇请求帮助。 “正常铜币都是阳刻文字,这上面怎么是阴刻?” 牧宇不遑多让,也往前逼近一步,整理了下自己高定的执事服的领角。 “我只知道阴阳五行,不知道阴阳刻……” 周天天后退一步,一不小心就贴到了墙壁上,几个大件家具立即向这里涌来。 道士情急之下从口袋里摸出几块铜钱,掷飞镖一样投在几件家具上,家具立刻弹飞开去。 周天天满脸写着惊魂未定地跑离墙壁几米,然后小心翼翼地在地上找着硬币。 牧宇捡起最近的一块铜币,我也凑上去。 跟金钱剑上的铜币如出一辙。 “天地通宝?铜钱剑?周扬……我想这回你不得不涉足其中了。” 牧宇轻声念着,手里摩挲着铜币,就好像他能从这其中摸出点什么来。 “谁?我?” 我指着自己,心底毫无畏惧,反倒很是激动。 “你还瞒着我东西啊,快说快说。” 周天天畏缩着走上前,伸手在我们眼前晃着,打断了谈话。 “我错了,其实这铜钱我这里还有不少……但也不多,也就只够做个一把剑。据说是师公用他的铜币倒模修改后重铸的,所以才是阴刻。据说其原版铜钱所穿之剑功力非凡,可呼风唤雨,赈灾遏邪。” “怪不得你不怎么珍惜这东西,原来是盗版货啊。” 我心里有些失落。就知道天上没有馅饼掉。 “虽然这是复刻品,但是按照师公手记,它与初代金钱剑阴阳呼应,相辅相成,二者合璧可发挥更强功力。我其实……不太会操控它,只知道它在驱鬼方面很有效用,而且好像对你们所说的书中意象有所伤害……要不是师公、师傅要求我把这剑给你们,我真舍不得放下它。” 与此同时地,牧宇把铜币还给道士。 虽然他装作无事人的样子,但我还是注意到了他正搓着自己的手指,一块紫黑色的斑点赫然出现在他指腹上,与先前在腰部创口晕开的色泽一致。 第26章 新的目标 牧宇注意到我的视线,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随后又苦笑摇摇头,不再隐藏。 我知道我俩都有话要说,所以虚空展开了书,进行内部通话。 “当那次你受到威压,而我能看到威压的实体时。你就不该瞒我什么了。” “很有道理。但是……我真不想再有旁人被牵连入我们之中了。” 我了解到,“笔者”除了运用“角色”在书中穿行,消除吸收“意念”、“孽物”之外,其最主要的作用是记录“角色”的生平。 从古至今,“四字”里包含了无数的“角色”,也并非是一个“笔者”仅能操作一位“角色”,比如石米、石盐就是还未成型的“角色”。 “角色”随“四字小说”重现而出现,随“四字”的消失而消失。 “四字小说”一旦重现,其中的“角色”就会一一苏醒,苏醒的先后次序取决于他们在书中的分量——关于谁的记载越多,谁苏醒地就越早。 “这么一看,你们岂不是永生了?” 牧宇否定了我的看法。 在这其中也有意外。这个意外同时也是“四字小说”的致命弱点。 古早的“四字小说”记载分散在世界各地,如果它们被销毁,轻则“角色”丢失一段记忆,抑或“角色”苏醒的次序会被打乱,重则“角色”永久消失。 “那你们为什么不把有关自己的记载收收好?这样不就没人销毁了吗。” 牧宇又否定了我的看法。 “四字小说”分为多支多脉,就比如我的“动作小说”,插兜男的“同人小说”。 “四字”复苏的力量有限,如果一脉想复苏更多的“角色”,那么就需要抢占更多的资源,消灭吸收“意念”、“孽物”是提升实力的一个办法,但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办法就是销毁对方一脉的“角色”记载,也就是对方的书页。 把书页藏在身上无疑就是开门揖盗。 “怪不得插兜男甩牌呢,原来是一个‘角色’也没有。” 我暗笑。 “那我们‘笔者’呢,是不是也能永生?” “笔者”作为记载者,注定着不能被记载在书中。 书中“角色”在成为“角色”前,也曾是活生生的存在。但在签订成为“四字”的“角色”以后,它们就已“死亡”,曾经的实力也会大打折扣。 “笔者”与“角色”就是互利的存在,“笔者”保证“角色”永生,“角色”保护“笔者”不受伤害。 然而,“四字小说”并不为世人接受。 因为书中“角色”业已超脱轮回,不合常理,是种不人不鬼的存在,也是被各种门派排斥的存在。 曾经的“四字小说”被各族追杀,最终“四字”的人只得将书页藏于各地,沉寂下去,准备等到无人记起它时再次回归。 业内流传的“默字节”所庆祝的,就是上一次“四字小说”被剿灭的日子。 “我本想就这样平淡生活下去,但是‘四字小说’的宿命已经开始转动。我虽不去声张‘四字’,但仍有他人代我为之。” 牧宇这么说着,面上却毫无伤悲的神色。他几乎永远是那么镇定。 他抬起手指,展露出那道被铜钱所伤的创口。 “曾经的各门派为了镇伏‘四字小说’,造了不少能伤害‘角色’,破除‘书’的障蔽的武器。像这种只是最普通的货色。” 这些能针对“四字”的武器千奇百怪,所能做到的也不仅限于刚刚牧宇所说的两种作用。 然而随着“四字小说”的沉寂,这些武器和曾经参加讨伐“四字小说”的人一起埋没于历史浪潮中。 往事如烟,一转眼“四字小说”已经成了一个小众的传说。 “说了这么多,你明明就很了解‘四字小说’的背景和过去嘛。怎么会不记得那个道士的师公,叫什么周扬的。” “也许给谁撕去了我与他的一页吧。” 牧宇摇摇头,与往常一般的一笑。 “‘动作小说’一脉的‘笔者’没有胜算,因为我们是第一支“动作小说”,也是最后一支——我本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仅仅维持我们三人的存在是我最初的目的。” “那有什么关系。我保证给你们盘活的。你看现在我们就很有实力嘛,已经有三个‘角色’了。而且就算我们在人数方面没有胜算,也可以往别的方向发展。” 我收起虚空开启的书,感到一阵头疼脑热。 用能力过度,对自己还是有反噬的。 不过现在还得再把它使出来。 周天天已经准备好他装了鸡血的眼药水瓶、一张写了些看不懂符号的符禄。 我握紧手里的金钱剑,尝试把虚空开书的力量与它结合。 未想到它们的契合度不是一般高。 虽然无形无影的能量并不可见,但我清晰地感觉到开书的力量正镶嵌在凹下去的“天地通宝”四字中。就像盛满水的杯子中展现张力的水。 周天天同之前在他的记忆中所见那样燃符纸滴鸡血,之后将小小的一点灰在剑身上划出符号。 猛然之间,我感到自己的书中之力被分散成了几十片,向着四周冲刺而出。 铜币们钉在了场馆墙壁上,聚集之处一共指示了三四个方向。 可惜我的力量不够,还是不能穿透墙壁感知外界的气息。 “瞧这剑撒开铜币的样子,就叫它‘散财’好了。” 我给剑起了个悦耳的名字。 “道友,这名字可不兴起啊……” 周天天不敢恭维。 “‘散财’!聚。” 我默记下这几个方向,随后装模作样地号令着。 道士只得又一顿操作,我倒是单手叉腰清闲自在地很。 我手上竖直举着剑柄,脸别到一边,生怕铜钱飞到我们身上。 铜钱们在墙壁中挣扎几下,之后就像是有强力磁铁牵引着它们一般,飞速聚拢向这里。 我感受着重新汇聚的力量,这种来势汹汹的气势震得我虎口生疼,一种对强大力量的恐惧感压得我喘不过气。 “你俩,还有石米,小心!” 我以为铜钱还会同初见时那般没头没脑地胡乱冲撞。 没想到它竟然也学会了避开障碍,这次收剑没有一个人受到伤害。 这股力量,真的属于我? 一股强大的虚拟开书的力量充盈我的心底。 我看见之前被铜币重点攻击过的几处墙壁逐渐溶解,露出一个可容一辆轿车通过的拱门,其中的人生百态尽收我的眼底。 周天天震惊地注视着“散财”造成的伤害,石米也不由掩住了小嘴。 牧宇微微皱眉,端详着我手里重新串好的金钱剑。 “‘散财’也许是力量的放大器?或是起了储存作用……” 牧宇伸手想去取剑,我一扭身让开了他。 他搓搓手指,缩回了膀子。 就是嘛,好了伤疤忘了痛。也不想想自己是不是会被“散财”伤害。 我心中嗔怪着。 可惜“散财”的这份力量终究不属于我,我感受到这种洞观全局的力量快速消退,最后只留下原本属于我的一小茬。 第27章 不得械斗 我感受了下,确定这聚散的“散财”剑确实对我没有负面影响。 可惜这份力量也无法再次释放了。 这才心有余悸地问出我的问题。 “之前就想问的,这阴刻阳刻的究竟是什么,听起来就很邪门。” 我把“散财”放在一边,正常是“阳”而它是“阴”,总觉得它会和鬼鬼怪怪的牵扯一起。 “阴刻阳雕是我国传统刻字的两种基本刻制方法。阴刻为凹形状。阳刻为凸起形状,是将笔画显示平面物体之上的立体线条——仅此而已。” 牧宇见我风声鹤唳的样子,禁不住想笑。 “什么嘛……” 亏我把它和神秘学联系在一起。 我一阵尴尬,不得不承认没文化确实可怕。 既然墙壁上的洞口已经大开,我们顺其自然地进门一探究竟。 周天天也硬要跟随。我们没法阻止他。 未想一进门就是宏伟的场面,场中几十个僧人打坐念经。 一时间佛光普照,阴霾驱尽。 “我们要打扰这些人吗……” 我看着眼前神圣的场面,无从下手。 “或许你可以给他们点暗示?” 周天天盯着手机屏幕皱着眉。 我和牧宇凑上前去,就见他正调试着手机中的罗盘。 大概是在算风水吧。 网络时代,连这东西都可以用手机app取代了吗? 我越发觉得这道士不靠谱,但至少他送的这把“散财”还是有用的。 周天天拨弄了半天屏幕,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手机收了起来。 “别看我呀,这就是个普通指南针,不过是挂了罗盘的外表罢了。” 道士对上我不置可否的目光,只得退出应用给我展示app小图标。 “骗你我遭天打雷劈,何况此行只是来看展,谁会带上那么大个罗盘出门。” 道士又进到应用中去,罗盘画面保持了一会,立即一个弹窗跳了出来,它要求8字形转动手机。 “书里磁场紊乱。别看了。” 牧宇在一边说道。 对哦,磁场紊乱?这不就是异象嘛。 由此给出暗示,完全可行。 我从洞口探出头,问石米要了一个她从盗墓贼身上摸下来的指南针。 “指南针,小刀,压缩食品,防潮垫……” 石米把东西一股脑儿地丢进来。 “停停!我们不在这露营……” “那你要这个嘛。” 一个漆黑的枪管被送进了洞口里。 “他们还有这个?” 我向后一缩身,是又惊又惧,当时幸亏这群人没掏枪来把我毙了。 “不会用的话,给你一个安全的外壳。” 石米的小手在洞口前熟练地退出子弹,随后把步枪送到我手上。 女孩双手捧着一把子弹走开了。 “那边有个人诵经的口型对不上。” 牧宇抬抬下巴示意最左后方一人。 我点点头,准备掷出手里的指南针。 “别急。” 周天天压下我的手。 “他们在上早课,你们看天蒙蒙欲亮。外头枝枯叶落,大约是秋冬时节,天亮的晚。则现在大约是卯时——也就是早上6到8点。过不了多久早课就结束了。” 大概是怕我听不懂,道士向我解释了下卯时的含义。 牧宇点点头,认可他的说法。 “他们也早八啊,好惨。不过结束之后再看有什么变故也不是不行。” 我露出由衷的笑。 “道教早课是卯辰之间——早6到8点开始,早8到10点结束。他们只比我们早。” 周天天首先走动着观察起来。 “别乱跑。” 我把他叫住。 “至少别出现在僧人的视线范围内。” 我认真观察起所处场景来。 堂内最醒目的是一尊顶天而立的佛像。 因房顶不高的缘故,造像也并不大。 这佛头戴宝冠,左手持宝珠,右手执杖,盘坐在莲花上。 结合周围供奉的不少排位。 我们大概率是在地藏菩萨庙内,这佛像是地藏菩萨无疑了。 “寺庙中的僧人在早晚课时,会为寺庙里的牌位诵经、超度、回向,这是对牌位的一种重要仪式。” 牧宇这么说着。 我们还没观察多久,三声磬响便传来。 像是为了应证周天天的话,下早课了。 之前念经时有口无心的僧人见众人已散去,留下与住持交谈起来。 “我有一友,前段时间因意外过世,我提他在此处求牌位一座。请问是何报价……捐多少功德。” 住持打量他片刻,眼神一凝,却是微微摇头。 他示意僧人去看看地藏殿前所标的价格。 僧人不很服气,张嘴要骂却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住持一一拂去牌位上的灰尘,手却不住地颤抖。 他悲悯的目光扫过它们,仿佛能看穿逝者们可歌可泣的生平。 住持斜瞥那新进寺庙的僧人去了外边,赶忙从这群黄色的往生超度牌位中挑选起来。 “累劫冤亲债主”…… “有些作恶的人会给在世的债主买往生牌位,这并非不可能。” 住持这样想着,深呼吸平复着心情。 住持拿出手机,翻着什么。同时他的手指也在一块块牌位头顶划过。 住持又转头看了眼殿外的僧人,确保他还没回来。 “非‘累劫冤亲债主’,那么只能是在‘故男’之中了。” 住持默念着,持着手机又在父母写给儿女的牌位里寻找起来。 我好奇他手机里的内容,隐身过去瞧上几眼。 只见其中排布分明的是一个个牌位所供奉的人的信息与半身像。 住持正在筛选框里点选着。 “性别:男;年龄:20-25;身高:180-185” 赛博墓志铭? 筛选后余下的目标有十几个。 住持快速地点开这十几个人,眼神不住地往殿外飘。 门外的脚步声近了,更近了! 住持也顾不得形象了,双手一拢环抱住牌位们。也不管这碰倒的牌位,不顾慌乱间遗落的牌位。 他想带着他们离开,却发现无处可去。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我曾记得的。” 住持仍记得男生的父亲来到此处求牌位时的情形。 他按规则提交了儿子的一寸电子相片。 其中的男生正是如此相貌。 莫非是缘分未了,往生不得?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啪”,门扉未响,一只手却搭在了住持的肩上。 住持瞳孔一缩,怀揣着恐惧缓缓回过头来。 面对他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是方丈。 方丈双手合十向住持微微欠身。 “这里就交给我吧。” 方丈嘴角上扬。 “对,对哦……这里能静声走路的,还有方丈不是吗。” 住持想到这,松了口气,也放开了自己环抱的牌位们。 “贫僧知罪……” 住持为自己打翻牌位的事表示抱歉,正准备接受惩罚。 “无事。这里由老衲我来料理。不过见你也机灵,或许也可与我一同留下。” 住持正一头雾水,大殿的门就被一脚踹开。 木门不堪重负地嘎吱作响,来回打着摆。 刚刚的那个僧人站在门口,从袖袍里抽出一把手枪。 他的身子背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谁,捐了我的往生牌位?” 第28章 睁眼闭目 方丈从一群“故男”牌位中精准地挑出一座,双手敬重地将它托在胸前。 “不知小僧说的可是这座……” 年轻僧人定睛一看,登时火冒三丈,脸上刷地通红——连头顶都通红。 “啥?还是父亲捐儿子的牌位?!” 方丈不急不徐地作揖。 “哪个龟孙子想当我爹,来,拿近点让我瞅瞅。” 很多寺庙里会售出牌位,往生超度牌位很明显就是卖给死者的。 若没记错,往生牌位分为四种。 儿女给父母立的牌位、丈夫给妻子立的牌位、父母给儿女立的牌位,还有一类超度冤亲债主的牌位。 刚刚年轻僧人所说的两种牌位正包括在这四种中。 如果有人给他这个大活人,立超度冤亲债主的牌位,那说明他跟别人有不少恩怨。 不过这立的父母给儿女的牌位…… ——看来恩怨更大了。 好好一人成了非亲非故之人的已故儿子。 喜当儿……对不起我不该笑的。 我拉来牧宇作势敲敲他的脑袋。 ——因为敲木鱼可以积累积累功德嘛。 方丈靠近年轻僧人与他交涉。 住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得推开些窗。 希望有路人能发现这里的异常,能施以援手。 一把枪,三个人…… 方丈是个老人,手脚再怎么灵便也比不过这小年轻。 自己就是赤条条一个啥也不会的住持。 胜的权重在谁手里一望就知。 “不对,我为什么不报警?” 住持慌慌张张掏出手机,手机在手里打着滑,差点掉到地上。 他微微转头,身后的情况居然缓和起来。 方丈与小年轻交谈着什么,也不见小年轻手里的枪了。 “不行,即使这样也得报警……” 住持输入了110三个数字,正准备按下。 他目光却不经意间瞥到了窗外的景色。 此时尚早,香客还未进入寺庙中。 迷蒙的晨雾中,住持隐约间见到了前方的大殿中,面向自己的菩萨之像缓缓阖眼。 “闭眼菩萨不救世——” 周天天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在光照之下当渐渐散去的晨雾越加浓厚起来。 像是菩萨不愿见眼前场景,刻意蒙蔽了自己的双眼一般。 “下句是什么来着?” 我摸着背后的牧宇缓缓向后退去。 熟悉的胸膛…… 我松了口气,安全感这不就来了嘛。 牧宇一只手扣住了我的手腕,手劲大地出奇。 “疼,疼疼疼!” 我忍不住惊叫起来。 随着手腕上的劲越加收紧,我感觉我的骨头几近粉碎。 “牧宇,你干什么!开玩笑不带这样的……” 我疼的眼泪快下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转过身来。 “睁眼关公必杀人。” 一个陌生的声音不带感情地回应我。 转身地瞬间,握着我手腕的手将我向后一扯。 我猛地一下脸磕在了硬物之上。 我颤颤巍巍地抬起睫毛。 一个身穿橙黄色僧袍的僧人正紧握着我的手,而我的左半张侧脸扎扎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胸膛上。 酸痛由颧骨向太阳穴和下颌骨蔓延,我的牙龈很快就是滚烫。 僧人双眼微张,略有颔首,一手扣着我的手腕,另一手则作着揖。 活脱脱一副佛像的模样。 对,佛像…… 我努力保持着大脑清醒,但是天旋地转的感觉不断袭来。 雕像才能有这么硬的胸口…… 雕像?又是雕像,还是“人椁”? 我仍然在这块寺庙中吗? 雕像持着我手腕的高度忽然低下去不少。 我没反应过来,扑通一下跪在了地面上。 “小友向佛心不诚啊。既无法拿出对应筹码,怎敢到此处来的。” 我的视角90度调转。 一支枪抵在我的右半边太阳穴上,受伤的左半边脸又被狠狠按在了地面上。 方丈、住持……还有,我? 我伸出一手,正见到自己橙黄色的僧袍袖。 我现在的身份是那位年轻僧人? 机关运作之声从我头顶缓缓传来。 我穷尽抬起眉眼的极限瞧去。但也只能看到那佛像的一角。 先前的莲花底座不见,取代它的是一只下劈的锋刃,刀呈现半月状,再向上就是长柄的棍棒了。 青龙偃月刀无疑。 下劈刀的关公像,除了镇邪还有招财进宝的作用。 堂堂一个寺庙,为什么需要煞气这么重的东西,而且还藏在机关之后。 “小友请起,且看看这关圣帝君给你的评价。” 我一直被捏着的手腕已经没了知觉,此时倒也不太疼了。 左颧骨也是一样。 手腕被向上一提,我又立了起来。 不过我这身下却像是有吸铁石坠着一般,特别之重。 我跪伏在地面上,手上被高高提起,腿上却有千斤之重。 这么明显的异象,住持和方丈都看不到吗? 关公阖上的双眼逐渐睁开,一双赤红之色紧紧凝视着我。 “孽畜!” 不知是方丈还是住持的话。 我只感觉自己的双耳被罩上,他们说话的声音业已听不真切。 随后我的双眼也被一双纤纤玉手蒙蔽。 它们与我被绑架时候,“人椁”的双手完全不同。 它们轻柔又不失坚定。 给人一种很舒适的心理暗示。 ——舒适地就像我在秤杆时碰到的那种沉溺感。 但是少了强制与抑制人思考的力量。 一位女子的体香真真切切地萦绕在我鼻尖。是一种森林、水果与知性混合的气味。我不研究香水,说不明白。 总之闻去就是既自然又职业,不妖又不媚。 这双手带领着我的脑袋向下看,随后遮蔽的双手拿开。 蛇的身子正在我的腿部盘绕,施加重力。 见我的目光落在它的身上,蛇赶紧撤开了自己的身子。 我抬头环视四周,纸糊的大殿将我包裹其中。 我还跪在大殿中央,一手被提起。 与初见时一般多的寺僧们齐聚一堂、看不出形象的佛像被供在殿堂中。 这里唯独没有往生牌位。 寺僧们面带圆润的红晕,它们一一作揖,欠身欲离去。 可惜它们纸糊的身体禁不住他们的一顿造。 与先前提秤的小孩一般,纸人们的笑容开始扭曲,剥落。 女性的双手再次蒙在我的双眼上,分开时已不见纸糊的世界。 “关公睁眼你闭眼,两度阖眼三世界。” 一个听去便是姐姐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悦耳好听。 “轻了轻了!” 周天天喜悦地惊呼。 我察觉到缠绕在自己下身的配重终于消失。 随着上方的力量上拖,我也睁开了眼。 “她怎么样?” 牧宇在上方拽着周天天的脚踝,周天天死死握紧了我的手腕。 三人组成的链条在悬崖上晃荡着,我的脸也因此不住地磕在岩壁上。 “很好,醒了!” 周天天不敢放松握着我手腕的劲。 刚刚一直被握紧的手腕和左脸的撞伤就是这么来的,我恍然大悟。 第29章 向上而生 我向上看,牧宇一人把我和周天天两人支撑住。他本人则仅用了一只手扣住悬崖的边缘。 此时我身上的“蛇”已经消失。这些重量对牧宇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果然,他缓缓曲起扣住悬崖的手臂。 牧宇几根手指就承载了三个人的力量。 周天天面对着我看不到脚那边,他的汗滴答滴答往下滴。 “下面有什么啊?” 我低头想看看脚下有多深。 “别看,它只会激起你对深渊的恐惧。” 我不信邪,还是低头看去。 脚下的地面已经完全掉落下去,看不见底。 渊下的阴风阵阵吹着。未经打磨的岩壁顶端连接着展厅的边沿。 我不敢动弹。 牧宇的握力不容置疑,但是道士的力量只会随时间流逝。 从“菩萨闭眼”,异象发生到现在已经有段时间。我不晓得他还有多少劲。 不过周天天倒是义气,竟然没把我抛下——或者说他在外面牧宇、石米的威压下不敢不义气。 所以……展厅又一次下陷了,就和我们掉下的时候一样吗? 如果仅仅是牧宇一个人爬上悬崖,这易如反掌。 但是现在他拖着两个人。 特别是他一旦有晃动,下面的人就会有更大幅度的摆动。 刚刚的一番重力加持再附上摆动,没人知道这块悬崖是否会断裂。 牧宇的一条腿上趴在了悬崖上,他的柔韧性很好,轻易就能做出些常人难及的动作。 碎石大大小小地落下,掉入深渊中也不得听个响。 牧宇整个人已经上到悬崖上,拽着周天天脚腕的手臂保持着水平上举着。 很快道士的下半身也上到悬崖上。 他匍匐向后,抓着我的那只手不能避免地晃动。 “道友,护好脑袋。” 我一只手覆盖在左脸上,眼看着岩壁又在我的眼里疾速放大。 “上脚,踹开岩壁。” 我没法拒绝自己的非条件反射。 可是理智告诉我,这么一踹,有大概率会导致周天天抓紧我的手松脱。 行动先与思考,我的脚已经踢了出去,就这么直直地踢了出去。 我感到握紧自己手腕的力量一节节地松脱。 绝望侵袭了我。 仰头,我越过周天天望着屋顶荒唐的巨大闹钟,月光透过浮雕窗框照射进来。 一切都与之前的房间无异。 唯独有变的就是,这片天地很快就会少了我这一个人。 我几乎听见了自己鲜活的心跳声。 这不可能,兴许有些办法的。比如说……“交换”! 与此同时,熟悉的感觉先我一步袭来。 我感到自己的意识向着牧宇的方向靠拢,但是并没有从自己的躯壳里脱出。 这种知觉并不难受,仅仅是视野在拉扯下略有变形。 耳边也凝聚有破空之声,就像是灵魂在交换的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交换”似乎在征求我的同意。 同意交换! 几乎一瞬间,我的所见所闻已经到了站在崖边的牧宇身上。 “不好,我拽不住了!” 周天天的声音传了上来。 “啊,我、我!” 道士的声音惊恐地打颤。 他抽身而退,不敢正视深渊中的画面。 周天天想解释不是自己丢下了我。 明显,他已经尽力了,我猜测是牧宇故意松开了他的手。 我走到悬崖近前,想看清楚情况。 可是牧宇的身影刚好挡住了投射在周天天背后的那块月光。 周天天不用看也知道我正在他的背后。 他不知何去何从,也知道走在他背后的我一脚就能送他给我“陪葬”。 道士缓缓地回过头,大睁的双眼里满是恐惧。 极度惊恐的情况下,他张口吐不出一个字。 道士不敢想象在石米和牧宇的联合鞭打下,他能活过几个回合。 我对牧宇充满了自信。 我对道士摇摇头,抬抬下巴示意他向下看。 与此同时一个女性攀着岩壁的身影出现在我俩的视线中。 我的身体看起来很不好用。 牧宇踏着岩壁的脚几次踩空,石子跳跃着滚下深渊。 他扣着石壁的手指骨节使劲到泛白。 牧宇借着他擅长的弹跳力游走于岩壁的凹凸处,所过之处的不少石块直接断裂掉落。 每一次失误都是致命的,他没有回头路可走。 我身体的重量,石块绝对能承住,更别提碎落了。由此可见牧宇的瞬间的判断力与蓄力、发力都很是精准强力。 这一来一回给周天天看愣了。不过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 “牵住我的手。” 道士把身体尽量向下探。 可别一会把自己又赔进去了。 我担心这家伙又掉进深渊,扶住他的肩膀向后推了一把。 没想到平时没什么伤害的力量,到了牧宇的身体上居然给这小子推出个半米。 我惊讶地抬手捂嘴,手抬到一半就想起自己是在牧宇身上。 因此我只能顺势整理整理自己的袖口,然后学着他的样子,挤出些浅浅的笑,给了个平淡的道歉。 没几下牧宇就到达我们正下方。也不及我们伸手,他直接扣住悬崖边沿,一个上撑连接一个前滚翻平稳落地。 周天天赶紧凑上前,万般陪着不是。 牧宇低着头大喘气,身体保持着蹲着的姿势窝了良久。 我察觉情况不对,紧张地查看情况。 他通过手臂缝隙用自己常有的表情瞧了我一眼,也瞥见同时围上来的周天天。 “太吓人了,咳咳……差点以为自己就交代在这了……” 牧宇双手护着自己的的脖子,轻轻扭动着。 “除了嘴皮……嘶,哪里都疼。柔韧性,核心力……全都很不可以……” 牧宇龇牙咧嘴着,左脸的伤口一挤压就有鲜血溢出。 他的这些话都是在吐槽我的身体。 唉,缺乏运动,怎么办呢。 我一向把自己的指甲修剪到底,没想到几块指甲片还是翻开了,暗红的血色干涸在指缝里。 除此之外,牧宇的指尖也是鲜红一片,大约都擦破了皮。 别的关节处也有不少擦伤。 最严重的当属左颧骨处,那里横竖着好几道相似的伤口,它们大多是在一块石头上磕碰而成,而此时它们几乎合并成了一个小窟窿。 脸上的伤至今仍未干涸,牧宇将手窝成碗状挡在它上面,眼里噙着泪光与我对视。 “有没有布条包扎一下,一会出去我就要赶紧去医院,不能留疤……” 牧宇替我说出了解决方法,也道出了我的心里话——脸上的伤绝对不能留疤。 牧宇有样学样,我看他那泪眼,也不知是借我身子本色出演,还是真的演技高超。 看着自己这副狼狈模样,我心疼得不能自已。 一时间我也不知我是在为自己的身体悲伤,还是在担心牧宇承受疼痛的精神。 周天天很会看脸色,他也不逗乐了。一声不吭却忙前忙后地做着实事。 他很快就从石米扔进来的的登山包里取出些包扎用品来。 书里的东西真的能对现实中的人管用吗? 不定这纱布一上,伤口仍然止不住血……算了,死马当活马医,有总比没有强。 第30章 尸位素餐 书中的伤口一般不会直接折射到现实中,现在包扎上只是为了止血。 按理说我的脸上是不会留有伤口的。 此次的“拯救”行动没有成功,僧人这一行还是掉入了深渊中。 不过回想起我刚刚在回忆里看到的一切,这些吃着素斋、“阿弥陀佛”的家伙所经营的业务,完全就是对他们信仰的违背。 不,这已不仅仅是信仰这么简单了。 这完全是辜负了香客们的信任,辜负了民众的信任。 谁都要生活的不是吗?做不干净的生意也是做生意。 但是这种“尸”位“素”餐——做着杀人生意,吃着绿叶素菜,拿着公家收入的“狼”。我着实是看不惯。 我越想越解气,蹙紧的眉头舒展开,嘴角也勾起一弯微笑。 吃里扒外的东西,这回让你们摔惨了,一会离开书别再让我遇见你们。 牧宇在我和道士的搀扶下,终于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此时他见我这副胜券在握的神气样,自然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眼神示意我看看一边的周天天。也提醒了我自己所扮演的身份。 道士稍有掩饰的视线在我身上打量着,脸上却难掩疑惑。 对哦,牧宇怎么会展露出这种表情? 我赶紧扳正扳正面部肌肉,装作无事发生。 “至少咱们死里逃生了。” 牧宇逐渐调整踉跄的身形,岔开了话题。 我们收拾好装备回到石米的记忆中。 我把步枪揣在怀里,可惜没能用上它。早知那方丈是这种人,当初就该把他给毙了。 ——书里很难杀人,但让人精神受损还是不难的。 一段时间未见,石米的各方面技能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她借助自己优势的感官以及猫的夜视能力,潜入地牢中。 邮差在地面上奔走着,往来各地的人之中也传出了风声。 ——并非镇长囚禁女性,贩卖人口的丑闻。 而是“猎巫运动”。 炸雷般的新闻在民间传播。 更多人的的信仰因此动摇。 ——全能的主不再全能,巫术已能动摇祂。 h国王室明白,镇长的淫荒之事只能掩藏一时,很快它就会不胫而走。 而其中涉及的“路易斯”一族势必会牵连王室,成为王国统治的绊脚石。 在此等情况下,皇室拉来神职人员,要求他们承认主的地位被恶魔动摇。当然,给予神职人员的好处自然不会少。 “魔鬼于人世,巫术盛行。” 后来的人这样记载这个时代。 有权有势的人犯了错,那必然是魔鬼所为。他的身边定然有巫术继承人。 这些下等人就会被揪出来抹杀。 地下藏着赤身的女性,那是她们修得巫术的后果。 ——她们自愿爬进阴暗的地下,自愿将自己锁在牢笼中,自愿成为一些人的奴隶。 群众不会看到她们是谁的奴隶,他们只会去看刑场闹剧,看着万般千奇百怪的刑具应运而生。 起先,神职人员捧着《女巫之锤》。 如何辨别“女巫”成了人们的的必修课。 “万人空巷?” 身着华丽衣裙的靓丽女性眼里噙着泪水,请求国王改变他的主意。 “丈夫,人群聚集定然会加速病情的的传播。我们的企划不能用在自己的国民中啊……” “减少人群聚集……” 金发蓝眼的男性重复女性的话。 女性急切地点着头,野心难掩。 我回想起镇上与新神父一起派来的“保镖”中,那位队长死前所说的话。 “外邦人、王妃的娘家,还有寻找魔鬼、抵御传染病。” 他的话总结来就是这些。 现观这个称呼国王为“丈夫”的女性,她的长相与h国王室的金发蓝眼有很大区别。 她大概率就是传说中的“王妃”,那个埋下阴谋种子的王妃。 在这之后,神职人员开始宣传巫术的继承者不仅仅限于女性之中,它们具有疾病般的传染性。 靠近的人有概率会被传染,而谁被传染了,巫术的继承人一清二楚。 刑场上,即将被处死的人们报出自己仇人的名字,仇人便被带到场上,仇人也不善罢甘休,他们也会祭出刚刚这些人的亲属。 如此一来,一场行刑过后,尸骨成山,少则波及几十人,多则上百人。 人们不敢围观,他们躲得远远地,生怕自家人被指定为魔鬼。 然而,躲并没有用,一个村镇里的人,翻一翻便能找到。 有些人决定离开自己的住所,改名换姓。 h国内流民锐增,社会动荡,民不聊生。 而那时的h国内部就有着这么一支如猫般踪影难寻的队伍。 他们专门扰乱“猎巫”的行刑过程,有时也会解放囚禁于地下的女性。 地下甬道阴暗潮湿,但石米完全不在意这些,她轻车熟路地弯腰爬行。 地面是白昼,是那些体面人工作的时候。地下安静得可怕。 几个守卫心不在焉地守在其中。 瑞思出马从来都是光明正大。 “姐妹们,我找到了出门的的钥匙!” 瑞思在甬道口叫唤着。 探过几次这种类型的地下囚笼,石米几乎清楚了它的套路。 这种甬道是必定存在的。 它的目的是方便大家在“娱乐”间隙到上方的自然界中“透一口气”。 然而这就是“囚牢”的破绽所在。 守卫们一惊,统统向石米那里赶去。 “嗯……人还不少呢。” 石米的目光在一群人身上扫过。 这些人只感到心里火辣辣的痒,眼神饿狼一般盯着石米。 “知道‘瑞思’吗?“ 石米手上把玩着尖刀。 “传说是一个骁勇善战的男性……” “胡说!瑞思和他那群人,明明就是想把女人们占为己有。” “崇拜他的女性可多了,都说嫁人就嫁瑞思大哥。” “这样……怪不得没有女生喜欢我……” 这些人在石米的魅惑术下逐一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们争辩的的声音越来越大。 “嘘,小声点。在找出‘瑞思’的真实身份前,你们要一直争论下去。” 石米眼含秋波,再次由几个守卫脸上一一看过去。 “一个一个太慢了,一起上哦。” 石米将刀刃覆在自己唇上,随后小手一摆,用刀尖送出一个飞吻。 什么一个一个上,一起上啊。 石米你可真是死性不改。 我赶紧转过脸,避免被周天天看到我羞红的脸。 同时,我虚空开书与牧宇联系上。 “刚刚真得谢谢你,没你我就死翘翘了。不过我们什么时候能换回来?我真不习惯扮演你。” “先别换了,你这副身体现在浑身都疼。除了外伤,肌肉用力过猛也导致抽筋、酸软。不过说回刚刚悬崖上的事,我在和你交换的时候感到了很明显的阻力,要不是后来换过来了,恐怕你……” “别担心,那应该是我新增的权限——可以选择是否同意转换。” 我切断通讯,视线回到石米那边。 石米接下来并没有发生我想象中会发生的事,她说的“一起上”是让这些守卫同时争论,而不是“一个一个的”说话。 我一阵无语,看来是我人心“黄黄”了。 第31章 变故发生 石米闪身就往囚牢地区去了。 这处地牢里的牢笼一个个面对面而立,设计得很像牛棚。 也可以说,它像现在的厕所隔间。 石米运用自己的夜视能力向深处看去。 牢笼里隐隐绰绰地是有些人,不过大型的“拷问”玩具竟然一样没有。 莫非这里的主人不好这口? 没有人吭声,这很正常,曾经去过的一些地方,全部被困者的嘴都被封上。 这里或许也是这样? 石米行进的步伐迟疑了。 “总感觉这里有些奇怪。” 石米这样想着。 一道漆黑的身影由笼曲闪电般冲出。 石米一惊,小身板向后跳了半步。 惊吓过后,熟悉的味道让她兴趣高涨。 “什么嘛,耗子而已。” 被老鼠吓一跳,这种事情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都别看我啊。” 石米不满地看一眼观看记忆的我们。 “除非饿急了,猫一般不吃老鼠的,逮到也只是玩一玩。你们想想,嚼着一嘴的毛,还嗅着臭气……血腥在嘴里蔓延,伴着刺耳的‘吱吱’声。垂死的耗子挣扎着,说不定哪一下,他的指甲就划伤了口腔……” “好了好了别说了!” 周天天打断了石米的话。 石米一叉腰,这才得意地笑起来。 笼区的建设较为讲究,石制的阶梯抬高了地基。 此时一些滑溜溜的声音传入了石米的耳中。 石米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些黑色的液体顺着砌起的阶梯,如蛇般蜿蜒而下。 “湿漉的气息,和我曾经镇过的水中邪祟极相似。但是直接使用符禄对这里的邪物无用。” 周天天看向牧宇。 他想尝试借用我书中的力量。 我们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非必要不把自己的力量借给别人,这是我的原则。 更何况现在牧宇占据着我的身体,我的只能发挥自己的一半实力,更别提把书中之力附在他的符禄上了。 牧宇代替我摇摇头,我也是不为所动。 道士看我们并不信任他,竟然是急起来。 他平时看起来笨笨的,也经常被吓到,大有种修道修呆掉的感觉。 此时我们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脸上写上焦急与坚定来。 周天天毫不犹豫地取出一道符禄,这道符被塑封起来,套有硬亚克力保护壳,其中还夹带有防潮剂。 看得出来这东西很宝贵。 他摊开手把符禄给我们看。 “这是代代相传的符禄,据说是师公所绘。” 道士目光如炬,语气也变得坚定起来。 “师父曾言此物在未来的某一刻定然会实现他的的价值,他没有用上,说明他与之缘浅。而这未来的一刻,就是‘坠入四字小说,无法脱身’的时刻。” “所以你早就知道‘四字小说’了?” 我不怪他,人心存戒备是对的。我只是不得不感叹这道士看似不设防的的外表做的很好,我之前都完全信了。 “先听我说话。” 随着周天天大开大合地说话姿势,他双指夹着的符禄也在我眼前晃动着。 究竟是什么内容这么宝贵? “敕令”……后面的字在晃动中看不清楚,这些粗看去跟普通的符没什么两样。 唯独黄纸一角画有一只栩栩如生的猫头。 这就是与众不同的地方。 “我拿着它,现在就可以离开你们,离开这片书里的幻像,但是我不会。我们这一路走下来,你们不把我当朋友,我完全不在乎,但我把你们当伙伴了。你们不安全,我不会抛下你们走。” 周天天说罢把符禄小心翼翼地放回包里。 他示意石米所在的地方。 “她那里很明显出现了异常,我敢说之前的那些是她的记忆不假,但是现在这个绝对不是。” 话音刚落,顺着阶梯流淌而下的黑色液体越来越多,它们由细丝连成线,向下快速涌来。 石米后退几步,抽出自己的刀。 “不对、不对……这些不属于我的记忆……” 与此同时,墙壁上的火把一盏盏亮起。 刚刚隐隐绰绰的活物这回终于显露了真身。 笼中堆叠着不少女性,她们的身体明显已经失去活性。 大小不一的紫黑色斑点覆盖了她们的身子。 这些人们原本曼妙的身躯此时已经面目全非。 除了腋下、大腿内侧出现大量水泡外,一些尸体的脖颈处几乎长出了第二个“头颅”。 黑色的血水在头大小的水泡里鼓胀着,几乎下一秒它们就要从皮中炸裂开去。 阶梯上的黑水就是这么来的。 猫般大小的耗子们在这些尸体边上咀嚼着什么。 耗子见到灯光也不逃跑,只是猩红的眼睛锁定了石米和我们,嘴里的咀嚼渐渐也停了下来——它们发现了更优质的猎物。 “黑死病?” 石米愣了愣,随即,充满自信的微笑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记忆里,我确实不知道黑死病是怎么重回世间的。不过现在,我知道了。” 火把逐渐亮向深处,几个身着黑色长袍,戴着鸟嘴面具的医生出现了。 那个时代,医生们就开始研究病毒了吗——或者说研究投放与传播病毒。 我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 之前王妃说过研究“传染病”的事情,现在就在被囚禁地下的女性里应验了。 弱者就该被随意屠杀,作为试验品吗? 我不由叹息,这是一个至今都无法破的局,未来也不会被破。 鸟嘴医生身着笨重的的防护服并不好行动。 虽然看不到他们一丝一毫的肌肤,但是通过他们的肢体动作,我知道这些人在呼叫救援。 石米当然不会给他们求救的时间。 “动本小姐的记忆,看来你们是嫌余生太长。” 石米从地上的的杂物里掏出了盗墓贼的步枪。 记忆被改动,这说明这块书中的“笔者”已经注意到了我们。既然如此,石米也不需再保证“意念”的安全。 突然,所有的灯光又消失不见。 我用着牧宇的身体,把黑暗中的事物看得一清二楚。 石米的头顶上方,一个腐烂到露出白骨的尸首被绑在麻绳上,另一端则是缠着房梁。 绳子末端还坠了一个耙子增加杀伤力。 假使这东西要不了石米的命,那也至少能吓她一大跳。 谁知道书里的传染病能不能传染给猫。 总之不论如何,现场只有我有这个能力救她。 或许——我根本不需要去进行以上的思考。 因为我的身体已经快我脑子一步冲到了石米身后,把她扑倒在地。 第32章 简单控制 “什么人?” 石米挣扎着想把刀锋指向我。奈何牧宇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 “低头。” 我压制住像泥鳅一样的她。 头顶上果然有劲风掠过,伴随有恶臭的气息。 “你太专注开枪了,没注意到头顶的偷袭。” “嗯,知道了知道了。” 石米趁我不备赶紧从地上爬起。 她两只小手盖住自己的脸蛋,眼神闪躲着。 “你越界了!我们只是从属关系而已,并不是什么家人……以后,不准贴我那么近!这种事情只有流氓于或斐会做。” 说最后一句话时,石米故意压低了声音。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正是于或斐我本人。 我嘴角抽搐了下。 敢情我在她心里真的是流氓啊……那落地的那次,她口中的“臭流氓”也是我没猜了。 “瑞思?瑞思你在吗?” 一只黑白毛色的猫从笼子的缝隙中挤出来。 石米定睛一看,一个大大的笑容又绽放开来。 “哥你看,这蠢笨的‘笔者’居然想用迷惑人类的一套方法来迷惑我。我倒是要看看它要整出些什么来。” 跟牧宇、石米和食盐在一起,看到猫说话也不是什么怪事,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小醋醋,怎么啦。” 石米蹲下身作势要抱起猫咪的样子。 “小醋醋”?好肉麻的名。 结合莱克茜的父亲给六只猫起的名字,这只猫应该是它们中的一个。 “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家人吗?因为是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人。” 石米的笑容僵了僵,她用手指拨弄着自己精心料理过的刘海。 “莱克茜的父亲——那个最爱黑猫的男性,最爱你的人。大火中,你把尝试逃走的他按在火海里,自己则是趁势逃走。” “他当时拿着农药,自己也在默念着要把我们杀死。我做的难道不对吗?如果我让他逃走,那我们的情况就会暴露,全村人都会来追杀我和石盐两个不人不猫的怪物。更何况我是不是按住他之后先让你们逃跑的?小东西,你可别诬陷我!” 石米有些生气了,她把杵在地上的步枪顺了起来。 “那么你去地牢中救助女性的时候呢?你是真的共情她们,还是在从中获取得胜的快感?在你被那些畜生拉去享用时,你自己也是默许的吧。瑞思,你根本不是和那些女性一样的受害者,你完全就是在借着各种名头自己享乐!” “胡说,胡说……我可能刚开始是这样想的,但是后来就不是了。你这是断章取义!” “还有最重要的这点,我们又做错了什么?你把我们——我们没化形的猫四处支开,为你挡枪,为你奔命,你在乎过我们的死活吗……你的手上沾了多少恩人的血,你取下过多少无辜之人的人头?你对得起这些群众吗?他们虔诚地朝拜你,称你为……他们恳求你的……但你配得起这个名号吗?” 一些字被模糊地带过,正和我在秤那里遇到的情况相似。 “可恶的‘笔者’,居然将我的回忆原封不动地讲给我听。” 石米拔出自己的尖刀,在指尖一转,旋即瞄准、投掷,它正中猫咪的一只眼睛。 “你活在谁的领地里,你就该听谁的话。不容置疑!” 石米毫不犹豫地杀死了自己的亲人,即使这是书中,一切并非真实,但眼前情况还是吓得我一惊。 我后退几步,企图离开这个恶魔般的女孩。 我的这一幕恰巧被眼泛绿光的金眼女孩看见。 她一定知道我的身份了,杀红眼的石米会不会顺手也给我来一刀? 然而出乎意料的,石米布满血丝的双目中幽幽地渗出液体来。 她并没有“杀红眼”?其实是“哭红眼”了吗。 “姐姐……讨厌我的人好多好多……我那时只是顺着自己的天性去做事罢了。为什么要对一个刚化形的猫有这么多要求。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如果做了错事,顶多被父母打一通。可是我为什么要背负那么多……何况,我连一个打我骂我的长辈都没有……现实中,我有好的合作伙伴,但他们总是教导我克制,说我幼稚……我好像还是没有成长。” 石米张开双手求我一个拥抱,但我只敢不住地远离。 ——她的身上有太多的“武器”了,性格也是阴晴不定。 ——她像一只刺猬。 我宁愿信任任何人,也不愿意信任她。 “我早知道你是谁了——因为牧宇绝不可能贴身保护我,他顶多嘴上提醒我一句……我也知道我缺失了一些记忆,就是刚刚‘醋’说出的那些,那之中被消音的内容。失去‘书页’的‘角色’没有听取真相的权利,可惜我并不那么想找回它们……” “——我宁可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 石米拖着步枪枪管,一步步前进。枪托在地面上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硕大的鼠在牢笼之间流窜着,有那么几只在跑动间撞得石米身形摇晃。 黑色的水泡在尸体上生出、炸裂、流脓。 污水溅上了石米漂亮的衣裙,脏了她精致的脸蛋。 女孩不住地用手臂抹着自己的脸,不知是在擦去脏水还是眼泪。 “姐姐,你说,如果我不是出生在那个时代,不需要跟这些坏人打打杀杀。我会更幸福吗?我一定就能和莱克茜一家快乐生活下去了,这样我们每天都有嫩嫩的牧草吃,我能和普通的孩子一样去上学——当它们啃着硌牙的面包时,我就可以疯狂地吃蛋黄拌小麦。路易斯也不会变成叛军,他可以好好地过他的公子命……不对,路易斯后来怎么样了?不记得了……王国之间还会有战争吗?王国之间真的打仗了吗……” 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能理解石米的心情。 对她而言,过往越长,破绽越多。 每当石米去营造美好时,过去就会把她拖回现实。 假使我是和她敌对的“笔者”,那我根本不需要去考虑这种非人的生物能否被书控制这回事。 给她一点暗示,她就会陷入自己的陷阱之中。 “石米,别被‘意念’骗了……况且,你为何不试试去拿回自己的‘书页’呢,说不定那上面记载的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我看着石米离我越来越近,急中生智吐出了这一谎话。 第33章 小小配合 石米并不为所动,尽管低头往前走。 我看向牧宇他们的方向,发现牧宇和周天天正在几个登山包里翻找着什么。 牧宇察觉到我求助的目光,他毫不担心,还冲我眯了一下眼。 难道说……现在是安全的?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真有敌意的话,那石米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演戏给什么人看。 现场除了我们四个人还有别人? 联想到这一天内发生的所有事,我只觉得脊背发凉。 会是什么? “人椁”、“蛇”还是“纸人纸马”? 我首次清晰地看清金色巨蛇就是在牧宇的身子里。 那时候展览馆还正常,但是牧宇受到了威压。 现在我在牧宇的身体里并没有感受到威压——但这并不能说明蛇不在附近。 最近遇到蛇的几率一直在提高。 平视一圈、并没有异样,那么蛇会在上方吗? 它有惯用出场方式。 ——悬挂。 蛇说不定就挂在比房梁更高的地方。 我不敢光明正大地抬头,只能用余光往上瞥。 一幕震撼的画面映照在我眼中。 六七十年老树树干粗细的小半截蛇身由巨型闹钟上垂下。 时明时暗的暗金色浮光依旧附在它的身上。 由下看去,不见蛇的中段以上。 此时蛇尾正缓慢地从房梁上方掠过,拴着尸体与耙子的麻绳被它的尾梢一带,大幅度地晃动起来。 这条麻绳说不定就是由它所拴。 我还在努力地往上瞧,一个硬物就指上了我的胸口。 石米用步枪抵在我的心口,一直看不清的表情此时明朗起来。 她哭得梨花带雨,小脸给黑血浇得脏兮兮的。 真的没有搞错? 石米真的不是在假戏真做? 我颤抖着手握紧了枪管,想把它往别处别开。 石米脸上不动,手上却做起小动作来。 只见她极熟练地丢下弹匣,在它滞空的时间里把它接住,揣在裙撑之下的世界里。 一转眼的功夫,一个新的弹匣就出现在了石米手里,随即被换在了枪里。 我捕捉到这里面并没有子弹。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原本填满子弹的步枪现在就成了一个摆设。 我放下心,又朝上方看去。 蛇的尾梢缓慢地收回到了闹钟上,它绕着闹钟转了一圈,留的尾巴刚好能够到闹钟的指针。 蛇的身躯庞大,做起精细活来有些难度。 只见它应当是想拨弄时针,胡乱中未得方法,只能把时针分针和闹铃针拨弄到重叠在一起。 蛇想要闹铃响? 我心中警铃大作。 上次闹铃一响,化作“人椁”的展览馆员工就重获了个人意识。 这闹铃对这个书中世界应当有重要作用。 将有变故发生,我们既然不知这变故对我们而言是好是坏,那么阻止它发生是必然的事。 我放开握着枪管的手,向着牧宇的方向。一手握拳,另一手在手背上比了一个一。 旋即我比一的手指一转,指向蛇的方向。 这个小时候常用的小伎俩什么时候这么热门了。 上次使用还是在我和牧宇被人绑架的时候。 牧宇和周天天早有准备,牧宇顺着我指的方向打出一道远光手电,精准的指向蛇的位置。 “是这吗?” 牧宇扯着嗓子问我。 “对!” 同时周天天抡着胳膊把一个东西朝着我们扔来。 “让开。” 石米拨开挡在她身前的我。 随着物体的运动停止,一颗子弹精准的落在她手里。 这颗子弹看去跟普通子弹有些差别,它更长,头也更圆更钝。 看上去杀伤力就不强,应该是有别的作用。 “曳光弹?这帮人还有搞不到的东西嘛。” 石米说着话,手却没有闲着。 她很快准备好一发子弹就向闹钟方向射去。 其实我很好奇,她这样小小的手、小小的身材,是怎么握得过来这枪、扛得住这后坐力的。 子弹出膛片刻,就拉长出了一段红色的尾焰,最终在蛇尾上炸裂开。 整个大厅被闪耀得大红一片。 蛇尾被吓得一缩,一溜烟地不见了。 “怎么样,我成功了吗?” 石米擦了把额头上的虚汗。 “好久没有开过枪了,不知道打准没有……” “你们看不见吗?” 这时我才注意到,全场貌似只有我能见到蛇。 “看不见又怎样?” 石米耸耸肩,把枪往肩膀上一扛。 “你能看见不也是没觉察到嘛。从鸟嘴医生出现时,我就闻到了蛇的味道。呸、呸,真难闻。” 女孩擦着脸上身上的黑水。 “话说回来,我还以为聪明如你,早该知道我在演戏了。” 石米小脸一仰,得意地瞧着我。 “所以你真的在演戏?” 我将信将疑。 “好吧。不瞒你说,除了我没被它迷惑,其他都是真的。” 石米也不隐藏,直接倒出了真话。 “别聊了——” 牧宇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他的手电在闹钟钟面上晃了晃,示意我们看那里。 “蛇暂时走了,但是钟表还在走。” 被蛇拨弄过后的时针分针离闹钟针仅剩一点点距离,要不了多久,闹铃还是得响。 “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保险起见,我们每人分配点物资。” 周天天拾起之前收拾好的几个登山包。 我赶紧上前接过它们。 出人意料地,这个时钟的走速非常快。震耳欲聋的闹铃声立即就贯彻了我们的双耳。 用着耳朵灵的牧宇身体的我几乎耳鸣。 一秒、两秒、三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熟悉的机关卡顿声出现。 “趴下、趴下!” 我知道展馆又要落体了。 之前现实中的、僧人那的,那些地面应该都是这样掉落的。 地面在震动。 这回没有人保护我了,我感觉自己心跳得疾速。 呛鼻的尘土飞扬,我并没有感到自己在落下。 反而是身边,好像是不远处的地面下沉了。 我和牧宇还有周天天所在的位置都太靠场馆边缘了,这也是我们没有坠落的原因。 那么这回掉落的是…… “带上这个!” 我赶紧把周天天递过的几个包都扔进了深渊里。 “啊——怎么是我……” 石米的声音由近而远,直到远得再也听不见。 第34章 听我解释 “你们就这样看着?万一出事了呢?” 我虽知道场馆的地面陷落有可能不会造成伤害。 但假设我们那次是例外呢? 周天天先前坚定睿智的神情已经随着危机解除消失不见。 此时,他缩在牧宇身后,目光在深渊与我们两人身上来回扫。 看得出来,他是有担心在里面的。 牧宇倒是保持着一贯的波澜不惊。 他摆摆手,微微一笑。 “死不掉。” 死不掉就成了吗。这样摔下去绝对也不好受——一句“死不掉”,真是心狠。 牧宇见着我嫌恶的脸,又补充道。 “石米都掉下去了,现在担心也于事无补。你觉得我不近人情对吗?但如果你也身死多次,你就会觉得这事和手上不注意划了道口一样。疼是一定的,麻烦也不能避免,不过恢复也是必然的。都是习惯。” 真是如此的话……倒也还好。 牧宇的话我还是很相信的,我逐渐放下心来。 那么现在该做什么呢? 空荡荡的大厅里赫然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洞。 展厅被掏空了。能解决“意念”问题,把活人从书中记忆里拉出的石米也暂时离开了。 窗外一如来时的长夜与明月。 今天经历的一切太多太多,我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堆满了没消化的东西。 我是一个反应慢半拍的人,现在一个个骇人异象一股脑地被我复盘咀嚼。 大量的“人椁”,机械的动作,刻意被摆作雕像的行为; 还有阴魂不散的“蛇”,它的种种大多对我不利,看去就不是好东西; 随后是出现过两次的“纸人纸马”,它的背后像是有个女性在操纵,她对我好像不抱敌意。 最后是三类人的记忆。 一是道士与盗墓贼:道士施法时把符文写在棺材上,对它做了手脚。 但谁都知道盗墓贼一定会干的事,就是撬这口棺材。 后来周天天又喝止盗墓的开棺,就好像怕他们开出什么。 是良心发现吗? 这个矛盾点的背后肯定藏着点什么。 二是畜生僧人: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畜生。 方丈持枪伤人,住持坐视不管。 给活人买往生牌位应该跟他们经营的业务相关。 三是石米的记忆:关于一个热血的小猫妖与性、暴力、疾病、愚信宗教的民众、藏有阴谋的上层的故事。 故事没有结束,以后一定有机会补完。 浅浅整理一遍石米的记忆。 抛却那些情色与血腥带给我的本能不适,石米本人似乎也并不那么让我害怕了。 与其说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不如说她是个缺爱的小女孩。 这群人里,就她最真实,或者是最不会藏。 只要石米不拿刀枪指着我,我感觉我们或许会合得来。 我思考着,头越来越重。 虽然我们在随时有可能会发生危险的地方,但我还是忍不住想睡觉。 书外面的时间大约是凌晨了,否则我也不会那么困。 我眼皮打着架,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瞧了眼周围的人。 周天天也很困,他盘腿而坐,却已经是一下下的点着头“小鸡啄米”了。 经历了之前靠墙会被家具夹的事件,我们没人往墙上贴。 这样睡起来也怪滑稽,我不由得想起学生期间上课睡觉各有滋味的同学们。 想来我的姿势也很可笑吧…… 我不由地往一边倒去,一只手接住了我。 嗯……令人安心的气息……自己的味道…… “嘶,真沉。” 我的声音在我即将堕入沉睡前响起。 ………… 一缕光亮透过我的眼皮照进我眼里。 什么时候外面已经大亮了? 周围人群一人一嘴吵得我心里乱乱的。 这才睡多久啊…… 我悠悠睁开眼。 “有意思,拍一张。” 相机快门的声音使我的困倦去了大半。 紧包着着我们的有大约十几、二十个人。 他们大都抱着看乐子的心态围观。 困了睡着了很好笑吗? “喂,你也知道醒啊。” 石米叉着腰正站在我面前。 一段时间没见,她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 不对,旧衣服。 不知道石米从哪里找到了一身迷彩衣,它套在女孩身上多少有点幽默。 衣服的尺码很明显大了不少,石米不得不把衣袖和裤腿摞得高高地。 石米金眼睛和猫耳已经消失不见,她的小脸还是脏的,不过身上的衣服已经干净了。 最出奇的还是石米脚上蹬着的这双与浑身毫不搭配的精致皮鞋。 她瞪着大眼睛,露出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伸手拎起我的耳朵往一边拉。 大概……又是在演戏? 果不其然,旁边看热闹的一群人里立即爆发出叫好声,口哨声。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还在牧宇的身子里。 而我的脑袋正靠在一个柔软的物体上。 我靠在…… 我靠在我自己身体的肩膀上! 视线下移,我身体的大腿上还枕着一个人。 “周天天!” 我也不顾自己身为牧宇的形象了,直接一跃从地上跳起。 我决定回收自己对这道士所有的好感。 周天天睡在牧宇的大腿上,鼻子里还小小地打着鼾。 也不用别人说什么。我一巴掌就扇到了周天天的脸上。 他的脸瞬间就留下了一个手印。 道士捂着打红的脸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他人畜无害的眼睛懵懵地瞧着围成一圈的众人。 “我刚刚不是在书……” 这小子刚醒又要说漏嘴。 我立即按紧了他的嘴。 周天天与我交换了下眼神,大概会了意。 “我刚刚在修炼来着,怎么突然这么多人啊。” “你先起来。” 道士这才摸了摸自己后脑勺枕着的东西。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愣了几秒。 “不要啊!小道我还未曾碰过女性——” 周天天一滚身从我的身上爬起。 周围的人笑作一团。 “你们仨真好呵。大家神经紧绷这么久,也算是靠你们给我们带来一乐了。” “我说,你俩是不是男人啊!两人靠着一个女人睡觉。天下何处无芳草,非要争眼前这一个干嘛啊。” “而且这小姐姐都受伤了……” 另外有些人咬牙切齿了半天,现在才闷闷挤出些话。 “你们两个男的,靠谁不好,靠我们的于或斐……” 牧宇醒了有一会了,他是不想惊扰睡梦中的我才没有做什么大动作。 此时他听见别人说“我们的”于或斐,皱皱眉头向我投来质询的目光。 “不是,不是——我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啊……” 牧宇学着我的样子开始了解释。 “仅仅是太困了,不小心而已。” 我波澜不惊地发声。 “我不知道啊……” 周天天已经快要道心破碎了。 第35章 重回现实 “肃静,肃静!” 一个打着官腔的女声穿透人群传进来。 “小警察,事情办妥了吗?老衲可否与施主们一同出去?” 有些人也靠上前去问警察。 “这位市民,稍安勿躁。我要确认大家的安全——之前昏迷的三个人怎么样了?” 语毕,一只手就在人群中勉强地拨开一点缝隙。 林乐希一手持着扩音器,眉眼焦急地从人缝中往里面瞅了我们一眼。 “伤者好好休息,有问题的跟我来。” 说着,林乐希就带着几个人离开了。 剩余的人见我们也没什么大碍,也是各自寻找自己的阵营去了。 石米也领着对她不怀好意的几个陌生人走了,她也许想组建自己的团队。 我们之前——昏迷了? 现在的情况好得有些不真实。 当时留在展览馆中的人应该也是陷入了书中。 不过现在大家都回到了现实中,再好不过。 我们在记忆里救人的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毕竟在书中救人——这是我第一次接这种任务嘛。 希望以后不要再遇到这么凶险的任务了。 “这位女士还请放心,刚刚那位警察言重了。我之前观你气息平稳。面色不好仅仅是因为失血的缘故。年轻人气血足,养养便好。你并非什么伤者。你们三人也并未昏迷,不过陷入深度睡眠罢了。” 一个穿着得体的男性蹲在我们面前。 他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带着眼镜,面貌看去斯文和蔼。 “认识一下,鄙人钱佑才。” 钱意欲与我们握手。 我看没人有搭理他的意思。 不能让话掉到地上啊,我赶紧接过话头。 “‘人椁’你也见过的,特殊时期,小心传染。我是牧宇。” 我冲他点点头,并不打算握手。 牧宇趁我说话期间打量着钱佑才。 眼见男人面向了他,他才咧嘴大方地一笑。 “我叫于或斐。钱先生,请问你是医生吗?我看你分析得很专业。” “是的,我是一名中医。” 钱佑才赞赏地点点头。 “于女士好眼光。” 中医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周天天身上。 道士还处在悔恨与悲伤中,此时他见着男人似有所求地注视着自己,不得不遏制了自己的情绪。 “有什么需要吗?” “先前见你称自己为小道,你可是位道士?见你睡醒以来就不曾安宁,是否是有什么心事?交个朋友,我是钱医生,有什么身体问题都可以找我。” “是的,我是道士……我叫周天天。我没事,只是先前一事乱了我心神,过些时辰就好。” 我看看周天天说话也逐渐顺畅起来,看来他的注意力被钱佑才吸引去了。不错,这医生医术如何我不知道,但是“话疗”技术却是极佳。 至少周天天不再沉浸在自己的负面情绪里了。 “道教与中医缘分不浅,我们再此相逢说不定也是缘分。” 周天天什么都好,唯独不好的就是他这张嘴。 他说话太漏嘴了,话不成型就往外吐。 说漏了自己的事没关系,但他要是说漏了我们的身份怎么办? “周天天,你钱串哪去了?” 我翻着自己背后的登山包。 那里面根本不可能有周天天的铜币。 我给道士一个台阶下,希望他能看懂吧。 还好这小子还是有数的。 他懂了我的意思,跟钱医生告辞后就匆匆回到我们这里。 钱佑才跟着他的脚步踱步到我们附近,他意味深长地瞧了我和牧宇一眼,叹道。 “好一对龙凤胎,可惜心神不守啊。” “你看看,这就是你新交的朋友,说话都怪里怪气的。” 还没等周天天开口,牧宇先是一句嗔怪堵住了他的嘴。 “还疼吗?” 我和周天天扶着牧宇站起。 “睡一觉好多了,身上是不抽了,但是……肌肉更酸了。” “酸点好,酸点长肌肉。” 周天天瞧了牧宇一眼,尴尬地笑着。 “我妹妹近期没打算增肌。” 我有些无语。 “警察说她还是找不到出去的办法!” 一个人夺过扩音器大声喊道,所有人都向他那里看去。 “什么办事效率,要我说你们找些工地的吊车来不就成了?” 那个人借着身高优势把扩音器举得高高地。 “这位市民,我先前给你解释过了,这不是简单的吊车能解决的。虽说这里靠近7号线施工场地,但是借工具也是有审批流程的。更何况这么大的场地陷落事故,还需要有专家勘查并选择适合的救援方法……” “大家都听到没?警察说我们的死活还需要专家来鉴定!” “够了!扩音器还给我,我的执法记录仪都看着呢。你再这么下去别怪我赠你一个‘危害公共治安’罪。” 那人识相,知道玩笑不能开过头,最终把喇叭还给了林乐希。 周天天走到原本是大门的地方,向内又拉开了些门。 这里本来就被人检查过,我们不会有从这里出去的可能。 一道坚固的钢筋混凝土墙兀自矗在了门框外。 走廊、楼梯,什么都不剩。 留下的只有一堵三四米高的门洞。 灰黑色的水泥墙与门框贴合紧密,它甚至没给我们留下一丝一毫可供观察的缝隙。 怪诞、压抑的感觉扑面而来。 周天天上手敲了敲。 “这一看就是人工修建的通道,这个展览馆在刚建成时就别有用途吧……” “不一定。” 牧宇指指展馆中心的下沉式展柜。 我接过他的话。 “展品是从展厅中心的空洞里被牵引向上的,结束展览的时候展柜也是会回到中间去。这么多东西必须要有很大的空间才能放下。况且除了储物的用途之外,下层空间还有办公、彩排等等的作用。” 我“哗”地摞起牧宇左臂的袖子。 两个人瞅着牧宇手臂上花里胡哨的纹路,一时不明就里。 牧宇是第一个看明白的,他愕然了一下,显然在思考措辞。 “女道友……深藏不露啊。看不出来,你竟然是道上混的人……” 周天天一开口,大家都不住地笑起来。 牧宇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多看了手臂两眼。 “别乱想。这是卡米尔展览馆的全方位的地图。怎么样,我准备充分吧。” 牧宇学着我的口气说话,那我定然不能输他一头。 “那晚你画到半夜,其实早被我发现了。” “嗯,你们俩不仅长得像、合作好,也是各有各的本事啊。真厉害!” 周天天由衷地称赞道。 第36章 告一段落 林乐希那里并不忙碌,她正焦急地等待着地面的消息。 看来也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我秉持着能坐着就不站着的原则,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牧宇和周天天没事可做,也跟着在我身边坐下。 三五成群的人们聊天正欢。 我用牧宇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他们的所说所言。 “猜猜我在刚刚的梦里遇到了谁?” “还能是谁?那个被你裹着……” “嘘!警察还在场呢。我梦到了我的白月光!” “啊……她啊。” 两人相顾无言。 如果有夕阳与江水的话,我觉得他们定然会在江水前的礁石滩上坐着,分两根烟,共话过往。 “她怎么说?” “她只是演了一遍过去,然后我就感觉自己脚下一空,醒了。跟你一样。” 两人又不再言语。 我的视线转移到下一块区域。 三四个人聚在一起,看去气氛不是很和谐。 “你在划蛋糕的时候多拿了一份?” “有什么证据?” “我在记忆里换了一个视角,正巧看到。” “我担保她没有多吃。” “闭嘴,你也不是什么好狗。蜡烛短一截就是你干的吧。” “依我看,有没有蜡烛都不是问题。这么大的愿望,你们指望几根小蜡烛就能成真?” 这群人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几个人几乎要大动干戈。 他们一直在说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抢着吃生日蛋糕呢。 我的视角再次转向下一处。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石米几人找了个远离警察的角落,背对着我们摆弄着枪械。 围观她的男性时不时爆发出惊呼声。 “小妹妹,你到底什么身份啊。灵异吧上怎么没你的名号?” 一阵组装机械的声音代替了石米的回答。 “我是它们的化身,你信嘛。” “不信!建国之后不准成精,更别提这些个机械了。” “别提建国啦。” 石米的小手往天上一指。 “我比这上面的神仙都大。” “哦呦呦,小姑娘真敢说话。我告诉你……你不知道,混灵异吧的都信,世界上是真有鬼神的,当然也有你说的会成精的妖怪……不过现在是再没见过了,应该是建国前给杀干净了。你不尊重神仙,到时候他们下来给你带走!” “什么神仙,我看‘四字小说’比神仙更可怕。神仙遥不可及,‘四字小说’是真会从地里冒出来给你一闷棍的。” “诶别说了,我给那‘四字小说’控制成‘人椁’的时候,我真想你们能一枪给我毙了。你们没试过,那种浑身逐渐麻木,但唯独脑子格外清醒的感觉。我就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身体往人群里撞。这绝对不是麻醉剂之类的东西,这些人撞得我生疼。还好我身子硬、能扛。那控制一松,我又被人流推着往外跑。前面几个人倒了我都没办法绕过他们,后面所有的人全部从他们身上踩过去,这必死啊。挤来挤去又有什么用,控制一回来,我们又往回撞。” “你也有怕的时候?” 一个人肘击了下说话的人。 几个人哈哈笑着,石米也乐在其中。 视线再转,我的眉头一皱,眼神也随之一凛。 我讨厌的人出现了。 我远远地瞅着一个秃驴走出来,看他那乐善好施的模样我就恶心。 还没恶心完,他后面居然又跟了三个僧人。 啊?我会不会弄错人…… 谁才是那个该死的方丈还有他的跟班住持啊。 我并非故意无理,菩萨若有灵还请原谅我…… 我心里暗念。 刚刚见过的中医钱佑才正坐在他们附近。 他将左腿优雅地叠在右腿上,摸出手机自顾自地刷起来。 “我说经历了这些,咱们把它爆料出去,就能火了吧!” 女生们凑在一起,其中一人取下上身固定的专业摄像工具。 “拍到了么?” “拍到了拍到了!” “真的?我看看。” “你说……那警察会让我们把这里的事情发出去吗?” “臭贝贝,怕什么嘛!咱可是灵异吧的。他们敢动我们?” “那……出去以后去哪玩?去商场大吃一顿?就当是庆功宴?” “好诶!” 真是活力满满的两个女生啊。 圆形的剧场绕了一圈又回到初始点。 两个男人还在回忆白月光。 “那次没告诉你,她妈妈都邀请我去她家吃饭了。” 另一个人玩着手里的东西,没有回应他。 “她妈妈烧了个韭菜炒粉丝,特别好吃。我本以为我以后再也不会吃到那么好吃的菜了,结果今天我在梦里又吃到了!跟那时候一模一样。” 那人说着说着便不再说了。 另一人拍着他的肩膀。 “兄弟我懂你,白月光和韭菜更配哈。” 他干笑着,好像觉得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我也想我妈曾经给我做过的菜,不住也深吸了一口气。 这么久了,我连它们该是什么味道也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妈很会烧饭,但是只要爸爸一回来,妈就会丢给我一个干涩的小面包…… 然后我就吃不到热的晚饭了。 不过还好我有牧宇。 我突然张开双臂抱了一下牧宇。 他也不惊讶,微微一笑把手放在我的手背上。 那两个聊着白月光的男人离我们最近,想必周天天也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他在旁边看着,只是轻轻叹气。 在场各位离开了书,展现的回忆、收获的成果给他们带来了喜怒哀乐。 人间百态,繁荣兴衰——有时我就喜欢看看这些。 卡米尔展览馆事件终于告一段落,我也该给未来定些计划了。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问问周天天。他的记忆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到最后只剩他一人了。 “你问他们?” 周天天面色一沉,甩甩头,像是想驱散什么杂念。 “他们都不见了。” “就……不见了?” 牧宇问道。 “对,不见了。在你们来我的记忆前,我的真实记忆是:我进了放置棺材的房间,等我再出来时他们就不见了。” “那出房间后你是在让谁别碰棺材?” “……是我记错了,他们进去开了棺材……就不见了。” 破绽太多了,我本来想继续追问周天天的。 但看到他一想到这事就头疼的样子,我还是放弃了。 不刺激他了。这段记忆应该是他的敏感点。 周天天看我们不再问盗墓的事,人也恢复了不少。 “你们,还有那个说自己缺爱的女孩。你们都比我好多了。” 周天天纵观全场,苦苦一笑。 “我没有父母。我是给师父捡来的,我师父也是被师公捡来的。” 第37章 道既不同 “师父说,师公捡他的时候,正值战火连绵。几帮人马在z国内各自为政。师公有说过,大家就该和和气气团结一起,这么一打损失的都是自己国家的子孙。将来要是被外国欺负,拿不出人来抵御外敌,国家会覆灭地更快。” 周天天拿出一道符纸,在双指间翻覆着。 “师公也是一不做二不休,他去参军了。你们会说他要是道法非凡,是不是能以奇方制敌?他有没有用奇方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平安回来了。他说,个人英雄主义在战争中是不管用的,得万众一心才能赢。我国的捷报很快传来。老外有谁人信,他们看不起的‘东亚病夫’,竟有站起来的一天。” “师公教师父的第一道符就是平安符,师父教我的第一道符也是平安符。” 周天天把平安符递到我们手里。 “‘世间平安才是真。’” 他闭眼这样念着。 “这句话是师公留给我们的原话。别的符,我不一定能画好。但是平安符,我画得无可挑剔。” 我想从牧宇脸上看到茅塞顿开的神色。 然而我失败了。 周天天的描述并没能让牧宇想起道士的师公周扬。 而且他就算想起什么,也不会露出能让我们看出的表情的。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也给你一张。” 我接过周天天的平安符,仔细观察起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观察符纸。 黄纸细窄,纸纹清晰,纸质比较粗糙。 这上面用鲜红的文字写下一些字。 我还是只认识头上的“敕令”二字,这“令”像个帽子,延伸出的一些线条从两边笼罩住了下面的所有……东西。 我勉强从繁杂的符号里找到两行尚能读懂的字。 左侧竖着写有“孟章神君”右侧紧贴着的是“监兵神君”。 听着就很气派呢,应该是道教的什么神仙吧,我没有多问。 我抬起头,准备把符还给周天天。 这种鬼鬼神神的东西还是少碰为好…… ——不是怕惹到不干净的东西,而是怕碰到真正干净的东西。 依照牧宇被铜钱划破手后给我的消息,“四字小说”是被各门派联合剿灭的…… 如果神鬼存在,发现“四字小说”卷土重来。 岂不是仅需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把我们按回土里。 思考间,我的目光正与周天天相撞。 他眼里饱含的兴奋把我吓了一跳。 安定安定。我现在可是牧宇…… 牧宇把符纸捏在手里,深深地看了周天天一眼。 我看他不开口,只好自己说些什么。 牧宇交叉双臂在胸口,一根指头从他的腋下穿出戳了戳我。 啊……有什么问题,或者变故? 我立即进入戒备状态。 是“人椁”、“蛇”还是“纸人纸马”? 我的心脏砰砰狂跳着。 现在除了和我生活了一辈子的牧宇,我谁也不能相信。 我不能回头检查四周的情况,因为周天天正在和我们交谈。 我如果贸然回头检查周围,目的太明显了。 我尽全力运用牧宇除了视觉外的感官。 有什么、有什么? 场馆还是很热闹,就算有什么对我们不利的声音也会被淹没在这里面。 嗅觉更是无用。 展览馆的香薰掩盖了一切。 还是视觉最有效啊,可是我不能光明正大地看。 既然别的感官都察觉不到什么,那么问题只能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周天天眼里逐渐充盈的希望又黯淡下去了。 应该没有多久的,应该还没有露出自己伪装牧宇的破绽…… 因为我手心的汗才刚刚浮现出来。 手心的汗? 我讨厌手心的汗。 相似的场面让我回想到自己的初中阶段。 “打小抄的自己清楚,别让我查到了!” 我一手攥紧笔杆,另一手像爬行动物一样一步步的靠到橡皮边缘。 老师肯定不知道我作弊了,但是我还是要把自己橡皮套下面的答案藏好。 我把橡皮握在手心。 老师回到讲台上,手上拿着在我市景区买的戒尺,一下下地拍着掌心。 “我在讲台上能看清你们每个人的动作,答案藏在卷子底下的,别遮遮掩掩!” 突然,老师猛敲了下讲台。 我被吓地一抖,眼睛悄悄地往老师的方向瞥。 她整个人健步如飞地走下讲台。 “我看到你了,别藏!” 她直直地冲着我的方向过来,两只手紧紧握着戒尺。 不可能,绝不可能是我! 我根本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吧。 眼见着同学的目光像追视仪一样瞅着老师过来了,我也赶紧高高地扬起头看着她。 这个时候低着头才是最可疑的。 老师的脚步停在我前面一人的位置上。 她从同学的卷子下面抽出一张纸。 上面密密麻麻地、全是字。 “老师,那是你发的草稿纸。” 前桌愣愣地发声。 老师气急败坏地把纸拍在他桌子上。 同学中爆发了一阵欢笑声。 老师又气又笑地要求他以后誊草稿别整地跟做小抄似的。 我捏橡皮的手握到了极限。 忽然,橡皮从我食指与拇指的洞里—— ——像个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正中老师的屁股。 橡皮套安然无恙地还在我手里。 那一瞬间我感觉我要把自己的心脏吐出来。 我毫不犹豫地翻下座椅,先老师一步抢回了橡皮。 老师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如冰雪般融化。 拧成麻花的眉头,三角形的双眼,两边撇开的法令纹,逐渐张开的嘴。 我好想一切就在此刻凝结。 “什么东西,让我看!” 老师两只手扒着我握着橡皮的手指头。 她的力气大的惊人,或者并不大。 ——她在击碎我最后的心防。 我感觉我的脑子在坐云霄飞车:之前在上升,而现在在下坠。 所有同学的目光火炬般咄咄逼人。 不用再做挣扎了,我浑身一松。 我失败了。 一切回到现实。 现在的一切比那时恐怖多了。 我的背后、左右、头顶、屁股底下。 哪里都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注视我。 还有面前这一双。 我再次确认了下附近啥也没有,那么…… ——问题只能在这里! 跟小时候小小相似。 异常不在周围,那就只能在自己面前,在自己身上。 就像那时候被查出做小抄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一样。 “周天天,你不是道士,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说罢往牧宇身后钻了钻,但是他女子的身体哪能挡得住我。 不管那么多了,周天天要是发难,我只能靠牧宇逃出生天。 第38章 同则为谋 “我当然是啊!不过我确实还有另一个身份。” 周天天被我冤枉了,竟然不恼,眼底的激动反而又浮现了出来。 “师父究其一生都没等到你们。可是我等到了!” 这剧本怎么与我想的不一样啊? 我无语地瞅着牧宇:戳我一下,害我耗了多少脑细胞。 牧宇倒是少有的惊讶,他见我也惊讶,大概是明白了这是一场误会。 “一会说给你们听。” 牧宇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是女道友吧。” 周天天面向我,像是在等待我和牧宇的回答。 “男女不分?” 我还在操持着牧宇的模样说话。 “字牙。” 牧宇淡淡吐出两个分开看都很正常,但是合在一起就听不懂的词语。 周天天听罢狠狠地点着头。 “平安符不仅承载着你们师徒三人所期望的平安,更是一种传承。” 牧宇把符纸收到自己身上。 “当我们摸到符的时候,他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了。既然他是字牙,那你大可以信任他。” 与周天天的激动相反的,牧宇表现地不再那么平淡了。 他弯下腰,手肘支在大腿上,单手撑头。 然而牧宇一用力,左脸的伤口就被蹭到了。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 伤口还在啊,不是离开了书就好了吗…… “我曾想过你的一千种身份,万万没想到……你是字牙。” 周天天正想回答什么,却被我止住。 “别再聊这些了,你们有没有觉得一切顺利地有些太突然了?我们是不是还在书里……” 我从位置上站起,灾害后的喜悦充满了大堂。 “牧宇包扎用的纱布为什么还在脸上?” 我环顾四周,大厅在坠落后,不少悬挂物摔落在地。 没有固定的家具也是东倒西歪。 只有被固定的椅子幸免于难。 “假设这里是现实,那这么严重的沉降,大家或多或少都会受伤。但是你们看四周,大家腿脚轻便,身上也没有外伤。” 另外两人也观察起群众来。 “还有这些东西。” 我提起从周天天的回忆里拿出的登山包。 “书里的东西,又是怎么能被拿到现实中来的。” 周天天的神色快速地由晴转阴。 牧宇观察了片刻,想到一个好的办法。 他从包里摸出一把刀塞到道士手里。 “扎椅子坐垫试试。” 书里只有“笔者”和“角色”可以大规模地破坏其中的东西。 那种小小的,比如吃点东西、喝点水不算在大规模破坏里。 “会出现什么吗……” 周天天有点害怕,双手握着刀柄不是很敢下手。 “怕什么啊,我给你护着。” 我仗着自己用的是牧宇的身体,直接双手按在一处坐垫上,给道士框定了一块下刀区域。 “对,字牙不该怕这些……” 周天天看准坐垫狠狠扎了下去。 一道金属火花在坐垫和刀尖的接触面闪过。 道士甩着自己的手,抑制住自己脸上的痛苦表情。 “怎么坐下去是软的,扎下去就是硬的啊。” “看来你的猜测没错。” 牧宇从周天天手里拿过刀。 “那……既然我们还在书里,那我们说的话会不会被什么人监听到啊。我之前在书里不说自己的身份,就是怕被别人听到了。” “嘴巴放干净点吧各位,这里小耳朵不少呢。” 牧宇突然用我的语气说起话来。 我们顺着他目光所视看向一个方向。 钱中医正不急不忙地远离我们。 “家人们看哦,这里汇聚的可都是灵异吧的人中龙凤。” 一个女声由远及近,两个一看就是录制户外探险的女主播朝着我们的方向走来。 身上没有绑镜头的女生一蹦一跳地来到我们面前。 “搜索‘户外探险小叨唠’,我是‘小捣乱’,她是‘小劳拉’,各个平台同号哦。帅哥美女们,加个v信吧。” 小捣乱把手机往我们面前一伸。 “帅哥,我看你有些眼熟诶……我们是不是在前世有缘。” 她看我们三人都不为所动,也不尴尬。 小捣乱在手机屏上划了划,这才扣了扣小脸对着镜头苦苦一笑。 “诶呀,你看我又忘了。这里距地面可是有几百米远呢。具体说来是……256米!这么深的地方可没有信号。加不了哥哥v信,好难受哦……” 她对着镜头搅着手指。 “那帅哥在灵异吧有没有账号?如果没有的话,我这里有免认证直接创建账号的途径哦。家人们如果想要,一个火箭就可以解决!” 小劳拉举着云台自拍杆,此时给小捣乱做了个ok的手势。 小捣乱立即收起脸上营业性的笑容,她对着我们深深鞠了几个躬,然后一脸抱歉地为我们解释了情况。 “对不起了各位,我在没有通过大家同意的情况下就拍下了各位。请问这段影像可以留给我们二人吗?接下来我们要问你们的灵异吧等级……如果大家愿意配合的话,可以把自己的等级往大里报吗?如果大家想要宣传自己,也可以自由发挥。我们粉丝很多的,应该能给大家做到推广的作用。假设你们不知道灵异吧是什么,那你们按着这段话念就好。不会耽误大家太多的时间的,抱歉抱歉。” 小捣乱又鞠了好几个躬。 看来主播这碗饭也不好吃。 镜头再次打开,我一把把躲在我背后的牧宇拉了出来。 “这是我妹妹,认识她的人很多。灵异吧完单率榜首的狠角色,吧名是‘aaa与或非’。如果大家也有难以根除的灵异现象,尽管找她——专治错题、难题、偏题、怪题、死题。” 牧宇站在我边上瞥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只好带上自然的微笑。 “咔。” 小捣乱眼神闪躲着在我们面前又鞠了几个躬。 “各位,我并没有冒犯你们的意思……名号越高越好,但是不能太高了……毕竟‘与或非’实在是太厉害了。我怕我们这两个小主播被她整……” “我就是她本人,你们放心,我不会搞你们的。” 牧宇生硬的张口,说了些僵硬的话。 要不是我在牧宇身上,我得笑出声来。 第39章 天天照相 “啊,真的吗……” 女生像看天神下凡一样,用崇拜的眼神好好打量了牧宇一番。 “怪不得我觉得你们兄妹两眼熟……原来你们中的妹妹就是超级无敌厉害的于或斐!” 小捣乱的眼里闪动着羡慕的光芒。 “愿意合作吗?我们会去很多有意思的地方!闹鬼的,死过人的,荒废很久的……总之哪里危险我们去哪里!” 小劳拉走上前来,向我们比了一个大拇指。 她健康的肌肉线条很是漂亮,肱二头肌像个小小的馒头。 “啊……这些脏地方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现实生活中的小捣乱一反镜头前大方自信的模样。 我敢说,如果小捣乱不在工作状态,她的粉丝从她身边经过都不一定能认出她。 “那你们先把之前拍的照片删掉。” 牧宇把腰一叉。 小捣乱惊慌了一下,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劳拉倒是比她会应酬不少,她从云台上取下手机。顽劣地一笑。 “那说好喽。只要我们把照片删掉,于或斐就要加入我们的探险。” 牧宇还没来及回答,小捣乱就抢过了手机。 “她说话没有礼貌,大家谅解一下……其实,于姐姐参不参加都没事的。你这次出镜就很给我们面子了。我们小主播遇到你,简直是蓬荜……哦对了,蓬荜生辉。” 小捣乱很快就翻到了照片。 照片里,我的身体靠着墙壁,头低着。 身体的一边肩膀上靠着牧宇,另边腿上睡着周天天。 这张照片…… 我不知道如何评价啊。 诶对了,可以再整一下周天天。 “周天天。你来一下,有人找你。” 周天天从看到两个女生靠近这里开始,就顺着座位溜到另一边去了。 此时他很听话的走了回来。 “两位女道友,有求于小道吗?” “不,是我有事找你。” 牧宇看出我的心思,招呼他来手机这里。 周天天低头一看这照片,脸立即是羞红。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回过身子。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小劳拉似乎想把周天天叫住,被小捣乱制止了。 “小唠,他明显不想掺和到这件事里……” 小捣乱当着我们的面把几张照片删掉,并且把最近删除也清空了。 “如果你不讨厌的话,我还是有点……好奇你们三人的关系。” 小捣乱目送着穿着皱巴巴白衬衫的道士走远。 “这是我的双胞胎哥哥,那个道士是我们的朋友。” “亲兄妹和朋友……” 我看着小捣乱的脸上逐渐绽放出笑容,但她还是赶紧抑制住了。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再让她想入非非下去,那这场误会可就更大了。 我们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我相信我们的关系在小捣乱的眼里已经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赶紧岔开话题,说回刚刚谈的合作问题上。 “如果我妹妹接到一些合适的委托,她会通知二位的。这里没信号,你们回去加她的灵异吧账号吧。” 此话一出也算是下了逐客令。 小捣乱依依不舍地和我们告别,另外还不忘夸一句。 “你们兄妹两简直是硬帅硬美,我真的……超喜欢你们的!” 小劳拉从前段时间开始就在上下打量我。 此时她跟在小捣乱背后准备离开。 路过我的时候她在我面前停下。 她一句话不说,只是转过身,把紧身的瑜伽衣一脱。 不是,这是干嘛啊? 我赶紧瞅了牧宇一眼,他识相地背过脸去。 还好,小劳拉的衣服里面是有运动背心的。她背对着我一展背。 就这么一瞬间,她原本看着一般的背部宽了一圈。纵横的沟渠也在展览馆的灯光下尽显力量感。 有一瞬间,我觉得卡米尔展览馆的展品都差了她一筹。她才是该被展览的艺术品吧。 小劳拉又把瑜伽服穿上,拉链一拉,遮住了背部肌肉。 她转过身,视线又在我的身上扫视着。 “你怎么练的?吃蛋白粉了吗?” “没吃。” 我只知道没吃蛋白粉练出肌肉好像更厉害,所以张口就来。 小劳拉一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 “帅哥身材练得真不错。” 说罢,她便扬长而去了。 “那个照片……删了吧……” 道士不知何时已经在我们背后了。 “删了——我说,你一个看上去三十几的人了,怎么这么没种啊。” 我压低声音骂道。 虽然我知道在书里,我们随时会被监控。我也应该继续扮演牧宇的身份。 但是这话我憋了好些时候了,此时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删了就好,删了就好啊。” 周天天并不打算回答我。 “既然我们还没离开这展览馆……那咱们该去哪里逛逛呢?也算给警察帮帮忙。” 牧宇暗示我们找找离开书的方法。 不用说,贸然使用金钱剑“散财”万不可取。 但是现在除了这个办法,我已经没有可以破开书、离开书的第二种办法了。 “不如去这下面看看?” 我瞧了眼场馆中心的黑洞。 如果展厅的底部没有别人,我和牧宇就可以临时换回身体。 我也可以借此机会施展“散财”的力量,击穿此处书的边缘。 不过光明正大地进入底部几乎不可能。几个警察正守在这洞口附近。 据我了解,展厅下层的空间不小。如果不熟悉地况的人探入其中,保不齐就摸不到回来的路。 警察这么做是为了维护民众生命安全。 不过,帽子叔叔、帽子阿姨的这层防守只能挡住对展馆不熟悉的人。 对于我们来说……这层防卫可谓是形同虚设。 ——想要下到这底下,可以走的路远不止这一条。 牧宇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地图。我们三人头凑头研究起这场馆来。 展览馆的观众席被分割成了四个区域,而四个区域的正中心刚好设有四个检修通道。 我们三人找到最近的一片区域。 只要找到地面通道的提手,我们就可以打开检修通道的门。 于是,三个人各自在就在绒质地毯上摸索起来。 通道的方形边缘显而易见,但提手竟意外地难找。 牧宇从登山包里抽出一根撬棍递到我手里。对哦,盗墓贼最不缺的东西就是撬棍。 那么将这四边统统撬一遍,应当便能打开通道大门了。 我们一人一把撬棍,有次序的在四个方向、以每隔半截小臂的距离撬一下的规律操作了一通。 很幸运,开口被找到了。 我们三人小小掀起一点盖板,打起手电,一个接一个地跳进了通道中。 为了不被人发现,通道的盖板不得不合上。 我们的手电很多。我打开一个手电放在门的位置,方便正常人视力的牧宇和周天天找到返回地面的门。 第40章 出发地下 随着盖板的关合,室外的光逐渐退为一条线。 可就这一线天,却如何也盖不上。 我从左到右观察了一番,注意到在面前的一处,有一块黑色东西抵住了门。用手电一照,是上面翻下来的地毯。 我伸手去整理那块地毯。 布制的触感,却是温热、偏软。布之下衔接的,是较硬的塑胶状物体。细摸去,塑胶上甚至还有花纹。 ——这好像不是一般的地毯。不过这是什么并不重要,把它推到门缝外就好。 两人见我没有跟上,也过来查看情况。 我推了地毯一下。这东西很顽固,并没有要移动的意思。 忽然,布面之中有什么物体动了一下。 我一惊,赶紧缩回了手。 “是什么,我来试试?” 周天天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没种,伸手就要往上探。 牧宇拦住了他。 “你的身份虽然摆在这里,但这并不代表你就应该是探雷的先遣兵。” “哦……” 周天天缩回了手,眼里不知是什么感情。 大概是……感激与遗憾结合的混合情绪。 字牙,究竟是什么?是送死的探雷兵?是奴隶? 我不相信现代社会还有奴隶。 一瞬之间,天光大亮。 我们三人不住地掩住了自己的眼睛。 盖板被打开了。准确地说是被人用脚打开了。 女警林乐希低头俯视着我们。 她的一只脚在完成打开盖板的使命后,又回到了它先前的位置。 ——这只鞋就是我刚刚摸索了半天的不明物体。 “于顾问——我观察你们很久了。” 林乐希从高处俯视着我们。 她被我摸索半天的脚在门框外上下摩擦着。 “我就说灵异吧上找的顾问不靠谱,那些老家伙还不信。” 林警察抱起双臂,目光在我们三人脸上扫过去。 “我错了!我们现在就跟警察你回去。” 牧宇第一个投降,他双手撑住门框就想往上爬。 然而没想到下去简单上来难。肌肉酸痛的牧宇根本使不上力。 林乐希观察了一下周围,突然五指并拢做了个下按的动作,阻止了牧宇爬上来的行为。 女警身手不差,三两下就跳进我们中间,还不忘随手把门带上。 “上面的事情我交给别人管理了。你这里是不是有新的发现?我们一起走一趟。” 她说罢准备打个哈欠,但顾及到了自己的形象,还是把哈欠憋了下去。 “前进。” 随着女警的加入,我们四人的领头者潜移默化地成了林乐希。 周天天和我眼神交互,嘴形开合着。 “认识?” 我点点头。 他跟我比了个大拇指。 “佩服。” 他用口型夸赞我。 也不看看姐是什么人。我心里的小鼻子翘到了天上。 我们沿着简易的维修楼梯下去。 入眼的是展览馆下方的很大一片空间。 沉降发生后,展厅下的东西并没有被上方的厅堂压迫。这么看来展厅以及其下的区域是一体的。 那卡米尔展览馆建成这么一条通往深处的隧道就变得可疑了。 我们四人站在高处打着手电向下方照着。洞口中透下展览馆中的光。 一个类似千斤顶的平台在洞口下方二十几米处顶着一个展柜。其他一些没有用上的展柜被整齐地排放在洞口边缘。 原来看似用吊绳上下的展柜,由洞口进出时还借了千斤顶的一份力量。 不过一个两三米高的玻璃展柜,加上其中满满的人——真的需要用到一个如此大的千斤顶吗? 大家的手电各自晃着。 周天天把手电光束集中,围着地下空间的墙壁绕了一周。 “不简单……” 他情不自禁的呢喃出来。 “什么不简单?” 女警追问道。 “没什么。” 周天天不愿意开口。 “不确定,我得再观察一下。” 他补充了一句。 地下空间相比上方场馆要高上不少,办公区域的占比在整块区域里算是很小一块。其中更大的区域被一整栋楼房占据。楼房围着空洞建起,呈现出缺角的圆环形。 这缺的一角正是办公区域。 我难以想象,展览馆的员工在此间办公时的感受——一抬头就能见到几层楼高的楼房矗立在自己身边。而且唯一透气的地方还是距离自己二十多米高的空洞。 即使有洞口,这之外也并非天空,那里是大厅的天顶——一只悬挂着的巨型闹钟。 如果展览馆碰巧在工作,员工们甚至能看见巨型千斤顶在他们面前运作。 这压迫感…… 我怀疑这里的员工每个月更新一次。 “楼中楼?” 女警聚焦起手电,试图看清楼体的落地窗内的场景。 我顺着周天天刚刚看过的路径又看去一遍。 “地下不是规整的圆形。” 我用手电来回照着两整面相接,但不顺滑相连的墙壁上。众人开始数起墙壁的面数。 “八面墙。” 周天天提前一步开口。 “我数过了。” 地下场馆确实呈八边形。我也数完了墙壁。 “你刚刚说这地方不简单,是说这八边形墙壁吗?” 牧宇开口,直接帮道士圆了刚才说漏嘴的话。 “对——” 周天天的话刚出口,就被女警的一个冷哼声打断了。 “你们以为‘特别刑侦调查组’的成员身份,很好考?我的笔试成绩可是全组第一。” 林乐希冷不丁一句话,说得我们一头雾水。 “这位市民先前想说的,是‘奇门遁甲’吧。” 她的话一落地,周天天和牧宇几乎是同一时间看向了女警。 周天天一抱拳,满脸写着敬佩。 “先前不知女道友如此博学,多有得罪……” “所以假设我不博学,那你就该得罪我了?” 女警把手电插在自己的肩膀处,调整了下光照位置。 “除了理论分,我的实操分也是很高的。要不是年龄太小、资历不够——” 林乐希啧了一声,没有再往下说。 以现在的清凉看来,这片区域确实只有这些东西。唯独下到这底下,我们才能进一步地了解这片地下城。 既已来此,我们定然没有转身离开的理由。 “走吧,下去看看。” 女警走在最前面,带领我们沿着金属楼梯走了下去。 我自觉做了断后的人——毕竟全场只有我的身体素质最好。 第41章 地下城池 厅堂上方的声音悠悠地传入地下。黑暗中的我们恍若与上方隔有一世。 光线由洞中流下,地下的灰尘在其中产生了丁达尔效应。 若说这是一处溶洞,那它定是一片奇珍洞天。 然而它不是。 之前他们三人所说的“奇门遁甲”我也略有了解。地下城的八个方面应是对应其中的八门。若我记得不错,这八道门有好有坏……这想必与展览馆设计的初衷有些关联。 违背常识的设计、楼中之楼中看不真切的内部场景、莫名矗立的巨型千斤顶…… 黑暗总会带给人恐惧。 四束灯光完全照不清晰这片地下城。 我们一步步向下,就像是一步步踏入了深渊巨口。 “林警官,你看这里灰尘的堆积程度,像是有好段时间没人来了。” 我顺着牧宇的话,看向扶手之上。 只见圆柱形的扶手上堆积的薄灰犹如落雪一般。 “这是检修通道,有段时间没人来也正常——还有,我不是警官,但是如果你喜欢这么叫……也可以叫我蛇警官。毕竟代号是可以杜撰的。” 又是“蛇”。 我现在已经对蛇过敏了…… 检修楼梯并不通往地面。 毕竟“检修”所修的,自然是面前的洞口与千斤顶。 楼梯在距离吊绳一个展览柜的距离处连接上一处小型平台,随后戛然而止。 站在平台上,我们所面对的就是另外三处楼梯。四个平台均匀地分布,为展览柜预留了一定的区域。 而我们的平台上唯一能操作的只有一根拉杆。 我瞧去平台下方,千斤顶之下仍然是黑洞洞的空间。 在眼见了楼中有楼,馆下有馆的情况后,我不得不怀疑这千斤顶之下是否还有空间。 卡米尔展览馆由场馆到下方空间,它们会不会像一颗颗糖葫芦那样,串在一根……空洞之上? “这种拉杆我见过,一般情况下,它是用来调节平台的位置的。” 林乐希扒在平台的栏杆边缘向下看,但是细节地并没有把身体重心放在围栏上。 “你们也不要依靠边缘。小心栏杆焊接不牢。” 警察检查了平台下方,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现在要尝试拉动拉杆,你们怎么看?” “既然都到了这里,我们也没有别路可走,拉吧。” 牧宇耸耸肩,嘟囔着。 “或者、我们可以站在楼梯上,用一些工具去推动拉杆……” 周天天不会又想让我们上到楼梯上,自己去拉拉杆吧。 “石米给你洗脑了吗?” 我打断了周天天的话。 石米是喜欢利用别人,把人当枪使。 但是像周天天这样,自愿把自己送出去当枪使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难道说这就是所谓“字牙”的使命? 我想我猜的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字牙应当就是为“四字小说”卖命的家伙。 怪不得牧宇在知道道士的身份后,竟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女警听取了我们的意见后,不容分说地把我们赶到了楼梯上。 “刚才这位市民说得很对,安全起见,我们确实不该全部站在平台上。” 林乐希把手握在拉杆上。 “危险的事就该由人民警察来做。这是容不得各位质疑的。” 拉杆被一点点地拉动。平台肉眼可见地向中心靠近。 玻璃展柜由上而下的吊绳很快就紧挨在了平台周边。 我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变故发生。 几人的手电统一照射在林乐希周身,以此来增加光照度,方便她的行动。 牧宇来回换着手,大约是在减少肌肉的酸痛程度。 周天天双眼紧盯着女警那里。 “此处的风水极其怪异,若我算上一卦再令女道友行动,或许会更好。” 我摇摇头。 “她不会信你的。” 不得不说,盗墓贼的手电功率的确是大。 三支手电一照,居然有如此优异的光照效果…… 等等! 这手电的光晕范围……好像不对—— 牧宇和周天天都在我的面前,他们的手电在我前方亮着。 我的手电被我举在肩前,光亮中无数的灰尘飞舞着。 可是…… 可是我的耳后,为什么也有一束光?! 这束光的光照范围很广,把我们三人的手电光全部笼罩在了其中。 我“唰”地揪紧牧宇的袖子。 牧宇转过头,脸上带着些许疑惑。 我不住地用目光示意他看我的后边。他也打起手电向后面照了照,然后冲我摇了摇头。 不可能啊,怎么会没有呢? 难道这是我的幻觉? 我狠下心猛地转过头。 一道白色事物几乎是贴着我的脸鼻尖擦过。 这是什么啊…… 我拨开挡脸的东西。 它脆生生的,是纸质的手感。 我缓缓抬起头,入眼的是一只高我几个头的身子。 一只人形物体穿着蓝色小袄,白色内衬,此时正微微曲着身子,提着一只白色油灯照着前方。 他的腿脚,他空荡荡的裤管直抵20多米下的地面。 纸质的白色火蛇跳动着,发出照亮前方的光芒。 我逐渐打高手电的角度,我知道我会看到什么…… ——应当是一只打着大红腮红的纸人白脸。 然而这些精致描绘的衣袄之上,顶着的是……空荡荡的脖子。 一条由上方延伸下来的,碗口粗细的麻绳勒断了纸人的脖子。竹扎的框架弯折一边,在光线下悠悠荡着。 没头的纸人弓背提着灯,以上吊的姿势呈现在我眼前。 突然,周天天从我身边挤到我面前。他认真严肃的一面又展现了出来。 “不管你听到什么、感到什么,都不要再回头看。”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话,随即他的手像钳子一样扣在我的脖子上。 “回头,不准再看。” 道士的话不容置疑。 “斐斐,听我说,我们必须各回各位。” 牧宇抬起头,双手抬起、搭在我的肩膀上,眼神坚定诚恳。 女警仍在调整自己的位置。她似乎完全看不见我们这里的变故。 我的意识开始混沌,牧宇摇晃着我的双臂,我张口想要答应…… 但是朦胧……扭曲…… 背后嘈杂一片,好像有很多人…… 哭喊、哀嚎、怒骂、讥笑…… 它们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比过一浪高一浪的海潮。 挤压、分裂、拖拽、推搡…… 背后的力量裹挟着我。 我应该害怕、应该疼痛、应该哭泣。 ——但是我感到的只有侵蚀、冰凉与麻木。 它们好像在我的心窝里剜取我的感情…… 我一时间已经不能分清,究竟是我的身体在实体的浪潮中摇晃。还是我的精神在其中摇摆不定了。 我是难受,抑或舒适? 我的嘴角带上一抹熟悉的微笑。 ——一抹属于牧宇的微笑。 第42章 抚门狱母 这难道就是牧宇每次微笑时背后所经历的知觉吗? 他的背后,究竟有什么…… “斐斐!看我的眼睛。” 牧宇抱着我的双臂,神情中终于不再掩饰地流露出了惊慌。 小小的个子,身边的木鱼,还有藏蓝色的天空。 我知道我又回到了记忆中。 “斐斐——看我的眼睛……” 我小心翼翼地拉开家门,与我的妈妈隔着一道门缝相望。 “斐斐!不要叫救护车,不要告诉你身边的任何人……不要给邻居们看笑话……快,快进来……” 小时候的我看着地上擦出的红色痕迹总是很疑惑。 为什么妈妈总像个漏油的壶?她总有漏不完的血,但她每次都能把自己治好,然后爬起来。 “斐斐!斐斐!” 背后的东西仍在撼动我的身形,它们在抓挠,在狂舞撕咬着。 我感到皮开肉绽,但是并无疼痛。 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被疯狂摇动着。 面对着我的是我的脸,但是里面装的是牧宇的魂。 “不要……” 一滴泪顺着牧宇的内眼角滚落而下。 “林乐希!不要再动你的倒头拉杆了!我不信你什么都看不到。” 牧宇忽然转过身冲着女警大声呼喊道。 林乐希手上的动作不停,她瞧了一眼我们这里。脸上的同情被她狠心憋了下去。 “‘四字小说’是个联盟,‘进则同心’是我们共同秉持的原则。但是除去‘四字’之外,我还有另一重身份——警察。” 女警开口就言“四字小说”,可见她早就调查清楚了我们的身份。 她寻找我做顾问并接近我们。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林乐希已经解决了三块平台,她从这边的平台跳到最后一块平台上,操纵起最后的拉杆。 “于顾问……我是警察,是警察啊……我必须要这样……” 女警含糊地言语,哭腔已经难以掩饰。 第四根拉杆操纵的是场馆的上下。 林乐希念着数字,控制着场馆的下降。 她明显比我们更了解卡米尔展览馆的地下城,她明确地知道以多少的配速、在经历了多少秒后,场馆会坠入地底。 但是——为什么是下坠? 她又为什么悲伤? 难道刚刚几次的下滑全是女警所为? “年龄相仿,我们谁都应该有大把的年华……但是我以自己是一位警察而自豪。” “所以,我们早就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了?” 牧宇丢下这句话,赶紧转身过来面向我。 他心疼的捧起我的脸颊,掩上我的耳朵。 “不要听鬼魂们吵闹,别去想他们的抓挠……” 错位灵魂,错位身体。 我满眼的都是自己的脸,而牧宇护着的也是自己的身体。 他不过是让我和他转换一下身体…… 可我背后的势力犹如旋涡般吸紧我的灵魂。 “10、9、8……” 女警颤抖的声音中掺杂着哀恸。 这是死亡倒计时,是场馆中每个人的生命倒计时。 而此时,有些人甚至还不知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 这不是一场意外,这是人为的事故。 沉寂多时的周天天久违地发出声音。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中,此门居离宫生旺大凶——乃死门也、人为缔造的死门。” 我听出周天天边在说话边在转动身子,应当是正在匹配九个宫位对应的方向。 “小女警!你要是不想让地狱门关大开,就停止你的行为!” 周天天一句话下去胜过了世间的一切良药。 林乐希吐到嘴边的“3”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下坠的大厅也逐渐稳住了形体。 “我知道你不信,但还请你先听听小道我所算得的部分。” 道士此时如同天神下、犹如劝导亡命徒的谈判专家。 “你们‘特别刑侦队’联合了某种势力,想要镇压即将从地狱门关里爬出的邪祟。你们知道一旦放邪祟出来,世间必将生灵涂炭。你收到带队镇压的任务,以为上面选择你是赏识你、想要提拔你。然而事与愿违,你在到达卡米尔展览馆后才知道,镇压的代价是献祭被你们提前邀请来的灵异吧嘉宾。你需要让包括你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通过卡米尔展览馆的地道一路掉进鬼门关中,最终给其中的邪祟送去各位所修的道行作它的口粮。” “你犹豫了很久,第一次场馆陷落,你怕了,你跑进地下城里关闭了下坠的机关。第二次陷落前,你作为‘四字小说’中‘同人小说’的‘笔者’,自己展开书本把大家控制在一切如常的展览馆中——你不想让大家去的太难受。然而开书后,你却发现自己被笼罩在了一片更大的书中。你的计划又失败了。” “女道友如此聪颖,应当早就发现了。你每向地心靠近一分,书的浓度就高一分。就比如现在,你还能说得清自己是在书内还是在现实中吗?你现在操控的,究竟是真正的、还是虚假的卡米尔展览馆?”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你主观上不愿接受,但小道我如实告诉你,你们的合作伙伴和你们镇压的邪祟本质上是一个东西——“四字小说”的某个“角色”。你的任务一旦成功,那么能拦截邪祟的主力将会被削去大半,邪祟在填饱肚子后重回世间。你的努力只会是白费。” 林乐希没有叫停周天天,也没有反驳什么。她缓缓蹲下身,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藏进肚子里,最后只吐出了几个字。 “我自愿成为人民警察,但我不是自愿成为‘笔者’的。我做了我认为正确的选择。” “林警官,对,我是说林警官。你是一个极其值得人尊重的警察,但是你没有遇到对的上司——也没有遇到对的‘角色’。” 像是为了印证周天天的话,一条黑色的蛇盘踞在天顶的闹钟之上,身子一点点的下放而来。 “带上面所有的人来下层。” 女警掏出无线电与上方的警员交流。 “场馆又坠落了!请求指示。” 林乐希被突然大起来的声音吵到,把无线电往远里拉了拉。 她一脸疲态的与上方的同事交流着。 女警空洞的双眼看着我的方向。她注视着我被牧宇保护着的姿势。 “至少,你们没有蛇,没有糟糕的‘角色’。” 她伸手去接上方场馆中的光,去迎接奔着自己而来的巨蛇。 “我们的合作伙伴是一群喜欢定规矩的人……他们对于规则有种近乎疯狂的执着——它或许可以成为你们的突破口。” 一条身覆金色封印的黑色蛇尾由平台上方盘踞而下,一卷身,将林乐希带了去。 第43章 见地狱变 现在茫茫地下城中仅仅剩下我方三人,周天天立即把注意力放在解救我身上。 他探出一只手摸上我的肩膀,未想到刚一碰到我的皮肤,他便触电般的收回了手。 “好强的邪祟之力,女道友你且撑住……小道我定竭尽所能助你脱离险境。” 周天天在我背后几步处不敢靠近。 “死门陡转现鬼关,厉鬼拍门欲现世——” 道士声音颤抖着向我靠近。 “卦象不明,左右异位,上下易形。我刚刚骗那女警的——此间死门并非人为缔造。可我所窥见的有关林警官的故事却又如是逻辑合理。只有一种情况下会出现这等现象……” “‘监兵’大显时,道法消无形,卦象倒悬不示事。此间造像极似被‘监兵’垂怜所生。若神君真有知,当走此处闭守鬼门。或说神君早已随着上次‘默字’仙逝……” 周天天说到这里自觉地合上嘴。 “小道此生修行权为侍奉神君,‘监兵’在右,不曾有逝去的道理。倘若‘监兵’不知,我也可让祂有所知——” 周天天好似做好了打算,听声音,他大约是掏出了某道符禄。 “天天,不可。” 牧宇之前一直低头帮我做着心理建设,同时也在听取周天天的话语。 此时他平视着我背后的道士,眼里有什么一凛,随后如妥协般又消逝不见。 “你怎会知道……” 周天天顿了片刻,像是和牧宇达成了某种共识。 “师公记道自己曾与‘监兵’神君共事,说这神君并无神相,生平最喜言这一句‘扬,不可’……” 牧宇微微一笑,冲道士眯了眯眼睛。 “字牙有幸守得‘笔者’平安,即梦入泥黎尚不足惜。且救众生于苦厄,开地狱之门;迎厉鬼于炽阳,送‘角色’于鬼门。” “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 周天天快速地念诵着什么口诀。 吸力还在持续。 牧宇紧紧抱着我,他的搂抱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我的恐惧。 “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 我只觉得耳畔幽怨地哭嚎声似有减退,身后的摇晃与撕扯感也好了不少。 “九幽诸罪魂,身随香云旛。” 我身边的鬼哭狼嚎之声终于也变得清晰起来。 他们在说话。 “监兵大人,您这一去又需有几时才归啊。” “监兵神君,你这样笑地不够开心呀,要这样……对,要这样……” “大人,您要不嫌弃,能帮我在河里瞧一瞧吗?恐怕我的头还在这淤泥之中。” “大猫猫,我也想和你一样去外面看看,我想看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他们一直活在痛苦中……” “白兄,你赶紧出去吧,你再不出去那蛇精都要翻天了。虽然大家都不舍得你,但是你有更重要的使命要完成。” 背后的拖拽撕扯展现出了其原貌,它们从始至终就不是伤人的锋刃。 它们只是轻轻的推拉摇晃。 无数的双手,它们有的钳着我的肩膀不让我离去;有的推着后背驱使着我向前;有的扣住我的双臂,像是要交代什么;有的个子太小只能拽着我的裤管,像是有事相托。 吸力减轻,我获得了换回身体的能力。 “定慧青莲花,上生神永安。” “交换吧。” 我与牧宇视角一换。 出乎意料地,我的身体也并没有那么痛——牧宇太担心我了。 “破地狱咒、错卦,起卦——” 周天天将“天地通宝”于拇指间一掷。清脆的铜币之声震得人心惶惶。 按理说道士的法器不应该有荡涤人心,惩除厉鬼之用吗……周天天的这枚小小铜币,为何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如我记地不错,破地狱咒原本是为破除地狱苦难,解脱亡者所用。 周天天此时忽然将它变作“错卦”,岂不是大开地狱门关,令恶鬼游荡世间? 如我所料,道士语毕,所有逐渐收起的喧闹混乱蓦然大作。 我感到巨大的冲击力几乎扭曲了我的视野。 我将双臂挡在自己眼前,却发现那些扭曲空间的厉鬼竟逐一现出形体来。 双臂的缝隙中,我仔细瞧着他们的样子。 方圆万余平米的空间里——是凭空陡显的茫茫人海。 我瞧见各色各样的人类形体。 他们的身高形态各不相同,面部神情也具有夸张成分。 广袤鬼海,此情此景我不知如何形容。 我调动自己作为“笔者”写字多年的写作技法,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去描述。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描绘地狱的我国古画。是那种让大多数儿童见了便哭闹的画面。 时间会氧化画中的色彩,却无法撼动此间场景。 我想,几百年前、几千年前的画师刚作完笔下画作时,这画作应当就是如此模样。 眼前的人形确实只是人形,因为他们或多或少的都掺了些兽类的元素在自己身上。唯有最靠近我的几人是常人的模样。 一道顶天立地的石门立在纸人身后,他手里拎着的这一盏煤油灯,便是给地狱中恶鬼指路的灯塔。 更多、还有更多。 手爪、脸颊、脚趾…… 我看见一些身体部位紧扣着石门的边沿,钻着仅剩的空隙。越来越多的魂体想要冲破门关奔涌而出。 活着时候,大家挤破头往高处钻。亡者世界中,做鬼的他们又削尖脑袋往阳间去…… 可叹啊可叹—— “我虽看不到你能看到的鬼魂们,但我知道下三道中不收良人。困于此处者绝不无辜,他们不值得你的同情。” 周天天一句话打乱了我的思绪,我也因此回过神来。 “既然知道,那你怎么还整这种邪门东西?你念叨的‘监兵’神君呢?他根本没出现。现在门关大开,光凭我们三人就没有走出去的可能。还有上层的这些人、外面的人,你对得起自己人、对得起世界吗?周天天,你疯了!我跟你这么久,竟然没发现你这么极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小妮子,这会儿你还做不得鬼。” 我身边人类模样的鬼魂忽地开口说话。 我下意识地往远离他的地方一躲。结果身子落进了一团冰冷柔软的东西里面。 “呵呵,‘司殿’与‘鬼门’重合?千载难逢的情况。” 背后一道极阴的气息向着我的耳廓吐着气。 我浑身汗毛倒竖,感觉自己唯一的一点生气都要被这吐息抽离。 第44章 生杀予夺 “无论是‘司殿’、‘鬼门’,还是压制我们神君的‘笔者’,若人身太弱,那斩去便可。我们有的是时间,完全可以等得下一任出现。我们只要有实力的领导。” “周天天,你看得见这些东西吗?” 我被眼前的人面鬼逼得无处可去,只知道鬼门关是道士开的。 我不知他后面还会做什么,至少,我需要制止他。 然而这道士像是着了魔,他斜瞥了我一眼,却并不为我所动。 “若说这鬼门敞开甚小,引不得神君亲临。那我便让这门洞然大开。我不信‘监兵’大人会放任它不管。” 破地狱咒原本就不是一般咒语,使用它之前是需要准备工作的——但周天天就站在我们面前,显然也是没做任何前期准备。 即使是这样,这也并不能阻止他。道士还是出人意料地使用了破地狱咒的错卦。 无备而来的咒术加上错卦加持,他的身体必然坚持不了多久。 是什么给了他必定要这样做的决心,这时的我尚不能明白。 周天天的实力我们清楚,他本人不可能有施展此法术的实力。 除非——他借助了别人的力量。 道士颤抖着双手,从亚克力保护壳中取出塑封的符禄。 “师公,我将这招得神君的符纸用于此处,你的在地之灵定然不会怪罪我——‘监兵’大人既在眼前,祂所需要的仅是一份小小的刺激……” 周天天将符禄夹在指尖,毫不犹豫地点燃了它。 他口中喃喃有词,但却不像以往那样紧闭双眼。法术作用的是鬼门关的位置,但道士却将目光锁定在一旁的牧宇身上。 符禄渐渐燃尽,红色火光下是焦黑的边沿。 什么都没有发生。 道士的神情由兴奋转向落寞。 他冷静了下来,一抹殷红从嘴角蜿蜒爬落。 周天天伸出食指精准地抹去血迹。 他标志性的谦逊神态与回避眼神也是一扫而空,一抹自信的微笑绽放而生。 他有把握了? 还没等我思考清楚,忽然地,由远至近的厉鬼们各自用双腿站立而起。他们组成了几十个方队,呼喊出统一的口号。 “既入阴狱,云胡不愤;既送神君,云胡不悲;既见‘笔者’,难掩吾煞!” 周天天虽看不到眼前宏大的场面,但他的衣角仍在阴风中自然而动。 有那么瞬间,我觉得在这此行动中贡献最大的道士,竟有些小帅。 他整理着自己因汗水紧贴在额头上的发丝,斜乜了眼楼梯之下,随后忽然转身,身体向外探去。 “呕——” 周天天双手撑着栏杆向着下方大吐特吐起来。 嗯……即使如此,周天天还是好样的。 “神君大人,‘笔者’们害汝多载,此去我们再不能坐视不管。‘笔者’,你可听好了,如你能通过这四道考验。那我们便承认你‘笔者’的身份。否则,你也没有伴在神君身边的必要了。” 人形的鬼魂们总把“监兵”挂在嘴边。我就算再迟钝也该知道些十之七八了。 如果牧宇真是“监兵”神君,那么他之前与周天天的眼神交流也就说得通了。 “‘监兵’……神君?” 我瞧着面前的哥哥,他陪我从小到大,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 不论给他贴什么标签,说他是鬼是神,他都是我的亲人,我们从不会生疏。 当我入局“四字小说”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去过与众不同的生活的准备了。 牧宇一手搭在石门的边缘上,作出准备随时关门的姿势。 “哥——” 牧宇转头冲我眯眯眼。 我心里也有了底。 周天天召唤神君的符禄并非无用…… ——而是这神君,已经在我们面前。 不过即使如此,地狱门关里的鬼怪依然值得敬畏。结合之前吸附我的的旋涡,他们应还是能随手消灭我。他们的试炼,我和牧宇都准备听下去。 人相几人从方阵里挑出一人,与他耳语了一段时间。这鬼相之人便和我交代起情况来。 “为省去几位大人们说话时不好懂的地方,我来替他们向‘笔者’转达消息。” “一、展馆中的活人里,有性恶之人,这人就该入地狱。一天内,你如果杀不死这个人,那几位大人就要宰了他。” 这鬼用他锐利的指甲一指周天天。 道士虽听不到我们的交流,但他的第六感貌似很好。 他的目光在我和牧宇的脸上流转着,眼里逐渐浮现出无辜。 “二,两天内,你如果挑不出鬼门中被冤枉入狱的人,那我们会随机放出一个‘鬼相生’到阳间作恶。” 第一个试炼就很有难度了,没想到第二个试炼更无解。我难道要到地狱中去查案吗? “简要介绍下,‘人相生’是你周围的这些大人,他们的的权限大。‘鬼相生’就是像我这样长相半人半兽的鬼——我们生前哪里作恶,哪里就会成兽形。” 我顺着他的话看去,这人手上是鸡爪状,大概生前用这双手见过血吧。 “如果‘鬼相生’在人间动手,那他杀一人,我们就杀你一个亲人。如果你提前找到门关中的冤魂,或者完成被我们放出的‘鬼相生’的愿望,让他不杀一人,那第二天的任务就算完成。” “你们能找到我父母?!” 没人回答我。 牧宇暗自冲我摇摇头。 “‘鬼相生’的愿望一旦被满足,那他便可化为‘人相生’。千载难逢的鬼生‘人面’机会,有谁想要?” 我身边的女鬼声音一亮,立即有无数‘鬼相生’迎合着她。 “第三天,如果你完不成第一天或第二天的任务,那你就被我们淘汰了,结局就是一死。” 被叫出列阵的“鬼相生”还没来及宣读第四条规矩,一个“人相生”就说出了自己的规定。 “第三日,你若完成了第一或第二日的任务,那第三天我定保你指定的人一命。” “‘予’‘夺’二人还是如此不对头。” “重新介绍下,我们四人分别是‘生’‘杀’‘予’‘夺’。第一天的任务是‘杀’,第二天是‘生’,第三天分别是‘夺’和‘予’。” 这些”人相生“还以为自己处在主动区域,殊不知我已经在暗自出击了。 我既然拿回了自己的身体,那现在就是我的优势时刻。 我在虚空中一点点地铺开自己的书本,同时也在不留痕迹地观察这些‘人相生’。 不知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所有的厉鬼们在书中并无实体,这说明它们是真正的鬼魂,并不少“意念”或是“孽物”,也不是人的伪装。 我继续展开自己的书中力量,在触及牧宇的时候,我们交流起来。 这次是他主动开口。 “关于‘生杀予夺’四人,我有印象。他们是——商人,或者说‘商鬼’。” “你恢复记忆了?!” 我比当事人还激动。 毕竟谁不想要个完整的自己呢。 “不是跟‘四字小说’绑定的回忆……或说,这是和曾经作为监兵神君的我所相关的回忆。它无关具体的某个人,只是和我的身份、我周边的势力有关。他们也不算秘闻,我相信周天天的师公所留下的笔记里,就不乏这些。” 确实,周道爷的笔记非常精确——连监兵神君的口头禅都有。能把这些都能记载下来,我相信周扬一定与牧宇缘分匪浅。 第45章 向死而生 四鬼的条件一出,各位‘鬼相生’也终于按耐不住了。他们各个开始猜测我的死期。 “稍安勿躁!” “夺”眼神一凛,登时是镇住了万千鬼众。 “大家有序下注。” 下注? “认为‘笔者’不接受任务的投左,否则投右!” 方阵逐渐划分向两个方向。很明显的,一个方向寥寥数人,另一方向中则有多数人。 “我的人生还容不得你们点评!” 我有些气愤,但此时撒火仅会引人笑话。 ——或者连笑话都引不起。 “夺”头也不回地就走入鬼海中收钱去了。 现在我最缺的就是时间,在我想清楚对策之前,我必须拖延住鬼众们。 我启动言语攻势,吸引起各位“鬼相生”“人相生”的注意。 与其说这是言语攻势,更不如说这是我的真情流露。 阳间物就该怕阴间鬼?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吗? 这几个“人相生”不愧是“商鬼”,真可谓无商不奸啊……就因为我在他们眼里是构不成威胁的赌注,所以他们就能在我面前议论我的是非。 我边与鬼众们唇枪舌剑,边在飞速运转着大脑。 ——既然牧宇是神君,那他一定也有超常的实力,至少不会输过那身披金色封印的“蛇”。 “监兵”、“监兵”?应当与统领士兵相关。 或许我该去找找阴间管事的士兵? 牧宇表示自己还在摸索着神君的力量中,一时找不到门道。 既然这条路行不通,那我还有另一样打算。 牧宇虽不明白为何我能看到地狱门关,也不知道这“司殿”“鬼门”究竟有什么含义。但是他知道,能看到鬼门的人,一定能和这两扇门互动。 牧宇是神君,动扇鬼门自然简简单单。 我有两个不明不白的名号,说不定也能推动鬼门。 我和牧宇一边一扇,也许就能合上门。 我一点点后退,一只手悄悄地搭在了门扉上。 猜一把,我信我能推动这扇门。 我和牧宇相视一眼,同时发力。 “赌鬼们,都给我回牢里面赌去吧……” 随着石门移动的声音,顶天立地的门关怦然走向合璧。 尘土扬起迷了我的口鼻。我咳嗽不止,不得不把话咽了回去。 我与牧宇连线交流着。 “‘监兵’神君,面前这些赌怪不会就是你‘监’的‘兵’吧。怎么都这路货色啊……” 我捏着鼻子,扇去面前的灰尘。 烟尘一散,几个“人相生”便陡然出现在我脸前。 “杀”几乎与我鼻子对鼻子。 “你要毁约吗,‘笔者’?” 我被突如其来地变故吓得一哆嗦,不过很快缓过神来。 “商人”、“赌鬼”…… ——地狱里不可能只有这类人。 我相信牧宇的实力,也相信鬼众的弱势,我信他能保我们周全。 同时,处于困境的我终于是理解了周天天非要大开鬼门,请来神君的缘由了。 一个“笔者”、一个“角色”、一个“字牙”,三人在大型书册中碰上鬼门大开,而唯一活路是一个看似神君的‘角色’…… 我想谁都明白该怎么选择。 置于死地而后生! 周天天该做的已经做了,下一个置于死地的就是我。 “‘商人’重利,‘赌鬼’惧捕。” 时间有限,“杀”正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撂下这句话后就合上了书本——毕竟我实力有限,留些虚空开书的力量很重要。 希望牧宇能听懂我的意思吧。 我的脑海中已经孕育出了一个计划的胚胎。 我悄然压低了声音。 “‘夺’去收钱了……那各位有没参加这场赌局的兴趣?” 几个“人相生”莫名其妙地瞧着我。 临危不乱,甚至能谈笑风生,我想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你们投‘我接受赌约’,反买一波,绝对不亏。因为我就打算接下任务。” “夺”收钱的速度飞快,眼看也将把反买票收光。 面前的几个“人面生”越看心越痒,终于把心一横,投了反买票。 与此同时,我高声喊出话来。 “我接受你们的四个的‘不平等条约’。” 一时之间,众鬼哗然。 我身前的“人相生”各个欣喜。 “不用给我降低挑战难度。这次只是给各位下的开胃菜……后面还有的好看呢……” 话音未落,一颗小石子就滚到我脚边,随即是第二颗,第三颗。 地面开始轻微地晃动。 我稳定身形,赶紧编出下一段话。 “比如说,你们现在就赶紧回门里逃走,否则你们要被缉拿归案,我们可就合作不成了——祝合作愉快!” 几个“人相生”似有所感,还没来及给我什么回复,便飞也似的钻回门里去了。 置于死地而后生,成功! 眼下只剩这些茫茫的“鬼相生”——他们见没了头领,慌张起来。 我目送着“商鬼”逃脱不见,终于也是不再强装镇定了。 本想扑上牧宇身上求个安慰,但我见到牧宇正眯着眼睛,似乎在感受什么。所以也强压住了自己憋屈半天的负面情绪。 他一点点的拉开大门,我也相应地拉开自己这边的一扇。 “斐斐,到我这来;周天天……自己小心!” 终于不用一个人面对一群咄咄逼人的鬼了。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一听得它,我便立即飞奔过大开的鬼门,向牧宇这边冲来。 途中我把双手交叉顶在头前,居然就这么顶飞了好几个“鬼相生”。 大地不住地颤抖,金属楼梯更是吱呀乱晃。 我看准牧宇怀抱,一咕隆就钻了进去。 “皓虎冲煞。” 牧宇见我听闻此语之后又惊又惧,不由噗嗤一笑。 他顺着我的肩膀让我一百八十度转身。 “我就如此不值得神君护佑……” 周天天哀叹一声,没想竟被牧宇一探身拉过。 就这样,我靠在牧宇的怀里,周天天呆在他的身边。 我们看着一道二十米高,几近顶天立地的白色虚影穿透地下城一端的墙壁展露头角。 獠牙、胡须、耳绒,还有虎爪…… 一道低沉的虎啸声在我脑中隆隆作响—— 这是一道令人恐惧的威压——其气势远胜过“蛇”,瞬间就如钟罩般倒扣而下。 暗处,虎眼中拖拽出两道红与绿的光,似是燃起的熊熊烈火…… 通体皓白,身负暗纹的虎向场内跨出一步。 就这么一步,十几只”鬼相生“便在它的掌下化为齑粉。 若“蛇”给人的是油光水滑地窒息与潮闷感。 那“虎”便是尖锐的肃杀气息与直抵人心的热量、力度与刀锋。 “监兵神君……” 周天天顶着极强的威压,欣赏着虎充满力量感的身体。 “我等知罪!还请神君从轻发落……” “鬼相生”们各个低头俯身,作出臣服状。 也许是被牧宇本人护于胸口的原因吧,我并没感到太多的不适。 “皓虎冲煞,好戏开场。谁当时讽你最凶?” 牧宇怕不是要杀生?这不太好吧…… “我?这么严肃的事,还是你来定吧……” “神君并非狱中之物,白虎乃战神,主杀伐。地狱道中供有监兵大人,正是为了仰仗他的煞气,镇得厉鬼。此间‘鬼相生’即使被放回门内,仍有无数刑罚等着他们。此时了结他们,也算是一种恩赐。” 周天天为我解释着。 “这里风景不好。” 牧宇左手抱紧我的身子,右手牵住周天天,蓄力一跃,便跳到了场馆中心的展柜上。 我在一阵心慌之后也算是平稳落地。但周天天就不同了,他像个挂件一样被吊在空中摇摆不止。 “没事……两度被神君垂钓,是我此生有幸……” 第46章 打上花火 “人家周天天也是一大功臣啊,哥你怎么就这样对他。” 我想伸手去捞道士,却被牧宇挡开。牧宇一发力,直接把道士带到展柜上方。 周天天落地过猛,赶紧从随身物品里取出面纸,擦去自己口鼻的血渍。 “我本想与监兵神君这个名号一割两断,但是该来的还是会来。” 牧宇并不看道士,只是握住了我的右手。 “划吧。” 我一时还是狠不下心去动手。 “若你碰不得他们,那‘商鬼’的任务,你又怎么能完成?” “我不是可怜他们……我只是在你身上的时候,听到这些鬼魂和你说了好多话,他们好像都认识你的。” 牧宇沉默了半晌,手上突然带了些力量,领着我划过左右两侧的“鬼相生”。 虎甩开自己的爪,两掌便拍飞了几排厉鬼。 这些人兽模样的家伙飞到我们面前的半空中,左右两侧狠狠相撞,炸开了各色的花火。 “漂亮吗?” 色彩映衬在牧宇的脸上,映射在周天天诧异的眼眸中。 唯美的烟花秀,可是我满眼看到的都是这些“鬼相生”临行时恐惧的神情。 牧宇眯了下眼睛,小小摇了摇头。 “你放心,他们不在这群人里。他们只是我没忘干净的书页。随着监兵神君的回归,又回到了我这里。” 我松了口气,心里也好受不少。 我带着牧宇的手圈起中间这块。 “我想看他们像鞭炮那样炸响。” 皓虎伸出前爪,笨拙地留出一根指头,之后一指按在圈外向内转起。同时,各色的鞭炮也连排响起。 “剩下的,我想看大烟花!” 虎抛起剩余的“鬼面生”,各个烟花在我们头顶绽放。 现在的城市里,只有部分区域可以燃放烟花爆竹。我和牧宇也懒得去这些地方看烟火。 好久没亲手放过烟花了。 上次全家人一起看烟花,是多久以前了? 那段时间爸爸和妈妈的关系异常的不错。我们跑到郊区,以一看就是被人宰的价格,买了个不大不小的烟花。 没想到那烟花没放几下就没了。 要是不说,我们还以为是这东西哑火了呢。 虽说爸爸对妈妈不好,但是他对我还是很不错的…… 我绝对是被爱着长大的。我心里一阵温暖。 我现在依然是被爱着的。 我和牧宇相视一笑,已是各自会意。 “神君大人,我觉得你除去凶神这个身份外,更应该是主管亲情的神……” 周天天站在我们边上,手里揉搓着面纸。 “愣着干嘛,你也过来啊。” 看得出来,牧宇蛮排斥周天天的,但我可不介意这些。 “之前使错卦伤身了?” 牧宇目不斜视地说着话。 看来他早就注意到周天天的身体问题了。 “你若不介意,可以去找石盐——石米的弟弟、或者哥哥……” “大人……我自己是懂些中医的,不用劳烦那位女道友的亲人了……” 周天天连忙摆着手,难掩自己的慌张神色。 说到石盐,他负伤跑出展厅后就音讯全无了。不知能不能给我们叫外援…… ——算了,石家的人应该都不靠不住。 一声虎啸把我拉回现实。 现场的“鬼面生”已经一只不剩了,牧宇带着我们回到鬼门关前。 白虎贴着我的耳朵呼啸而过,只身闯入门关中。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虎的威压就已消逝不见了。 先前花样百出的地狱门关口,此时门可罗雀。 我和牧宇一人一扇门扉,正式合上了鬼门。 “镇鬼魅,封鬼门,监兵神君在右……” 周天天紧跟着在门上一左一右地贴上了两张平安符。 “我看不见门关的实体在哪,但靠你俩的姿势,我能摸出大概的位置。” 道士伸出两根遒劲的手指,有顿有挫地在他看不见的空气里写着字。 牧宇冷眼旁观着,此时一把握住了周天天的双指。 “后面的交给我就好,你再这么下去伤元气。” 我举着手电,一点点观察着门上的刻印。 这门的中心有个典型的巨大圆形恶鬼模样,它鼻挂圆环,双眼圆瞪,很有威慑力。 石门的其余部分多是刻画的地狱刑罚等等,我看不懂,也没准备继续看下去。 我正准备调头,视线却触及到一样东西。 刻有文字的“天地通宝”出现在了这道全是图画的门上。 ——突兀。 我瞧准这块刻字,上手摸去。 没想到我一用力,门便顺着我所触及的地方龟裂开。 仅仅龟裂还不够,就这么一瞬间,它化作了无数圆滑的巨型碎石掉落在地。 石块像分裂般一碎再碎,最后化作尘埃什么也不剩。 我张口想要辩解,结果欲辩已忘言。 “你们懂的……” 我无辜又焦急地指着背后门关本来在的地方。 周天天双手抱拳,坚定地点点头。 牧宇见我俩这样,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鬼门已合,那下一个要解决的就是——提灯纸人。 牧宇已经先我一步到达纸人边。他合上双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在他的背后不知将发生什么。 牧宇取过纸人手里纸扎的油灯。也就是在他接过灯的一瞬间,牧宇的形象陡变。 他由我“双胞胎哥哥”的样子转换成了白发白睫的另一重模样。 这重模样——有一种……超脱世俗的美。 黄蓝异瞳覆盖住原先的黑瞳,它们犹如琉璃般通透。线性瞳孔遇见光亮后在左蓝右黄的虹膜中心快速收紧。 同时,牧宇硬朗的眉目中蕴藏着肃杀之意,就如同他的名字“监兵”一般。 ——我想,唯有经历世间争斗不息的亿万场战争,监察过万般士卒的威风气焰的神只,方能配得上“监兵神君”这一名号吧。 “字牙拜见监兵神君——” 周天天见罢忙行作揖礼。这一般是在道观中,晚辈拜见道长时所用的礼数。 我措辞着,也想致一份礼数。 但怎么看,除去这压人数头的杀气,眼前这人的气质,明显还是我如假包换的哥哥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牧宇便把这油灯送到我的手里。 “‘角色’见过‘笔者’。” 我瞧着拜我的二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纸人在暗处仍是不动。 也许它缺点什么,对……它缺一颗头。 我思考至此,怀中的煤油灯竟兀自成了一只头。 苍白的脸、眼眶里爆满的白眼珠上拙劣地点着两颗黑点,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两抹诡异的腮红点缀其上。 这颗纸头使我有些生理不适。 “这里……” 一个声音悠远传来。 哪里? “……眼前。” 我定睛落向怀中纸头,只见他口唇微张。 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下一步他一定会咧开一个巨大的笑容,之后撕裂脸颊,露出黑洞洞的口腔。 我必须在这之前将人头放回原处。 第47章 浪得神君 纸人的面皮在剥落、凹陷,我感到身侧的画面在回退,立即扭头向别的方向看去。 这东西太邪门了—— 我展开虚空开书的力量,硬顶着恍惚,跳起身把人头戴在纸人的脖颈处,竹梆与纸片、立即在一瞬间愈合。 即使如此,纸人嘴仍已洞开到底,一张卷起的纸筒代替他的舌头伸出口外。 我犹豫了半秒,把这张纸取出。 恍惚感如氤氲的迷雾逐渐弥漫开。 一种甜腻微苦的触感包裹了我的五感。 一道道看不懂的词组在我周身环过——白纸黑字。 我的呼吸并不受影响,但是吐气时跑出的一串泡泡却是真实存在。 我尝试在文字中划动着手脚,靠近自己的文字因此扭曲起来。 可以的,我可以在这之中游动。 看来我是泡在了一片文海之中。 若不知情况,我肯定以为自己掉进了文库。 不用多说,这大概率与“四字小说”脱不开关系。 文海中并不黑暗,但也没有照明。 唯一的光源是一束由下方斜射进的光线。 难道我的脚底才是水面? 上即是下,地即是天? 我吐出自己口鼻中的空气,捏紧鼻子。 不错,在重力的作用下。 ——我开始向地心沉降,也就是向着我的头顶所在下沉。 造像、纸人与捂眼…… ——我想我知道该怎样才能脱离这片文海了。 我伸出两手搭在自己的眼皮上,随即缓缓合眼。 “关公睁眼你闭眼,两度阖眼三世界……” 我默念着在寺院记忆中,那双手的主人所说的话语。 几乎就是同一时间,飘忽的浮力被脚下的重力替代。 我感觉自己像被什么固定在地上,随后上下调转了180度。 一切又回到原位,我一手紧握着纸筒,另一只手正从眼睛上拿下。 “斐斐?” “女道友,你看起来不太舒服?” 两个人站在我身边,正一人一边按住我的肩膀。 “是‘孽物’的原因吗?” 牧宇喃喃道。 我想不到第二个更好的解释,只好表示肯定。 “这就是书页,包含的‘角色’很多,但是篇幅很短。” 牧宇展开纸筒。 与此同时,纸人像是得了心满意足的答案,径自退回到黑暗中。 陡时,一道场景在我们三人面前展开。 “字牙拜见‘笔者’,拜见监兵神君、见过‘角色’——” 林中辟出的一块湿土地上,无数的字牙跪伏在地,统一呼着相同的字号。 “舍得回来了?” 一个看似“笔者”的人询问起一旁的白发牧宇。 “角色”们排成一个方阵,由最末尾的人献上一只滴着鲜血的东西。 ——一颗虎头,随后是第二颗、第三颗。一颗颗虎头顺着“角色”的手传上来。 虎头每经过一位“角色”,“角色”就将它举过头顶,让鲜血滴落在自己的身上。 篝火在众人围绕的中心劈啪燃烧。 火光映照在诸多字牙低伏着的身上,映照在高举虎头的“角色”身上,映照在面容平淡的牧宇脸上,也映照在看不清样貌的“笔者”身上。 “笔者”预先探出一手,在等待着接住什么。他\/她仿佛对整个仪式再清楚不过。 如此一轮下来,最开始的一颗虎头终于到达了牧宇的手上。 我注意到方阵为首几位“角色”中,有两幅熟悉的面孔——石米、石盐。 “‘角色’见过‘笔者’。” 牧宇把虎头郑重地交到“笔者”手中。 “笔者”单手捧着虎头打量一番,一转身,把它插在了背后高出自己半人的尖刺之上。 我仔细观察着尖刺。 它们是象牙白色,像是骨制品。但是这么粗、这么高的骨刺,得是从多大的生物体内拔出来的? 虎头在一个个“角色”手中传递,我来不及细数。只是转念一想,便就明白了,能砍下这么多虎头的屠户,一定也能搞定大型食草动物。 骨刺们呈花朵般围绕成圆。 最中心的是一根被打磨笔直的冲天刺,它四周环有四根向内弯曲的肋骨,这些肋骨又被八根再小些的骨刺包围在中间。 “我有异议!” 一个可爱蛮横的声音打破了仪式的安静局面。 跪伏的字牙各个偏过头去,“角色”也放缓了传递虎头的进度,牧宇和“笔者”也看向了声音的源头。 “一加四加八等于十三,十三不吉利。” 石米单手把虎头抱在腰际,另一手接过石盐传来的虎头。 “我建议再插三根刺,也算造福附近的居民。” 与此同时,附近的树林中响起了簌簌之声。 有什么生物在靠近。 “这虎灾真是没完没了。” 还没等我看清,处于后方的几个“角色”就已经擅自冲进草丛中,不多时就拖回了两头虎。 “笔者”也并不怪罪“角色”随意出队,反倒很是欣赏他们的作为。 “先前听得两头虎,现在还有一头虎——” 石米小手一指,落在了牧宇身上。 “你凭什么就是‘神君’啊?要我说我也是神君——‘浪得神君’——” 石米的话一出,底下的诸位字牙是不住颤抖起来——他们在憋笑。 石盐捧着手里血淋淋的虎头,低头瞥着石米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嘲笑和一丝担忧。 “我刚学z国话,知道‘浪得虚名’是骂人的。但要是我‘浪得’的不是‘虚名’,而是‘浪得’成了‘神君’呢……” 石米将两颗虎头全部交给后面的“角色”,自己得意一笑,叉起了腰。 然而还没等石米开心多会,漆黑的天地里陡然踩下一只圆桌大小的白色附黑纹虎爪。 它在距离石米上方几米的位置骤停。 虎爪并非虚影,但如此疾速的踩下,竟没有掀起周围草木的一丝波动。 方阵中的“角色”也是在虎爪压顶时才注意到了它的存在。 反观石米,她就不同了。 她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小脸惊恐地缓缓抬起。一点光亮已经被虎爪完全压住。 疾风擦过石米的皮肤,她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数处破口的衣衫。 那里面一道道被劲风划过的口子开始往外渗血。 牧宇面上不动,只是比了个零。 “没用力。” 他继续接过虎头,石米头上的虎爪也如来时一般悄然消失。 “浪得神君,好一个名号!” “笔者”鼓掌称赞。 仪式中的众人却是再不敢动弹。 他们谁都不知道,这位监兵神君居然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石米一旁的的石盐见虎爪消失,紧绷的身体也终于松弛下来。 第48章 会师群众 牧宇和石米石盐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 画面悄然散去,只留下一只纸筒呆在牧宇手里。 我回味着刚刚的书页残卷,尝试从其中提取信息。 书页中,“笔者”的形象并不真切——他\/她被做了虚化处理。 而刚刚牧宇给我递来的纸灯,正对应着书页里传递的虎头。 这应该是某种类似加冕礼的仪式。 但讽刺的是:与书页里人山人海的场景相反的,我们这里只有三号人马。 周天天正翻看着书页。忽然,他找到了什么,喊我们都到他这里。 牧宇先我一步走向他。这时我才注意到,“监兵冲煞”过后,巨虎入门,牧宇已经恢复了我的双胞胎哥哥模样。 展开的纸筒正面自不必说,是我们先前看过的书页记忆;但反面就不同了,纸背原本光洁,此时却悠悠浮现出两竖行金色文字。 “睡虎初解意,醒蛇妄作龙……” 道士仔细辨认着上面的文字。 “颠倒黑白?” 一对袖珍的对联赫然出现,随后一道横批显现。 “虎”与“蛇”,还有互相对应的话语。 我们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各自会意了其中的的意义。继续向下看去。 忽然,好几道手电光远远地便刺进我们中间,闪得我眼里生疼。 “你们几个,怎么下来的?” 我看清来人是警察和他们带下的群众,心底松了口气。 “青蛇的朋友,她先下去了。” 我答非所问地回道。 如果他们是林乐希的队友,肯定知道“青蛇”是林的代号。又假设林乐希被蛇卷走后就与队友们失联了,那警察们的情报就该暂停在我猜测的这一刻。 我取了发生概率最高的两件事,一口气报了出来。 果然警察信了我的话。 我们仨在警察们的帮助下,很快下到地下城的地面。 真巧,这波人如果早来半步,我们都会露馅。 重新回到人群的感觉真好。我准备小小放松下神经。 先看看许久不见的大伙都怎么样了吧。 就在所有人探索新环境时,走在队伍末尾的“户外探险小叨唠”二人组却已进入到了工作状态。 二人对这片黑暗充满了自来熟。 小劳拉是真的不畏惧黑暗,而小捣乱则是要在镜头前展现自己的大方仪态。 “不愧是‘与或非’,手段就是不一般。大家看,他们提前大部队好长一段时间就下来了。” 小捣乱给了我一个特写,之后拉开云台自拍杆,给了场景一个全景录像。 两人明白警察就在前面,说话、动作、拍视频都是小心翼翼的。 但是警察就是她们的卖点,她们在躲避警察这一块乐此不疲。 我注意了下大家的站位,石米一群人和僧人一行离警察最近,其他的人则是各自保持着距离。 这群不干不净的寺僧也是真有胆量,我暗自冷笑。 还有石米—— “浪得神君……” 我轻掩嘴,和身边两人调笑道。 “她能听到。” 牧宇偏头听完我的话,微笑提醒了我一声。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石米的感官很敏锐,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了。 只见她的脚步停了停,出乎意料地没做什么过激行为。 “神君正工作呢。” 石米没做什么,但牧宇倒是少见地开起了玩笑。 “什……神君?” 我确保自己没有听错。 “渗透。” 牧宇风轻云淡地用下巴示意石米的方向。 怪不得女孩从我们醒来开始,就换了一身行头,也装作与我们不认识的样子,原来她是在抱有目的性地接近这些人。 话说……这群人里最可疑的钱佑才钱中医呢? 我戳戳周天天。 “那位与你颇有缘分的中医呢?” 道士不敢回头,眼神示意我他的左后方。 我这才发现,钱佑才竟不远不近地在我们身后的阴影里尾随我们。 这什么习惯?在偷听? 我眼神狠戾地逼视着他,直到他自觉走到离我们更远的前方去。 我叉着腰转过身,见牧宇摇摇头,就又把矛头指向了周天天。 道士见我眼神锐利,也是无辜地摇摇头,缄口不言。 “什么时候站在哪里的?” “小道我也不知啊……你问起钱中医在哪时,他几乎就是同一时间出现在了那个位置。之前真没看到他——我向神君大人发誓!” 我看周天天不像在撒谎,也不再追问下去。只是给他提醒了一句。 “你把神君挂嘴边,神君拿你揣鞋垫。小耳朵可多,嘴巴放干净点。” 我学着牧宇在我身上时说暗语的样子,随口编了一个顺口溜。 我这话一出,自己也是愣了下。我抬头和牧宇的眼神对碰。 他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无奈和几分好笑。 周天天摸着自己的下巴,像在琢磨什么。 “此话颇有深意啊……” 绝对是没有深意的,我一阵无语。 警察领着我们一行人在地下城里穿梭。 没想到这片土地比从上方看去,要更大更杂不少。 手电的扫射中,我们看出面前的摆设是展览馆的前台。 前台出人意料地并不在楼中。 它孤零零地矗立在地下城的道路一边,与其说它是前台,它更像是小卖铺。 一个警察急匆匆地来到我边上,向我询问起林乐希的事来。 “对,她已经进去了。” 我信口胡说。 我没办法说实话。难道我要说她被蛇卷走,生死未卜,而我还是这个场面的见证人吗? “既然队长没有留下符号,那说明这里没埋伏,走吧!” 小警察又屁颠屁颠地跑回了领头。 然而就在警察们要踏过讲台平行线的前一步,一道灯光蓦然打在空荡荡的前台上。 所有人都是一怔,小捣乱更是惊声尖叫。 我相信她是有被吓到的成分在里面的,但这之中更多的应该是节目效果。 “刚刚,刚刚那里有个人!” 小捣乱颤抖着手指着前台。 “信我、都信我,是真的……” 没人知道她是不是在作秀。 小劳拉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自己绕到台侧边看去。 没想到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啪”地一声,又一道灯光亮起,从另一边打在了前台上。 小劳拉打开自己躯干上的镜头,然而还不及她靠近,一道蜿蜒而出的东西就逼退了她的步伐。 她确实胆子大,只是微微惊讶,在后退几步后还是向前走了过去。 小警察们并不阻止小劳拉,反而是跟在她后面往前探。 我敢说,如果是林警员在这里,她一定会喝退所有人,然后自己只身上前。 第49章 楼中展馆 几道手电聚集起光亮,照在前台后面。 那道蜿蜒的东西清晰起来——是摊快速蔓延开的黑红色血泊。 小劳拉皱了皱眉头,小捣乱也迈着轻巧的步伐靠了过去。 蓦蓦然,几个零碎的音符在空荡荡的黑暗中响起。 什么情况? 我浑身紧绷,向左右两边看去。 随着卡顿结束,音符们逐渐组成了音乐,它们在高耸的楼宇之间旋转,细听去应当是手风琴。 一道宽厚的男声参入到音乐中。歌手的声音很是模糊,所唱的语言既不是汉语也不是英语,所以我听不懂。 只听出这音乐欢快,和这里阴森怪诞的气氛毫不契合。 我逐渐冷静下来,用手电照了照楼门。 这门里……好像确实有个人? “真的有人!” 小捣乱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但是她的语气已经逐渐由惊恐转变为激动。不过她说指的是前台后面。 几声机关启动的声音传来。在场众人无不方寸大乱。 石米一行人瞬间钻到街道上的假灌木中,身边没有掩体的人也是立即趴伏在地。 几个警察们明显经验不足,他们反应了几时,自己竟不知如何应对。 身在此处,大有沉降场馆的机关,小的机关更是不得而知。 石米躲在靠后的一个灌木中。见我们还愣在原地,她咳嗽两声,小手比了一个枪的手势。 什么意思?这机关是枪? 我心里一慌,更是愣在了原地。 周天天也是一阵紧张,捏紧了手里的平安符。 牧宇见我俩这样,不得不再次给我做了翻译。 “‘神君的事,迟早找你算账’——这个意思。” 我一扶额,立即是大松一口气。 这些猫们怎么都那么难懂啊…… 早有牧宇戳我两下,导致我大呼周天天不是道士;今又有石米躲在灌木里冲我比枪,害我以为遭到袭击。 “不过机关是否有害,还未可知。” 牧宇话音刚落,一盏大功率的暖黄色灯便缓缓亮起。 伴随而来的,是持续不断的低频电流噪音。 这灯光越加大亮,竟以一己之力把整个地下城照得通亮。 温度逐渐上来了,我甚至能感到自己皮肤上的灼热。 好一颗虚假的太阳。 阳光一起,我们总算看清了地下城里的景象。 刚刚的机关后,一些新事物出现了。 比如在我们头顶,一条巨大的白色条幅悬挂着。它的两端被拴在两桩白石膏制成的柱子。 如果我记得不错,这是古希腊风格的雕刻。 这两柱子我之前不曾见过,应该是机关过后从地上冒出的。 条幅上好像写画了不少的东西。 “欢迎来到真正的卡米尔展览馆。” 我后退几步念道。 几个字分别用不同的颜料书写,字体随意可爱。文字周边还装饰着小彩带小气球。 派对横幅? 不管是在现实还是书中。既然这里才是真正的卡米尔展览馆,那它上方的展馆自始至终都是个幌子?这地下城里才是展览馆的本体。 没有人能回答我,回应我的只有恼人的低频噪音和燥热的空气。手风琴小曲自顾自地轻快奏响着。 天光大亮下,机关的运作情况也是再清楚不过。 大家逐渐放松下警惕。 前台那里围了不少人,我们仨也凑了上去。 一个人形泡沫板兀自矗立在前台后,它也是在机关运作后出现的。 板上是一个展馆工作人员的q版画像。它身着工作服,脸上只有五官的简约轮廓,露出的肌肤全部雪白——是未完工的人体雕塑模样。 我想它应该是展览馆的吉祥物。 我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去,吉祥物手臂上挂着一张硬纸板。 “找不同。” 一行大字下还附有小字。 “免费看展不可能,收好展馆员工体验卡——检查通过的艺术品才能上展。” “什么意思?我们成兼职员工了?” 怀恋白月光的两个男性提出了疑问。 “更重要的是‘检查艺术品’吧,展馆连‘人椁’都做得出来,它的收藏会有多恐怖,我都不敢想呐。” 之前分蛋糕的一群人里唯一的女性说道。说话期间她的手也没停下,她熟练地翻着前台的抽屉,没多会就摸出一沓电子磁卡来。 “这比解密游戏简单多了,前台一搜就找到了卡片——这大概就是牌子上说的‘员工体验卡’。” 她边说边戴了一张在脖子上。 周围的人见状也拿起了磁卡。 我数来三张,细细看去。 卡面上有员工的个人信息栏,不过现在的它们都是空的。 这时候,小叨唠”二人也上前来。我有些好奇,就问起她们那摊液体究竟是什么。 小劳拉伸伸脖子示意我自己去看。 “可能是掺了红色的机油吧。这个立牌,是从紧贴着地面的地方翻转上来的。所以这个应该就是机关漏的油。” 确实是没有血腥味,而且这摊东西也是油状物。我想也没必要深究下去了。 大部队向前进发,欢庆的歌曲还在播放,但白色的横幅已经远离了我们。 前台后,泡沫板的手臂上仍垂挂着牌子,牌子上“找不同”二字在正反两面都有。 台柜的抽屉被翻得七零八落,柜门也是各个大开。 地下城、楼中楼、死寂一片与注定闯入的我们。 这就是个局,但是我们非闯不可。 “前方风险未知,我们就在这里等待救援吧……” 警察有些心虚地说出这话。 “小警察,你是穿得少了还是怎地?你没有感觉到气温在快速上升吗?” 石米擦一把头上的汗,开口就指责警察。 警察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不让我们进去,这里又没有遮挡物。我们要热死在这片大地上吗?” 我纵观了下全场的警察们,他们虽然都全副武装,但是年龄都蛮小,最大的也就与我一般。 这次行动的队员都派的是警校的实习生?上面的人是真不舍得“浪费”一点资历老将呢。 大楼的门是读卡开启的。 走在前面的蛋糕组首先研究起门来。 “试试刷卡。” 分蛋糕的几人站位讲究,他们将一男性围在中心,很明显就是要让他刷。 现在所处的地方不一般,谁都知道面对新鲜事物,最要不得的就是好奇。 男子明白自己退无可退,只好摸出自己的门禁卡。 “姐,要么你来……” 男子讪笑着看着身旁的女子。 几人一言不发,女子听罢此话顺势将双手抱于胸前。 第50章 反侧之门 眼看男子拿卡的手离读卡器越来越近,他身边的人也步步远离他。 蛋糕组的内部不和已经溢于言表了。 “假设真出什么事怎么办?” 我有些担心。不是担心开门的人,是怕出事波及到我们。 牧宇微微一笑,冲石米的方向眨眨眼。 警察面前,他们一群人定然是不可能拿出枪械的,但是石米自有一套办法。 只见她跑到与这群人相反的方向,手上仅拿了一把简易的弹弓。 男子看看四周逐渐远离他的众人,前进的手也更加缓慢下来。 “警察呢?警察不应该干这个事吗?” 他的声音颤抖着。 “警察的命也是命,你离门最近,还是不要为难警察了。” 还没等警察说什么,蛋糕组中的一男子就已经回复了他。 场中的不少人都进入了戒备状态,准备随时各显神通、逃出生天,唯独和尚们还有闲情诵经。 石米已经在草丛里架好了弹弓,如果有变故发生,她会第一时间打晕开门人。 周天天紧张地瞧了眼牧宇,开口准备说什么,又被他吞了下去。 毕竟我之前警告过他——禁止随便说话。 牧宇一如往常地气定神闲。 低频噪音配合灼热空气,我想大家已经僵持不下去了。 “他*的,是男人就刷卡!” 有人忍不住骂出口。 开门人不再犹豫,也是豁了出去。 “滴——” 一声拖尾的长音传来。 石米的弹弓同时拉到了极限。 “擦擦——” 随后是机关运动的声音。 男子身子僵了一下。 难道要成为“人椁”了?我心中警铃大作。 然而我想错了,他不过是在等待对自己的审判。 什么也没发生。 他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 男子转过身,自嘲地一笑。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扫过。 “没用。” 蛋糕组的人本想站在原地不动,但看着步步紧逼的开门人,他们不住地往后退去。 就好像他身上有传染病。 蛋糕组本来就不打算让这人活着回来,没想到事情超出了他们的预想。 开门人没死成,那蛋糕组多的就是一个敌人了。既然卖得出人,那也得接受得起后果。 不过在场的人并无等闲之辈。 蛋糕组与开门人,我想他们要开始拉帮结派了。 石米默默收起了弹弓,转身从我们身边走过时,大眼睛狠狠地瞪了我一下。 我尴尬一笑,赶紧别过脸去。 警察识相地走上前去,一个个试了自己的电子卡。 门依然没开。 我拾起自己的卡片又仔细观察起来。 卡面上的个人信息处,能填写的只有“姓名”“身份”两行。如果非说这上面少了什么,那也就只有这个了。 地下城的地面不知是用什么制成的,在大功率灯光的照耀下,它已像个烤盘一样,开始散发热量了。 警察们也不废话,着手准备破拆大门。 “喂,我说。” 石米那波人里的一个大汉走到门边,他宽厚的身影直接压在了警察的小身板上。 “我说这是玻璃门啊,拆锁干嘛?这种门,老子一踹就开——” 说罢他一脚踹在了门上。 出乎意料地,那门晃都不晃,大汉只能是咳嗽了两声,转过身子跺跺脚。 除“笔者”“角色”之外,没人能对书中内容作出大规模破坏。 想必这大汉的整条腿都被震麻了。 群众们见到这样的异象,也凑上前来。 大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唯独几人安静地看着。 小劳拉个子不矮,稍一踮脚就能站在外围看到情况。 她皱紧了眉头。 里围的白月光组也盯着门锁,互相交流着。 “我们在门里……” 小劳拉按耐不住,低声说道。 我又确认了下自己所处的环境。“太阳”当空照,道路绿化一应俱全,我们怎么看也不会在门里。 “这期的名字就叫‘展览馆奇妙夜’,怎么样?” 小捣乱面对未知场面丝毫不慌,她偷偷地将手机举过人群上方,将画面放大,给到锁一个特写。 此时的小捣乱已经进入到直播状态了,此前的唯唯诺诺一扫而空。 究竟哪样才是真实的小捣乱? 先前我还怀疑过她的业务能力,现在看来,那时的她只是没碰到灵异事件。 “这里的门把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我盯着小捣乱手机上放大的画面。 一道木质的小牌在内侧门把上晃着。 “‘与或非’姐姐说的一定对,这里面是有东西。” 小捣乱立即附和道。 警察将门扇拆得前后摇晃,那牌子因此一下下地撞着玻璃。 我拨开人群仔细去看木牌。 “欢迎……再次、光临?” 我勉强辨认出文字。 “‘青蛇’的朋友,你有什么发现吗?” 破拆门的几个小警察满头是汗,也不知道是气温太高还是急的。 我跟他们说明了情况,也让他们看了木牌。 “这里可能是出口。” 我上下观察着这道门。 “如果撬不开,那我们就该找入口。” 众人一片嘘声,各个说这些警察们太不专业。 “不用找入口了,这里也能进。” 白月光组的两人观察半天,发现警察们确实是吃素的。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动手。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这两人没再说什么,只是其中一人稳稳地伸出手。 他在这侧门的某个地方按下一个按钮,扭锁就弹了出来。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三两下就扭动了锁芯。 随着锁头弹动的声音传来,白月光组的另一人轻推了下门。 “吱呀——” 在警察愕然地注视下,门就这么悠悠地打开了。 众人反应过来,更是贬低起警察来。 “搞了半天,这门这么好开。” 大汉涨红了脖子,扭动着自己的脚踝。 “这是一道再普通不过的小店玻璃门,不过有人在上面做了手脚。” 蛋糕组的的女性很快就看明白情况,充当起大家讲解员来。 “面对我们这一侧的是门内,那边才是门外——这门装反了。” 女子不顾风险,自己接过门扇,将它推到了底。 “我们这边的门也有钥匙锁孔,是用来反锁门的。但是实际上它根本没有用上。” 她看了眼收拾撬锁工具的警察们。 “玄机就在这小按钮上,只要按下它,再扭动门这边的旋钮,门就开了。这和简单的防盗门一样——大家睡前都会拧一下自家门的防盗锁,而现在,我们把它拧开了——仅此而已。” 第51章 垂泪神女 蛋糕组的女性言罢,大家恍然大悟。对警察的信任也是一降再降。 她看群众很认可自己,嘴角也是勾起了微笑。 “我有个小爱好,就是过生日吃蛋糕,但我又不想自己变老,所以大家叫我十八就好。” “十八好,警察坏!” 石米第一个蹦到女子身边,她领的一群持枪糙汉也跟着她到了这边。 “榜一与或非确实是我们的偶像,但是我们更欣赏能拿出成绩来的石米宝贝——还有十八姐。” 糙汉们明显是奔着石米去的,能说出点讨好十八的好话,也算是情商不低了。 十八搓搓石米的小脑袋,和她寒暄了些什么。 她并不奇怪这样的小不点为什么能成为这群人的领头,这点就不简单。 蛋糕组剩余的两个男性暗自看了眼落单的开门人,眼里感情复杂。 十八打亮手电,朝楼中内部晃了晃。 她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面带微笑看着众人。 白月光组的两人也是不再犹豫,他们加入了蛋糕组。 四个僧人踱步到十八那里,为首一人欠身作揖,他身后三人也有条不紊地做了同样的动作。 “在座的各位施主们各个聪颖不凡,老衲愿与你们一并行动。” 十八那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她的目光在我们脸上一一扫过。 我和身边两人交换了下眼神。 牧宇在自己的手背上打了个叉。 不加入? 我想是石米的原因,石米在哪,我们就该站在与她相对的阵营。 否则她的渗透也就失去了意义。 十八见剩余的人不再动弹,也没有一票否决我们。 她聪明地只说中立的话。 “那各位,我们先走一步咯。后面有什么事别忘了来找我们。” 警察们愣愣地,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打先锋。 蛋糕组、白月光组、持枪匪徒和僧人主动组成了一队。 他们那里都是人数众多的队伍,我们这里多是零碎的个体。 开门人、户外探险二人组、中医、道士、监兵神君还有灵异吧榜一——我。我们这里人数少,如果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矛盾会更少点;实力怎么样不好说……但是有句话说得好——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那么真理再简单不过,就是追啊! 我招呼这些不知道怎么想的人,还有愣在外面的警察。 即使分帮结派了,但探索这么大一栋楼,还是人多更安全。 我们追着十八一群人的尾巴进了展馆。 一进展馆,温度就正常了很多,外面虚假的太阳也在所有人进入展馆后逐渐黯淡下来。 十八回过身,手电在我们身上扫扫,最后停留在身为头领的我身上。 “您就是灵异吧完单率榜一的‘与或非’吧,久仰大名。” “你好你好,其实我的大名是……” 我不太习惯别人叫我化名。 “不必,与或非很好听。” 十八礼貌地打断了我的话,带领着她的人向场馆中心去了。 我就这么勉为其难地成了头领。 想来也是没办法,开门人地位太弱势,不可能领头;我是小叨唠二人的特邀嘉宾,她们也被一票否决了;道士不喜欢出头,牧宇也乐得清闲自在;中医很可疑,他就算主动请缨我也不会同意让他当领头的;一群实习生警察更不可靠…… 这样算来确实只有我适合坐这个位置。 没什么别的办法,我赶紧领着众人来到与十八平行的位置。 ——人分两队,我们一直躲在别人背后,多少有点不合适。 刚刚我们开的门处于圆璧的一侧,我们若要浏览展览馆,只能从这一侧走到另一侧,之后一层层地上楼才行。 还没走几步,一道巨大的阴影就出现在了视野里。 四道展馆的灯光逐渐由下方亮起,一个顶天的石像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于此同时地,一块小小的光幕亮起。 是对这件展品的的介绍。 我和十八自然而然被让在最前面。 “垂泪的神女” 大标题这样写着。我思考了一下,总感觉这名字很熟悉,好像某个游戏里有和它同名的皮肤。 “被人为供奉成神明的少女,象征着爱、和平与公正。” 十八读出了标题下的简介。 我们身后的人们各个举着手电照着雕像。 这是一尊一层楼高的半身像。白色石膏制成。 雕刻是一个漂亮的女孩,长相是西方人。她头戴花环,闭合双目,一双手十指相扣,微微侧着贴在下巴一边,像是在许愿。 从上身看去,女孩穿的应该是一件无腰身的裙子。 从头发到上身的衣服,雕像整体处理出了一种风从一侧吹来,掀起根根发丝,带起白裙褶皱的感觉。 自然清新,很有故事感。 我不得不称赞这尊雕像。 卡米尔展览馆还是会好好做艺术的嘛,非要整之前那“人椁”干什么。 在场的众人观察了下雕像,发现并没什么不妥。 十八继续念了下去。 “神女头戴橄榄枝花环,从不垂泪。她是群众们唯一的信仰,所以善良,所以带来和平,所以代表公正……” 十八读到这里停住了。 “我嗅到了规则怪谈的味道。” 群众议论起来,年轻人向年龄稍长的人解释“规则怪谈”的含义。 “神女从不垂泪,水滴由她的睫毛尖端垂落——众人以为她在垂泪。” 大家赶紧举起手电,照向雕像。就像是为了印证展品介绍,两道泪痕——不,水痕,从女孩的面庞滑落。 再细看去,这水痕的确不由雕像的眼中流下。 在更高的睫毛上,一点点水聚集成为水珠,然后一滴滴地滴落在雕像的脸上,形成了泪痕。 “注意:此展品常常真正落下眼泪,原因未明,后果未知,因此不可展出。同时,此展品有概率在展厅各处出现,一旦出现,请员工立即刷卡汇报异常。” “还真是规则怪谈啊……” 我不禁感叹道。 大家又讨论起来了。 看得出来,有些人第一次经历规则怪谈,对此感到好奇,还有人强装镇定,心里其实很慌。 第52章 刷刷卡片 “我选择退出。” 我队里的开门人到我身边轻声道。 他并不害怕,只是冷笑着看看蛋糕组的各位。 “我就算死,也不想和这些人死一起。” 我看了眼漆黑的门外,热气和噪音统统消失了。 这时候出去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我没法告诉他,我们现在处在书中,他跑到天涯海角都跑不出书的掌心。 不过既然我是领头者,那威严还是得给的。 我板着脸,冷冷地开口,声音尽量放地洪亮。 “你们还有谁不敢参加的?趁早滚出去。” 一边的十八见到我的变脸,不由地冲我点点头。 “之前是我小瞧你了。” 十八小声道,随后声音一凛。 “我这边也是。外面的威胁都没了,想出去的尽管走。” 队伍里的几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后统共有三个人离队。 我这里只走了开门人一个。 玻璃门和我们进去的时候一样,它像个深渊巨口一样大张着。外面的街道全被掩埋在黑暗中,唯有上层展馆中透下的一点光,它犹如神佛降世时的宝光乍现。 三个人各走各的的路,目的是并不遥远的光亮。 可是光里又有什么?光里什么都没有。 依我看,他们进了这展馆,就再没有出去的可能了。 我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看戏的神态,手上连手电也懒得打了。 ——周天天正殷勤地给我打着手电。 牧宇见我这副大姐头的模样,担心我得意地忘形。 “别忘了自己的任务。” 第一天杀一人,否则周天天死,我记得清清楚楚的。 我摆摆手,赶走不高兴。 “船到桥头自然直。” 十八好奇地打量着我们,但也仅限于打量。她很识相地没有追问。 三人即将走到门口。 蛇伸出尾巴把几人扫回去,门自己猛地关上,机关突然运作让三人掉到地里,外面艳阳大作几人被迫回到楼里…… 我发挥自己作为“笔者”的想象力,为展览馆拟定了无数种赶回三人的方案。 然而事实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没有“同人小说”的操控,没有展馆的机关——一个人飞奔着冲进展馆。 因为地面瓷砖打滑的原因,这人差些摔一跟头。 但是他\/她并不在乎自己狼狈的模样,这人一手拉住玻璃门,利用自己剩余的惯性将门带上,之后一刻不敢停地在门把上刷了自己的卡片。 “滴——已锁定。” 门传来机械的声音。 这人的磁卡好像对门有作用,而且他\/她从外面跑回来,好像是在躲什么。 这人一定比我们更了解这个展馆。 “逮住他\/她!” 信谁都不如信自己,我边说边撒开腿去追这人。 然而还没等我冲到近前,这人已经贴着墙壁,顶开上层的吊顶钻了上去。 他\/她还仔细地把吊顶恢复了原状。 我慢下了脚步。 钻房顶……我可不擅长这个啊…… 况且这个也浪费时间,我还要把时间花在物色解决谁上面呢。 三人见出门的路被堵,只好作罢回到队伍中。 “没看清是谁,有概率是展馆派来拦截逃跑者的工作人员……” 这理由我自己都不信。 还好大家没有纠缠,牧宇一向配合地转移了话题。 “刚刚介绍上说的刷卡,在这里。” 牧宇站在雕像的背面。大家一拥而上。 我看周天天走在最后面,手不住地挫着自己的下巴。 因为身在书中的原因,一天下来没有收拾的他,下巴上已经生出胡青了。 此刻他搓着自己的胡青,发出刺刺捞捞的声音。 “想什么呢?” 周天天的手电像个追光灯,贴心地为我照亮了前方的路。 此时我俩距离很近,他的手电也没必要继续照下去。手电不用就关掉,谁都知道吧,没想到这老小子把手电一抬,明晃晃地刺我眼睛。 “哦对,你没有。” 道士自言自语地又把手电放下。 “我说,你是不是被那道——之前的东西反噬了啊?感觉你有点神智不清的样子……” 人多眼杂,我既然要求了周天天不要乱说话,自己同样也得尊重这个规则。 我和他径自往雕像后面绕,他好笑地低头瞧我一眼。 “我说你不会长胡子。” 确实不会啊,不过这又怎么了呢? “再等等,我再观察观察。” 周天天撂下这句话,就站在了群众外围。 我被自然而然地让进了里围。 一台桌子高的长方体柜立着,柜身上有些小小灯光闪烁;柜上方还有立柱,柱的一侧连接了一个两拳大小的正方体。 这是个看不出作用的仪器,不过有个东西我能看懂。 柜面上镶嵌有一个读卡器,它应该就是牧宇说的刷卡地。 有人迫不及待地拿着自己的卡片上前来。 十八赶紧拦住了这人。 “十八姐,没关系的,用我的就好!” 一个想邀功的人。 十八鄙屑地勾起嘴角。 “雕像真正淌眼泪,或者雕像位置移动的时候才需要刷卡。我这回说得够精简了吧——当然,你想送死我也不拦你。” 那人挠了挠脑袋,似懂非懂地退回队中。 我蹲下身,透过玻璃窗看向机器内部。 这里面的结构还是比较复杂的,那一闪一闪的灯光正是指示灯。 “激光刻字机。” 牧宇在一旁看着,冷不丁吐出几个字。 周天天立即投来了崇拜的目光。 “神——神奇啊,太神奇了。” 他将脱口而出的“神君”强扭成了“神奇”,虽然很蠢,但至少没说漏嘴。 周围的人无不面带疑惑地瞧着周天天。他的傻气已经不再匹配他三十多的身子了。 “刻字机?大家把卡片拿出来看看。” 十八拿起自己的卡。 “‘姓名’和‘身份’栏目都是空的,反面还有这个展馆的游览路线图。” 我顺着十八的话翻过卡面,对哦,这里还有一面游览图,不过它打印的太小了,不会是真让我们拿它看的。 这种图一般只有装饰作用。 随后十八开始向众人介绍刻字机的作用,说它会给我们写上姓名身份等等。 我相信“同人小说”的控制力没错,但是它的洞察力不强。即使我们正处在“四字小说”力量丰盛的地底,它也不可能获得大家的身份信息。 除非——除非这次进入“真正”展览馆是它预谋许久的,我们这些人也被它跟踪调查了很久。 这并非不可能,林乐希说,她的行动与警方以及“合作方”都有关系。敌方既然这么想献祭我们,那在n a失败后,一定还会拿出n b。 第53章 导览图牌 “总之现在没有出现异常,大家不要刷卡,懂了吗?” 十八总算给大家解释清楚了情况。她大吐一口气,颇有怨念地看了我一眼。 我们不是分派了吗,她干她的,我做我的。自己给大家做导游还不愿意上了。 我又开始想念林乐希了,如果她在,绝对不会抱怨这事。 毕竟她前段时间刚在地面上为大家答疑解惑,而且她面对的还是刚从书中苏醒,看到警察就要刁难的群众们。 不过我可以抓住这个机会,挽回我的优势局面。 “十八话说的多点,那我就多做点事吧。” 对于书,我的了解肯定比他们多,让我和牧宇在前面多走走,说不定找到书的漏洞就能一举逃脱了。 我们沿着半月型的场馆步道往深处走。很快,一块半透明的场馆导览图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导览图像个屏风立在场馆中央。 它按照楼层将展区分为八个区域,但是唯有一楼起了名字,后面的二到八层全部被黑色胶带封住。 导览图很严谨,它在前后两面都做了胶带封字的处理。 地形的俯视图一目了然,缺角的圆璧型展馆内,是一左一右逐步向后排开的展品。 璧的二分之一处有个圆形的中庭,根据上面标注的,这里面应该有大型展品。 也就是说,我们沿着这条道走下去,还会经过一个圆形的厅堂,到时候得注意是否经过了这地方——我可不想再被“蛇”耍。 “区域一——先祖的智慧。” 十八念出展牌上的文字,随后手电打到俯视图上面。 “还有这里,展馆中间这里有对特展品的描述……” 站在我们后面的几个男性一直在议论什么,现在突然发难,一伸手就揭下了一条黑胶布。 “十八姐,你不会还信这场馆装神弄鬼吧。要弄清怎么个情况,先得让咱们看清条件!” 然而出乎意料地,胶布下面什么字也没有,黑色胶布不知是用来遮什么的。 “啪”——导览图上方的灯光熄灭了。导览图也随着轰隆隆地机关声收入了地下。 “俯视图里的中庭那里有字,你们谁看见了?” 十八见导览图看不成了,自顾自回过身来。 在场所有人都表示没看见。 最后十八的目光落在了刚刚撕胶布的男人身上。 “你,还有这位先生。你们两个一同筹划的这事,对不。” 刚刚撕胶布的二人正是白月光组的两人。 此时手上还黏着胶带的人冷哼一声。 “他没参与,都是我一人干的。” 十八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仍然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 “有骨气,我喜欢。但是我不喜欢撒谎的人——” 说到这,十八的目光一转。 “与或非,我的话说到这里就结束了,你给他们长长记性吧。” 十八那句“我不喜欢撒谎的人”说得很重。她不单单是说给白月光组的人听的,也是说给我听的。 自己挖的坑,哭着也得跳进去。既然我说让十八动嘴皮子,自己动手膀子,那也得拿出诚意来。 “牧宇……” “停、停。” 十八打断了我准备叫援兵的行为。 “能拿到灵异吧榜一的与或非小姐,别对他们太客气。你亲自出马,给在场的我们都拓拓眼界。” 她身后的一群人都连连叫好。 “交换?” 几乎是同一时刻,牧宇的请求协议就发到了我手上。我稍稍犹豫了一下,拒绝了。 我开书立即与牧宇对接上。 “不是大事,没必要换人。况且我想试试自己的能力可以做到哪一步。” “好,那我让‘字牙’帮你一把。” 牧宇顿了顿才回复,听得出来他对我的行为略感惊讶。 我在心里冷冷一笑,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啦。既然十八不给我叫保镖,那我就真正的自己上阵。经历过被绑走一事后,我就明白了人不能太依靠别人,我得自己琢磨点技能来。 不过‘字牙’能帮我什么呢? 我可不希望周天天把自己卖出去。 大家的叫好声淡去,现在场上一片安静。 白月光组的不屑逐渐覆盖过恐惧。 行了,再等下去就是嘲讽了。 “动作小说”不养闲人,我也不是什么细胳膊细腿的无用“笔者”。 我集中精力把扩散的书中力量聚集在一起,模拟出被“散财”吸附集中的模样——当然,若说“散财”集的是针尖,那我这就是棉线。 “嘶——” 一声吃痛的吸气吸引了我的注意。 只见周天天正尝试用匕首撬起回到地里的导览图。 这是在演哪出?他不是知道自己没法对书中事物做大规模破坏吗? “大家发现了吗?从之前的兄弟踢门,到现在我撬展牌。我们的行动一直在被这片区域抗拒。小道先前算过一卦,此处卦象紊乱——不知道大家信不信……” 我并没被周天天干扰太久,他是在给我争取时间,我必须好好利用。 能把开书力量聚集起来,这已是一份进步了。那么下一步,我试试能否把它侵入到白月光组的记忆里。 棉线穿针孔,越急越不进—— 我一左一右扣住了这两人的胳膊,眼神坚定地注视着他们。 他们被我突然的举动惊到了一瞬。 不错,就是这时候。 我看准他们不设防的这一下,猛地将棉线穿入了针孔中。 “小道爷,我可不信你的三清四御玉皇西王母,别这时候说什么鬼鬼神神的。” 周天天原先是要问大家信不信“四字小说”的,这无疑就是自曝——还好我开书的力量有所提升,暂时不需要通过增加“四字”的相信人数,来提升我的能力。 好在有人以为道士是在宣传教义,也算是圆过去了。 人声渐渐淡了下来。 牧宇在我身旁,在众目睽睽下。我没法借用“角色”的身体穿梭在自己的书里。 这回我也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既然书中力量可以影响白月光组,那对付他们,对我来说也该不难。 我首次只身进入自己开的书中,不可谓不慌。 没有“角色”的包装“笔者”,就像是丢掉机甲外壳的驾驶员。 第54章 拔地弑佛 缓缓下沉,被书本吞没……一切都和平时开书无二。 随记忆的画面稳定,场景确定,我就要开始描写“角色”——但我手上并没有“角色”……我要描写自己吗? 不对——视野为何移动地这么快? 疾速移动导致画面被撕扯,我只知道自己在爬楼。 老破小的居民楼与发黄的水管。 我爬的是楼外水管? 四肢在使劲,我强制低下自己的头,想看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这东西的劲很大,我不能抗拒它的力量。 几乎是一瞬间,我的四肢又消失不见——我的腹部又盘绕着水管一圈圈游上。 没有“角色”的我,当真连自己的行迹都控制不了吗? 停下,没有四肢太晕了,我想还是开头的样子好。 我一遍遍地暗示自己,四肢真的又生长出来。 ——很好,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那么下一步,我要去哪?我要寻到白月光组,之后“安抚”他们的暴躁情绪。 我要去哪?我要去哪……我要去哪——我要去这。 是这,是这! 灰泥、粗糙——墙壁;脏、白、虬结、光滑——水管;突出、凹陷、劲、跳、落脚——是、是窗台! 我必须要分辨自己在哪,我必须立刻说出自己在哪,我看得清自己在哪,我知道这些混淆的颜色是什么——我在跑、在爬、在跳、我要去哪——我要去找两个人、我要找——我要找?不、不、不——我要破坏他们、我要撕碎、要见血、要看到因我变形的表情、看到、听到、闻到、舔舐到—— “噗通、噗通——” 心脏泵的激素突破,突破天灵盖。 力量感、舒适。 我企图翘起嘴角,但它没有面部肌肉。 我是什么、并不影响。我们都有同样目的,杀了他们、对、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碎玻璃为我作袈裟,裂皮毛给姐当道袍。 “哥们,你怎么在……” 我翻进窗,迸溅的玻璃渣四处飞溅。 也就是这时候,四肢着地的我猛然转变为双脚在地,我是——人? 我不能是啊……不过只这一下的是。 面前人穿着围裙,身边有口大号口袋。口袋里是不同型号的菜刀。 他戴着口罩,口罩上沾血。 砧板上放着大的肉。 哈,这样宴请我。 我蹲在窗口,伸手蘸取一点血送到嘴里。 我还没动手,这人就后退了。 他满脸恐惧啊、不信啊。 “当啷”,他的菜刀掉在地上。 他狠狠抽自己耳光。 “都是我不对!我该死!该死!” 你确实该死。 好棒的笑容,我可以有面部肌肉了! 尊重人类构造,我扑向面前人,顺手在口袋里掏了菜刀。 你呀、你呀…… 你别哭呀,我要你痛苦尖叫。 斜方肌为什么练这么大,不好看…… 好钝的菜刀,好钝,怪不得他买这么多。 哪里反抗动哪里,为什么不反抗了?为什么产生“意念”的速率降低了? “咚、咚、咚。” 谁在敲门? “咚咚咚!” 别急!这就来了! 不挣扎的猎物没意思,不过还有食用价值。 我一手拿菜刀,一手拖着人来到门边上。 明明可以扣烂这门,但可惜我是人…… 激动颤抖着我的手。 一个喜笑颜开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今天她在,我特意来……” 门自顾自大开。 你是谁啊?跟他说话? 我把拖着的东西往他面前一提,下巴抬了抬。 找他说话? 那人愣在了原地,瞳孔几乎放到了最大。 人在被狠狠吓到后会僵在原地。 你也不跑是吧。真是两个没意思的猎物。 巨大的“意念”,真棒!我感到自己又强了好几分。 愣着的家伙颤抖着举起手,他指着我的脸。 “你的脸……你的脸是、是我的——” 他的目光又落在被我举在面前的人身上。 他“啪”一下跪在我面前,抱住这人的腰。 “不管发生什么,哥们我永远跟你一起……” 好感人啊,又产生了新的“意念”。我一脚踹倒随地跪人的男人,顺势一刀砍在他的身上。 捋动、捋,好难用,应该买锯齿的…… 地上的人还在挣扎——别怕、你很快就是烂泥了。 他口袋里的东西掉了出来,一小串钥匙,上面还有一只可可爱爱的小白猫。 唔,不对。 是一只有黑纹的白老虎。 我拾起钥匙扣,白色的小老虎很是漂亮,还有点熟悉…… 我前段时间见过? 白色猫猫白色老虎。 监兵神君! 假的、是假的—— 我手一松,小老虎翻个跟头摔到地上。 它白色的皮毛上沾了鲜红,很是耀眼。 监兵神君、牧宇…… 还有爸妈,还有周天天还有石米石盐。 卡米尔展览馆、书、鬼门、任务—— 于或斐,你在干什么?! 地上躺着白月光组的两个人,我摊开双手,菜刀掉到地上。 暗红色、鲜红色、浅红色、橘红色! 我管不得手上的血,不受控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无声的哽咽,我退到墙角,一个个手印按在墙上。 不、不可能,我杀人了? 和在插兜男的书里一样,就是这种冲动。 那东西不是人形,有四肢、不、没四肢,跑得快,最后跑到我身体里去。 就是那个时候,就是那时候—— 一切都是那东西干的,不是我干的。那是“孽物”,没错就是“孽物”! 手上为什么擦不干净,粘稠、刺鼻,这不是真的,我在做梦。 白月光组扭曲着四肢躺在地上,他们还有救吗? 我强忍着自己的恐惧上前去。 见血的场面我在书里不少见,但这样横竖乱切的我是第一次见…… 我抽出餐巾纸往他们的伤里塞。 这好像不对,好像不该这样。 别怕别怕,至少我在自己的书里。 冲头的气血在消退,“孽物”在离开我。 等一切落定,我就收去书本。 书里的伤映射到现实中不一定致命,就祈求白月光组没事吧。 我一点点整理着他们的四肢,把衣服规整到本该在的地方。 纸巾堵不住伤口,至少能擦擦脸。 我用拇指轻轻合上他们的双眼,仔细地擦去脸上的细小血点。 “孽物”已经尽数消退,是时候了。 我需要一根棍状物作为笔。环视一周,仅见得菜刀。 情况紧急,菜刀也可。 我盘腿坐下,双手紧握菜刀,使“笔杆”垂直于地面。 “搁笔。” 我默念道。 同时九十度旋转菜刀,使“笔杆”平行于地面。 我可一生向善,纤手冰白。不曾肩扛屠刀,拔地弑佛。 第55章 一笔勾销 书中万象全部坠落,我被闭合的书本提溜出来。 回到现实了! 我猛地睁眼,把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抛诸脑后。 哦,不对。不是回到现实,是回到另一册更大的书本里。 同时,我双手中的沉重挣脱了我的抓握。 白月光组的两个人向后倒去。身后的人赶紧抵住他们。 “才几分钟就趴下了,不愧是于姐!” 石米那的大汉各个双眼放光。 我都不想说他们了。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还喊我姐。 这次开书,我并没感到力量的消耗,自己也不累。 “孽物”果然是既危险又馋人。 我悄悄看向牧宇。 还好他及时出手,给了个小虎崽。否则我真有可能给“孽物”夺了心智。 我不转头不要紧,没想到一转头,这脸几乎是蹭着牧宇的肩头擦过去的。 他已经无声无息地在我旁边了。 牧宇徒手擦着我脸上的汗,这时才注意到,自己早已浑身冷汗。 他关切责怪地上下打量着我,开口想说话,又咽了下去。 这眼神跟小时候我摔完跟头,妈眼神一模一样。 唉,我这不是想试试自己的上限吗……谁知道把“孽物”请出来了……也不是故意的。 我眼神飘忽了几下,又觉得自己做的很对。就该迎接挑战,还是不能依赖牧宇和我的换位。 “女道友太飒了,你在其中不知道,你们三往那一站,你扣住他们的胳膊之后就闭眼了,他们跟着闭了眼。随后忽地一下,三人同时垂下头。你是一动不动,这两人就不一样了,他们逐一抽搐起来——跟出马仙一样。几分钟以后你一抬头,双手一撒,他们就同两麻袋一样倒了。” 周天天压抑着音量说着。 看得出来,他对“笔者”的技能很感兴趣。 “天机不可泄露——” 我圆滑着腔调吐出一串文字。 小捣乱按下暂停键,冲到我面前给了一个拥抱。 “等、等等,一身汗……” 我趁她抱着我,指指怀里的小捣乱,与小劳拉做着口型。 “追着灵异现象跑,她的爱好。” 小劳拉一开口声音就不小。 围着白月光组的人也别过头来。 “施主,您与这两位是否有恩怨?” 我看和尚靠近,应激性地往后一退。 有恩怨?不会是我下手太重了吧…… 心里咯噔一下,我最怕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只见那些懵懵的警察正想办法苏醒这两人,石米那边的人也在帮忙。也算是警匪合作了。 而在场唯一的医生却在观望。 钱中医背个手,在外圈远远看着,一副不想参与救援的样子。 中医也是医,好歹会一些急救知识的。 没想到他除了说话奇怪,还没有良知。 “大师,您快把法术收了吧——这两人看着都快不行了。” 一个大汉顾不得那么多,急匆匆地冲我吼道。 “您跟他们又没仇,这个下手……” 他旁边的人赶紧上手捂住他的嘴。 “不动刀枪就能杀人,你怎么敢冲她叫的,别下一个就是你。” 我朝圈内走去,学着牧宇的样子装地风轻云淡。 十八那边的人都有些怕我,各个为我让开路。 白月光组出事了,我就是始作俑者。本不敢靠近警察的我还是必须得靠近。 “掐人中,心肺复苏都试过了。” 警察交代道。 我装模作样地蹲下身,心里慌上加慌。 “动作小说”就是打出伤害,完全没有治愈人的可能。 强忍不适,我回忆着那些伤口中最严重的几条,它们都在脖子一块,如果现实中遇到这种伤,必死无疑。 “他们本就有罪,我算是为民除害。” 我灵机一动,压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开口道。 大家面面相觑,什么表情都有。 不过没人敢质疑我。 “他们是杀人犯。” 我断言道。 在白月光组的记忆里,我头眼看到的就是他们中的一人在剁肉。 那么多把菜刀,还有那么大块的肉。 任谁都得怀疑他们的身份。 大家陷入了一时的哑然,随后如有约好般的顺着我的话说下去。 “既然如此,那就先把他们带着吧。” “对,还没死成,不能扔着不管。我们架着吧。” 这件事意外地草草结束了,大家似乎都不怎么在乎白月光组的死活。 就好像他们杀了人,和我杀了他们达成平衡、一笔勾销了一样。 我和十八又回到队伍领头,她很是赞赏。 “好杀。” “什么?”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再回问,她已不再重复。 第一张展品出现,一幅油画。 展览灯依旧自下而上地照亮整个画作。 “哦——” 十八还没读展牌,我就知道了二三。 我认识这幅画,历史书上见过。 各种历史事件记不得,这个画作的背景也不太清楚,它的名字我却很清楚。 毕竟看题干选画作,这算是选择题里比较好拿分的项目了。 “自由引导人民。” 十八念出画名。 如我所料,我想后面的介绍都不用看了,这幅画的大致模样,我都能说个七七八八。 “真画现藏于f国卢浮宫。” 周天天道。 我们集中手电照着画布。 这上面的种种都和我印象中的一样。 “倒在地上的尸体、战斗的勇士以及高举f国旗帜的女子,构成了一个稳定又蕴藏动势的三角形。象征博爱、和平、公正的旗帜位于等腰三角形的顶点,神女的头部处于黄金分割线的位置。场面恢弘、构图井然有序。员工如发现异常,汇报问题请刷卡。” 十八耐心地念完简介。 “如果光论画作的真假,那它一定有问题,算有异常。但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我继续观察着画作。 “不少人都认识这画啊。老子我当年没好好上学,不知道什么真货假货。让我上,我不会先入为主。” 一个大汉挤上来。 手一栏,我让他在我身后看。 “两位姐姐们想想看啊,如果这层呢都是和那个掉眼泪的女神有关,这画应该也画她。” 大汉有前车之鉴,不敢再上手了。他远远地伸根手指指指点点。 “你们看啊,刚刚那女神也就十几岁的样子,跟画里这个……丰满少妇,没关系啊。要我说,它简介说‘神女’,就应该还是开门雕像上雕的美女,不会是这个年纪大的。我觉得画是错的。” 这里放的画,确实是一等一的仿品。 按这两个角度来说,我们应该汇报错误。 第56章 救于水火 上次在雕像背后找到过读卡器,这次它说不定也在。 我寻着规律绕到展品后面,果然有个闪着灯光的刷卡处。 这回的它简便小巧,也没有被设计在激光刻字机上面,但是……读卡器怎么有两个? 一左一右两处灯光,像左右护法一样守在展品背后。 绿灯之下写有一字“对”,红灯之下是一字“错”。 这回的刷卡系统更加完善了。 我旋转着挂在胸口的狗牌,脑细胞也和这狗牌一样飞速拧巴,随后死亡。 “刚刚协商通过,大部分人同意展品有误——刷‘错’。” 十八身先士卒,自己打卡。 随着卡片刷下,两个红色数字悠然出现。 “0:1” 两个读卡器上方显示出“对”“错”比分。 与此同时,机关声大作。展馆墙上的消防栓门自动弹开。 “叮铃铃铃铃——” 恼人的闹铃声响彻。 一只后背被弹簧连接的闹钟从门里跳了出来。 经典的卡米尔展馆闹钟,不过是缩小版。 说是缩小,其实还是很大。至少它能完全占领整个消防柜。 既然我是承担体力活的冤种,那我必须得去查看异常。 我从周天天那接过手电,谨慎上前打量起钟来。 它跟普通的闹钟一般无二……不过只有一根指针。 一根指针的闹钟有什么用? 手机上的数字钟很方便。我和牧宇在家挂的也是电子钟。 我是真的好久没看过圆形表盘了。 小劳拉挤到我边上,抬起手腕。 她手上的运动手表花哨帅气,很瞩目。 我也有块运动手表来着的,但它的作用仅限于装饰。 虽说我属于“动作小说”,但是作为“笔者”,我最常做的事还是坐着。 “小妹妹,你别看表带了。” 小劳拉说话还是这样,她好像并没被我的实力唬到。 “你要看的是这个。” 她边说边点开了闹钟分类里的秒表。 “我看……这闹钟有点像这个。” 我瞧瞧闹钟上平滑走动的单根指针,又看看秒表上仅有的一根秒针。 所以——跳出的闹钟根本不是钟,它是秒表? “大家退后!这钟是计时器,可能有炸弹!” 我赶紧喝令大家往后退。 也就只有生死攸关的时候,我说话才有领导味道。 没人拆我的台,但我知道跑得再远也躲不过爆破的侵袭。 那么既然如此,我决定拼一把。 “卡都给我!你们跟警察跑,他们懂该躲哪里。” 秒针顺畅滑行着,它并不在乎大家的死活。 “快点!” 40、35、30…… 秒针公平地滑过每个数字,一分钟已经走过一半了,这些人还在思考该不该给卡。 “不想给的赶紧走。” 交不交卡是人身自由,我不管这么多。 十八深深看了我一眼,随后领着她的人和警察一起跑了。 我“唰”地把卡片排开,快速数着数分类。 手电被我随手丢到地上,它咕噜噜地滚落一边,却被人捡起。 这时我发现身后还有不少晃动着的手电光,它们为我照亮了手头的工作,还有读卡器和一旁的钟。 “都不跑,都不怕死啊?” 我这一说话,把我刚刚数的数字全部打乱了。 手心冒了很多汗,滑溜的卡片一不留神丢了好些在地。 我以最快的速度抬头看了眼秒表。 10! 10……可是我还有这么多卡片白数了。 我“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重新把卡码开。 “要怎么来?我帮你!” 小捣乱也不拿摄像设备了。 她首先在帮我接住向左翻飞的卡。 周天天也不蠢了。 他一言不发地为我摞齐右边的卡片。 随后一个个人来到我身旁,小劳拉也在我面前站好。 “数好给我!” 牧宇已经站在刷卡器边上等着。 “左6右6,上!” 小劳拉一把从两人手里抢过数完的卡片。 5、 “接!” 她先后把两摞牌先后掷出。 惨白的灯光照得卡片雪白。 4、 小劳拉很相信牧宇的实力。 牧宇看准时机,用指缝快速精准地夹住卡片——没有一张落地。 3、 随后是刷卡。 “滴、滴、滴滴滴——” 屏上血红的比分跳动。 2:3……5:6……6:7 数字在此停止,场馆里鸦雀无声。 冒号像一双觊觎黑暗的眼睛无情眨动。 2—— 没用的、都没用的,秒表还在走。 如果仅仅是报错,那这个项目没必要设置比分表和对错双读卡器。我猜测异常根本不在画。应该要让左右数字均等,这才是“相同”,也属于是把异常排除,符合了“找不同”的定义。 想法很好啊,但是为什么卡片就正正巧巧地少一张…… 天要亡我不可违…… 1! “滴” 我们恍恍然抬起头,小捣乱松开自己堵着耳朵的手。 机械音响起,钱佑才不急不缓地从牧宇手里接回卡片。 他把卡片收进西装大衣里,随后抖了抖衣领调整了下领带。 “7:7” 两个数字跳动着,瞬间化作了另一排数字。 “1:1” “成功!” 两个字以及一个标点符号盖过数字,占领了整个显示屏。 秒针停留在了最后的1之上。 我们活下来了!我们成功了!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地就迷湿了双眼。 双手掩盖着口鼻,各种光彩在我眼里晕散开。 成功的喜悦,不惧生死的陪伴,默契的合作…… 我为了太多东西流泪了,它们太多太多,所以泪水夺眶而出。 “来来来!” 小劳拉把几个人聚集过来,不顾形象地把瑜伽服一脱丢地上。 她把手握成空心样,往我面前一送。 “干杯!” 呜……干杯—— 我挣扎着从软地毯上爬起,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背后,竟然靠了个人。 “女道友,你之前给我枕过,这次还回来。” 我刚准备回头,就被周天天一句话堵了回去。 完蛋,我靠在这老小子身上了,还不知道靠了多久! 不要啊,我感觉自己的心“啪擦”一下碎裂了。 牧宇刚好迎面回来,他顺手往周天天胸口这么轻轻一推,道士“哎呀呀”一声后退几步,我则被深深地抱在怀里。 “好了,都过去了。” 我贴着他的胸膛,牧宇的声音好有安全感…… “唉,真是好人没好报——” 周天天还不忘在我背后委屈地抱怨。 我逐渐缓过神来,冲着周天天就说道。 “你要是找那枕腿之恩,不该找我吧。” 我眼神一飘,示意牧宇。 “啊,这个……” 周天天一愣,随即浮现出“此事难办”的神色。 第57章 高级趣味 周天天把我气笑了。 我指指自己。 “好办。” 随后又指指牧宇。 “难办?” 周天天别过脸,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哥,你得小心他。我感觉他,不、对、头——” 我和牧宇开玩笑道。 “有水不?” 小劳拉凑上我们这里,刚好碰到这一幕。 “哦哟?” 她看看我们三人,会心一笑。 “我就说你们仨没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不过我也不管那么宽。现在咱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家人们了。有水吗,干一杯不?” 我们几人围坐一起,打开各自的水杯喝上一口。 小劳拉、小捣乱、周天天、牧宇、开门人,还有——钱佑才。 钱佑才的杯里不知泡的什么,微微的甘苦味散发出来。 他见我皱眉瞧着他的保温杯,将杯盖揭开一角,又小抿了一口。 “麦冬三枚,清心除烦。” “啊、啊。我不要。” 我赶忙摆摆手,钻到牧宇和周天天中间坐下。 小劳拉尴尬地低下头,假装没看到不和谐的场面。 毕竟她刚刚说过,我们是“出生入死”的队伍。但这话还没落地,矛盾就来了。 “大家不要避讳,问题就该挑明了聊。” 我在两人之间坐定,把自己的手电也挪到了面前。 这里没有火堆,我们七人围坐的是七支手电。 也不知钱佑才是故意地还是怎样,我们六人的手电闭合成圈,唯独钱的手电单单地矗在他脚边。 在经历了这么些之后,我或多或少也带了些领导的味道。 我组织了下语言,开口就问道。 “钱佑才钱先生,我们现在好好坐在一起,正是聊天的好机会。” 我没有明说直到最后一秒,钱中医才拿出卡片的事。他只要不傻,肯定也知道我们要讲的是什么。 他不疾不徐地把杯盖拧紧,敞开上衣,从的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 “小友们,你们好奇的可是我最后才给出卡片这件事?” 他把卡片放在地上,随后上手一抹。 卡片变魔术般成了两张。 “大家都有看到,这是交公时给的一张,刚刚还给了我。” 钱佑才按住一张卡片,往前一推。 “那么这一张,也是我在最后关头给出的一张,它是我多拿的。” 钱佑才又按住这张卡,往前一推。 “摸卡片的时候,我不小心多摸了一张,直到最后关头才发现。” 他把两张牌叠回一起,撂齐。随后一敞大衣,又收起了它们。 “原来如此,那这就是场误会嘛。” 我说着,挪动起手电。 我将闭成圆环的六个手电分开,留下个能再容手电的空档。 钱佑才看了我一眼,把自己的手电推进了些许。 它加入了六支手电里,但始终与周围人有间隙。 清脆的鼓掌声传来,十八由一堵墙后面走出来。 “你也没走?” 我不想听她说场面话,赶紧是岔开话题。 十八轻轻一笑。 “我替我的队员们感谢你们,下面要再有什么风险,我们上就好。” 她就这样绕过了我的话题,冲我们示意深处。 “走吧,又找到新的展品了。” “等下,这两个怎么办?” 这时我才注意到,白月光组的两人不知给谁扔在了地上。 当时也是逃命要紧,扔了累赘也正常。 “来四个人!” 十八振臂一呼,四人立即把白月光组架走了。 唉,要不是我下手太重,这两人一定还能跑能跳的。 但是如果他们真死了,那“商鬼”的第一天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我暗暗攥紧了双拳,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时几刻,第一天是否过完。必要时刻,我可能真得…… 我暗自瞥了眼周天天。 他比这两个杀人分尸贩重要多了。 必要时刻,就算是我在给白月光组解脱吧。 两个部队很快汇合,我们的注意力又回到展品上。 与先前不同的,面前的展品和艺术可以说是搭不上一点关系。 面前是一小块不规整的皮制品。 “神女的垂怜。” 十八念出标题。 “‘雅典娜女神的赐福,我们祖祖辈辈永不会遗忘!’展品的贡献者要求我们这样记录。” “神女怎么又成了雅典娜女神?太乱了吧。” 一直很活跃的大汉又吐槽起来。 “据贡献者所说,此展品在三四百年前非常抢手,我院与其议价颇久。最后,我们只能以极高的价格买下了它,并将它陈列在了这里。” 大家一个接一个地趴在玻璃罩上往里看,这东西怎么看都是一块残破的牛皮,上面还潦草地印有看不懂的字。 “被骗了吧,这么小点的东西拿不出手展示,也就因为这个,它被放在了这——我看它不会有异常。” 有人武断道。 卡米尔展馆精地很,不可能吃亏。 而且关于这件的展品的介绍,也太怪了。 它看似说很多,其实没一句是在提展品的外貌。 “所以这是什么?” 我提出一个重要的问题。 “牛皮吧。” 我不置可否。 流水的展品,铁打的刷卡机。 读卡器又出现了。 “别动它,先看前面的。” 十八警告在场诸位。 一件衣服展示在我们面前,一条漂亮的裙子。 “神女的衣冠。” 裙子太新,不像收藏品。 “根据记载缝制的布裙,符合神女的审美。” 十八说罢仔细打量着裙子,又回头向走过的黑暗里瞧了瞧。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神女根本不是‘神’?” 她开始了自己的分析。 “从塑像到画像,这两样展品具有神话色彩不错。但从那块皮革开始,‘神女’对现实造成的影响就出现了——假设她真是神,就不该有这些东西……还有种可能,‘神女’的信徒过分虔诚,他们幻想她就在自己身边,所以给她创造了这些现实中的映射。” 我们继续往下走,后面看的展品印证了十八的看法。 一块泥砖。 “神女的砖墙。” 游客们不愿意了,他们有的忍不住笑出声来。 “随便挝块泥巴就拿来当展品了。怪不得这地方只敢叫艺术展览馆,要是让它当博物馆,这还了得?开业头天就给人砸了——我带头砸。这不欺骗老百姓嘛。” “神女沉默的墙砖……” 笑点高的十八也快顶不住了。 毕竟笑有传染力。何况这展品已经不是一般的搞笑了,它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搞笑。 第58章 重重四向 “都别笑,都别笑。” 我忍着笑,强制大家安静下来。 “你们看这泥巴好像不普通。” “垫茅坑的砖头……” “说不定是没处理的燕窝泥。” 背后乱七八糟的声音还是一团一团。 “这是墓砖!” 我没法了,只好放开嗓子吼上一声。 登时,空荡的展馆里鸦雀无声。 “这土是湿的,它没有外罩,也没保湿装置。怎么做到的?” 这会,我终于能说出自己的发现。 “——阴气太重导致的。” 周天天一本正经地抢答。 “好了,这不是墓砖——至少我没看出来。” 我扶额叹道。 “刚刚是为了吸引注意。” “墓砖?是个好思路。” 十八赞赏地看了我一眼。 “刚刚那件衣服叫‘神女的衣冠’,这块砖又叫‘神女的砖墙’——” 她的话戛然而止。 衣冠冢和墓砖? 空气里安静地落针可闻。 偌大的展馆里,只有我们二十多号人。 我感觉人好少……又好像很多…… 是人是鬼难以言明。 人多点至少也不会这般骇人吧。 再往后走便没有展品了,远远地我照到了中庭。 看来一楼已经走了一半,我看准中庭就直奔了去。 “啪”地一声,身边有什么东西响了下。 我心里“咯噔”一声,向声响发出的方位看去。 一小块墙面被上扬的灯光照亮。 一反刚刚的墙纸,一整面顶天立地的壁画——古壁画,被毫不处理地贴在墙上。 壁画上,纯白的人像矗立着,它四肢修长体态完美。 “神女的……布道。” 展览没有结束?原来这边还有大幅展品。 “英雄姐姐,是走路的那个步道嘛……” 这莫名其妙的称呼,也只有石米能想出来。 “是宣教的‘布道’。” 我转过身,立即就见着让我大跌眼镜的一幕。 石米不知什么时候已混到能骑在大汉肩膀上的程度了。 这不是“渗透”了,这简直是认爹。 “那我得下来亲自体验体验这‘布道’。” 石米“噗通”一下,脚踏地面。 随着我们前进,这壁画也描述出一些信息来。 纯白的人像首先被勾画了五官,随后披散了发丝。 欧美长相,与门前的神女像一般。 随后她穿上衣裙,与展柜里那件相似。 神女貌似是站在天堂中,向地下的人间投去一瞥。 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描述方式了。 壁画的一切都很丰富了,故事性也有了,唯独神女的双手还是朦胧一片。 下张图很快解决了我的疑惑。 她的手出来了。 神女悲悯地向斜下方看去,她的一只手向人间投去,仿佛是要救苦救难般。 只可惜神女的的另一半边身子剥落了,我没法看到她的另一只手。 随后下一张是最经典的一幕。 它展现出与门前雕像相同的姿势。 神女已经降临到人间。 她闭合双目,双手交扣,头戴橄榄花环。 风吹起她的发丝以及衣摆。 我注意到,这时候的神女换了身衣服,她已经脱去了那件装饰庞杂的衣服——没有腰身的简单裙子更符合人间像的神女。 壁画一断,引导词出现。 “神女目视艳阳,将色泽封于双目中;神女分得疾苦,生得通天臂膀。圣主问,‘你可还来眼中烈阳?’神女答,‘艳阳用于照彻人间’;圣主问,‘你可骇得自身造像?’神女答,‘臂膀用于救济人世’。” “她的手臂……很吓人吗?” 我好奇地向下看去。 下张壁画里,神女的背后——第三只手凭空出现。 这手上悬空着一把尖刀。 图中的神女脸上垂泪,貌似感到悲伤。 随后出现的是第四只手。 这两只手捂紧了神女的嘴唇。 之后是第五只手,它捧着书本,高举于头顶之上。 我发现神女的双眼微张,祈愿的双手仍然贴在一侧的脸颊边。 第六只手现形。 五、六两只手遥相呼应——这对双手奇长,它们扣紧了神女的双腿。 ——环扣的双手……这个姿势有点熟悉,我汗毛倒竖。 我就知道这展馆里不会莫名其妙地出什么神女。 第七只手将玻璃瓶举到与眉同高,随后第八只手与它合并。 这双手捂紧了神女的的双目。 神女祈愿的双手尝试着松开,但是它们难以分开。 静态的画像中,我仿佛看到了挣扎的少女。 一些鲜红从指缝下透漏出来。 祈愿交扣的双手分开,它们互相交叠,最终是抱紧了女孩单薄的身体。 四双手,四捆绳。女孩便是一只蛹。 “人椁”。 我几乎要念出这个名字。 导览图定格了整部画作。 “惶惶目不见人,重重爪生四向——神女如是。” 只见“神女”两字像是被做了刻意修改,不知它曾经是什么。 “——尾声:“四字小说”敬上。” “啪”地一道横幅在我们面前展开。 中庭近在眼前。 而里面却什么也没有。 “垂泪的神女” 五个字挂在空荡荡的基座前。 基座两侧的礼花打响,彩带呼啦啦地落地。 一切都如同灰色幽默。 它们在强调什么? 大家一时都愣了。 这基座上本该有东西的,除非—— 东西跑掉了…… 大家面面相觑,没人敢回头。 “垂泪的神女会出现在展馆的任何地方,遇到请立即汇报异常……” 展牌上的字历历在目。 所以我们进门见到的“神女”,她根本就不该在那里?! 小捣乱几乎眉飞色舞。 她是唯一不需要回头的人,也是唯一乐于见到灵异现象的人。 她激动地颤抖着手指,点击了手机上的前后摄像转换键。 所有人都紧盯着屏幕。 背后漆黑一团,什么都没有…… 对了,缺少光源…… 有人一点点地反转手电。 后面还是什么都没有。 “啪嗒——” 一滴水滴落在我的脖子里。 我伸手摸去,这水微微泛白,里面好像有白色小粉末。 还没等我抬头查看,一重变故就吸引了我们的注意。 有人拍拍小捣乱的肩膀,示意她把手机给手的主人。 “哪里哪里,给我看看。” 她毫不吝啬地递出手机。 小捣乱个子确实没我高,但也不低于女生的平均身高了吧。 这只手怎么会从这么高的地方伸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尽数被手臂拽了去。 不对,手臂怎么……向上提? 小臂、大臂、关节—— 神女的造像紧紧吸在屋顶上,四双手全部显现。 刚刚那滴水,就是她垂下的眼泪! 第59章 艺术就是 统共一间居民楼高的层级,怎么能容下一整只面向下的神女雕塑? 六只自由活动的双臂由石膏像的后背生出,它们成对攀附在屋顶上。 神女原本凹凸有致的体态也消失不见,她像一张被压扁的皮囊,在房顶生物有节律的起伏中鼓胀着。 这是个……变异的虫子? 两对翅三对足,昆虫的定义。 它的一双手呈祈愿状仍在胸口,而另外的三双手已经满足三对足的定义,那现在仅剩两对翅膀没有展现。 大家虽然害怕,但也明白这时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发出明显声响。 一步、两步—— 人群心照不宣地退后。 神女虫对什么有偏好? 光、声、味、热? 我们看着被它夺走的手机,不知作何判断。 至少以这种行径,我们可以一点点的后退到门口。 我知足了。 “不行,还我手机!” 厉声撕裂黑暗。 搞什么啊,怎么这时候! 小捣乱毫不顾忌自己安危,近乎疯狂地尖叫出来。 虫被小捣乱一吓,冲着她的身子就扑了过去。 小劳拉第一时间后离开,全身而退。 人群飞也似的四散开,向来时的地方狂奔去。 “十八姐!这两人太重了。必须丢掉!” 白月光组的两人又像垃圾似的躺在了地上。 十八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赶紧走。 她当真要断后? 此时的虫正和小捣乱纠缠,暂时没有追上来的意思。 “还我!还给我!” 小捣乱被虫的另一只手揪起,她不惧,反倒惊喜起来。 双腿在空中乱蹬,一只手则稳稳地抓住了手机。 手机里究竟有什么?它值得小捣乱拼上性命守护。 “小心!” 神女闭合的双目悠然睁开——以外眼角为支点,向两侧打卡。 这根本不是眼皮,这是口器! 当虫用一对前足抓紧猎物的时候,接踵而来的一定就是啃咬。 介绍里说,神女时而从“睫毛”垂泪,时而由“眼中”垂泪。但不论从哪滴,那都是虫的汁水罢了。 我慌忙开书和牧宇联络。 “小捣乱要完了!那只巨虎能不能用下?” “洞开鬼门、方能见得神君——此处鬼门已废,不能再用了。” “不会是我弄碎了门吧。” “破鬼门是好事,免得那些东西又出来作祟——你做的对,别自责。” 我切断通讯,眼看着小捣乱被两只手送往神女面部的裂口。 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 我的手电在面前所有可见物上扫过。 白月光组! 对了,还有这两半死不活的人可以利用! “喜欢吃人?那吃点带豁口的。” 我拽着牧宇就冲到白月光组面前。 十八很快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一同跟了上来。 “刀!” 一把锋利的匕首落在了我手里。 “对不住了。” 一个行动方便的人显然比这两个累赘更重要。 在十八和牧宇的手电下,我绷紧一人脖子上的皮肤,找到青筋,一刀就扎了进去。 手下的人挣扎起来。 果然没死,果然…… 不得手软! 我弓起身,一脚踩在这人的脸颊上,把他的脸别在一边。 ——只要看不到脸,他就不是人。 继续,我将插进脖子里的刀又往里面紧了紧。 “不必了。” 牧宇制止了我的行动。 我知道,这个口子,够送他下地狱了。 但是他还在动啊,没有一刀毙命,我怕他疼…… 一声暗哑的嘶叫吸引了我们的注意。 虫“啪嗒”一下丢下了小捣乱,整个身子缓缓挪动。 它来了! “十八姐,警察不在,这些量你们看着用。这里是火机。” 一个大汉急匆匆地赶过来,送来些圆柱体。 石米打着远光手电向这里照了照。 我立刻明白送它们来是石米的意思。 手里的东西一共是几组食指长短,被捆在一起的细管子。 每捆圆柱上还引有线。 “土雷管。”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牧宇就拔出男子脖子上的刀,给这人的肚皮上横着拉开一道。 “呕——” 一些泛怪味的半流质突破伤口淌了出来。 我的心理素质不行,但现在不是恶心的时候。 神女虫面向我们的的方向,背上的女孩画像裂成了两半,两张真正的翅舒展开。 十八扇了下口鼻前的空气,旋即毫不犹豫地拎起雷管来。 “多久没吃饭了?” 牧宇小着声、自言自语地冒出这句话。 与此同时,他把袖子一摞,一整个手臂就没进了男子的肚子里。 一把、两把、三把—— 牧宇把这些恶心东西尽数掏出。 “哥!” 我惊呼。 心里为他的的献身感到敬畏。 “来两捆!” 我和十八各自塞了一捆雷管进男子的肚子里。 牧宇又掰开了这人的嘴。 我赶忙又塞了一组进去。 十八点着了嘴里的引信。 牧宇紧了紧这人的伤口和牙齿,一把把他投了出去。 虫子摊开双手,平顺地接过猎物。 “我来了!” 没想到小捣乱热度不减,刚刚这么一摔就爬了起来。 她连滚带爬的跟着我们跑向了门口。 “要不要蹲啊!” 我记得炸弹的波是要躲的。 “这点量,跑就完了。” 与此同时,背后轰隆隆地爆破声、伴随着楼体坍塌声接踵而来。 我们头顶上也摇晃着落下不少灰尘。 “别跑,安全了。” 牧宇没有回头看爆炸,我们三个女性是赶紧看过去。 这就是所谓的“这点量”的“土雷管”吗? 我抬头看看通往上层的楼板。 还好这楼建地稳固,不然我们非得栽在里面不可。 虫子已被完全掩埋在钢筋混凝土中,一根手臂都没漏出。 白月光组真是我等的救世主,也是我的脏手“白月光”。 人肉雷管—— ——还真得是石米能想出来的。 我们暂时安全了。 第一天“杀一人”的任务也算乘巧完成了。 我们边走着会合大部队,边清理着身上的脏污。 餐巾纸给大家分得啥也不剩,我只好用袖子擦着冲头的鲜血。 不瞥不要紧,这一瞥我就碰巧见到牧宇在观察自己自己手臂—— ——手臂上的胃液及食物残渣。 “哥,这什么恶趣味啊!” 回去的这一路上,我本来习惯了这股怪味。 现在这一眼看上去,怪味又席卷回来。 “还有我说,你好好地掏人胃袋干嘛?” “防止雷管泡水炸不开。” 十八解释道。 “毕竟这是自制的,质量不一定稳定。肚子里的不点,也是为了防止没氧气熄灭。嘴里的点燃,牵连肚子里的一起炸开就ok。” 第60章 谜语人众 “我们多久没吃饭了?” 牧宇打断了我和十八。 “大家饿了吗,我有带好吃的,一会让小劳拉给你们。” 小捣乱插入了我们的谈话。 说到小劳拉,我不禁叹息。 小捣乱拿她做搭档,她怎么临阵就脱逃了呢…… 大家拒绝了她的好意,见到牧宇有发现,首先停下了走路。 “别看了。” 牧宇见我凑过头又要看,立即把手电打到了别的地方,用我之前递的纸擦起手臂来。 “我要说的是消化物。它的质地比较完整,像是刚吃下肚没多久。更何况,大鱼大肉,这人能在这里、在我们的身边吃到大鱼大肉吗?” “这个简单,我们身处的地方本来就奇怪——他们有办法搞到点吃的也正常。” 十八不在意地又向前走去。 “十八,你也不饿。” 我也发现了异常。 她愣下,摸了摸自己的胃部。 “我们自从进了上面的卡米尔展览馆,到现在。一天得有了。” 我轻按自己左半边脸的伤,那里不再疼了。 我一点点地揭下纱布,伸手摸了上去——光洁无瑕。 如果是正常的好转,应该是结疤才对。 “大家都多久没吃饭了?我们为什么都不饿?” “嗝——” 小捣乱不合时宜地打个嗝,看我们都看向她,她赶紧捂上嘴。 “是、是来展馆前,路上买的汽水的味道。怎么这会又开始打嗝了呢……” “过去的事在重演?至少在我们的胃里出现了这现象。” 十八分析着。她向前看看,再走个几十米,我们就能回到大部队了。 她忽然转过身,眼神和我交互了下。随后语气陡然一软,刚刚统领者的英气尽数散掉。 “那个……小捣乱你有没有纸啊,我想方便一下……” 小捣乱打到一半的嗝,被自己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啊——哦,我包里那儿有的,我去拿。” 说罢她就朝前方跑去。 我和牧宇也准备走。 结果十八拉了我一把。 “两个人好有个照应。” 牧宇见我一脸的迷茫,握紧拳头示意我加油——不对、不是加油,他快步向前走去,双手背在背后,一只食指叠在另一手的拳头之上。 “一个敌人。” 牧宇用手势给了我示意。常用的小招式安抚了我的心。 ——牧宇会在暗中保护我。 十八见这两人都走远了,与我面对面,如释重负地把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 “你太嫩了,不该在这里面的。” 我太、嫩了?看不起谁呢?我可是要实力有实力,要担当有担当,怎么就不够格了? “看看,表情都写在了脸上。” 十八疲惫地一笑,老师似的眼神注视着我的双眼。 “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来这里的人身份众多,但你的身份一看就知。‘笔者’,我说的对吗?” 我心里一怔,强制自己面上不做出反应。 “表情太僵了,合格。‘笔者’,如果你不想死,就跟紧我的步伐。” 十八说着关切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和她边往前走边说。 “我还是心软,做不到独善其身。” “停。你就给自己说话,我还没问你什么身份呢。还有,你们总挂在嘴边的‘蛋糕’又是什么?” 我挣脱她,自己站在原地。 “我是个摇摆不定的人。唉,注定是炮灰——” 十八丝毫不慌地转过身面向我。 “别岔开话题。” 我两只手把住十八的两个肩头。 如果她怕我杀人于无形的技能,那一定也怕我的这个姿势。 “啪”,一小条黑色的东西打在我的手背上,滑溜溜的。 “不好意思,小蛇激动了。” 十八从我的手背上担下滑溜溜的东西,它一溜烟地就钻回了她的衣领里。 我被吓了一跳,又是蛇! 十八怎么还在衣服里养蛇?太匪夷所思了。 “你怕蛇?” 十八饶有兴致地微微笑道。 “那我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你的‘角色’不是蛇,对吗?” “别卖关子!你这副样子跟我那些套话的老师像极了,但现在不是在学校,我大可以动你。再问一遍,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蛋糕’又是什么?” 我有些恼羞成怒了。 谁在这阴暗紧张地环境中呆上一天都不舒服,何况现在又碰到一个自说自话,说是“来救我”的家伙。 当然,要不是在场没别人,而且我还有牧宇做靠山,我也不敢这么放肆。 “对的,我以前是做过老师不假——幼师。‘蛋糕’就和你想的一样——‘净利润’。” 十八就这么和我见招拆招,我感觉自己被她戏耍于股掌之间,很不甘。 还好“援兵”来得快,远远地,一个身影已经向这里跑来了。 再这么问下去,我感觉我都要窒息了。 “我们本就是两个阵营,不需要合作。但关键时候跟我,你的胜算会更大。最后,我们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 小劳拉把纸送到十八手里。 回到被我拯救两次的大部队,我总算松了口气。 人多有生气就是好,虽然这里每个人都各有各的圈子,也不会有人专程上来感谢我们的救命之恩。 我这是救自己一命,顺便救人一命,我自愿的。 也不知怎的,到了十八嘴里就成“太嫩”了。 大门在我们背后,原来“垂泪神女”覆盖的地方展现出了真正的雕像。 “十八姐,这地方我们是不是来过?” “什么来没来过,我们不是刚从这里进的吗?” 有人回答了前面大汉的问题。 “哦对对,我想起来了,你说我这最近的记忆力,怎么这么差啊。” 这座雕像比刚刚的垂泪神女更……科技化? 我凑上近前正准备看,却被周天天一把抓回到身边。 他拉着我和牧宇到了一个角落里。 道士关掉手电,这样我们就隐藏在了黑暗中。 照着外面上层展馆的光,他的双眼通亮。 “这事情神君不知,我和女道友交流过。” “停,我代我哥告诉你,以后别叫他这名字了,他就叫牧宇。我也不是你道友,叫我大名于或斐。” “行,那这事没告诉牧宇,但我和于或斐知道。” 说罢周天天就搓起自己的下巴。 “你倒是说话啊,我不记得什么事了。” “不,我让你听胡茬。” 胡茬又怎么了?关着灯难以看清胡茬。但是听的话……它搓起来发出的声音没有了。 结合之前周天天用手电晃了我一下,说我没有胡子。还说有件事后面再看…… 我大胆假设。 “它们长缩回去了?” 我脱口而出,随即细思极恐。 第61章 秤的重现 周天天认真地点点头,之后又向我俩确认了平安符的去向。 “收好……因为我感觉到,这东西回退的已不限于外在了,你们看那边——” 一个大汉烂醉如泥地瘫在地上,指着石米就问。 “哪家的小姑娘……嗝,怎么穿我们的衣服……” 看来他前几天没少喝。 “你们收好它,我怕后面、我也不认识你们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你看牧宇不是也忘了你师公嘛。各种证据都能印证我们的存在的。” 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拔凉。 卡米尔展览馆究竟藏了多少……能回退记忆的招数都能使。 “好你们五个人,上次获胜的就是你们中的几个,这会怎么还来!” 醉酒大汉吵吵嚷嚷着从地上爬起,指着蛋糕组三人就骂。 “你记错了。” 十八放下手头工作站起。 “上次赢的人,是你?” 石米一波中有人沸腾起来,唯独我云里雾里。 “你们几个拿到什么好处了?就不能把机会留给别人,这会居然还来?!” 醉酒大汉晃晃悠悠地终于站起来了,他大手一抓,以敌我双亡的姿态扑向十八。 十八也不躲闪,只是用手臂在眼前挡了一挡。 “冷静点!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你现在在展览馆里。现在发难只会伤害自己人!” 石米先人一步闪到大汉身前,小腿柔韧性极好地踢出一百八十度大弯。 大汉捂着自己的裆就侧倒了下去。 哀嚎过去,男子躺在地上还不忘说话。 “我看你们中不少都是生面孔。这‘里’默字节真是越办越水了……要我说,是不是都是你这个臭婆娘干的?为了拿到奖励,你专门找些虾兵蟹将来充人头,之后把他们一个个宰了,最后自己去拿这个奖励!” “里”默字节?奖励?充人头、一个个宰了? 我缺失的信息太多了。 “还有这一次次下沉的展馆,还有现在的楼中楼,刚刚的刷卡倒计时,神女虫……全是你干的吧!你就想我们都死,你就能拿到头等奖了!” 十八靠在展品介绍牌上,在一边听着。 她见大汉讲完了,无奈地耸耸肩。 “你们信这个醉汉吗?拿不出证据的说辞,都是信口雌黄——愿意和我一路的,来看看这件展品吧。” 一杆天秤。 秤的左盘巨大,直接着地。其中雕塑有不少人像。右盘则是只有巴掌大小,因为过于轻巧直接被顶到了空中。 这些人像都没有五官,但是细节具备。 首先是位于最高位置的女子,她回首向下方、后方顾盼着什么。两只手中,一手向斜前方上举,另只手握着什么。 可惜现在,她的手里什么都没有。 她的身后一侧跟有两人,另一侧跟有一人。 他们的穿着各有不同,应该是不同阶级的人。 这些人的手里应当也拿了什么,但也尽数不见。 为何这位女子高后面的男性几个头呢? 我顺着她的身下看去…… 不少布匹的褶皱被精细雕刻在她脚下。 原来是一阶铺上地毯的台阶…… ——不过这些台阶多少不规整。 我顺着褶皱看去,一张张没有五官的脸生杂然其中! 这哪里是台阶,这是雕刻的人山! 女子带领着一群人,踩着肉身向高处登去。 也就是这样,我有幸发现了塑像中第五个人。 他爬伏在女子脚下,一手拽着女性裙摆,另手伸出,像在讨要东西。 我之前说过,这塑像很有“科技感”。 它的“科技感”就在于这五人脖子上挂着的,五张融入黑暗的立牌。 细看去,这牌子就是数显板。 和之前画作背后的打卡板一般材质。 “构图熟悉……” 我晃着手电,远远地就望到坍塌钢筋附近,那张盗版画。 “立体版的《自由引导人民》!” 不错,这就是立体版的画作。 十八同往常一样,念起展牌上内容。 “你寻到了失传的圣物,你带着钥匙走了进去。它是什么?它是万象群生之地,它使用那被动的与主动的‘人’去喂食诸界的神。左侧是你的愿望,右侧是我的能力。一桩稳赚不赔的交易。如果你比我轻,那么你实现我一个愿望;如果你我相等,那么我实现你一个愿望;如果你比我重,那么我将履行你的意志,而你将位列诸神之中。” 我后退一步,即视感充满了我的感官。 我、我绝对在哪里见过相似的画面。 对了,在周天天的回忆里,我见过相似的秤和一模一样的话。而且这次的话里再没有被和谐掉的词语了。 用“人”去喂食神? 这绝对不是为了迎合展品的背景去编的话。 我再也不信这艺术馆里有纯粹艺术的东西了。 “那好棒诶!” 小捣乱又举着手机拍着展牌,她那手机就像有无限内存一样。 “现在的情况就是左边比右边重,我们成神了!” 绝对不会有那么简单。 果然,小捣乱话音刚落,这雕像就运作起来。 右侧的小盘一点点地垂向地面,而刚刚还贴着地面的雕像盘就这么高了起来。 “哔哔”的电流声后,五尊雕像脖子上挂的数显板全部亮起来。 除了地上趴着的显示为50%。 其余的全部是0%。 “不会要全收集,我们才能出去吧……” 小劳拉扶额道。 “这姑娘你可猜对了,我们上一轮的‘里’默字节就是这么过来的。” 非法持枪的一群人里,有人回答道。 这人安抚着醉汉,看到周围不少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首先你们知道‘里’默字节是什么吗?” 大家的兴趣已经被他调动起来了。 “那其次,关于‘里’默字节给的奖励,你们也不知道?最后怎么算胜利,你们也一样不知道?怪了,这回节日怎么全找到不知道情况的人啊。” “邮箱里有封请柬,所以我来了。” 钱佑才说道。 “我和小唠看到前段时间爆火的‘7号线’任务,又出了附加活动,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卡米尔展览馆。我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灵异的气氛褪去了大半,大家主要在讨论谁是活动的发布者。小捣乱的自来熟也逐渐消退,她越说话声音越小,怕起生来。 “施主被骗了,这个套路明显就是约定时间地点打劫。阿弥陀佛,你们没事也算是万幸。” 和尚的领头作揖道。 “这种骗人方法太低级了,也就在灵异吧里能施展开手脚。但是我确信女道友们并非因它而来——我是被骗来的,可我在约定的时间地点没见到你们。” 道士忽然开口,信誓旦旦。 “你们在撒谎。” 第62章 说吧说吧 小劳拉往小捣乱面前一站,挡住了她的动作表情。 “你算什么东西?之前还枕于姐姐大腿上。要不是给她面子,我第一个撕你。我可是在‘别的’地方见过你的!” 周天天少见地挑挑眉,不准备为自己辩解什么。 “那个……别看我!继续吵……我就是想和于姐姐说声——这道士真不是好人……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和小劳拉看错了!总之你和你哥注意点……” 小捣乱怯生生地从小劳拉背后探出头,小声道。 “你们不是一开始就认识的?” 十八饶有趣味地观察着。 “这里的人最好别随便信。” 她抛下一句话。 我看了眼牧宇,这可是牧宇钦定的可信对象。 他冲我眯了一下眼,这说明他有把握。 “打住、打住,说说就够了。” 石米一波里挑起话题的人提醒大家回归正题。 “我们和十八带来的人是专程来参加‘里’默字节的,警察们是来管事的。那剩余的大家呢?” 这人将目光放到和尚们与我和牧宇的身上。 “老衲携弟子前来此处为一件展品开光。” “什么展品,您好能和我们说道说道吗?” 大家对待老人,特别是这种有威严的老人,还是比较尊敬的。 我趁机好好打量着这些僧人。 他和他的弟子们确实不是书里方丈和住持中的任何一人。 僧人作了个揖,并不回答。 现在我们成了舞台的中心。 “大家能活到现在,少不了你们的功劳,听听大佬们是怎么从天而降的?” “这对龙凤胎绝对不简单——” “单这女生就实力非凡,男的举手投足间也是深不可测,恐怕这两人联合起来还能有什么技能……” 大家都很感兴趣我们加入的方式。 “恐怕让各位失望了——” 牧宇开口,我接过。 “——我们是被绑来的。” 群众一片哗然。 “你们这么厉害也能被绑架?” 我点点头。 周天天满脸写着惊讶。 监兵神君也能被绑? 我都能猜得到他要说的话。 大家默契地没有再问下去,估计还是怕我的实力。 “我跟他们一起来的哈。” 石米指指用肩膀扛着自己的大汉,吸引走了火力。 “哈哈,我是他们八十万禁军总教头。” 大家知道石米的秉性,没人质疑她说谎。 ——只有我和牧宇知道,她必定在撒谎。 “哔——” 五个数显牌全部开始重新走数。 地上的还是50%不变。 至高点的成了10% 其余的从左到右依次为10%、0%、5% “我们所说的话,对应提高了五人塑像的百分比。” 十八默默点头。 大家疑惑地看向她。 “展牌没有写,但这五个意向在画作中是有含义的。首先,大家要知道,这是一部浪漫主义美术的作品,所以这五个角色各有所指。其次呢,这部作品的背景是战争,这个场面是街战的一角。最后,这五个人中最高的女性是象征‘自由’的女神,也是引领战争走向胜利的关键精神意志。趴在地上的是负伤倒地的青年工人。从左到右的三人分别为,工厂工人、都市人、顽童。” 她面带满意的微笑,视线在思考的众人中扫过。 天呐,来自老师的威压! 我赶紧低下头,总觉得十八下一秒就会叫一个学生起来回答问题。 “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懂诶。我们每个人对应的都是什么塑像?” “对了。” 十八舒心地一笑,像是她在课堂上抛出的问题得到了解答。 “我们应该大胆尝试,否则没人知道自己对应的塑像。” 此话一出,底下是更加安静了。 当下的五个身份不能说明什么,但假设未来的它们被赋上了精确的定义了呢? 这里的每个人都不简单,他们的背后或多或少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果他们背后的身份被雕像暴露,没人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在场众位中或许有对家,或许有“战地记者”…… 书中不致死的,在外面世界里反而能把人治死。 展馆和十八没关系,但这石膏像是被她完全掌握了。 十八这一招高。 “我先来。” 十八面向雕像,双手撑在展牌的两边。 “我,还有和我一起来的三个人。我们曾经都是老师。” 所有人的目光都吸紧在了五人像上。 “老师?她这副模样,真看不出——” “她说了,他们以前是。” 我回头瞧了眼队里毫无存在感的开门人,他也是老师? 站着的三人像中,“都市人”0%的数字开始走动。 十八见到变化,自己不疾不徐地说了下去。 “我们五人、但现在是四人、或说是三人,在十多年前认识,合得来。为此,我放弃自己稳定的工作。我们同时考了初中老师的教资证,也成功面试进了同一所学校——不瞒你们说,我们中有一人是校长的子女。” 数显屏上的红色还在跳动。 它跳到了多少? “你也算是说实话了!十八,你们上次参加的时候就是五个人吧。那个大活人呢?” 之前醉酒的大汉已经清醒点了——不是醒酒,是退回到酒喝得少的时候了。 显然,大汉没有讲到关于自己人的有效信息,数显板并不读数。 “后来——后来我们通过历史老师那边的发现了解到‘里’默字节,并且参加了上一次的。” 十八憋回了一些原本想说的,也算完毕了自己的话。 红字跳动的速度减慢,一个极大的数字展现在我们面前。 40% “这么多?都快超过地上趴的人了。” 小劳拉感叹道。 “其实你俩只要承认是你们亲手发的虚假委托,你们也能有这么高的数字。” 周天天道,同时撩了下自己额前的碎发。 “嘶——戳眼睛,头发我不是刚剪的吗?” 我瞧了下道士的刘海,不由连声赞叹。 “哥你快看,头发一遮……那种阴湿破碎的味道就来了——他人都年轻了好几岁。” “唉,你们年轻人的形容词是真多啊。我都不知道你此意是褒是贬。” 牧宇仔细端详片刻,随后中肯地发出评价。 “你先放心,头发长长是时间回退的效果。之后、我的看法是……刘海长些能挡住你较细长的丹凤眼,剩余的脸型鼻型就被凸显出来了。” “既然听不懂,那我就换个好懂的。你这个发型嘛,看去有阴郁气质,感觉是有故事的人。” 我又赶紧补充道。 “真的不错的,继续保持!” “谢谢你的喜欢了,但除了洗澡睡觉,我都不给它放下来的。” 周天天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黑色发卡,给全部刘海都箍了上去。 “别别,太精神了,就这样好。这样出门你说自己二十五岁都有人信。” 我又给他的发卡拎了下来。 第63章 入局前夕 “你们三的友谊真是坚不可摧……” 小捣乱感叹道。 “周天天、你是叫这个吧。看在于妹妹救大家一命,你也参与其中的份上。我们‘户外探险小叨唠’组合承认,你参与的虚假委托是我们发布的——目的是为了拉一个群演——一个会给出真实反应、不会演戏的群演。而往往,一个能被这种委托就骗来的灵异吧用户,他也是便宜的,演完戏,随便给点钱就打发走喽。” 小劳拉顿了顿,“顽童”的数字由5%变为10%。 “在场的各位出去以后,想传我们的黑料就传吧。说不定我们还能被黑红一波。” 小劳拉不过是耸耸肩。小捣乱在一旁却是坐不住了,她赶紧给在场各位赔礼道歉。 钱佑才咳嗽一声,此时开口道。 “你们都争抢着提高完成度,但是规则可没规定数字大就是好。完成度的高低,是否会影响出不出得去展馆、拿不拿得到奖励,还未可知。年轻人心情浮躁就罢了,有些人不知为何……也学这年轻人做态。” 他这话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长期被推动着,灌输了数字越大越好,完成度越高越好的人们恍被醍醐灌顶。 ——这可不是在学校、在工作,分数、业绩高了,这展览馆说不定玩个反向思维,还会给你当头一棒。 “十八!你什么居心。” 小劳拉不干了,立即质问起十八来。 “先前两次冒险都是于妹妹救的我们,你不出头救人就算了,现在还想倒打一耙?” 十八不急不慌,她从自己一直靠着的展牌肚子里这么一掏。 一打传单就出现在她的手上。 “我都是为大家好。” 敢情她这么长时间来一直倚着展品介绍牌,就是为了挡住这些传单。 “来,一人一张。” 十八先给她的人发单子。 “王八印!这才是真规则,‘里’默字节的规则。这回弯弯绕绕,也算是给我们摸到门道来了。” 醉酒男已经完全醒酒了。 石米也接过传单,长长地“哦”了一声。 “姑奶奶,你看得懂吗……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下?” “还想吃我的全方位无敌踹?你奶奶我可是文武双全。” 我在等待传单的过程中思考了下当下的事态。 常年当“笔者”的坏习惯又来了。“动作小说”不用深谋远虑地布局,但是行文的矛盾点却是不可缺少的。 我们当下的矛盾点,也就是我们面临的问题及困境是什么? 宏观来说,想要挣脱书本,或者过完“里”默字节,回到现实是我们所有人的愿望——没法回现实是所有人的困境。 微观来说,展馆给我们布置的各种规则障碍,是阻碍大家通向现实的绊脚石——没完没了的危险是问题。 总体说来,是微观问题成就了宏观困境。 我不信卡米尔展馆的机关、虫子等等的,是为无限。 只要见招拆招,我们所有人都有突破书本的办法。 更何况我这还有“散财”、监兵神君呢。 只要我想做到,出去一趟简简单单。 现在……现在就先陪展馆玩玩。 …… 实话说,我说服自己的能力不强,到这里回头一望自己的话,多少还是扯淡…… 越靠近地下,“四字小说”的浓度越高,“散财”是否有用还不清楚;监兵神君也说鬼门被我破碎,想再召唤虎没有可能——就算门没毁,我之前也检测过,鬼魂与“四字”是两样平行的事物,互不影响。 也真得多亏了这道鬼门——我还被迫接了四个任务,不完成的代价也很大,完成的奖励也不知道…… “四个任务还在追我……” 我双手搓着太阳穴,只觉得事情好多,头脑发胀。 “你或许不用做任务了。” 牧宇语出惊人。 “可、可是第二天的任务,不完成它的代价首先是我家人,其次是被影响的陌生人啊。这也能不管的吗?你这样,我不得不怀疑我失踪的父母被你保护好了,否则你哪里来的信心?!” 我交际圈小,底线就是家人和最好的几个朋友。 牧宇也再清楚不过。他不是这么冷漠的人。 但是自从我首次被插兜男纳入“四字小说”中,在牧宇的车里翻到“7号线”裁剪报、寻人启事、好多身份证起,他所藏的各种东西就开始崭露头角了。 从接取“7号线”任务到遇见自称“言情小说”的石米石盐两只猫,到我俩各有一套的被绑架后的逃脱方案——我也有自己的方法,这点不算牧宇错,只能说他本人的“嗅觉”也很灵敏。 再从他瞒着我的“角色”与“书页”的关系,到他与道士的师公的过去——过去不值一提,我只是好奇罢了——我不好奇。 总感觉牧宇到了叛逆期,他的种种罪行被我扒了出来。 现在,我和大家又一层层地陷进书中。到了能实现愿望的“里”默字节和危机重重的展馆里。 谁带着我们入了局? 我现在无比想念蓝天白云,每天和牧宇接接委托就能过活的日子。 虽说我本人是弱了点,缺了牧宇就没法讨饭吃,但能过五险一金自己交,未来有保障的生活,真该知足了。 ——我从不相信宿命。 我也接受事实。既然大局把我们往绝路里逼,自然是为让自我修炼。 至少走到现在,有一个大的矛盾点已将被解答。 那条给牧宇威压的巨蛇与监兵神君当是一个等级的存在。 展览馆的书本与巨蛇一定有关。 我想要对抗它,走出书本几乎不可能。 “神色好丰富。” 牧宇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我思考的时候,会把表情写在脸上嘛。 “第二天的任务之所以不用做,是因为时间的回退。我们在向过去走,如何也行不到第二天。” “高!” 我赞叹道。 牧宇也很会钻规则漏洞。 ——看来我对他的误解很大。 小时候一直以为他是一个不喜欢说话,面带正义微笑的装酷少年——小学初中里谁敢及他一半美貌一半智慧。 现在看来,牧宇的真正形象刚刚开始向我展示。 来日方长,我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十八把传单递到我手里。 好歹是和我单独谈过话的人,她竟没跟我多打些招呼。 第64章 里圈节日 “告参与者书。” 这张传单与我想象中的模样相反。 ——没有展馆的艺术氛围,也没有后现代主义的怪诞。 白纸黑字、烫金水印与印章,仅此而已。 “告参与者书。” 标题之下是一行行规则。 不愧是老师发的纸,四角尖尖。 我抖动了下广告纸,一个马克杯口大小的水印便在白纸中心熠熠生辉。 圆形的烫金图案看去熟悉,是某种被抽象化的动物? 大约是为了做旧,图案的各个笔画之间并不连贯,有种用拓印章的即视感。 这生物四脚细长,头尾也细长。 躯干却同灰姑娘坐的南瓜马车一般庞大,占了图案的半边天。 我敢说,现实中若有这种生物。它首先便能被自己的躯干压死。 看去正文内容。 “各位参与者们,您好。您即将参与的是今年的‘里’默字节活动,如不愿参加,您可以选择沉默并将此通知书阅览完毕。谨记,此通知书极其重要,不论您是否参加‘里’默字节都须认真阅读以下规则。” 部分人已经看完了传单,此时他们对十八非议极大。 我赶紧向下看去。 “1.本场馆的八层楼中,只有每层楼、这处固定位置的展品与‘里’默字节有直接关系。 2.默字节分为表里,‘表’默字节于每年的阴历八月初四举办,‘里’默字节于每年的阳历8月4日举办。 3.面前的五块数显板分别对应着被活动分为五类的五组人群,不愿参加的人请勿说话,并保持自己的百分比小于十。随后,我们将带领不参与者离开活动,这将占用在场各位的一段时间,敬请谅解。若无人退出,活动将以最高奖励限度开启。 4.每尊雕像手中缺乏的正是两个手持物。首先将百分比填满并且集其自己对应雕像手持物的队伍或个人,将获得奖励。奖励内容为实现您的任何一个愿望。(包括且不限于爱情、健康、财富、权利、寿命。注意:请勿给出类似‘今后我的每个愿望都将被实现’之类的笼统愿景,否则您将失去获奖资格) 5.八月四日当天过后若无人能完成上一条规则,则此次活动的奖励失效。来年再战,再接再厉。 最终宣发: 活动时刻与地点:最近一次在场参与者全部互相见过面的时刻与场地。(该段时刻精度大于等于一秒钟、小于等于一个月。场地大小大于等于一立方毫米,小于等于一个n市)。 活动时间:阳历八月四号00:00-24:00 活动小提示:大家将在某段记忆里相遇,不必惊慌——这是‘四字小说’的能力。 活动小警示:尽力收集与己方相关的信息,尽早找到己方雕像的手持物。谨防别的参与者收集到您的手持物——他们不会归还您的东西。 活动小避雷:为了提高大家的参与积极度、提高获奖的成功率——五组塑像中完成度靠后三组人将被未知惩罚追逐——尽力向前,为了诸位的愿望。 活动小思路1:您现在的队友不一定是您活动中的队友。首先分清自己属于五尊雕像中的哪一尊,再重新组队。 活动小思路2:您在回忆场景中只会沿着既定路线行走——曾经的您怎么做,现在的您还会怎么做——尝试挣脱。 活动小思路3:收集到的信息会自动上传,收集到的手持物请勿随身携带,后果自负。 活动小思路4:活动中途无法退出。 活动小思路5:小心各路骗术。” 正文内容到此便告一段落了。 落款写道: “玄灵目瞑,恸而动恫。荒人喻之,赠定思赠。” 其上印有一正常大小的,与水印相同的章。 规则确实多,但是小思路也给了不少提示,可这些提示越往后就越朦胧不清,这可能就是活动特色吧。 眼下的大家各个开始针对起十八来。 这张传单明显是该在计数板工作前就发到大家手中。 而现在已经晚了。 五尊雕像的完成度全部是10%及以上,所有人已经被十八强行拉入了活动。 而目的,明显是为激活最高的奖励限度。 “十八,当年参加这活动的人可多了,我早早被淘汰,也没记住你这号人物。没想到你这臭婊子心里烂到透了!日尼马全家!” 大家已经完全不在乎先前的两路分队了。毕竟传单上刚说过,之前的队友不作数,同个雕像的人才算队友。 十八见自己安静不下众人,大汉们一个个的拳脚又已经要上脸了,于是灵机一动,踉跄着爬着废墟向二楼去。 “拦住她!她说不定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石米一言不发,缓缓从腰后掏出一把手枪来。 十八的视线与石米狡黠的的目光相撞。 “你赌我枪里没有子弹?” 石米精致地小脸上挂上残忍的一笑。 “biu——” 预想内的鲜血横飞,十八落地并没有出现。 “枪里的子弹,就是我自己哦!” 石米一闪身,已经几步爬到了十八上方。 “阿姨要的东西,我来帮阿姨寻来。” 只听得楼上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 石米借着自己是“角色”,可以破坏书里场景,把楼上展品是洗劫一空。 与此同时,趴在地上的雕像的分数开始波动。 “姑奶奶,别砸了!这边雕像有新动作了!” 石米上面的声音一滞,她从楼板大洞探头下来往计数牌上一望。 随后两只手探出来,她一手一个小雕像。 “刚刚死掉的两个人还有头雕呢!看这个雕像大小,刚好可以放在地上那人的手心!” 计数器趋于稳定——60%。 白月光组创了新高。 “别放!” 十八慌了一下神,随后爬向地面。 “我投降,但请你不要放这两件雕像——假设先前牺牲的两人拿到了100%,那大家的努力也就付诸东流了——谁都不想见到这个情况的。” “老阿姨,我不蠢——” 石米站在二楼洞口,把两尊小塑像往空中一抛。 “都躲开!” 与此同时,两道火花在雕像们表面炸开。 ——它们毫发无损地落在地上,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石米傻了眼。 “怎么可能……” 然而她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了另一个悠然飘忽的女声中。 “玄灵目瞑,恸而动恫——欢迎进入‘里’默字节的活动会场。” 身边的场景被一阵白光笼罩,随后归于黑暗——我躺卧在哪里,身上暖暖的——是照着阳光。 我回到现实了? 不,我进入节日了。 第65章 妈,我看见 清早的阳光真好…… 我听见妈在厨房里煎蛋的声音。 煎蛋加酱油——现在的我也会自己做了。 “斐斐,快起来了!太阳照屁股了!” “咚咚咚”地脚步声传来,妈掀开被子,在床边拍着我的屁股蛋子。 “诶?怎么哭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两行热泪已经顺着我的外眼角悄然淌下。 “快走了啦,你走了我才起来。” 我闭着眼睛继续说道——这并不是真正想说的话,我在沿着那时候自己的所作所为行事。 我想告诉妈,我只是做了个很长很坏的梦,但最终醒了……一切都是假的,现在、现在才是真的。 “四字小说”中的“同人小说”有迷惑人心的作用,可惜我是“笔者”、我身边还有时刻提醒我现状的“角色”……我连被迷惑的可能都没有。 不想回去上学、也不想全职接委托、更不想被拉进节日中…… “起床了——一下就起来了哦。” 我撑了个懒腰,掀开被子给太阳晒——据说起床以后先摊开被子可以散掉细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摊开太久不叠的被子,一定会被妈叠好,这是个魔术——直到她在我的生活里消失。 视线扫过电子钟,我赶紧眯起眼睛看仔细。 距今十多年前的秋天,时间是早上八点多,周末。 我对着镜子洗漱着,矮小的我真是可爱,同时这闪闪耀的眼睛,里面似乎盛着光——泪水汪汪。 我想我都不用挣脱过去行为的束缚——就算和竞争对手面对面,他们都认不出我。 个子、面貌、气质……和现在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但一直被框在过去里着实不行,以那时候自己的秉性,我绝对是不会和妈亲亲抱抱的——但现在我就要这个…… 自从上次从插兜男的“同人小说”里挣脱出来,我便知道了一种破解控制的方法。 大肆宣扬,暴露自己的位置,随后—— ——约架。 嗯…… 我感受着自己坐上椅子都要小跳一下的身高。 约架是一定要约的。 ——但可以不是我动手! “有什么小心思,说来给我听听?” 妈一向早起,她早就吃完饭了。 “爸昨晚没回来?” 我嘴里塞着烤过的吐司,嘟囔着问道。它焦糊的边沿戳得的我口腔生疼。 “嗯。爸最近出差去了。” 妈的眼神飘忽了一下。 那时候的我就这么信了,就这么信了?!就这么信了…… 我开心地吃着面包,眼泪却又扑簌簌地往下掉。 妈,你太苦了…… “宝贝,你今天到底怎么啦?早上起来就在哭。” 我顺着过去的行动走,并没有回答母亲这句话的程序。 我继续品尝着面包,眼珠却尽力向上注视着妈。 “别吃了——” 妈一把扯掉了我手里的面包,双手捧起我的脸。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我的表情一定很奇怪。 嘴里嚼着剩余的面包,随后吞咽。面包没有了就继续嚼空气,继续吞咽。 双眼生得通红,泪珠不住地下挂。 记忆里的我没有说话,所以我也没有说话。 我唯一能控制的只有眼球,只有无数的怀念、感动和后悔。 “娃,你说话啊……是不是嗓子疼……是不是……” 妈突然把我抱紧在怀里,冲击力使我的吞咽下去的空气一滞,呛着我不得不咳嗽起来。 “斐斐,别哭了。” 妈安慰着这样一个,傀儡样的我。 “斐斐……妈妈不是‘意念’,妈跟外面那些人都不一样……” 什么! 我没有听错? 呛着的气顺了过来,但是连带着的痰又呛了上来。 我不住地咳嗽着。 “女儿乖,快借着这咳嗽的劲,夺回自己的控制权。” 我听从妈的话,尝试着发力。 首先是头,是脊椎,是四肢关节,随后是胯关节膝关节肘关节,之后是脚踝手腕,最后到各个指关节…… 非人的“角色”不受“同人小说”控制。 牧宇可以自由行动。他化成木鱼的形态,不知何时进了家里,窝成白白的一只猫球球在餐厅门口看着。 他本可能是来找办法帮我脱离既定轨道的,没想到一来就碰到这样的场面。 木鱼面上没表情——猫没什么面部肌肉。但是尾巴出卖了他,它左右甩动着拍打着地板,看得出,木鱼内心很是躁动。 “妈,你烤的面包真好吃,嗯……就是有点烤焦了——戳牙龈、还苦。” 我有好多问题想问她,万字千言最终却只挤出了这一句。 妈一愣,好像很惊讶我只问这个。 “你今年,工作了吧?” “算是自由职业……让你见笑了。” 永远也想不到到,再次见到母亲,竟是在书里、在这样的场景下。 我也想不到,自己和她说话,竟然会紧张会拘谨。 “斐斐——” “妈——” “你为什么会在这?” 我们异口同声地问出同一句话。 我羞涩地一笑,上次这样和我有默契的还是牧宇。 说曹操曹操到。 木鱼也不在门边坐着了,他一溜烟地钻在我和妈的脚踝之间,像个黏人精似的上下蹭着我俩。 “我是……” 我刚准备说自己是“笔者”,脚上就遭到木鱼的致命轻咬。 “啊!恶猫咬人了!” 我非条件反射地发出尖叫,反应过来后明白木鱼是在帮我。 书里的人本就不可信,更何况这个充满竞争的“里”默字节。 “木鱼,又咬姐姐,快给她道歉!” 妈俯下身小小的给木鱼的屁股两巴掌。 真是个遥远的称呼啊。 小时候的我老希望自己长大,所以也要求比我大的木鱼喊我“姐姐”。 我思维奔流,赶紧换了个能说的话。 既然我妈出现在这里,自然也知道关于“里”默字节的事。 “我是来参加节日的。你呢?” “我——‘公布前绝密’,我不能说。不过这节日,我知道。” 妈沉默了片刻,摸了摸我小小的脑袋。 “你的自由职业……也逃不掉啊……” 我和妈坐在餐桌前,像两个谜语人对着暗号。 但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些底。 母亲说的“公布前绝密”,应该是国家级的机密,她的失踪应该和这有关系。 她说我逃不掉的,就是“四字小说”。 我们都互相明白的。 “那赶紧出发吧,节日时间有限。还有很多‘小朋友’们等你呢,妈妈相信你一定能拿高分!我就在家里,随时可以来找我。” “你出不了家门?” 妈不置可否。 “快出去玩啦,徐亚卿等你好久了。” 她又回到了普通“意念”的状态——尽管这样,她还是我妈。 徐亚卿,也是个好久没被提起的名字。 我和她是从小学起认识的朋友了,但自从我们考入不同的大学后,就很少联系了。 上次真切地碰到她,还是在插兜男的“同人小说”里。 第66章 别有洞天 我打开大门,提上自己迪士尼公主的小挎包。 ——爸送我的小包。 稍大一点,我就背不得它了——嫌幼稚,于是它被送给了亲戚家的孩子。 我记得没错,它的表面上有个不明显的划痕。 小时候把它划坏的时候,我谁也没敢告诉。 至今也只有我一人知道这秘密。 我蹦蹦跳跳地下楼,木鱼走窗台在楼下等我。 单元门口,一个年轻男性接过我打开的门,走进了楼道。 我不曾记得我有这样一个邻居。 算了,我又不是洲际警察,什么事都要插一脚。 “你一直好奇的,现在带你解答。” 白猫背对着我,蹲在墙头上侧脸冲我一瞥。 木鱼抖抖耳朵,从墙头上站起。 它低头傲视着我,丝绒般的毛在风中很是威风。 “带我看你的副业?” 那时候的我写个文章都费劲,更别提当“笔者”了。 木鱼在那时展现出的,也只是个常常不回家的猫。 我沿着欧式的小区围墙小跑起来,木鱼也在一边与我并行着。 这个小区在n市的河西,即使是十几年前,它便已是高价楼盘区。 全家为了送我去上贵族小学,举家搬迁到了这里。 挎着小包、迈着小短腿,我在阳光下热烈奔跑着。 人少地贵的地方,我甚至可以在马路上肆意徜徉。 “喵~” 木鱼柔柔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赶紧刹住。 面前的金属围墙被拆了一个口。 不——一个缝。 “这,能钻?” 木鱼随随便便就跳出栏杆。 我伸手摸了摸金属围墙的边角,硌手。 木鱼的的鸳鸯眼里难掩无语,随后掉头就往荒草中走。 怎么感觉他化作猫形态,感情的流露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了呢? 从不知道,木鱼竟是这样冷漠的人……猫! 一定要让我试下,让现实告诉他,我根本没有钻过去的可能,他才肯罢休是吧。 我怄着气,一腿就跨了进去。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情绪也幼稚了不少,到底是看到自己年轻了嘛。 随后扭过身子,我探进头,后腿跟着就进来了。 “看嘛!根本就进不来。” 我话已出口,却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围栏。 我现在是小学生的身子,钻这种洞确实不难。 木鱼蹲在前方的的草丛中,漂亮的黄蓝双眼之间,竟成功地挤出了一个川字。 “喂,你根本就不关心我。我要是多吃点就过不来了!” 荒草中是十几处卖不掉的店铺门面。 再远些就是红绿灯,这些数字天天变色。 它底下倒没走过几辆车。 不过此时,它上边的倒计时居然不在走动。 “木鱼快看。” 我一把搂过猫猫,他在我的怀里不适地扭动了几下。大约是当人当久了,我常常是被保护的人,而此时,他反成了我一把能搂过的小动物。 我叉着木鱼的的两只前爪胳肢窝,把他举到我的头顶上。 我的个子不高,并不能完全看见倒计时。 “帮我看看,怎么回事?” 小手臂劲不够大,没一会我就托不住了。 “别动!是新规则。” 新规则? 我赶紧抱着木鱼跳到最近的木桩上。 ——这样我也能大致看看情况了。 “做‘里’默字节任务没头绪?试试我送给大家的提示。鉴于部分参与者没有移动设备、并非人形的情况,我将借用每个红绿灯处的计时器,为大家实施播报五尊雕像的完成率、手持物的情况。请看监控大屏。” 只见这计时器变成了分辨率极低的显示屏,此时画面中正是被监控的雕像处。 画面晃了晃,操作者在调整摄像机。 所以说,有人突破了活动、回到了展馆中?或者说,有参与者外的人在干扰我们? 不管是哪种情况,这事都不小。 他\/她怎么知道参与者里有不携带移动设备的我,还有不是人形的木鱼的? 被人看穿的不适感笼罩了我。 我生来就不是玩物——我可要走出自己的路。 监控里的各项指标都和我们进来时一样,看来别的参与者们也没摸到门道。 不管放出提示监控的人是何居心。我要做的还得是先跟木鱼走。 他总有办法。 我和木鱼来到一处废弃店铺前。 远看去闭锁的玻璃门,靠近却发现它的一道已经静静碎掉。 圆钝的玻璃渣躺在内部的灰色地面上。 “嘎吱、嘎吱” 我踩着玻璃渣,按着自己的小挎包,探头探脑地走进偌大的废楼中。 楼只有一层,深度浅,向外一望就能透过蒙尘的窗看到对面的马路。 不过它的宽度可不小,十几个店面并没被墙隔开,如果被租下,绝对能开一个仓储式超市。 “哥,这里灰尘好大……” 我扇扇鼻子,在自己的小包里翻口罩。 口罩是找到了,没想到与它一并到手的,还有一张身份证。 那时候的我只有一页户口本,并没办身份证——不是我的。 我下意识地先看照片。 ——身份证好看的才是真神颜。 只见这照片上的男子二十左右的样子,额头的头发往后扒地精光,是长发,不过被扎了起来。 这人眼睛不大,但有光。他鼻梁高挺,唇部规范,颜色偏红。 整个人看去气色很好,精神十足。 我缓缓地移开自己捂着名字的的拇指。 “周天天?!” 我几乎叫出声来。 他的身份证为什么会在我包里 “还记得你在‘同人小说’里翻过的我的车吗——可能是那时候带出来的东西。” 木鱼屁颠颠地往店铺的杂物堆里跑去。 哥从那时候就已经知道道士的存在了? 他甚至还收集了这人的身份证…… 我知道的太少了,一会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猫猫用他的爪子在丢在一边的地毯上踩过。 在经过某处时,他停下了。 我知道木鱼的意思,立刻捏了捏口罩的鼻夹,一使劲,掀开了地毯。 登时,扬尘四起。 我不得不闭上眼睛。 木鱼又“咚咚”地踩在金属面板上。 我伸出一只手,他用毛茸茸的猫爪带我来到一只把手上。 我忍着指甲填满灰尘的不适,将把手从地上抓出。 简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一个隐藏着通向地下的门大开。 各种霉菌混合着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 “防空洞。” 第一反应告诉我。 灰尘转而散去,我终于睁开眼睛。 我先行进了防空洞。 木鱼断后。 在他的指导下,我尽量恢复了上方的模样。 “登、登、登” 金属阶梯排布密集,对短胳膊短腿的我还是很友好的。 我成功落地。 落脚却是软的。 地毯? 感应灯亮起,它们由这里一直延续到内部。 我踩着极软的地毯一路向前,一道门横在面前。 这门比例很奇怪,只能容一个人侧身进入。 同时,它也没有任何把手、门叶。 全木质的门板在这么潮湿的环境下保存的很好。 ——总感觉这里不一般。 我敬畏地敲敲门,没有反应。 正准备再次尝试,一道小缝就打开了。 瞬间,扑鼻的香薰混合酒精的味道冲头上脑。 这里是! 我瞬间昏天黑地,感到有道璞玉落地而碎。 几乎是同时我回过头,视线想要杀死木鱼。 第67章 粉红交椅 晕暗的灯光流转、暗门逐渐打开——一切线索都指向一个终点。 “牧宇!你为什么会出入这种场所啊……” 我抱起猫,想把它一把甩出去,但又完全的舍不得。 我的心狠狠地揪成一团。 “快告诉我都是假的!” 我高举着木鱼,死命地晃着,双眼应当已经通红。 “哥……我一直以为你很干净、我以你为骄傲!你凭什么……凭什么!” 在糟糕的家庭关系里,我至少能摸到牧宇这么一个好的榜样,他是我的支柱,是我前进的目标。 在后来的生活里,他可以算我的监护人。 ——可现在…… 退一万步说,是我把他神化了吗?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生物…… 和石米记忆里那些、那些横肉肥留的家伙没两样的生物…… 都是这样、都是这样…… “你说话啊!你说话!” 我是第一次听到,自己发出如此尖利嘶哑的声音。 丑陋、锐利,撕开我的心防,掉出一条蹦跶发臭的死鱼…… 我的手狠狠抓着木鱼的小爪子,奈何他一滑溜就抽了出来。 忽然就能理解那些所谓“泼妇”——那些被冤枉的“泼妇”们了。 曾经笑得台上戏,再看已是戏中人。 “是你想的那样,但也不全是。” 木鱼沉默半晌,终于开口。 “他是这里什么人?身上有什么卡?他……” 我冲着两边身着黑西装的女子吼道。 “先生,里面请。” 她们看不见我、看不见猫形态的木鱼,只是履行着记忆里的程序,礼节性地与那时候的牧宇打着招呼。 我爬进衣柜。 柜门闭合。 里面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贵宾房内,一些经过训练的声音飘然入耳。 愤恨之后是失落,是无望。 我机械化地走步,跟着小姐们的步伐歪七扭八地往某个地方去。 泰山已然崩塌,还有什么能让我面容改色? “这些是新来的应聘者,先生请过目。” 小姐侧耳倾听了什么,随即两人出去,带上门。 我呆傻地看着面前的几人。 这里面就有石米,还有她牵着的一个男伴。 可能是石米的男朋友吧。 我并不吐槽什么,也没有合乎时宜的逗笑。 我好累。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这消息。 哥瞒了我十几年…… 他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一举击垮我? ——我揉搓着自己的脸,尽量抬起颓丧的脸去看石米。 石米作为非人生物,定然也没被书影响。她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当下的真实反应。 此时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几分惊讶、几分好笑、还有一点担忧。 “哥,你过了吧……我们于姐姐也没做错什么,不至于——” “说词。” 木鱼冷声道。 “啊?啊……规范化服务、四百年老牌产业、经久耐用……” 她有些怕木鱼,只好按照他的要求做下去。 石米咕噜噜地说着,还从身上掏出厚厚的一打档案。 木鱼蹲坐在我背后的皮质沙发靠背上。 毛绒的小不点身子却带来了狠狠的威压。 石米看了木鱼一眼,随后避讳地低下头。 猫没法翻资料。 档案就这么孤零零地滑落在了桌上。 在场众人各个低头,无人说话。 跟在石米背后的男子也放上了自己的资料。 应聘者里只有他一个男性。 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孩、一个年轻男子。 ——浓妆艳抹或是纯净可人的女人们虽不说话,但她们推搡着观望的姿态、看热闹的神色已经出卖了她们。 我回头看了一眼木鱼,它只是静静地窝成一团,尾巴尖端在面前扇拂着,仿若诸葛兄的羽扇。 给我看的? 哈哈,洗脚城城主让我当主考官? 我痴痴笑着,一把抓过石米的简历。 纸片纷飞。 干什么。都疯了? 养我二十年就为了这个……既然想让演戏,那好啊,我配合。 “石米——” 我快速翻着简历,前面一页页的纸满满的都是字。 翻一页,我就抛空一张。 要看吗?根本不用看。 “几岁了?这点大就来干这行,我们可担不起责。回家找你妈妈吃奶去吧!” 一张张纸在屋子里飞做一片。 我干脆往地上一坐,一手撑脸,认真地骂起石米来。 随着纸的翻飞,她的拳头越握越紧,不过眼神还是像模像样地不敢直视木鱼。 “未成年——比你大!” 石米后面的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石米的简历已经去了大半,唯剩最后的二十几张。 只见简历的字号蓦然大了几十倍,一页纸仅仅一字。 我被突然而来的变故吓得一哆嗦。 “领导,喜欢我的简历吗?” 石米银牙紧咬,一脚踢起我面前的纸堆,又给了我一下纸浪冲击。 “牧、宇,你、的、新、名、字、真、不、错。我、们、找、到、你、啦。重、振‘四、字、小、说’有、你、有、我。” 我快速翻阅后面的纸,心底的怒火、癫气也被它逐渐浇灭。 这不是个普通的洗脚城?牧宇也不是个“老鸨”? 我转身一看,白猫冲我眯眼。 我就知道、事情肯定是有转机的! 我又赶紧扯过茶几上的其他档案。 男子名叫“石盐”…… 石盐? 我抬起头,重新打量了下这张我不可能见过的脸。 他的简历简简单单,年龄更是诚实地填写了三位数。 后面的东西全部空白,最后一页写了句话。 “将近半个世纪不见。神君,让我们好找。虽然只有我们俩,人不多,但够了。” 后面的简历都是规范的样式。 我快速整理好一地的纸——之前丢得多畅快,现在收得就有多难受。 我知道,就算我们安静,被淘汰的应聘者也会离开。 但是木鱼溜到了我的脚边。 “喵。” 它叼起地上的纸,摇摇尾——表明我不需继续收纸。 随后仰头够够面前沙发—— ——木鱼想让我……当这里有权势的老板? 这么做一定有深意。 况且这粉红交椅,我可是第一次坐。 别人怎么样我不在乎,不过木鱼不脏就够了。 你问我不脏的定义? ——我很包容的,虽然他还有待考证。 我一跳,整个人陷进了皮椅。 小手一指,我将石米石盐两人圈在手里。 剩余的人?我挥挥手。 “拿钱的路可多,非走这条干什么……走吧。” 服务员拉开俗气的厚门,请走了这波应聘者。 第68章 盏茶卸甲 “他估计要来了,我先回避一下。” 石米一溜烟地走后门出了去。 石盐巍然不动 他与我们有割裂感,明显是“意念”。 谁要来了? 石米都不敢见的家伙,绝对不好缠。 我扭扭身子,从沙发里挣脱出来。 无论什么—— 我坐在沙发的边沿上,防止自己再掉进柔软陷阱里。 无论将迎接什么—— 先喝口茶。 ——没有手机、面前唯一有的就是一套茶具。 木鱼轻巧地跳到茶几上。 果然,他知道我对茶盘很是头疼。 他指示我翻过茶具。 看了眼桌上的几种茶,我的手指在上面游移着。 这……选哪个好呢? “别急,先预热。” 木鱼的小爪压在我的小手上。昏暗的灯光下,白莹莹的小毛尖扎进我眼里。 我在木鱼的指导下给各种不知名的工具冲洗了一遍。 “喝什么?” 各种砖茶罐茶、什么都有。 这种时候泡茶,定然是为接待一会出场的人…… 我的手微微颤抖着。 究竟会是什么人? “普洱——普洱象征成熟和经验,代表值得信任。” 这样正式? 我的小身板本就没劲,此时提着水壶的膀子都抖起来。 取出茶刀,我撬下一小块砖茶。 “盖碗。” 木鱼向我介绍下一位东西。 我按住杯盖,让茶水在其中滚动。 “这一盏,送与神君——记住。” 我松松手,把盖碗置于茶盘上。 木鱼将棕褐色的猫科动物茶宠推出。 “摆放在茶盘左上角四分之一处。” 我赶忙调整茶宠的位置。 “反了,面向自己。” 我又调整过它。 茶宠雕刻精细——卧虎姿势端庄,嘴张开,里面缺了什么东西。 我把这第一碗茶倒在了卧虎身上。 “刚刚是洗茶,现在润茶——第二盏,送与大地。” 我顺着木鱼的意思把茶水尽数倒在茶盘中。 “先生!有人硬要见您,拦也拦不住。” “让他进来。” 我不需要木鱼提示,出口便成章。 异色双瞳抬起,不知神色。 “喝茶是讲究的。认人也是——洗茶、润茶都不可尝。” 木鱼这是在考验我呢。 不知道现在的我在他心目中,已到达了哪一层次。 “第三盏茶汤,先主后客。” 木鱼的声音近乎平直。 它坐在桌边,微扇着尾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门外。 “先倒于公道杯,后分予诸位——记住,‘虎’的公道杯,与外界的都不同。” 外面的脚步声纷乱逼近。 “‘虎’的公道杯,首先满的是‘笔者’,其次是‘角色’,然后是‘字牙’,最后是‘四字小说’、陌生人——我作为‘角色’,代行了很久职责。” 所以什么、才是“笔者”真正的职责? 我将茶水满进公道杯,液面明晃晃着刺眼。 门“砰”地大开,一个愣头青一猛子扎进了堂里。 追着他的几个工作人员晕头转向地跟进了门,各个表情扭曲地捂着不存在的伤口。 我注意到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地贴了几道符。 木鱼一跃跳到我肩上。 喝,喝茶? 我被眼前场面惊到,脱口就想说出缓和气氛的话。 “时刻记得,你是领导者。” 是的,我再不是和事佬。 我双手端起面前的茶杯,小抿一口。 ——烫口。 我忍着难受,把茶杯放回了茶盘上。 面前人借力,直接滑跪在地。 ——毛绒的地毯,这样下去膝盖一定擦破。 “哐——” 一声沉闷狠狠扣在地上。 我至今都未见着这人面貌——他却这样一膝盖、一头就磕了下去。 我的身子一紧,两只手紧紧抓住了沙发边沿。 “我说什么,你说什么。” 木鱼的鼻息吹过我的发丝,他提醒我。 “领导……领导——从即日起,小道再不继承‘字牙’——我只想知道,我的师傅、我的养父、他是怎么死的!” 地上青年的声音由平稳走向癫狂。 他双臂的青筋暴起,几次想抬起身来,却还是被自己压抑住。 “闹这一出,罪不至免除‘字牙’。” 我读着木鱼的话,又给青年满上三分之二的茶。 “来,喝茶。” 青年瞬间直起身子,一盘腿就坐了下来。 他额头正中擦破了皮,双眼也被愤怒撑地通红。 这人是……留着长发的年轻款周天天?! “怎么着,赐我一盏毒茶?那也好啊,我好陪我师父!” 周天天捏过茶杯,不犹豫一饮而尽。 他喝罢把杯子往茶几上一垛,再厚实的桌面都给震了两震。 “既然死路一条,那我也不藏不掖——当年打倭国的劲呢?现在两腿一折地上一扣,也学鬼子样了?‘监兵神君’,哈哈,‘监兵神君’?你也敢说自己是神君下凡——” “临危不乱,继续满茶。” 我听着木鱼的话,受着莫名的指责,又给周天天倒上一杯。 “虽不曾得见,但出马仙你我都知道。之前听师父说,说您老人家一天一张面孔,我可惶恐地很!今日一见——端坐洗脚城中央、光动嘴皮子不做实事、见您一面登天的难——哈哈,哪路子野仙四处上身,在这寻欢?” 周天天又接过一杯饮尽。 “你这一脉的字牙有功于我等——如你非要卸甲,那便完成这个任务。任务一结,你的祖上与我‘四字小说’的恩怨情仇一笔勾销。你也好借此归田。” 我不疾不徐地又斟上一杯茶。 周天天又一口喝尽。 “来,说!” “任务很简单,寻你师公师父的两处墓葬,找到有关神君的‘书页’——烧干净。以后‘动作小说’再没有周家这一脉‘字牙’。” 周天天本来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现在身体不由地晃了晃,人好像也清醒了些。 “不为难我?为什么……” 愣神不了片刻,他开始从自己随行物里掏出东西。 几份分类好的符箓,几张下标虎头的符,金钱剑,还有一些小的开台道具。 “这些都是受了‘四字’赐福的,我把它们还予你。即使学了些‘四字小说’的皮毛,以后我也发誓,定不会再用他们!” 我在木鱼的指示下将虎头符、金钱剑、平安符隔于周天天。 这虎头符就是之前周天天塑封的符纸,金钱剑看不真切,平安符是他给我们的那种样式。 “不用你发誓,‘四字’是否瞥视你,并不由你决定。收回这些吧,就当是纪念——没有神君的同意,你使不得召唤符;单支的金钱剑几乎无用,给你用作辟邪;至于‘孟章神君’‘监兵神君’的平安符,这是你师公的小发明,别让它失传了。” 周天天咬着牙,把三样东西一一收回。 “我师父,一定就是神君杀的。” 第69章 普洱有命 他抬头仰视着我,仰视着那时候附身别人的木鱼。 “我这辈子,就算在山里修至癫狂,在城里当叫花子算命,我都一定会把我师父的真相大白于世的——我即使给老板舔皮鞋,也不会、再辅佐你这‘神君’!” 周天天自顾自地推开门,大有种扬长而去的快意。 “你那时就算准了他会回来吧。” 我同木鱼小声交流着。 “没错,我虽已不记得周家一脉的往事,但这事我还记得:看完我的两处‘书页’,他必然会明白一切。” “周天天,你命够好。” 我不由说出这话。 毕竟能碰见这样开明的神君,这样好的我们兄妹,他绝对是三生有幸。 记忆里的这一段,木鱼应该也说了些什么。 周天天回过头,脸上扬着肆意的笑。 “师父给我起名时说,金木水火土天上地下,我唯独缺那‘天’,就管我叫‘天天’。他说他希望我朝天生,刺破云层去逮那天王老子。我没这么大志向,我只逮——你。” 看得出来,他对于师父的死并不很悲痛。 反倒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 周天天说毕别过头,迈开脚步,霎时间十几道飞刀就从走廊里向他迎面而来。 它们精准无误地把道士定在门板上。 记忆之外的场面? 否则他也不会这样一动不动地给刀定住。 一个小小的身影瞬间从黑暗里跳了出来。 石米戴着个黑色面罩,冲我们眨个单边眼,随即不费吹灰之力地扛起周天天就跑了出去。 “让你的人,追我!” 石米临走前抛下了这句话。 在记忆里,我也没法操控我的人啊…… 我正为难,被周天天贴了一身符的人们终于揭掉了黄纸,恍惚褪去不少、人也反应了过来。 他们像是要报仇般的跟着这老小子的屁股就出了去。 “他们身上是什么符纸?” 我冲木鱼小声问道。 “被赋予‘动作小说’力量的符,作用是创造书中伤口——这些人会觉得疼,但是外表无伤——那时候的周天天够极端,什么招损用什么。” 别说,现在的他依然很损—— 身边的家伙们能跑的都跑掉了,木鱼也收起了自己的老成持重。 这才对嘛,这才是我哥。 “刚刚做领导的感觉,适应吗?” “有点、动人心魄,但很帅,很爽。” 我说出自己的心里话,随后给小小的身子撑了个懒腰。 “我还是好奇那道符,它很厉害吗?” “他贴得匆忙,也没下死手。否则一道便可伤数人。” “话说回来,周天天的师父——真是你杀的?” 我问出了经历先前事件后,最好奇的问题。 木鱼不置可否地摇摇尾巴。 黑白光亮蓦然亮起,照得我双眼生疼。 一台大肚子的电视下挂而来。 闪动过后,监控画面亮起。 “参与者注意,‘神明’造像的完成度得到提升。” 女神脖子上的数显牌中,数字停留在40%上。 播报完毕,电视机便像出现时一样去而无踪。 “哥,这‘神明’会是我们和周天天吗……” “进入状态。” 木鱼再不回答我的问题,我立即明白下位客人将至。 “冷掉的茶要不得。” 我在木鱼的监督下,重新行使了一遍泡茶礼仪。 我想我们“动作小说”也别叫这名了,换做“茶礼班”更合适不过。 “咚咚咚——” 有节律的敲门。 “请进。” 下一个会是谁? 感觉是个有礼貌的人。或许会好解决不少。 一个身着职业装的女性走进门里。 我正持着茶巾擦拭着茶盏——昏暗的灯光并不影响我的视线,这种情况下,泼洒的茶汤更易被洞察到。 我不停手上的动作,瞥去女子。 温婉知性、深藏不露的气质。 女子稍稍鞠躬,双手奉上自己的身份证。 木鱼不再让我复制他的话,他仅在关键时刻为我答疑。 “一张身份证意味交换,我们在关键时刻为来人提供帮助,而来人须给出自己予以交换的筹码——你在我车里搜到的就是这些交换。” 女子没有周天天的锋芒,但内蕴的气场依然令我生畏。 紧张的时候就该打岔。 我堆叠好茶巾,又捻起一支茶刷逗弄起茶宠来。 我要的不是一张身份证,我应该先听到女子的条件。 她捏着卡片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原来女子也在紧张。 她收起手,缓缓直起身来,在面前的蒲团上跪下。 ——就像在朝拜一尊佛。 茶几上的灯光打下,女子的脸庞终于清晰起来,我憋住自己想要倒吸一口气的冲动。 十八? 一个书卷气重的年轻十八。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躲闪了两下、随后下定了决心与我对视。 “我听说神君此处有五位茶。” 十八下瞥了眼我手边的三类茶。 “五位茶分别对应‘笔者’、‘角色’、‘字牙’、其余‘四字小说’成员以及、陌生人。这里摆的只有后三位。” 木鱼向我介绍道。 “我愿意、饮得首位茶。” 十八的目光停留在我刚刚开启过的普洱茶上。 普洱象征“字牙”。 她自愿成为“字牙”? 可,这也算是能拿出手的回报吗……以我现在所知来看,成为字牙并不算奉献自己,她获得的只有好处。 “如果神君不急,还请听听我这样选择的原委。” “请说。” 我颇好奇地看向十八。 既然我们坐着不动的方式就能增加信息完成度,那何乐不为呢。 我的时间很多,十八的就不一定了。 “事情是这样的。” 十八在校长室里与客人聊到很晚。 成功送客后,她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她从校长室的窗户向外打量,看到黑压压的一栋教学楼中的某个教室里。透出幽幽的几点烛光。 十八抬腕看了下时间,十点多,已经下晚自习了。 怎么还有学生滞留在教室? 结合刚刚送走的客人,她心里瞬时慌张一片。 鬼鬼神神她并不害怕,她怕的是自己学校的口碑砸地。 不用想十八都知道这群学生在干什么——他们在玩些请仙的仪式。 顾不得犹豫,她揣上包便奔向了那栋教学楼。 “校长,你也在这。” 十八身子一僵,顺着声音的的方向看去,没有人。 她捏紧了自己的提包,三步并作两步地向楼上冲去。 “校长,你们的学生管制不周啊。” 楼道上方一个声音逼近。 第70章 有胆无识 “伊老师,你还好吗?” 十八感觉自己的咽喉被人扼紧。 世上本无鬼,自是人心在作怪。 她心里清楚,自己哪里怕的是鬼怪。 “伊老师!” 十八早就不教课了,她好不习惯被叫做老师。 她从恍惚中挣脱出来,一个成年男性手上捧着一盏蜡烛站在自己面前。 “你——” 十八看不清人脸,但脑筋还是好使的。 叫自己老师,还是成年人,这人非是自己同事不可。 十八的脸霎时阴沉下来。 “你这蜡烛是怎么回事?哪个学科哪个工位的?” 面前人像是听不见她的话一般,自顾自地说着话。 “伊老师,赶紧些啊,顶楼有学生要跳楼!” 十八心里咯噔一下,“跳楼”?无数即将要做的工作在她眼前闪过。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还愣着干嘛,我们一起上去!” 十八和手里捧着蜡烛的男子向五楼的教室跑去——也是点上蜡烛的那间教室。 然而,教学楼的走廊里并没有任何一人。 十八感觉自己被耍了,想要质问这男子。 这些蜡烛都是眼前的老师放的? 十八气愤到咬牙切齿,她伸手便去夺他的蜡烛。 没想到蜡烛是在手了,而男子却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十八惊叫一声,蜡油滚辣地粘附在她的手上。 蜡烛掉地,火苗一瞬便熄灭了,蜡油淌了一片,就像一滩落地的鲜血。 “校长,你果然来了。” 一个捧着蜡烛的女生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十八。 是她! 一幕场景与眼前事物逐一重合。 那是一个月前。 “伊老师,有人要跳楼!” 一个男老师拦住路过的校长叫道。 “快带我上去!” 阻止!必须阻止,能不报警尽量不报警。 从父亲那继任校长以来,这是十八首次碰到这种变故。 没有人敢靠近站在走廊边缘的女生,生怕一点刺激,她就会纵身跳下。 “喂小鬼,校长都来看你咯。演够了就回来,不然要给你开除了!” 仍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生在乱说话。 “这种时候就不该等。” 十八身边的男老师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女生见有人来救她,下定决心地跳了出去。 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男老师爬上阳台,一跃也向空中跃去。 十八的瞳孔在瞬间放大。 这可是五楼,他们想一起死? 学生中爆发出了尖叫和哗然。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男老师利用自己比女学生跳得更高的的优势,一脚把她踹回了走廊里,自己就这么自由落体,接触地面。 而现在站在十八面前的,正是那次自杀未遂的女生。 “校长,你隐瞒地好啊——各种媒体都被你推回去了。你能还救我的老师一个公道吗?” 她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不怕烫地捡起地上的蜡烛。 随后重新点燃。 “你看到,他回来了。” 女孩端着蜡烛回到教室,将这盏蜡烛放到教室的第四角。 长方形的教室地面上,四角的蜡烛悠然发光。 “你是九年级八班的语文课代表吧……” 十八的声音在颤抖,她害怕了、她恼怒了,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场面,更是因为自己的诡计被人戳穿。 “——你成绩这么好,未来一片光明——中考在即你又闹出这事。” 十八走到教室里,“啪”地按亮教室的灯。 她已经不在乎是否会吸引客人这回事了。 她也不在乎自己看到男老师的幻象这回事了。 十八准备好好与这位鬼迷心窍的女孩聊聊。 这女孩如果好好考试,说不定还能给学校一个好分数,给学校长长脸。 灯光大亮下,被推至四周的桌椅内部,无数的线纠缠盘杂着。 它们统共有四个色泽——黑色、白色、灰色、金色。 线上穿满了一张张a4纸,其上满满地都是“字”这一个字。 教室的中心没有法阵,一个简单的椅子摆放中心。 “来了!来了!!” 女孩露出似喜似悲,哭笑杂陈的神态。 她捂着自己的嘴,神神叨叨地念叨着。 “四向框圈,‘恩’‘仇’相面,明暗有余……” 女孩一遍遍地念叨着。 “老师,你的‘恩’和‘仇’都在在了,暗和亮的环境也都有了。‘四字小说’的环境、四象都有了,该回来了……” 十八说到这里就结束了,她摩挲着自己身份证。 “不出意外,男老师回来了。他从icu里奇迹般地复活了,并且第二天就来上班了。” “那女孩让我小心‘龙’,如果想活得久点,就来这里找您……” 木鱼立即告诉我,这里的“龙”就是“蛇”。 “蛇的大部分精力都被用在培养大批‘笔者’上。但是它的‘笔者’只有一个‘角色’,就是蛇本身。‘同人小说’的插兜男,以及林乐希和她的蛇就是这种关系。蛇的小部分精力被用于管控‘角色’上——死亡的‘笔者’会被转换为‘角色’,获得‘蛇’的能力,并在未来重生——但不是立即重生。” 所以说十八在说谎?转换“角色”的法阵不存在,那个女孩也不可能把生命垂危的男老师救回来。 “相比之下,‘动作小说’的‘角色’更该算是永生。” 木鱼补充道。 我混乱了,十八来这里,最终目的是为求什么? 一个“字牙”的身份究竟有什么好。 为给男老师求快速重生的法子?但她和这人也不亲近。 为自己求平安?她只要不主动招惹“同人小说”的“笔者”,没人会为男老师跟她作对。 为学生们求安全?她明显只在乎学校的运营状态,不会在乎他们的。 木鱼又呼了一口气,吹地我耳根发痒。 我这回确定了,猫形态的他是在叹气。 这不明不白的,我能弄懂才怪呢。 “十八故意说了一大段错话,用以检测我是否专业。她想知道我了不了解‘蛇’——你先把她的几个漏洞指出来吧。” “有胆无识。老师,你为了编这段文字,花了不少时间吧。” 我放下手中的笔。 十八一僵。她没想到,我真能指出她的问题。 “首先,你在楼道里听到的是自己心魔的声音,但转眼你又被男老师带离,逻辑上混乱。其次,男老师消失、但蜡烛还在你手里——事情不会发生,除非他是捧着蜡烛的鬼魂。最后,女学生用法阵复活了男老师,鬼魂不是‘角色’,就算是‘角色’,也不可能被这样轻易复活。” 我说到这里,自己都不由得笑出来。 “恕我直言,你在哪读的志怪杂谈——” 第71章 取之有道 十八惊讶的神情很快被欣喜取代。 “揣测神君是我不对,但是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随着‘蛇’的兴起,外界知道些‘四字小说’相关内容的人们各个开始做起了它的生意。” 十八镇定自若地看了圈这间房间。 “放荡的外表,深藏的内里。神君好藏!但如果……想优先抢占市场,这样还是太隐蔽了些……” 我当机立断地作出判断。 “如果你是奔着钱来的,请回吧。” 想必当年的哥和我做了相似的判断。 十八的话被打断,她眨巴着眼睛,好像一时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有钱不赚。 “这赚的可不是昧良心的钱。此间‘螣蛇’兴起,‘监兵神君’难道愿意放任它为害吗?” 十八脑筋一转,另一重话术又从嘴边溜出。 “我几乎把市面上所有声称自己是‘孟章神君’、‘监兵神君’、‘陵光神君’、‘执明神君’的仙家都访问了个遍,也有不少收获。这次‘蛇’的兴起,绝对有人从中作梗——” 十八一不做二不休,又厚脸皮递上了自己的身份证。 “据我所知,‘动作小说’从不缺‘字牙’,多我这一个不碍事。” “你怎么确定我就是真神君。” 我又情不自禁说出话。 说句实话,十八知道的真多。如果不是她否认了自己”四字小说“的身份,我真以为她会是一个深谙其道的老“笔者”或者“角色”——她知道得太多了,我甚至不觉得她会是“字牙”。 这所谓的四类神君,也是最传统的“四大神兽”——有史可查。 木鱼跳到我腿上,转了圈盘下身。 他冲我眯眯眼。 莫非我们说的话又对上了? 不奇怪。 我们就是这样有默契。 我顺着木鱼的毛毛,手感真好。 但是总感觉有些奇怪…… 一个能变成人的哥哥,现在安静地伏在我腿上,让我随便摸…… “你是不是真神君不所谓——我直说吧,我只在乎利益——而您最可靠。” 我推回了十八的身份证。 “我不是闭锁国门的清朝古董,你完成几个任务,我定会承认你的身份。” 我开始随性发挥了。 这个不会因我的说话而改变的世界,完全就是我的试金石。 木鱼对我眯了下眼睛,不知道是表示肯定,还是被摸舒服了。 这里我故意停顿了很久。 我想通过十八的回答得到答案。 “参加‘里’默字节?拿到‘龟’的奖励?” 这些信息把无所不知的十八难到了,也把我难到了。 前面的我清楚,但是“龟”的奖励是什么? 木鱼惬意地转过脸,瞥了眼自己背对着的十八。 “收下她的身份证吧,十八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这回是换我如遭雷劈了。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十八。 她当真完成过这种难度的“里”默字节活动? 那些大汉没有扯蛋? “‘笔者’怎样才算认同了‘字牙’的身份?” “没有仪式,你相信她是,她就是。” 我从被回忆禁锢的十八手里扯出身份证。 她保持着捏着身份证的姿势,久久仍不动作。 “我知道了,我会完成神君的任务的。到时候你可别食言。” 说罢,十八捏着不存在的证件塞进了钱包里。 那时候的大家还有好多随身携带的卡,十八也不例外。 羡慕这种财产自由的姐姐——虽然现在看来,我更应该叫她阿姨。 我观察着身份证,十八的真名是还真是十八——伊时捌。 这证件照拍了有段时间了。 画面中的她满脸胶原蛋白,一股知识女性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淡淡地笑着,看去和万千年轻老师一般可亲可爱。 谁也想不到,未来的她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教书育人哪比得过擒钱。 “你要放她走吗,她可是你的部下。” 木鱼撑了个懒腰,从我的身上蹦下。 “你是‘动作小说’唯一的‘笔者’,能力远比分摊力量的各路‘笔者’强上很多。会不会用,就靠你自己悟了——我也不会。” 罕见,居然出现了木鱼不会的事。 “苏醒一个被记忆控制的人,试试。” 我赶紧从沙发上跳下,一把拽住十八的袖子。 “那个,你别走。” 十八被记忆控制,关节坚定地往她该去的地方移动。 我眼看着拽不动她,又回想到妈把我唤醒的方式。 对了,要出现一个记忆无法控制的非条件反射运动。 比如说…… 我伸出一脚挡在十八的必经之路上。 她被我一绊,不得不来了一个趔趄。 对了,就这样摔啊。 我在她落地处挡了下她的脸。 ——别摔着脸就好。 这么一摔,浑身的肌肉应该都会一紧。 按理说会好上不少。 我扶起十八,从她的眼里看到了疼痛。 你自己该知道的。 作为校长,你不合格。 “我这算私报公仇了。你自己受着吧。” “轰隆隆” 上层的脚步声传来,很是吵闹。 “木鱼,你这楼隔音太差了吧……” “能听见吗——看来你获得了来自‘角色’的听觉。不想用的时候可以关掉。” 我尝试着开关自己的听力,真的有用。 人的听力与猫的听力。 我能够在它们之间自由切换了。 但这没什么用吧——我想要有主动释放的,有杀伤力的技能。 怎么说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吧。 ——拿到一点好处后,人总会想要更多。 “你们老大呢?” 我听见楼上方有声音传来。 “刚刚有个道士开了我们的货车门,货全漏了!货啊都是我们的货啊!我看他往这里面跑了,都给我追!” 原来是周天天牵来的尾巴。 他可真是做好事不留名,也不留意后果啊。 很快,不少的脚步声就从向店内聚来。 洗脚城的结构宛如迷宫,但只要他们认真找,一定是能找到我这边的。 “我不跑——因为我不愧。” 我回头冲猫猫说道。 硬摔解放记忆……这太没面子了——不符合我的审美。 “小猫小猫,给我放个舞曲。” 石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她啧啧嘴。 “我这里只有石盐喜欢的磁带,你看着跳吧。” 随后她又站到一边,自己做起示范来。 “据我所知,姐姐你没学过跳舞吧。腿脚又这么僵硬,也不知道逞什么能。” 三拍子的古典音乐响起,我在拍子里找着感觉。 “小步舞曲确实适合跳舞,小猫咪你可别小看我。嗯……我给你原创一支舞蹈。” “那好呀,我一个人也不好示范双人舞。实话,我可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要不是得给石盐当练舞搭档,我可绝对不会学的。” 第72章 即兴舞曲 欢快的歌曲传来,我尽量够到十八的双臂。 随着节奏,我对准她的每个关节下部,随后在与固定的骨节相对的地方施力。 三拍一用力,直到关节发出“咔擦”的声音。 嗯…… 不太优美。 我边与十八兜兜转转着,边解决着她的关节问题。 脚步声越加接近了。 门被大力推开。 我瞥了眼门口的小混混们,一共三人,各个都不像好惹的。 刚巧是间奏部分,我停下自己破坏性的的动作。 我与十八简单进退着。 一步、两步。 我带动着她来到门口。 他们把嘴里的烟往地上一丢,碾灭。 “呦,老鸨怎么这水灵,给我们用用,我们就放过你男人——那手碎的道士。” 我们这里回敬了些话。 “啥?” 三人中的一人不敢置信地抬起手,在空中晃了晃。 “小妹子,我可舍不得抽你呢。” 对了,好机会! 十八的脖颈以上都没解放,现在正是解决问题的好时机。 我使劲托住十八的腰肢,按住她的胸口。 下腰…… 一连串的骨节声响起。 然后—— 我拽回十八,令她在原地打了几个圈。 我一跳,让她的半张脸接触到来人的手掌上。 接触哪里够,狠狠接触! 清亮的一声回荡在房间里。 石米端起茶壶,打开杯盖就灌茶。 “姐姐跳得好哇!” 小混混仍在回忆中按照木鱼的话做动作。 “一只手还不够?还要一只手?” 小混混举起另一只手,这两手举在空中颇有投降的意味。 我随着音乐中根音的下行,带着十八回到了房间中心。 我嬉笑着借光看看脸。 坏了,这么大个手印子。 十八的眼里也难藏不悦。 音乐很快接近尾声。 我有些小抱歉,但她可是我新收的“字牙”,不能太由着她。 “‘笔者’,我尊重你、与你跳完了这支舞。没想到你可真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我抱起双臂,仰头瞧着她。 “记住,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否则你能发声吗?脸部的击打牵动到颈部以上的多处关节,也便于活血化淤。” 我开始扯犊子不脸红了。 十八摇摇头,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瞧着踱步而来的木鱼。 “相比之下,神君的做事更令人放心。” 木鱼顺着我的裤管一跃跳到我肩头。 “曾经的我只是代行职责。这才是‘动作小说’的首领。” 十八哑然,无奈地揉着自己脸上的红印。 “老大,你这姿势……坏了,让这小妮子耍了!” 我们差点忘了小混混们。 瞬间,一道血痕擦着其中一人的的脸庞划擦过去。 “这人有枪!快跑。” 三个小混混转头就想跑,却被面前的员工们拦住了去路。 我看着这段记忆中的画面,对于此时坐镇房中的神君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石米,当时坐在这里当‘神君’的,不会是你吧?” “怎么,看不起我‘浪得神君’?” 我赶紧摇摇头。 “各位‘笔者’‘角色’们,别开玩笑了。这不是一般的‘里’默字节,蛇的人已经将这里渗透干净了。” 看各位都没有大的反应,我自己也收住表情。 木鱼从我脑边探出脑袋,茸茸的毛刺我耳朵。 “说说看。” “首先,我参加过十几年前的‘里’默字节,它没有这么多繁琐的规则,更不用说在参加前就置人于死地的机关了。其次,这次很多人都对活动一无所知,更不相信‘四字小说’。如果他们没有撒谎,那真相就是——蛇正在普通人里培养‘笔者’,它想借‘里’默字节的机会让他们大展身手,最后留下一人领取奖励——他们在蛇的引导下,会不则手段的杀了在场所有人。” “养蛊——” 我本想发出问句,但中途吞下了。 肯定句总比疑问句靠谱。 “学得很快,全文的总结能力一流。” 十八点评道。 什么时候我个“笔者”还轮到你评价了? 我暗戳戳努嘴。 “最后,注意监控里的记分牌和手持物,这两点规则不会错。暴露自己过去的‘丑陋’面就是加分,分数增加绝对不是坏事,尽量刷就好;至于手持物,它根本不在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里,它在更深层的、与个人相关的抽象书本中——上次‘里’默字节,参与者就是这么找相关线索的——虽然蛇渗透了活动,但是龟的底层逻辑还是在的。” 十八眼神诚恳,但她说得越是具体,就越是可疑。 “神龟虽寿,犹有尽时。螣蛇乘雾,终为土灰。” 我企图把握十八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 她有些小诧异。 很对,我要的就是这副神情。 “龟想把蛇吞并了——你不知道吗?我看这情况,只能两败俱伤。” 经历过在聊天中十八无意掉出小蛇、被记忆中的她戏耍的事件后。 我明白她的话仅能信几分。 ——既然爱说谎,那我也奉陪。 我甚至都不清楚龟究竟是“四字小说”里的怎样一个帮派。 “老师,我们这里也有发现——你要相信虎的耳朵。” 我勾起嘴角。 “监控会印证我的话。” 我听见上方红绿灯口,电视机“沙沙”的声音了。 “啪” 雪花屏的凸肚子电视再次下挂。 这次它没有说话。 大家目不转睛地瞅着数显屏上的数字。 “都市人”的标牌变到了50%,其余的各位仍然没有变化。 “恭喜‘伤者’与‘都市人’暂时领先,后三名的惩罚很快将送到。惩罚过后,如果后三名的数字有变动,参赛者将被强制退出记忆——进行中场休息。” 电视说罢便收回了。 我目送着电视穿透房顶消失不见。 “这项技术,是蛇的没错吧。” “那次活动确实没有这样东西。” 十八回答道。 “龟不会让参赛者们中场休息,这是蛇的旨意。此规则一出,敌对方就该行动起来了。” 我从衣帽架上取回自己的迪士尼公主小包包。 “你的身份证,我收下了。” 身份证在指尖一转,我把它收进了自己的包包里层中。 “‘字牙’的管控是‘四字’里最松散的,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我想我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十八面对我们太淡定了,这点可疑,我不想留她,她也能清楚。 她的身份大概率不止“字牙”一个。 商人重利,谁给的多,她便跟谁。 先给十八支走,她的可信度仍需进一步考证。 “我们也走吧。在这么坐下去都要长肥膘了。” 第73章 作那玄龟 “等一下,于或斐。” 我没转头。 周天天被石米带走后应该也苏醒了。 就是不知道,这小妮子有没对他行使非正常手段。 “我能把这些拿走吗?” 我绷不住领导的架子,还是向他看去。 这时候的周天天也就二十出头。 眉心那化不去的“川”字也消不见了。 他示意茶几上被自己交还的各类符纸法器。 “‘笔者’和‘角色’有多少实力,它们就有多少能力——只少不多。” 木鱼道。 他的意思是这些东西现阶段没什么用。 周天天没回答,只是一撩看不见的衣摆,盘腿坐下。 他试探性的摸摸眼前的东西,好像它们烫手。 “年轻真好。” 他大大叹气。 “随便拿。” 我可不在乎这个。 更何况周天天也是和我们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了。 正常的“字牙”就是好,沟通都不废脑细胞。 “我说姐姐,你嚷嚷着要走,咱能去哪啊。” 石米一把把地打磨着之前用过的飞刀,旋即把它们收进自己的裙摆下。 “去会会所谓的惩罚。” 石米整理衣摆的双手一顿,她突然回想起自己的主要任务。 “我得去看看我的叔叔们了,他们可不能出事。” 临走前她冲我挥了挥手枪。 脸上甜美的笑容和枪杆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袖珍小东西我就不送姐姐了,它们是叔叔们的,交在你手里,我的任务也算失败了。” 我抽抽嘴角,目送着石米一溜烟地消失不见。 蛇的指令下去,原本热闹的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们仨。 “你回来、算是打脸了?” 记忆里的周天天说过,他再不会回来当“字牙”。 然而现在—— 我和道士走出地下,木鱼惬意地趴在我肩头。 周天天不在乎地一笑。 “比起这程度的打脸,外面吃的巴掌更多。” 先前记忆里行侠仗义,愤青模样的他……似乎还留了些影子在。 ——一点沿用至今的幽默和时不时地发蠢。 他经历了什么? 我在周天天的身上打了个问号。 “说错话了。” 木鱼冷不丁地开口,我俩都愣了。 没有吧…… 我和周天天面面相觑。 “龟不可能和蛇撕破脸皮。龟确实存在,但已经化作了‘契约’般的存在。它就是个印章、是裁判、公证处的代名词。” 木鱼吹起我耳边的头发。 “是我的问题。我没早告诉你这些。” 印章? 周天天已经先我一步掏出了“告参与者书”。 烫金水印和烫金盖印。 “你看它像个什么?” “王八龟。” 我恍然大悟。 “祂本也是神明,名唤‘玄武’,又称‘执明神君’。” 我一侧头,吸了一鼻子猫毛。 “和你相似的存在?” 木鱼点点头。 “那……这。” 手心出汗,我捏着指头。 我算是弄巧成拙了? “十八该不会……” 十八该不会知道了我的底牌是假的吧。 事已至此,再去后悔也没用。 “放心,她也算是门下‘字牙’了。没理由动你。” 道士安慰道。 我把手探进包里,从里面摸出周天天的身份证。 “我收下它就代表你们的身份被认证了吗?” 木鱼甩着尾巴,又招进我的脖子里。 “只是我的习惯。身份证只代表目标。这目标可以是自己人,也可以是敌人,更可以是值得一查的、死人。” 我手上的证件一滑。 周天天眼疾手快,立即把它又送给我。 “领导领导、拿好。” 他说这话完全是出于第一反应。 我赶紧挑出周天天和十八的身份证,在包里剩余的夹层里摸索着。 这里面可不能有死人证件…… “别急,它们会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一阵恶寒从脚底升起,直冲天灵盖。 我继续下去刚刚的话题,打发自己的不适。 “这样说来,‘字牙’的门槛很低……十八她明显是会叛变的——” “你有好招?” 木鱼忽然从我身上跳下,随后地上传来生物扭动声。 “当然有。” 我打开猫的听觉,听清纷乱的脚步——有些人貌似惶恐。 “既然龟不会暴起作乱——那从现在起,我们就充当龟。” “告参与者书”上的内容依旧历历在目。 其中有一条说过:活动中途无法退出。 在这一点上,龟的意思明显与蛇相反。 木鱼一甩头,一条漆黑的小蛇翻倒在地。 他咀嚼着,下巴雪白的毛沾了黏腻的红。 “默契。” 小蛇的尸体在地上抽动着,七寸处有个洞穿的口。 明显,这是蛇派来的小耳朵。 “我不习惯伪装,只扫清脸上的障碍。” 木鱼走着优雅的猫步。 “那跟我来,置于死地而后生——话先跑、人再追,不失为种计策——” 木鱼知道自己脏了嘴,不再往我身上跳。 “于或斐说话越加有牧宇的味道了。” 周天天持着肯定的神色。 “我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好猫。” 我听准暴乱发生的位置奔跑起来。 一人一猫跟在我身后。 “你也不是什么好学生。” 与宏大的内部设施相反的,店铺的门面并不大。 我们从只容两人并行的道路中走出。 夜晚时分,灯红酒绿。 眼前的十字路口处,交警正在查酒驾。 纷杂的脚步声正是从这里传来。 道路本就拥堵,交警只是趁机涨涨业绩。 有些人从车中走出,晃晃胳膊撑撑腿,呼吸呼吸新空气。 绝不会这么简单—— 因为…… 小巷里的谈话声已经传来。 “看好那道士,据说师父驾鹤弟子才可出山,很有搞头。” “太对了,多少人想找这脉妖道的发源地,愣是找不到。” “把他绑了撬开嘴——” “封口,货来了。” 我一伸手把周天天挡在身后。 随后拉着两人先退回到店面里。 “怎么了……” 周天天的第六感再次作用,他也嗅到了空气中的不对。 “你从洗脚城的正门出来后,被小混混追过?” 周天天一怔,颇惊讶地上下打量我。 “的确如此,但我没走过正门。” “看来门口这些,不是普通的‘意念’——是蛇的把戏……” 我回头去找木鱼,一时间竟没找到他的人。 走廊向里看去,员工们正常地工作着。 他们见到我的回眸,各个转过身。 他们追视我的眼睛,张张口在说话,却没有发出声音。 记忆里的人怎么可能看得见我? 或者说,他们在看我背后的东西? 我回过头,外面是烧烤味极重的空气和颇有几分俊的周天天。 “木鱼!” 我知道他不可能有事,但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玩失踪,不是他会干的事。 “木鱼?” 我的腿边绕上一点温柔。 果然是回来了。 我松口气,再看向店里。 店员们码成一排,冲着我深深鞠躬。 他们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变换了阵型? 我甚至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不对劲、不对劲! 我赶紧低头去看木鱼。 ——又不见了身影。 “劈劈啪啪” 脖子里掉了什么东西。 我不敢去摸,更不敢动。 店员的脸皮开始下落,不——是化作面条状。 它们一根根地坠落在地面上,黑色空洞占领了唇部。 第74章 大钳口角 纸人?! 我后退几步,摸到的却是冰凝凝的墙。 可视野中,那里分明是出口、是街道。 路人还在行走,车还在一辆辆地挪动着。 “周天天,你在吗?” 我尽量不去看店员,用一侧的膀子贴紧墙。 我摸过每一块皮,直到某处的墙砖开始松动。 管不了这么些了,保命要紧! 我怼紧砖头,它填补的画面正是“安全出口”四字处。 忍一忍吧,对不起手了! 一拳下去。 印于心间的的不是让人倒吸凉气的疼痛,而是具有巨大弹性的冰凉。 这东西还有一定的弧度,像个适合抓握的把手。 我又狠狠一拳下去,这东西鼓起的程度更大了。 我乘这个机会一把扣紧了溜滑的东西。 鳞片的触感。 我愣了愣。 ——蛇? 面前的这堵墙,是蛇的产物? 蛇伪造出了各种颜色,汇聚了一整面顶天立地的墙! 我虽不喜欢蛇,但还没到见着就跳脚的地步。 既然让我捉住一条,那我便抽出全部! 我使出吃奶的劲往后拽这堵墙,奈何毫无作用。 既然出不成,那我就进。 我主打一个反心理:它防备我向外的里,空隙也会因此大开。 这时候只需小小的换个发力方向。 蛇身上的润滑给我带来了不少好处。 我的膀子一溜就钻进了墙洞里。 一只手拉住了我。 “周天天,老小子!是你吗?!” 背后的窸窸窣窣越加响了。 那些店员绝对不是纸人,是蛇的伪装,四面八方——都是蛇…… “不管你是谁了,告诉你!不要说话、不要说话!” 龟不会让参与者离开,而蛇却说只要后三名的完成度有变,大家就会强制进入中场休息。 我们现在不是虎,我们是龟。 只要不说话,我们的百分比应该就不会动。 我们要做的就是维持活动秩序。 蛇声越来越大,我不得已关闭了加强的听力。 抓住我的手松了几秒,随即一张戳人的草纸被塞进了我手里。 墙壁在发疯地膨胀,蛇跟线面一样,它们顺着我伸出的手臂蔓延,组建出越来越厚的墙壁。 最终,墙对面的手和我强制分开。 我的整个手臂也被吐了回来。 直到这时我才感受到手臂的酸疼。 蟒蛇不以毒性制胜,它们用绞杀。 从手臂根到指尖。 重新回归的血液冲击每一根毛细血管,它们几近爆炸! 我龇牙咧嘴地忍着痛,另只手掰开自己的指头。 一张符跃然眼前。 对面果然是周天天,真好…… 先不看内容是什么。 先看看后面的情况! 我紧急转身,背后的走廊像一张见水的画作般向下花掉,花掉的部分尽数成了面条状的小蛇。 小蛇们浪潮般汇入出口的蛇墙中,对我暂时没有敌意。 我颤抖着手展开被我握成团的黄纸。 “敕令” 常见的敕令——但在它的题头上似乎有了些别的东西…… ——四个空心的小圆圈。 敕令之下是清秀的小字。 “四灵来此” 旋即一个大得豪放的字托承其下。 “钳口” 这“钳口”被一个炸墨的方框框起。 最后由一个宝盖头向上方两侧翻飞的“字”收尾。 这符看去有些莫名的骇人味道,但是周天天给的,绝对没错。 至少,他听进去了我说的不要说话这点。 钳口钳口,不得说话。 我顺平符箓,一把把它贴在自己的嘴上。 神奇了,它像是有胶水般,真就这么歪斜着盖住了我的下半张脸。 我尝试着说话。 瞬间,火辣辣地疼由嘴唇生起——就好像有个烧红的钳子夹在嘴上般。 怎么会是这种! 我着急地想把符摘下,没想根本无用。双手去撕也破坏不掉它分毫。 我擦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够狠! 至少有效,这回不找他算账。 ………… 白色,冰白的蛇盖过面前的墙壁。 几条耀眼的白色灯管被它们伪造出来。 一块块黑边组成的吊顶整齐排列。 我曾一块块地数过,它们有……多少块? 搞笑呢,我数这个干什么。 双管日光灯会坏一个,之后会有师傅来修。 明明有两管,为何非要留一只? 两只灯管设计在一起,定有它的原因的…… 不留神间窸窣的蛇声趋大。 背后,背后的墙贴上来了! “唔,唔唔!” 干什么?! 想把我压成奥利奥饼干? 我一手撑背后,一手撑面前。 无用中的无用。 ——开书感受下周围是我最后的倔强。 上次和“白月光组”一战后,我控书的技术好了不少。 “置于死地而后生。” 我已经坚信了只有往死眼里钻才能有好果子啃。 蛇鼠之辈,告诉你,我们“动作小说”可从不苟活。 墙之间的距离还在逐渐缩短,开书的范围也渐渐铺广。 周围几个移动的身形明显起来…… 大约以我为中心半径几十米的样子。 身边还有别的参与者——但没人能救得了我。 墙之间的缝隙越来越窄。 我不得不横过身来。 通亮的灯管直刺我的眼睛。 吊顶几乎贴紧我的鼻子。 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我侧过头,背后的白被单跃然入目。 又是我的颧骨遭殃。 我赶紧撤开一手垫在自己的脸上。 “乖,不要蹬被子咯。” 猛然间,天旋地转。 地悬作墙,墙旋作天。背后枕着的是床。 我被夹在墙间,90度翻转后躺在了床上。 一个穿着粉色衣着的护士站在我床边。 她在说话—— 嘘! 不要说话! 我一气之下弹起身。 上下墙壁的压力没有了? 我现在就在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病房中。 我的记忆中……没有长期住院的的经历吧…… 我冲着护士微微一笑,又乖巧地躺回病床中,还把快掉地的阴湿棉花被盖好。 护士离开了,关上门。 我压下心头的无名火,光着小脚丫来到窗前,探出一点脑袋。 外面是n市的景色不错。 地点是在新街口,时间是晚上。 商场写字楼的中心,孙先生的铜像矗立着。 五光十色包着他的周身,此间繁荣映入他的眼帘。 各方位的广告屏中,时不时有监控穿插。 此时的后三名——“工厂工人”、“神明”、“顽童”的百分比还没有变化。 ——看来我虽然被安排在了新的地点,但其他东西都没变。 我还在活动中,还有可能碰到别的参与者。 别的管不了,但他们定然不能说话。 龟不会让人离开活动。 所以——不准说话—— 从卡米尔展览馆的员工服到病号服。 我的服装是一回不如一回了。 关灯。 确认无摄像头完毕。 我扯开被套将它披在自己身上。 系棉花胎的绳子刚好可用于在领口打结。 ——穿着病号服出门太招摇,不如更招摇点。 第75章 二位出逃 我研究了下门,反锁上。 还不够,我在病床的四脚轮处拨动着,直到它可以推动了。 小小的身子踉跄着把它推到门口,随后锁死轮子。 我要好好准备一下。 尝试在独卫里站定,脚却给地砖冰得透凉。 我不由地跳脚。 “国粹”差些脱口而出。 口头上“钳口符”的痛觉急冲脑门。 我赶紧咽下话。 ——镜中的小孩子颇为奇怪。 一张大被套几乎罩住了她的全身。 黑眼圈隐隐约约,肤色苍白。 一道“钳口”符随意地横在嘴上。 这长相是小时候的我没错。 我勾起嘴角,符纸跟着面部表情动了动。 带上被单兜帽,所有人就只能看到这道黄纸红字了。 真棒的形象,小时候的我就梦想自己是救世英雄。 这天终于来了——虽然是在书里。 各位即将张嘴的家伙们,我来了! 门把转动,随即是轻巧的敲门声。 “小朋友,给我开开门。我是石医生。” 不信—— 这么晚了,还有哪个医生值班。 门上的方框像个探视窗,毛玻璃外隐隐约约地站着个人影。 ——蛇的小巧思。 只要我回答了他的话,那么塑像的百分比会增加…… 我现在极其庆幸自己脸上有“钳口”符,无论威逼利诱,我都没可能开口。 “咔嚓咔嚓” 把手转动的速度快起来,猛烈起来。 外面的人似乎不耐烦了。 我“啪”的打开储物柜,在里面寻找自己的鞋。 一号柜、没有。 二号柜……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传来,拧动—— 一圈、一圈。 二号柜、也没有。 我加快翻找的速度。 要什么素质,该不要的都往地上扔! 三号柜,一堆鞋子劈头盖脸地冲我掉下来。 可恶,为什么这样天不遂人愿?! 停住!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怎么控制别人的嘴? 选一双鞋吧,赶紧。 现在不是撒泼发火的时候。 我在一群鞋里一眼就看上了一双q版猫猫鞋。 就它了。 我撕开魔术贴,一脚便踩进去,正合适。 “吱嘎——” 门抵着病床,一时无法打开。 一线光亮照进房间。 外面的医生有些急了。 “你不能走,她年龄还小!” 我,她? 一道铁栅栏拦在窗户面前,也拦住了我整个人。 推开窗户、推开窗但窗到底只能开一半。 背后的光亮越来越大。 一个人影几近夺门而入。 他要抓住我!他要来了! 危急关头,我的理智如溃堤般轰然落下。 狂热再次填满了全身。 我猛然转身,背光之下我只看见来人翻飞的白大褂。 “小朋友,知道你为什么在这?” 医生意外地没用反派恶心人的声线说话。 还好你识相,不然…… 我惊恐地往窗户上贴,一只手握紧了身后的栏杆。 下半秒,我仿若看到自己飞起的巴掌,狠狠地抽到来人脸上。 ——静、静,我还需要知道更多。 多站些时间无妨。 我大致明了自己的处境。 “孽物”回来了,它就在我体里,随时准备争夺我的主导权。 这是它第三次造访,我开始反推它出现的契机了。 ——情绪化、逼到绝路。 这两点可巧是我最近常遇的情况。 “说话。” 医生沉声要求道。 我抬头看着他笼罩下的阴影,强制炽热的“孽物”冷静。 我要站定,我要获取更多信息。 “你没错,知道吗?不管别人如何说,现在只是时机不到。来,给本书,去其中遨游吧。” 医生并没拿出书,他将双手插兜,像是胸有成竹。 与此同时,一股极强的引力在牵引着我的手脚向他的方向走。 被我翻乱的物品一件件回到柜中,随后柜门关闭。 床回到了原位,敞开的门也关上,灯光闪烁几下,大亮。 引力还在继续,我知道这是“四字”的力量,立即就想开书与他较量。 我尝试沉静心灵…… 然而—— ——敲碎脑袋!撕烂皮肉!暴露骨骼—— 杂碎的念头涨满我的脑袋,也占用了全部的开书能量。 这一试探,被压抑许久的“孽物”终于沉寂不住了。 闭嘴、禁止说话! “孽物”心志不够,只是重复我置顶的欲望。 我捏紧的空心金属管猛地爆裂凹陷,扎破手皮。 疼痛如潮水袭来。 必须除掉这东西,我慌乱手脚,可我的动作在一瞬间被止住了。 “孽物”吞下负面“意念”作能量,我越不适,它越强。 非条件反射,这些情绪无法避免,眼下就是一个死局—— 来,后退、躺下…… 外面就是无尽自由—— 鞋底踩进栏杆的缝隙中。 我悄悄地歪扭着金属杆,嘴角带了笑意。 ——可惜被套和符纸挡住了我的面部。 男医生胜券在握。 他坚信我走到他面前只是时间问题。 傻子,在我面前展现不动手的范围控制,你简直是个活靶子。 歪曲的栏杆在某一个瞬间成功上了手。 我习惯性地掂量武器的重量,奈何它卡在了手里——死死吻合。 麻木代替了疼痛。 其他可以,至少——至少不要伤及无辜! 我压住想要从背后给出闷棍的手。 不伤人——当然可以。 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嘴皮翻动的参与者! 面前的小小“意念”,你想留便是——随便。 单手撑住比自己矮上不了多少的横栏,我轻一跳跃便把它踩在了脚下。 想不到病号中二女孩有这等实力吧。 “别送了。” 话没出口,“钳口”符又作用起来。 慌心的疼。 趁疼痛的间隙,我赶紧夺回了自己的掌控权。 但,一切已晚了。 一脚、一拳;再一拳,一拳。 就在刚刚,蛛网般的裂纹在我手下形成。 仅仅两下,高层透凉的风便裹挟而来。 我慌忙乱抓着东西想留住自己。 倒,倒、倒! 凉快吗、清醒吗害怕吗? 来点来点再来点! 对,就像是自然而然的、轻松的、倒在自己舒适的被窝里。 透圆的玻璃渣包裹着我坠落。 被套在风中猎猎作响。 坠落、坠落——各种高楼各种颜色各种气味的空气和刮人的的风伴随着我坠落。 我在坠落心在坠落,“孽物”也在坠落—— 救命!能跳能跑的“孽物”、赶紧想想办法啊啊。 我首次毫不犹豫地将控制权交给“孽物”。 像撬杆揣进我的灵魂根部,一上扬,不容分说、四肢思考情绪——所有的东西离我而去。 我成为身体里一缕幽魂。 眼眶是我唯一的寄居所。 双手握紧金属杆,把它怼在墙外壁上,火花在楼外墙上一溜闪起。 金属卡肉影响操作。 我一手殴进金属皮和肉的缝隙里,看着空心栏杆凹陷,鲜红色肉暴露出来。 热辣、刺痛、撕裂——原本好上不少的伤口再次开裂。 但“孽物”可管不了这么多。 它一狠心,钢管粘糊着血与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掉落。 配合打滑疼痛——操作的难度更上一层。 “孽物”对眼前状态并不害怕,它的思路异常清晰。 ——先在空中抱膝翻滚以卸力,随后落下,落点是几米外一人宽的装饰外墙。 第76章 坏了上头 坏了上头 “孽物”在运动方面精通老练。 但即使这样,依然会很痛、会完蛋的吧…… 它不择手段的样子真不像能保我周全…… 定点跳成功,但劲并没卸完。 前冲,再跳,再落地后再滚翻。 草丛是最后的归宿。 好久没被放出来了!舒舒服服—— “孽物”识相地把身体还给我。 我躺在地上,数着星星。 藏蓝色的天上没有星星,只有掠过的客机闪着星。 你还有任务,起来! 我仿佛看见一个跳脚的小孩在闹脾气。 摸着自己嘴上的黄符,我在心里平平淡问它。 你知道参与者在哪里? 等来的不是回答,是由四肢压来的畸变感。 等等,又来? 低伏的身形,宽广视野里退后的色彩。 我在草丛中快速奔走——四肢着地地奔走。 不是人形?恰似人形。 喧嚣的声晕散,成点滴、铺开、荡起、趋高趋猛—— ——路灯的电流声,飞蛾扑腾,忽忽然消失不见。 ——成群的枝叶拍打,商场里的音乐,被掐断。 入耳只剩沥青马路上的种种。 车声、人说话到引擎里的汽油翻滚、到每个人肚子里肠胃蠕动、心脏跳动的声音。 不能再跑了。 我缩回自己即将冲出灌木的——双爪。 “孽物”究竟把我变成了什么? 人身除了脑子,哪都不好用——不仅如此、你的脑子也不够用。 想想吧每一次——每次你是怎样丧家犬样地被赶出家门,任由妈被揍?事后你偷鸡摸狗地回去,还想着能不能去医院玩一晚上。 你妈活该给人抽,你活该给人当棋子。弱鸡,走过这一程,我也不会跟你下去! 我清理着换回人身后指缝里的泥巴。 听到“孽物”嘲讽起小时候的我,特别是谈及我的家人—— “啪” 一巴掌清脆地甩在自己脸上。 哈哈,现在我全身罩地不剩一分皮肤,也不怕别人看笑话。 你、再说一遍试试呢?! 说我没学历我认,说我仗着“角色”混吃等死我认,说我家人活该弱势—— ——我该从躺尸的板子上起立了。 “好啊、我菜,那吞下你我就强了啊。” 我不犹豫直接开口说话。 从在楼上企图跳窗时我就有了个小发现,现在趁机试验一下。 话无法发出,取而代之的是烙铁烫嘴的痛。 这次说的话长了,不仅是嘴唇、它往深处去去往口腔中去。 简直像在嘴里含上了一口开水。 但我必须要确认、豁出去也要确认的这一点。 ——“钳口”符究竟会不会干涉“孽物”对我身体的控制权。 疼痛侵袭自己的同时,我得到了答案。 就这么一瞬间,“孽物”似乎从我身上消失了。 一种后仰倒地而亡的消失。 我回过头就好像能看到“孽物”的尸体。 让我瞧瞧——你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回头,背后只有草木和呆傻的被套披风。 烫嘴褪去,那东西又像麦芽糖般贴上来,恰恰好又契合进来。 以为发疯是你的特权? “孽物”被治地一时无法说话,我精确地摸到了它的感觉。 愤怒、委屈。 吃人“意念”的东西也会有吃瘪的情绪? 既然觉得我菜,那你尽管去找个厉害的宿主。你用你的方法我用我的方法,看谁第一个让参与者们统统闭嘴! 跟蠢货小孩就该这么说话。 而我现阶段也暂时不需要它了。 ——因为我已经确认了一个目标。 “滚蛋,滚滚滚滚滚滚滚滚、滚!” 我大声道。 “钳口”下什么声也没发出。 疼痛如开水般,是吐也不得咽也不得,它不容分说地直接沿着食道被我吞下。 “钳口”痛得我没奈何,但这一切值了——我只恨“孽物”恨它戳我痛处。 本来闭不闭嘴并非多严重一问题,大不了承认自己撒谎,让蛇给虎打上个大问号。 再不得了和蛇打一架! ——怎么办都说得通。 但在“孽物”口出狂言后——现在赢过它捏上所有人的嘴、看着害我入局的卡米尔展馆烂成泥、把蛇剥开红烧作菜已经成了我义不容辞的首要任务。 “孽物”又被按倒、嵌进泥地。 越深越深更加深。 就像越下咽越疼越苦的开水。 我这么惜命一人,“孽物”你却让我这样搞? 我抓紧时机按在背后的草地上。 那里看不到东西,但一定会有东西。 五指镶进泥巴草地向外泼土。 有东西的吧一定有有东西! “滚出来,滚到别人身上去啊!” “钳口”惊起,刺我清醒。 一口咽下带来的是利刀,是吞下后剖开胃的尖刺。 ……这么做和“孽物”又有什么区别? 我拔出手,留下五颗漆黑的土洞深埋地底。 再没有贴合没有回归,没有响应。 “孽物”真消失了,它真去附身别人了。 它真去了,我摸摸被汗水浸湿的黄纸,它依然没法揭下。 实话说,没它作怪,我反而更能发挥实力的极限。 那些外力,什么“角色”“字牙”我统统不需要。 迟早有天我会和插虎头的“书页”里,站在为首位置的“笔者”一样——我要凭借自己的实力让别人心服口服。 什么时候这么狂了? 没问题—— 我思故我是! 这可是书里,我最熟悉最能掌控的地方。 重新扫视面前排长队的车辆。 一个人影在此间突入视野。 刚刚“孽物”就是想带我到这里去寻找参与者的,不错,确实有参与者,这点上它没有骗我。 我一撑地坐起,拍拍自己披风上的湿土。 碎玻璃给它划了好几道口。十字路头的劲风刮来,它猎猎着。 我毫不忌讳地拨开人群穿梭其间。 他们可没法动我,唯有我能动他们。 我径直走向一辆普普通通的小甲壳虫车。 ——驾驶员远看去和众人无异。 不过她浓妆下惊慌的眼出卖了她。 小小身子开小甲壳虫,我都不知道她是如何够得到油门刹车离合的。 比我大三五岁,上初中的小太妹都会开车啦。 不过明显,她没有驾照又舍不得弃车逃跑。 在场的女性只剩户外探险二人没见过了,这副长相和神色——小捣乱。 我抬头确认监控,里面的五组百分比都没变。 仔细听,窸窸窣窣的蛇信子数量不少。 不出所料,小捣乱的惩罚马上就到。我必须得先蛇一步冲上轿车。 学着写“角色”的笔法来操控自己的手脚,做不到——不急迟早能做到。 我抱紧自己的披风,借着自己身形瘦,在一辆辆车缝里穿着。 ——本想踩着车顶一路登场的。 一拉、二拉、三拉。 小捣乱的车门居然拉不开。 我人在车外,第一次清楚地看清蛇的降临。 马路如波浪,一浪浪起。车辆在沥青马路上微不可察地上下着。 蛇如潮水,以小捣乱为目标涌来。 它们拟色极佳,可以说是辨不清真假。 我上次就是这么被骗到别的场景的,定然也不能让小捣乱被骗。 第77章 戏神拙弄 没点想象力也不敢当“笔者”的。 小捣乱开着窗户,脑袋不住地往外面望。 她这一开窗,扑鼻的酒精味差点给我冲晕。 小太妹这是在做嘛?叠buff呢。 我趁她开窗的空隙把她向里面一推,自己借着身子小钻了进去。 没点想象力真想不到这样进车的——不像某个“孽物”只会敲敲打打。 眼前红光一片,一辆车屁股挨着一辆…… 蛇的包围越来越小,我明显感觉到了大地在晃动。 现在不走,四周很快就会筑成牢牢的蛇墙——和我之前一样。 我向右手一看,一瓶工业酒精原液——伏特加正盛在酒瓶里晃。 给我壮壮胆! 我一把夺过它,夺来就往嘴里灌。 这一灌不知道,灌了冷一跳——我喝什么?我根本张不开嘴啊。 瞬间酒精糊了我一脸。 失算,我个子比小捣乱更小根本没可能够到方向盘和脚下,就算够到我也不会开啊……而且这回还用酒精给辣着眼睛了。 一个交警蓦蓦然就堆砌在了我窗外。 “几岁了?酒精味这么重,出来一趟!” 小捣乱感受不到自己身上还坐了个我,非主流的大眼睛躲闪着交警的目光。 他们之间还隔了个我——而我就是杜绝小捣乱说话的坚固防线。 “我——唔!” 小捣乱开口就要回答,我急中生智一瓶口怼进了她嘴里。 别呛着,我赶紧把她的头压低。 那交警身上的颜色都在活动,明显是蛇的产物。既然是蛇,那依经验,我撞到的应该也是软弹的东西。 只知道哪里是手刹,我得先给这东西放下。 至于哪里是油门——我踩着小捣乱的腿都试了一遍。 就猛地一瞬间,极强的推背感带动了我和小捣乱。 我慌忙抓紧了她身上的安全带。 完蛋,她是有安全带没事了,但我呢—— 我一脚踩下就不会减速,此时的小捣乱也还保持着被问责时慌张的神色,嘴里插着的酒瓶一点点滑落。 上下的幅度越来越大,再这么下去必然要翻。 我们行驶在哪里? 居然在……面前所有车的车顶上?! 大开的车窗外,清晰、繁杂的人声一句句入耳。 “九年义务教育,你快走出头了。做好准备了吗?” “老妹,羡慕你不用上学,学车很开心吧?” “你想多大、叫什么名字?以后就用这身份。” “想多赚少赚?” “查分了查分了,猜猜你哥考了多少?” “一家四口,各个有头有脸。你说对吧?” “别急,我家‘长女’最出风头。她来就好,对不对?” “不怕不怕啊,我们陪你一起去的。进退一家人嘛……” “对!合租。我们那天就见她行迹诡异——对对对,坏透了!” 声音的主人各有不同,但最常听到的还是一个中年女性。 “四字小说……” 一个声音单一念着。 “四字、四字……” 几个声音前呼后应。 “四字、四字——” 声音的数量逐渐庞大起来,一声声的默念整齐有序。 “四灵在上,我们祖祖辈辈苦了这久,就求能给孩子出个头啊……” “四灵在上,天灵灵地灵灵——” 飞逝的外景里是繁华街道,十几年前的模样也没见愚昧、没见落后。 “成了,成了——成了成了成了!” “成了成了成了!” “成成成成成成成!!” 车开上了街道,压倒了人,他们一个个的被揣进车底一个个、一肢肢。 车轮在他们的的头顶上滚动,撞进店面。 瞬间,零碎的亮色暗色艳色枯色犹如被撕碎的网、把车放出。 成功了,我们冲破了蛇挣脱了蛇! 车刹住。 怎么刹住了?! 我怀着惊讶转头,就见小捣乱已然清醒。 她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不需外力干涉就能自行清醒的人。 浓妆花了,十五岁左右的她拉下车前的镜子。 碎裂的挡风玻璃并不使她惧怕。 看了眼怀里的我,小捣乱平淡地笑了笑。 她并不说话,只是熟练地操起口红,对镜补妆。 面前的玻璃不能视物,所以她熟练地使用倒车镜观察前方路况。 面前是和刚刚一模一样的路。 鬼打墙? 交警还在查酒驾,刚刚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 小捣乱边补妆边开车,这段路她似乎闭着眼都能走。 她补完妆,把这酒瓶放回原来该在的地方。 她单手调整着怀里的我,就像兜着一个孩子。 “四字四字四字四字——” 一声声诵念成了吼,成了哭号。 身边的车里,司机乘客一一掠过。 普普通通的人们,和上次遇到时的一样。 张张口,他们笑着聊着。 有人板着脸也在看着窗外,他的短发中蓦然生得一缕蜿蜒的长。 ——那人像是感受到背后的目光,猛地转过头。 他露出微笑,齿缝间挤出一长条黑色物质。 黑色物越延越长,它挺着身子在物色我们。 是蛇? 蛇头喷吐着红信子,尾巴在他的左眼中把玩一遛,挣脱着脱离、后送进鼻腔中。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转过头,蛇游走于所有孔洞,眼眶、耳孔、鼻腔、嘴里。 “啪” 一条小蛇掉落在我手背上。 我不敢置信地缓缓抬起头。 小捣乱的嘴被一个东西越顶越开。 一支信子吞吐着,配合幽然泛光的鳞皮…… 一双线形眼突入视野…… 一条能有我大臂粗细的黑蛇从小捣乱的嘴里突出。 这什么情况啊——无数爆落的小蛇从车顶从小捣乱身上往我浑身上下掉落。 这是她的记忆?! 这么说来、小捣乱已经? “‘四字’予永生——我们永生拥护‘四字小说’……” 所有人机械地发出声音,他们机械地打开车门,像傀儡般走来。 “人椁”? 居然是卡米尔展馆的“人椁”! 被大力掩饰的情绪……真是一幅幅杰作—— “孽物”又回来了,它又在自说自话。 它一出现,气血充头的概率就会提升无数倍。 我狠下心,按了按嘴上的符。 还没等我说话,孽物就先行表达了自己的思想。 想多了!我不是来救你的——我是来给你找麻烦的!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它的兴奋牵连到我身上,我一把就握住了一边的酒瓶。 我看到他们隐藏在忠诚下无数的负面“意念”了! 告诉你,我随便控制一个都比你强。 兴奋感从后方抽离,我的手上还兀自握着一支酒瓶。 离我最近的大叔,他无表情的脸上霎时间绽放笑容。 “孽物”在他身上。 他一拳向右车窗打来。 我根本顾不得他这边。 蛇已经冲着我咬来。 我向下拉紧了披风兜帽。 嘴在“钳口”符下一动不动。 不要害怕,我是龟的人,是要吞并蛇的人! 龟会怎样? 龟很慢,有壳,所以应当不怕伤害。 我一动不动地与蛇对视。 龟策划了“里”默字节,但它消失了,它去了哪里? 它在谋划下一场局,那就是——我的戏场。 戏人之前、先行戏神。 第78章 鳝凉作膳 重物垂落玻璃的声音打破我和蛇的僵持。 意料之外的,右窗并没有破碎的玻璃。 被“孽物”控制的人像个烂泥般,贴着玻璃倒了下去。 随后是被控的一个个人,他们都在被它侵占的一瞬间充满了力量,随后便不能消受地软趴趴倒地。 ——原来我还是特殊体质? 不过蛇的人逐一倒地,正是我作样的好时机。 我忽然提起自己手。 伸出食指,在“孽物”所在的位置一一点过。 一个个人应声倒地。 蛇愣了,他没想到这样个衣着奇怪的小女孩竟有这等实力。 我脸上装地多么有底,心里就有多么慌神。 乘着蛇的注意力被窗外吸引,我的另只手一点点地摸上这边的车门把手。 一下、两下。 我成功拉开了车门。 这动静是完全掩饰不了的。 蛇意识到不对,又朝我这里伸脖子,张开血盆大口。 我微微一笑,笑容带起嘴上的符纸。 装作神神叨叨的样子…… 装啊、快装啊! 兜帽的掩盖下,冷汗浸透了鬓角。 窗外丧尸般的东西一只只倒下。 我将视线停留在这蛇的身上,手指作那指针般平滑地转向蛇。 它向后缩了缩了脖子,明显怕了。 我根本没控蛇的能力,但是—— 这东西实实在在就是团血肉之躯。 那么…… 趁你病要你命。 我一把敲碎酒瓶,将这东西在手中一抛,这么一转,将它从正手的状态翻至反手。 利器已成,我抄起锐利端就扎向蛇身。 不错!我认可你了。 后背处暴烈的力量贴了回来。 “孽物”失败而归。 我毫不犹豫地抓紧蟒蛇,滑腻腻给的是激怒。 捏紧、掐住。 我没留指甲,但手指掐紧蛇皮的触感依旧很是诱人。 扭呀、逃呀—— 你可逃得出我这五指山? 我握紧蛇便将它向外抽出。 跳出车门,我终于能一览在它影响下面目全非的小捣乱。 ——她毕竟是和我同路过的战友。 虽然交情不深,但我也看不得她这样—— 握紧、抽出—— 谁允许你呆在小捣乱身子里的? 谁允许的? 不管小捣乱是死是活,你妨碍到她了,那么你就得死—— 蛇尾怎么避着眼神经在眼眶里游,我就怎么让你天煞的身子打结。 一节、二节—— 我掐紧蛇身,几乎摸清了它的骨节,它皮下涌动的冰凉血液。 红烧黄鳝—— 口水沾湿了“钳口”符。 我一把把地抽出五颜六色的黑。 “立即置于死地太无聊了。” 想起石米曾经说过的类似话语,我很认同她。 好强的煞气!凌驾于所有“意念”之上的力量! “孽物”叹道。 我的情绪我的目的首次与“孽物”贴合上,这——天衣无缝、竟有些合适。 理智的、明了的、干脆的动手。 一双手四只拳,两双手一对拳! 分离合并,合并分离,我想我们本该同体…… 只感觉脸上笑容越甚越狂。 小捣乱……谁人动你我动谁,报仇雪恨十年不晚。 我大胆地把蛇缠到自己的臂膀上。 这简直是复刻了蟒蛇的绞杀方式,但是!我就要让你败在自己擅长的方面。 喜欢绞杀?那你就死在绞杀之下吧。 蛇嘴想找些地方咬下—— ——你怎么从别人的牙缝里丢小蛇,我就怎么磕掉你稀疏的牙! 蛇的咬合力很强,但强不过我。 我捏紧它的喉咙。 一道引擎盖,二道后视镜,三道轮轱辘—— ——我不信你这牙钢地过金属。 看好哦,拔掉你可爱的牙…… 我晃动着它松动的牙齿,留一根神经,血肉相连的感觉怎么样? 没有反应就是默认! 我继续往外抽蟒蛇。 再长地蛇都有见底,小捣乱被蛇带动地往前一晃一晃。 终于在某一下后,那柔软的小尾巴露了出来。 小捣乱头一歪倒回了座椅里。 还不够,我举起酒瓶,里面空的。 可惜——这粗细长度、略生灵智若是拿去泡酒…… 沉默良久的“孽物”出了声:一砖头拍死就完了吧…… “孽物”何时这么仁慈了? 你弄错了。 我确实在地上抽了一块砖,但并不用来拍蛇头。 一手按住蛇尾,另只脚以适度的力量踏下——漆黑的鳞在街道的霓虹灯下妖娆地扭动。 别死了呀,别死了——可不想一脚将它踩死。 我一拉,将蛇身绷到极致。 取中段、砸! 砖不要钱地往下劈,钝器切肉的感觉怎么样? 蛇的嘶嘶声动听如是。 红色蔓延开,渗进砖缝。 碎玻璃同样有用——我捻一道玻璃就在蛇的中段左右划拉着。 粉碎的骨与破碎的肉间还剩一点皮。 割咯—— 我征求蛇的的意见,它可安静,看来是默认了。 我一点点的磨着这层充满韧性的皮。 人行道作砧板,酒瓶作菜刀。 ——好菜即将出炉。 我拎着分成两段的蛇身。 一手举起蛇的后半部,在它小小的眼睛前晃悠着。 别急、一会也给你尝尝自己的滋味。 街边的小吃店有火。 我一钻便挤了进去,把失去行动力的蛇头放在砧板面前。 杀黄鳝怎么杀? “孽物”居然沉默了。 说话啊,不会就我一个人在玩吧。 不会…… 它好像很小心——好像被我征服了。 我在蛇头面前剔去蛇的内脏,刀工工整地切开蛇肉。 随后酱油下锅…… 我拎起蛇头,贴心地把它送到后半身滚开的水前。 蘸上砧板的血。 “玄灵行事,钳口回避。” 我把它的眼睛按在每个字前认清楚。 火大,很快香味就飘上来。 我强忍口水,看着在场唯一能吃东西的生物。 我用着漏勺舀着一段蛇尾巴,送进牙齿松动的蛇口中。 蟒蛇向来喜欢一口吞大的—— 我不嫌烫,把手送到奄奄一息的蛇嘴里,拔下蛇的四颗牙。 喜欢吞大的那就不需要牙了吧。 我欣赏着手中半截蛇含着自己的尾巴,“哗”地松手看着它的上半身“扑通”掉进锅里。 慢慢吃慢慢吃——喜欢吃就慢慢吃。 我掂量着手里的四颗发黄的蛇牙,准备把它当作龟对蛇的宣战书。 上头的快意逐渐褪去,我知道自己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不管熟了与否——我用小碗打包熟蛇肉还有一小罐蛇血。 龟吞蛇的证据……也是我的首战小零食,现在没法吃零食,但迟早会方便吃的。 出了小店,混乱的外围不知被谁收拾了一番——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查酒驾大队,小捣乱在想着逃跑。 唯独蛇不再出现——它们怕了我了。 蛇已走,小捣乱这的惩罚已消失——不过她的惩罚消失并不代表别人的惩罚也已结束。 别处的人可千万别被蛇套出话来——闭嘴任务仍在继续。 但至少眼前危险已经过去。我将四颗蛇牙装好,人也轻松了不少。 “孽物”默不着声地开书,它将扩散的力量控制得很好。 之前急于压制“孽物”的冲动情绪,我并没体会它的特殊处。 现在仔细感受去,与我静心开书的、属于人的视野不同的,它更像一只野兽感受附近生物的气息—— ——我看到的更多是气场。 ——是否强大,是否对我有威胁。 你赢了,我在你这玩不到了——所以浅帮你一下吧。 “孽物”化作一支离弦箭般向着最近一个气场奔去。 一样的游戏,谁先让人闭嘴谁赢。 不过——我会尝试让目标跟你作对——我不信自己只能呆在你身上。 不计后果的上身? “孽物”一梭已突破身体离开。 那些被它一碰就倒地的人们依然历历在目。 看准我的善恶分明——那确实拿捏到我了,的确地我不会让它胡作非为。 还好现在,在没有蛇干扰的书里,在真正的活动世界里——在这里,我的确能让参与者们封口。 “孽物”是去会会下位参与者了,我却还有个小捣乱没有解决。 我风风火火地走过每个车缝,拉开小捣乱的车就坐了进去。 “同人小说”的蛇并不会完全虚构过去,它大多是把人的记忆颠倒重组,再进行少量的改动——所以小捣乱的记忆究竟…… 她究竟是死是活? 不管以哪种已知的”四字小说“来说,她的记忆都是存疑的。 我不敢贸然开书,动小捣乱的记忆——里面有怪东西。 小捣乱焦虑地四下张望着,她打开自己的驾照,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是她本人的证件不错。 那么看来小捣乱就是在怕查酒驾了。 这回我静下心,仔细观察起车内环境来。 特浓的酒精味——这绝对不是一人酩酊大醉能喝出的味道,更何况她看去清醒无比。 我看向后排,那里影影绰绰地有些什么。 她把车窗摇下,手上紧紧握着一张薄纸。 喷出的烧烤味与车内的酒精味汇合,小捣乱深吸了口气,随后叹掉。 手里纸散开,风带着它在车里扑腾—— ——扑腾、扑腾,随后平静。 我一伸手抓起它。 是一张属于今天的日历——扯下的一单黄历,大字写着宜忌。 “宜:分居、解除、入宅、捕捉。忌:祭祀、祝福” 第79章 玄灵行事 小时候,在我妈神神叨叨期间,我也有幸知道些有关黄历的的知识。 这里的“宜”分别指,分居:分家、一个家庭解散,各过各的;解除:打扫住宅、解除灾厄;入宅:搬迁进新房;捕捉:捕捉害虫、有害生物。 这里的“忌”分别是祭祀、祝福——我想这没什么好解释的。 所以……小捣乱随身携带黄历页,有什么说法? “我在想,再次求救。” 小捣乱忽地说出话,我一惊,正想着怎么堵上她的嘴。 话毕,她便不再多言。 这句话不算泄露个人信息吧…… 我缓过神,琢磨起她的言辞来。 “再次求救?” 这是小捣乱在记忆里说过的话? 她一直往外看,一直捏紧自己的驾驶证,似乎并不是怕被查酒驾。 “你看我怕过神佛?” 小捣乱一把拽掉后视镜上的檀木挂牌,发力向窗外投去。 她并不狂热,她冷静地可怕。 就好像这些事……她做过了一万遍。 她掏出自己的翻盖手机,屏幕上默然闪动着监控画面。 “‘顽童’不会因为我涨分,因为我早在这里模拟过无数遍‘里’默字节的流程了。” 小捣乱双手脱离方向盘,双眼里漠然印着马路上各色的彩灯。 她一点点地跟着前车挪动,这段路一遍遍地重复,她每次的表现的都是这么相像,以至于我以为小捣乱并没苏醒。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但我们当下的目标相同——打败蛇。” 她叼起一根棒棒糖,糖果在她的牙缝里咯吱作响。 “我也不瞒更远目标——” 小捣乱上下打量着我。 “——我要所有’四字小说‘死、或者我,死。” 我心里一颤,这是我此生头次见过的、这么直接地说出自己对“四字”持有敌意的人。 当然,后来的信息告诉我,这只是开始,一旦开始、便没有结束。 说罢,小捣乱弹了弹自己的安全带,示意我系好。 麻木的壳、狂热的里。 现实中、小捣乱的这两点是分开的——视频里大方的、线下唯唯诺诺的主播,危险关头癫狂的、不把自己命当命的女生。 我听话地系好安全带。 小捣乱微微一笑、打开双跳。 她单手操起方向盘,另一只手长按喇叭。 瞬间,车撞倒一边的栏杆。 毫不犹豫,它颠簸着冲上人行道。 人群没有尖叫,他们像无感的兵人,唯有撞击、压碾、拖行。 溅射的红染尽挡风玻璃,小捣乱打开雨刮器。 这回的车仍在颠簸——不是蛇潮的波浪,是肉身的堆砌。 车仅往光杆的人身上压,见到非机动车就躲避。 小捣乱转动方向盘的双手几乎出现了残影。 猛冲直上,铁皮再怎么坚固也耐不住这顿冲撞。 小捣乱见那黑烟,反而更得胜起来。 雨刮器一幕幕挂着,只让这红色涂抹得更加均匀。 “观众老爷们肯定爱看!只可惜这东西在灵异吧都不一定过得了审。” 车厢后面的东西一直撞击着我后背,一缕头发挂在了缝隙里。 随后一只手,一只死灰般白的手,它里面握着一颗红果。 随着下一阵颠簸,车头朝下杵,也再不能开动了。 无数红色小球排山倒海地从我两边掉落。 酒精味也更浓了。 小捣乱随手接过一颗,在自己眼前晃动。 “这些酒精味,杨梅来的。” 她在解答我的困惑。 火光已起,她握起那只纤细手臂,扣出手里的杨梅。 “啪、啪啪。” 几滴大的血滴滴落在挡风玻璃上,组成了一个字。 ——“玄” 随后是第二个字,这字由一只手抹开血迹形成。 ——“灵” 几巴掌拍在玻璃上,写字的人好像在挣扎。 小捣乱少有地惊讶住,但也仅仅只是惊讶。 她很快便从车里向外逃脱去。 我也赶紧跟上。 我刚准备走,刚刚那只握杨梅的手就掐进了我手臂。 卡在车厢的头发连同一块头皮同被扯掉。 一张脸抖动着抬起。 它看不出形象,看不出男女。 只见得它连缀的碎肉被杨梅染得紫红,它一仰头,脖子溃蚀的大洞就掉出好几颗杨梅。 “玄灵在上、替我、杀了她!她不是小捣乱,我才是……” 我小小的身子给吓得原地起跳,要不是人小,我的天灵盖必定撞到车顶。 恶心,接踵而来的恶心给我整的胃里翻江倒海。 我强制冷静,快速开关了下书。 对面的东西既不是“意念”也不是参与者。 那么它只能是灵魂体之类的东西了。 不管是什么东西,我和它都不该在这即将烧毁的车里继续呆下去。 我反向握住这副腐烂的身体。 既然你声称自己和小捣乱有关系,那我定然也把你带走。 冰颓的肌肤根本握不得,我的手用力,它就褪去一大层皮,腌入皮下的紫红色汁水流了下来。 杨梅从它的各个方向掉出来。 “执明神君,是我们给的香火少了对不对?!神君,别抛下——” 这东西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裂开的肌肤,也不在乎杨梅在自己的声带表面上下滚动。 带不走那就留下。 它破烂的肉皮粘在我身上,紫黑汁液顺着轿车边缘汇我而来。 皮肉褪去、惨白的骨刺破肌肉纹理,卡着我的手臂越收紧。 “‘四字’、‘四灵’、‘四字’……” 它的声卡了带,前后就诵这四个字。 脸越凑越近,杨梅一颗颗掉下、它们个个砸在我脸上身上。 小捣乱在我这半边的门外拉着把。 她的焦急不像假的。 火势疯狂蔓延开,小捣乱见事态不对,第一时间后退开。 既然你这么信这“四字”。 我伸手在面前比了个噤声。 捏起一颗杨梅,我想写自己在厨房里写过的八个字。 这狂热的信徒见到这些字,或许会放过我。 然而,就像是为了迎合我,车辆的四个侧窗上猛地打上了一个个猩红的字。 车下的肉山里,一些能爬起的东西。它们伸手拍打在玻璃上,一个个拖拉出的线条汇成了字。 “玄灵行事,钳口回避。” “——成了成了!看到了!执明有回,‘里’默字节、‘里’默字节,我一定去!” 剥落肉皮的双手猛然放开我,它们合并,在我面前不住地作揖。 话至于此,连缀的事物更是不堪重负。本就看不清面目的脸终于是少了一半。 它一只手接过那下巴,连带着里面的一只杨梅,黑红的舌头,残缺的下牙,全部的这些东西、全部供奉给了我。 就在接过下巴的一瞬间,车门蓦然大开。 各类被碾地残缺的人们为我铺来一条通到地面的人梯。 第80章 人我杀的 保命要紧。 我来不及分析眼下环境,一手提着外卖,一手捧着下巴踩着人梯就跑了老远。 不远处是警局,这副景色,书中的“意念”并不能发觉。 手里的东西正挥发着极强的烂杨梅味。 一联想起每颗杨梅里都有无数虫卵这事,我更觉一阵反胃。 不对,怎么说也是“一花一世界”…… 不过这位声称是小捣乱的……的下巴,我还是收不下它…… 一会得找个没人注意的角落给它扔了。 “你是玄灵?” 小捣乱注视着靠过来的我,不畏不惧。 “警察告诉我,来参加‘里’默字节的,大多数是来求长寿的。玄武,你知道你的奖励都被谁改了吗——你知道,否则你也不会动那蛇。” 她瞅了眼我手里的外卖盒。 小捣乱背后正是警察局,在拖拽碾压这么多人之后,她的第一想法居然是来到警察局。 警局的玻璃门打开,一身日常警服的女警走出。 ——来人正是、林乐希? 怪不得我觉得小捣乱自傲的说话的语气那么熟悉——跟林乐希学的。 这两人明显是提前联系好的。 看着一遇到林乐希就收起自己锐气,恢复平常模样的小捣乱,我不由感慨。 ——她以为自己在消灭“四字小说”,结果连信任的警察都是蛇的人。 我摸摸自己嘴上的“钳口”符。 感谢有这道符,否则我都不知该怎样说话才能展现神性。 可结合刚刚手捻杨梅、嘴吐“四字”的东西,那个声称自己是信徒的东西,它所呈现的疯狂崇拜——使我更像一个凶神。 那不是“孽物”、甚至不是“四字”的造物,它是什么…… 爆炸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火舌舔着小捣乱的小轿车。 她看着眼前的场景,瑟缩了下的身子一挺,反倒开心起来。 “‘杨梅酿尸’案的模仿作案犯,进来吧——” 说罢,林乐希迟疑地瞧了瞧我。 我的上半张脸被笼罩在被套里,下半张脸上盖着一道,她没法与我眼神相撞。 “目击证人,请带着证物随我们来。” 有意思,两个不怕“神君”的人。 我看了眼手里溃烂的,留着杨梅汁的下巴——这是证物。 我开收了下书,这的林乐希是真人,并不是拟人的“意念”。 而且离我最近的参与者也不在我的感知范围内。 追不上“孽物”,寻到两个共同针对蛇的队友,也不是个坏事…… 期望不是坏事吧…… 被蛇沁透的书本里,三个各怀鬼胎的人如此就走上了一路。 罪犯满意地瞧瞧自己的杰作,警察面容不动地忽视街上的混乱,一个装神弄鬼的年轻“笔者”怀揣着对太多事情不解,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我决定与她们走下去。 ——林乐希带上手套,向我伸出手。 我知道她要什么,把“证物”交给她。 “‘四字小说’的神是可以正常交流的。” 林乐希向小捣乱解释道。 小捣乱点点头。 “见过它几次,每次都是冲着杀蛇去的。对于其他人、好像也不感冒……不过它现在的样子、着实有点怕人。” 怎么,你不拿相机出来再拍拍? 自己煞费苦心营造的假象被人认可,我很满意。 从此,沉寂多年的“执明神君”也是有了形象。 一个奇异的场景就这么形成了—— ——警察领着凶手、两人交流着穿梭在办公区内,最后面还跟了一个浑身滴着紫黑色液体的披袍小孩。 二人就这么擅闯了法医室,我也走进,远远地找了个角落坐下。 林乐希是怎么进活动的?她的身份究竟可不可信?小捣乱又是什么时候和她联系上的?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警察,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并不能发问——嘴上的“钳口”也不允许我发问。 不用猜忌、不用提防甚至不用动手。 一旦至高的神明身份确立,我当真是拿到了活动中最好玩的一张牌。 没想到有一天,我竟有成为“里”默字节主办方的一天。 林乐希将法医室的门关好,随后脱下了手套。 小捣乱也有些不解,看向她。 “希姐,你不检查它吗?” 林乐希苦苦一笑,她拉过小捣乱,看进她的双眼。 “这个证据,看与不看都没用——现实中没有的东西,永远算不得证物。” 随后,警察向我投来视线。 “除非,‘玄武’给出对应的证据。” 小捣乱惊讶地打量着我。 “‘四字’的神不是各个都只会杀生?它还会找证据?” 林乐希从桌上拿起事先找好的档案。 这东西绝对不该给外人看的,但—— 但她是蛇的人,干出什么事我都不奇怪。 虎底下虽的没一个正常人,但至少大家没有坏得明目张胆。 符纸挡住冷笑。 我开书又试探了警察一番。 她没有暴烈的情绪,更没有受到“孽物”的控制。 唉——真可惜。 实话说、我心底还有些小不信——一个高傲、有责任感的小警察,真会因为得知这次自毁任务真相后、就一蹶不振吗? 然而现实冷酷。 面前的林乐希就是那个视守护人民为己任,被人利用过后决定放弃底线的警察。 林乐希打开档案袋。 “这是前几次‘杨梅酿尸’案的档案,我从里面提取了点重点信息。” 小捣乱听罢身子一僵,她赶忙挥着自己的双手。 “我真的是首次作案啊,从来没有借别人的灵感……” 啊——啊? 我三观震裂。 小捣乱根本不是要为自己辩解,她干脆地承认自己的错误,附带还想证明前人的清白。 “说说看自己的作案动机。” “不行不行——希姐,这会增加完成度的。我可不想让蛇的诡计得逞——中场休息绝对有鬼。” 说罢她看了角落里的我一眼。 “而且神君也在呢,它能允许我们说话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林乐希标准的小动作已经开始了,她手上一圈圈地绕起又解开档案袋的线。 “别急——” 她表面上是在和小捣乱说话,里子是在劝慰自己。 一瞬间,我听见无数蛇的“嘶嘶”声从四面八方包围来。 随后又一下消失。 “你只是在梦里一遍遍的梦到这场面,也只是被求来的签带来到这。” 林乐希张口就说话。 小捣乱花容失色,以为这会增加进度。 她掀开自己的翻盖手机,随后安心地吐一口气。 警察拍拍她肩膀。 “我没参与节日,说话不会算在百分比里。” 原来林乐希这么敢说话是因这原因。 “我来推测你的动机吧,如果有什么不对,你就用纸笔指出。” “我可以直接写的——” 小捣乱主动请缨。 警察拉来三把椅子,自己坐上。 小捣乱也坐下。 我在兜帽下盯着她们完成了整个过程,随后提着外卖盘腿坐在了椅子上。 第81章 杨梅酿尸 “这是第一份卷宗里,罪犯的口供。” 林乐希见到我坐下,便开始了讲述。 一个年轻女性坐在审讯室内,磕磕冲冲地正犯困,她面对审讯很是害怕、回避,但又似乎……意不在此,所以总做些小动作——睡觉就是她的小动作之一。 警察咳嗽了几声,女性甩甩头又清醒过来。她环顾了下自己身处的环境,礼貌地表示抱歉。 “对不起,警察先生——我们说到哪里了?哦对了,说到杀人动机……” “女士,这已经是你第六次逃避话题了。” “对不起——但是各位先生们,我已经认了,死刑立即执行,一切就结束了。不需要这么繁琐……” 女犯人向后仰了一下,就好像面前有什么东西挡了视野,她在有意躲避。 她下意识的要举起双手在挡下来物,但双手正被铐在桌面上。 女子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众人,张张嘴,却咽下了话。 “对不起了各位,但是请立即执行死刑!” “你有信仰吗?或者有精神病史?” 审讯期间,该犯人的精神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每当问到信仰与精神病时,她的畏惧会达到顶峰,并说出奇怪的话。 直到这一次尝试。 “我、我没有,不不我有,我要你们救救我!” 女性像是开了窍,她恐惧的脸上浮现了少有的清醒坚定。 她的双手颤抖着,狠狠地将大拇指反别过来指向自己。 她从牙缝里吐出一个个字,就好像有东西钳住了她的嘴,使她没法说实话。 “人、人不是我杀的……我也想活下去。” 大滴的汗珠顺着女子的皮肤表面滚落,她的抗争不像假的。 供述翻到这里,林乐希抬起头与我对视一眼。 我知道,她是想针对我也没法说话这事情。 小捣乱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她害怕地裹裹自己的衣服。 “到警察局自首求保护——一模一样!就像我在模仿她……” 说罢她就在纸上写起字来。 “如果我是模仿犯,那我也不会提前和林姐姐沟通联系的。我更不可能做这些预知梦,更不会在梦里一遍遍地模拟‘里’默字节的活动环节。” 林乐希没有说话,她将案卷翻到下一页。 “‘预知梦’?哪里有……” 审讯椅似乎都架不住女子的大动作,她的话好似就在对小捣乱的解释见招拆招。 她脸上挂上惨淡的笑容,随后这笑被焦急替代。 “记下我的话、赶紧的!我趁‘祂’不备,查到了‘祂’的真相!“ “女士,稍安勿躁——‘它’是谁?” 这里有一个小注释:我们通过后期调查,怀疑女子属于某极端组织,这里的头领‘它’,暂时用神化的‘祂’来记录。 “‘祂’因为我反扒底细,决定杀我灭口,然而我没死成,‘祂’只脏了我的手。‘祂’失败了,但‘祂’有威压,我迟早完蛋。所以‘祂’以为我就这么妥协了,但是我到警局自首、我来录口供了!我还突破了‘祂’对我的封口诅咒。我有证据!我知道谁杀了谁!” 女子越说越兴奋,热泪几乎流出。 “每年的阴历八月初四,‘默字节’,你们要在这时候找‘祂’。‘祂’说自己是神?大错特错,他就是个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你们去找‘祂’,要去跟着节日,要去找别的人!他们很多人……很多,我不信只有我一个清醒的——杀几个人拿点钱不是‘祂’志向所在,‘祂’在酝酿——” “‘祂’在酝酿什么?!” 陪审的小警察听入了迷,此时女子突然咽下了话,着实使小警察捉了急。 年长些的警察冲他摇了摇头。 只见女子像是枯萎的花,从动作到神态到气场。 她的一切都开始向内收缩,就像所说一样,那个“祂”又回来了。 女子默默低着头,眼睛藏在黑暗中。 良久,她吐出一句话。 “你们知道,‘默字节’为何选在八月四号?因为八减四还是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口供至此就结束了。 小捣乱惊奇地捂住嘴。 “默字节,八减四等于四。代表‘四字小说’不死不灭!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 “这是首次‘杨梅酿尸’案,它的线索太少,我们这更没有往沉寂几十年的‘四字小说’方向去思考——直到出现了第二起相似的案件……” 我瞅着那被随手置在解剖台上的下巴。 紫黑水盈盈在这舌上,托着一新鲜的杨梅、很是特殊。 ——狂热的尸体一定要献给它的“神”的东西,里面定有玄机。 我边听着他们诉说,边从垃圾桶里捡出手套,自己研究起来。 第二起案件的罪犯操持同样的话术,上来就说自己杀了人。这人没那么疯癫,但也不清醒,更没带来些关于“祂”的消息。 这位罪犯说一切都是天注定,她要了根烟自己抽着,要求我们给她一只钟表。 她说: “注定好的人生,我也不需要打拼。只可惜这手牌不好,你们看看我才几岁。” 她盯着钟,说再过半个时辰,她就会被放出去。 我们发现自己对那次怪异的“杨梅酿尸”案还是小觑了。 因为,首位的罪犯就是在这一小时后,拿着自己在作案期间精神病发作的证明,被遣送回了医院。 类似这种带有灵异色彩的未定案件,我们是不会向外透露的——这女人知道“杨梅酿尸”案的唯一途径就是,她和首次罪犯属于同一组织或认识。 第三次犯罪接踵而至,这人和第一次的人很像,她患得患失的进来警局,问自己能不能带着一根香进入审讯室。 “我不知道尸体去哪了……土里有、土里有很多杨梅……到处都是、不!那可能是肉瘤、不是杨梅……” 她在征得同意后拿到了自己的一支香。 “我、我不会跑的,酉时我可能会被带走。不要让他们带走我可以吗!他们肯定有问题……” 记录时间是下午四点,酉时就是一小时后,这女性依然知道一小时后会发生的事。 女子拒绝了松开自己手上的束缚。 她熟练的用一只手将香夹在几根指头间。 这段动作她做的很快,记录员我有所失职,并没记录下来。 只见她嘴里念着。 “一碎勿听;再碎勿言;三碎勿动;四碎勿视。” 一段话后,这一根香已经裂成无数段,女子像怕碰到脏东西一样,一把把香的碎末抛了出去。 “这样神君就暂时感受不到我了!我的尸体跑了,我违背了神君的意志,必定会遭到惩罚……求求了不要让他们带我走……” “愿意的话,可以说说神君的身份吗?” 警察们已经提高了对这件模仿杀人案的注意度,说话也注意起来。 第82章 四灵不沾 “祂这会儿听不着,我说来给你们听听!” 女子身体向前倾,几乎想把整个人送出去。 “‘四灵’,我信的是这个。祂会安排好我每天该做的事。哦——伟大的祂并不像打印机,也不会每天打印一道签给我。” 女子很自豪,对于自己的信仰感到自豪。 “当我去请那‘四灵’,我们会摸到属于自己的‘书’,‘书’里提前就写好了我们的剧本——别急,我的家里没有实体的‘四灵’像,你们更看不见那‘书’——信则有不信则无。” 她说到这,脸上的自豪褪去,想起自己的现状。 “别家人抽的签真是好,可我这手气怎么这差!其实、其实我没有杀人——我找了个人装死,在她身上浇上杨梅,再把她埋到指定地点——我们做好透气的。可是说好的时辰不到,我去那一检查,她人居然不见了——不、不是不见了,土层没动、她从土里人间蒸发了!那里面、里面有她的衣服,还有一些形似杨梅的肉瘤……我怀疑她被什么吃了——都怪我……” “那你还记得‘书’中给的地点吗?” 警察紧张地问着,怕自己一句话说错就功亏一篑。 “卡米尔展馆的正东方!我不能说下去了,祂回来了——你们审讯室里应该加个除去鬼神的屏障的——” 女子说到这突然瞪大了眼睛,随后和首位作案者一样,她缩起了身子。 她低下头,良久开口。 “愚神者当得此‘书’。她的使命、也完成了。神捕们,敢来卡米尔展览馆会会我吗?” 说罢女子阴阴地冷笑两声,以一个韧性极好的姿势,自己竭尽所能的把上半身贴到桌上,伸出舌头丑陋地舔掉剩余的香末。 这香里果然有毒,我们疏忽了。 她因此被送到了医院。 追查这个所谓的“四灵”组织刻不容缓。 自此之后,我建立了关于此案件的“特别刑侦调查组”。 几个队员为了深入调查此事,不惜生命地加入了“四灵”相关组织——我队会永远铭记他们的贡献。 “永远铭记”——人还活着就铭记了吗?我心里发怵。 小捣乱瞬间看向了林乐希。 “希姐,这上面的‘特别刑侦调查组’,不会就是你所在的这个吧。” 林乐希笑了笑。 “不错,行动中请称呼我‘青蛇’。” 即使被上级背叛,依然坚定自己作为警察的信仰? 我收回自己对林乐希的恶意揣测,对她的敬畏度又高了一分。 “三份档案我们都看过了,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也告知了。现在第四份档案——当由你提供了。” 林乐希把纸笔推到小捣乱面前。 “小队正守在‘里’默字节外,我们尽全力救出活动中的所有人——监控正是我们放出的。” 她自己也拿出一份纸笔分析起来。 “强制退出‘里’默字节的概率几乎为零。” 说罢,她在纸上画了一个“0”。 “活动里包括两股势力,龟的可信度高于蛇。而蛇所说的‘中场休息’几乎不可能是回到活动外。” 另一个“0”又落在了纸上。 “按照龟的‘告参与者书’里的要求,帮助一尊雕像快速收集到两座‘手持物’、并在蛇的规则结束后快速提高百分比,是最快的带大家离开活动的方式。” 一个“快”字。 “所以、所以希姐要帮我?!” 小捣乱反应极快,她立刻就抓住了机会。花妆的眼妆里,一双眼睛闪着晶亮的光。 “那我要开始想想自己的愿望了!” 小捣乱的反应太大,可见她肯定有自己的来“里”默字节的奔头。 我端着黑水下巴无心观察着,这时察觉到林乐希的目光。 “我们调查组现在怀疑,这下巴,就是‘手持物’之一。眼前我们差的就是论证它的证据。具体写下作案动机吧,只要和‘杨梅酿尸’案相关,都写。” 小捣乱抓起笔,满脸为难。 “我只有初中文凭、写字也慢。好多情况我都写不来啊。” 她在纸上写上字。 “或者、神君愿意帮我们?” 林乐希看向我。 龟是公平的象征、这样卡bug…… 我想就算执明神君在此也不会同意的。 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但也只是一试。 我作为“笔者”可以侵入他人的记忆,而小捣乱展现出的一遍又一遍的循环“记忆”——那个开车走酒驾、后座揣杨梅尸的“记忆”,在她口中是预先模拟“里”默字节的“梦”——它不是真正属于小捣乱本人的“记忆”…… 如果“杨梅酿尸”案真是由一个组织操控,那这个组织一定也对小捣乱的记忆做了手脚。 事已至此,我向前百般不敢碰的奇怪记忆,这回也是必须得硬着头皮上了。 寻找参与者的线索已断,“孽物”也不见踪影,想要事情推进、只能走这一条路了。 我无法张口,但是可以通过暗示她的方式……让这些怪异的记忆重演。 刚刚女警所作,已经成功让小捣乱把思考重心放在案件上了,这时候就是我出手的最好时机。 我一声不吭地从椅子上跳下,拿着杨梅下巴重新回到法医室的角落。 ——装高冷,但谁也不会觉得我是在装高冷。 这感觉真是太棒了。 我在角落里窝起身子,拉下自己的被套兜帽。 “孽物”已经好久不见了,也不知道那东西在哪里闹。眼下还是帮助小捣乱刷分,及时离开活动最好。 我聚起“书”,轻柔侵入小捣乱的记忆中。 出发前我就做好了心理建设,没有意外才会是怪事,果然意外的事发生了。 我的读取好似被一层隔膜封锁了。 这隔膜上表现的景象正是开不完的车和查酒驾。 它就像是投影一般一次次地上演循环话剧。 怪不得小捣乱会一直陷在重复的“梦”里,这里面包裹的才是她真实的过去啊。 我现在确定了,的确有人动了她记忆的手脚——这层诡异的记忆像是保护层、或者说是为了营造出灵异氛围,吓退普通人的演戏层,真不明白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层隔膜比预想中的要薄上不少。而且里面的丰富场景也透然可见,我甚至不用点破伪装,就可水流般渗入到真正的记忆里。 ………… “左东右西上南下北——” 我在说什么?我怎么能说话的?! 我一把捂住自己的嘴,随后摊开双手,摸摸胸口——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年轻男性。 旁边也有几个人在与我说相同的话,齐声念诵的声音错落着断了。 “我怎么在家里?” 小捣乱环顾四周,不敢置信。 “我——我是你的母亲吗?” 林乐希顺一把自己桶圆的腰。 现在场上只有一个人还念着词。 毋庸置疑,这人是小捣乱的父亲。 “左东右西上南下北——左东右西上南下北……” 中年男性拿下墙上的画,背后蓦然是一个镶在墙里的——反转90度的供台。 这供台以洼在墙内的墙壁为底,四个香座粘连在底上,位置分别是左右上下。 男子取一根未燃的香,对着它微微鞠躬。 小捣乱与林乐希互相看上一眼,也跟着男子鞠躬。 第83章 可悲衍生 “左东右西上南下北,生耳生口生肢生眼。” 四个人站在横立的供台下,小捣乱和她的父亲熟练地念着口诀。 中年男性将手里的单香横夹在一只手中。 食指和无名指垫在香下,中指按在上面。 中指向下用力,这香就裂成了两半。 “一分天地,舍之天、留地。” 说罢他将一边的香插在左侧的香座里。 无明火无嗅气的参拜。 天亮得晚,小小客厅里开上一盏灯。 照得各位的脸都昏昏暗不可见。 这回总算明了,所谓的“四灵”就是“四字”衍生的信仰。 我作为“笔者”,从不信这“四字”能成什么宗教。 若说求神拜佛真有用,那我每天对着我哥磕几个头,岂不万事大吉了? “再分虚实,舍之虚、留实。” 同样的手势,男子把剩余的半根香掰成两半。 早上五点半的闹钟陡然响起,同时、煮开的水沸腾浇着火。 我身体的主人下意识地想说自己要去上学了,却惊慌压住——不可心有杂念,否则今天的签必然差劲。 林乐希所在的中年女性也动了动身子——她要去关煤气灶的火,但她不敢、她不能。 生活的气息在清早的家庭中游荡,却不能叫醒装睡的人。 我本以为中年男性会将这两根香插在剩余的三香座之二。 然而这两根之一竟然还属于左侧香座。 “三分良莠,舍之莠、留良。” 第三根香掰断。 男子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短短的一截插入左香座里。 小捣乱也紧了紧自己作揖的双手——她也紧张。 “四予三灵,苟富贵、勿相忘。” 最后剩余的那一点点香直接被搓成灰,撒在上下右三座香座表面。 ——这哪里是什么“四灵”?这明显就是奉左为尊。 行至此,男子和他的家人们默默低头。 “四灵来此,赐吾亲签。” 他们像是在默哀,随后男子从四座香座的中心,打开了一个滑盖。 四本书便呈现在眼前。 我打开自己的书。 “上学、无忌。” 偌大的纸面上统共只有这四个字。 我有些好奇地朝中年女性的手上看去。 “家务、无忌。” 林乐希转过书本给我看到。 “你们怎么——算了没事,你们随便看。” 小捣乱略是有些惧怕,但也并不再说什么。 她明白这不是现实。 这只是我以小捣乱的记忆为本、创造的书中世界罢了。 不过像我现在这样,创造可交互的“书”——多少像某个人的能力…… ——对了,是石米。 石米和记忆交互的技能,怎么到我手中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有新能力当然再好不过。 大家看完自己的今日“求签”,把书还进供桌内,也是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 他们互相尊重的都没有问对方的求签内容。 小捣乱想把书递给我们,但眼看着父亲已经把手伸向了她。 她犹豫又害怕。 林乐希眼疾手快。 她从桌上随手摸了一个差不多大小的杂志,直接塞进了中年男性手里。 庄严肃穆的早课就告一段落了。 “这‘四灵’分别对应的是什么?” 女警问出了我也想问的话题。 “左东右西上南下北分别对应东方‘孟章神君’,西方‘监兵神君’,南方‘陵光神君’,北方‘执明神君’。也就是常说的左青龙右白虎上朱雀下玄武。” 小捣乱背书一般熟练的道出解释。 她言毕,我也准备发言,想告诉他们可以尽情做自己的事,只要不伤害“意念”便可以。 然而,“钳口”符依然牢牢地封住嘴,我一开口,就如吞咽烙铁、吃痛不止。说不来就先不说吧。 小捣乱和林乐希翻起书本来。 我对信“四灵”的小捣乱及其家人表示同情,但我不在意她的“求签”里都写了什么。她们能在我的帮助下破解“杨梅酿尸”案,用“手持物”完成活动,那再好不过。 ——我的注意力在别处。 打开自己的卧室门,我径自观察起来。 首先是日期,我找到日历。比“里”默字节模拟的时间还要早上半年多。 我又翻了下自己桌上的书,我是初二学生。 对镜一照,自己和小捣乱是一点不像,或者说是长得毫不相干。 客厅里,这母女俩还在翻着笔记。 我直接关上了自己的卧室门。果然,她们对于“神”的奇怪作风并不在乎。 ——我越加喜欢自己的身份了。 我摸出一个作业本,提笔描写,闭上眼睛。 自己凭空创造的“书”……范围竟然已经超过了自己曾经手写“开书”的极限。 这段卡米尔展馆一行,我的收获莫大。 我在书本上描绘着地图。“书”从小捣乱的家,蜿蜒着一路延伸到n市的边缘。 截取的这段记忆,正是小捣乱刚刚最想写在纸上的。 记忆里,她的行迹只有这么长,但同时加载这么广大的地图——我想顶配电脑都不一定能做到。 睁眼,我又苦口婆心地为这两人写下在我的书里行事的注意事项。 同时我也补充了,小捣乱在记忆中不曾看到的,与她擦肩而过的的路人,在我的书中也是可以跟踪调查的。我想上面这点,对于她们寻找案件证据,一定有很大帮助。 ——这点开挂般的技能,也是从石米那拿来的。 真想不到、自己作为被认证的“笔者”,添加的第一个主动技能居然是从这不靠谱的小妮子身上来的。 我把练习本从门缝里塞出去,随后敞开了卧室的窗。 窗外的风吹得我皮肤生疼。 刀割般的寒风。 我顺着身体主人的记忆,摸到了他的mp3。随后我又在衣柜里挑选衣服,可这衣服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件。 不像我哥,他的衣服不少是我给他搭的,绝对不会这样……没品味。 我穿好衣服,戴上耳机。 歌虽然也不合我口味,但有歌听就够了。 站在窗口,我向外探了探身子。 真是跟“孽物”相处多了,我竟想走窗户出门!可笑至极。 但我身为神君,就该走些奇异的渠道下楼——当这人想起我来时,她们会发现玄武已经飘然离去…… 甚好。 小捣乱的家在二楼,这样下楼……是一个可行的方案。 我回过身本想锁门,转念一想发觉自己实在是太不拿自己当客人了。 这是小捣乱家,我把她哥当载具开走就够过分了,这回还想把房门上锁。 可——如果不锁门,我下楼的蠢样…… 神君年迈,身手有所退化,也说得通…… 我搬来椅子,踩着它就蹲在了窗台上。 几次和“孽物”一同蹲在窗台上的记忆涌上心头。 我下定了决心:这趟出门,一定要找出点有关“孽物”的消息来。 刚刚感受书的范围时,我确认了新街口的医院也在其中——那个关住我和“孽物”的医院只能在那里。 被蛇分隔后,我醒来的地方正是医院,那主治医生似乎也知道关于“孽物”的信息。 它在活动里用战力狩猎我,那我就在自己的书里用信息荼毒战胜它。 第84章 逃得开吗 这里的水管很雪白,冬天的它入手很是冰冷。 “孽物”能做到的,我一定也能做到。 我确信,这副身体绝对比自己的耐造。 一咬牙。我一手扣住水管,另一只脚也贴了上去。 这时候就要快,要很快——另一半身子快速贴上,四肢抱住水管。 但这下滑、太快了! 固定水管的东西每隔一段距离就硌下手。冬天皮肤干,一磕一碰就一道口子。 松手就是跳楼,抱住至少人没事。 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皮在撕裂——但相比在医院捏爆金属管时的镶嵌伤,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回想起牧宇平淡如水地适应每个口子,努力不让我受伤的过去——“动作小说”的跑动和打架,必然相伴的就是磕碰——他那时这么保护我,大约就是在弥补我的未来吧。 这就是宿命吗?他早就知道,我迟早要进这看不到边的局。 我狠狠抱住水管,增大接触面积,增加摩擦力。 我极尽所能地扭动脖子,去四下看哪里有落脚点。 我看准一楼邻居的防盗网。 对着这些横竖杠跳跃——最大概率发生的事就是摔…… 但不跳、我瞅了眼被磨得破皮烂肉的手。抹开的血已经留在了水管上。 跳! 我狠下心,楼层不高、容错率很高,即使摔了也不会有大事。 置于死地而后生—— 脚先落手再握。 我使劲希望自己的脑子能控制清楚自己的手脚。 险之又险的落杆,我不知道自己的脚穿过了多少条横杆,膝盖又从多少金属上擦过。 至少最终,我的一脚没有踩空,另一脚漏进了防盗网里面,栏杆卡着膝盖后边的筋。 我满头大汗地拔出腿。 等一切安顿好。我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落地。 整个膝盖几乎给震麻,我也管不得自己的大喘气和泵到上限的心跳了。 我往后一倒躺在了结霜的草丛里。 我为什么非要学这该死的“孽物”啊?是觉得它很帅吗……帅的代价真是大…… ——等等,不仅是帅。我不锻炼,假设未来又被人绑了怎么办。 有这条旁门左道的逃跑路线,至少能把对手惊个措手不及。 唉——还是要运动的。 我看着自己的哈气像那火炬,白霜几乎要撕裂冰寒的天气。 这么有劲那赶紧收拾收拾爬起来。 我顺好耳机,再次戴上。 坐上公交,不用付钱、没人看得见我。坐上地铁,我又尾随一人进了闸机。 要不是双脚在地,我真怀疑自己是个鬼魂。 以前做“动作小说”的任务时,都是定位好目标、小范围开书,上来便收割,在书里的时间短、走的路程也少。 本以为在密室逃脱篡改剧情就是耐心的极限了,没想到现在有一天,我竟能在自己的书里旅行。 话说回来,牧宇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密室逃脱”的任务一定也有对应的伏笔。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这些路人见着我与否都不碍事,能见着也是无言,不如不见。 十几年前的新街口地铁口,还是有两位数的出口,我往这一站只觉得晕头转向。 还好我不用走过街通道,甚至横穿马路、走车顶都是可以的—— 走车顶,某天我一定要学会。 这和跳梅花桩一样棒。 十几号出口围绕着一个地下圆盘而设。 我在看不见我的人群里钻起来很不方便,好不容易才走到这圆盘附近。 发小卡的人遍地都是。居然连这算命的都有。 那年头我忙着被锁在家里学习了,也没出门去走走看看。现在去回想些悼念些什么甚至不知如何下手。 我操持着这“四字小说”,自然对这些玄学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我凑上前。 “哎呀,小姑娘这么感兴趣?来来,呼电话可以随时联系啊!” 发小卡的人直视着我,我一激灵,一脚踩到了后面人。 我指指自己,嘴上的“钳口”符又烫辣起来。 他看的见我? 不可能啊?! 我自己都感受不到这人在我的书中存在——除非他对“书”的掌控高我好几层…… “对的对的,就是你!” 我前方的、侧方的人统统向我投来了目光。 他们各个眼神清醒,不像受到控制的样子。 我看着面前空缺开的路,依然不敢靠近。 这种实力的家伙,对我平和还好、若想动我,自己是会是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别怕,再来上几步,我确定你不会后悔。” 我怎么可能不怕啊…… 这种时候还是摆个冷脸走好了。 “诶,别走啊——” 面前人把小卡直接伸到我面前。 我跟他本就靠得近,这手一伸,那卡片直接在我的冲锋衣上弯折。 没去接,我仔细看去,见上面说的正是什么“四灵”。 我一扶额大叹气。 什么“四灵”,我见这小捣乱那里的供奉场景,明显就是只尊崇“蛇”。 ——是蛇的把戏。 真不明白,连个人形都没有的蛇为什么会有这种戏弄百姓的癖好。 它能在这人间去见那大伙为之神魂颠倒的样子吗? 既然不能,我觉得这“四灵”教的设定,对“祂”也并没好处。 警察们的猜测不无道理。 “四灵”教可能真是一群拿“四字小说”作挡箭牌的亡命徒,由他们设置的民间销赃组织。 小卡不知能不能给林乐希二人作证据,我从面前人手里去接。 突然这背后一手,绕着我的腰就溜到卡的边缘。 这手一提溜,就从我手里抢过了卡片。 “姑娘,我看你就是和它有缘啊!” 我背后一个身子贴上来。 女性,比我矮。 先别急着怕—— 我的手还保持着捏卡片的姿势。 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 像是为了印证我的话,后背的女性发声了。 “你这‘四灵’,当真能见到‘四’位神‘灵’?” 周围人也躁动起来,那时候的大家对于偏门的教派存有警惕、但不多。 更多的人是在看热闹。 就这一交流、这一互动,我悬着的心放下了。 我蹲下身子,往侧边一撤融入到路人中间。 贴着我的女人,终于前进一步站在了我原本在的位置。 我低头瞧瞧自己,才想起自己这副身子不是小姑娘,发卡人更不可能称我为姑娘,真是自作多情—— 发小卡的人在和我背后的女性交流。我隔在他们中间跟个铁板似的。 这女性捏起自己的小皮包,挡在脸边和来人小声道。 “我对入教不感兴趣,但、我感兴趣入股。” 说罢,她郑重地把卡片收到了自己的包里。 那发广告的愣了,他如何也想不到,发个小卡竟能遇到信仰坚定的事业家。 女性转过身,向着我来的地方走去。 脸熟…… 说话风格也熟…… 十八?! 她怎么也在小捣乱的记忆里? 第85章 看,烟火色 十八头也不回地走了,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人心不足蛇吞象。 不知她有铁饭碗不吃,非要淌浑水干什么。 若不是身不由己,我也想做个和“四字小说”毫无干系的普通社畜——至少我的父母不会因此失踪。 一通好找后我终于是摸到了医院的大门。 一路溜到住院楼,我抬起头,去找自己前段时间掉下的大致位置。 可这住院楼一户一户之间的窗哪能有什么区别? 既然摸不到门道…… 那我就得一层层找上去了。 工作量大,但为了摸清“孽物”的底细,这是值得的。 隐隐约约之间,我感觉这“孽物”与我自己也有不少联系——不然为何它与我适配度高、而别人却不行呢? 如此看来,这趟折腾不仅是在调查“孽物”,更是在补全自己的秘密。 “小朋友们排好队哦。” 一队队的幼儿园孩子们从大巴上下来。 每个班的老师带领着孩子们整队。 “老师,我的画怎么啦!” 有小朋友一下车就叫喊起来。 “他们都说我画得不好!” 光走自己的路多没意思,周围人景物景多少构成了事件背景。 我拿下耳机挂在脖子上,自己插着兜就凑了过去。 怎么样的画?让我来给你评评理。 画面里是一个火柴人,头上尽力堆了一点头发。 它的周围有好多黑影子,火柴人在黑影里面撇着嘴。 两根眉毛搭在豆豆眼上面,眉头中间高两边低。 明显是难过的样子。 别的小朋友展开自己的画作。 他们各个用些鲜艳的色彩,画里面的人也是在阳光草地、游乐场里玩耍。 大家的绘画水平倒是差不太多,问题就出在画的主题思想里。 领队老师年龄也不大,一时也在想怎么说个两全的话。 “我画的就我来说!” 小胖子捏着自己的画,一擦自己的鼻涕。 “我画的是现实!你们看不到的我都能看到。” 他用擦过鼻涕的捏住画纸。 “不爱卫生!” 周围的小女生们看着小胖子的手,统统后退躲避。 “老师让你们画蓝天白云你们就画啦——我画的就是医院里的小朋友他们会真正看到的!” 他一口气说出好多话,自己赶紧大吸一口气。 小胖子看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多起来,笑容绽放开来。 他又擦一把鼻子,猛地把画反转过来。 本该只画单面的纸,背后居然还有一幅绘画。 火柴人穿上了超人披风,突破了周围黑暗的影子,冲破医院的窗户直冲云霄。 “哇!” 小朋友们都看呆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大大咧咧的小胖子居然留了一手。 ——他为了不让同学们看到自己的反面,故意又卷了张纸放在背面。 这样下来,别人会以为他和所有小朋友一样只画了单面。 小胖子享受在所有人的崇拜里。老师也夸赞了他的创意。 这些幼儿园小朋友来这是干什么的呢? 我想我并不需要张嘴,信息总是藏在周围人群的交流之中。 ——我可是有全场景通行证的。 眼下就是下车聚一起抽烟的司机,他们正在交流着我感兴趣的话题。 “这幼儿园也是心大,孩子家长也是。” “我小孩要是被组织去这医院,我直接给他请病假。” “是啊。医院里要是谁有个传染病呢?谁担责任?” “哎……你们别老用你们世俗的眼神看世界……” “哟,又来说教了——来根?” 抽烟的人里又钻进一个。 “我没能耐,也就只会张张嘴巴喽。” 后来的人猛吸一口,烟都不带出。 “你们不知道的是,这些孩子本就没有家长……” 围圈的众人有的顿了顿,有的抬了抬眼皮。 他们示意后来者继续说。 “这幼儿园里专门收些孤儿院来的孩子,这些孩子里、也有不少是从这医院里出来的。” 男子抬头看了看医院的招牌——它的特色是免费治疗孤儿。 “这医院是孤儿一条龙的一环。这些孩子也是自愿来医院的。” 孩子们开心的笑闹声点亮了整个住院部前厅。 敬佩——我居然至今才知道n市里有这么个不求回报的组织。 “今天是n市遭侵略的死难者同胞公祭日,同时也是纪念那些在医院中没能挺过去的孩子们的日子。幼儿园的孩子们自愿来到医院,在不接触传染病人的前提下,会熄灯去缅怀死者,同时也给常年在床的孩子们带来快乐——送些画作给点陪伴,也止一止他们回忆过世孩子时的低落心情。” 一圈抽烟的人听着,直到火星子烫到手才反应过来。 “之前觉得给这幼儿园接送,拿的钞票少是亏了——” 转折并不说下去,大伙各自表示肯定。 我也恍然大悟,原来这一趟,孩子们是拿着画给医院的小朋友送温暖的。 那、小胖子这画的正面多少是有点不合时宜了。 这叫……欲扬先抑吧。 小朋友叽叽喳喳着进了医院。 用不着人提醒,消毒水的味道让他们逐渐安静下来。 他们的脸上多少浮现出了凝重,是想起自己的过往了吗? 我一阵揪心。 愿“四灵”有知,免却人间疾苦。 一时之间,我不知该引用什么教派的语录,打心底里想到的就是“四字小说”。 我不由自嘲,一个打打杀杀的“虎”,一个勾心斗角的“龙”,一个藏头露尾的“玄”,还有个不曾谋面的……“雀”? 如果按照正常的“四大神兽”来说,这“玄武”当是真“玄武”,“朱雀”当是真“朱雀”——但这方可能性很小,毕竟现实中“虎”、本质是“猫”,“龙”本质、是“蛇”。 我继续着自嘲,这四样沾尽人间烟火的“神”,怎么算得上是“神只”?它们根本实现不了任何人的愿望。 而我居然就属于这样一个骗子“四灵”的中的一只的麾下。 我心中如是想,却还是把双手合十,微微作揖。 你们的“笔者”正在眼前。 ——信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神,不如信我们“动作小说”多做好事。 从卡米尔展馆出去后,我肯定要带牧宇去这医院看看。小小的收割一点负面情绪吧——我不能治人病,但至少能让人舒心。 小朋友一波波的坐电梯去了某个楼层。我也跟在他们后面。 我要找的“孽物”是孩童模样,不言而喻它会在儿科。 小朋友人不少,电梯也不少,但分模块多,能用的也就几个。 我以一个初中男生的身份,混在最后一波孩子里一起上了楼。 小胖子和我一个电梯,他进了电梯就四下张望。 用小脏手一拉,他把一个女生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小女生瞬间甩开他,冲他翻了个白眼。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胖子战战兢兢地指指女孩本来站着的电梯角落。 “你压着人了。” 小女孩一激灵,回过头,泪水瞬间在眼眶里打圈圈。 “没有鬼没有人……臭胖子骗人……” 第86章 长夜将至 小胖子咯咯一笑,小手也放下来。 他又打开自己的画来回地看,像是很欣赏。 女孩擦着脸,在一边自顾自嘟囔。 “有鬼有人又怎么样……我们只是比他们幸运。” 这些孩子们比同龄人要成熟不少。 我下了电梯,在走廊里观察起来。上次不曾出过走廊,只知道房间里是什么样。随机打开一个房间,我向里面看去,病房里没有床,床被推走了。 窗外的天将近黑掉,孙先生的雕像不在视野中心,但这层楼距离它的位置是对的。我暗喜——来对地方了。 关上门,门板在我的后脑勺小小撞了下。 我摸摸脑袋——小心点吧。 外面的孩子们正分为好几波,进到一个个房间里。我随意跟到一个病房里。 每个班的孩子配一个老师。小朋友们笑着和三张床上的三位患者打招呼,随后送上自己的画。他们排着队一一和患者聊天。 老师站在边上,瞧着外面西沉的太阳。 我在门边,这门板又打了我的后脑勺一下。我干脆把门关上。 如血的残阳染红了半边天,火烧云犹如巨龙般蜷曲着自己的边沿,藏蓝色如潮水般一点点蚕食着天空——长夜降至。孩子们的交流时断时续,他们说着话,眼睛却不住地往外看,仿佛那窗外有什么难得一见的奇珍异象。 是啊,景色真漂亮。 我是不是该去找“孽物”了? 或者再呆一会——嘶—— 重上不少的一下又敲在我脑袋上。 一次又一次、我捂着头,有些气恼地转身。 身后什么也没有,搞什么恶作剧?我转移了自己的位置。 小朋友们瞧着窗外,似乎不像是欣赏。 瞧着静谧的蓝黑席卷云山,缱绻的太阳被高楼大厦钳住,像一颗溜圆的蛋黄,挤挤撞撞盛进了地平线这道看不见的碗里。 橘黄的光映着孩子们的小脸,我在背后见着的是金黄的描边。 背光的人伏在被单上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而向光孩子的就这么看着,与倚着墙侧看窗外的老师一般。 ——他们看着景、就这么看着。 不像是欣赏,更像是在监视…… 他们看了好久好久,就如同是要留住光里的什么东西,去抓住什么。 怪诞又美妙呀,这段画面的主题正是如同卡米尔展馆的艺术品一般奇妙。 我绕到他们面前去观察。 夕阳与孩童、医院中的诀别与重生——我不敢想这会是多么唯美的画面。 病人、来客,他们全被夕阳余晖笼罩。 十几年前的阳光照出书里,照进现实、来到我眼里。 孩童小小的手有的扣紧床沿,有的互相挽着。棉胎被他们掐地凹陷进去,互相扶持的臂膀也越加缠紧。 陪护的椅子没那么多,有些人只能蹲在床前。 他们保持这个姿势有多久了?双腿难道不僵硬吗?难道说这不动作是另有隐情…… 有些孩子已经蹲不住了。因而他们一直在交换着重心腿,维持着自己蹲着的状态。 背光的孩子们也转过身,他们向阳光投来惊鸿一瞥。 景与人和谐、却好像缺了什么。 ——对了,是表情! 所有人都不笑。 ——或者说,他们笑不出来。 床上的一个女孩抱紧了被子,几乎把被子堆住了自己的脖子。 她的脸上满是害怕。 “我能——” 女孩的话吐到一半,她的手立即被旁边孩子握住。 孩子坚定地朝女孩点了点头。 “我们都来了,你能的。” 他们在说什么? 我绝对缺失了关键信息。 夕阳像所有人最后的希望,眼前是大战在前的宁静。 日落之后会有什么? 老师拿出数码相机,在场的孩子们迎着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扯出微笑。 时间被照片定格在这一刻。 照片拍完,老师端着相机皱眉观察。 照片里没有我——这再正常不过。 但在我刚刚站过的位置上,那上方似乎——有一道悬挂的黑影? 像是为了响应我的疑惑,后脑勺又被狠狠敲了一下。 这一下砸得我是天旋地转,一头扎在了相机上。相机立即从老师手中脱出,眼看就要落地。我眼疾手快一把把它捞住。 靠近老师的孩子小声问道。 “有吗……”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怕惊动了什么东西。 “没有的——” 老师摸了摸小朋友的头,自己则顺手掏出了小灵通。 “在我们这。” 四个字在输入区显示着,横向输入标跳动着、像是心跳。 “那它在哪……” “它今年不来了。” 老师说完、按下了确认发送键。 小灵通的响声很有时代感。窗外的霓虹灯箱亦是恍如隔世。 我忽然意识到这的多人,这么些人多聚集的阳气都是虚的是假的——真正在场的只有我一人。 他们在演绎过去,他们是既定的事实——但我不是。 我若是和他们一样坐以待毙,那我就真毙了! 书总给人假象,我在自己的书里都差些被迷惑。 那个敲我后脑勺的东西,他们解决不了,我也没摸清它的情况——我难道不应该先考虑自己的安危吗? 关灯,闭窗。 老师关门、却小小的留了条缝。 “哒、哒、哒哒”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沿着走廊而来。 礼貌的敲门声远远传来。 “查房——” 这个点怎么会有人查房? 我浅浅后退,退到孩子们旁边。 小朋友们打开手电,手电自下而上照着他们的脸,使童真的面孔都生的可怖起来。他们各个瞧着走廊外,还有人紧紧抱着自己。 “查房!是我啊——” 敲门声越加响亮,之前的礼貌再也不见。 所有人都在屏息,黑暗的医院里落针可闻。 一碰、二碰,后脑勺上有节律地出现触碰。 我不敢动,也不敢回头。 “磕咔咔” 刺人心魄,令人不适的声音。 我不回头,只知道这声音过后就再没别的动静。 碰击几下之后——更是消失不见。 走了? 我缓缓向后上方转头,黑暗里什么也见不着。 我只能仔细去听。 走廊尽头的病房外,有个敲门的人;自己的后脑勺上方——咯吱、咯吱——晃悠着什么东西。 我向前走,东西没有跟着我,我向后退,它径自远离。 小朋友们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些怪东西异象明显是在他们计算内的。他们来这里、不怕这些东西吗? 我手无寸铁,自己更是没这慧根灭这些鬼鬼怪怪。 未知的才是恐怖的。 唯一的感官只剩听觉,我和小朋友们一样蹲在床沿。 只听得悬挂物先从我的左边远离我,再拐弯再绕到我的对面。 瘆人的声音里还掺着——滑轮滚动的声音。 轨道滑轮? 我抬起头,借着孩子们的手电光看向房顶。 吊顶上,围着窗的一圈有床帘轨道—— 它原本是为保护病人的隐私用的,此时它上面,好像挂了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 前前、后后—— 悬挂物的声音停在了另一边床头柜的位置。 这东西在顺着轨道移动? 塑料的床头柜被东西敲着响。几下过后,抽屉被声音的来源弄开了。 离柜最近的孩子被吓了一跳,不过她狠狠把自己的惊叫咽了回去。 所有人都看着打开的抽屉,女孩从里面摸出一张纸。 她看了一眼,倒吸一口气捂住嘴。孩子们传阅着,各个露出惧怕的神色。 我不犹豫,直接夺过了纸。 上面一定有线索。 第87章 看到你啦 走廊尽头的敲门声转而疯狂。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插进门里,木板劈裂。 动静停,沉静了好段时间。 随后高跟鞋的女声噗嗤一笑。 “好像不在这?不管在哪,都要照顾好自己!否则小朋友们不来找你玩咯。” 这话一丢,高跟鞋在瓷砖地上狠狠一跺,发出金属声。 “找不同、捉迷藏——” 小皮鞋“噼啪噼啪”踏在地上。 一个女孩稚嫩的声音游荡在回廊深处。 她跑得很快,脚步声一下就靠近了。 “看见你咯——” 冷艳的女声和稚嫩的女孩声交织。 清脆的高跟敲击着地面。 “看见你咯——” 内容不变,语气阴森下来。 “呼啦” 与此同时,滑轨响起。线绳不堪重负地产生瘆人的拉扯声。 又来了? 别被那东西砸到! 我往地上一趴,拨开小朋友一咕噜就钻到病床下。 书里的这些人,这些“意念”对我听到的这些异象都没反应。他们应该只能看到这些东西交互过后的场面——比如抽屉,或者通过相机看到模糊阴影。 床下黑黢黢一片,我拿着手里纸,却是根本看不成。 外面两人不再说话,唯有脚步声不断逼近——不行,不能处于被动,我必须先了解纸上内容。 床给的空间很小,我很难活动开。 即使如此,我也有办法——将纸举到面前,我的另一手打开闪光拍下纸片。 惨白的灯光下,是一个蜡笔作的混乱画面。 一个穿着蓝白条病号服的小孩抱着脑袋,另一个同样穿着的孩子站在她面前。 相比抱头疼痛的人,这个后来者脸上是一个大到没边的笑。 画面被框起,右下角标有“1”。 “2”框里,开心小孩梳着头痛者的头发。 作者画技不好,一束束头发上下左右交叠,像是虬结的麻花。 “3”框,后来者拽着头痛小孩的头发末梢,把它往上提。 头痛小孩的嘴化成了“o”型,她的手托着下巴,脖子上是一个类似食品包装袋的锯齿状裂口。 她的头和身体——分离了! “4”框,后来者笑着咧开嘴,黑洞洞的口腔里什么也没有。 它单手把头发带着头提高,挂在了床帘轨道上。 “她说这样病会好,头确实不疼了,但我也永远出不去了——我恨她!” 孩童幼稚的字体里掺杂着拼音。 ——我收起相机,一时难以接受。如果画中记载是真的,那刚刚敲我后脑勺的,就是这幅画作主人的、“头“。 那个扯头的凶手不可能存在,一定是孩子臆想的——医院不可能让这么危险的病人在里面游荡…… “老师,这是——” 外面传来交谈声。 听声音,是老师瞬间夺过了小朋友们传阅的纸。 “小胖的恶作剧。” 老师无奈一笑——他的声音是听去还是比较镇定的。 我伏在地上,却能看清所有人的腿脚——他的腿在抖。 老师撒了一个又一个谎,只为安抚孩子们。 小朋友们蹲在病床的一周,就像一堵无形的墙——给我带来了些安全感。 高跟鞋碰撞地砖的声音越加近,小皮鞋与它同时行进。两人直奔我所在的病房。 皮鞋站定,高跟鞋跟着在门外没了声。门板猛然晃了晃,随即敞开了些。高跟鞋和小皮鞋跟着从门缝里走进。 ——白丝配高跟,但只有……一只腿? 在我的疑惑中,另条消失的脚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它跺跺地,发出金属触瓷砖的声音。 房间里的人个个转过头——它们看不见异象,只见得门敞开。 “呜!怎么、怎么回事。” 我上方的女孩颤抖着嗓子。 “门不是关好了吗……” 老师贴着墙走到门边,强忍着惧怕把门关上。 “一二三、怕的时候要——” 房间里陷入诡异的安静,随后几个孩子们鼓起勇气应答道。 “三二一、要唱歌!” “起来,不愿作——一、二!” 温度在降低,高跟鞋打成一个魔鬼的高度,它的主人几乎是在用脚尖走路。 小皮鞋则是后脚落地、过渡到脚掌中心再到脚尖,现在它采用的走路方式使得走步几乎无声,堆堆袜盖住了我所能见到的全部的皮肤。 我捂紧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就会被逮住。 小朋友们在带动下,歌声从零散到聚合。 国歌之下,两个东西巍然不动。 这首歌本不具有降妖除魔的效果,但在此时此地、在结合了公祭日的背景,处在了作妖的几个东西与“孽物”存在过的医院里,面对来者不善地鬼魂时—— ——我绝对且肯定地相信,这就是对z国的不敬! 我咬牙忍着自己一个扫堂腿放倒它们所有东西的冲动。 不管这四条腿是什么,时机成熟我一定把你们除掉。 “看到……你喽——” 两人的鞋在我眼里不断放大。 一张床两张床。 它们在每张床面前都有停留。 “看到你喽……” 高跟一杵杵地戳着地砖,小皮鞋以一种极紧张的态势左张右望着。 “看……” 我调整自己匍匐的姿势,弓起身子,让自己的双腿处在随时可以立即逃脱的状态。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啪!” 一个东西在我面前猛然坠落。 它“咕噜噜”滚动着,无数黑线糊作一团。 “到!!” “看到、看到!!!” 一张辨不清五官的脸侧着头垂钓下,它的嘴被掩盖在长发里面,里面填充絮状物。 随着嘴说话,一块、两块——它们掉落。 它的眼睛瞧着我,黑得没有眼白。 眼黑时不时滚动一下,透亮。 除了散在地上的发丝,头自身也被好几股头发吊着。 发丝吊着它的头皮拉长一块块,几处吃不住劲的直接连带着皮肉撕开。 酒精消毒水和腐败的味道直冲我感官。 不用多说,它就是轨道上的头! “你——啦!” 冷艳女声接着头颅的话吊着嗓子。 这两双腿各自向后退一步,为自己的上身下探留足了空间。 既然看到了—— 我咽下自己跳出胸口的心脏,颤颤巍巍摸起照相机。我记得鬼片里恐怖游戏里的脏东西都怕照相机的闪光灯。 手汗浸湿了双手,我扣着快门怎么也按不下! 一秒、两秒—— 手在打滑,我终于摸清了快门的圆形小块。 眼前的这颗头被吊着,侧着的眼眶里溶解出黑的粘稠的液体。 “明明是你……又不是?” 管你是什么呢,我把这三样东西囊括在相机里,按下快门。 “咔擦——” 惨白燎亮黑发里的脸、照亮白丝和堆堆袜。 有用? 三个东西不再动弹,头在轨道上悠悠晃着,发出绳子不堪重负的声音。 头愣愣地盯着我,它像个雕像样凝固住。 黑稠液体一堆一堆落,棉絮从大张的嘴里掉。 “蠢掉了?” 良久,小女孩疑惑的声音发出。 “蠢……” 侧着的头再次张嘴,棉絮滚落而出。 它的嘴角越咧越大,和画中扯掉它头的家伙一样恶劣。 “规则——” 冷艳女声道。 小皮鞋咯咯地笑。 “——拍照片、捉迷藏,十、九、八——“ 第88章 无处可逃 国歌已经唱至一半,数字听着要走到“七”。 我不再按耐下去。 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不尊重逝者、不尊重z国历史的东西——无论是人是鬼,我定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三鬼给我留了十秒的躲藏时间正是我把它们带出病房,给自己争取活路的机会。 ——也算是给天真烂漫的孩子们留一个美好童年回忆吧,虽说这是已经刻录好的过去…… 我一抽身从床底爬出来。 童声合唱在耳边萦绕,对比下在床边围堵我的几个东西,它们是格格不入。 既要跑、那我就得先弄清楚这些东西的本质模样。 我在奔逃中向三个东西在的地方瞧去,只见得两双摆放整齐的鞋——它们的尖端直指床头,而那颗头、那颗头也是和来时一样消失不见。 我看不得仔细,揣起相机,打开门,一脚就向走廊里迈去。 走廊里黑黢黢一片,只有红色的数码牌在指示时间。 “六!” 皮鞋还在数数——看不见的东西不代表不存在。我放松不了警惕,空荡荡的走廊根本没处可藏。 护士站总给人安全感,所以我向着护士台的方向跑——地砖滑,好几次我都差些摔个趔趄。 跑、一直跑。 我大喘气的声音鼓动着心脏。 “五。” 两鬼经过的病房门上,或多或少都有了木头劈裂的口,有的甚至深至洞穿。 “四——” 高跟鞋重击地砖的声音刺刺入耳。 “三!” 小皮鞋咯咯笑着,阴森地晃人心神。 “二!” 冲刺好久,好累——医院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长的走廊? 那个红彤彤的时间牌就没靠近过我,无论怎么跑,它永远离我不变的远—— 一张张剖坏的门板在身边掠过,外面的床号就这么十几个数字——我根本就在十几米内原地打转! 一回头,正见着几步之外就是自己开过的门。 此时它敞开着,像在嘲笑我的无能。 “一!” 我一把扣住一张门板的洞,木刺不留情面地扎进手里。五指连心,刺痛瞬间顶上我的每个脑细胞。 但仅此还不够! 手臂大力向洞里钻去。这身体的手臂比我粗多了,如果换我自己的肯定已经轻松进了洞。 门板就这么卡住了,就这么、卡、卡在了我的小臂上——快晕厥的疼! 眼前究竟是黑是白?混乱之中只觉得冰水烫水醍醐灌顶。 我伸出另一手疯狂地去抠那木头边缘。 疼痛是最好的催化剂,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实力! 一块两块三块! 洞被开大,我摸到门锁,从外面成功开了门。 “零!” 这个“零”给的时间恰到好处,就好像她们完全是在看戏,看着情况去喊数字,我就是被戏耍的猴。 我一脚踹上门板,瞬时整个人就摔进了门。 “框啷啷”——门板打墙的声音在整个楼层回荡。 只要不是聋子,谁都听得到我的动静;只要不是瞎子,谁也都能顺着门外一路沿进来的血迹找进来。 躲猫猫? 这根本就是明抓! “来找你咯!” 小皮鞋“噼里啪啦”地踩着瓷砖地,我捂着自己的手臂,只感到晕头转向。 还用躲吗?根本不用了吧—— 伤口并不多大,谈不上失血,但结合上绷紧的心弦以及摸不清楚的环境、必死的结局…… 我只想倒头休息。 我长舒一口气,任由门外脚步纷繁挑衅不断。 躺吧,我可能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死在自己书里的“笔者”。 我默默闭上眼。 “啪。” 黑暗中,一盏台灯照亮我身上,我坐在一份柔软上面,眼前是一本摊开的书。 这份与我无关的场景,难道是……书中书? 这情况在卡米尔展馆中曾经出现过一次,那次不少的人掉进了坠落的坑里,我、牧宇和周天天没有掉进去,但也被拖入了更深的一重的书里——也就是在这份书里,大家以为万事大吉准备迎接救援,但闲不住、钻进地下城,见着了卡米尔展馆事件的部分真相。 这里“四字小说”力量充盈,这事情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没有什么比在自己书里被鬼魂追杀更扯了。现在发生的事更是不过尔尔。 我的意思被套在了一个孩童身体里,孩童身穿病号服,看印字、是这个医院的没错。 我无意于争夺主导权。 沉浸式电影,我想没哪里有比这个更好的休息地点了。 一位女性伸出纤长葱白的手,将书推到我面前。 “怎么读?” 她柔声开口。 我被女子环抱在腿上,她一只手搂着我的腰,另只手指着书本上的字。 “关——你——二、三!” 我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太多符号都认不得。 “跟我读:关公睁眼你闭眼,两度阖眼三世界。” 女性把头凑在我脸边,轻声又念了几遍。 异香萦绕鼻尖,知性与自然混合的气息充盈……皮下的我一怔,这花语我好像见过、这股体香亦然—— ——她就是那位捂我双眼的手的主人? “听起来就怪怪的——阿姨不是让我别动怪怪的东西吗?” “不是怪东西。” 女性拿来一卷卷纸,手指圈住纸芯取下三节纸。 “这是数学。” 她优雅地将卷纸裁成三节。 “一张纸扯两下,它成了几节?三节。” 我晃着脚,有点不耐烦。 “这就是两度阖眼三世界?” 好讨厌数学,我得岔开话题。 小脑瓜转了一转,我的小手一指前面半句话。 “‘关公’是什么?‘我’又是什么?” 女子从抽屉里抖出好几张画纸,为首最新一张我刚刚见过:就是那个恶劣小孩扯断脖子的画。 她的手指在灯光下圈动着“关公”二字。 “再和小朋友恶意交流……‘关公’就会手提‘青龙偃月刀’夺你小命。” 随后女性的手指在“睁眼”“闭眼”上划过。 “睁眼关公必见血,闭眼菩萨不救世……” 她像在说给我听,又像在说给自己。 “那又怎么样——” 我一把抓过自己作的画,一张张翻过。 “我嗅到他们的情况根本挺不下去多久!不过是帮他们解脱罢了。如果真有你们说的什么红脸怒目的关、关公,他第一个杀的就是你们这些不作为的大人!你们就想赚钱——你们给他们插着管子多一天就多拿好多钱!” 女性惨白的手指抖了抖,她缓缓蜷起它。 “你几岁了?” 她调整着白炽灯的光,照到一边的宣纸与笔墨砚台。 脑子内部一打电流刺过,我无助地摇头。 “我永远这么大、而且而且,阿姨你也是——不知道……” “凡事没有个永恒。” 女子合上书,取来一边的笔墨纸砚。 她润笔,提下字。 我坐在她的腿上,一困一乏地便打起瞌睡来。 含混间,我看清这字里写的正是对眼下事件的描述。 女子托托我的额,防止我磕到头。 “醒醒,阿姨的字好看吗?” 我晃走睡意,烦躁地扫了眼这百字的文书——文言文、看不懂。 “好看!” 我干巴巴地夸赞着,根本不懂这东西有什么价值。 “好看的话——” 女性端起一盏漆黑的盖碗,小小的掀开一角。 扑鼻的酒精味刺地我连咳好几声。 她在用茶器喝高度数酒? 第89章 镇尺惊堂 女子拢着我的身子,把我的姿势端正端正好。 她看出我闻不得她这酒,轻轻捏住了我的鼻子。 “不愧为‘虎’的人,与他一样只爱品茗喝不得酒。” 身体的主人是云里雾里,但我却是略猜测了些一二。 知道“虎”的存在,这女人非得是与“四字小说”相关。不仅如此她记录过去的行为也与“笔者”相似…… ——虽说我作为“笔者”是进行现在进行时的记录,她跟我有很大不同——她记录的是已经发生的事——这应当也是“四字小说”的一类支系。 而我的身体,这个女孩的身体,为何会是“虎”的人,这点也能解释的通—— 我对这整支“四字小说”的了解还只是冰山一角,既然是跟我同阵营的人,那么在未来我们说不定也会碰面——我还有点小期待呢。 女子一手开盖,将这碗拿得离我远了不少。 白灯照耀下,这里面晃动着一汪金澄澄的液体——这……这可以喝? 身体的主人又开始困得打冲。 她一手搂过我的上半身,另只手从宣纸上取来一块小小的长方体镇尺。 身体的主人瞟着这方块,立即是打起精神来。 一连串注释在我心底蹦出。 眼前的小方体正是镇尺,镇尺的作用是固定纸张,防止阿姨在写字时纸张跑动。 阿姨说,镇尺最开始时的作用是这个,但随着时间发展,它的设计也变得精美复杂起来,具有了传承z国文化、富有审美价值的作用。 再后来,这小块块直接成了人们交流的礼品,有甚者甚至成了身份与品味的象征。 阿姨有很多很多镇尺,我敢说她绝对是这东西的狂热爱好者。 只见女子捻起木块,将它往金浊的酒水中蘸取,使得它的整个底面都附有了金色。 我对镇尺还是有所了解的,以它的作用蘸墨本就不可理喻,蘸酒、那便更是怪上加怪了。 她翻转过镇尺,我的疑惑立即就得到了解答。它的下方不是平滑的木,这里暗藏玄机——雕刻细致的纹路流走于底面——原来除去镇尺一用,它还有第二个作用——一只印章。 女性将刚刚撕来的三张卫生纸堆叠,把满溢边角的金色酒液擦干净。液体上了纸巾明显展露出了颗粒感——这究竟是何方酒? 擦毕液体,女子抬起镇尺。 她的食指按在木块上的一只圆形骨瘤上,摩挲着。 “天圆地方、地方狱圆——” 女子的声音很是温柔。 她一手插在我的胳肢窝底下,又调整调整我在她腿上的姿势。 身体的主人目不转睛地瞅着这镇尺,心脏扑通通跳,很兴奋。 话音一落,几秒的空荡与顿挫占领了整个空间。 我见着横在空中的镇尺,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下一步要做什么? 持镇尺的手极速拍落,于此同时、炸雷一般的响在空间中回荡。 它晕晕回荡,久久不得散开。 “——玄武有印,无规矩、不方圆。” 女子的声音高亢洪亮起来,像法庭上持有法槌的法官。 此言一出,我本人都已心里恫然,更别提那些妖魔鬼怪了。 镇尺不偏不倚地拍在宣纸的文字结尾处。 一个烫金的、浑圆漂亮的拓印章就这么呈现其上。 章的内容我熟悉,正是“告参与者书”上同款的“玄武”印。 既然这是玄武——我又看去镇尺上方的骨瘤与刻画。一只趴伏的龟赫然其上,显然是与盖印对应。 “阿姨的惊堂木好帅!” 身体的主人激动地捧着自己的小脸。 这时我才意识到,这一块小小的木头已经发挥了它的第三个作用——惊堂木。 惊堂木又称醒木、界方、还有一个我熟悉的名字,“抚尺”。它是一块长方体木头,依照描述和女子手里压文书的镇尺还真有几分相似。 使用方式是要人用中间两手指夹住,轻轻举起,稍稍悬停再急落直下——我猜这大约是为做到一个欲扬先抑的效果,出其不意才更唬人。 它在古时最广泛的目的是为方便县官震慑犯人、发泄情绪,以达到安静闲杂人等,营造肃静威严的气氛的作用。 这东西在现代已经演变成了法官的法槌、拍卖会的拍卖锤、教师的教鞭等多种类事物。 而“抚尺”一物,我最开始是从一篇古文,林嗣环的《口技》一文里得知,总之它就是说书人用以强调节奏或者控制节奏用的东西。 我瞧着这三样用途的“镇尺”,心底有了个更加完备的计划——我虽然还在自己的书中,在这其中暂时不会受到参与者影响、不会对数据完成度有影响—— 但逃避并非万全之策——若参与者中有“四字小说”的人,他们必定会从外部进我书里,或者直接破这书,对在其中的所有人都造成伤害。 “四字小说”本质上来说还是个机动性很差的法术,这里面人出去难,外面人去打开它就相对简单了不少。 不仅如此,外部还有“蛇”虎视眈眈,它因为我杀了一看似头领的蛇,现阶段对我有所畏惧——不过这时间也持续不了多久。 也就是这时候,我可以在自己的书里动些小手脚—— 《口技》一文里,一说书人在屏风之后以一己之力模仿了整个故事场景——在我这里,屏风可以是我展开的书,故事场景嘛…… ——异能不够,脑子来凑。我心里逐渐酝酿起了一个计划。 毕竟我可是在自己的“角色”“字牙”面前亲口说出过:“话先跑人再追”的话术的。 我先前只是被这“钳口”符钳住了嘴,并不食言。 心里打着盘算,我疲累的身体也是缓过不少。 “敲章盖印,这段记忆便成了既定事实。” 女子说着捏住我的鼻子,覆盖上盖碗盖子,优雅地小抿一口金的酒。 咦——盖过章的墨也喝,这……想必这女性一定一肚子墨水。 “什么叫‘既定事实’?” 我的身体接过手,自己掩起口鼻。 女子沉默不语,她大大地灌了一口墨水,将这盖碗放下。 她抱起我,轻轻松松地将我转了个向,使我成功看到了女子的脸。 黑长直发,面容漂亮,灯光下她的肌肤光滑、胶原蛋白也很富足。但时光在她的双眼里沉淀出的慈祥和蔼骗不了人,这女性的气质一看就是“角色”,“龟”的角色——又是老妖怪一枚。 别说,我认“角色”还是很准的——除了石米石盐两人。 看人先看眼。 牧宇眼里满满的是种将军暮年卸甲归田,想要享受晚年生活、不求上进的气质——可他现在不得不重出江湖,气质也许会变。 石米……她是朵奇葩,按照她所展示的自己的记忆来看,这小妮子至少400多岁了,但她那双眼里还是盛满了世间欢乐,这么些年头根本磨灭不了她的玩心、激情,任谁看都会以为她是一个顽皮小孩——而且过分自我、心狠手辣。 而石盐给我的感觉不太好,他像是石米的玩具?他既没有什么个人自主意识——两次和我见面、人都蔫蔫的,也不喜欢说话——时间似乎积攒了他满满的怨气。每次我尝试去看他的眼睛,他都会急忙忙地躲闪开——奇怪的“角色”。 第90章 兵不血刃 女子面带和煦微笑,将我脸边碎发别到耳后。 她温柔地像我的亲生母亲。 “这份‘既定事实’就是写给你的,以后你会明白的。” 说罢她便移开镇尺。 几乎是同时,几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像被解除了封印,它们在我们的不远处现形,逃也似的奔出去好远。 “你的好朋友们总对你图谋不轨——这木疙瘩,就算阿姨我送你的礼物。” 金色墨已在这段时间风干,女子从我背后拿出小镇尺,郑重地交到我手里。 “所以、你要走吗?要去哪里?今天的阿姨总感觉怪怪的……” 我低下头,双手搂着女子丰满的脊背,脸紧紧的埋在她有致的胸口上。 女子按按我的头,说话声通过固体传播实实在在入耳。 “阳界阴间皆无名号——我早被遗忘。眼下的我们二人,正是很少存在过的我,与第一位能真正见着我的人。” 她温柔地看进我的眼睛,又在说些听不懂的话。 “收到自己的小宝库里哦,绝对不要弄丢。” 女子继续说着话。 我抬抬头,无名火瞬间炸起、这感觉无比熟悉。 “你是不是要走了,是不是?!我不要我的爸妈,他们都好坏,那三个人、他们仨活该把生活活得糟!我不想回去,我有你作妈妈就够了……” 我想拔出双手去行凶,却被女子轻松按住。 “别急,说不定你还能遇到我呢?也不是没可能。” 她捧住我因为委屈气愤而扭曲的小脸。 “镇尺在你的小宝库里,不要忘记——你造的麻烦就怕这东西,听到了吗?” 打人不得,我的第二反应便是哭,我哭尺哇啦地抽泣起来。 “就听不到听不到!我只要阿姨留下来……” 画面“啪”地掐断,一双手在我眼前缓缓敞开。 “关公睁眼你闭眼,两度阖眼三世界” 一个清幽的女声响起,就是刚刚书里的女性。那股异香也随着双手的撤走消散。 我还在病房中,一只胳膊流着血。门上的洞口,一只晃晃悠悠的东西贴近。 窗外月光的映照下,一只黑莹莹的眼在这洞口咕噜噜打着转。 几乎一瞬,她的眼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是那颗头发吊在轨道上的头。 “看到——” 与此同时,这头冲着门板就向屋里挤来。 我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三下五除二就从地面上爬起来。 “哐当”一声,我爬起的身子撞到身后的人,孩子们推搡中,一个手电从床上掉落,滚落到了屋子的角落。 这声音一发出,那我在这病房里的事实就已经坐实了。 两双鞋一颗头,三个灵魂状态的东西,我根本没有针对的方案啊。 除非——除非、我贴着窗,缓缓地回过头。 窗外的繁华街道一览无余——除非我和“孽物”一般跳下去。 见着这地方我就脚底发汗双腿发抖,与其被这群怪物将死,我也不要从这里一跃而下。 “看见——” 头成功地钻进来,吸满黑水的棉花球落了一地。 几簇头发穿墙而过,它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进来了? 她的轨道呢?为什么不能阻碍她? 我紧紧挨着窗户,手再次紧握背后的钢管。你有“孽物”的加持吗?也想去扯那钢管? 我捋着围杆,看着头自己创造出轨道,一路滑进来。 然而—— 它居然,居然并非对着我的方向而来,它去的是……是手电滚落的地方—— 看不见我?是靠声音在听声辨位? 如果真是如此……我一定要再尝试确认一下。 置于死地而后生! 我屏住呼吸、一点点的移动到最近的床头柜边上,捏起上边一水杯就朝我的对角线扔去。 “看见了——” 这东西桀桀笑着,果然向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它根本看不见,非说自己看得见,真是唬人。 我不敢松气——摸到了门道,那下一步就是规划离开的方式。 我抓起另一样东西,决定把它往离自己近的地方扔,把头引到房间深处,自己就可以趁机离开病房了…… 我摩挲着手里的东西,眼看着头离我掷的东西越加的近。 “哇!你是谁。穿白衣服的哥哥姐姐们说医院闹鬼——就是你吧!” 头面对着墙角突然自言自语起来,假设那里真的是我,那它就并没想伤害我的意思? 还有、有没有弄错,我怎么就成了闹的鬼了呢…… 头沿着轨道向后退却几段,像是害怕什么。 “他们说要一直切、可是切了就会继续长……我现在就是被那个到处长得的东西害得快看不见了。” 头停顿了片刻,像是在聆听对方说话。 “肿瘤?那是什么……我只知道看不见了。” 每句话之间它都停会顿一会。 “画什么都行?可是我看不见呀?” “小朋友不骗小朋友哦,那我想要画个游乐场,我要坐旋转飞椅。” 说罢,头便在空中晃悠着,就像是在坐旋转飞椅。 管它还要再说什么呢,我出病房、去找刚刚女性赠送的镇尺最重要。 想毕我就将手里的东西往自己身边一丢。 随后自己赶紧趁着头疑惑的间隙蹲身贴地向门口移动。 “唔——姐姐不在这呀……” 轮子咕噜噜地转动着,头赶紧朝着下一个地点移动。 “我听别的小朋友们说,所有见过你的……都、都坏掉了,是真的吗?” 头站在我原来在的地方面前,对着空气窃窃私语。 “我、我嘴好疼,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在里面炸开来!好想闭嘴。” 我听到此不住地摸了摸自己藏在皮下的“钳口”符。 “对,他们给我嘴里塞了好多棉花……姐姐帮我看看怎么样了。” 又停顿了片刻。 “不知道、只感觉越来越疼了——头要疼炸掉了。” 对应上了,和画里莫名其妙的东西联合上了。 我再次抄起一样东西,悄悄移动到门边。 开门绝对会有声音——放手一搏吧…… 我抡起膀子,把东西扔得尽量远。 东西落地的同时,我开始抠弄这门。 两方噪音同时传来—— 我赌她只去查看另一边的动静!赶紧去另一边吧!去另一边。 头又顿了顿,在判断位置。 我的心脏再次突入嗓子眼。边开门,我边用余光瞥它。 “什么……怎么会这样——你们陪我们只是为了去养‘小宝库’?” 头的语气落寞下来,它也停止了行动。 散乱的头发里缠绕着浸透黑水的棉球。 “小宝库”? 这个词汇与镇尺所在位置重合。 但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哪来的及去思考这么些啊! 关键时刻,手汗总是坏我事。 我颤抖着手两下才压下门把手。 既然压下,那便夺门而出! “你在——” 我打开门狠狠地闭合上。 但是紧随而来的声音已经疾冲而来。 “这里呀!” 极大的力量与我对抗。 这头不像很多作品里那样,它并不会利用自己的头发,也打不开门,但这颗头却有着千钧重量。 就像来时那样,头开始把自己的整颗脑袋往门洞里塞。 我抬起脚就往它粘液块块的脸上踹去,然而这并不顶用,头的挤出是大势所趋。 慌乱中,我看到右边有个大胯高的推车。 这东西抄起来一定更顺手! 我上手一摸,却发现到手只有一个小小的手术刀——推车像焊死在了地上。 谁在我的书里做了手脚? 管不了这么多,至少这手术刀也能用! 第91章 扭转乾坤 头的发际线被门洞蹭着不断退后,那些撕裂的破碎的血肉连带着发丝挂在洞口。 这么真切地瞧着它钻洞,我不禁一阵反胃。 但是反胃我就能不动手了吗? 现在的头正处在最没攻击力的时候,高跟鞋和小皮鞋说不定也会在暗中埋伏我。现在不动手,我就只能等着三样东西围剿我了。 我握紧手里薄如蝉翼的手术刀,短小的刀刃真能造成实质伤害? 更何况——眼前的东西是鬼魂,应该免疫物理伤害。 思考未完,我的手已经突入了出去——是否能行,还得实操才见分晓。 紫黑色的汁水溅了我一身,就像“杨梅酿尸”里那落我一身的果汁。 这手术刀居然可以伤及鬼魂? 还没等我继续考虑。头的大半已经出了来,吊在天花板上的轨道也延伸了出来。 “好戳啊!你以为自己换了张皮我就认不出你来?” 紧握刀柄,我将手术刀从豆腐般的肉质里拔出。 我看着本就辨不清肌肉组织的脸庞徒增了一道新伤,心里兀自地是一噔。 它知道我是以别人的面貌出现? 它——认识我? 不可能、它认识我,那我怎么会不认识它? 下刀间隙,头已经完全从门板内钻了出来。 它那牵牵挂挂的发丝碍我的眼,同时也是保证它继续行动的工具。既如此,我便斩却这些发丝。 没想这颗头颅还挺灵活,它向我挥刀的后侧一闪,灵巧地躲开了攻击。 头借着自己后荡的劲,猛地向前一进就要打出一个弧形来。 它的攻击力我是见识过的,先前被它小小的一敲,竟差些摔个趔趄,到现在这后脑勺还是隐隐作痛——硬接这下绝对是没可能的。 我手脚慌乱地低伏下,堪堪躲开了它这一击。 就如此一来一回几次,我寻尽了各路方法去躲避,逐渐掌握了规律,心里也有了底。 ——以为它是什么大boss呢,没想到不过是个攻击招数一成不变,而且前置动作暴露所有行径的小怪而已。 但即使摸清套路,现在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伤不了头,头也伤不了我。 我们像打回合制游戏一样,把这场架打得比生活规划都更有条不紊。 不过,谁定义过这是回合制交战? 我不易察觉地勾起了笑,趁着头又像荡秋千一样过来——故意做出躲避不及的样子——的确躲避不及,因为我的心神全用在了另一件事上面。 前进、前进、再前进! 眼看着头要和我贴一个脸撞脸,我控制住自己想要躲开的冲动,一只手臂预留在自己的躯干中间,大臂下弯、小臂上扬,手中捏着那小小的手术刀。 我的姿势不能动,要等到、要直到头出现在我的臂环中——我要快速的抬起手,从后方削断它头顶吊着的发。 贴近了、碰见了—— 一半的发丝被我削断,头荡游的惯性立即小不少。 不过这硬挨一记,我立刻是天旋地转、毫不犹豫地躺倒在地。 我落入了瓷砖地的怀抱——一个直挺挺倒进床里都不敢的人就这么摔在了地上—— 恶心、晕眩—— 我的第一反应是赶紧爬起来,不能吐到自己身上。 我一张口,那些铁锈的味道竟被锁在了“钳口”符下。 我瞪大眼睛,因为——口鼻相通,嘴里走不成,那只能走鼻子! 与此同时,“钳口”的热烙紧追而上,我越想呕,那疼痛便越甚,疼痛越是厉害,我的胃就越翻江倒海地严重,从而更想吐—— 用来呼吸的鼻子此时被各种半凝固的物体占领,胆汁的苦、酸混着血的腥气统统从鼻子里往外排。 “你就出去一趟——怎么这么弱了?” 头四下张望一周,像是下定了决心,放长自己的发丝,将脸贴在我面前。 我知道它没手,如果有手、它一定会抽我好几个嘴巴子。 什么出去一趟,我从外面来的啊?我不知道,不知道啊! 不知道不知道、现在的我听到什么消息都是烦乱。 一个个不属于我的、关于医院的记忆团团围住我,像一个个跳舞的嘲弄的小人——我看不真切、更是逮不住,它们只是流转着、最后只留了一片记忆在我面前。 为什么不动手? 那头不再攻击,也并不嘲讽——它好像真在思考什么。 没法停下、没法…… 我伸出手狠狠抠开自己的嘴,可它就是那么干燥,什么东西都不从这里走。 胃、食道、气管——它们痉挛,带着全身,全身都在痉挛…… 没法呼吸,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为什么不动手?? 如果能说话,我一定会想问出这个话。 我现在极致地绝望着、渴望着奢望着,去成为一个像面前怪物一样、不受身体拖累的,单单的一颗头啊…… “真是奇怪——姐姐,你不会给外面的什么大人害了吧——” 皮蛋样的眼珠子动了动,我根本不知道它的目光聚集在哪里。 “这回不好陪你玩捉迷藏了……” 头被上方发丝拖动着,它后退却几步去看那走廊。 “快快,那两双脚又赶过来了,我骗不了她们太久!” 陪我?骗? 头先前还在攻击我,它的敌意毋庸置疑——现在却又…… 火辣的刺痛与晕厥下,我已支持不住,更别提去思考了。 “真不明白,姐姐好好地去招惹那些大人干什么!” 头慌忙地把我往护士台后面顶。 不管、不信—— 无论再怎么难受,只要没晕。 我定然不会让手术刀脱手,没有武器的我简直是案板上的鱼肉。 金属划拉地面的声音入耳,小皮鞋也“啪嗒嗒”踢进走廊。 “他们不打架了!我们被它骗了,那东西是猫的走狗!” 可爱女声咬牙切齿道。 我一阵愕然,眼前这面容枯槁的、披头散发,嘴里流着脓水、棉花成团地往下落的这么一个鬼魂,它真的会是我们猫的人? 刚刚的打架是假的、是演给外人看的? 疼痛在这一刻都似乎淡去了片刻——我不敢相信、这么一层儿科住院部里,也会有此等风云,连医院的鬼魂里都有我们的人…… “别想了!快些啊!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头有点急了,它剩余的一缕发丝不堪重负地吊着一点点头皮,一根根、一块块,无数的发丝牵连着头皮断裂。 它向上提起自己的身子,看准我持握着手术刀的手,出乎意料地垛了下来…… 不是、这是在干嘛?! 晕眩带领着我的脑袋受地心引力下摆,但我仍然使尽了全身的力量看向那头。 几乎就在这恶心的东西垛下的瞬间,一个身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小女孩替代了头,从座下的地方站了起来。 她顾不得那么多,第一件事就来揭我嘴上的东西—— 一瞬间,所有的热辣、烙铁、钻心的疼痛……什么都消失不见了。 女孩滴溜着手里的“钳口”符,将它交到我手里。 持续不断的死循环就这么轻松地被打破了—— 女孩从自己的额头中心拔出手术刀,她微微一笑,露出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苦涩。 “你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切几刀坏人!” 说罢这小女孩义无反顾地冲着走廊的另一端跑去。 第92章 曰、八十好 我扶着护士站的台面踉跄着站起身来。 当真去砍几刀? 我微微探出头,只见两双鞋也终于是展现出了自己的原貌。 两位女性的身体在鞋之上生出,她们的身形看不真切,更像是腿脚中生出的两面可以随风鼓动的旗帜。 这旗帜如同影子、似烟雾,所以它的身形变幻、很是灵活。 女孩赤着脚,人灵活地在影子间穿梭,但却难以近身。 “‘人相生’?怎么可能——” 两双鞋不可置信道。 女孩冷笑着,不做多余的动作。 “光脚不怕穿鞋的。” 言罢,她也不再用这小刃的手术刀做些无用的反击了。 她举高手术刀,单膝跪地,随后手里猛地用力,一刀就将它扎进了地里。 瞬间、无数佛光笼罩的地刺直直地扎出。 “‘四字’的鬼怎么能拿的住佛家的东西?不、不不可能!” 地刺瞬间蔓延,由这笔直的一条向两边生长。 高跟鞋和小皮鞋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擒贼先擒王——不错,这两鬼的寄宿点明显就是鞋,只要破去这两双鞋—— 我在暗中为女孩鼓劲。 她单膝跪地,这把手术刀钉入地面后,便像是很难拔出—— 这时我才注意到她头上的伤口,这伤口背后便是透出的走廊…… 若说这刀有驱邪的作用,那女孩不已经中了好几刀了? 从我砍进她的一刀、切割头发的一刀再到她自己贯穿的一刀—— 果不其然,她手臂颤抖着,使尽力气去拔起手术刀,但佛光已经从她眉心的裂口中向外绽放开。 地刺的范围有限,两双鞋很快就跳出了笼罩范围。 她们各自跺着脚,原本漂漂亮亮的鞋上也脏乱破起来。 “猫的家伙,他们就是这么卖你的?给你一刀,然后逼你不得不出来卖命?可笑……” 女孩颤抖着,咯咯笑着,面目再次朝向两道黑影。 “如果不是他们,我早就死了——” 她不再尝试拔起手术刀,而是死死地将它按进地里。 二鬼见形势有变,也不恋战,见着机会便往走廊里跑去。 然而天不遂人愿,几根极长的地刺从地面、四周上方交叉而生,迈步快的小皮鞋“呜呼”一声。 紫黑色的粘稠液体顺着脚底滴落。 我在护士站下藏好身子,现在最能帮到女孩的方式就是不给她拖后腿。 “既然不愿让我们走……” 高跟鞋跺跺脚,尖刀后跟直接扎裂地砖。 “那我们便奉陪到底!” 小皮鞋咬牙切齿,她伤到的鞋边缘已有金光渗入。 “佛陀曰有三十二相——” 女孩双手按住手术刀柄,双腿不知何时已经盘起,地刺缓慢生长,围绕下呈现出层叠叠的多边形。 “更有八十好……” 女孩凭借自己良好的柔韧性,将盘起的双腿,将这双脚在膝盖的关节后侧互相交叠起。 “有这四十九好头发齐整无乱,亦不交杂。” 地刺一根根地冲出,二鬼在地面上左右晃荡着。 “这不是‘人相生’该有的力量,‘四字小说’更不可能和各派宗教走这么近——它们本该互相敌对……难道说,这女孩是?!” 两鬼的话还未说完,一根地刺就从话多人的喉咙里洞穿出去。 困在地刺中的女孩不知何时就背对着坐在我的面前。 “姐姐,我看不见,但我也想有漂亮的发型——” 夜已深,窗外的霓虹照得整个天那样亮。 女孩睡不着、她坐在床沿上,大张的的双眼里什么也看不见。 我和女孩进了一处范围极小的书中,而我发觉自己可以和她交互。 我赶紧将她的发辫分为两股。 我心里明白,这只是法术施展的程序化过程,随意糊弄糊弄就能过去—— 但不知为何,我真的想为她编一个漂亮的发辫。 一折、二折、三折—— 麻花辫在我手里快速翻飞,我从一旁的小发圈里选上合适的皮筋给她收尾。 还不够——但这种发型太有年代感了,我希望你能有个符合年龄的发型。 我将麻花辫蜷起,用小抓夹分别给她做成两个丸子。 “姐姐,我的头发漂亮吗?可医生说化疗会掉好多头发……” “漂亮——” 我压着嗓子,心底不知是什么滋味。 小型书本散去,女孩端坐丛生的地刺中,嫣然一笑。 几乎是同时,一道尖细的地刺从她的背后穿透,女孩的笑容一僵,蹙眉闭上眼——紫黑色的粘稠液体在佛光普照下快速蒸发。 地刺在伤害女孩? 我的身体并不舒适,跑不快,但眼下两鬼的周身已被刺绕满,她们没法再造成伤害。于是我跌跌撞撞地冲出护士站。 刺还在缓缓生长,我躲着,跨着,想扶着它作为借力点。 然而,它们在我这里并没实体。 我扶了个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我不是鬼魂,根本摸不到这驱邪的物品。 “她们已经被控制住了,别继续下去了!” 假设二鬼说的是真的,那么女孩就是“猫”的人。我知道“四字”的法门不会这么简单,更何况这女孩隶属于“动作小说”,不置人于死地必然不会罢休。 “有这三十六好眼净清白分明。” 女孩并不停止,每一根生出的地刺上,那洁然的光芒无尽发生。 她面向着我安静地坐着,那双眼里被剜地空洞洞。 “开心点……我永远也不会落泪了!” 女孩拉起我的双手,双丸子头蓬蓬乱乱。 “现在这样就够了——别继续消耗自己了!” 我捧着面前孩子的脸,画面在逐渐扭曲——我知道自己的眼泪在打转。 “不,你不明白。既然开启了献祭、那便再不能停下。” 我第一次这么急切地想打破一本书冲出去,我想阻止,想阻止自己所在的“猫”的力量。 第二根细碎的地刺,它毫不留情地穿刺而出,蓝白的条纹布连缀在尖峰上。 二鬼的求饶声在我背后连绵不绝,管不得、顾不得—— 我不明白、我确实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因为癌症过世的女孩在死后还要承受这些。 走廊不深,我几个跨步就冲到了女孩身边。 “有这三十四好诸齿方整洁白。” 闭嘴—— 我的激动胜过了阻止“里”默字节百分比提高的任意一个时刻。 我开书抵抗那绵薄的进书力量。 探臂,伸手,伸指,扣住女孩的嘴! ——我扑了个空,整个人轰然落地的痛楚刺激我的每一个感官。 佛光普照,地刺丛生。 第三根,第三根由女孩的大腿穿出,黑紫的血已经稀薄。 一个样貌端好的女孩端坐地面,她将左手平行地面横平放下,像是要承托什么——你这么小,该是满街跑满街刷的年龄啊,你要去承担什么?!承担我的死活…… 随后,她又将右手的拇指扣在食指上,单手垂直于地面,像去告诫、去拒绝前方的什么——为什么要碰“四字小说”,为什么要卷到这里来,否则——否则女孩仍然是死路一条…… 我抱不住她、我拔不掉地刺,我作为猫的“笔者”连与自己相关组织的力量都掌管不了…… 第93章 无佛渡你 我仍然记得最开始时,头颅的嘴里大块大块掉落棉花的样子——这怎么能算的是牙齿方整洁白…… 女孩巍然不动,金利的佛光于眉间开口的伤中割裂。原本小小的一道刀伤越加扩大,它形成一只不规整的竖橄榄状的孔洞。 她不再动作,我不知她是不愿言语还是别的什么……我只明白、现在唯一还能与她交流的方式,就是这小小的一抹书的力量。 我急慌着撤走自己抵抗的力量,那点零碎的画面借势涌来。 ——在书里,我可以清楚的看清女孩的形象。 “口腔溃疡,塞了好多棉花。” 女孩咕噜噜说着话,嘴里鼓鼓囊囊。 她张开嘴兴许是想给我看一眼,但又后了悔。 “本来就吃不了好吃的了!姐姐不要拿这些来诱惑我——” 我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正捧着一块蛋糕,上面插着一支“8”的蜡烛。 “生日快乐——” 我的嗓子眼里像有毛虫在爬,牵过她的小手——那手背上打着留置针,上面写着大人的签名、写着他们才能看懂的日期。 “感受到了嘛?蜡烛。” 我给蜡烛点上火,拉起女孩冰凉的小手放在火光上方。 从我入行“四字小说”开始,我便知道这书中物品带不出去,更不能主动去吃…… 不会坏肚子,只会味同嚼蜡。牧宇说吃进去的是纸。 但此时,我看着眼前漂亮的小蛋糕,就这么一点点的蘸取奶油送到嘴里。 “我代替你吃——嗯、不好吃,不如不吃!” 嘴里嚼着的、疯狂吸收着口水的纸,它们粘连在口腔四壁上,打搅我的舌头,更是吞咽不下…… 我想这样的我应该也同面前的女孩有那么些相似了吧,或许这是陪伴?这是吗…… 病房里仅有一个床位,各种管子机器的加持下,女孩本不该坐起来,我知道这是虚构美化后的画面。 icu里,没有人会记起女孩的生日,身为孤儿的她,更不会有家属会在外边等候。这种情态下,只有那个提着女孩的手画画、最后将女孩逼上绝路的小孩会陪伴她,不管那小孩的居心是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是什么原因——我的情感像溃堤洪水,轰然就爆落而下。 我嗦着手指,滚动的喉头要求我用东西将它堵住。 我大把大把地抓着蛋糕往嘴里塞。我吃到书的方形边角,吃到胶封的书脊,吃到封面——吃到好多难以下咽的东西。 “我帮你吃好不好、我帮你实现愿望!你有什么愿望?” “8”在无菌病房里兀自燃烧,就像个衔尾的莫比乌斯环。 过去的画面闪回,我想起牧宇与我关于“四字小说”的交谈。 “首先要知道,现实会映射进记忆,但是现实永远不会因我们对记忆的摆弄而改变。” “怎么不能?我看他们就开心了不少!” “过去的终究过去了,拿到的拿不到的,已成定数。” 小时候,牧宇捧着“四言诗”的残卷与我解释里面的内容,我权当他是装成熟,纯耍帅…… “愿望呢、许个愿吧!” 我握住女孩的双手,把它们合十上。 “你跟她真是一点不一样、也和她嘴里的描述不同——你好善良。她说她讨厌你,你跟她长的一模一样但很窝囊而且啥也不会……你会问我讨不讨厌那幅画里、杀死我的她。我不讨厌——如果没有她,我该死的更早——从我被孤零零地用机器吊着一口气开始,我就算真正的死了。” “那么……你还会有什么愿望吗?” 我询问的语气软下来,我知道她不再打算做什么回答。 “我希望你能和她和好——” 我哑然。 我多希望她去说,要让这来世不见病痛,有个好的家庭,有长的寿命——至少,我可以逮住她的记忆,给她做一个小小修改。 然而她只字不提自己—— “至少,让我知道你是谁吧!” 女孩一点点的下移双手,接过蜡烛。 “我们没有名字,她说——我们叫‘字牙’。” 什—— 我还想多问,但这份书的力量已经消耗殆尽。 画面回到走廊中。 女孩勾起恬淡的微笑,声音悠扬地像是真正地附了佛法。 “有七十五好容颜常少不老。” 腾地,所有的地刺附上了不尽金光之禄,定睛去,那之上密密麻麻地布着“字”,这“字”瞧去正有佛光普照之意。 两鬼在这些事物里早就不见了踪影——它们凭什么能这么简简单单地魂飞魄散、凭什么? 我赶紧转身,想再去接受女孩的书。 然而这次什么都没有。 只见着她眉形的金色橄榄状孔洞逐渐规整,成了颗竖长的眼。 第四根刺从底部自下而上洞穿,女孩就像一尊硬质的雕像,在地刺的穿动下离地几分。 这次没有紫黑的血、更没有别的什么,只有裂纹,裂纹顺着刺的穿入由雕像的中心蔓延开。 她再不是那个追着我砸的头颅了,再不是那个冲上去要保我周全的女孩了,她是一尊磨砂金黄的雕像。 我颤抖着伸手,去接雕像手中举着的、燃烧到一半的蜡烛“8”。 我摸到了、我摸到了它的实体! 我摸到了灼热的火! 我摸到了硬质的雕像,我摸到了缠着“字”的地刺! 我! 为什么只有到尘埃落定,我才能摸到一切啊…… 我狠狠拔起了瓷砖地上的手术刀。 几乎同时,所有的地刺如同飞灰般消失不见,雕像也重新落回地面。 一张纸由它的第三眼中卷出,我一把抽出。 “假经假佛真四字,想来找我四楼半。” 字好看,但是藏不了戾气,我看着这张纸,仿佛就看到那拔掉女孩头的东西在我眼前阴笑。 我已经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了。 “孽物”、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知晓“字牙”,旗下有“字牙”,而且还在女子口中,有“‘虎’的人”身份的小孩,那只能是“孽物”! “字牙”、“字牙”是让你这么用的吗?! 我对着生有裂纹的雕像深深鞠躬。 “对不起,你的愿望我暂时无法完成——” 我要阻碍我的东西们死,我要“孽物”也死! 我不可能什么都做不到!我要我能做到! 儿女情长伤春悲秋当是驱使人前进的动力,我不再看雕像,只是向着电梯跑去。 我每跑过一个地方,一处的门便会打开。 “出事了,又出事了吗?” 老师们压抑着自己的恐惧,持着手电冲出。 白的手电光晃地我难受,但我知道只要直着跑,肯定能找得到电梯,我要去那所谓的“四楼半”。 “每年公祭日必定要亡一个孩子,今年又要来了……” 被小胖拉过手的女孩跟着冲出门,脸上挂着泪。 空间逐渐开始晃动,在扭曲。 我感到自己的书正被什么东西从外部攻击——敌对的势力,果然来了吗…… “是一颗头,我看见了!是那东西杀了他……” 小胖子跟着跑出来,恐惧与愤怒皱起了他的脸。 是那个女孩,那颗头……她错了吗?她没错……她—— 晃动的楼板,细碎的颗粒开始掉落。 摧毁一本书最快的方式,就是从动摇“笔者”开始,不是从身体上、就是从心灵上。 明显,外面的东西想让我承认女孩是错的—— “孽物”是始作俑者,不论女孩做了什么,她都是被迫的——“孽物”才是该死的,它是、它才是! “快点叫医生!” 乱作一团,一切都在扭曲、扭曲成麻花。 “8”的红色蜡烛油滴落在手上,疼地我心悸。 我不会丢下它,这是女孩最后的东西! 越来越多的人涌出来,像是在倒豆子。 对不起、各位“意念”。 你们不是人,所以我随便动手—— 第94章 左右头牌 正前方两人一人晃着手电,另位伸膀子想要拦住我。 他们把重心都放在高处了,真是百疏无密。 我凭借着自己从业“笔者”以来的笔头功夫以及“孽物”给我带来的实操经验,借着前冲的劲头双手一撑着地。随后是脑袋尖,地面接触头顶,我下肢用力准备接一个前滚翻。 坏,我心里咯噔了下,想到自己常在脑后加一鲨鱼夹——这么一滚,怕不是要把金属统统扎进皮肉? 我赶紧双手护头,一晃神竟摸到短发……这下才意识到自己还占领着小捣乱哥哥的身子,怪不得身体素质比我自己的好上不少,运动起来也更能肆无忌惮了。 前滚翻刚刚通过拦截,贴脸就是一道劲风。 一张朱砂题字的黄符赫然贴着我的身边掠过。 人影憧憧,我看不见每个人的具体位置,但他们一人一只的手电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准心。 掠过我鼻尖的符纸由一手臂掷出,我双手扣住手臂,猛地把这人向地面压下去。 来人也不傻,立即是顺着劲扭转过躯体,另手将那电筒一关。 ——不好,让他\/她找到我的弱点了。 黑暗中我辨不到那人的方向,不仅如此周围的手电也仍在耀着我的眼。 敌暗我明,这种情况如何才能转被动为主动?那就是没法转被动为主动!既然不能,那就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好了。 我见前方亮手电的最近处,两人的头正影影绰绰,一手一个就扣紧了他们的两颗脑袋。 喜欢二人行动?那就欢喜成双!左手、右手,两人的耳朵在我这两手中真真切切。 正巧,我用那一手捏着的手术刀“噗嗤”扎进一人的耳道里。而另一人——我摸到他耳后别的一支烟—— 手里融化的蜡油和剩余的蜡烛、我单手捻起烟往掌心的烟火里那么一粘,女孩留下的蜡烛不知是什么材质,那火扑地便着了,烟头起的也并不是明灭的鸭蛋红,黄的火焰腾地起来,快速蚕食着我两指间的纸烟。 既然如此——我翘起两边嘴角,烫着的烟头燎这人的头发一圈,旋即狠狠地压向太阳穴。 二人被我杀个措手不及,更是被突起的疼痛害地跳脚。 一左一右,二人成双! 两人的头准准对撞一起,我抬脚踏在一人身上,双手一吃劲把那手术刀拔出。 那刀面上不知粘些什么,正所谓看不清楚便不恶心,我将它在冲锋衣袖子上一擦,亮闪闪地它顿时就漂亮白净起来。 人海战术——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的疯狂。 我这么下去绝对取不了胜—— 玩人海战术的只会是“蛇”一支…… “怎么、给我干掉一员干将便带着小弟来算账了?” 人群听得此言全部一僵。 我得胜一笑,更是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包围我的果然是“蛇”的人。 这些人看去人多,其实根本上就是听一个首领的号令。简单来说,那就是一人在玩多倍数字的提线木偶—— ——例如卡米尔展馆玩“人椁”。 弄明白了,都弄明白了! 假设所谓“四大神兽”里果真有“龙”对应的“蛇”,那么“蛇”就该是z国的产物,如何也不会和老外的卡米尔展览馆一行扯上关系,所以我有理由怀疑“蛇”与“卡米尔展馆”是两方势力。 书本里的孩子老师们已经跑去不见,面前仅剩的只有“蛇”的人。没有完全破坏我的书,却能进入书里吗?它们的实力不容小觑。 不过这趟分析下来,我是有所收获的,正是恍然大悟的,不止是我们着了卡米尔展览馆的道,连这蛇也是啊。 我趁着人头攒动准备继续前拥,提高自己的声音发表起演讲来。 “蛇的人,你们也被利用了,知道吗?” 走廊还在扭曲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谈判就要慢慢来,我静下心。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和卡米尔展览馆合作,展馆就会与你站在一边?其实你不过是和他们走得近些的棋子罢了!你怎么指挥这些蛇,他们就会怎样指挥你。” 画面的扭曲感已经到了一个阈值点,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从这一点下去,影响的就不再是我的视觉效果了。 “骗你我就是——就是尿骚的蠢猫!蛇兄,你还看不明白吗?我已经点拨至此了……” 此话一落,走廊开始抖落着向回去的方向转动——有用了有用了,蛇还是有点脑子的! 那些围绕着我的人们也不再对我动手。 我举起双手,给他们看我双手无武器。 ——当然、我怎么可能真收起武器——手术刀小,我直接一狠心让它随意滑进袖子里,如果有变故发生,我会立即把这东西掏出来使用——代价是削掉自己的手皮。 ——而另只手……“8”字蜡烛像是有无尽寿命,烧至现在形状依然是比较完整。 我把它举过头顶,轻轻吹掉了明黄色的火焰。 现在的形象,我可以说是人畜无害了。 豁出去,或许能获取蛇的信任。 刚刚倒地的两个男子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左侧人伸手掏着自己的左耳,鲜血一股股淌下;右边人从自己的右太阳穴里抠下烟头的灰烬。 不、不是,你们要干嘛—— 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劲,自己举着双手往后退去。 “按照龟的规则,我方已放下武器,你方也不该再动手!” 就在这时,背后衣摆带起的声音响起。 我警惕起来,刚刚就有注意过贴那道符纸的人自从溜过弯后就不再出现,这人肯定还在暗中伺机而动。 就比如说现在! 我仔细判断动静——这人抬起手臂,指向大约是我的耳后,没等带起的风袭来,我一个原地一百八十度转身躲开,同时也面向了来人方向。 那人的剑指堪堪擦着我举起的手臂而过。 这回与这人正面交锋,背后人们的手电打光将这人身形勾勒出来,腰身细、身材修长,个子没我高—— 是一位女性不假。 “伤了我们中的任何一人,规则即可视为粪土。” 女子声音冷地如同刀锋。 言罢她后撤几步,一下就汇进了人群中。 随后“毕毕剥剥”几声,所有走廊的灯大亮。 只见周身环圈的人全部穿着深蓝色的道袍、不过这道袍带着兜帽,袖子也是很长,几乎挡住了所有可以暴露在外的皮肤。 他们的脸沉在其中,看不清模样。 “临兵斗者。” 女子与他们有同样的穿着,身形在四面八方穿梭着。每吐出一字,她便摆一个手诀,那些兜帽众人也会做出同样的姿势。 她的动作很快,四肢很是灵活,这些人就是她的隐蔽之所。 我确信这女子是一位道士。 “临”。 女道士的手指撩着我的脊背而过。 “兵”。 她猛然出现在我面前,那手诀就像持着把枪。 我不会错过任何反抗的机会,凑到我脸上来。那不正是——送死吗。 我握住手里的“8”字,几乎是一瞬间,燎人的明黄色火焰就在掌心燃烧起来。 看准凑近的一张脸—— 我一巴掌毫不留情地甩了上去,女子手诀不断,周边的兜帽蓦然伸膀子,替她挡下了这一击。 火苗瞬间就顺着来人的袖子烧起来,噼啪的火焰中,一段黑色的足节掉落在地。 第95章 柳仙讨封 我愕然,这绝对不是人身上的东西。 但战斗中哪里容得了分神—— “斗”。 女道士看着像是给我比了个对指的“六”。不过这“六”出现的位置非常不友好。 就在我留神火烧的片刻,她的一双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我背后,这“六”字正比在我的小腹处。此时整个胯部正被绕到她的臂膀里,眼看着女子就要近身而上。 我从袖口里摇出手术刀,它从我双指里一扎而出,正喇出一道口。 我就知道—— 眉头一皱,那有什么办法?只能眉头一皱。 既然扎了手,那不如让它转一圈方便我将柄握紧手里。我想法将那刀刃一侧,只想让它在这空中转一圈。没想这东西轻地可怕,这一转下去它居然就这么打着转抛高了。 面前的道士们各个像雕像般不动,刚刚烧火的那人也不知怎样地灭了火。 那个空荡荡的袖子里什么也没有,看得我心里慌张。 “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为了活命。” 一溜语言不受组织地就要顺着嘴出来。 我一握手将“8”字蜡烛熄灭,双手向上去接那手术刀。 活命还需要道歉吗? 可笑至极! 这就是我?和小捣乱的往常一样卑微? 对不起,我跟自己对不起,我要灭掉那个胆小的自己! 就在我伸手接刀的同时,膝盖突然猛地失力,我只觉视野下降。我一跪就落在地上,手术刀刚巧掉到边上。 “者”。 一双成诀的手别在后颈就想把我往地上按。 管她呢!爱按就按,只要摸到刀…… 我借着上半身蹭地滑下的劲,一把就把手术刀握进了手里。 刀到了手,我令自己的额头在这瓷砖地上贴了片刻。 小道士,你以为我在服输? 我在休息啊。 勾起嘴角,我蓄紧了全身的力气,猛然一个鲤鱼打挺,一手把住压在我后颈的细瘦手腕,一脚在女子的脚跟那里这么一勾。 杀个措手不及,她忍不住惊叫一声,赶忙接了一个滚翻企图起身。 我一骑身直接跨在了女道士身上,手术刀直接飞扎进她的脖颈处。 “皆阵列前行!” 她不再边掐诀边做小动作了,剩余的字和剩余的手诀快速地做完。 “谁教你这么花里胡哨的招数的?” 我以为自己逮住了女子,她再怎么挣扎也不可能逃脱,然而我将这手术刀往颈子里按,却是怎么也顶不进去。 兜帽下,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忽然,她的嘴猛然大张,四颗尖牙闪着寒光,出人意料地咬进了我的手腕里。 手术刀在我的捻动下浅浅脱出,我见着这肉色皮肤下,艳丽青色的鳞皮闪闪耀。 皮肉下的青色攒动着,似乎是因为刚刚的扎弄而疼痛。 女道士松开嘴,手臂上扎着的几个孔已经微微发黑,结合刚刚看到的皮下事物,我确信这又是蛇的把戏。 而动牙咬人的、必然是毒蛇。 敢情她的一番手诀,根本就是在为咬人作铺垫? “所见所得,皆可成兵。” 女子像一条溜滑的蛇,一下便从我胯下逃脱。 我只觉得手臂上延迟的痛觉凌烈爬附而上,那走廊里白亮的灯都在一瞬生地通红。 围着我的道人们依然不动,我一手撑地,忍受着整条手臂钻心上脑的麻意,准备站起。 “以为只有你套一副皮吗?老娘也是啊——” 麻木沿着小臂开始上爬,我知道想断这蛇毒得从根源走起。 不是我的身体,那我尽可以随便造,比如削掉这块见毒的手臂。 ——手术刀虽然小,但也不是、不行。 我捻起它,狠心一念就把这锋刃扎进臂弯里。 麻木、麻木使我感觉不到疼。 “妖孽、修得猖狂!” 女道士从人群中又钻了出来,她双手高举一杆金属棍棒,棍棒之下削地尖尖,在顶端,一面三角的小令旗贴附着。 道家令旗是这么用的? 蛇毒一定比我想象的更快、更准的钻进我的脑子里。 我看到的都是什么—— 是…… 女子高举令旗尖端指向我的同时,那些围在一边始终不动的道士们,他们忽然在眨眼间换上了盔甲,那种z国样式的古代制式的甲胄。 他们手中也各自握住了一杆长矛。 “天兵天将,听令!” 女道士中气十足,那命令如同炸雷般下达。 甲胄碰撞,眼前兵者双手持着长矛,将它们统一地向上一举,之后万器合一,剁下,轰烈的瓷砖碎裂化炸雷般响起。 长矛底端怦然落地。 “斩!” 一道黄符飘然空中,女道士用令旗的尾杆将它洞然穿透。 令旗顺势而下,不留情地插向正下方的我。 无数穿戴甲胄的士兵们也把长矛向斜上方挑去,我上方的大片空间只剩下密密麻麻地红缨枪尖。 我无处躲避,心里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女子的双手紧握旗杆,骨节分明的指关节的皮肤下方,耸动着一股股的长条状事物,是钻满她皮下的蛇…… 她的脸上挂着诡秘的笑,脖颈处的刀口里扭转出青绿色的蛇身。 旗杆的末尾眼看就要扎下,道士忽然收了手。 “小小妖孽,不斩你也行——你得回答我们一个问题。” 我赶忙点头。 “众位兵卒,听我号令。卸甲!” 女道士再次喝到,聚拢我周围的人们统一放下武器,旋即整齐地三步摘下头盔——同我军训时练习脱帽一般。 他们愣愣地注视着我,女道士也向前一步,脱下自己的兜帽。 “女道友看我们——” 各种游滑于角落的、足节窜动的、翅膀交叠的、触须耸动的声音填满了我的脑子。 头顶的光被遮天蔽日的人盖过,甲胄里面赫然生出了各类巨大毒虫的脑袋,女子的交领之内也蓦然生出一只和人头同比例的蛇头。 她的信子吞吐着,血红的眼睛紧盯着我。 “你看我们,像妖,像人还是像神哪?” 我被骇得一时不能言语,手心的汗使得我根本握不住刀刃。 曾听说过五路仙家会讨口封这路事,这回居然真让我碰到了。 所谓的五仙,即为“胡黄白柳灰”——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据说它们能在这乡野中修炼,到了修得大道的特定时候,它们就会去寻有正气的人给自己交一个口封。 这口封,就是口头的封号。并且只有得到这个封号,它们才能继续修行、去修得正果。 如果回答说这些妖物什么也不是,那说话的人必然会遭到惩罚,轻则身体损伤、重则家破人亡——反之,如果你说它们像个仙,一是自己不会掉块肉、二是自己还可能收获一个“保家仙”,何乐而不为呢? 我眼看着周围各个毒虫、节肢动物还有从正下方看去类似微笑的蛇女口唇—— 这些“胡黄白柳灰”,得道之后会在名字后加个仙字,比如蛇妖就叫“柳仙”。 “各路仙家、还有这位柳仙,诸位全部是得道神仙啊……那些妖啊人啊怎敢与诸位混作一池之物——” 我腆脸讪笑,双手拱起给周围一圈人作揖。 说罢这话,我也放松不少。 ——我给了这蛇妖封号,她总不能还杀我的。 真想不到,蛇的势力已经神通到连东北五仙之一的蛇仙都能收买,真是个难缠的对手啊。 不过“四字”的蛇多少有些蠢笨了,现实的妖可不如它这般只顾利益、杀戮,人家还是有原则的。 第96章 可得妖形 “普天下之大,没东西能答对小道的问题——” 蛇女的令旗倏忽扎下,蛇毒蔓延地很快,我并不感到多疼,只有金属的冰凉在贯穿。 我愣愣地低下头,手指抚上凹陷进去的胸口——这不是真的吧—— 一切都是蛇毒作祟…… “一次讨封失败,又得候个半载……” 蛇女拉回兜帽,整个人又恢复了人的模样。 “想死的明白吗?那我告诉你正确答案——你要说‘我们都像妖’啊……” 随后那些昆虫的触须们在甲胄中前后摇摆着,有些东西的口器规律地律动着,节肢动物从领口中探动着无数手足—— 它们的包围圈越来越低,还是我越来越高? 胸口贯穿的令旗使我没法低下头,难道说我至死都要、都要和这些恶心的虫子千目相对吗? 毒虫们的声音吵闹纷繁,似乎是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医院的走廊开始快速扭曲,每一块砖每一颗灰尘、它们都将贴在一并、最后被压扁成一本一次元的书。 愤恨、复仇、决心——它们随着生命的流逝逐渐从我的空壳里抽出…… 要放弃抵抗吗? 那么那位“字牙”小女孩的死岂不是白费了?远些说,“孽物”岂不是也能逍遥法外了?还有“里”默字节里的我的哥哥、许久不见的妈妈、还有刚刚熟络起来的各个朋友——就这么……没有关系了…… 我的身体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跪坐在地的双腿,后仰的上半身,意图低垂的头却被令旗杆抵住——帅气的牺牲方式应该是俯身被从背后贯穿,双手一上一下紧扣杀死自己的刀剑才是—— 一堆乱七八糟的意念在脑海中穿梭,我知道、那是脑在做最后挣扎,它想翻出所有曾经历的过的事、看过的作品来寻找应对死亡的方法。 真是温柔的大脑呀。 女道士已经融入了人海中,我半眯着眼睛、不得不去面对上方所有讥笑着的虫子,天花板在扭曲、灯管被扭成了一个旋转的细长条——像一块啐出的口香糖。 但书的摧毁却根本不能动摇道士们丝毫。 我听见自己的嗓子眼里吹出最后的一缕气息,它甚至不能带起一只虫子的触角。 不能闭眼、不能闭。 我强撑着让自己打起精神来,但是颈椎已经不受控制,就这么向后方仰看去。 后方……后方是一片净土……蛇虫鼠蚁消失不见,蓝袍妖道也不再见—— 电梯门悠悠打开,白色的温暖的光氤氲开,一个身着黑礼服裙、脚踩高跟鞋的黑长直女子从里面走出。 她正是书中书里给出玄武镇尺的女子。她踏着步子,蹲身在我背后。 令人安心的气息扩散开来,她的眼中只见怜悯。 “关公睁眼你闭眼,两度阖眼三世界。” 这段经典的话语一出,我就更加确定了。来人既是在关键时刻助我切换场景的“手”,也是在书中书里陪伴“孽物”的女性。 她不再用五指去捂我的双眼,而是根据当下情况伸出了两只大拇指。 女子想要阖上我的眼皮——就像去安抚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这个变化使我晕乎乎的脑子清醒了一瞬——这次的她和过去不一样,她不仅仅只会切换场景的工具了——她能看见我? 见过书中书后,我对这女子的身份也有了疑惑,她与“孽物”能走的这么近,并且说过只有“孽物”一人能见到她…… “你是玄武——” 我不知道没法呼吸的我是怎么说出话来的。 “我不是,你是。” 女子的面上带了笑。 “你说你是,你便是。” 温暖舒适的包裹下,我的所有负面知觉、负面感觉统统消解了去。 “你能思考,你能呼吸,你能说话——我这一路走来,你便已从垂死的困境中挣扎出了三个相反的特质。” 女子皮肤透白,衣裙墨黑。 精致的五官间仅有灰黑为基色的妆容,这妆容很淡,毫不妖艳,一双薄唇也是由那灰黑的口黑涂抹开。 “你见我生的奇怪,开始分析我的身份,也好奇我的妆容。” 她几乎见透了我的全部心思。 女子用剩余手指托起我的后脑勺,两只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我的眼皮。 “闭目睁眼,或能见真相。” 我相信她,虽然她跟“孽物”有所交集。 寒气紧紧裹挟着我,我感到冷,赶紧裹了裹自己的衣服。 我发觉自己正仰头睡着觉,鼻子一时呼吸不畅,只好用口去呼吸。 我想站起身,腿一软、一个鸭子坐就趴在了地上。 这姿势与先前自己在书里的很是相似。 不过现在的我已经回到了成年的自己的身子里。 我张开眼,却以为自己没睁眼。 周围黑得睁眼不见五指。 唯有场中心,那五尊雕像与他们脖子上的数字牌被灯光打亮。 那几个数字里,我皱眉去看——还好没有数字变化。 我大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我居然还在想着完成度的事。 那现在我究竟坐在哪里? 我向四周摸着,发觉自己正坐在一排排剧院的椅子间,旁边的两个座位,好似也有两个人。 我再次准备从地上站起,地上铺着的层层纸又滑得我打了一个趔趄。 我扶着两边把手终于站起身来,打开自己的手机前置闪光灯。 地上的纸印得都是鞋印,我仔细看去,只见上面统统写的是“告参与者书”,它们像不要钱似的铺了满地。 除了脏乱的鞋印,我往下翻了翻,有些别的版本的“告参与者书”上,怎么还有不少喷溅状的血滴? 床帘的吊顶头颅使我生了应激,我赶紧抬头,手机灯光的照彻下,是高处隐隐约约的巨大闹钟——没有滴血的尸体鬼魂、但是——我回到了展馆的第一层? 纸因为血液凝固原因粘在地面上,撕起来定会破坏内容。 我贴上去仔细看,只见上面只有一条规则: 标题是“强制中场休息”。 内容写道“带上卡米尔展览馆的‘员工卡’,一同到n市新街口孙先生塑像处集合。所有参与者必须全部到齐,否则活动进度将不再增加。各位将无法离开‘里’默字节。” 短短几个字看得我一个激灵。 这上面依然是龟的水印龟的盖印,没有问题。那一定是我对整个“里”默字节的认识出了问题——它根本就是个刁难人的节日——让分派的所有人重聚?这不就是刻意引起矛盾吗? 我码开附在表面的纸,一张张的推开后,发现里面居然统统是这份纸。 我汗毛倒竖,假设这规则已经颁布下去,那我苦心封了半天的口,岂不是完全白费了。 这节日的獠牙已经展现出来,我怀疑被卡米尔展览馆接手后的它已经不是什么给出奖励的活动了,它就是想把所有参与者玩弄于鼓掌间。 我在动作间碰到了一块鲜红的猪肉块,抓起就给甩开。 我照照自己两边的座椅,一人没有。 刚苏醒的时候估计也是自己浑浑噩噩,感觉错了。 第97章 警方介入 谁被利用? 我走出排排座椅,盯着五尊雕像走了去。 忽然,大门外传来了动静,我被加强的听力还在,远远地就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揣起手机,躲在一排椅子后边。 外面是两位男性,通过听他们的交流,我猜测他们的身份是警察。他们推开大门,毫不警惕地继续聊天,看来这地方对他们来说是在掌控内的。 ——也该是没有外人的地方。 我先是松了口气,随即疑惑更甚。 林乐希说过她们特调组的人已经在外面控制了展馆,这话得到了证明——但我是怎么离开由蛇和龟同时把控的“里”默字节的? 至于出现在面前的五尊雕像与数字牌,我从椅缝里瞧去,这才发现它们是清晰的视频投影,根本不是实体。 原来我已经头晕到连真东西和视频都分不清了——谁叫书里的画面溶解变幻扭转的次数太多,我刚从这里面出来,多少有点不适应现实。 “小林是有干劲啊,只身就进了‘里’默字节。这么冒险的活计,也就只有她这样的年轻人能干的出来了。” 跟着来人的家伙沉默了会,叹了口气。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特调组和局里的其他组织不同,入职‘考验’是必不可少的,你也经历过——只不过这次‘考验’正巧与现实案件相撞……” “入职考验”,我猜测这大约和测试能力相关吧。之前听林乐希说,自己是组内理论分最高的,笔试分肯定不成问题,那么现在大概就是在测实践分。 至于现实案件——从小到大三个案件浮现在我眼前。 我正要细想,一阵贯彻大厅的铃声就把我拉回了现实。 “喵、喵喵喵……” 我脸色煞白,狠狠按住了自己的手机。 什么孙子现在给我打电话?! 电话虽然被挂断,但我的暴露是不可避免的。 “警戒!” 刚刚还闲谈的两人瞬间警惕起来,我清楚地听见手枪上膛的声音。 有枪? 我想我现在投降还不迟。 我将手机收好,缓缓把双手从椅背后面举起来。 我经过面前警察的公式化检查后,终于被排除到了无危险的范围内。 他们的问话很凶,我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将脸别来别去,就是不敢给他们个正脸。 “从哪来的?” “不知道、总之睡了一觉就在这里了……” “扯什么谎,知道这里是哪吗?!这里早被搜查过,不可能有外人!” 在连答了好几个含糊不清的问题后,我终于遇到了一个自己能答的了。 “卡米尔展览馆——如果你们信的话,我从‘活动’里出来的。” 我从害怕里逐渐冷静下来——如果这二人也是特调组的人,和林乐希是同事,至少不会认为我是疯子。 “张队,来者不善——” 叫张队的人打着手电瞧了我半晌,此时命令我看向他。 “叫什么名字?” “于、于或斐。” 我怯懦地抬起头,眼神闪躲着看向张队。 毕竟我在活动中刚刚杀了两个人——怎么也不敢和配枪的警察对视。 “于顾问?” 张队的手电从上到下的扫了我一通。 “啊——啊,是我。” 我的头发在早前两次进书的下坠奔波中散乱不堪,这一身脏乱的展馆员工的衣服更是破破烂烂,如此之下再配合我先前奇奇怪怪的回话—— 我相信自己一定像极了一个精神病人,还是那种逃脱出院后不知何去何从,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病人。 “我们见过面的。在‘7号线盗宝’案的警戒线里。” 我愣了一愣、恍然大悟,他就是那个要求我看完顾问合同、签字盖印的张队。 ——那个让我签“卖身契”的张队。 “先前有失风度,你们好——” 我伸膀子想去给个握手,立即就又忆起自己手上粘过的各种东西:菜刀沿上横飞的骨肉屑、匕首窟窿里汩汩喷涌的动脉血、镶进手掌的金属管、黑水杨梅,还有手臂上的木刺伤、手术刀、还有蜡烛—— 我见鬼一般地缩回手,借着手电光仔细地检查自己的手自己的臂膀,那上面什么也没有——在书里脏了的东西,大多不会被映射到现实中……但、当真没有映射吗? ——它们已经深深印刻在了我心里。 “于顾问?” 张队若有所思,另一队员皱眉打量着我。 “哈哈,手有点脏。总之你们好呀——” 我干巴巴地笑着,一双手在电筒下不要再干净。 我心底对这两人是有戒备的,特别是关于我刚刚分析出的三个“现实案件”里,最大的那一个。 周天天在林乐希被巨蛇卷走前曾经算出了她所经历的困境,说她怀才不遇,急功近利却被上面人分派下来做全员献祭工作。她有所不甘但只能屈从。 从而我推测出:女警上面的领导和获取“献祭”的“蛇”,及它背后的卡米尔展览馆,这三样组织一定有关系。 周天天是空降的队友,他的话不能完全信,但林乐希确实是在听到道士的分析后才停下了手里的献祭行动。 ——我不能因为自己是特调组的顾问就对特调组完全信任。最好装得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我们三人陷入了僵局,两方势力——一方官家“四字”调查组,另一方民间“四字”操控者,两方势力便如此互相戒备了上。 明明还是合作关系的两拨人,就这么各怀芥蒂地不再挑起话端。 张队明白事理,我从“里”默字节里出来,肯定能带来不少信息——我清楚他马上要开始套我的话。 “我们刚刚的交流你也听见了。‘特调组’和普通刑侦组不同,每个队员的力量都不容小觑。一旦有人背叛,那物理层面的火力也难以压制。因此,队员的忠诚度是必须的——小林太跳脱激灵,我队自然给她分派了更难的考验。” 我面上陪笑,礼貌地点头,心里却满满是对这个“忠诚”二字的嘲讽。 “忠诚”?你们特调组究竟“忠”了什么?忠于了蛇、忠于了卡米尔展馆? “至于‘现实案件’,‘杨梅酿尸’案,想必于顾问在活动中也有所了解了——” 我本想被动地不去发表自己的看法,没想到特调组的队员完全不是吃素的。 他难道知道了——那个与林乐希走在一起,披着床单嘴带“钳口”符的小孩根本不是玄武、而是我本人?否则他张队怎么确定我知晓‘杨梅酿尸’? 好在他下面说的话打消了我打的顾虑。 我继续陪着笑,笑容下来可以掩饰不少情绪。 牧宇总说我藏不住情绪,那我从头到尾都保持一个表情、岂不是完美。 “林乐希在遇到于顾问你之后,就说明了自己的此行目的了吧——调查‘杨梅酿尸’案。” 我撒谎不打草稿地点点头,他们说什么我都肯定,比我自己发表观点正确万倍。 至于什么女警一见到我就和我交代此行目的,她怎么没有?难道她另有打算? 张队领我们找三个座椅坐下,也算是缓和气氛。 “我队这回打了一个大算盘——‘里’默字节可以框定时间地点。” 我点头,从口袋里摸出“告参与者书”。 有条规则清晰对应了他们口中的情况。 “活动时刻与地点:最近一次在场参与者全部互相见过面的时刻与场地。” 二人见了我手里的纸表示肯定。 “这次‘里’默字节的参与者有部分是由我特调组邀来的——当然不是以警方的身份邀请。” “我们把‘杨梅酿尸’案的嫌疑人聚集在活动中,派林乐希去观察他们的行动——十几年不破的悬案,成败在此一举。” 第98章 有血有肉 有血有肉 “可是书里的证据终究不作数——” 我终究是无法维持虚假的微笑,不得不如实发声。 堂堂一个警方的特调组,不会这么蠢吧…… “没错,我们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 张队摸着下巴,脸上映着展馆中心屏幕里照来的光。 天顶闹钟上悬挂下的大屏幕里是一成不变的画面。 “小林周旋在活动里给我方汇报信息,我们则在外部对应的地理位置寻找可能遗留的证据。” 我翘起二郎腿,单手撑起自己的脸。 “不是我打击你们,该有的证据也早给风吹日晒分解干净了。” 相比于查案,我更关心的是那句,部分参与者是“杨梅酿尸”案的嫌疑人这回事。 怪不得在地下城的楼中楼里,那些个非法持枪的大汉们说这回的“里”默字节里有不少个不明不白的参与者。 他们没说错,这次的活动确实太不同往常了——连警察都牵扯进来了…… 梳理梳理,先前我想到的三个“现实案件”大约就是他们入局的原因。 一是最小的,也是最近前的案件:“杨梅酿尸”案。 二是有些距离的,但有可能与之有关的“7号线”案件。 第三起案件让我深感忌惮,也令我对于它颇有芥蒂。它可以是展馆下沉的安保问题,更可以是一个尚无名称的,由我幻想而出的大案件。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卡米尔展馆的幕后之人、蛇与警方或多或少都有勾结——这就是大案所在。它们在暗中编织了一个意图不明、却明显对我方不利的关系网。 至少,警方不会单为了一个“杨梅酿尸”案投下这等血本,从踩踏发生到几十人被困“里”默字节,他们以正义自居的警察负担得起吗?对得起人民的信任吗? 皱眉思考,现在我也只能干着急,想再回到“活动”中也没个法子。 不过有个疑问,这个我不曾见过的写满杀人法则的“里”默字节新规则,会是从哪里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警察也从地上的纸堆里摸出了“龟”的新规则。 “不可能,规则的下发处在我们的掌控中,我们也没有下发这种规则……” 随行张队的警察惊讶忧虑。 “于顾问,你先放心。它还不一定能到的了参与者手里。” 张队安抚道。 他们两人见我这边的话已经被套得干净,互相对视一眼,张队随后开口。 “我们来这展馆里是找人的,于顾问从活动里出来,应该更熟悉他们。” 两张照片抖落出来,我定睛去看。 “林乐希汇报,‘里’默字节中,我们安置的两位在逃杀人犯不见踪迹。我们怀疑他们和你一样,找到了离开活动的方法。” 在逃杀人犯?这么劲爆。 我接过通缉令,打开手机电筒照去。 “在逃杀人犯都放进活动里?心够大——” 苍白冷峻的光线把两张通缉令上的人物面孔照得像死尸一样惨白,他们似笑非笑的神情更是对我的一种拷问。 不!那不是像死人,那就是死人! 我陪上笑脸,手却还是不住地颤抖起来。 “白月光组”,我可以算是手刃他们的魁首。 “他们,他们已经死了。” 我不撒谎,嘴里就这么溜出了一串惊人的话语。 张队微微吃惊,他的队员反应比他大很多。 “别问了。” 队员明显想逼问情况,但张队拦住了他。 张队长看了眼我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知道我受到这事的刺激不小。 “你出活动后就只出现在这一块,也仅在这里活动过,对吧。” 张队打着手电四处找着。 “那他们的尸体或许也会在这里不远处。” 我捂着自己的嘴,牧宇掏的胃袋再次浮现在我眼前,那恶心的味道色泽,还有地上人被我脚踩着所以扭曲的脸庞,它们一一从记忆里翻涌出来带动着我的胃也在翻江倒海。 “呕——” 我抑制住自己的不适,撑着座椅背才堪堪站直身子。 “他们应该没有尸体了,可能只有、呕——肉块。” 我想起刚清醒时自己手里摸到的那块猪肉——那哪里是猪肉啊——那分明是“白月光组”的碎块! “因为他们是……炸死的。” 我说完这话终于抑制不住,感觉胃要被从身体里翻扯出来了。 “垃圾桶在那!” 我瞅着警察指的垃圾桶就冲了过去。 此时此刻,我在颜面与痛苦的加持下,感到这垃圾桶比我的任何至亲都亲切。 我真的好希望这垃圾桶能自动靠近上来,在我的呕吐物还没有突破我的嘴的之前—— 一定是我的诚意感动了上天,我看见这垃圾桶,这个后方生着两只轮子,前方是立脚,可以被拖动着走的垃圾桶——它与我双向奔赴而来! 亮黄色的垃圾桶犹如黑暗中的一抹太阳,其表面印有一个黑色的标志,那一定是“于或斐专用”标志! 我掀开盖子就冲着里面大吐特吐起来,这反出来的味道,是我将近一周前下肚的抹茶蛋糕没错——一周前的食物怎么可能还没消化,看来楼中楼里的“回退”现象还在对我产生影响。 翻江倒海的意思逐渐退去,我也把胃里仅有的东西排了个干净。 两个警察跟了上来,他们的手电光稳稳照在了垃圾桶上。 我尴尬极了,手上把住桶盖就准备合起。 “咳……这东西就不必看了吧。” 回应我的只有枪械碰撞的声音。 发生、发生什么了? 我强忍着鼻腔里卡着的半流质物质,惊恐地回过头去看两位警察。 “于顾问,这里我们搜过,没见过有这么大个黄色垃圾桶——这个标有生化标志的垃圾桶。” 生化标志?! 我拎着盖子的手一松,盖子“啪嗒”一声合上。我赶紧后退了一步,看清楚先前的黑色标志,正是生化标志。 这里面难不成会有病毒细菌不成? 张队用手枪前端挑开垃圾桶,里面安静一片…… 大家保持着安全距离,让手电光打了进去。 除了我的呕吐物外,那里面……赫然装满了鲜红的碎肉还有包裹在里面的骨头。 我已经吐到麻木了,此时看着这场面已再没法恐惧恶心下去。 “它们,可能就是你们要找的两个通缉犯。” 我咽了口卡在嗓子眼的固体,抹茶味安抚了心灵。 “扑通、扑通扑通” 垃圾桶里突然摇晃起来,我们三人手里的光源也忽明忽暗。 一只手、两只手。 在光线的明暗交织中,我目睹了一些肉块夹杂着碎骨勉强相连,拼凑成一双手臂。那手臂前端赫然被一张卷起的纸洞穿。 垃圾桶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某一个时刻,它猛然翻倒在地。 里面的血沫搅拌着不多的浅粉色肉碎倾倒出来。 那双拼凑出的手在动作,或者说,那两只形似手的东西在动作。 它们根本不是成对的一双手,每根指头、它们的长短完全没有按照正常的手指生长顺序排列——或说、在它们中根本找不到完整的骨头! 拼凑、继续拼凑。 两个完整的男人,最终只从这垃圾桶里凑出了一个乱七八糟的上半身。 我即使没有学医,也知道这些骨头根本不在它们该在的地方,与其说它们成了半个人,不如说是些类似枝桠的骨骼与肉皮穿插成了一个勉强支撑人形的怪物。 “想错了,你们都错了……” 诡异的、艰难发出的拉锯子般的声音在整个大厅中回荡。 “你们以为能投放‘规则’的渠道只有你们条子看住的那一条吗?” 那手里洞穿的纸飘落在地,血水立刻在纸上开了花。 我仔细去看那纸,正是我刚刚在这里醒来时见到的新规则。 “——感谢无量‘四灵’!咯咯——” 令人生理不适的骨骼摩擦声代替了笑。 “我们得以在‘四灵’的瞥视下重生,得以将自己的意志写成‘规则’——狗条子,你们就等着看活动里面打成一团吧!” 那团骨肉靠着身下的什么东西快速移动着,眼看就要向我们扑来。 “阵型二。” “收到!” 两警察交流一致,几乎是同时,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回声效果极好的厅堂里炸亮起。 第99章 需快准狠 子弹洞穿肉块而去,用血肉拼凑成的身体一怔,随后颤抖起来。 ——它开心地前仰后合。 是的,血肉躯体毫发无损。正常的子弹怎么可能能对灵体造成伤害。 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骨头凑成肋骨模样,随着怪物的乐呵就敞动起来,正是物理上的“开心”。 “你们‘特调组’的警察就这点实力?感谢‘四灵’,这些火炮再不能伤我分毫。至于你,于或斐——” 要说什么?你想要、说什么?!我咬紧牙关,握紧拳头。知道这“白月光组”正是要说出杀人凶手——就、是、我啊…… 我本人没有还手的能力,但至少——我低下头,双眼瞥过眼前人——二人一怪物的站位离我都不远,把他们拉入书里不成问题。 我可不想现在,立即就被警察就地扣押。 只要肉团一说话,我会立即开书,管不得警察具体要如何行事了,保得自己人身自由最重要。 拉进书里后再另行计策! 我准备好了开书力量,准备随时令它们发散而出。 半个身子的血肉还想继续下去。 我注意到这个过程中,两位警察面不改色,甚至还在改变自己的站位。 他们由最开始时,二人相距甚近到逐渐分离开。警察与骨肉团形成了一个直角三角形,而血肉团就在直角点处。 他们与我站在一条直线上,我在三角形的斜边连线上,心理战术上给了我安全感。至少现在,他们是信任我这个顾问的。 先前一人的子弹已经射出,但对怪物毫无影响。他完全没有被面前怪物的毫发无损吓到,反而是出人意料地带了得意的笑。 第二枪响彻,张队稳稳地打出一枪,正中那颗安在肉团颈子上的球形骨碌里。 大厅中回荡的说话声伴着枪响戛然而止,从头部开始,那些血肉一片片剥离,最终化作了一摊不辨形状的血水。 “白月光组”的血肉,就这么溶解了? 危机就这么解除了?! 两个警察明明知道怪物有话没说,而且正是和他们身边的于顾问我相关…… 他们在袒护我,在帮我销毁杀人证据吗? 感激、讶异、不解…… 我瞅着安然自信的张队,这就是老一辈警察的从容吗?不仅淡定而且很有实力。 我曾经真是小瞧“特别刑侦调查组”了。 “张队真是太帅了——” 我的话被隐藏在了第三发枪响中,此时的我面向张队,他并没有持枪,而我的背后,我的背后就是另一个警察。 他、开枪了。 刚才形成的三角形圈中,我正是站在三角形的斜边,也就是两警察的连线上,他开了枪,目标只能是我…… 不可能,不可能—— 惶恐充满了我的心灵。 为什么要、要杀我? 这种情况下,我再不可能讪笑,我快速的回过头,但子弹哪会比人的动作慢。 我只觉得疼痛在臀部炸开。 一个踉跄,我直接跪倒在地,摇晃两下就要往地上倒。 天要亡我不能违啊……书里没把我杀死的、现实中还是会来。 “于顾问——我们怀疑你也是‘死人’……” 什么我也是死人啊,我活得好好的,挨你们一枪放倒,现在是真成死人了。 我正迷蒙间,安心的气息笼来,一双纤纤玉手盖在了我的双眼上。 “关公睁眼你闭眼,两度阖眼三世界。” 是她…… 双手敞开,几个指头温柔地托起了我的脸。 这一次,我感到自己的气力恢复了不少—— 还是医院走廊,仍然扭曲,但幅度已经开始逐渐缓解。 蓝袍的道士们已经重新盖上兜帽,它们撤开包围,逐一转身。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们的兜帽均为白色,与内部的衬里相连。这些道士们全部是清一色的白色绑腿,加上布鞋。 他们一身的行头都很符合人们对道士的刻板印象——除了这个怪异的内搭。 哪里怪异就该关注哪里,这次我败他们一招,以后说不定还会见面——记住他们的特色,等我变强,再交手时、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我双手从下垂状态抬起,握住令旗。紧绷着自己的核心,成功从下腰的状态抬起身子来。 贯穿伤不能直接拔,但我也总不能一直被令旗插着。 其实,我的自信心也多源于背后的女性。我不顾伤口撕裂,回头看了眼那像只亡灵般存在的黑裙女人。只要她在,我就相信自己不会出事。 女子虽不正面应答,但能创造书中书还具有如此恐怖的书本穿梭能力的,我相信只有“执明神君”——玄武可以做到。 手术刀过于锋利而且身材轻薄容易丢失,所以我在下意识间一直将它夹在两个指头间。 此时我双手紧握令旗杆,手术刀就侧着滑行了于它的表面。 然而,这不划不知道、一划吓一跳。 两样金属相碰,令旗杆在刀刃下简直如同豆腐,瞬时就被削去一块—— 我惊讶至极,没想到自己手上居然还有这等神异武器——假设我之前知道怎么用它,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副田地。 在玄武气息的笼罩下,所有身体的不适与蛇毒的麻木都褪祛了,我知道现在正是恢复站姿的好时机。 我悄悄勾起嘴角,自信、锐气、不甘……它们全部回来了。 我双眼紧紧勾着走远的道士们。不能让他们离开,也不能让他们回来——我的书里容不得自己不欢迎的人,不欢迎即死;我也不欢迎把我杀死的人们重新回来补刀——先让道士们跑个几百米,我随后就来。 在玄武的庇佑之下开书,我对自己的书有了更加清晰的脉络把控。 我能理清这群道士如果离开,他们所能前往的是哪一条路。 不仅如此,我还迷朦朦地摸到了下一步进步的门径——或许就差吸收几个“意念”、就差消化一个“孽物”——我就能拨云见日,去不着痕迹地改变书中的道路通向,让这些蛇虫鼠蚁之辈永远地被困在我的书里。 复仇还没开始,快感就已经在我的心胸里燃烧。 “清心,戒骄戒躁。” 我用手术刀一刀刀地剜着令旗杆,眼看它还差半边就可完全断裂。 可就这时候,空心的金属杆忽然就顺着重力缓缓向着我的身体重心的方向弯去。 坏了,是铁皮太薄,恐怕这回我真得! 思考未完,胸口的裂口已经可以感受的拉大了—— 哪都没有疼痛,但是撕裂感完全不能避免——这就和在现实中打麻药拔智齿一样,疼痛消失了,但是别的感官都还在——我可以听见钻头钻着牙齿表面的声音,可以嗅到、尝到焦糊的蛋白质的口感,更可以感受到牙医用钳子扣住牙,牙齿与自己的身子一下一下分离的感觉…… 这种揪心、无反馈的慌张比疼痛同在时更让人不适,让人恐惧—— 刚刚我考虑欠妥,剜取令旗杆的时候太靠近自己胸口,现在上方已经没有可以再次去握的把柄了。 我缓慢翻找记忆,一道记忆随便浮出水面。 “快、准、狠——” 木鱼在我新任“笔者”时教育过我。 “猫的快准狠,学得来吗?你不是在写小学周记,写风和日丽万物可爱——你写的是生死一线——” “哦!我知道。最近刚学的,‘置于死地而后生’。嗯、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我想让自己的“角色”“置于死地而后生”。 我见着猫猫异色的双瞳间,那道川字眉越加深了,说话声音也小了下去。 “不是这意思吗……” 我对着手指。 “先努力做到这一步吧……” 木鱼舔舐着自己在我的书里弄伤的部位。 “对不起,我真不是个好‘笔者’,又让自己的‘角色’受伤了……” 那时候的我非常怀疑自己做好“笔者”工作的能力,现实也证明我确实没法自保,不是个好笔者。但对比别的“笔者”,我也算是好上不少了吧! 快、准、狠—— 我一把握住贯穿到自己背后的旗杆,另一只捻着手术刀的手瞬间赶到。 多年切菜的经验让我绝不会错砍或砍伤另只手。 速度的加持下,刀居然在一瞬就削断了拇指粗细的旗杆。 关键时刻来了!这时候更不能松懈! 支撑的力量瞬间消失,假设我任由身体倒下,那么下半截的杆子必将再次扎进肉里。 第100章 善类不驻 处于下半边旗杆上的手撑起了我全身的重量,臂膀开始颤抖,但我知道自己坚决不能松手,松手、松手只有死路一条。 另只手呢?另只手一点点地下探,开始摸索地面。 很快,手实实在在地撑到了地面,减轻了我不少体重上的负担。 “我也想在此处多陪你几时,可时辰已到——我这囤积多时的力量已助你渡过生死难关——往后的路,还请你多加小心。” 细跟高跟鞋带起裙摆走踱至我身边,女子蹲下身,伸手去触我,却是穿透而过。 “记住,‘玄武’的活动讲求一个‘黑白分明’,看见异常就去追,绝对不错。” 说罢,她莞尔一笑。 “你是玄武吗?如果是,为什么要和蛇合作!这活动已经不是人玩的了!” 很多疑问搅成一团,我从其中挑出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这不是你纯粹的‘书’,你不是纯粹的‘你’,我也不是纯粹的‘执明神君’,我更没有‘里’默字节的决定权……” 玄武抽回了自己的手,按着自己的膝盖站起身。 她就像来时那样,融进黑暗消散不见,伴随着的异香与安心也快速的逝去。 这女子果然是“执明神君”……身为神君的她,为何会如此的……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悲悯世人,也令世人悲怜的感觉呢? 如此这般爱怜世人的神君,当真会与残忍至极的‘蛇’合作,共同缔造如今这等情况下的”里“默字节? 我是不信的,我也相信她的话——节日的决定权或许真不在她手中。 这些谜语……同为神君,玄武为什么就不能和我哥一样,明明白白地把“四字小说”的规则与我一字一句地说清楚…… 我有些落寞的回过头,去看那浩浩荡荡而去的道士们。 他们一定就是所谓的“异常”,我按照神君的话,就该去追逐他们—— 但是!追逐哪里够,我应该找他们复仇—— 我的力量回来了,手上的武器也知道用法了——正是复仇的机会。 思想刚到心底,胸口的沉闷就已初露头角,想都不用想、我知道随后而来的就该是那道大开裂的贯穿伤口。 玄武带来的耳清目明还未曾褪去,我记得她这次出现时曾说过的,说我想呼吸便可呼吸、想去说话便可说话—— 难道说,神君在提醒我……“我思故我是”? 这种在自傲时放出的狂言,当真能够实现? “那么、那么这等贯穿伤,也该就是皮肉伤的疼痛罢了。” 我有些心虚地默念着,当真为自己的吹牛不打草稿感到害臊。 我捂住的胸口已经和结的痂混作一团,这整一片与旗杆联结,就好像它们原本就该是一体。这么大的伤口怎么可能——一定能愈合…… 我默想着、一遍遍地重复着祈愿着,同小捣乱全家信仰“四灵”一样——“虔诚”…… 一丝一毫、一点一滴,疼痛值在提升,但是幅度锐减。假设把痛值比做水流,那最开始的便是冰山融水,冰冷不可忍耐,而逐渐地,它由湍急的河流转变为涓涓细流,直到现在、它趋缓趋停,已成了点滴落下的水珠——直到某一个瞬间,它不再增加下去。 祈愿奏效了?祈愿真的、真的奏效了?! 不虔诚的信徒竟然得到了“神君”的恩赐,我的不敢置信溢于言表。毕竟“四字小说”的书里没有真正的死亡——复活止痛、愈合伤口什么的……对于一方“神君”来说,的确不该是难事。 “‘执明神君’,你的恩惠我领教了,但成为“四灵”的信徒,我还是免了——如有来日我必当相报。 我抚摸着胸口,但并不敢下按,更不敢清理穿在其中得到金属旗杆。 胸闷,微疼,仅此而已——我从地上站起,伸伸腿脚。 那接下来,我开书确认了下道士们马上可能会去的几条走道。 我只要移动速度够快,定能够赶在他们之前埋伏在十字路口。 喜欢躲躲藏藏的蛇女道士,你、还有你的那群虫子——都等死吧! 我咬紧牙关扶着墙壁站起,此时我看不见自己的脸,否则一定能望见一个饱含残忍、愤怒,所以扭曲的笑容。 它取自复仇的怒火——不仅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那位字牙小女孩。 “孽物”,我一时寻不到,但杀点虫子并不困难…… 自信不是源于“执明神君”“我思故我是”的空想,它是、源于实际——来的! 我扶着墙壁走路,一个个血手印沾满墙壁,血迹也拖了一路。如果此时的我被镜头纳入,那一定可以算是恐怖片的鬼主角,可惜现在小捣乱不在,否则我真愿意为她做嘉宾。 我进到一个病房里,这里面的孩子、老师、病人已经人去楼空了,我从床上扯走一张床单。 既然“孽物”喜欢用被单,那那么我就用床单。 不仅如此,我的目的也比它直接地多。 我带着床单来到护士站,在里面一阵翻箱倒柜找到了酒精、碘酒,纱布,棉球。 越多越好。 我冷静思考着,的确是要越多越好。 是用来消毒包扎的吗? 有一部分—— 我把医疗用品统统撂到床单中,随后把它系上,一个小小的包裹就这么形成了。 开书感知道士们的位置,居然走的很慢,这种速度是只有观光团才能有的。 我从地上捡起一节令旗杆,把包裹穿在上面,顺势就带起了上面穿着的符与令旗。 这符纸上的字清秀,宽胖均匀、高度适宜,看得出来画符之人有书法功底。 细细辨认去,黄纸的中心写的是“斩桃花”三字。 “斩桃花”? 这如何也不是个战斗用的符纸吧,肯定是蛇女的障眼法——“蛇”的障眼——一条蛇带着一群毒虫,道士的模样说不定都是他们的伪装。那面令旗,素白的旗面现被我染的暗红一片,干涸的血痂导致它粘成了一小块。 道士们的队伍停住了,我走到医院走廊尽头,向外偷偷看去,不由扑哧笑出来。 他们被新街口人来人往车来车往的马路迷住了。 只见女道士用手搭着个凉棚,正站在没有斑马线的路口发愁呢。 看来她是第一次来这里。 我看好情况,跑个几步坐上电梯准备下楼。 电梯门缓缓闭合,很快就来到了五楼。 五楼之后就是、四楼—— “叮咚——” 四楼的数字打了打颤,电梯停下,门晃晃荡荡的打开了。 一层完全漆黑的外层展现在眼前。 四楼不到啊,是……电梯卡层了吗。 别别别别,怪吓人的…… 黑暗中有什么?未知中是什么?我的书里完全不安全。 我赶忙去按关门键,突然就想到了女孩雕像眉间落出的那张纸。 “四楼半——” 就是……这里? 我不敢探出哪怕一点身子,这是太平间吗、“孽物”杀死的孩子的大本营? 不知从何而起,寒风由层级外向电梯内吹进。 我快速按着一楼,还有关门键。 不是我不想帮那女孩,我现在有更紧要的事要做,而且我现阶段的实力也不允许我探索四楼半——我要先活着出“里”默字节,后面的事慢慢解决! 电梯门悠悠晃着,不紧不慢地合上。 我的心“噗通噗通”着,血液随着血压升高,大朵大朵地落在地,很快就在我站着的地方形成了一块大摊的血泊。 快了!快了!我即将放下心。 然而!即将关闭的一瞬,一只手拦在了这中间。 我吓得一小跳,整个电梯都跟着晃了晃。 不要再来什么缺胳膊瘸腿的鬼魂了,我只想好好活着出去、好好给自己报仇,再把“孽物”解决。 出乎意料地,什么鬼怪都没有。 一个戴着口罩,佩戴眼镜的男医生走了进来。 虽然看不见全脸,但通过眉眼依旧能分辨出他的几分俊朗。 四楼半,无善类…… 我不敢放松警惕,即使面前是个帅哥也不行。 “有来有回,太平间在-3层。” 医生清朗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他伸手,指甲修剪齐整的拇指按下了-3层,同时、他刷下了自己的员工卡。 “你、你看得见我?!” 我紧贴在拐角,不敢置信的握紧了手里的手术刀,蜡烛的火苗也在我体温升高的同时燃烧了起来。 医生不回答,只是微微转过身。 他转身了,他果然看得见我! 此时转身会有什么?会有突然塌方,被蛇尾盘玩的五官吗?还是附着蛇皮的脸…… 我的恐惧与紧张参半,几乎握不住刀柄。 医生转身,对着门的一侧微微欠身,随后是另一侧。 第三转,医生对着我所在的角落鞠躬,最后是第四角。 他并没有看到我,也没有在和我说话…… 他的全身上下干净,着装整齐,哪里都没有变化。 “如与此间无关,那便在一楼——” “叮咚——一楼到了。” 电梯报站打断了男子的话。 “——那便在一楼,请回吧。” 我夺门而出,回头看着电梯门闭合。 高知、干净又诡异,我目送着电梯层数下沉,在-3层停住。 我不敢停留,扛着自己的医疗用品,向着道士们的方向就出发了去。 第101章 有备而来 来时欣欣向荣的住院部大厅,此时已经回归了其原有的冰白。 没有孩子、没了喧嚣与生命力。 整座干净整洁的医院大厅如同一间巨大的停尸间,里面停放着咨询处疲累的人们,他们不愿抬起的面部肌肉与楼房建成伊始的初衷相同——屹立不倒、永远接受源源不断地疾病灾厄与痛苦—— 世间总有人要负重前行的,不过有人愿意有人被迫,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可敬的。 不像我——我在做什么呢?我在法外之地做的一点勾当,也许是能或多或少的帮到部分人民的…… 有时想想,我自己的这份职业也算不错。 有钱拿有良心赚——虽然现在看来,“四字小说”的最本质工作并不是为人攘灾化煞。 夜幕降临,整个商圈的商业数据也在这时候达到了顶峰。 说胸口里卡着的杆子不疼,那绝对不可能。 我走医院附近的地铁通道直接进了地下。 这些道士所在的位置正面临某一号地下通道出口,我只需赶在他们之前来到出口处便可。 来来往往的人正是我最好的保护伞——地上蹲着的几个乞丐从地上拾起了几张小卡。 卡片里有“美女按摩”,还参有“四灵”。 乞丐们正交流着。显然他们对“美女按摩”不感兴趣,不知是财力不足不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撇去自己的恶趣味——随意揣测别人是不对的!在他们身边蹲下,又观察起别人的生活——这行为,一是我的小爱好,二也是我即将迎来的伪装动作所必不可少的信息收集阶段。 一个乞丐从地上拾起一张卡片。 ——果然是我弄错了,就算不消费,看看小卡也是人之本能嘛。 然而他们眉头紧锁,手里捏的居然是“四灵”的卡片——他们眼神坚定地不去瞟“美女按摩”一眼! 我的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四言诗’将归来。大家有什么打算?” “苦行僧也该寻得一庙一寺了。” 蓬头垢面的家伙回答道,他们身上的伤口不少,看着像刚从什么凶险的地方逃出来。 几人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卷竹简。 “书页到手,n市一共就这么些古刹,我不信这其中没有一个‘玄武’大人的朝拜之所。” 寺庙?玄武大人? 我心里嘀咕,知道这些流浪汉不简单,但那又如何呢。他们是记忆里的“意念”,仅仅是在书里演绎过去罢了。我从这些“意念”口中套不出一字一句。 我边听着边在地下通道入口处摆放着摆放着一颗一颗的棉球。 耳朵捕捉着这些言谈奇异的拾荒者的言论,我的眼睛也没休息,它们时刻跟着那群在整个城市中显得及其突出的道士们的步伐。 我一时是难以顾得上手上动作,这一颗颗棉球摆起来就像蚍蜉撼树——如此下来,它们如何也占不满整个地下通道入口。 还是大意了吗…… 正面交锋难以得胜就罢了,这回就连走旁门左道都有难度—— 不论如何,东西都已带来,该摆的还是得摆的。 蛇女道士不傻,她在观察片刻之后很快就摸到了人流前进的方向。 这拨人开始随着人流向这里、步步紧逼。 我加速了手上摆棉球的速度,它的摆放必须是越不留痕迹越好,那不如就走排水渠,而后—— 我心念一动,目光凝在了那几个在排水渠末尾的楼梯边沿啃着晚饭的乞丐。 怎么才能让那群道士不起怀疑? 我的一根手指挑在了一个拾荒者的衣服上。 蛇女带着背后沉默的毒虫道士向这里走来,一路上、她好奇地东张西望,各种好吃的好看的,她都会在夜市的小摊上拿来去看。 我布置着纱布棉条,断断续续地将它们拼凑成了一条拦住整个入口的直线。 随后就是酒精和碘酒了。 我手上动作不停,也不忘听女道士那里的情况。 “都可以吃吗?但是我没带钱……” 她沉默了片刻,听着虫子吱吱叫了几声。 “不行不行,这比人民币珍贵多了。” 说罢蛇女道士就握了握手里的钱币,是一个老旧的已经抛了光、大小比现在硬币大不少的钱币。 蛇的人伪装是好,就连道士会使用的铜币都不忘随身携带。 好好享受新街口冬日的晚风吧,然后——再吃点好的吧。 我勾起微笑——你们的死期就快到了! 人群喧闹着走,孩童不敢与家人分离太远,怕这几步之间,他就会与家人们走失不见。 十几年前的孩子还不少,街上的老人也不是太多——不像现在小孩在家里写作业,老人街上奔走…… 只是不知道这么十几年过去,这些成长起来、老去过去的人们,现在在天地何方? 他们如果有幸一窥过去的自己、一见过去的亲朋好友,又会有怎样的感受呢——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是在融合了石米技能后,独有我能展开的特殊书籍。 石米加持的书籍太具有“同人小说”的泛型了,也太具有情感与温度——对于我一个“动作小说”的笔者来说,它在点对点的打击上并无太大作用。 比如眼下。 我把一瓶瓶的酒精和碘酒倒在了布设好的防线上。 我并不需要看到来往不断的人流,看到我眼前的敌人如何谈天说地。增强的听力加石米的“书本扩充”,它们导致无数信息填塞我的大脑。 反派就该是反派,他们不该有自己好的一面、充满生活气息的一面…… “这个小玻璃真好看。” 女道士捧起一串廉价水晶,在手里掂量着。 “虽说不如观里的产出厚重,但这色泽、也太漂亮了!” 她美滋滋地戴上手链,举高手臂给后边所有的道士们看。 葱白的手臂洁白无瑕,犹如剖心的璞玉般。 我均匀着手中的医药用品,坚定的心居然有了些动摇。 那些帽檐下洞然一片的虫子们发出各色的声音。 女子摇摇头,将手串放回原位。 “小道不取无妄之财。” 我将最后的床单揉作团,捻起一丛棉团置于手中。 我即将要去破坏一个女性美好的生活?我即将—— 回过身,我不愿再去看眼前画面,而正巧地,也就这一望之间,我瞅见了远景色彩扭曲的地下通道。 哈哈!差些忘记,我这不是在自己的书里吗——书里哪里有真正的生老病死,我的垂怜、我的同情统统都只能作那驴肝肺。尝试从外部突破书籍的人,要的不正是我扭转的意志,以此来使这方书里的天地自然破碎! 我要此时手软,因为别人的一点私人生活中的小美好就原谅她的杀人之仇,那便可以是功亏一篑了。 生杀之仇尚可原谅,我可以是宇宙级别的圣母了——这不容置疑就是蛇在书外作祟,意图篡改我的思想、情绪。 放眼看去,这天下就没一个能与我一样宽容大度的。只能是“同人小说”在搞事情,只有也只能是它,它会用情节的重塑、情感的套路哄骗书中之人。 若我不能宰蛇女,那腹背受敌的我必将死路一条。 女道士同她的随从们一块到了通道跟前,我按照事先想好的,将流浪汉的外衣一褪,裹在了自己身上。 那卷竹简自然也到了我袖子中。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杀那蛇女—— “嘶嘶、嘶嘶——” 蛇信子探试空气,不过声音比正常的蛇类大上无数倍。 “好浓的酒气……” 女道士闷着声道。 我心中一惊,暗道不好。 第102章 蛇虫之道 我竟忘记了蛇的感知极敏锐这档事了。 女道士往台阶上试探地迈了一步,左手双指由宽大的袖中一出,迅雷之间便捻了一朵湿透的棉球于手上。 她将指尖棉球送于口唇间,嗅了一嗅。 “生的得比白酒还烈,不知这东西置放此处是有何意……” 我将乞丐的衣服狠狠裹在身上,自己冲锋衣和床单则被坐在身子下。 敌人近在眼前,这种时刻可千万不能露陷啊。 只是白酒罢了,可能是哪个醉鬼倒的?没什么好看的、好犹豫的,赶紧向前一步、再往前一点,踩上棉球圈里面吧! 我不断默念着自己的愿望,听着女子揭起地上一块块的棉球。 而这些棉球指向的正是我所在的方向。 坏了!百密一疏,他们迟早会发现我。 那些跟着女子的道士们也跟着一步步逼近我的躲藏处。 女道士上来我定然难以对付——但是这些虫子道士—— 没错,太对了! 这正是我想看到的! 酒精碘伏的防线针对的、正是这群皮肤不见光、衣物盖住全身的随行道士们。 在医院的对垒中,他们中一人的袖子被火焰烧掉,落下的事物分明是一支节肢动物的烧焦外壳,当时蛋白质焦糊味充盈……我想我的猜测不会有错——他们怕火。 我开始搓自己的手,往手里哈气,果然、不消多时,那鲜红的蜡烛上便悠悠晃起了明黄色的火焰。 “不对,除了酒气……还有‘书页’的味道——” 我牵起纱布一角的手一顿。 “书页”? 这样东西对恢复过去往事,对“复活”角色,加强“角色”力量都有很大作用——蛇的人居然也知道它。 林乐希的“角色”,我回忆着那条百年树木粗细的巨蛇,灵智不高的它,也会有属于自己的记忆“书页”吗? 蛇的人需要“书页”做什么? 当下情况紧急,根本没有容得我思考的间隙—— 一簇一簇,女道士已经顺到了我提溜在手中的纱布的另一端。 我和她之间只隔了一个转角,只要再拉扯几下,她必定与我撞个满怀。 成与败、在此一举! 女子插在我胸口里的管子还在摩擦着每一个周围的脏器与肌肉,疼痛侵袭我的大脑。 我下定了决心——我至死、也不会放过她。 咬紧牙关,我令蜡油顺着食指滑落下,滚烫的触感就像爬行的洋辣子,它如何的在霓虹灯下柔圆漂亮,就将会如何的致命。 生日蜡烛,这是只属于我与“字牙”女孩的信物。 它烧不尽燃不断的,正是女孩向死而生的信念!现在,也将是我的信念! 十几年前,病重的女孩就已被“孽物”收入囊中充作“字牙”。这茫茫看不见头的几十年来,她是如何度过的? 她一直被“孽物”锁在身边吗…… 见过“鬼门”,我相信鬼魂的存在。假设轮回也存在,那么十几年前的女孩早就可以再入一轮回—— 那时候的她八岁,如果有幸活下来,与我应该也一般大吧—— 街上人来人往,孩童蹦蹦跳跳,吃着色香俱全的零食糖果,也有悉心陪伴的父母…… 相较女孩的大义凛然,“孽物”的丑恶嘴脸在我脑海快速浮现出来。 “懦夫!你跟你那不敢还手的妈就该派被打死!” “孽物”的行为、它的恶语相向……女道士的一言不合上来就打架、她给我造成的本该致命、却被执明神君医好的伤口…… 吃的苦、受的难,它们如胃里泛起的苦水接踵涌来。 我确实有错,我的手从不干净。但该审判我的也是法治社会,而不该是你们这些、罪加一等的东西们! 我恨,我不信,我不该只是一个被人压着打的沙袋。 火线顺着蜡油一路蔓延,大红色的蜡油犹如鲜血。 我悬起手指,蜡油悬于指尖,只需一滴…… 神明若有知,定将垂下双手去取那供台的瓜果荤腥。 小果旋罢了指尖,一溜烟滚进了神明的口中。 神明含笑,瞥眸降下一滴赤红的甘露,惩奸除恶、福泽众生。 我勾起嘴角,恍惚间觉得自己方是真正的神君:订立“规则”,视众生苦楚并将施以回报——并不仅仅是“玄武”的专利。 之前对的“玄武”的模仿实在太过拙劣,这回才是真正的——真正的“执明神君”。 蜡油无声滴落,平静无波澜。 黎明之前、是黑暗。 我散开遮住自己面貌的所有衣物,松开揭着纱布的手指。 我向前探出身子,在墙角和蛇女相觑。 “是你?不、不可能——我亲眼见着你断气……” 路灯下,她的小嘴张了张,嘴唇颤抖发白。 “你见过鞭炮吗——嗯,就是那种放在地上,一条能走好长的。” 着道了,虫道士们已经无处可逃。 我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嘴角勾起的弧度越加大,眼睛也危险地眯成一条缝。 血红的蜡油伴着吸饱酒精碘酒的纱布被女子捻在手里。 “腾”地一瞬之间,火焰窜起半人高! 明黄的火焰可容不得蛇女反应,猛然间,它的导火索舔舐着蛇女的手、连带着灼起了整片地面的溶液。 火光拔地而起,首先带起的是背后道士们的白色绑腿。 他们在火中跳动着,就像炸蛐蛐! 我感到自己大仇得到一点小小的报答,别提多得意了。 绑腿的作用多之又多,但它的劣势也显而易见——裤子着火,你们绑着腿,如何去脱? 燃点这么低的火焰——你们打算拍拍就灭?酒精可不会轻易地让火势减弱哦…… “我们都是第一次来城市,城里人都这么坏的吗!” 蛇女的声音带了哭腔,但是攻击的招架已经摆了出来。 果然,女道士身手矫健,这点火不能奈她何。 “雨令,狗水精,鬼羊生火。” 女子的背后,那些虫节在火光中毕毕剥剥,无数黑褐色的外壳、鞘翅剥落而下。 雨还未下,一道清明的泪已经滑落在了女子唯一可见的下巴边。 “澍丹田中,寸盈海渚。” “喂,n市是沿江城市,并不沿海。这不知道你这调动海中之水要多久时间啊。” 我没法应对蛇女,但是、战术上轻视还是必不可少的。 女道士摸出几道符,从随身携带的口袋中摸出了一把米,这米尽数丢进了火光里。 “旱魃形,五雷神武。” 她掐出一个深奥的手诀,只有手指灵活的人可以做到。 女子将手里的符纸一散,也令它们落入火中。 我仔细看去,不对、并非全部入火,只见这其中一符箓沾上黄色火焰速速燃烧起来。 她快速蹲下身,将即将见火的五张符纸统统捞将起来。 女道士手诀一变,口中喃喃。 “面前之人不奉帝命,妖雷惑之,社令雷,着!” 我引出的火焰自顾自燃着,眼看就要连累到别的符纸上。她兀自松开符纸,四张完整的以及一张点燃的符纸竟然悠悠然悬停在了半空中。 虫子嘶哑的叫声由多趋少,它们越是跳动越是躲避,这火便烧地越旺。 一具具焦黑的虫子尸体躺落在地,蜷起的无数虫肢、甲壳看得我作呕。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虫,还是这么多。 先前与女子交手时,我除了看出周围“道士”非人之外,还得出了蛇女的另一破绽——她喜欢游走在道士们的群体中——在这个期间缓慢结印,她没有立即释放道法的能力。 “四字小说”好像都是这样的?从我开书才能进行下一步动作,到蛇女极长的施法前置动作。 这段结印的空档期就是蛇女的破绽所在——此时出手,我不仅能打搅她的法术释放,更是能够打她个措手不及。 没有虫群作掩护,蛇女就是个活靶子! “不好意思,我们只会物理伤害——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我掐灭手里的焰火,一手抓紧手术刀就近身贴了上去。 我刺去女子兜帽左侧,她一偏头闪了过去。锋利的刀刃破开了兜帽内部。 她为躲避左边的刀,人向右侧去了好几分,正合上我意。 ——因为我的右脚早放在女子的必经之路上,她往右一退,不多不少地被绊了下。 “汇诸界恩泽,均布雨泽,代天行化——啊呀!” 女道士手边的五张符箓本已在空中止住形体,此时随着她的念辞、猎猎于无形无见的风中。 它们以她上指的食指为中心,逐渐有了旋转之势。 然而蛇女的惊呼一出,这些符立即就似断线风筝,飘飘然就脱离了她的控制。 “卑鄙小人!竟施得如此招数!” 她的唇齿中嘟囔着,一丝血色挂着嘴角滑落——打断女子的施法,居然有反噬。 “你动我有个理由吗?你拿令旗穿我的时候有想过自己卑不卑鄙吗?!” 金属卡在肉里,随着我大的动作越加疼痛起来。 “招兵买马,从不问那敌方是否有罪。犯我者、必诛之!你犯了我们的人,自己不清楚吗?” 女子手诀一变,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 “既然道友不走君子之道,那我也可奉陪!” 她嘴角的鲜血由丝丝点点汇集地多了起来,一朵朵的血珠悬挂而下,蛇信子沾染血液在女子的樱桃小嘴中探探收收。 第103章 苍天泣血 “地雷不令生,水雷不见旱,龙雷不主应;天雷亦不知——” 五张符开始重新绕着蛇女的指尖转动。 此等浩浩洋洋的口号,唬人的五张符纸——我蓦然抬头,藏蓝色的天空中应该有对应的异象翻涌才对。 然而我想错了,天空里什么都没有,反而是地下—— 鼓动的水声冲击着地下通道接口处的漏水盖、窨井盖。 猛地一瞬间,方圆十步以内、黑污的脏水溅起几米高,直接将所有的盖顶翻出去。 就在我铺设的火线之上,那道作为接缝的金属皮下,居然就是雨水汇集口的暗流,水从它的每一个缝隙内迸溅出来,将火焰一波波地浇灭。 “不借天水,当引地河。” 女道士含混地说着话,嘴唇已经因为吐血染得鲜红。 此言一毕,女子便向散了架一般摔落在地,一大摊赤红从她向地的兜帽内快速扩散开。 伤敌没有,自损八千?我极其疑惑。 ——直到余光中、几个一米多宽的圆盘飞向我。 腾空炸起的钢筋水泥井盖一经腾空就再未落地,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躲避不及了:借地下水灭火只是女子的计谋之一,她另一方计划居然是—— 七八个一根竖起的大拇指那样厚的窨井盖斜飞着朝我所在削来。 女子倒地的身子以一种极其扭曲僵硬的姿势爬起,她擦一把脸上的血,身子的各个关节像傀儡一样扭曲了几分,随后恢复正常。 ——这种提线木偶的模样,跟“人椁”如出一辙! 她嘴里吞吐的蛇信与含混不清的声音一并不见——她现在就是一个如假包换的蛇的傀儡。 “小友,我窥得你与唤我来者有几分缘分——” 女子的声音不变,听去却是有了好几分威压。 她的话语平和淡然,如同一位洞然事理的世外高人。 我舒了一口气——蛇女的这番招数大概率是请神上身,也就是把得道的“保家仙”请到自己身上。 眼前的这位仙家,看起来比女道士好说话很多。我的机会来了! 我正欲开口,却被蛇女打断。 属于正常人的舌头从她的樱桃小嘴里探出,舔舐过口唇一圈的血迹。 “但这份缘分已破,你已背叛该人。” 蛇女的嘴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比起女道士身体的原本主人,她笑地明显更加癫狂。 这是打到小的,惹到老的了? 我尝试着奔跑去躲避这几个污水盖,却发现它们像自动追踪了我般,根本躲不开。 “九天之上,亦有我蛇灵之位置。” 女道士不知从哪里变幻出了一张令旗,不过单单是一张薄布的令旗。 看它色泽,正与之前戳在我胸口的、是同款。 “以此开始,接那先前未曾施完的法令。” 我使尽了招数,最终决定躲在地下通道的入口中,这种墙壁我不信它抵挡不了几块石头板子。 “急急如律令!” 霎时之间,我只觉得自己胸口插着的杆子长了刺了般疼痛了起来。 那几个飞在空中的窨井盖也似乎不再是它原本的样子。它们不再锁定我,而是向着别的地方…… 向哪里都好,不要攻击我就完了—— 金属杆在贯穿处搅动着,原本凝固的血痂牵连着碎裂。 想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灭火、井盖……这些都不是主要任务!女道士想做的、是从源头上解决我! 令旗杆在我身上,这就是我的把柄—— “杀你,我甚至不需要动分毫气力。” 蛇女自顾自地清理着身上的脏污,看都不看我这里一眼。 人疼到极致时会想找无数的发泄口卸力。抓狂、叫喊?那跟那些被打的动物有什么两样——我用仅剩的一些理智压住自己的嗓子。 我的脚在地上摩擦着、几乎要擦出一个洞,我狠狠地揪住发痛的地方,但是哪里会有用? “我们果然是被上天承认的——果然……” 女道士的声音很认真,她平伸出一只手。 路灯边缘的灯光照出了颗颗点点的雨珠,下雨了——是女子求来的雨。 身后侧的画面扭曲地越甚——我明确知道,不能被塌缩的书的边缘吞噬,否则在现实中少则坏死些肢体;如果完全被吞噬,那么像“白月光组”那样成为植物人,更是毋庸置疑。 我撑着疼成虾米的身子,在迎面来的人群中逆流而上。拽着人流的裤脚,扣着他们的口袋,拨过他们的身子,撑着他们的背…… 眼前的人俨然成了我前进的工具,我在一个个即将撞翻我的人中摸爬滚打——背后就是死线啊,二者选一个,我也宁愿在和蛇女的较量中被塌缩的书本压下——都是一死,当然是干脆点好! “你有没想过,为什么书现在扭曲地最厉害?” 一个好听的年轻男声在我身后响起。 怎么会有人……我不敢停留、更不能停下思考。我 边爬边分些气力回头去看,为什么要回头、好奇只会延缓我前进的步伐! “好奇害死猫”这谚语,不知道吗? 然而我已经回头,入眼的一幕还是导致我止住了身形。 ——一身医生服装白地耀眼。 我见过他的!是电梯间里遇到过的那个人。他果然看得见我…… 不过—— 看得见看不见又有什么用? 我刚被他说话耽误了一下,后面扭曲的书的边缘就离我近了好几分。前面涌来的人撞到我的左肩、右肩。 他们看不见我,没人会给我留位置。我必须自己挤出一条路—— 我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往前爬。 面前的楼梯上踏下一个胖子,他舔着手里的甜筒,整个人填满了我所有的出路。 他夯实的膀子抬起去抹嘴边的冰淇淋,正好一拳扬在我贯穿的旗杆上,令旗杆化做了杠杆上挑,带动着我收紧的肌肉转了个大圈。 我没有多余的动作,面向着台阶就跌了上去,人也下滑了好几分。之前爬上的几步也算是白瞎了。 外面的大雨猛然大了、它们连珠地下,“噼噼啪啪”打个不停,浓厚的地气味道伴着血腥味袭来。 我不甘心,我抬起眼眸,去看至死难及的宿敌。 “看过来!我能赢你,知不知道……我只要自愿让书本自毁式坍塌,没有人、能简简单单地出去——就算请神上身的蛇——也不行!” 我撕扯着嗓子,这话因身体虚弱,已经小到只有我自己能听闻到。 女道士瞥了我一眼,完全不拿我当回事。她抬起头,见着头顶的雨。我在她微张的嘴里看不出表情。 又一次不费吹灰之力就打败了我,很满意吧…… 这次我的面上带上苦笑。 是啊,我们的实力悬殊、终究是太大了。 随着我的话吐出,不服输的冲劲也快速消退了。谁在必死的绝路前都不会还有不服输的气了吧——可能有人会有,但我不会…… “你要是来结果我的,就把、她跟我一块解决了——” 我自己成了无情的爬楼机器,指甲里扣满了灰土,但依然要向上,要去见见这辈子最难得见的事——见着“笔者”和她的对手蛇妖在自己的书里,淋着妖道祈来的雨,然后一命呜呼。 好奇心满满的我第一次不再在乎新事物了,我只有这股子执念。 机器的执念已不再是冲劲了,我不知道我在为什么拼搏。 “狼狈啊,‘笔者’。” 医生一步一步跟在我旁边,看我笑话。 他不仅看得到我,还知道我的身份。 随便吧…… 忽然,一卷东西一滚,悬在了我和医生中间,还没等我反应过来。 医生一抬手,轻松地把我扶了些起来,一张大的什么东西盖在我前后胸口,随后一圈圈地缠绕上来。 临死被绑架?闻所未闻…… 我没有反击的愿望,任由这人在我身上动手动脚。 一个结在我面前大约是系好了吧。 我的视角随着头的惯性晃动,始终没有一个焦点。 “别睡,和我聊天。” 医生双手把住我的脸,强迫我的双眼以他地中心。 “聊啊、好。聊……” 心情提不起一点波澜,换做平时我大概率要疑问一堆了。 “你从哪里来这的?” 医生首先开始提问。 “医院——” “医院里见到了什么?” “好多东西……” 医生架起我,三步并作两步地穿透人流上到地下通道的出口处。 “具体。” 他的声音严肃不容置疑。 “首先是……脑袋、高跟鞋皮鞋,之后脑袋成了人、人坐化。记忆,扭曲然后就是他们、他们道士……” 我越说话舌头越重,眼球应该也是不住上滚的缘故,始终没法看周围一个真切。 “很好,反过来说说。” 反过来…… “他们,扭曲、走了——佛化作3女孩,女孩化头;鞋子消失,我——” “你、怎么了?” 医生像带着一个布偶一样搭着破烂的我。 “——别折腾我了,都快完蛋了……” “倒着说,你怎么了?” “我回到了,家;出去了书……” 蓦然之间,所有行走的人的速度开始减慢。 我们皮肤上沾上的雨滴也稀了好多。 一滴、一哒——雨小了。 抬起眼皮,我正见着女道士惊恐地一揽袖子,缩回手。 “苍天泣血——我们究竟修得的是对是错?” 朦胧的听力得到了恢复,我发觉自己打软的双腿也能在不扶助的情况下站稳。 女子洁白的兜帽上,一斑斑的雨点晕开,晕开暗色猩红。 第104章 哥你谁啊 我逐渐站直身子,低下头就见到胸口,那是一个非常标准的止血结。旗杆被连带着一起固定在了其中。 医生没有想绑架我啊? 力量一丝一毫地快速归来,贯穿伤也不再疼痛。 “啪” 黑色自动伞在我头顶撑开。 “‘笔者’,请走。” 医生为我撑开一把伞,挡住了即将落下的血雨。 我注视着眼前的场景,停顿的人流中,只有有所动作的女道士最为扎眼。 做掉她—— 我摊开双手,只见得蜡烛,却不见手术刀。 “别急,先等雨回到天上。” 雨,还能回到天上? “因为雨不是雨,是我的血。” 医生翻开一点自己的衣领,一层、一层。看得出来他很怕冷。最终,一个骇人的血窟窿出现在我眼里。 它生在锁骨窝的位置。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不感到疼的——一根挂水用的透明管线正深深插在破开一口的血痂中。它绕着医生的脖子转了几圈,随后延伸到了看不见的夜空中。 男子勾起自己的口罩,摘下,把它叠放在口袋里。 一张清冷的,男大学生模样的面貌展现。 高度适宜的鼻梁上,一副圆框玳瑁色的眼镜凸显出了他的博学文静——一见就知,他就是从小到大、在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有着我不能企及的学霸风范。 流水的学生,铁打的学霸。 “铁打的学霸”前景无量,而我至死都是这“流水的学生”——就写小作文擅长些,别的模块是一窍不通,不少人都能超越我——简称,就不是学习的料。 我瞥了眼女道士,见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心理纠结战中,松了一口气。 我不想第三次被她干掉。 医生的动作还没停下,他取下眼镜,用一块方巾包好,随后将它也揣到衣兜里。 这真是——被眼镜封印的颜值! 我不由地感叹。 原本纯良无害的风度大多是由眼镜带来的。现在他的眼镜一摘,视觉上缩短的中庭也恢复了正常。 若说之前的清冷感是学霸特有的异于常人,那现在的清冷感中就已蕴含了神圣的美感,让我非常叛逆地想要狠狠接近。 男子上手在脸上挡了一挡,随后立即撤下。 这又是哪一招?简直和……川剧变脸一样! 刚刚突出的美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社畜的疲态、以及见谁都烦的臭脸,他甩甩头,眼神闪躲地不与我对视,摆出一个内向人被迫说话的情态。 “你好……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石盐?!” 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现实中的我只见过石盐两面,一次是“7号线”任务里,他和石米共同出现。另一次就是展馆中,他、牧宇和石米,三人穿同风格的中欧式服装,聚在一起。展馆下沉前,石盐被石米一把爪刀刺进锁骨窝,狼狈地逃出展馆—— 所以那根吸血的管子,通的就是石盐被石米扎出来的血窟窿…… 我上下打量着这位医生,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惊讶仍然在持续,但我惊讶的不是石盐会出现在我的书里,毕竟他作为与猫相关的“角色”,和我的书有兼容性并不奇怪。 我惊讶的是石盐的身份,他的正经职业居然是医生?从他的包扎手法到胸牌上的名字,都证明了他是如假包换的医生。 见人就躲,害怕注视,满眼疲态……这些标签重叠,害我如何也没法把他和救人病痛的医生联系在一起。 石盐上手揉了揉眼睛,散去了要死不活的班味。 “书里的人受到攻击,或者意志被影响——” 石盐瞥一眼背后从扭曲中逐渐恢复的地下通道,双眼的焦点又放向了天顶。 他或许不太喜欢说话?还好我能分析他的意思。 背后塌缩的书本边缘是因为我受到了伤害。 那么天空呢?我从伞底探出身子去望、望一颗颗由地面飞旋着走向空中的血珠。 雨势曾在我被路人挥到伤口的同时,猛然加大——如果再往前去梳理,令旗插进胸口的时候……医院的走廊扭曲地也越加厉害——再往前想,我硬把膀子塞入门里,被木刺扎伤后冲进病房中——关于玄武与“孽物”的书中书就借此展开了!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唯一的可能,——我的意志变化与受到的伤害,直接影响了我所展开的书的质量! 质量低了,所以漏雨、走廊就扭曲、书中书就可以得空展开! “我不多解释,不懂的去问问牧宇。” 我习惯性的露出了然于胸的神色,企图从旁边男性的脸上见到欣慰的认可。 然而这人留给我的就是一面侧颜,他在思考,精力完全专注在了别的地方。 哈哈……我挠挠脑袋,缓解尴尬。 我可忘了这次陪伴我身边的是石盐,并非我哥。 “半人半蛇——需要在保持二者活性的情况下,将蛇取出。” 石盐舒展了眉头,似乎分析清楚了蛇女的病症。 “那下一步——” 我后退了一小步,蛇女已经从迷茫中走出。 “人法地,地法天;我们求的不多,能法着地就已足矣。既如此——” 她风轻云淡地探出两指,那几块遁至天空中不见形的污水盖们借风借势地回归来。 蛇女大概在寻找我,我应激一下,立刻就想着该如何躲藏。 周围的人群从停顿中缓过,开始一步步地慢速后退,汽车在反开,红绿灯的数字由小走大……我可以混到后退的人群里不见——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我赶紧转过身,也准备倒着步子走。 “‘笔者’,我是首次进入你的书。从当下情况分析看来,你和神君在同本书时,你们二人一路都吃过不少苦头吧。” 我已经做好了动作,开始混在人里走动,情急下朝石盐瞧了一眼。心里“唰”地一凉,简直是经历了冰桶挑战。 光我一人伪装没用啊,这石盐跟一根柱子一样撑着伞杵在人群里。只要并非你不能视,谁人都能发现我们吧。 我赶紧冲他挤眉弄眼,要他也混进来。 “妖道看不见我,只有‘笔者’你能感知我的存在。” 石盐拨开人群站到我身边,雨稀稀疏疏地几乎向天穹回归了干净。 “我想,好好研究这位雌性——她直接打乱了我的生活。我和石米商量好,我会先行出去用血液的气味为她引路,但你们的气息很快掉到了地下、找不到了。” “出于职业素养,我决定放血,让石米好探到我所在的出口。但是这一放,出现了意外——它把我修复小范围伤口的技能范围化、深化了——这就是为什么你们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在回退,从身体到精神层面上的。” 地上骇人的红色斑驳已经尽数不见。石盐收起伞,讲究地抖动了两下伞面,随后开始理伞布。 我不敢回头,但知道自己倒退着走,正在离女道士越来越近。 不识相的石盐!喜欢装呗换个时间好不好,我不想再死第三次了! “海参,已知的唯一一种在遇到危险时会吐出内脏逃跑的动物。你可以把我向展馆地下放血的行为与它进行类比。这些血滴与我有感知,我对它只有极少的控制力,但我的触觉可以跟着它游走——还好有它,我找到了你,‘笔者’。” 说罢,石盐不慌不忙地取出自己的滑盖手机,在其中操作一番。 “说了很多,因为我很生气。这次技能放大化的意外,注定了我的‘书页’会被损耗以作为代偿——我的记忆对我来说很重要。” “除此之外,我在‘笔者’你的书中现形,也很消耗‘书页’。她不动你,我就不用出现,这事完全是由妖道一手造成——我跟她的账必须算清,层层剖析这位雌性必不可少。” 我微微偏过头,只见到石盐有点不高兴,完全没有“很生气”该有的模样。 第105章 滴滴代打 窨井盖从空中奔袭而来,在我视野中越加放大。 女道士不捻诀的另只手拧住帽尖,准备展示出自身的真实相貌。 “小友的这场雨,使我是无比怀念啊。” 兜帽被完全整理放平,一只人头大小的蛇头再次从女子的衣领中钻出。 “这人的模样,终于是裹不住你了。” 石盐冷声道。 他本就皱起的眉头更深了几分,浑身的肌肉紧了紧——这份蓄力的姿势是猫的习惯,我见得多了,仅仅一瞥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要上了吗? 要开打了?! 别说!我还蛮期待的。 下一秒,石盐的双手就不松不紧地扣在了我的手腕上。 这干什么? 我惊慌地回过头。 他的身体刻意地与我保持距离,没有贴上来。 “不好意思,‘笔者’。我的能力不够,尚不允许自己在书里有实体,无法与周身事物交互。所以,一同制胜——” “天法道,道法自然——小道刚刚一语不曾把前半句说得明确,人怎可只法得地呢?我们法的是自然——自然之间,我们二人的缘分自有定数、着实是不浅呐……” “你认识这道人?” 我从中品出点东西来了——石盐与她似乎有联系。 “私人恩怨。与人无关,是蛇。” 几个污水盖子以迅雷之势,已上到了我面前。 我非条件反射的想伸手去挡,奈何双手被石盐控制住了。 打头的圆盘侧旋着近身贴来,几尺厚的水泥绝对能给我碾成肉泥。 “‘笔者’,你的身体并非‘角色’之身,很多操作难以达成。但眼下我领着你去办到的,你也可以通过后期学习做成。所以,好好看好好学。” 啊?什么—— 我的疑问尚未出口,石盐就带着我的手撑住楼梯金属杆,随后乘着势头用双腿一曲,顶着我的膝盖后侧蹲踩在了杆上。 不不,这怎么保持平衡! “作一停留。” 窨井盖削向我原先站立的位置,自空中下来的势头眼看就要破坏我脚下的栏杆。 “转换站立点位。” 栏杆在它的削碾之下无疑问地扁平成纸,灰尘扬满我的视野。 好在我于杆子倒地前,已经以它为支点跳到了半空中,但长期坐着不动的学生身体框死了我的跳跃高度。 蹲在扶手之上再跳跃,站得高跳得高。身体素质不行,数量来凑。 这次跳跃可以算是二段跳,一望地面还是很有高度的。 “污水盖受到障碍物阻拦,旋转速度大打折扣——落上去。” 石盐这次再没有用膝盖顶我的腿,我得自己操作,否则……否则就得被盖子削! 我一狠心,抱着对“角色”的信任,直接单脚点在了飞来盘子上。 “好——只要前脚掌着落。” 第二只窨井盖眼看着也要飞至我面前。我以同样的套路,竟算是在空中铺设的大道里走了不少步子。 “妖道套路单一——一定有诈。你现在说话刺激她,刺激她提前放出背后所藏。” 我不敢低头,只得被迫享受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你是狗吗,就会玩飞盘?给我见见你的真本事!” 我的害怕不减,但石盐给的靠谱感是踏实的。狐假虎威,我还能话不打结地说出口。 “这些年不见,小友的脑子还是好使——” 蛇女空出缝隙的双指间,一块飞得最高的污水盖子蓦然减速,大小竟归得一节指头的模样,夹于她指尖。 窨井盖只是障眼法?我慌忙往自己脚下看。 几乎同时,灰石色的盖盘色泽一变,大小也由一米多开始急速缩减。 这如何站得住脚? “前方,跳下去。” 我往前面看,只见到跟我一般高的树木顶,完全没有着落的地点。 不过猫上树是一件再通常不过的事。我向着葱茏的树冠中看去些,以我的身子,落入枝丫间定然会擦伤。但井盖上不得久留,赶紧转移战地才是必要的。 “下去的时候,能不能少擦一点皮……” 我祈求地问道。 面对一个将放血作为技能的“角色”,说我不害怕、那是假的。 “不是那里,我现在要拿回我的武器——我的刀被你弄掉进了下水道里。” 石盐的武器? 再一次,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身体已经凌空而起,双腿绷直、双手抱住自身,在空中进行优美的侧翻后。随后我姿态一变,以滚翻的模样疾速贴近地面。 最后的几米,我把身体打直,头朝下,双手举过头顶,并立成尖。 我张口想问情况,但是劲风导致我连连呛风。 这套动作是跳水没错,但目的是地面、地面上的——水沟! 风吹得我泪水狂飙,好不容易才看得清落点。石盐计算的落地点很精准,将近十米的跳台、我居然可以连衣角都不擦边的落水。 猫的目押水平一向很高,这点也是我早有知晓的。 我赶紧闭上眼屏住呼吸。冰凉的水很快沁透了我的身子,好、入水了——我长舒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瞬间害得臭水涌入我口鼻里。 “我不会游泳。” 石盐的声音在水中蒙蒙而来。 我心底咯噔一声,猫的天性是怕水的,石盐不会游泳也在情理之中。但你不会游泳你怎么就这么跳了水?而且你就这么放心让我进水里?! 说归说,还好——我会游泳。 在肮脏的水里睁了眼,地下水道里几乎没有灯光,往上游、总是对的。 “左手高度两三米处,有边缘。” 我随着石盐的话果真摸到了下水道的边。 我甩甩脑袋爬上了岸。 “牧宇称你游泳的姿势很丑陋,但我看来实用性大于一切。‘笔者’,你还是有些值得学习的点的。受教了。” 好你个牧宇,居然在外面说我丑事!不过现在不是找他小子算账的时候。我稍稍有些好奇,游泳在猫看来很值得学习吗? “你作猫形态可以走狗刨式——” “谢提醒,这招式我会的。” 石盐捏着我的手向前方某块探去。冰凉触感瞬间侵占了我的指尖。 “我的手术刀,你用的可顺手?” 我持刀的手顿了一顿。 这把小手术刀跟我走了一路了,它居然是石盐的东西? 不过作为医生,他将手术刀作武器也在情理之中。 “你在遇到‘字牙’时,见过它展现出的地刺,这才是它的真正用法之一。但让‘笔者’去快速习得它的用法,你做不到也不可能。现在我们仅需仰仗它的锋利就可。” “躲躲藏藏,跟你当年是不相上下。” 蛇女一口一个“当年”,我都忍不住好奇起石盐的过去来。 上方的洞口处,一只纤细的手臂贴来,五块铜钱在指尖盘绕飞行——它们应当就是窨井盖的真身。 “我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蛇信子突入视野,随后是蛇头,一对猩红的双目在暗中紧盯着我们。 嘶嘶声代替了笑,蛇女没有表情,但是语气里满是戏谑。 “遥想那年,你来我这里时是多么虔诚。你坦诚地交代了一个我闻所未闻的故事——‘四言诗’‘四字小说’,你是‘笔者’,外面有人追杀你,你的领导、叫‘笔者’的,也同样生死未卜——” 蛇女的头一点点探进洞穴里,堵住了所有光线与出路。 “我见你可怜,将你身上伤口里的一些‘铜币’取了出,让你好生养伤。你说过,只有这些针对‘四字小说’的特制武器可以真真切切地伤害你。唔——你还将它们赠我做那信物。” “可谁曾想到,一切都是你的调虎离山之计!妖与你们这些‘纸糊’脑子的‘妖’间,根本就不该有信任、不该生感情!你的追兵赶上来了,我的一切全没了——就在我以为还有你时,你也就这么、消失了!我们、都成了你的炮灰!” 蛇女起始说话时的文邹邹已经尽数不见,她越来越激动,一次性说得话也越来越多。 蓦然之间,蛇女手中的丝线开始缠绕,它们一圈圈地贯通铜币,随后延长延长再延长。 金钱串眼看着就向我周身困来。 第106章 龙虎之斗 石盐没有对蛇女的话做解释,只是捏紧了我的手以及手术刀。 他的行动趋势明显是要斩却围上的线绳。 时间紧急,五枚铜钱并未被固定在绳子间。 按照蛇女的话,这五枚铜钱曾经伤过石盐。 它们大概和“散财”一样,是能伤害“四字”造物的武器。 而这些线绳只是将铜钱链接的辅助品,也是我们破局的关键所在。 蛇女的目的很明确,铜钱贴到身上才算是受到伤害,所以她要把我捆死在其中。 而我、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以砍错很多次,可以失误无数次,但你只能失误一次——失误一次后、我就可以把你的铜币没收。 我们“猫”可是有言——或说是我有言,“置于死地而后生”。 现在的情况下,连“置于死地”都未达成,我完全可以放平心态,仔细寻觅切割绳子的时机。 “‘笔者’好像有自己的想法?身体交给你——“ 什么我来?! 我的自信随石盐松掉手背的同时,雪崩般去了一半。 但是危险就在眼前,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会被铜币伤到的石盐,我必须立即下手。 蛇头越伸越长,蛇女的蛇身一扭一曲地环绕下来,但还好、她始终不敢靠近我。 这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生物之间的体型压制——几尺小蛇的确骇人,但尚且给我有周旋的余地;眼下的蛇与人一般大,不仅如此,它还有不低的灵智。 ——想象一下,这道洞口之外,趴着一位在污水口处想找些什么的妙龄少女。 如果此时,好奇的你拍拍她的肩膀,那少女身形的道士就会撇过身,从洞里抽出一条翠绿的脖颈粗细的蛇头——它可以有无限长,它、它占领了女子的全部领口! 黑暗中的我不能视物,五感去除一感,反使我的听觉更加敏锐。 “叮铃、叮铃” 金属碰撞声在我周身响彻,如何也听不真切位置。 既然如此,我就赌、穿铜币的线绳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 我摊开手,逐渐触向了包围我的绳子。立即地,绳子的触感摩擦入手。握紧,但是空心拳——我可不能以一己之力对付神秘的东方法术。 只要框死了位置,那么下刀就是迟早的事。 “‘笔者’,你的胆量也值得我学习。” 说罢,刚刚还说要撒手不管的石盐就近身上来。 他控住我持刀的手,猛然贴着我握绳的手际就切了下去。 削铁如泥的手术刀去对付一根绳子,可以说是再简单不过。 石盐看准的时机很好—— 刀刚刚斩下,一枚铜币就落进了我手里,冰凉的触感很是舒心。 “拿好,我不能碰到它。” 我将铜钱紧扣手中,能确切地感受到它的跳动——铜钱想再回归到蛇女的掌控中。 嘶嘶声断了一断,我知道、这是蛇犹豫了。 “再不松手,铜钱就要蚀干净你的爪子了。” 穿透石盐的爪子有可能,但穿透我的手——我将钱币捏得更紧了几分,直接暂停了它的抖动。 “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起,你就认错了人?我根本不受你这些铜钱的影响。” 蛇皮阴冷的气息一滞,我知道她停顿了、犹豫了,那现在就是时机! 我反手握住手术刀,对准蛇身的位置就剁了去。 石盐安静地像消失了一样,任由我说话行动。 蛇的体积大,但是躲闪迅速。 我的每一刀都擦着她的蛇皮走过,每次都差那么一些…… “见到血雨前,我的确以为你只是个普通敌人,但雨的味道,我绝对没有尝错!你只可能是他!你不可能不是、不可能……” 蛇女说话,躲避也在这期间断了一断——也就是这时,我的刀稳稳扎落在了蛇皮上。 我大喜过望,知道这一次——我成功了。 然而,原本锋利的刀就像是划在了极其油滑的板面上,一遛就歪了去。 “太对了!!你伤不了我,你只有可能是他!我没有认错你——我不仅要杀了你,毁了你的‘书页’,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我还要斩了你的‘笔者’,没了这人,你们所有的‘角色’都得死!你们这些纸片做的伪妖,你们根本不该存在!” 销毁“书页”会导致“角色”完全消散,这点我知道。 但是斩“笔者”,所有“角色”都会消散,这事情我怎么不知?还有她口中的“伤不了”,所以“只能是他”?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真想问问石盐这些是什么情况。 我首次与女道士交锋时,手术刀就成功划破了她的皮肉,但皮下涌动的是蛇身。 那时候的蛇皮的确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原来这不是巧合,是石盐做的手脚? “她很诚实,说的都是实话。” 石盐严谨不带感情的声音里、少有的蒙了一层苦笑意味。 伤不了蛇,入口被堵,眼下要逃只有跳水沟一条路。 “不用。” 石盐忽地袭身而上,用我的手收起铜币。我在他的辅助下、沿着下水道边缘蓄力猛跑。 蛇女的铜钱线被我斩断一截,正在凌空重新串线。 同时她也清楚这东西对我不能有伤害,耳听着就要把它收起。 “对‘四字小说’有伤害的物品都是危险的,要根除危险。” 根除?那不就是夺取嘛。石盐动不得铜币,这个动作只能由我自己完成。 于是我顺着线向上一窜。 眨眼间,就与蛇女凌空绕线的力量对上。 我虽看不见,但也知刚刚跑步是为圆形,目的也明显不是为了逃脱——果不其然,就在我单手反握线的同时,我一脚就蹬在了墙上。 这道铜币线竟然化身了我的秋千,一荡间,我已经晃到了洞口正对的地下水道中央。 石盐带着我瞬间上手,一把抠住了洞口边缘,稳住了身形。 人的力量当然顶不过法术之力。蛇女见我和她较劲,下意识就要把线往上提,然而、这正好合了我和石盐的意。 几乎是同时,我的身子迅速与蛇头贴近。 “是时候好好解剖解剖她了。” 我松开抠住边缘的手,一刀就插在了蛇的领子中。 “扑哧”一身,手术刀像是扎进了棉花。 “蛇皮是无敌的,但是她的人身全是破绽。” 滚烫的液体迅速沿着我的手流下。嘶嘶声尖锐刺耳,显然、这蛇吃了痛。 她将蛇脖子抽出洞口,我也一瞬便被带出。 绳子在我的拖拽下打直,一枚枚铜币逐一掉进我手里。我将它们揣进了口袋。 轻松落地,我发觉蛇女因为受伤太重,已然施展不动法术,她的身子也恢复了人形态。 我冷笑着,见着她背后零星站着的几个兜帽道士,它们像傀儡一样一动不动——这就是你舍得口吐鲜血去保的队友?关键时刻,没人去帮你! 再看女子,她侧躺在地,一手捂着自己颈部伤口,小小的一刀下去,这喷涌的鲜红色居然和水枪般,飙射好远,她仅用一只手根本起不到阻挡作用。 “颈动脉。” 石盐将反手握住的刀一抛,改成正手。 “反手是刺,点对点伤害。正手是划,范围伤害。” 我知道石盐说这么些,是在给我做教学——但他知道的这些消息多少让我害怕上了—— ——这知道的也太多了吧。 “这位女士的皮下附有一层蛇皮,正常穿刺不会伤到她的内脏,但靠近表皮的动脉,她没法藏住。” 想起女子杀我两回这件事,我完全没有亲手刀人的负罪感、见着血腥场面的恐惧恶心感。 第二次脏手,我的心理素质已经强上不少了。 现在、我想的就是复仇,我只想让这个女人付出死的代价。 眼见她在地上已经不能再做反击,我打算自己上手。 “定会让你痛快的……” 相信现在,被喷枪般的动脉血溅得浑身全脸都是的我、配上此刻的笑容,一定如同炎狱阎罗般恐怖至极。 女子的脸本该白净清纯,但现在、它上面满是血污。 管你生得如何!该死之人定不该受得怜悯! 她抽搐着,眼里写满绝望,她得双眼趋于灰色,逐渐失去焦点。 “不、等等——我死了,那些与‘四字小说’做对的,他们都要来的……” “怎么,临死还威胁上了?你有没想过自己杀我两次,我是什么感觉?” 我捻着手里刀在指尖转圈圈。 “让这人类闭嘴,我有话要告诉蛇。告诉她如果还想续永生,就去找‘四大神兽’里的‘龙’,也就是现在的‘蛇’。” “啊?” 我接受的信息瞬间爆棚——蛇当真可以赐永生? “不要多问,我也只是道听途说。” 石盐直接掐灭了我的所有幻想。 既然如此,我就帮石盐将话传递到位好了。 我刚准备开口,周身环境便是晃晃然有所震动。 安静不了多时的书外,暗戳戳地又出现了躁动——自蛇女后,又有人想动我书的手脚—— 不过、来得正好。 饰演“神君”的我正缺观众。 第107章 乱花丛中 “半人半蛇的怪物啊,你且听好。如果你还想——” 我的话说到一半,手上的动作就在石盐的操纵下继续下去,正手一刀,正对着女子脖子,它划出一道极致平行端正的直线,刀口里渗出血色来。 “别急,过会再说。” 人都快死了,你却让我过会再说? 我确实要亲手杀了这女道士,但好歹的我的人性还是在的——她遗言已毕,那我就要向她传递石盐的信息,这点公平至少需要做到。 可边杀边说话……我是真做不出来啊…… “我跟了你一路,知道你要装作‘玄武’。” 石盐也并不纠结于我的疑惑,手上不停,嘴中已经顺到下一句话。 石盐控制我的手挑开脖子正面的口子,里面是一层溜滑的蛇皮。他见了这一眼诡异的皮肉,面不改色。就像看感冒的医生压下病人的舌头,看见喉咙里头化脓的白点一般。 “正常横划这一块、是气管,方便人被血液呛死。” 他居然还在想着教会我! 他合起伤口,话又跳转到“玄武”一事上。 “继续刚刚的话,你若还想装‘玄武’,我可以帮你——帮你拥有神性。” 我赶紧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石盐一点不急,他按着我的手,在蛇女的躯干上方比划。 “肺、心脏,都致命。你打算怎么破坏?” 我别过头,心里有些怀疑,怀疑石盐是不是被“孽物”附身了。 然而入眼的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男性,他和我交换了下眼神,看不出多余的情感。 石盐再次重复了口中话。 黏滑的血浆使手术刀在手里打滑。我的书外或许有外界人士在窥视,我身的后有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怪异“角色”,我的身下有案板上猪肉般的“实验教材”在千疮百孔—— 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气氛压抑到了一个极点,我本应该疯癫发泄,把蛇女的杀我之仇统统报复干净。可当真正的动刀来临时,我居然恐惧了!不能够、不可以! 我要对得起自己!要坚持走下去——我缺乏的信息太多了,我要走出去的原因也太多了。 按照“玄武”的话,哪里怪异追哪里……我的路是对的,杀尽所有灵异……我就能、就能拿到主导地位……我就能回“里”默字节与“甜洋葱”的混合体里……我就能……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中! 我的意图驱使我握紧了手术刀,它尖锐的边角几近卡入我的手皮中——那咋了?! 我必须回到现实中去——“四字小说”的一切刚刚开始,我还年轻,我还有家人——有哥哥有父母,还有刚刚结识的一些人!! 杀!怎么杀? 我捻起打滑的刀柄,高高举起,紧接着一刀、一刀——正手怼进了女子左胸的位置,然而这一插,刀便卡住了。 “蛇皮太厚了。” 我不去看女子的神情,眼里充斥着的只有肉——死人、死人们就是一道坎呐,走不过他们怎么走的到未来…… “错。其一,我说过正刺使不上劲。其二,一个知识点:直进胸腔,卡肋骨、被肋间肌吞住是常有的事。你应该——” 刀的朝向一变,石盐掐着我的手往肋骨与肚子相接的地方挪动,随后两刀斜插进入,进出顺利,阻力也小上不少。 “左侧是肺与心脏,右侧是肝与肺——对正常来说是这样的。” 果不其然,这两刀下去,蛇女的内脏并没受伤。 除了表皮突突的血,里面依然有蛇皮护着。 “学到这里就够了,后面的由我来。” 几乎是同时,我的双手就在气管以及胸口之下共三处全面开工起来。 几乎一瞬之间,三道新伤就在女道士的身上形成。 石盐得动作轻巧准确,犹如灵蛇出窍——小小的手术刀刃在蛇皮与皮肉间撬动,快速地将皮肉分离。 “庖丁解牛”在现世、演化成了“石盐解人”。 知人者,石盐也。 在石盐“回退”技能影响下,逐渐愈合的顶空骚乱起来。 我耳朵灵,捕捉到交谈声。 “若能修至大成境界,你希望自己是啥子样?”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问道。 “喏,肯定和游戏里一样啊。高攻高防高红高蓝,还得回血快,总之和开了挂一样呗。” 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伴随着鼠标键盘的声音而来。 “哦不对,师父听不懂。我是说——攻击力高、防御力高、耐揍、可施展道法的次数多、揍死了也活得快——这个意思。” 一阵木头们互相碰撞的声音陡然响起。 几乎同时,打电脑的声音并未停止,但是年轻人的惊呼声大躁。 “就这一把了,最后一把!” “哎——逆徒!我当年就该让你一小嫩娃子在路上喂野狗喽,真不该收你进来。” 我抬头往天上瞅了一瞅,石盐也抬头看了一看,手上动作加快了不少。 “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不多了?” 我的手指精准地塞进蛇皮和人肉的间隙间,一点点地将翠绿色的蛇皮抽出。 石盐的动作精细却也完全不丢失速度,很快、半张剖开的蛇皮就已经出了来。 蛇皮卷动着、血色沾了一地。 信子从女子的嘴里小小探出。石盐一皱眉、瞬间用手指捻住,他就这么钳着整条细小的蛇头出了来。 蛇的品种与刚刚人头大小的蛇一模一样,但身子却已经恢复了正常蛇该有的大小。 “很好,还有机会——” 石盐接手过蛇身往外面扯,一节节翠绿漂亮的蛇身出来,不过就在某一个节开始,顿挫感一疙瘩一疙瘩地爬上我的手。 红眼翠色的蛇再是拽不动,它的信子也由灵动快速失活。 “石盐……不要救了,你救不出我了——我和这女人已经合二为一……留我和她一起,还能有一命……” 他和这蛇,果然是认识。 石盐扯蛇的手在感受到顿挫时,也瞬间顿了顿。 他呼出一口气,像是确认了某个观点。 “刚刚让你转告蛇的,快说吧。” 我不敢懈怠,赶紧开口道: “小小蛇妖,你如果想永生,就去‘四大神兽’找‘龙’,就是现在的‘蛇’。” “不用啦……放了我们吧。现在这样、我就已经知足了。我再不求长生了——能浑浑噩噩的存在就好——” 石盐带着我的手,将它一疙一瘩的地方扯出——只见那疙瘩、分明是包满血丝与肉块的蛇骨,而对应的蛇皮、此时正扭曲抽动着躺在地上。 “我们也不诈死了,马上就离开——求求您了,将那些蛇骨还给我们吧……” 蛇见石盐不停手,给出的话越来越多。 我见之前趾高气昂的女道士受难,心里的高兴也是难以掩饰。 抽!好生地抽! “郎君、郎君!还且令我们走吧——” 蛇这嘴里忽然就爆出了让我震惊的语言。 让、让我们说中文?! 我感觉自己听到的不是汉语,头瞬间向石盐别过去。 他轻哼一声,嘴角不易察觉地撇了撇。 “告得她,千万别去走正道去请教‘蛇’,要想求长生,必须去取得‘蛇’的‘书页’,如此下来、她或许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顺便呢,我也告知你、‘笔者’,‘四字’的‘蛇’根本没有自己的‘书页’,它以吞噬自己‘角色’的‘书页’为生,而且对于觊觎自己‘书页’的人很敏感——这是我最近调查发现的。” 所以,石盐是在在告诉蛇女错误的消息?他在害她? 我帮石盐转告清楚情况,八卦之心已经如烈火熊熊燃烧。 随着白骨被连根带出的节数越来越多,蛇的手感也越来越软塌。 我最想听到的解释还没有出现。 “爱听?那便说。” “呃、啊——你怎么知道的?” “你浑身的小动作都在告诉我,你很想听,特别明显。” “时间是建国前——‘建国后禁止成精’并非玩笑话,在z国,这就是事实。有了这前提,我们再说说这蛇,她在建国前就已修了点道行,原是个山上修行成女性模样的蛇妖,以拐男人吸取精气来提升修为。” “奈何,她遇到了我,那时候我正在躲避追捕‘四字小说’的各方势力,在她这里也算是落脚休息。我的出现,让这条肉身妖首次知道了还有纸质妖‘角色’的存在。” “在出卖身体这方面,她和小妹石米有些相似,所以我对她的确有好感,也成功感化了她,令她不再做这类肉身修行。” “恋爱的确谈过,但时间不久。地域限制导致我们眼界大有不同——太多东西都不合适。” “在我们反目前,她说过、希望自己也能和我一样,成为‘四字小说’不死的‘角色’——我答应了。” “不过她现在死缠烂打的模样,直接导致了我对她的好感度降为负数。我确实答应了,助她进到‘四字小说’中、进阶‘角色’,但没保证她一定会成功——所以我支了她去动‘蛇’的‘书页’——我做的不错吧。” “那你们为了什么反目?” “记不起了——我会在释放技能时,首先把不良的回忆‘书页’作为燃料——它早被用掉了。” “夫君,你果然还和当年一样倔强——” “住嘴!一口一个夫君,我同意了吗?分了手少来纠缠知道不?何况这都多少年下来了?!有点素没有?” 我直接凭这副身子把想说的都说了。 女道士同蛇的身子一震,给我一听话惊地多言,身子也快速地不再动弹了。 不敢想,一整条大约一米多的血肉骨头居然能藏在这女道士的身体里—— 这种身体藏蛇的能力,跟我从小捣乱嘴里拔出的黑蟒有异曲同工之妙,真不愧为‘蛇’的杰作。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时,那女道士用尽最后一口气,塞了一张轻飘飘的黄符进我手里。 这上面写的正是“斩桃花”之类的文字。 第108章 谈过无数 “‘斩桃花’符?!” 我狠狠甩手,让这道符纸脱离自己。 “你知道的,女道士先前用它串令旗杀过我!” “的确是不碰为好。” 敌人已经解决,我们面对着一片狼藉、终于可以小小松口气。 “有些信息差我必须向你传达到位。” 石盐掰起手指。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交代起来。 “一,我时刻在你身边,你若想要修复伤口或者修复书本,只需将过去发生的事情重想来一遍就可,假设想提升修复效果,你可以将过去发生的事情倒着重演一遍——非必要别用,否则我的‘书页’太少、我会死。” 他走到我身边,从战备状态中出来。 “二,你不会用手术刀,我取走了。因为很快,你就会有新的武器——石米说过、忠诚于自己的人是最好的武器。” 石盐指了一指天顶,那上面传来打斗声。 “三,外界的变故已经超出了你想象。‘笔者’,做好心理准备。关于你饰演‘神君’的事,我们已经有所知晓,也已经成功了一部分。你一旦离开自己的书,就会有对应的人接应你。” 他深吸口气,眼看又要说“四”。我赶忙打断。 “你说话不明不白的,我要你说清楚。我们怎么就成功了一半了呢?” 石盐擦拭着自己的手术刀,抬眼瞧了瞧我。这一抬眼,我才发觉我这副小捣乱哥哥的身子,居然比石盐要高。 他思考了下,随后默默点头。 “我比较有原则,拿不出证据的话不说。只能告诉你,你演的不是‘玄武’,是‘白虎’。” 惊讶与不解席卷。我捂着嘴,感到很不明白——牧宇的行事作风也不长我这样啊—— “我不得多说,真正的原因你需自己去摸索——蛇女就是前车之鉴。我与她说了太多,得来的结果是她的不解和出卖。” “可是我们不是谈恋爱啊。而且凭我们的关系、我更不可能出卖你,怕什么呢?还有这一点,我也得指正你一下,谈朋友不清楚双方背景、矛盾只多不少。”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途径。就像我告诉你怎么去杀人,你不动手定然学不会的。” 石盐整了整自己脖子上打点滴的细管子,手中比了个“四”。 “四,我正要说情感问题。‘笔者’,你的年龄虽小,但的确值得我学习。我的前任们从无腿的到多足的皆有,年龄从比你小的到比我大的比比皆是,性别更是不能用男女来区分—— “很少有人和我谈论情感,你是开路先驱中的一个。未来、我们可以就此好好聊上一聊。现在,我只恳请你一事。” 石盐推开自己的滑盖带键盘的手机,里面正是同一人的聊天记录。 “不要告诉她,我的真实年龄以及我的恋爱史——” 我可劲地点头,心里有万匹脱缰的野猫奔过—— 让我演“监兵神君”这档子事比起石盐的感情史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啊。 石盐这几百年的“书页”,要是好生整理整理,必须能出一本言情小说,还是能涵盖野史的那种。 再看看石盐的个人条件,依我的估计,石盐大约也就比现实中的我高不了多少。 用现在人找对象的标准来说,这身高是“长废了”没错——可人家是医生啊,长相也一等一好,这些堆砌在一起,任谁不喜欢? “哪敢哪敢,我怎敢与情圣您分庭抗礼,这不是班门弄斧闹笑话嘛——泄密,那更不可能了……” “的确,你若是敢泄密。我定会在不伤害‘笔者’身体健康的前提下,让你生不如死。” 我打了一个冷颤,并不觉得石盐在开玩笑。 这回我当真是相信了石家二猫统统偏激不好惹这事了…… “怪不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石米要说你们二人是‘言情小说’了——名不虚传。” 石盐顺着自己脖子上的塑料管,不置可否。 “该说的都说了,我再停留只会消耗更多‘书页’。下一个接替我的人很快就到。‘笔者’,容我先走一步。” 说罢石盐朝我便是一个抱拳。 还没等我反应,他的人便腾然化作血雾,与连至空中的输液管一同,瞬间消失不见。 “祖师爷若在天有眼,便替我好好惩罚这逆徒吧……” 上方的打斗声仍在继续,我感到自己这层书的屏障已经支撑不住了。 石盐刚刚与我说过,上边的人是我“趁手的武器”……应该是友不是敌吧…… “师父,这不对啊。祖师爷也玩游戏吗?今天这假想敌怎么有二阶段——” “你这小子还扯上皮来了,赶紧的完成今天的修炼。” “蛇缠脊骨,互为双生?师父、我真不是开玩笑啊,这东西根本杀不死——” “且慢,你见到了什么?” 中年男性的声音焦急起来。 “我看见了、书册的边缘——” 年轻人声音由玩世不恭一转,猛地亮起,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渺然而来,大约是什么法器的效果。 上方、一瞬之间,除了年轻人因运动原因导致的喘气外,所有的声音诡异地归于平静。 我心底“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我在插兜男的“同人小说”中曾经历过的,莫非要再次发生了? ——“同人小说”里不能直接展现出自己对身处书本的了解,否则就会招来该书的“笔者”,引来祸端。 上次我在插兜男的书中被控后,牧宇帮我脱出书本的方法,就是在里面大放厥词,把“笔者”引来,将他一网打尽。 但现在,头上这人明显是触犯了“同人小说”的禁令啊。它的“笔者”很快就会赶来,把清醒的被困者做掉! 它的“笔者”会是谁?这片活动现在是“里”默字节的天下,这里面的“笔者”只强不弱。 我没法自保,更不可能救上面的人,现在只剩得干着急了—— 果不其然,我的思考刚刚落地,上空窸窸窣窣的蛇就沿着穹顶向年轻人聚拢去。 然而我听他的走道位置,似乎——并不慌张?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只听的这年轻人每念八个字,就将清脆的金属声一晃,那声音起始清灵、如同涧中山泉,不过持续不了多久,那声音便迷蒙起来,有种混沌乱人心神的觉知。 “四方青龙,听令列阵——子、卯、午、酉——定!” “嘶嘶”的蛇声像是受了令,一瞬间竟真正规整地向四方行去。 我对上方的场景很好奇,总感觉顶上人绝对是有超强实力的,这控蛇的场面,我一样很想见证——可惜我的书本边缘划定了我的活动范围。 “叮”—— 清脆转而混沌的声音隆然,年轻人的声音接着说道。 “‘蛇’的人,不管你什么心思,自己看看清楚——我乃‘虎’之‘笔者’,你的‘角色’已尽数被我控制。你的蛇人妖道也在我的把控之中——” 头上人这话一出,我一惊,随即喜上眉梢。 他的实力果然不是盖的,既能控制蛇还能动那妖道。 不用想,蛇女定是被头上人打得连连败退才逃到我的书里来的—— 刚刚被我和石盐扒皮抽骨,又尝试逃出去,正巧被上面人撞见。 石盐先前表示,接替他的人能当作我忠诚的“武器”?我还抱有过怀疑态度。 刚听罢他一席话、立即如同拨云见日,头上人原来是我不曾会面的同行啊! 这等实力光是听着就威武非凡。 第109章 我你?你我?! “等你一分钟,若不回答,我就斩却这妖道的七寸之心了!” 我低头去看蛇骨与人体分离的女道士,看起来完全没有复苏的迹象。 石盐给蛇指了一条送死的路,它大概往外正爬呢,刚好给这位“笔者”逮到。 逮得好! 分手分得淋漓不尽,我也讨厌这种人。 我在石盐的教育下,已经稍稍会一点跑酷的小技巧了。单手撑住灌木石台,我纵身一跳,站在没有行人的花坛上,随意找了一片草地躺下,如此一躺,我就可以不抬头去见天空了。 什么叫松弛感,这就是松弛感! 女孩子家家,以这个姿势去迎接自己的新同事,多少有点不好——但我就爱,怎么样?我打心底就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上方蛇的声音完全聚拢在了四面。 我枕着脑袋,栖身在一笼虚假的天空下。藏蓝色的天壳中是城池。城池中有往来此间的、各怀念想的行人。 商场上承托着厚重的写字楼,直至夜深、它们中间依旧点缀有方块化的灯光。再远些是商业中心区的居民楼、不论外观如何,它们各个市价不菲…… 我作的这一册书本,它越是真实、就越是虚假——在这点上,我作为“笔者”深有体会,它只是一颗困住记忆的雕龙画凤的牢笼。 那么——我曾经生活的无忧虑的世界呢,它是否也是一只牢笼? 而我就是笼子里圈养的金丝雀,就等着时机成熟、被放出去坐上“笔者”的位置呢。 我就像一个虚君,和“君主立宪制”里的君主一样…… “逃避现实吧——做‘笔者’有什么意义?真该创一片天地徜徉其中,永远不用回到现实……” 我自言自语地喃喃着,知道逃避全是无用,就像是——我睡前会说的“好困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一样。 “妖孽,劝你还是闭嘴。反派死于话多!” 上面的人厉声呵道。 我噗嗤一笑,几乎都能想象出女道士张口闭口的言谈,我夸张模仿着她的样子惺惺作态着。 “道友,你伤了我的同门,我自然要令你赔罪!速速把项上首级送来!” 说罢我还向兜里一探,二指夹出周天天给的“钳口符”,在手中晃动着。 晃着晃着,我感觉脸上的表情一瞬间与自己有了割裂——坏,这副皮囊与我的融合度、好像不高。 按着自己的头两侧,我感觉眼前的所有,我在哪、做什么、为什么做、怎么做——一切都被重置了……我赶紧按往脑子,往里面重新输入信息。 自从我入展览馆的局以来,一波平一波起,根本没时间休息,可能是精神紧绷出了些问题——我在草丛里翻覆着,想方设法赶走不适。 是的啊,我不能是笼中的鸟仍人摆布,我得走上自己的路—— ——伪装“神君”,这事必须做得,但当真要伪装成那一尊吉祥物模样的“神君”吗——拒绝!上次坐化成佛像——吉祥物的鬼已经成了炮灰! 我就是一个刚从野鸡大学毕业的学生,什么社会实践都没参与过,平日也在家中蹲——如今却要坐上统领“虎”的“笔者”位置——甚者,我要去作“监兵神君”。 怎么样也不能把神君的位置坐得好…… 执念席卷,我的心里像有猫抓。 回想之前伪装“玄武”的事情,那算是一场完美的失败,“神君”怎么可能这么不堪一击?随便来个人都可以将我碾碎…… 这一次,我定然不能输。 “监兵神君”以煞气着称——通俗说,就是以提刀杀人着称——杀得阴阳二界物,方能成煞气浸透,他首先就不该像我这般唯唯诺诺…… “钳口符”在我的视野中前前后后翻覆着,我越看它越像一把钥匙—— 钥匙就该用来开门呀!锁孔在哪里?在呀—— 我的手指一根根地摸过自己的每一只五官,不在包覆的皮肤上,不在光滑微热的眼球上,不在被一根软骨顶起的鼻梁里,不在可以随便塑形的的耳廓里—— “大胆妖孽,竟敢对小道我动手动脚,我定先废了你这色胆不可!” 上方的打斗停了停,我想必定是蛇妖使出了魅惑技能。 管不了那么多,我的目的就是找锁孔!摸到了,唔、我摸到了!是锁孔! “8”字蜡烛腾起火焰,符纸瞬间被火焰吞噬。 我用食指拇指拓开口,舌一卷,就将点燃的“钳口符”送进来嘴里。 “一分钟已到,你的死期——” “叮”、“叮叮”风铃似的稀疏声响尚能忍受,但很快——碰撞声就犹如推浪、样排山倒海拍来,我在草丛中听得头脑发胀,赶紧堵上自己的耳朵。 “你以为堵上耳朵就够了吗?” 一个声音在我脑海中响彻。 “为什么不够呢?这不是、我的书本——你根本对我造不成伤害!”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它的话。不敢置信刚要爬上心头,就被顽劣的话语怼回。我身体的不适也悄然烟消云散。 不对、不对!我在想什么?吃进去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又用“钥匙”开启了什么? 我抠着自己的嗓子眼,想把刚吃下的东西吐出来。 但现实容不得人考虑,下一个莫名其妙的状况已跟进上来。 “‘散财’是上任‘笔者’给的名字,它一个‘散’字,散的可不仅仅是罡正之气——它散的是物理上的铜币!” 上一任“笔者”?我怎么就成往届了?我究竟错过了——什么…… 漆黑的夜空中,划裂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我的心头一阵揪紧,明白是我的书被伤害,影响到自己身体了。 既然如此,那我得立即理顺过去的事件,从石盐那得到治愈。 “我首先斩得蛇女,随后把蛇身塞入道士嘴里,蛇皮回到她的皮肤下,她的伤口愈合——” 无数细小密密麻麻的裂口遍布夜空,像是眨眼的星星。 我呢喃着像是念经,口中颂的却非经书语天上文,它是事实,从而是人间道,也仅仅只是正话反说。 疼痛使我意识恍惚,天空当中、我见着——一轮月、两轮月、三轮月——它们本该是书中划出的口子。 “‘笔者’从小就点子多,害我在书里数月亮!” 我开了口,可爱的话从嘴里漏出。 不,这哪里可爱了?!这太恐怖了,我在说什么? 天光大亮中,我几乎睁不开眼,心绞痛更是激得人卧成一团。 我终于看见顶空上被汇聚为四个方面的蛇了,它们集成一个加号的模样,此时随着塌陷的天顶轰然坠落。 十字远看似宏伟、但随着庞然大物的靠近,它变得恶心起来。 无数的细线一样的蛇缠绕着扭曲连缀着,从十字中间掉落下下,铺盖在行人身上,然而他们还在无所顾忌地走路。 “喂,别逃避了!于或斐,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我们本就是一体……” 孽、孽物? 它什么时候回来的,又为什么会回来找我? “是不是精神恍惚了好一会?别急哦,以后你就会习惯的——我回你身上的时候,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那么‘钳口符’……” “臭道士给的东西,好像会伤害我,所以给它烧了!” 第110章 诡面双生 一段里外对应的“书页”展开,“孽物”套着儿时我的形态,以为自己这样就可以仗着年龄小、为所欲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把手一摊,里面的“8”字蜡烛耸立其间,我示意“孽物”解释下这东西的情况。 “哇,你拿我的朋友怎么了!” 它出我意料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不知道这份一瞬掠过的难过是真是假。 “孽物”张开自己的指缝,它的悲伤情绪很快被好奇替代。 “我刚刚就说,你的手什么时候能搓出火焰来了,原来是‘字牙’孕育的‘小宝藏’呀——” 说罢“孽物”上手就想动蜡烛,我躲过它,低头质问。 “我问你、那些诡异的死亡预告画,还有每年n市大屠杀遇害同胞纪念日的医院夜晚、那个奇怪的传言,都是你设计的?你到底想干嘛?” “因为你长大了就不画我的故事了!你把我忘了——我当然得做点事证明我的存在!而且我也没有朋友……我只是在每年的那时候收一个病重的孩子和我做朋友……一时说不清楚,你后面会知道的……” “孽物”的嘟囔一句小过一句。 它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瞟着我的表情。 “但是、但是!我对玄武大人发誓!” “孽物”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神真挚诚恳。 昏暗被驱散去。我这才注意到,我和幼年的自己正坐在一张沙发上,一只闪着雪花屏的老式电视在面前“啪”地大亮。 “我发誓,你这回闹的事,绝对能和我这些年来造的孽有的一拼!” 我冷哼一声,就想看看这孽物还要搞什么幺蛾子。 “我想我需要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是你儿时涂鸦的主角!你没有忘记自己的涂鸦吧……医生告诉你,我是假的都是你的创作对不对?” “你还记得那位儿科医生叫什么名字吗?他姓石名盐啊,呆子!我为什么恶?你将我画得恶、我便恶了!我就是你心底无法抑制的躁动情绪,石盐让你把自己的情绪通过纸笔发泄。” “没想到、你画个不停,成功把‘正常’的自己和‘疯癫’的自己完全分离了,但结果却是你产生了另一个自己——我们本就同源!” “怎么、你要把自己的恶行推到我和石盐身上?” 我翘起二郎腿,准备展开自己的防线。 “怎么可能!” 穿着病号服的“孽物”满脸写着鄙夷。 “他与我可是挚交!还有‘玄武’,阿姨人很好的,就是总一会出现一会消失的,而且好像只有我一人能看到她……” “嗯、还有——别以为只有你们那有‘神君’,我这也有的!阿姨可是‘执明神君’!‘规则’的神君,比石盐哥哥效力的只知道打杀的‘监兵神君’优雅多了!” 我皱眉盯着这眉飞色舞的小家伙。 非要一踩一捧吗…… “孽物”从沙发上摸出一只遥控器。 “好了,介绍到这里。看正片!” 说罢她晃动着小短腿,单手撑着下巴,按下遥控,好像对画面里内容很感兴趣。 首先入眼的是监控视角的录像,录像里分别是“头”将手术刀插进自己脑门,将手术刀剁进地面,地刺钻出把两双鞋消灭,三幅画面所拼接形成的影像。 我坐不住了,立即想问问“孽物”是从哪里搞来的视频。 我的话还没出口,一道剪辑良好的水印就出现在了黑屏的间隙——“石盐版权所有”。 “你见识过盐哥哥的技能的对不对,血色遍布下,他能监视任何书里场景——说不定现在他就在看我们哦!” 我一个激灵四下看了看,随时随地被视监的感觉真不好。 我放下戒心摇摇头,石盐录像这事我还真是没法从这里挑“孽物”的刺。 渐暗的画面之后,又一段视频衔接而上:身着病号服、嘴贴“钳口”符的儿时我,正和那群僧人交锋。这孩子不用说,只能是“孽物”。 “孽物”将一块黄砖砸向了为首老衲的头上,那东西本是砸下的,却意外地洞穿了它的秃驴脑袋。 “孽物”心里乐得慌:自己揍人的技巧提升了?如今是和那玄幻文里一样,武器带来一道劲气,将来人的脑袋开瓢了? 以上是第一道画面,随之而来的是第二道视频。 视频中,“孽物”正享受着眼前景象,未想到刀山忽由的地里钻出,把几位僧人逼得无处可逃。 他们难掩慌张神色,扑通跪倒在地,口口念叨着“如有冒犯,定请降罪”之类的言语。 “孽物”再怎么顿感也发觉到不对了,它明显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操控这些“刀”,但主导权却不在自己手里。 第二面场景结束。 “于或斐?!” 一个女孩的惊呼唤醒了“孽物”,它面挂着见到惊悚事物的诧异,缓缓转过脖子。 目之所及,一道道刀锋生长而出,就在它这么一转头间,“孽物”的视野里就剩下二人被贯穿的身子,以及一双小皮鞋与一双高跟鞋了…… “不,不对……这些是我的队友——” 刀山生长,串着僧人们、石米和十八,血流成河。 第三幕画面完。 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一定是、一定是假的! 恐惧填满了我的脑子,一时间难以思考。 “我当时和你现在一样,都快吓呆了——我从没发觉自己有这么强的实力——‘里’默字节的底层逻辑是‘龟’的‘规则’,这种一瞥灭众生的实力,会直接被‘规则’抹去——” “就是说,即使有人有这种实力,也会因为进了活动发挥不出来。但我使出来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我有了超越神君的实力!” “孽物”说到这里,脸上越加疯狂的笑意忽然凝固。 它捂住自己的嘴,慌忙摇着脑袋,一个劲地“呸呸呸”着。 “执明神君宽宏大量,还请原谅我一次。” 我的恐惧逐渐被疑惑替代,假设画面没有造假,那么过去的事已成定数,我应该去关注视频里作对比的两组画面,它们到底代表着什么…… “——我在拜玄武大人!祂可灵了,说了不对的话要赶紧掌嘴的,不然霉运不断!” “孽物”以为我疑惑的是它的信仰。 不过,既然它谈及这事,我也要进一步去问一问。 “玄武女士,不是那位像母亲一样把你带大的神君吗?你和她也太见外了吧……” 我结合“书中书”里见到的场景,猜测“玄武”与“孽物”的关系很亲近,应该与我和牧宇的关系相似。 “我说不清楚,那个阿姨是‘玄武’不错,但绝对不是她的全部!真正的神君凶起来太可怕了……” 说到这,“孽物”像是想到什么,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 第111章 全部鼠咯 容不得我问起电视中的画面,第二段录像就开始了。 女道士和她带的那波虫鼠蚁道人出现,第一道影像里她举起令旗插进我胸口,第二道影像,烈火吞噬了女子的兵卒。 随后另一个视角的画面展现。 “前一个视角是你的,后一个视角是我的,没想到你也能遇到这样的危险啊,啧啧啧。” “孽物”捂着嘴偷笑,害得我真想给它一巴掌。 但是现在不是做这事的时候,眼前的电视正在向我揭示一个恐怖的事实—— ——我自己在书里做的事,貌似和外界“孽物”做的事是有联系的…… 果不其然,第二视角下,“孽物”正和周天天在交锋。 我一下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你把他怎么了?!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啊!跟你不是敌对关系!!你要造什么孽??” 我几乎能猜到结尾了,周天天肯定也被“孽物”干掉了,我不能接受,这种事情——不可能…… 别的参与者我不在乎,可是石米和周天天、他们怎么能——还有新收的“字牙”,十八。大家怎么可能这么不堪一击…… 绝望悲痛与气愤填满我的心口,我双手掩住口鼻,眼里有泪花打转。 “唔,不是你要求所有人闭嘴,不要增加百分比的嘛?我就是直接点,打得他们说不出话而已……有错吗?” “孽物”见着我的神情,有些不解。这不解一瞬又被充满戾气的笑替代了去。 它“咯咯咯”地前仰后合,像看宠物一样看着情绪多变的我。 “继续看呀,继续看……看完我再给你解释——哭哭啼啼的小孩子。” 我的视线重新回到了电视上,只见这里面的周天天正一边和“孽物”打斗,一边念念有词。 “小蛇妖,你以为自己从人身上下来就好了?只要你不死,我就能追你一辈子!” “孽物”听到这话愣了一愣。 小蛇妖?谁是小蛇妖啊?它瞧了瞧自己,也就是这一瞧,周天天就乘着这空袭突袭上来。 符纸附剑,这把剑我再熟悉不过,正是“散财”。 “孽物”本因为自己漏出破绽,正在想法躲避。定睛看见金钱剑,瞬间不怂了。 自己不是鬼魂,怎么会怕驱邪的铜钱剑? “孽物”收住自己躲避的姿态,敞开双手,任由周天天去刺。 “噗——” “散财”戳纸般洞穿了“孽物”胸口! “怎么、怎么可能?” 它瞳孔放大,捂住自己的嘴,吐出一大口鲜血。 与此同时,“散财”的惯性带着“孽物”跪倒在地,刀尖插在了地上,活生生钉住了它。 ——这与我被蛇女的令旗钉住的姿势一模一样。 第二道视频呈上,“孽物”此时已经站起,它打开了一道门,门里是军火仓库,有持枪的一伙人,还有刚刚进门的周天天。 “孽物”的怨念钉在道士一人身上,暂时对其他的参与者还没有敌意。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众人围坐的篝火,突然像被什么易燃物引出了一条线,将几个人囊括其中,他们想通过翻滚等多种办法灭火,却无济于事。 很快的,他们身上的各类能炸能燃的武器也被一一引燃。 周天天回过身,不敢置信吞没了他。 “小蛇妖?!我亲眼看着你断气的……不对、你是于或斐?我杀了谁?!你……小心!!” 说罢他就控着几枚铜钱飞绕出来。 他带着“孽物”扑出仓库,但是来不及了,二次爆炸已经引发—— 视频的内容到此结束,黑白雪花屏占满了全屏。 “看懂了吗?我可没想过夺人性命,人可都是——你杀的哦!” “佛法对应僧人,两双鞋对应石米和十八,女道士对应周天天,她带的道人对应持枪的一群人——书里书外都对应起来了,怎么可能……” 我还真不能怪“孽物”,也怪不得自己,是谁在从中作梗…… “他们,当真死了吗……” 我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小心,我心里本就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意相信。 “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你的朋友周天天手上有对‘四字小说’的产物致命的武器——那种东西早该失传了才对!” 说到这里,“孽物”愤愤起来,它握紧自己的的拳头,锤向腿,小小的身板在沙发里弹跳了两下。 “我只知道,那刀铜钱剑扎下来以后,我死了!” 我的伤悲难受就像酒醉后的状态,它的一句话下来,我的“酒”立刻醒了不少。 我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怎样,我的愿望达成了啊,“孽物”就这么被好样的周天天解决了。 “怎么?你开心了?我刚开始和你说过,我们本就同源!” “孽物”又在观察我的脸,想看我茅塞顿开后的追悔莫及。 我面不改色地瞅着它,准备听这贱兮兮的东西说完自己的话。 “所以——你也死了……” “神经病、没脑子。” 我开口就是骂,把“孽物”骂懵了。 “你的好龟阿姨救我起来了知道吗?你的好主治医生治好了我你知道吗?” 信息差打得“孽物”一个措手不及,它的表情由胜券在握转而成了诧异。 “不对、不可能!他们不可能抛弃我。我把该说的说完得赶紧走了!我要去问问他们!” 说罢,“孽物”晃晃脑袋,声音就这么哽咽了起来——它比我更情绪多变,当真是小孩子心性。 “以下这些都是盐哥哥分析出来的,他让我分享给你——凭什么要告诉你一个,被他们新喜欢的家伙!” “孽物”总结了几条信息,它说话断断续续,哭得不成样,我总结下来就是几条信息。 一是“里”默字节可能与“表”默字节进行了融合: “表”默字节主打一个用打打杀杀镇住“四字小说”,也是为庆祝“四字”被成功镇压一事。 我在“表”默字节举办期间,从来都是在场外消化“意念”,并不真正了解它。 每年的“表”默字节在“灵异吧”里会提前颁布对局表,今年也是有的,我在滑动期间的确见过它。 不过我关注的是卡米尔展览馆的租用期,直接略过了上面这些对局情况。 “表”默字节的玩法不少,也不仅仅是打架。 对局双方也不是随便抽选的——对手之间一定有些恩怨,只是借着节日的机会一笔勾销。 而“表”默字节里有一种比赛方式叫做“甜洋葱”。 参与者至少为两位数,也需要分为多派别。 竞争方式与得胜奖励则全由参与者们共同协商决定。 “甜洋葱”是个非常形象的名字。 几派的人互相针对,刚开始的游戏最简单,只需要淘汰对手就可,每淘汰一个人,场上就会多一条规则,每多一条规则,竞争就会难一点,但是距离胜利也会近一步。 游戏会一直持续,直到场上只剩一队人马——这层层抽丝剥茧的模样,越加困难的游戏模式,正和剥洋葱辣眼睛很。 说“洋葱”它“甜”,是因为淘汰能带来“规则”的增加,对于帮助我方胜利,阻碍对手有利。 最后的赢家拿到手的奖励也会是参与者们梦寐以求的,符合一个“甜”字。 这其中每淘汰一人所释放的“规则”,都是在游戏开始前,各个队伍内部讨论后决定的。 每个人都会提前写好自己的“规则”,好似是在写“遗言”。 “甜洋葱”听起来就像是制度化的“里”默字节,不过多了一个淘汰一人就多一条规则的设定,也少了“里”默字节声称的能实现胜利者任何一个愿望的设定。 “甜洋葱”是民间化的“里”默字节,不知由谁人发起,但已经多年没有上过“表”默字节的台面了。 毕竟单单听起来,它就不像好举办的活动。 “石盐说的不错,“甜洋葱”真存在,而且“淘汰者”——死人也真能立规矩。” 我抓住了自己的主导权,勾起嘴角、摸着下巴朝“孽物”道。 第112章 生啃洋葱 信息差果真是好用,我见着“孽物”第二次被我惊到,心底别提多高兴。 死人不能复活,我与其沉浸在悲痛中,不如想办法套到更多有效信息。 我本就年轻,是个刚毕业眼神清澈的大学生,还没接受过社会的毒打。任这次活动里面随意挑一人都比我有城府。 但现在机会来了——“孽物”的心性和孩童无异,它目前对我也没伤害的心。 既然这样,我就能从它这里套更多的话,尝试去了解整个活动的局面。 我玩它,那是如鱼得水。 “啊?” “孽物”不出我所料的往沙发的另一侧靠了一靠,对我惊讶又害怕。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消息?你不是一直在自己的书里吗……” 我一挑眉,故作放松地把膝盖抱起,同时也是降低了自己作为“大人”的姿态。 “你把石盐交代的信息说完,我就把我的猜测告诉你——” 吊胃口,我太会了!我暗暗为自己鼓劲。 孽物收了收哭泣,和我继续说起当下情况来。 二、“甜洋葱”的参与者间是有矛盾的,但以现在的大致情况来看,活动参与者间几乎无对头,有些人甚至互相没见过面。 “我也是后来听盐哥哥说才知道的。不同的参与者眼里看到的大都不是我本人,他们看到的分别是自己记忆里的劲敌。所以他们跟我打架也能说得通了。” “你的意思是,‘里’默字节为了复刻‘甜洋葱’,用书的力量强行把人拉进幻觉,让参与者打起来。是这样吗?” “孽物”抱着抱枕咬紧嘴唇点点头,它眼里闪着的泪花里、明显对我有了崇拜的的意思。 很好,保持住! 三,“甜洋葱”是有观众的。 交代到这,“孽物”更是紧了紧枕头。 “我们在自己的书里,观众应该看不到我们吧……我最讨厌被一群人围观的感觉了,特别是一群大人——” 有观众? 那么观众里绝对有这次“里”默字节的策划人。 我皱起眉头、用膝盖撑着下巴,心里的一个大致计划已经拟定出来。 “那个、‘笔者’,盐哥哥让我传达的话,我都说完了——” 我侧过头,见着缩成一团的童年自己,竟觉得“孽物”有点可怜。 我伸出手,向着它的方向。 “三个选项,你选一个?” 我直接将自己的计划提出来。 “孽物”擦一把自己噙着泪的眼,仍不愿意靠近我。 “卡米尔展览馆的外国人、‘四字小说’的蛇、警方‘特别刑事案件调查组’的人——你选择和谁合作?” “为什么不能和自己人在一起……盐哥哥和‘玄武’阿姨还有我的小朋友们——你不是也有自己的‘角色’和‘字牙’吗?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 “孽物”眨巴着眼睛,看来是真的不懂。 “跟自己的人走是必然的,但除了活动内部参与者,我们也需要外部‘观众’的支援——展览馆的人我见过,她拿我‘7号线’偷文物的照片威胁我;蛇、更不用说,我俩都和它们动过手;警方那儿,我是‘特调组’的顾问。” 我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嗯……这么一看应该和帽子叔叔阿姨在一起……” “孽物”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被我说动了——和小时候的我一样没主见。 “至于我说的,死人可以放出‘规则’这点——这死人是我俩一起杀的。” “哦对对!是那两个分尸的变态对不对?他们怎么了?!” “他们的规则下来了,就和‘甜洋葱’的要求一样,‘淘汰者’当真可以放出‘规则’。他们的规则是:带上展馆‘员工卡’,要所有人到新街口孙先生塑像处集合。如果人不来齐,活动将不会继续,人也没法离开活动。” “这什么规则啊?弱爆了!要我我就让所有人——” “嘘……你说过咱们已经死了。那么我们也会有一个写规则的机会。我不知道这规则的设定是怎么定义的,所以不要随口立规矩最好。” 我一近身按住了“孽物”的嘴。 “孽物”听得我这话立即是恍然大悟,赶紧把我的手按在自己的嘴上,可劲地点头。 它乖得有点不像话了,害得我觉得它有点可爱。 我们不谋而合地挪动着屁股,向对方靠近了一段距离。 偷偷话还需小声说,我们就这么凑在了一起。 “你觉得你脑瓜子够用吗?” “不够……你除了脑子,哪里都不如我好用!” “你不够用就把‘规则’的机会给我。” “行呀!你总不能把我灭了吧……也不准对那些对手们太好!” “嗯。我准备把规则的设定,用在方便警察破案这方面。” 我直接名牌说话。 “啊——为什么不用在自己这边啊——我看你脑子也没多好使。” “孽物”有些失望。 “这你就不懂了。既然‘甜洋葱’的战场在内部,内部的人想要突破活动或者获胜就很困难,不管加什么‘规则’都是加剧内部竞争。 “但如果能让外部可以自由行动的‘观众’,让他们往活动里面投帮助呢?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孽物”听得我的脑洞之说,是一愣一愣的,小小的手都不住鼓起掌来。 “那就这么办了,我们的临时会话到这里就结束啦。外面有人看起来要‘黑化’了哦。” “停——” 我赶紧拦住了“孽物”准备收书的行为。 “除了设定‘规则’,我还有个更大胆的想法。” 我问“孽物”是否知道林嗣环的《口技》这一篇古文。 “孽物”的小脸上浮现了一大抹惊喜。 “哇塞!我们的国学课是一个老师教的嘛,‘玄武’阿姨教过我这篇课文。” “‘忽然抚尺一下,群响毕绝。撤屏视之,一人、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这简直就是在写阿姨嘛……” “孽物”背文章时还故意将小脑袋拗过去又拗过去,颇有陶醉之意。看得我不禁发笑。 然而它的愉悦到了话毕就止了住。它眼神怪异地转过头,磕磕碰碰地开了口。 “你对‘执明神君’的了解是不是有点多了?你怎么会知道她会爱用抚尺和镇尺——” “不奇怪,你说的我们本就一体。你能看见她,我自然也能看见她的——” “别打岔,现在我们的重点不是与你讨论‘抚尺’,而是说一个大胆的计划。” 我凑到“孽物”耳边,把自己以《口技》为原型,拟定的计划告诉了它。 “确实帅!也确实需要我配合——反正没事做,需要我的时候我会来的。” 我和“孽物”碰了个拳。 “小小‘甜洋葱’,我们张口生啃。队友厉害任他们厉害,我们也得自己武装起来。” 电视沙发与儿时的自己如融雪般消失掉,我与往常一样,如被从窒息的湖水中抽离,离开了书本。 第113章 不死图腾 “周天天,人家都说你命好!哪里好了,哪里好了啊……我真该死……” 身体好几处的伤猛然袭来—— 嘶…… 我心底吸气。 疼就疼点,至少有痛觉说明我还没死绝。 面前突然出现的“新同事”居然是——周天天? 刚刚统领四方蛇众,声称自己是“虎”的下位“笔者”的人呢……那帅气逼人的哥们呢?不可能、我不能接受……那哥们一定不是周天天、一定另有其人…… 从书里出来的第一时间,我并没选择呼吸。 身上再怎么疼也先忍着——现在,是一个极佳的时机——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人在做天在看,‘监兵神君’在上——于或斐是我杀的……若要株连九族,杀我一人便可——九族之内唯我一人……” “我”是周天天杀的?好吧,“孽物”的确是他杀的。他大概真以为我死了。 没想到这老小子这么重情义,不过他大有点不把自己当人了。 假设我和周天天真在“蛇”营造的书里遭受幻想,互相为敌,而周天天杀了我,这也不至于株连九族吧……我想牧宇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至于九族之内仅剩他一人……真是个可怜叔叔。 我持续屏息,想听更多。 “我刚给师父捡来的那些年,连个正名都没有——按照门内规矩,名字该依照八字去起,可我哪有八字……” “师父直言我五行不缺,当给我‘天天’二字,说是天将降大任于我,这名字绝不与祖师犯冲——” 他的声音止了一止,深吸了口气,一手忽摸上我的一道新伤,把里面的一颗硬物取出。 瞬间,透凉的空气与伤口接触,我只觉得心惊肉跳的痛。 随后,周天天缓缓吐气,继续道。 “于或斐、我觉得你和我年轻时真像,但比我成功得多——我是不务正业地学了点皮毛、莫名其妙地被赶下了山。” “我以为自己在城市里终于不用拿着玄学过活,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学历没有、人情不讨、吃苦不干——正在我撞了所有、所有糙蛋的墙以后!” 他的声音忽然高起来,情绪也伴随着激动。 他的手指在我的伤上快速点动,将一块块卡在皮肉里的东西拔出。 我再怎么憋气装死,也消受不住这接踵而至的疼!差些快要破功—— 不行,现在是关键时刻,必须要撑下去,我要看看这小子面对我、究竟有什么话要说!! “我以为自己只能屈服,去干以前自己最看不起的道士行当——但我遇到了你,于或斐……你积极、乐观、从不抱怨环境……你好得不像真人……” “也是因为你,我打了自己脸,重新去当卖命的‘字牙’……别的不谈,跟你、跟现在的神君还有各位在一起,当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周天天说话断断续续的,声音逐渐小下来。 他抠我伤口的速度慢下来,那颤抖的手指,一点点带出最后一样卡着的事物。 那些东西在他手上晃动着,产生金属碰撞的清亮声音。 看来这些是“散财”的铜钱不错了。 我被拉入“孽物”书本,与其交流的时间里,周天天竟把“散财”打进了我浑身! 没有道法的加持,铜钱听去也是不再沉闷诡异。 刚刚那位在我头顶武功非凡的人,只能是周天天……没想到他居然隐藏了如此实力。 “于道友,人生来可修得六桥,我做的那些事、本就该走竹桥,更不怕再累计点恶业——‘散财’,与我破鬼门!于或斐,你死不成、我定把你从阎王殿里揪回来!” 说罢铜钱“叮叮铛铛”逐一响起,想必是穿回了红线里。周天天冷笑一声,啐了口痰在一边地上——当然不是在我这个方向。 不行了,我对空气的渴望已经到达了极限,如果再憋下去、肺必须得爆炸! “不过……小友的脸色为何生得这般红润,之前还不是这样的。” 他疑惑地靠近,气息几乎吐到我脸上。 当然面色红润啊!我这口气简直给我憋的血脉喷张。 随即,他两指搭在了我的憋得暴起的颈动脉上,之后是一个伤口、另一个伤口—— 我猛然大吸一口气,啪地把眼睛一睁。 为了憋这口气,我连睁了眼看东西都是迷蒙的。 “哇!是不死图腾。我读档了!” 刚屏气半晌,我听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情也好上不少。 周天天绝对可以信任,怀疑他是我的不对…… 收获一个这么重情重义的队友兼朋友,别提多高兴了。 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撑着地就要爬起。 “呃啊,不死图——你没死?” 看不清眼前事物的我全想着起身,一不注意就和周天天撞了个脑壳对脑壳。 也就是这一撞、身体这一蜷曲,我才发觉自己被“散财”打入的镶嵌伤根本不是一般二般的疼! 我“咕咚”一下倒回砖地,根本不知该先去捂哪道伤口。 晃晃悠悠的视野逐渐明了了,这回我终于看清了周天天的模样。 他的双眼红得像是兔子,但硬是没有一滴泪落下。 见到我复活,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尴尬或者被骗的恼怒——周天天喜不自胜,眼更是红了好几分,他毫不顾忌我身上的各种脏乱血污,一把把我抱在怀里。 抱住这一瞬间,他大概是感受到了我柔软的小身板,身子一激灵迅速收了手。 这老小子的脸上迅速蔓延开了羞红。 也就是这一抱、这一起身,我环顾四周,才发觉自己的书已经破碎。 现在我们正处在“里”默字节里,我的形象又回到了身着病号服的小女孩上。 “我太激动了,该罚!我‘杀’你一事,再附加男女授受不亲,还请随意处罚!” “惩罚个屁啊——你还是先给我瞧瞧‘散财’的伤吧……” 浑身上下的疼把我席卷包围。 在自己的书里,我尚能说反话、走反步,用石盐的技能恢复伤势。 但现在没了自己开的书,这项技能便是无用之招,石盐本人更是因为“书页”消耗的原因,暂时不会再回到活动里。 “于或斐你当真是我见过最宽宏大量的人啊——” “谁说我不下惩罚的?嘶——我只是现在马上不想找你算账!” 我打断他的话,周天天尴尬地磕巴了几声。 “好、好吧……我需要再观察一下你的伤口,可能会有点疼……” 他的两根手指在我手臂的一处伤上游移,我的视线跟着它们转,心也如同提线般悬着。 忽地这两指一用力,将伤口猛然扒大。 我痛得几乎尖叫,但狠狠忍住了。 周天天赶忙为我解释道。 “你看这伤中没有黑红,可见你没有受到‘四字小说’类武器的灼烧。你更不是妖魔邪祟,更不可能受到铜钱剑的正气影响。” 他松开手指,不浅的伤口像个小嘴一样又闭合回去。 “‘散财’只会对刚刚所说的两类人群造成伤害。你不属于他们,不消片刻伤口就会恢复。” 听得周天天一言我放心不少,也尽量把注意力分散在了别的方位。 我不动,不去牵扯伤口,视线向上瞧瞧,示意刚刚头顶的位置。 “你刚刚说、自己是下一任‘虎’的‘笔者’。是?” “半对半错——” 周天天在我面前盘腿坐下。 “我的确是‘笔者’。” 第114章 斗币两枚 我张了张嘴,但已不再感到惊讶了。 我缺失的信息实在太多,还好知道的也不少——人有所知道、有所不知,很正常。 “你不知道吗?” 周天天有些惊讶,或者说比我惊讶地多。 我咬紧牙关,摇摇头。 “你之前被牧宇保护的太好了——但现在……也变了不少。” 说罢,他握住“散财”的铜钱剑剑柄,一股熟悉的气力在我的注视下被注入了“散财”,铜钱们也躁动起来。 见到此情此景,吃痛如现在、镇定如是的我也坐不住了。 “你的身份是‘字牙’,怎么也会控书中力量?” 周天天四下看了看,像是在防人偷听。 “‘四字小说’复苏了,伴随着它同来的,还有民间的‘笔者’。” “不是只有像你这样能开书、有‘角色’的才叫做‘笔者’。” “不少‘笔者’都没‘角色’,更因此没法开书。他们和我一样,只空有一点书的力量。” 他为了向我验证自己的话,把那一丝丝的力量往周边扩散,模仿我虚空开书的行为。 自然地,什么都没发生。 我能清楚感觉到,周天天的书中力量、完全没有发散拓开的可能。 “即使拿出纸笔也是一样。” 他又在身上找纸笔,我制止了。 “信你,不用了。” 我得空看看自己的伤,发现它们居然、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所以,这些开不了书的‘笔者’、也有无限前景——比如说‘散财’——” “没有书中力量的人,只能发挥‘四字’类武器的一小部分力量。反之,这些‘笔者’则能发挥一大部分……是不是觉得民间的自由‘笔者’有了不错的前景?” 周天天苦笑一声,松开手里的“散财”,铜币躁动着、随着红绳从剑柄身上脱离,一圈圈地落进他手里,最后只剩下一根斑驳的金属扁尺—— 原来金钱剑的铜钱,正是以这根尺子为基干编制的。 “神君曾让我销毁掉有关师公与师父的‘书页’,我当时意气用事说烧就烧。 “它们太厚、特别是师公的,我用木棍翻着、看着它们烧了一天一夜——”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时,却在里面发现几页根本销毁不掉的纸——上面没有记忆、只有理论,满纸写的都是‘笔者’独行的后果……” 疼痛逐渐褪去,伤口也开始闭合,我尝试活动手脚。 周天天见状也开始收拾行囊,把一把尺子与穿成好几串的铜币分装在了包里。 “什么后果?” 身体不适减少,面对信任的人,我可再板不住脸,好奇立即形于色。 “诶?我刚看你处变不惊的样子,还以为你变了——原来是疼的啊……” “快说快说,我这是在你面前不装;你小子是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过一遍,肯定也见啥都不怪。” “那张纸与普通纸无异,但有威慑人心的力量,我拿着它甚至不敢抬头去多看。” “打个比方,就像是——去直视太阳。我睁睁眼是能把它看个轮廓,但也仅限于看清模样了。” “纸上明确记载、没有‘角色’与开书能力的‘笔者’,单独行动弊大于利。” “随后是一条条举例,但这些举例像打了码似的,全部看不清;只能看出它们是以时间打头,内容接后。时间的长短也由短到长,我有理由怀疑它从公元前就开始了……” “我说你最终看到什么了没有?” “我只看到了一条没被码掉的例子,它是关于‘虎’的记载:‘虎’可以庇护拜入‘字牙’的‘笔者’免受伤害。” 当真不是牧宇留你的小诡计嘛?我暗笑。 不过笑归笑,我还是思考了下,结合蛇女与石盐的对话,得出一个结论。 “杀了‘笔者’,他\/她名下的所有‘书页’以及‘角色’会完蛋。销毁一定量的‘书页’,‘角色’会完蛋。独行‘笔者’不加入‘字牙’中,前者会完蛋——原因未知。” 周天天听完我的话,惊讶不止。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推出来的?强!” 我抱着膀子“嗯哼”一声。 虽说他有时候恭维地过了头,但终归顺耳,心情好的时候我还是爱听的。 “不仅如此,我还有下一步目标——” 我直接把“甜洋葱”以及和外界警察合作的规划告诉了周天天——当然、我省略了“孽物”和它干的事,这东西我暂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在我看来,周天天的可信度已经够格了——绝不低于石米石盐。 关于他本人的其他事,我不再多问。 比如他的实力怎么忽然大涨,怎么引蛇灭蛇,又是怎么落地、有没有脸着地。 以及他在得知‘笔者’不该单独行动后,又为何到了十几年后的这个关键时刻——“里”默字节举办前夜、才选择正式恢复‘字牙’身份等等。 不必多问,问多了都是个人隐私。 不过!有一点我得了解。 “天天啊……” 我学着穹顶上中年人的语气说话。 “嗯?怎么叫我这个。” 周天天将狭长的眼睁得圆圆的,认真听我说话。 但在见到我脸上邪恶的笑容时,他表情一变。 “你要问什么……” 他有点为难地瞥开眼,心里肯定有鬼! “我说、是打电动好、还是修仙好啊?!” 周天天整个人像过了电,脖子机械转过,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烦嘞!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怎么、你现在不打游戏?” 就这个调戏周天天好玩,我捂着嘴笑。 我们走在路上,我的思绪又回到活动中。 至于我的书坍塌之后,小捣乱和林乐希能否逃出生天,这已经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了。 我和队友们都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了她们。 “白月光组”的规则已经颁布了下来,我和周天天站在路口,能在每一块电子广告牌上看见新“告参与者书”的身影。 “记得不错你是警方顾问。联系方式有没有?” 周天天说动就动、不磨叽,但多少欠考虑。 我微微一笑,摊手。 “什么联系都没有。” “形式顾问?那也很强了。” 眼看着周天天又习惯性地恭维,我止住了他。 “就算警方是完全正义方,我们也不能贸然行动。他们在活动外,主动权必然大于我们。” “我们在活动内是被动的,但也不能表现得弱于警方。我们必须、有谈判的筹码……先遵照新规则,在新街口集合吧。” 从自己的书里出来后,我已不在先前的区域。 但就这么大个n市,看看路牌走走公交,随意都能找到新街口去。 打车吧,打车更方便。 主要是——我和周天天互相对视一眼,见互相都脸色煞白,也是心知肚明:我俩只有坐车的份了。 气血损耗过多,我是红条耗多了,周天天是蓝条读到底了——我们谁也不想多走路,行动时都不能忍受地困。 从这里打车去新街口的人不少,我们跟上一人、坐上他打的的士。 我昏昏沉沉地打开手机——哦不、我根本没有手机。 终于能消停会了,没手机玩的话……真的很想睡觉。 “导航有没有啊——想眯一会……设置个目的地,到地方能叫我多好。” “如果‘散财’的另一面铜钱在,是可以的——” 铜钱?我心里一动,困意也消散了小半。 我调动书被击破后残存的力量,寻找从蛇女那儿缴获的五枚铜币。 它们还好端端地躺在口袋中。 书里的造物不能被带出书外,但别人从书外带进来的东西、果然是可以再带出去的。 我暗喜,想拿出铜币跟周天天好好炫耀下,顺便也能免去睡意。 可我在病号服的每个口袋里掏过,却怎么也摸不到钱币——难不成、它们融进了我的皮套内部? 我提高书本力量的供给,却只能更清晰地感知到五枚铜钱的存在。 多一点,再多一点——我就不信自己找不到它们的具体位置。 “于或斐,你有没有触到——煞气?” 周天天作为“笔者”,用“四字”类武器“散财”的时间,绝对比我开书做“笔者”的时间长。 这叫什么?这叫吃的盐比我吃的米多? 总之,他对“四字小说”武器的感知度不低——不错,让他感觉到了。 我面上不动,继续往铜币里注力。 “而且血腥味和铜臭味……都很足……” 他皱起眉头,补充道。 第115章 锦鲤现世 “哟,不会是‘散财’漏气了吧!” 我终于是有些闲情雅致开起玩笑来。 我一直有颗幽默的内核,但总施展不开。 我和牧宇开玩笑,那简直就是蚍蜉撼树。 无论我说些什么,他都只会用欣慰笑容回应我,就好像、就好像我的那些玩笑根本不好笑一样! “别开玩笑,不是时候。” 周天天紧张不改,隔着玻璃向街景望去。 随后他的身体霎时凝了凝,正红的色光掠过,一呼一吸之间投射在他颇有几分姿色的面庞上。 “是什么?让我看看!” 我挤在周天天旁边,此时他的整个身子几乎遮住了我的全部视野。 两只手搭在道士的肩膀上,我从侧边去瞧那窗外。 不是我不看时机随意捣乱,而是我根本感受不到所谓的煞气。 若说有什么危险,我的“笔者”等级绝对高周天天好几个头,感知力会比他更好……所以我心底踏实得很。 但——当我见着眼前场景时,还是愣住了…… 红光映照在我的脸上,画面尽收眼底。 柔光浸染层林,相比行道树更大的、被光晕笼罩其中的一尾尾游鱼流转其间。 “太——漂亮了吧——” 不错,太漂亮了。 在繁华的街巷、热闹的市井间,一条条如火焰般橘红、正红的游鱼穿梭…… 它们的尾鳍犹如飘逸的裙摆,轻轻一摆、一送,就在人群中擦肩而过,留下片片斑斓。 “锦鲤现世……好事发生——” 红色填满了我的心,慰藉了我长期以来紧绷的心灵。 我双手交叉扣住,放置在周天天的肩头——我要许愿。 如此靠近,我才发觉,他的背部绷得坚直,在我的推动下是巍然不动。 “你是不是近视?” 周天天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看错了吗?我眯起眼睛尽力去瞧,终于发现了其中端倪。 ——放松间闹了笑话,但跟自己人怕什么。 我捂嘴“扑哧”笑出声来,推了周天天一下。 他的核心很稳,几乎是没被撼动。 跟那些习武的“猫”一般稳健嘛,看来中等身材的周天天也不是好惹的…… “这等天地异象……” 周天天喃喃自语,单手把住了后腰际的什么东西。 同时,他身上散发出的微弱“四字”气力也是紧束起来。 周天天紧张了。 “哎呀呀,奇景不一定是坏事。别急着刀剑相向——” 我慵懒着嗓子说话,持续往五枚铜币里注入力量,感受到推阀泄水的畅快感。 人群树木中,大大小小游曳的、的确不是什么锦鲤。 它们是一道道横平于地面,犹如锦鲤般灵活游动的z国结。 z国结是我国的一种传统绳结,并不是默字节这样的什么节日。 它通常会被扎在一些饰品的末尾,作为装饰。 此时的一只只或大或小的z国结、正同游鱼一般灵活着身体,在贴近地面处游荡着。 流苏略动、胜作鱼尾,绳结的上下两端则与鱼鳍对应。 我希望车子再开快一点,好让我看见更多景象。 周天天将书本力量聚集注入到了手中,它由手中蔓延出去。 四字的力量不能看见,但可以感知到。 欣赏美景与辨别周天天的动静,这二者两不相误。 力量就像流水兑入了槽,汇成一个固定的形状——它们在道士的后腰成型。 形状——方方正正,扁扁长长——能是什么?铁板? 周天天面对危险会拿出什么?只能是伤人的武器啊。 真不明白,创造“四字小说”类武器的先祖,为何会将这么一个小铁板子锻成武器…… 追求实用度的同时,也该追求点美观吧——古人绝不会这么没有审美。 我把视线聚焦到周天天的手上,整块被被书中力量填满的事物,就像游戏里被全局透视的工具,能看见影像但是不见真面貌。 即使这样,这道铁板在我眼里也算是无所遁形了。 “天应地灵,斩煞除魔——” 周天天口中念念有词,握住板子的一手慢慢抽出,另一手则仅出一食指,其余的手指迅速纵横交叠成一个难以言明的形状。 人的手竟能做到如此灵活! “——‘散财’,聚!” 随着号令下达,结印的手指在瞬间打直,直指天顶。 清灵的脆响如林间悦耳的潺潺流水。 震惊不足以形容我的感情——一位拥有少量书本力量的“笔者”,居然在言罢“聚”这一字后,身边的气场得到了质的转变! 周天天拥有的“笔者”实力对比我起来,确实弱。 但当他把这股力量注入到武器中,与他本身拥有的道法结合时,一切都变了! 这才该是“四字小说”该有的力量吗?! 我作为一个能开书,有“角色”的“笔者”,我所能爆发出的书中力量甚至没有周天天此时周身环绕的气力的一半。 不对,它有的不仅仅是力量,它已经不局限于力量了—— 在对比下,我感受到道士手中的,那是蕴含杀意、煞气,犹如凛冽寒风般呼啸的书本力量。 相较而言,我的力量有些……干净、纯洁地过分了。 它可以被我塑形、可以展开地很宽广,但终究没有自己的特色、没有灵性。 “你先前就是这样号令四方蛇,打那蛇女的吗?” 太帅了!我迎着周天天口中说过的,那些让他恐惧的煞气。撑着他的肩膀跪在了车坐垫上,我要看看这所谓的煞气多厉害! “所以,你之前说的‘铜臭味与血腥味’,就是‘散财’的煞气吧……” 够自恋的——而且还会演戏。 别告诉我这些漂亮的z国结,也是周天天召唤出来的…… “真是的,我知道我弱啦!但是我可以学咯,完全不用你这么验证给我看——” 我完全没有为自己的力量弱做过哪怕一秒的不甘、嫉妒——我只觉得这个世界比我想象中的要精彩更多! 我只觉得未来前程无量——我才二十出小头岁! 周天天打断了我,好像……还在演戏? ……不对,这好像是在打真架…… “还玩?兄弟、啊呸姐妹你还伸手!赶紧起开!!……” 周天天扯着嗓子,几乎声嘶力竭。 我愣住,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伸出的指尖已经探向离周天天有段距离的空气。 撕裂的风瞬间割伤了我的指尖,一颗鲜红的血滴如同豆子般滑落。 愕然取代了我先前的玩笑心情——我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没事! 是周天天展开的“散财”气场替我抵挡了所谓的“煞气”。 “领导,你真是当领导的命啊!不过——我也甘愿给小领导你当下属!” 后面的话几乎被大作的风掩盖,每一个字、他仿佛是从齿缝里挤出。 这一瞬间,我所有的玩乐、赏景之心褪却的一干二净。 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那都是有人在为我铺路啊!! “对不起!对不起……” 哪里有锦鲤现世,哪里有美景,它们都是带刺的玫瑰罢了—— 我之所以看到的仅有美景,感受不到血腥味、铜臭味——那是因为周天天在替我挡风挡雨啊…… “是那群人,那群想要塑造新型小说流派的……亡命徒……” 书中力量终于完全聚集在了周天天的后腰部分,那块板子也终于逐渐现于我眼前。 几乎是同时,无数圆形的物体在他的包袱里躁动,随后一条一束的铜币从包的小口里溜出,丁零当啷地攀附于铁板上。 周天天横别在后腰上的、根本不是铁板,那就是拆掉铜币的金钱剑核心。 第116章 留个心眼 “什么建新小说流派的亡命徒?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的焦急冲破心防。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也是有实力的好吗……” “字牙”保护“笔者”——这貌似在“猫”的规则里,已是约定俗成的套路。 可是,我真再也不想自己是一个、被人护在背后的小崽子了,我要走出来! “字牙”,他们都是人啊。“笔者”,也不过是区区凡人——在我有能力的情况下,我不想看着它们落入风险中。 特别是在面对这么一位、有血有肉、虽然与我只认识几天,但在我诈死时发誓、要把我捞出鬼门关的“字牙”周天天时—— 我隐约地明白了,我俨然不是曾经那个无所背负的少女,那个连学习都不想好好上进的学生了,我也更不是什么所谓“君主立宪制”的“虚君”—— 什么样的未来,得由我去打拼——我不站出来,就只有“字牙”会代替我,这也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我暂时没法攻击,但至少、我得把“字牙”的生死控制在手中。 “我以为、他们不会来——没有被‘神君’们认可的小说流派,本该躲避着正门的‘四字小说’才对,他们怎么会在活动里……” 周天天呛着风,还不忘为我解释。 鲜红的z国结灵活游动着,投下的红光也不再美轮美奂。 那是致命的色泽—— “它们正处在创始阶段、在召集‘笔者’——什么样的都要——曾经也邀请过我……” 周天天咳嗽着,憋住呕吐的劲头。 他一把捂住自己的嘴,随后鼓起腮帮子,仰了仰头,把什么东西吞了下去。 还能是什么?只能是翻涌上喉头的血气。蓝条耗完就烧红条——假设把书本力量、道法比做“蓝条”、法术条;健康状况比作“红条”、血条。 那么现在的周天天与我就都是处在蓝条将近用完,红条也所剩无几的情况。 “他们称自己为‘拟物小说’,因为他们的技能是提取一段记忆片段,在这块片段上做手脚,让它富有各类功能……若说我们道士修炼的是炁——那他们炼得便是与自己捆绑的这一小段记忆。” “别说了!” 我忽然一下从后面捂住了周天天的嘴,任凭他的哈气与没咽下的血丝沾染我的手心。 “你为什么说这么多?你让我很怀疑啊!”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仍然清楚地记得“孽物”的女孩“字牙”—— 她是如何在交待了自己的生平快乐瞬间后,发动了“佛有‘八十好’”的“四好”,随后消耗生命,以压倒性的力量为我博取胜利……最后坐化为了一尊“佛像”。 我死命地捂住了周天天的嘴,我害怕、我太害怕了! 话说的越多,越像是在交代遗言! ——也就是现在,当我将臂膀环在周天天的面前时,我才明白了什么是他所说的煞气—— 它尖利如刀锋般削割皮肤,又有饱含压倒性地去抽干人的气力。 “散财”的确为我和道士建立了一道抵御用的屏障,但此时的防御圈正在被唯美游动的z国结们一点点地削弱,从而收紧。 我十岁左右的小身板不该有这么大的劲,但是我的反抗、决心、气氛、悲伤……或多或少的各种情感混为一谈,我知道、我必须保下这个“字牙”,我怎么可能什么都做不到!我明明有不弱的一手牌! “煞气”开始割裂我捂住周天天嘴的手背,利痛针扎般寸寸在心,比起长期存在的钝痛、它的攻击力简直强太多了。 道士将“散财”横在胸前,手诀打向四个方向—— 只见原本暗淡的铜币闪过一缕寒光,随后它们就像乘坐了波浪,从剑尖的第一枚铜币开始——清脆的响声悦耳如山涧鸟鸣。 紧接的一刹那,屏障以肉眼可见的进度扩张。 防御圈也顺手得到了强化。 至少现在的情况看来,我们还安全。 我从柔软的车坐上蹦跳下来,掰过周天天的脸就看——煞气割伤我的手,那定然也割伤了他的脸。 我现在充满戾气的样子,或许和“孽物”很像——但哪又怎么样?我和它本质上就不一样,它只会为了好玩去杀人,而我、我是在守护! 果不其然,几道血痕深深地刻印在了周天天的脸颊上。 我第一次和战斗时刻的他正面打了照面,愣住了。 活动年龄倒退的加持下,周天天就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我在洗脚城首次与他见面时,只觉得他是一身正气、看去就是充满了理想抱负——但此时,我发现自己错了。 眼尾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在此时发挥了它的绝佳美感——脸颊上几道横刮的细而深的血线里涌溢出的赤红、搭配上因专注战斗或忍受疼痛蹙起的眉头,细蔑的眼—— 此时他的嘴唇刚被我捂过一阵,正沾染着鲜血,满唇鲜红…… 极致的妖异感充斥了我的视觉感官! 太美了!惊为天人! 战斗期间容不得懈怠,我更不可能在现在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我暗自感叹道,不愧起名为周天天——此人仅该天上有,人间难有几回闻…… 大约是看到了我由焦虑到惊讶到逐渐邪恶的笑容,周天天愣了一愣,他摸着自己的脸,只摸到了伤口,“嘶”了一声。 “之前给过你一道‘钳口符’,知道你对我怀恨在心,但也别在现在这时候发难啊……还有,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我强压嘴角,可劲地摇头。 我怎么也不能告诉他,我觉得他战斗的样子不帅、但是邪魅。 漂亮当不了武器,防御更是抵地了一时、抵不了一世。 我赶紧回到正题。 “为什么不用攻击类的招式,以及、躲在车上,只能作活靶子吧——” 周天天忍痛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我要是还有释放攻击类招数的力气,自然是会用的。至于下车这点、我们想在一起了,防御类技能就是为了下车。” 说罢,周天天就要去拉车门。 套了全方位的防御,我们直接跳车不会对自己产生伤害,的确是一个好的方法。 我默默赞许。 就像是为了应和我们,我们所坐的的士也是吃了一个红灯。我们平稳着陆。 我还没站稳身形,周天天就已经拉开了架势。 火红的绳结没有了遮挡,此时在我的眼前是一清二楚——或大或小的z国结穿梭市井间,如何也不像一个杀伤性武器。 “于或斐,你可以拓开书本感受下‘拟物小说’的范围吗?他们的弱点很突出——一段记忆则范围小。只需要突破‘拟物’的边界,他们就会应声破碎。” 周天天嘴上说着话,人已经一闪身,在人群中行动起来。 他身手矫健,与我的第一印象相差甚远。我曾一直以为,他只是个使用符箓,习文不习武的偏科生,没想到他只是未展现自己的真实实力罢了。 不过——既然我开书就感受到“拟物小说”小说的边界,周天天就能一招制胜,那现在、他现在的行为不就是在画蛇添足吗? 这个行为勾起了我的怀疑。 我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把自己完全投入到开书中去。 我的确使用了“四字小说”的力量,但仅仅囊括了我和周天天两人——更多的气力被我用来喂养五枚无底洞般的铜钱——连石盐这样的“角色”都不敢触碰分毫的铜钱——我笃定它们的强度不小。 我在观察周天天,闭上眼,心里突突地跳。 他知道我在完全开书与进入书本的期间,人会不能动弹——上次在砍杀“白月光组”时,所有的“参与者”都看到了这一幕。 那一次,我作为记忆的侵入者,把“孽物”作为载体打入记忆,所以我全程站在外部没有行动。 没有对应的“角色”与人皮作为我的皮套,我只能完全孤零零地站在空气中,任人宰割。 我怀疑,周天天是想利用我禁锢的时间,做点什么。 这回我假装开书,实则用书本力量监视周天天——不是不信任他,而是太信任他了。 我仍然清楚地记得,那颗剁在手术刀上头颅、是怎样化为女孩站起的—— ——我也仍然清楚记得,她的身子、是怎样化作一尊佛像,重重落回地面的…… 她的音容笑貌、勇敢、灵动——一切都写在我眼前,就好像……她还活着一样。 女孩与我笑道,说自己去砍那两双鞋几刀,“去去就回”。 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 第117章 首次交锋 我和“孽物”看过电视画面的闪回。 站在上帝视角的我早就清楚,那些“鞋”、“佛光”地刺、蛇女和虫蚁道士在现实中都有对应人物。 医院里的逃亡是否为真? 我不能完全否定之前经历的一切,但至少——女孩“字牙”牺牲自己去守护的,就是一场半真半假的闹剧! 而她,她就这么把自己的命搭在了石米和十八的投影里…… 字牙的命就该这么轻贱吗?! 我是第一次见到“字牙”真切的死亡,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我持续伪装着完全开书的模样,时刻观察着周天天。 他双指夹住“散财”,钱币撞击的清亮声逐渐沉重鼓噪起来。 铜钱剑像是有了生命,光芒流转于剑身表面,它在周天天手里极速颤抖着,像是一条抓不住的鳝鱼。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周天天不再是操剑者——反而是“散财”,它才是所有“四字”力量的源头。 黄沙、碎石乃至飘落地面的枯叶、枝桠—— 它们在道士身边震颤着翻覆起,在我看不见的气流下尝试悬浮起…… 周天天微微偏过头,狭长的的眼尾瞥过我的状态。 我本就眯着眼睛,刚见他有转头的动作,就赶紧闭上眼,假装起好好开书的样子。 还好,他没把精力放在检查我身上,否则我的伪装一戳即破。 书本力量里,蛇女身上取得的五枚钱币的形状越加清楚。我的力量也一点点地能撬动它们了。 我裹挟着铜币,让它们从我的身上往手上挪动。 周天天右手持剑,左手呈托举状,把颤抖的“散财”控制在手中。 红光充盈的z国节没有停下游动,但它们行动的轨迹出现了改变—— 流苏丝丝缕缕地在夜空下聚散,几十只绳结以我们为中心,一悠一荡地游近。 原本笔直行进的z国节也有了目标,它们一圈一圈把我们缠绕住。 我们被我包围了。 “刘俊垣,几年一别,我们终于是再见面了!近来如何?” 周天天托剑的左手缓缓合上,“散财”串上的铜币如疾浪般拍打着。 道士的话轻松畅快,大有兄弟见面打个招呼的模样。 怪不得周天天对“拟物小说”如此了解。 看来他不仅限于接触过这派人,他与这里面的人 认识不浅。 听语气,他们不像敌人啊…… 既然如此,那还针锋相对做什么? 然而一切恰恰相反。 周天天话音未落,“散财”的防护就是一抖。 绳结猛然收紧,随后旋转——它们在透明的护罩上划着,喇出了一道道红色的划痕。 周天天倒吸一口气,我明白他的感觉——“四字小说”与“笔者”会产生共鸣,触觉相通。 就像我的书本扭曲,我的精神与身体都会遭到打击。 道士退了几步,把我护在身后。 “这等实力——看来我现在是该叫你社长了……恭喜刘社长高就!出去以后咱去哪儿搓顿?” 周天天话音不变,但是“散财”的抖动说明了一切——他完全没有放松警惕。 绳结游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红光笼罩了我们可见的一切。 周天天口中的这位刘俊垣刘社长并不准备回话。 “我还拿你当刘兄,当哥们。没想到刘兄你——是一点情理都不讲啊。” 说罢,他将握住剑尖的左手一摊。 瞬时间,被周天天握过的部分铜币成串散落。 “‘散财’是为单面剑,有49枚。取7枚用以行动,取35枚随我出征,留7枚守于此处!” 霎时之间,原本完整的铜钱剑散为大片。 唯一留存的钱币随着抛出,剑柄一转,紧接着就反插进了我面前的沥青地里。 铁板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插进了地里? 不敢想象,“散财”要是在敌人手上,我们会输得有多惨。 我数了一数,它正是有7枚钱币。 “刘兄我俩都不是磨叽人,也都是打输出的。那就拼刀!谁输了谁请对方吃饭咋样子?” 周天天说话或多或少都带点文邹邹的味道。现在这样的他,我还是第一次见。 散落空中的铜币逐一脱开了红线的束缚,一枚、两枚—— 就在第一枚铜币即将落地时,它像是瞬间有了灵智,反覆两下、竟悬空平行于了地面! 周天天也不犹豫,一提膝就踩上了它。 没错,我没有看错—— 他单指点在腰际高的铜币上,也不见怎么发力,整个人便如燕子般轻巧地落在了这枚铜币之上。 往上的六枚铜币早已经在上方做好准备。 周天天一掌按住上方的一颗,小小的一枚铜钱,竟像有很强的支撑力。 以铜币登天?还是用、只有一个拇指指腹大小的铜钱? 我光是想想就脚底发汗——别看周天天平时呆懵懵的,没想到打起架来这么有气势! 插在我面前的铁板还在因为落地时的惯性、前后摇摆着。 剑柄上的铜钱拖坠着四散的红线不住地颤抖着,看起来……是在跃跃欲试。 它们也想参战吧。 七枚铜币铺开一道通天的道路,周天天的身法很是轻盈,与猫们蓄力爆发的身法大不相同。 仅仅是我一愣神的功夫,他就上到了第七枚铜币上。 “看,七步登天,刘兄我可没骗你。我是真会的。” 周天天看准了面前的一尾z国结,伸手朝虚空一招。 35枚原本散开排布的铜币像是受到了号召,立即就聚集一起,结成剑形,被他紧握手中。 道士将手臂打直,凌空向一个中等大小的绳结奔去,7枚铜币在他面前不断铺路。 周天天的每一步都是踩在铜钱事先铺好的道路上。 我抬高了头,瞧着他如同天神般在空中奔跑自由。 “轻功果然是存在的……” 我喃喃自语道。 z国结并不好惹,它见到周天天靠近,流苏一甩便想先周天天一步撞上他。 它的身子看似笨重,然而运动起来速度很快,目标的选择也很聪明。 z国结三角形的尖端冲撞向周天天持剑的手腕。 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眼瞧着绳结在已在风中猎猎作响,一个猛子扎来。自己的招架便也立即展开。 他把散财架在面前,尝试去荡开疾冲而来的z国结。 “这招只对其他刀剑类管用……但是对付你的小鱼——我得试试!” 刀剑相向一瞬之间,他们交手很快,下一秒就错开身去。 但是我的动态视力不差,这一交手我就看出了些不对劲。 周天天沿着铜钱铺好的既定路线一个翻滚,免除了身体即将受到的冲撞。 但是他的手腕,它还是不能躲避地被剐蹭了一下,铜钱剑离手向地面疾速坠落。 “嘶——” 周天天眉头皱起,捂住手腕,小小转了转圈。 “以为这一交手,我就输了?你错啦,七步之内,我的行迹可以预测。但是我的剑——” 武备脱手,周天天出人意料地毫不慌张。 他狭长的的眼睛眯起,一抹邪性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 几乎是同时,几近坠地的铜钱剑忽然分散开来,以物理无法解释的反重力道路重新回到了道士手里,一柄完好无损的剑重新出现。 第118章 散财小成 铜钱剑在周天天手里舞出一道剑花,铜币叮咚作响,就好像它也在为此小有得意般。 虽然这一波双方看似都没有太大的损失,但在我的书本感知里,周天天的手腕还是扭伤了——至少现在、他不能再用这只手拿剑了。 游动的绳结扑了个空,它加速的劲也免了去——不只如此,围着我们转动的z国结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跟你试试水,没想到你来真的——既然来真的,那我也配合。” 周天天的身形一闪,很快踏着钱币来到了刚刚撞他的z国结上方。 “‘散财’听令,刺!” 惊讶在我的脸上不断放大。 周天天,他!他背向下方,摊开了双臂。 紧接着,他毫不畏惧地纵身向着浮空的绳结上空、仰坠下去。 休息中的z国结——煞气的凝聚体,当真可以作为着陆点?! 我替他抹了一把冷汗。 清泉般沁人心脾的脆响传来,铜钱在惯性下碰撞响动。 剑光划开空气,直指下方的绳结。 以头冲地,无限逼近z国结的周天天直视敌人,双手反握住剑柄,以身化剑,朝着它的深处扎去。 看得出来,绳结很想脱逃,但是刚刚的冲撞耗了它一定的力量,不仅如此、它目标庞大,即使想逃,也根本没有躲藏的地方。 铜钱剑深刻洞穿了一人大小的z国结,编织品几乎断成两半,但仍有几条绳子相互勾绊着。 周天天在空中优雅地翻转一圈,双脚轻松着落在一路铺下的7枚铜币的其一之上。 “‘散财’,斩!” 鲜红的z国结虽然破败不堪,但是它并非血肉之躯,没有疼痛寿命的它可以再次行动。 此时的它蓄力完成,正准备逃跑。 周天天一语下去,铜钱剑也自下而上,重新向空中劈去。 可这怎么看都距离不够,锋刃再如何锋利、也斩不断布条吧…… 但是!意料中的战斗方式出现了——这也是我所熟知的、“散财”的使用方式。 随着道士凌空斩出一刀,剑尖的几枚铜币如叶尖弹出的露珠般,沿铜钱剑所指处的一条道路,齐齐切过。 那几根连缀着未断的线,也在这一下后彻底分散。 分离出的钱币任务已成,它们疾速奔流,重新回到铜钱剑主体上。 z国结撕裂两半,然而它并没急着掉落…… 有诈? 不对劲!膨胀、膨胀、再膨胀! 红色的线团在我们面前疾速放大!猩红的光线从它的缝隙里透射出来。 一条条编制成结的绳子快速涨大,它的里面像是注了满水,鼓胀呼吸着。 不对!这种态势,是要爆炸! “周天天小心!” 我演不下去了,惊声提醒道。 7枚铜币正往上方铺路,周天天听得我的声音,下意识地朝我这里看来,向我投来惊讶一瞥。 然而就是这一愣神,破裂的z国结炸裂开来。 无数看不清楚的细丝配合红色的粉末绽放,光影充斥了几米高的高空。 周天天因为被我打扰,没来得及躲开爆炸攻击! 在哪,在哪?! 人呢? 我作为“笔者”,带领“角色”参加过无数次灵异吧的委托,知道这种时刻最要不得的就是后悔。 生死一线,该以战斗为中心! 游动的z国结欢腾起来,它们对我的包围越加紧凑,密密麻麻的红色划痕遍布我的周围。 迷雾能迷住人的肉眼视力,但是迷不住我。 我做的错事,就由我来承担! 迷雾散开地很快,红色划痕、红色烟雾——我的天地间只剩下了无尽的红光。 不言而喻,“散财”保护外的世界,煞气一定很重。 以我现在的实力,暂时没法脱离“散财”营造的防护结界。 所以我需要强化”散财“的护盾,给自己营造一个便于下一步行动的空间。 我相信“散财”有灵魂,因为此时的它正在防御被层层打压的情况下,瑟瑟发抖着。 我记得自己是可以往“散财”里注入书本力量的,所以赶紧分出一股“四字”力量,往里面刺去。 然而,它里面已经满员了,周天天占满了它的全部。 好起来啊!好起来——我一把握住“散财”剑柄,却是丝毫不能优化它的屏障一点。 你不好起来我怎么开书,怎么进行下一步动作! 汗珠由我的发缝滚滚落,我紧张、我惧了…… “我说,你踏马的在怕什么!你生来就斩除凶恶的金钱剑,居然会抖豁这些狗屎绳结?” 我冲着剩余7枚铜钱的“散财”骂道。 一方面,我的确是在泄愤、我明白在战斗中理论上不能动情绪,但是我真的很恨自己做的这番事——弄巧成拙。 另一方面,我在用小计谋——激将法,可能……激将法当真会对一把武器有用? 死马当活马医了,我需要“散财”的保护,只有它的护盾存在,我才能开书去外面一探究竟。 铜钱们在我的手底下动了一动,几块硬币不约而同的夹住了我的手皮! 我触电一般地抽回了手,指着“散财”、眼神凌厉。 气愤、委屈填满了我的心。 “你的主人周天天现在生死未卜,你还有心思搞我?!” 铜钱们不再理我,它们有节律地互相敲击着,凝重的声音如钟磬—— 本该无形的声音居然在一瞬间形象具体起来,我看见一圈圈的球形波澜产生,它们在一浪又一浪中巩固了防御屏障。 自动巩固防御?那不需要干预了,更好。 我双手握住“散财”剑柄,合上双眼。 书本力量在这片虚假的城市中蔓延,之前消耗的力量太大,这回开书,我的覆盖区域很有限。 地域不大,但够用了。 “散财”这一次不再咬我一口了。 红色的迷雾中穿梭着一个灵动的身影。 是周天天吗?! 我紧张地调动书本力量靠近,却发觉连带着“四字”力量的,还有一串有分量的东西。 蛇女的铜钱不断吸吮着书的力量,眼下竟然直接吸附在了我看不见摸不着的书本之力上。 这五枚铜钱比“散财”上边的“天地通宝”要精致不少,色泽也古旧。 我和牧宇分析过,“天地通宝”大概率是赝品古董;然而我手里的五枚铜钱,却不像假货。 没有“角色”作容器,更没有记忆中的人为我作载具——眼下紧急情态不断,而我只有观察的份——没法交互,甚至没法说话。 我只能干瞪眼? 正红粉尘中,大大小小的z国结翻腾穿梭。 我已不再想称它们为z国结了,从游动的姿态到冲撞的模样,我认定了这些绳结就是在模拟锦鲤。 若说没有粉尘的空气是浑浊湖水,游鱼在其中蔫耷失力;那么当下红尘遍布的环境就是独属它们的秀场。 锦鲤的气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它们在红色“水流”中飞速串流,每一道冲撞路线都直逼其中的人影。 用起被破碎过的书本力量的确费劲……强力调动下,类似体测后第二天仍然大量运动的酸痛充斥了我的全身…… 但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成功洞彻了烟尘下的一切。 很显然,红色一片就是“拟物小说”的障眼法,而躲闪身形的人正是周天天。 周天天在其中没法看清周围,不过还是毅然决然地铺开了七步道路——路上有什么?他摸着瞎,什么也看不见。 如此铺开道路只有坏处,那就是向敌方展露自己的未来路径。 但是不铺路,周天天就只有落地的份了。 敌暗我明,百害而无一利。 一条条游鱼在铺好的铜币周围候着——那是周天天的必经之路,只要他路过,必然会遭到攻击。 道士身手矫健,他的35币形成的金钱剑在尘雾中进出往来,带起红色粉末飞舞。 三四尾迫近的锦鲤被左右打出的实体剑气弹开——剑尖掠出的几枚铜钱正是这所谓的“剑气”。 第119章 难分胜负? 剑气在锦鲤表面擦过,带起的丝线成束开裂—— 周天天的确是看不见游鱼,但他对周围的情况有着惊人的反应力——就和他的第六感一样强大——或许这就是神职人员的必备技能吧。 可惜良好的情况维持不了太久。 周天天和我一样,本就在战前有所消耗。如今他同时动用法术条与体力条,消耗战之下只会越加疲惫。 锦鲤们是布制品,跟肉体凡胎的人不能同日而语…… 眼看着游鱼们的冲撞越加紧促,周天天再如何神通广大,也要招架不住了。 他凝神皱眉,化斩为圆,将一柄剑在身两侧舞得虎虎生风。 锦鲤们与铜钱相撞,发出刀剑相交的乒乓声。 一尾尾游鱼如同箭簇般射出,红色烟雾中的它们犹如迅猛幽灵—— 然而,无论它们如何敏捷、攻击如何凌厉,也不能破开周天天的剑花分毫。 红簇一旦贴近小自己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周天天,就被瞬间弹开。 你可以想象热气球与飞鸟对撞,但二者都没有受伤。 这个场面多少有些荒诞了。 二者就像不兼容的两款溶液,剑锋伤不了q弹的锦鲤多少,锦鲤也动不了剑锋下的周天天一丝。 很好,锦鲤们破不了周天天的防御,但在这种体量的消耗下,周天天根本支持不了太久。 果不其然,我的想法刚落地。道士被伤到的一只手就再甩不动剑花。 他的剑花就慢了下来,给了体型小的鱼钻空的间隙。 他长出一口气,将“散财”向空中一抛。 铜币“唰啦”分散开,如众星捧月般环绕在他身边。 周天天边闪躲着一波波的攻击,边检查自己扭伤的手腕——受伤后得不到休息,它已经红肿一圈。 锦鲤们乘他不再抵抗,瞬间加紧了攻势——它们换用了自下而上的吞噬方案——原本鱼头的地方,编织板实的线破开一颗大洞,这洞就是鱼充满红光的嘴。 这嘴一圈圈一层层地剥落翻腾开,想要将周天天一口吞下。 “刘兄,我就知道、除非我落出破绽,否则你是不会换招式的——” 说罢,周天天挑出一根毛针,向肿起的手腕表面、那么一刺——淤血被他一股股地挤出。 他将手一翻,一对笋尖样的东西出现。 道士咬紧牙,吸气、随后吐气。 他不像是被放淤血痛的,倒像是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血珠一颗颗地滴落在了这样看不真切的笋尖之上。 “刘兄你一直不说话,是没麦还是单纯看不起人?兄弟我给你的度,要到极限了——” 大小不一的锦鲤们机动性很强,但周天天的机动性更强。 7枚铜币依次坐落在尘灰中的不同位置,周天天在它们之上扭转身形,躲避跃动,上下包裹的游鱼总是慢他一步,最终只能吃到铜钱。 鱼腹中的钱币一次次地突破线绳,给游鱼身上,破开了一道道的创口。 然而这点伤口对不知苦楚的布绳来说,就是如同蚍蜉撼树。 外人看来,周天天是怀有轻功的世外高人,在这些庞然游鱼的冲撞下游刃有余。 而我常常指挥“角色”行动,虽然自己的身体素质不行、也学不会动作,但对于这些东西还是懂的—— 他的跳跃距离以及高度正趋短趋矮,这点是疲惫的象征。 而且,他只躲避不攻击,这点也是说明了他本人正落于下风。 可喜的是,周天天的目标是红雾之外。他知道哪里是出口,说明还没有困乏到脑子混沌! 周天天抹一把额头汗水,双指尝试掐诀,但环绕的铜钱只是小小地动了动…… 蓝条已经耗光了吗? 我以第三人称的视角纵观全场,急不可耐,却无从插手。 此时的我比谁人都着急——放我进去,我要救人! 救不得人也没事!至少……我要搅局! 小锦鲤别单指着一人打啊,也轰我一记啊!! 别一群大大小小的鱼欺负一个人! “一重山压一重山……‘里’默字节不是你好呆的地方。兄弟听我一句劝,赶紧走。你再折腾下去,神君们不会放过你们‘拟物小说’的。” “呵、别逞强了。如果世间真有神君,我‘拟物’也不会成长到这番境界——你、更不可能还是这等实力。” 一道阴柔的声音从笼罩我们的猩红烟尘中,囊括天地、隆隆而来。 锦鲤背后的操控者不再躲藏,沉默许久的他终于开了口。 那个声音说得不错,周天天的实力与锦鲤根本不在一个水平上——锦鲤的灵活性是不行,但杀伤力不小。 如持久战车轮战下去,周天天定然被拖垮。 周天天听罢来人的话语,身形一滞。 他缓缓抬头,眉头紧锁,俊秀面庞上神色复杂。 这之后,他摇摇头,抹一把自己的脸,挤出一个微笑。 “兄弟!该放下你的信仰了。‘笔者’当自强——看看归附正统小说的你吧,什么也没拿到。” 声音从四面八方包裹来,语气里满是戏谑。 上前一步的钱币还停在周天天的正前方,如果以他原本的实力,在手臂的支撑下,上得面前钱币轻而易举。 但现在,他已经没劲跳跃奔逃。 极度体力透支下,周天天单手撑着前方的铜钱,才稳住摇晃的身子、堪堪站定。 大喘气带动着他的身子起起伏伏。 周天天眼眶微微泛红,嘴唇干涩却是浸血般红艳。 他手脚并用,拖着自己疲惫的身子一点点地向上挪动。 那个笋尖模样的东西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此情此景下,我终于看清了周天天的状态。 先前的战斗中,周天天的每一招看似都挡下了游鱼,但事实并非如此次—— 煞气的冲撞在他的身上喇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口子。 此时,鲜红的晕影正一朵朵在衣服上绽放开。 他这个姓刘的兄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情。 他就是想把周天天往死里打的啊…… 难分胜负都算不上了——现在的周天天只需锦鲤的小小一撞,他就定然会从高空摔下去…… “怎么,停手了?我可没认输——别留手,什么招数尽管招呼!” “我哪狠得下心啊、周兄,更何况我们的约定只是比个胜负,可没说要分生死!” “我俩是不必分生死——但是……” 周天天目光一转,落在了我的身体上。 第120章 我摊牌了 “但有人要取你性命……咱俩兄弟一场,我肯定是想你好的啊。然而现实就是这么……狗屎——我背负有‘虎’的使命——我想让你逃、但神君的命令是留住你……” “……唔,可你的神君又在哪呢?无形无影就是无存在。‘信那天王老子不如信看得见摸得着的玩意’——别忘了你的初衷,天天!这话可是你以往最爱挂在嘴边的。” 笼罩一方的红雾里,刘俊垣的声音飘忽了起来,他犹疑了,他胆怯了! “够了!那都是多久以前了……从你手上沾了无辜百姓的人血那天起,我们就是敌人了——” 第三枚、第四枚铜币—— 周天天伸出手,一抓之下竟没能将面前的铜币撑得住。 他身子晃了一晃,毫无预兆地就向地面栽去。 与此同时,我注意到、同他一同落地的、还有那一对竹笋干。 “周兄——” “周天天!” 我和“拟物小说”的社长几乎同时叫出声来。 “呃、哈——” 一个软绵绵哈欠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 “我看了好一会了——他们的兄弟情好别扭啊……” 是、是“孽物”! “你一直都在?太棒了……” “唔、嗯,你一激动我就有所感知。就回来看看你咯。不得不说,你这里发生的故事,比我四处打架遇到的奇闻逸事还有意思!” “行了行了,别说了,赶紧帮我一把啊赶紧的!!” 我的书本力量追着疾速下坠的周天天一路向下—— 单单“笔者”状态的我在自己的书里,就像魂体在人间飘——快速移动是能做到的,也就仅限于做到快速移动了。 “这么在乎这道士?你喜欢他啊。” “孽物”嘴上打着哈哈,那股上头的恶劣气息却已经贴着我的的后背侵入了进来。 “这叫关心!” 与此同时,被我扒拉半天的五枚铜币也终于到了手。 它们对我的臣服度很高,我感到自己能清楚明白地差遣它们。 “孽物”已来,铜币到手——我救下周天天的概率很高! 胜券在—— 我的思考还没结束,得胜意志就被自己身上附着的失重感吓断。 什么情况,我怎么也在下坠?! 我刚想问“孽物”,它就已经用我的嘴大喊大叫起来。 “不要啊!!老娘一世英名怎能就此毁于一旦!” 五枚铜钱臣服于的是我于或斐,而不是我的同位体“孽物”。 按照先前蛇女使用铜币的技巧,它们应当也能展现出类似周天天7枚铜钱“七步登天”的技法。 我一把捂住自己的的嘴,咽下“孽物”的尖叫,随即立刻学着周天天打的口诀念出话来。 “五名铜币随我同行,为我铺路!” 几乎是同时,手里的五枚钱币飞掠而出,在我身下铺出一道屏障。 “‘虎’、‘虎’?‘四字小说’已知‘四神兽’中,的确有‘虎’……兄弟,你不会是加入了玩命的‘虎’了吧?!” 玩命的“虎”? 我不能完全理解,但是就现在情态来看——从“字牙”到“角色”到“笔者”——我们猫的人各个“置于死地而后生”,的确像玩命…… 比如我背后,即将接住我的铜币平台,我都不敢想象它会有多硬——我确实不会在地上摔死:我会提前在铜币上摔死。 不管那么多了! 现在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保下周天天——我不想再看到任何“字牙”因为我而死! “孽物”身手不凡,我一把就抄住了周天天的腰。 孩童的身板太小,我没法把他完全保护住,但“孽物”的举重力气是绝对可以的,只要落到铜币铺就的平台上—— 只要到达那个地方! “小孩?哪里来的?!” 红雾的操控者因为猜出周天天的身份,正情绪激动。 此时见着凭空出现的我,声音更是尖了不少—— “孽物”的力量大,我怀疑自己把周天天抱疼了。 他迷蒙的双眼恍恍然睁大,一双丹凤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你怎么现形了?你不是不能——” 随即道士脸色一变,熟悉的屹然决然出现——跟“字牙”女孩赴死前一般相似。 他猛然发狠,尝试挣脱我的束缚,却是白用功。 第一次,我第一次如此感谢“孽物”的蛮力。 你要是能挣脱“孽物”,那“孽物”也就不该叫“孽物”了! “放开我听我说!我不会有事的。你看下刚刚落地的卦杯。” “挂杯?” 我满脑子都是挂在墙上的水杯,不懂他在说什么。 “不懂没事,你且看地上的竹笋干。一正一反能看到吗?” “我先前请示‘监兵神君’,问他我放手一搏的结果是吉是凶,你看这结果是‘圣杯’,代表神明认同、行事顺利——” 我抱着周天天朝地下看去,沾血的“卦杯”所呈现的,的确是一正一反。 未知以及信仰是值得尊敬的,但是……摔这个竹笋子求已知的、牧宇这个跟人没区别的神,去给个吉凶卜卦,简直是愚昧到底! “扯蛋,我哥还没落后到不会玩手机!你要信他的话,给他发个消息问问就完了,还打什么卦杯?”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其实牧宇并不是完全的监兵神君,他只是神君的人类形态,是祂的一部分……这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总之,神君的意思很明确:我必须保你!‘字牙’在魂体状态下才能展现全部实力,但你和牧宇都能进鬼门不是吗?你们能把我捞回来的——” 周天天见反抗不成,开始言语洗脑我起来。 “放屁!”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孽物”手下的“字牙”是鬼不是人了,原来真正意义上的“字牙”,根本就是死人!!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听我说,我兄弟很强!我的计划是带着他一起死,到时候你们再把我捞出来!成不成?!快点放手!不然你我都活不成……” “我于或斐让你三更活,你死不成五更天!!” 周天天不知道我已做好了落地工作,还在一个劲地话疗我。 这时候他听闻我放了狠话,落在战场上的目光也终于看进了我的眼睛。 想必我此时的面目,一定很……奇特? 因为他的眼在对上我一瞬间,突然间就充满了恐惧。 “于或斐?不、不对……你不是她……她怎么会有这等气息?威压如镇关之虎……怎么可能……” 道出此话过后,周天天浑身力气一撒,竟像是被我吓晕了般,昏了过去。 坏了!让他得逞了!! 如果“字牙”真能剥离灵魂作战,那他这一晕,岂不是…… 第121章 一方有难 “小破孩,你对周兄做了什么?” 锦鲤的操纵者放出最大的一条游鱼,抄着我们的底盘而来。 这人意图不明,即使与周天天是兄弟相称……我也怀疑他在说反话。 “孽物”负责平衡我手脚,助我在空中调整身形,以受伤最小的姿势着陆。 而我则调动着书本力量,尝试提高铜钱平台的位置。 我们二人分工明确,没人管得上这惊叫不断的“拟物小说”社长。 “你也是‘笔者’?” 刘俊垣问道。 “传说‘虎’有三等位置:‘笔者’‘角色’‘字牙’——天天这么拼死守护你,是因为你就是‘动作小说’的‘笔者’吗?而他、他是低等的‘字牙’?!” 我还没来及回答,男子地嗤笑声就由四面八方传来。 “正统‘四字小说’的各位就只有这等实力?!也对——是我发家早啊,那时候的自居‘正统’的你们,还不知在哪块地底拼死搜集自己‘角色’的‘书页’碎片呢!” “如此下来,你们能说得清谁是正统、谁是偏门吗?我打响了‘四字小说’苏醒的第一枪!而你们,就是坐收渔翁之利的混子——你们还妄想消灭我?还想——” 最大的一条游鱼自上而下奔涌而来,“孽物”不慌张、甚至不闪躲—— 我抱紧周天天,成功双脚着落五枚铜币之上。 强大的震感害得我双腿麻战,几乎感觉不到下半身的存在了……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军训连站一小时军姿之后。 果不其然,耍帅是有报应的…… 我小小的身子晃了又晃,“扑通”一下跪在了平台上。 但周天天,他稳稳地被我保护好了!这就够了。 至于往后的事怎么处理,后面再说! 我一个鸭子坐跌坐在了铜币台面上,双臂狠狠捆着周天天——形似艺术照中跪坐在地,斜捧着一束花的孩子。 “你们‘正统’门派抢占‘四字小说’的主导权,我忍了;你们组织这个吃人游戏‘里’默字节,我管不着;但你们‘虎’拿天天作‘字牙’,拿他不当人,还要害他丧命——我不能忍!” 男子的声音变得尖锐——这绝对不是一个不练嗓子的普通男性能够发出来的。 红彤彤的迷雾在一瞬间腾然炸开,直逼我和周天天而来的锦鲤也在一瞬间膨胀开来——不是即将爆炸的膨胀……而是线条翻腾剥落,一层一层、又一层。 “孽物”毫无畏惧地上手去抓,竟抓起了一条爆满血肉的管道! 血肉一圈圈展开,里面展现出一个老鼠模样、皮肤皱巴的巨型动物——是、是婴孩? “没错,是脐带、胎盘和没出生的婴儿。” “孽物”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冷。 我的小手捏住团团张合的脐带,战栗着双腿站起身来。 “你的煞气确实不弱,但是你的煞气从哪来的?别告诉我、它们是来自无辜的母亲和婴孩!” 猛然之间,自我为中心,一束冷到逼人骨髓的气息冲天而起!它高到、粗到跟那些漫画里一样强! 我在自己的身体里欣赏“孽物”的作为。 没错,假设男子的煞气的确源于婴儿的怨念,那他确实比“孽物”还该死! “劈劈咔咔”—— “里”默字节建立的书本穹顶都在这一瞬产生了裂痕。 我的感知也在一瞬间爆表,我清楚地看到了“里”默字节里的每个人。 他们的视线全部在一瞬间,被这道煞气聚集的实体吸引。 “生门断,鬼门开。门开的太频繁了,不是好事……” 我看见牧宇在望到冲天煞气的同一时刻,立即放下手里事端,向着我的位置直奔来。 黑色的虹膜随着时间流逝,正一点点地袒露出它的真实颜色。 黄与蓝的瞳在夜色中拉出妖异的颜色——反光中,黄瞳发绿、蓝瞳发红。 牧宇行动敏捷,这双眼配上他的行踪,使得他整个人都像是暗夜中的幽灵。 两人高的墙、生得方便缩短路径的树、挡住去路的矮楼—— 牧宇在它们之上如履平地,一心只向着我的方向——他几乎把弯弯绕绕的路走成了直线。 在路过街道的橱窗时,他向里一瞧、立即明白了情况。 “死门动,神格显——借我一用。” 牧宇一手握住路边丹阳眼镜店的门,在他强大冲劲下,整个玻璃门瞬间化成齑粉。 他一钻身进了店面。 下一秒,一个戴着墨镜的帅哥从里面快步走出。 再观石米,她愕然地转过身,单手挡住眼睛去看这柱光—— 她身边的枪械佬们更是如临大敌,不敢懈怠。 “蛋糕组”一行人不知什么时候与他们走到了一道,十八皱起眉头、像在思考。 “感兴趣嘛?一起去看看!” 石米将手里步枪一甩,挂在了身上。 背向所有队友的时刻,她表情一收、转而凝重。 “不应该啊……这等煞气,上辈子的‘笔者’都没有。神君倒是有可能,可神君会遇到危险吗……” 石米和大汉们,他们没事! “孽物”没把他们杀死! 至于石米口中,上辈子的“笔者”……原来在以前那么厉害的,能统领“动作小说”的笔者、也会有生老病死的时候…… 视野范围内还有“里”默字节的各位“参与者”们,他们本在赶往新街口孙先生塑像的路上,此时各个展现出了不同的神态。 有小捣乱的好奇、激动,林乐希和实习警察的谨慎,和尚们的讶异,钱佑才的沉思和小劳拉的烦扰…… 太好了,他们都没事…… “不管你是什么,从活得好好的孩子那里取煞气,我都会跟你没完!看到了吗?这就是惹我的下场!” “孽物”插着腰,小小的身板看去并没威胁性,但我和她都知道——周天天的好哥们、或说曾经的好哥们,他完蛋了! 话音未落,我的脑袋就抬起,看向直冲云霄的光柱。 帅啊!有这种实力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骨感,我还没来得及高兴,一盆冷水就当头浇下。 “你有头绪吗姐姐……我积攒的煞气,没这么多啊……而且好像,我也难以操控它。” 它小声嘀咕道。 “不管那么多了,你喜欢的那个道士,他的朋友,看起来就很欠揍!我上了——” 我哑然,百口莫辩——周天天什么时候成“我喜欢的道士”了! 我的包容性再怎么大,也不至于喜欢一个大自己十几岁的臭男人吧!! 周天天对我有恩在先,他的重情义也是真的。 我当真佩服他,也愿意保他周全……可是“喜欢”什么的,完全谈不上啊! 这是诽谤!这绝对是诽谤!! 第122章 有好东西? 我的思考与打斗同时进行。 只见得我抓紧脐带的手快速收紧,“孽物”意念一动,立即控制住了我颤抖不停的双腿。 “真看不出来,虎的‘笔者’居然也用煞气、真是同道中人——只可惜你太强了、我大约走不出你的五指山。” “但是……我们‘拟物小说’从不奔着利益做事!我今天既然进了你们的活动,也瞧见了我兄弟,定然不会一走了之!” “小屁孩,天天我今天必定带走,你们更别想让他去作‘字牙’,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有骨气,我蛮欣赏。” 我从一瞬间插天杵地的煞气里艰难地提取着,取出九牛一毛,汇聚于手掌中心。 “嘶——” 这气力绝对有反噬,我在力量充盈的同时,掌中也充满了鼓噪撕裂的疼痛——我的手里就像握着一只正在炸开的鞭炮。 “疼了?也对,这股煞气大多不属于我。煞气和‘四字小说’的力量一样,是认主的。只不过煞气的排外性更强!这道光柱强,但是、它太纯粹了,我本身的煞气也没有感染性,吸取不了它……” “孽物”解释着,一拳冲出,带起劲风。 拳头包裹着煞气直冲脐带去。 拳头未到,凌厉的风已经在它的表面刮出无数道血口。 竖长的口子几乎将管道削去一半,皮肉剥落、不断地向地上掉落。 婴孩哇地大哭出声,看似随意的蠕动了下,却是大幅度的调动脐带与胎盘,险之又险地躲开了拳头。 我甩甩手,瞧了眼手背上一样满是划痕的血口,脸上勾起了得胜得笑容。 “不适配的力量,果然是有、嘶——反噬。但是,强就够了!” 我的拳头已经收起,但是伴随那一拳冲出的煞气还是直直地向前方狂涌去。 直到它撞到一根路灯——路灯几乎是在一瞬间凹进一个缺口,然后拦腰折断。 我看着这股力量,不禁有些后怕。 “听话,这东西别在书外面用——还有关于煞气与书本力量会认主……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揣在兜里的‘书页’你自己不看的吗?” “书页”?是从流浪汉兜里摸到的那竹简吗? “对的嘞。不跟你分心我专心打架了!你一边看书去吧!” 与此同时,脐带又是幅度巨大地挥舞了几下。 它依仗自己的体型大,几次都想把我们从铜币平台上扫下来。 眼见我身手矫健,能做到像跳竹竿一样在它的扫动下保持稳定,脐带直接分出一大股向铜币缠绕上来。 它想让我没地方落脚。 我赶紧扣紧周天天的上半身,就怕他又掉下去。 未想到脐带这一缠,几道焦痕就赫然浮现在了它的表面上。 几大缕青烟升起,烤肉的香味扑鼻喷香。 这五枚铜币是“四字”武器,还是连石盐都不敢碰的武器,脐带就这么裹了上去。 “酸不酸爽?!” 就像是回答我的话,先前一直闭眼沉睡的婴儿忽然惊声啼哭起来,那声音尖利,刺得人心毛躁。 “烦神!” 婴儿啼哭的同时,它的脐带也在规则的扭动——就如同人烫到手,使劲甩手一般——这条甩动路径往往是有迹可循的。 “孽物”咬牙吐出二字,看准律动的规律,单手扣着周天天就向甩动的脐带上跳去。 奔走,跳跃! 滑腻的脐带上根本站不住,只有不断跑动才能稳定身形。 单独站是不现实的,但是我若有个钩爪呢?我定能够站定! “喂,另一个我,你可能会有点疼!” “孽物”根本不在征求我的同意,因为下一秒!聚积在拳头的煞气已经猛然暴涨。 五指连心啊!! 凌厉的煞气如同利刃,它从我拳头的每一个缝隙里席卷进,裹挟着血色、凝聚在了手掌中心! 那是,那是什么武器?! 烧了我的血,那我必定得看看“孽物”造出了什么帅气的武器! 这是?! 我看到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砖! 我狞笑着抛着手中砖块,猛一瞬间用小手抓住了它的边角。 周身纯白的煞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 我把手臂高高举起,随即下一刻紧扣着砖块狠狠插下,一道白净的利刃由砖块生出,洞穿砖块直刺入脐带之中。 脐带破了一只大洞,砖头也竖着没入脐带三分。 我将周天天甩到肩膀上,就像甩起一只布娃娃。 随后我趁着腾出手的瞬间,双手撑住砖块,单腿一踢脐带壁,单脚就立于了砖块之上。 宁波不乱,高处赏景…… 任由脐带怎么波动,只要它不翻转。我小小的身子重心低,如何也掉不下来。 抛于空中的周天天,此时也落入我怀中。 好接呀—— “我说,你不是好奇‘认主’的事吗?怎么还看我打架?这次的‘书页’是基础款,没有剧情的,很快就看完!” “……看完以后——赶紧给我提建议!!赶紧赶紧!” 我愣了下,这才从“孽物”两段的语句里察觉出了不对——她的前半句话风轻云淡,就好像在和好闺蜜分享生活;然而这后半句急吼吼的,就像是要跟至交分享瑟图了。 但是“孽物”就是小孩子思维,满脑子都是打杀,更不会在这时候跟我交路皇图,能让它急不可耐的,只能是它都打不过的东西——“孽物”都解决不了的麻烦??!那一定是大麻烦! 我打了个激灵,不敢细想,先看书吧—— 我翻开与铜币一样,被固化在我的“四字小说”力量上的“书页”,只见其上确确实实没有剧情,尽数是一人多高的大字。 字不太多,但是整面竹简顶天立地,犹如一座城墙。 我站远了些,快速阅读了起来。 “‘四字小说’之‘玄武’册,残卷,审核失败。” “残卷?” 这二字与我家里的那卷“四字”“书页”如出一辙,原来真的有人在批阅“书页”吗? “四字小说”的人都知道,“书页”是比“意念”、“孽物”还要珍惜的宝物。 这批阅官见“书页”仅批阅而不取……真是奇人。 至于后面跟着的“审核失败”,这意思我着实不懂。 “‘四字小说’的力量由‘笔者’产生,游走在‘角色’之间——这种力量,我们一般称其为**。” 两个空档突兀地出现在眼前,我疑惑了一下。 “四字小说”的规则,早该在不知多少年前就定好了啊……这东西还能有变数不成? 第123章 颠倒规则 “残卷”二字边上有注释,我看去:由于部分“残卷”“残缺”过度,不予审核通过。审核失败的“书页”不能问世。 我缓缓点头,明白了些。 原来这空缺是因为“残缺”过度啊,那看来我和牧宇的那张“书页”算是运气好,保存完整,通过了审核。 疑惑解决,我继续看下去。 “不同‘笔者’的‘四字’力量有所区别,“四字”力量会认主,所以它与其他‘笔者’的融合度不高。” 认主?“散财”对我的排斥,算是认主吧。 “不过,在这之中也有例外。天地间、尚未染上个人特色的**亦有。这类干净的**不会认主,拥有这类**的‘笔者’很少。” “孽物”几分钟前刚说过,它的煞气没有感染性;再往前,我的和周天天初遇锦鲤时,我也发现了他的“四字”力量比我有特色得多…… 干净的书本力量,难道说的就是我所拥有的? 娟秀的字体到了这里终止了,后面的字像鬼画符一样丑陋起来。 “违法提炼纯净**的人永远抓不完,不如——让拥有干净**的人,反向侵蚀别的**!” 后面的内容被人涂掉,不仅仅是涂掉——那一块的几排竹简,直接遗失了好几块。 空缺之后,娟秀的字体回归,关于书本力量的记载到了底。 后面接着一些和“四字小说”直接相关的“四大神兽”的信息。 “‘四灵’,‘四神君’拥有的与**机制相似的四属性力量,‘青龙’为‘盛气’,‘白虎’为‘煞气’,‘朱雀’为‘财气’,‘玄武’为‘愈气’。” “有成的‘角色’也能拥有与它所信仰‘神君’对应的气。这些气认主,对别的气有排外性。” 果然嘛,我就说“角色”不会这么弱——正常情况下,连书都不能离开的“角色”,也该有自保手段。 “‘角色’配合‘笔者’将这四种气与**混合使用,效果非凡。” “同时,‘四气’也与**相似,没有受到污染的‘四气’很少——相信完全干净的它们只有大能大德德神君们拥有。” 我绕过竹简,去看反面。 文字入眼,我被背后书写的鬼画符吓了一跳。 “神君已死,黄天当立?至纯至善的‘四气’不该被染指。入侵吧……所有曾经干净的气们。” “‘角色一’,夺它的气!‘角色一’说实力不足,不足?那献祭你的‘书页’!还足不足……” “‘角色一’泯然。” 这之间的过程又被墨水盖去,唯独能见到的就是“‘角色一’泯然”。 ‘泯然’二字写得小巧娟秀,像是对这位“角色”最后的缅怀,也像是执笔人的猛然清醒。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说这两种字体,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人写的? 我猜测到,这些鬼画符,可能是一位“笔者”的开书记录——“笔者”开书是这样的,外人看来只会以为他们在写小说,写日记。 “‘角色二’上!你也想和‘角色一’一般吗?!你说你是刚苏醒的‘角色’,那又如何?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上!” 下一段鬼画符下来,黑墨盖去了不少行字。 到底,“‘角色二’卒”做了这段话的收尾。 随后是第三段、第四段…… 不出所料,无数的“角色”与“卒”字填满了几排竹简。 “‘四灵’在上,看看我一眼吧……我连给‘角色’立碑的机会都没有……” “你问我在竹简上写什么?呵呵,我在写你们的死期!当下一位笔者拿到‘书页’的这一天,他\/她就会把你们尽数杀干抹尽!” “哦是的是的,您老人家说的都对。‘四字小说’就不该存在。是的是的、我们怎么能在生死簿上抹掉自己的名字——但是没能扣掉您老人家的名字呢?我们怎么能比您还能活呢?” 随后又有一大段文字被划去,剩下的还是大段的语言描写。 这位“笔者”的记事方式非常独特——他划去所有的描写,只留下话语,为的就是 防止剧情产生,目的是节约读者的时间。 “我有什么遗言?我不用遗言啊!我会伴着这无法摧毁的‘书页’永存……我疯了?不疯不疯——等我新订的规则重现人世,你们的后代才会知道什么是疯癫!” “什么?我们龟的人不讲规矩?哈哈哈您别开玩笑了,规则就是‘书页’,‘书页’就是规则啊,规则是人定的——规则害我死,我还能不动规则不成?” “告诉你。‘书页’——这排竹简就是我的底牌,就是您老人家把我剁成臊子肉也摧毁不了的规则!我要这天下太平,您不肯——那我就要这天下乱!!” “乱”字炸开了墨,定然也是这位“笔者”的绝笔——鬼画符在这瞬间止住。 另一行笔记跟在后边追了上,是对前文的总结评价。 “‘玄武’之‘笔者’,不善打斗,为判官,一生致力于朝野中。其人两袖清风,不受贪贿。‘四字小说’之乱大兴天下时,他以‘玄武’的规则之身公平决断事宜,乃公正化身。” “此人生平仅在战死前改过规则——即为此卷——” “新规:‘黑白颠倒’——原本便于吸收的纯净‘四字小说’能量、‘四气’,将对吸收者造成入侵效果。” “有缘人,你且在空白处填上你对‘四字小说力量’的命名,新规便将实现。” “若激活规则,干净的‘四字小说’力量与‘四气’在战斗中更具侵略性——可谓‘颠倒黑白’,‘弱者’压‘强者’。” “——玄龟有眼,不得视人;视人则有情、有情则无公正——总之如何行事、当由有缘人你,自行决断。” 末尾,一道金色的“玄武”拓印章跃然其上。 “基础‘书页’不会凭空出现,天下有难它便出现!你看见了特殊的东西了对吗,姐姐你看见了对吗!!” “孽物”幼稚的小声音突然进入我的脑海。 第124章 用吗?暂缓 “这些‘书页’全部都是‘玄武’阿姨审核哒!我看着她审核的——虽然、虽然我只能看到部分内容,看不真切它到底写了些什么……阿姨说,它的全貌只会展现给有缘人!嗯……你看见了,那也算是我看见了!” “你别开心了,这不是好玩的东西——能不用尽量不用……” 我面色凝重,一是因为‘书页’的内容错杂难懂,二是因为先辈视死如归的心态——“四字小说”的悲壮历史吗……未来的我们,也会经历这些磨难吗…… 好在撇去以上两点,依照当下的情况看,这份“书页”里“黑白颠倒”的新规本质上并不强。 它只规定了“干净”的书本力量和“四气”具有更高的侵蚀度,对我的确是有利无害。 可为什么这位玄武的“笔者”要说这份“书页”能够祸乱天下呢? 我摸着下巴,苦苦思索,突然、一个念头飘过。 对!没人说“新规”只许有一条,它说不定就是“新规”里最废的一条! 废到只能给我和“孽物”用,其他人统统用不了! ——真扯,我都怀疑这“书页”里有诈。 不到万不得已、不用——规则的制定者可是要让“天下大乱”,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我不过一介热衷于不当社畜、能赚钱的普通n市市民罢了,盛世太平最好。 不过……我的良心是极少的——要想让我专门守着“新规”,阻止它生效——见鬼去吧。 圣母是不可能当的,下辈子也不会当的。 话说回来,我不动“书页”的原因还不仅如此。 担心“四字”力量肆虐只是一个原因。 更多的,我不肯在竹简“书页”上签字是为了更大限度的利用它。 我扯着嘴角,勾起笑。 我希望它能是底牌,现在的情况尚能靠“孽物”应对,我是不会用它的。 收起自己的书,竹简也在一瞬间归拢到我身上,‘书页’闭合。 “姐姐不愿意用嘛……可如果、如果煞气得不到控制……我可就不代你抗了!” “孽物”本来商量的语气,在下一秒骤然变得恶劣起来! 包裹我身体的纯白煞气也猛然散去。 紧接着我周身凄厉的风瞬间划拉起我的衣摆,划裂我的皮肤—— 原本看去无害的红色烟雾,也在下一刻以我为中心旋转起来。 煞气带起红色尘埃旋转,灰尘如同麦芒般寸寸划过皮肤,留下一道道擦痕。 不过这才是开始,随着红尘旋涡的极速缩紧,刮伤也开始转变为切口。 细密、深刻——就和周天天力竭后,身上的伤一般无二。 以这个剥皮的速度,要不了多久,我就会给刘俊垣的煞气削到仅剩一副骨架! “你是不是以为煞气没什么伤害?我比你强、所以不怕疼,所以任由煞气刮?!我代你承担了太多,我还代他,代你喜欢的道士!” “孽物”的声音在风中回荡不清,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煞气的烈…… 之前在周天天营造的护罩里,我碰到的只是锦鲤的煞气一角,就仅仅那一碰,我的手指、周天天的脸上就已经擦伤了不少豁口。 现在这一下,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神仙打架,不能小觑了…… “孽物”的下马威仅仅给了几秒,但这几秒简直比一世纪还要漫长。 好在它有些分寸,见情况差不多了,就继续接管了我的身体。 “告诉你,你给‘书页’填上名字,受益的只能是我们俩!你的书本力量很干净,我的煞气也干净——” 我的小手扣着一块煞气形成的砖,在紫红色的脐带上奔走。 脐带如同海浪,排山倒海地袭来。 第一道阻碍贴着我站立的表面扫来,我借着奔跑的势头向前跃去。 我就像一条跃出水面的海豚,身姿灵活地在空中划出一条小小的弧线,随后又沿着脐带向前方跑去。 第二道、第三道——无数道脐带压来。 “你以为我跟那个道士一样,只会躲避和用硬币割人嘛!” 铺天盖地的血肉管道形成无数个井字形,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它根本不是要困住我——它是想砸死我! “孽物”眼看脐带剁来,竟然不躲,甚至跑地更快了。 我手里掂量着砖头,眼看着几人合抱粗细的管道离自己越来越近,居然一个小跳主动迎上了它。 “没有路,我就自己创造路。” 下一刻,孽物一手扭紧黏滑的脐带,向着自己的方向一提,紧跟着的一脚就踹了上去。 这一踹找对了位置,它刚好就是两条管道交接的位置。 如此下来,一个出口就这么简单地形成了。 这就能、出去了?! 脐带发现包围圈被破,立即合并脐带想去修复。 然而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机会流失? 我收回飞踹的腿,脚尖刚在管道表面点定,就发现了不对劲—— 就知道不会那么简单! 脚下的脐带正以惊人的速度移动,假设我将全身的力量落于其上,只怕下一刻就会摔个七荤八素。 现在、唯一能落脚的地方、俨然成了一个死亡高速跑步机。 “你人大、了不起,什么都在你的掌控里——” 眼看着无处落脚,自己也因为重力、正在不可抗地下坠,“孽物”直接将操作重心转移到了收缩的洞口上。 “改我落脚点,吸引我注意;另一边就偷偷地收紧洞口?被我、发现了!” 随着“孽物”的话出,一道纯白色地物体就爆射而出,白色煞气在红尘中辟出一条径直道路,随后坚定地插进了闭合中的出口内。 “喜欢霸霸我的大砖块嘛?!” 什么……我刚刚掷出的,是一块砖? 我怔怔地瞧着自己的小手,它竟然能把钝器玩成远程武器?!! 血肉被砖块铬到,所有的脐带都为之一振,脚下快速抽动的地面也暂停了些许。 趁着管道吃痛停滞,我赶紧三步并两步疾冲到洞口边,一顿乱腾腾地拨弄、狼狈地从里面爬了出来。 然而,就这一小段时间,外面又有了变化——而且,很棘手…… 刚刚突破天际的煞气光柱,竟然开始向婴儿移动去。 “纯净的煞气,不需消化就能直接提升实力——还是被他发现了……” “孽物”皱起眉,知道未来的战斗只会更难。 “拟物小说”的刘俊垣社长,果然不简单……配得上领导的位置。 孩子哭喊的声音绵长起来,逐渐转换为一声声清晰地尖笑。 巨婴的眼睛猛然张开,四肢也舒展开来—— 他伸出一只手,食指拇指朝着我和周天天抄了过来。 这两根手指得有我的腰宽。 我得做好防备……做什么防备,直接硬上! “唔,我可不会告诉你啊姐姐——其实我们大家一直有个内部麦……” 我感到自己的耳朵上有什么东西一紧,一个耳麦就带了进来。 上次带耳麦,还是在插兜男造的“同人小说”里。 ——在我接的,超级玛丽苏恋爱剧情的委托里,那次委托叫我——消灭医院里的女孩幽灵来着的? 为了潜入那鬼魂的记忆,我还用牧宇装扮成了爱豆的模样,那时候的他就带了一个耳麦。 后来,在我和牧宇换位后,那个耳麦——还在他的耳朵里! 那个时候的麦,是不是就有这个作用? 原来他们一直都有联系的……只有我,一直被当作局外人!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125章 弹射起步 又是医院、又是幽灵、又是耳麦,我无奈摇摇头。 插兜男的“同人小说”里,他们就在合作了。 看来命中注定,我就要跟“孽物”、石米还有石盐认识。 “孽物”明显还想继续叨叨,但是眼下的战况已经容不得它再分神。 我打人总是很爽,哦不、“孽物”打人总是很爽。 它从不履行猫的弯弯绕绕、猫的看准时机再攻击。 “神挡杀神人挡杀人!畜生挡路,我自然更杀!” 我看得尽兴,还不忘调动自己的嘴,对“拟物小说”的社长发动言语攻击。 我把周天天单手托在背后——就像父母背着病重的孩子。 挥起手里看着招笑的板砖,我架起防御、荡开孩子的每一记攻击。 几个来回后,我已近身贴上,一块砖狠拍在孩子慢速靠来的手指上。 孩子手指顿了顿,我这点攻击对他来说就如同指尖采血。 不过,他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凄厉的哭叫惹得人心烦躁。 与“散财”相比,看似无害的板砖在接触皮肤一瞬间,猛然爆发出了白净的光芒。 这道光凝聚成型,耀光也在同时被吸收、褪去。 一个方正的扁方块朦朦胧出现在眼前——正是我和“孽物”共同用过的剁肉菜刀! 砖头高高举起,下一刻飞速剁下——它冲撞在皮肤上,菜刀狠狠没入肉里,血肉喷溅。 趁他病、要他命! 一秒之中发生了太多事。 我身形如鬼魅般闪动,运用砖头一次次地招架住巨手暴雨般的攻击——功夫再强,也怕菜刀。 巨婴是血肉之躯,但我可是利刃! 我如飞鸟样迎着那遮天蔽日的巨手疾跑而去,身形一闪,便钻进了手心那如乌云般笼罩的黑暗里。 置于死地而后生! 以我现在的实力,的确能和巨手打个平手——但刘俊垣可不只有一只手;兄弟弹弹手指与我交锋、更是没有体力消耗—— ——现在的我和周天天的状态一样,体型差导致我的落败成为了必然。 所以……放手一搏吧! 不入得手心,怎么能趁机打出更多的伤害? “盐……” “收到。” “孽物”的话还没出口,石盐就已做出了回应。 下一刻,孩子合拢的手心蓦然减速。 视野里,手心的每个细节、每个还没长清晰的手纹,整块挂着透明黏液的手皮清楚可见—— 回退与减速,是……石盐的技能? “‘笔者’,是我石盐。现在我发动了小范围技能,你快操作吧。” 耳麦在此时响起。 我一愣,心说好家伙,你们还真有配合, 我的动作不停,找准关节的后背面就砸了去—— 对、是砸——既然这刀不能和孩子同日而语,也不给劲。 那就往死里砸! 一秒之内,几根手指的关节背面就已如同蛋花似的就已经血肉模糊,靠近指尖的小关节甚至紧跟着骨折,向外翻开去。 “效果如何?” 我单手扣住下滑的周天天,把他重新扛在背上。另只手则把板砖往嘴里塞。 牙叼砖?这种事情不要啊…… 不要损害我的牙口…… “好用!” “孽物”代替我做了回答。 “如果巨婴受伤也无事,那你的能力就太无解了。如果我猜测的不错,巨婴与你有链接对吧——他伤,你也伤!” 我嘴里叼着砖,含混说着话。 还没等到刘俊垣反应,我就松出一手,攥紧了关节背面的韧带—— 紧接着,我便像一道闪电般爆闪而出,极速向着手掌外的天地疾奔而去。 与此同时,韧带也在我的手里紧绷起来。 越绷越紧,越生越长——直到某一个瞬间,我感到自己的力量几乎与它对等! 这劲头如何也再多不了一点…… 好,机会就在眼前,卸力! 极大的弹力致我腾空而起,像个弓箭上的离弦之箭一般,直直射向巨婴的手中。 红色充斥我的眼睛、飞快的移速使我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超越了音速,马上就要突破大气层成为地球的一颗卫星…… 疾箭的速度很快、但我的动作更快! 我一手从嘴里接过砖块,高高地把它抛在空中,随即双腿并拢,转眼就将砖狠狠夹在两脚间。 一套动作下来,我只感觉晕头转向——这种实力、当真难以驾驭…… 鲜红、暗红、血红! “孽物”在我体内,爆发的怒意几近掀翻我的天灵盖。 退散!退散退散!! 阻碍我的都该退避! 我需要更多的力量赶紧结束这场战斗—— “孽物”察觉到了我的负面情绪,嘴上咧开一个开朗的微笑。 几近同时,它抱紧双臂,开始顺着一个方向疾速转转,此时的我就像一个钻头!下一个刹那,我便将直刺血肉中。 “‘笔者’,这边石盐。” 耳麦里又响起声音来。 恶心、躁怒、疯狂…… 我的负面情绪几乎爆表,但我知道、我该克制—— 都是因为“孽物”,都是因为它、都是因为它该死的打架手段—— “报告,‘笔者’说她听到了!” “小于,你让‘笔者’说话。” “听见了……” 我忍着不适回复道。 “聊天,分散注意——说说‘孽物’的攻击手段是否科学。” “科学?太科学了!我的脑浆都快摇匀了!!” “的确科学——纯净的煞气认主,那么只要自身的凶煞气力够强,你就能夺取主导权,控制一部分纯净煞气……现在的你、能看到什么?” “红色啊,红煞气。还有……还有到处充斥的白光……等等?这白光不是——煞气吗?它们怎么在靠近我……” “很好,看来你得到了煞气的认可。” “可‘书页’上说,‘四气’是‘角色’的东西……” “‘笔者’,万事万物都有变数。一个你就能分为了‘于或斐’与‘笔者’。那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实现不了的呢?” 砖块在我手中一转,“孽物”又将它塞进嘴里。 不过这一回,它用自己的牙齿一点点地啃开砖头。 经过不断地摩擦和剥削,那块白光裹挟的砖头发生了变化。 只见它的一端逐渐变得尖锐起来,牙齿成了刻刀、居然把砖打磨了有模有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尖锐的部分越来越明显,最终形成了一个形状如同箭头般锋利无比的簇头。 簇头闪烁着寒光,其锐利程度惊人,仿佛只要轻轻一挥,就能轻易地刺破任何阻挡在前的物体。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占有体型优势?又大又笨重的蠢货,告诉你,老娘我以身化箭,跟你就是同等身材级别的了!受死吧!” 第126章 走白热化 红色与阴影笼罩了我,我直接踹进企图捏住我的手心。 随即光线再次袭来,我竟穿透了整个巨大的手掌! 几乎是同时,这只手连带着它的臂膀爆撤。 巨大的惯性导致整条膀子都甩飞了出去。 它撞进了背后的楼房里,烟尘四起,钢筋水泥在这股气力之下不堪一击。 烟尘之后,一栋高楼摇摇欲坠。 还好这不是在现实中,否则这绝对是个世界级的新闻了。 “怎么只是脱臼了啊……” 我见着手臂以一个极诡异的姿势陷进楼里,不再动作,有些小伤心。 实力不够又能怎么办呢?我只能紧了紧肩膀后的麻袋,不对,那不是麻袋——那是周天天啊! “‘笔者’请放心,这位‘字牙’的肉身上并没有致命伤口。” 石盐大概是看到惊讶后悔的表情,猜到我马上就要检查周天天的死活,所以用自己的技能提前给出了答案。 我放下心,但是自己脚底还没有着地,还不能完全放松。 眼下最重要的目标就是想个方法平安着陆。 接近市中心,这里的小居民楼还是不少的——孩童的臂膀懒腰销塌一幢,那这一幢的天台、我也不能利用了。 形势有变,我不得不选择下一处落脚点,赶紧调动书本力量把五枚铜钱运到自己脚下。 可能是理念不同吧,我居然被“孽物”操控着,直接向最近的一处居民楼上方跳去。 不用有中间的平台过渡吗? 疑惑未过,我调来的平台就因此绊了自己一下。 还好“孽物”体术高强,一顿操作下还是在天台上堪堪落了地。 “三脚猫功夫不要拿出来用啊!你的神君没有告诉过你吗?!” 我有点小委屈,但认定自己和小孩吵架没前途,所以任由它叨叨了。 嘈杂声进麦,一个新的声音接入。 “三位,这里牧宇。” 石盐即刻回复,“孽物”挑挑眉毛,也懒洋洋地答了一个“到”。 啊,是哥! 他终于来了…… 这段时间我都给一堆人欺负死了—— 虽然,我也成长了很多——打架上不多,但是别的方面是有的。 硬实力不够、可以走旁门左道的。 我、周天天还有剩余的其他队友,我已经为他们拟定好了一套新身份! 走着瞧吧,所有看不起我和牧宇的人,还有看不起“虎”的人,看不起“四字小说”的人—— “神君啊,我看‘笔者’说不定在偷偷抹眼泪了,你还不安慰安慰她吗……” “大敌当前,容不得内讧。眼下看来,石盐、你和‘玄武’教出的孩子还需要进一步打磨……” 石盐干咳两声赶紧教训道。 “小于,你窝里玩玩就算了,神君面前我们还是收敛点。” “怎么,怎么大家又都针对我了!之前盐哥哥和‘玄武’阿姨向着‘笔者’的事,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我打断了他们的叙旧,提出一个在当下看来,最重要的问题。 “为什么眼前一个‘拟物小说’,要比我们传统的‘四字小说’强那么多?” 大家都沉默了,看来我一针见血戳中了他们的痛处。 好几轮打斗下来,我发觉我们的确比不过这所谓“拟物小说”。 牧宇很快接过了我的话题。 “斐斐,上下五千年,没一个朝代是屹立不倒的。政权在更迭,不推陈出新,哪个传统‘四字’都是清朝遗老。” “没错!眼前这家伙,明显也是用煞气的,他就是在抄袭我们!而且还玩得比我们花,所以……” “所以,合作吗?” 我打断“孽物”,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开什么玩笑,我奔波一路,还有大家,都是奔着合作来的!‘笔者’,你不会——才发现吧……” “孽物”话音未落,巨型婴儿就已经从剧痛中缓了出来。 他的一只膀子确实已动弹不得,但是——他获得了更多。 皱巴的脸皮上,一个得意的笑逐渐展现出来,从孩童只会哭闹的嗓子眼里,一个变形的男性声音流露出来。 “终于、能说话了……虽然不知道这儿为什么有这么巨量的煞气,但是‘虎’的‘笔者’,你不取它,那就只能由我来取了。” 说罢,从刚刚开始就向刘俊垣逼近的煞气光柱,像是终于臣服了他一般。炽白的煞气风卷如同蚕丝,一丝一缕的气力极快地汇集向孩子。 原本顶天立地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减,它的直径一小再小,销去的部分统统被孩子吸收去。 只见得它的身体逐渐成长起来,早产儿的形象也退去,一块块粉白的皮肤覆盖上来。 每一只绳结形成的锦鲤,此时也在煞气的加持下各有变化。大部分的它们成了婴儿床上挂着的塑料转盘玩具,上面是星星月亮等等的。 但我知道,这看似无害的的东西绝对不是塑料。 其中一只锦鲤化作了尿布,遮住了重要部位,剩余的最后一只化作了奶瓶。 这奶瓶里盛着也的并非奶,这里面翻腾的全部是浓缩液化的煞气! 几个眨眼间,之前还顶天立地的煞气光柱就细去大半,它的宽度也由几人合抱之粗,转而成了漂亮姐姐会有的蛮腰粗细。 穿着尿布的大小孩举起奶瓶就狠狠吸,它这哪里是在喝奶啊,这和灌酒有什么区别…… “看什么?你也想要来一口?” 脐带和胎盘从孩子背后脱落,它们化作红的煞气,汇聚到了粉尘中。 我注意观察,发现先前锦鲤爆炸、迷人耳目的红雾已经散去很多,我再也不用凝聚书本力量来保证自己的视野了—— 既然这样,那就最大限度的开书! 我要清楚各位“参与者”与我的距离,这种异象—— 一定要让他们都看见! 是的啊,我可是要成为“监兵神君”的女人! 我要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到天地异象,这是我的“造物”。 我可没有偏激——假设在现实中,这种异象要是流露,我必须是要像救火一样带头冲锋,第一个给它埋没下去的。 但是现在是在“里”默字节,在“甜洋葱”里,这二十几个人谁都和“四字”脱不了关系。 看吧都来看吧—— ——这就是我要演的、林嗣环的《口技》。 庆幸吧!你们来的时候,只能看到好戏开场。 至于屏风后的世界——前期的准备、后期的善后,你们看不到。 你们是观众老爷!也是——信鸽、是宣传者——我要让‘蛇’看到,让所有外边‘甜洋葱’的观众也看到。 我们‘虎’可不是好惹的! 第127章 风韵不古 孩子垂着一条脱臼的手臂,咯咯咯地笑着。 “我以为走‘四字小说’的这条路,会和当年,会和我跟周兄讨生活一样难走!没想到机缘巧合,这煞气竟然这么好得,这么好赚!” 猩红蚕食奶瓶里纯白的煞气,小孩顽劣笑着,肉乎乎的手猛然用力,一瞬间捏爆了奶瓶。 几乎是同时,以奶瓶为中心,所有的红色粉尘躁动起来,血红的火焰就像见了油,铺天盖地的烧起来! “煞气化火?据说只有煞气的源头,地狱门关中有这种东西……管不着……老子现在就是强,能灭掉你们就够了!” 巨婴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那点疑惑被狠厉取代。 “天天兄,我知道你作‘字牙’苦啊,现在你一倒,‘虎’的家伙更是要给你献祭咧!!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兄弟我来助你,助你早点超生!!” 他扶住身边的楼房,稳住身形。整个人的情绪也更加激动起来,就如同喝高了一般。 “斐斐,我有办法解决他。但是我知道、你另有打算。” 牧宇的声音?! 而且不是从耳麦里来的? 这说明他已经在我俩可以进行心灵交流的范围内了!可、这是什么时候?我根本没有感知到他的存在。 “后背交给我,你尽管行动。” 好,我对牧宇是极致信任的,既然这样—— 视线回到对战中,小孩正从他头顶上拽下一只玩具。 玩具进了他的手就开始燃烧,他抓住玩具,把它们挝成一团团火球,瞄准我的方向风驰电掣般地投射而来。 我的身形在楼顶上闪动,这么些慢速的投掷物伤不了我,但是它引起的燃烧却是致命的。 楼顶就这么大,火焰很快覆盖了它的绝大部分——我根本不再有立足之地。 “刘俊垣,你是叫这个吧!” 我尽量扯大了嗓门,“孽物”带着我的身子高强度的运动,暗自里还嘀咕着我。 “告诉你!你的好哥们周天天不是‘字牙’!他是堂堂正正的‘笔者’,是‘动作小说’的统领者!!你们的比试,或者说、我们‘动作小说’所有精锐和你的比试,才刚刚开始!!” 我话音一落,耳麦里就嘈杂成了一片。 “抱歉,刚刚耳机掉地了——大家有听见‘笔者’说了什么吗?” 石盐的声音首先响起。 “喂喂,我刚来发生了什么!谁跟谁要打起来?那个黏着牧宇的坏女人不当‘笔者’啦?!” 石米的兴奋溢于言表。 她的背景噪音很大,全是些人声。 “不是、‘笔者’,我们这么相信你,你整的是哪出啊!你们倒还好,我可是在战争一线啊!别给我玩死了!!” “孽物”大声喊叫。 “你说什么?!我哥们是你们的领导?滚你们的吧,他就算烂成一坨肉、都得到我的手上!!闯这‘四字小说’,谁活谁埋谁……” “拟物小说”的社长醉得不清,耳朵都背,这说的话更是不清不楚。 看来,我得让他强制清醒了。 火势眼看已经吞上了楼顶的电线,我知道再不换地方,自己就要葬身火海了。 我犹豫半秒,纵身一跃,一把扣住了两栋楼之间的飞线,一溜之间就滑到了相邻的楼上。 “漏不漏电看你命了!我真招架不住多久……” “孽物”在一栋栋楼之间穿梭着,抵御婴儿越抛越急、越挫越大的鲜红火球。 火舌几近舔舐着我的身体而过,差些就要附着在我的衣摆上。 “传统‘四字’能否突围新兴‘四字’——在此一举了。” 牧宇是这群人里最冷静的一位。 是的,我的计划已经拟定好了!但是计划的实施,必须要有每一位队员的配合。 有牧宇作兜底,“孽物”带我逃窜,我什么也不怕。 眼下的战场有他们在就可,我去寻找一下别的队友。 在铺开到极致范围的书里,我看见石米正躲在一个小角落里捣鼓着什么——她把各类军火装进口袋里,大眼睛不住地往背后看,看着就有在捣鬼。 大汉们正处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完全没注意到石米那边的动作。 “你看到了没?” “看到什么?我就看到咱们都给炸上了天。现在又活得好好的了。” “你没看到谁干的吗??” “我看到了!一个穿着病号服,带着斗篷,嘴上贴着符的小女孩——” “不错,还有展馆里见过的道士!” “他们绝对是一起的。现在咱没被恁死,必须把这个仇报回去——” “我呸!报你娘的仇,我们里面谁能打得过他们?还想再死一次是吧。” “功夫再高也怕枪子儿。干就完了!那边的动静绝对也是他们搞出来的。哪些个够爷们的跟我走一遭?” “各位!” 一个高亢且清亮的女声在仓库内亮起。 “看看地面、看看你们身上的装备、还有军火——” 乱作一团的大汉们抱怨着转过头,他们嘴里正擎着下一刻就要爆发而出的脏话。 不过,我想错了。 当他们的目光触及背后人之后,骂骂咧咧的声音逐一哑了下去,脸上的表情也作了180度大反转—— “老、老师?” “十八老师,你缺不缺学生啊……” 他们的眼球一个个像开了自动追踪,狠狠地吸附在了十八身上。 只见她上身是透薄的绢丝衬衫,下身是包臀裙,一件白丝包裹着她绝对丰润的腿部曲线,一双恨天高之上,她的脚背崩地笔直,整个人完全就是在用前脚掌着地。 白丝与高跟,与我在医院里看见的“高跟鞋”一样,医院里的鬼怪当真是现实的投影。 十八的这一身穿搭确实符合我对老师的刻板印象——但是、但是我记得学校对高跟鞋有限高的啊! 而且……我顺着枪械佬们直勾勾的眼神,看向十八的腿——油光丝? 还有超短款包臀——皮裙?? 更有衬衫——扣子开得都到事业线了啊??? 十八更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教鞭,缓缓弯下腰。 她的动作故意放得很缓慢,害得大家的目光全部追踪向十八的裙底。 十八脸不红、心不跳,本人更是在一举一动中就透露出熟女的韵味。 她伸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另只手还作势压了压裙边防止走光。 底下起哄一片。 “安静!大家看这块石头,你们有什么发现嘛?” 十八来到一堵墙边上,教鞭敲在墙上。 “啪——” 响亮的声音在整座仓库里回荡。 那边的动静这么大,石米就算准备偷跑,也得回头看看情况。 然而、她不回头没事,一回头就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