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成长手册》 第一章 刺客 http://.biquxs.info/

“小姐小心!”满身血污的婢女扑到陆羲禾的身前,陆羲禾扶住她的身体,手中的身躯仍有余温。 “快跑!小姐!”一个瘦弱的婢女大喊了一声,声音戛然而止,缓缓倒了下去。 四周刀剑之声不绝,两队人拼命厮杀,显然陆羲禾这边占了下风。 本来她今天出门到云山寺,是为了给娘求一个平安符。虽然她娘并不稀罕… 谁知出了云山寺不久,一伙人便忽然冲了出来。陆羲禾是悄悄出门,并没有带多少护卫。秋兰扔出一袋银两,想打发了他们。谁知道,他们的目的是杀了陆羲禾! 自己的人已经所剩无几,陆羲禾从地上捡起一把剑,正要上前,却被一个婢女撞了个满怀,险些摔倒。对面一个人见状,挥刀便砍,陆羲禾极快地闪开,却还是被那人划了一刀。刀伤并不深,可她感觉右肩好像失去了知觉,麻酥的痛感渐渐蔓延开来。 “小姐!”秋兰见状,甩开与她缠斗的人,跑到陆羲禾身边,阻止有人再伤了她。 “跑了这么多次,看你还能往哪跑?”为首的人得意道。陆羲禾这边人死的只剩四人,她是插翅也难飞了!他示意手下住手。 “这位大哥,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一直追杀我?你告诉我,也好让我死个明白。求你了…”她眼里泪花闪动,看起来极为可怜。 那人见陆羲禾不过一个小姑娘,受了伤脸色惨白,又是将死之人,一时心软道:“要怪就怪你得罪了梁家,我们收人钱替人办事,你到了下面,可别埋怨我们。” 梁家?陆羲禾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她眸光一暗,随即又道:“命该如此,我自然不会怨你们。只是这位大哥,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那人一愣,不知道她在搞什么名堂。 陆羲禾又接着说道:“这就难怪了。你有所不知,前朝征战时,曾在云山大开杀戒、疯狂屠杀,导致无数怨灵在云山徘徊不去,见人便杀,夜夜鬼泣嚎哭,方圆五里没有人敢靠近。后来一位周游各国的大师途径此地,感觉怨气甚重,便施法布阵,想要镇压怨灵。然而怨灵怨气过深,大师只好建议在此地建一座寺庙,以暂时镇压怨灵。” 那人似乎有所动摇,望了望四周,感到浑身凉飕飕的。 “建寺之时,大师告诉众人,万万不可激怒怨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人听出陆羲禾的话外音,怒道:“扯什么!给我杀了他们!” 他的手下顿时亮出刀,陆羲禾神色大变,惊恐地喊道:“我没有骗你们!你们看那块石碑!”她手指着半山腰的方向,距离很远,可那石碑却异常清晰地立在那里。 “那是为了安抚怨灵而做的镇魂碑,当时大师与怨灵交涉,怨灵答应不再作恶,只是此地不能杀生。一旦杀生,他们便会杀掉整座山的人。” 那人神色异常,将信将疑。陆羲禾见状又道:“曾经也有人不信,声称去云山故意杀人,看那怨灵拿他如何。结果,整个云山上空被黑色笼罩,上面惨叫声不断。后来人去看的时候,山上已经没有活物了,凡是被血溅到的树木,从此不再生长,渐渐凋零…” 那些人往四周一看,果然那些树半死不活的!脚底寒气渐升。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千真万确。几位大哥,为了杀我赔上你们的性命,太不值了。不如等到了山下,你们在动手,如何?” 那人想了想,“哼,反正你也活不了了,早死晚死都一样!”他挥挥手,手下的人麻利地将这四人绑了。 陆羲禾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一面忍着肩膀的疼痛,一面思考如何脱身。 不知道刚才她趁乱派出去的人能不能成功求救… 就算找不到人,她们也不会死,她的暗卫就在附近。只要她一声令下,这些贼人必死无疑。可是不行,暗卫还不能暴露。只能再拖一些时间,再赌一次! 一行人下山的时候,那为首的人猛地转过头来,“你他娘的骗我!” 陆羲禾嘴角勾起一抹笑,“你自己没长脑子怪谁?” 那伙人这才反应过来,拎刀便冲了过来。 正在这时,一道银光从她眼前飞过,直中那人眉心,那人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直直倒了下去。 转眼间,局势大变。 “统统给我拿下。” 陆羲禾望去,一个白衣男子正站在身后,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射出柔和温暖的光芒,颀长身影,罔若明珠在侧。 他身后不过几人,却轻轻松松地拿下了贼人。 “公子,这些人怎么处置?” 白衣男子收回了目光,“送去官府。” 陆羲禾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白衣男子见状,“派人送她回去。” 不过是路人罢了。 他转身离开,复又想起什么般,“马车在山下。”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秋兰连忙将陆羲禾扶起来,背起她朝着山下走去。 那辆马车停在山下,车旁挂着一个灯笼,写着一个“宁”字。 “秋兰姐姐?” 身后的两个女子提醒她该走了,秋兰不费力气地上了马车,好像没有背一个人似的。 陆羲禾一晚上并不安稳。 这天夜里,她梦到了哥哥,梦到了曾经的娘亲,梦到了曾经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梦到了曾经那段美好的时光,梦到了或许想见或许不想见的人… “小姐!小姐!醒醒!” 陆羲禾猛地惊醒过来,睁眼一看,原来是她的贴身丫鬟秋兰。 “天亮了?” 秋兰是从小跟着陆羲禾的丫头,看她脸色惨白,又想到刚才陆羲禾睡觉的时候大喊快跑,可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小姐,还有一个多时辰天才亮呢。小姐,伤口上了药了。您还疼吗?要不明天我们去找夫人吧,叫她给您请个郎中瞧瞧…” “哼,我看不必了。” 想到她娘亲对待她的态度,她就一阵恶寒。 什么血浓于水,根本都是骗人的! 秋兰替她盖好被子,劝道:“小姐,您毕竟是夫人的骨肉,她不会不管你的。” 陆羲禾笑了笑,眼里却毫无笑意,一双褐色的眼眸寒意直达眼底,“秋兰,八年了。哥哥走后,她有没有正眼看过我,对我怎样,你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是我命大,你今天还能见到活着的我吗?罢了,我要洗漱。” “是,小姐。” 秋兰打来一盆水,递上毛巾,等她洗漱完毕。 “小姐,昨天,是那位宁公子派人送您回来的。他没惊动任何人。小姐请放心。” “对了,小姐。云山的传说,您从哪听说的?奴婢好像没有听说过…” 陆羲禾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你也信,我瞎编的。” 第二章 池中鱼 http://.biquxs.info/

她擦干净脸,盯着镜子看了好长时间。 镜中人的脸稚气未脱,虽然稚嫩,却难掩倾城之色。 “那贼人说,我得罪了梁家。原本我就怀疑梁姨娘,现在看来,非但这次,之前的那些也跟她脱不了干系。”陆羲禾眼中闪过狠色。 “小姐早就预料到了?所以才故意泄露给三小姐你的行踪,好让她们母女露出马脚。”秋兰恍然大悟,怪不得小姐出府前,刻意遇到陆静姝,又在不经意间告诉她自己要去云山寺求平安符。原来如此,小姐真聪明! 陆静姝是梁姨娘的女儿。这梁姨娘娘家是天都的商家,虽然不是首富,但是却可以和京城的商户不相上下。梁姨娘又是梁家唯一的女儿,受到的宠爱就更多了一些,自从嫁进来之后,金银财宝不断,生怕他女儿在陆家受苦。 这样一来,陆静姝的生活就更奢侈了。从小锦衣玉食的她,蛮横不讲理,什么东西她想要得到就一定要得到。陆羲禾有一幅画,价值连城,乃是当朝著名画师小小生所画泰山图。陆静姝看了喜欢得不得了,非要抢过来,陆羲禾自然不让,两个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加之夫人的不管不顾,梁姨娘便总是明里暗里地挤兑陆羲禾。 陆羲禾在镜子面前倒腾了很久,慢慢转过来,笑道:“秋兰,如何?” 秋兰见眼前女子明眸皓齿,一张小脸白皙红润,丝毫不像一个受了伤的人。 “极美,小姐。” 陆羲禾满意地点点头。 忽然想起昨天的事,“你刚才说,那位宁公子?” “是呀,昨天救了咱们的那位公子,不肯留下姓名。不过他的马车上有宁字,定是姓宁。”秋兰回道。 陆羲禾自然想好好感谢他,只不过,既然人家不给机会,那便算了。星儿他们一直在暗中,只要她下令,他们就会出现。哪怕没有那个人,她也不会死。 “那群人呢?” 秋兰老实答道:“说是被送去官府了。” “也好。”陆羲禾毫不在意地说道。 “是。”秋兰出去,轻轻带上了门。她在门口与人低声说了几句,又开门进来了。 陆羲禾的房间陈设简单,房间当中放置一张花梨木大案,案上摞着几卷书,并几方宝砚,简中几支笔。东面是一面巨大的屏风,其上水墨丹青,肆意洒脱。古琴在角落,梳妆台上立着铜镜。 她比陆羲禾大四岁,却从小跟着陆羲禾,两个人勉强算得上一起长大,陆羲禾的事情她几乎都知道。陆羲禾的脾气秉性她最了解。 自从二少爷出事,小姐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从前,她是个多么活泼善良的孩子啊… 陆羲禾好像感应到她的想法,盯着她看了半晌。 主仆二人就这样挨到了天亮。 天亮后,周围逐渐热闹了。 她的院外绿柳低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游廊,一汪清池,游鱼嬉戏。 陆羲禾打开房门,几个小厮正在打扫院子。 “五小姐。” 她走到水缸旁边,“我记得这里面原先有几条金鱼的,怎么不见了?” 一个小厮愣了,“五小姐,今天早上奴才换水的时候还在呢,您再仔细瞧瞧。” 陆羲禾的脸登时拉下来,掰了根细长的树枝,在鱼缸里搅了搅。 三条鱼受了惊吓,立马逃开,又四处碰壁。 陆羲禾见金鱼还在,心情好了不少。她扔了一小把鱼食,手里的树枝在水面上轻轻拍打,溅出点点水花。 “不好了!不好了!三小姐落水了!” 一行人慌慌张张地跑向水池子,边跑边叫,“三小姐落水了!三小姐落水了!” 陆羲禾当没有听到,目光落在鱼缸里,树枝轻轻搅动,金鱼四处逃窜。 “你该庆幸你是条鱼呢。”她轻声道,听着众人惊慌的呼喊,嘴角勾起一抹笑。 “小姐?三小姐出了什么事?要不要过去看看?”秋兰问道,抻着脖子张望。 “三姐落水了,你想要去照顾她吗?”陆羲禾侧头问道。 秋兰心里咯噔一下,陆羲禾越来越阴晴不定,还是不要惹她为妙。 “奴婢觉得,如果别人都去了,唯独小姐不去,她们指不定说您什么呢。” 秋兰解释道。 陆羲禾思考片刻,“说的也是。走,去看看。” 去看看她的惨样。 她心情越发愉悦,想到待会儿见到陆静姝落水狗的模样,她心里痛快极了。 水池边围了一群人,陆静姝在水里扑腾来扑腾去,呛了一大口池水。 老婆子们急的团团转,小丫头们不会水,几个侍卫碍于男女大防,也是不敢冒然救人。 眼见陆静姝就要沉下水,陆羲禾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满足感。 “不行,她死了就不好玩了。” 她喊道:“你们还愣着干吗?三姐快要淹死了,还不下去救人?” 陆羲禾装作着急,把扇子往地上一扔,狠狠道:“你们都不去,那我去!” 陆羲禾“砰”地一声跳到水里,这可吓坏了大伙。秋兰也跟着跳下水池。几个婆子又哭又喊。几个侍卫不敢再怠慢,立马跳到水里救两位小姐。 众人正着急的时候,一道白色身影跃入池中,一把捞起水里的陆羲禾。 他抱起陆羲禾背对着众人,极快地给她盖上一件衣服。 秋兰从水池里爬起来,怔怔地望着两人。 “大少爷?” 白衣男子身高八尺有余,双眼深邃而幽深,如上天完美雕刻般的脸庞。第一眼看上去,他过于锋利,有一种涉世已久的尖锐和锋芒。他的高贵与不凡是与生俱来。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水顺着脸上“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此刻他正专注地看着怀里的人,一向冷的脸庞多了些许柔情。 “大哥?”陆羲禾睁开双眼,眼前人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陆熠然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脸色这么差还逞强,不病一场你是不知道爱惜自己。” “快放我下来,我不是小孩子。”陆羲禾挣扎了几下,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他单手压制。 “你可不就是小孩子吗?”陆熠然不听她的满口胡话,自顾自抱着她走。 陆羲禾安静地在他怀里,眸色忽明忽暗。 这边水池依然乱成一团,陆静姝命是捡回来了。 醒来后,她发觉是一个侍卫救得她,顿时精神崩溃。 “我不活了!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又哭又嚎,死活非要往水池里蹦。 众人是又拉又劝,好不容易把她拽回来。 陆静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出了多大的丑。 她蹲下抱着头哭,丫鬟给她披上斗篷,温声细语地劝着她。陆静姝到底还是个孩子,擦了擦眼泪,跟着那丫鬟回去了。 陆羲禾早早地回了自己的院子,沐浴完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 她推开门,见秋兰在门外,衣服还有些湿。 陆羲禾想起来了,自己跳下去的一瞬间,秋兰也跟着跳下来了。她的心瞬间变得柔软不少。 “怎么还站在这里?去换衣服,不然会生病的。” 秋兰应了一声,沉默地退了下去。 陆熠然带她回来之后也回去换了衣服。再来时,却是一身黑衣劲装,看起来和刚才温和的样子完全不同。 “大哥?你还没吃饭吧,要来一起吗?”陆羲禾明知道他是来监督自己吃饭的,心里却十分不愿意与他同席。 “嗯。”陆熠然同意了,走到饭桌旁不客气地坐下。 陆羲禾不太乐意,却不好表现出来。她叫了几个丫鬟端过来早饭,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吃完了。 “梁姨娘气坏了,正在爹的书房大闹。”陆熠然说完,悄悄留意她的表情。 陆羲禾轻微皱眉,眼神带着一点厌恶道:“难怪三姐一点都不知道礼数。” 陆熠然笑了一声,给她夹了一块绿豆糕。 “我不喜欢吃。”她把绿豆糕夹了出去。 “还说别人不知礼数,你看你,吃饭哪儿有一点样?”陆熠然自己把那块绿豆糕吃了,好声好气地教育她。 “我自己的地方,我爱怎么样怎么样。”陆羲禾没好气地说完,“大哥快些走吧,等会儿爹找不着你人,你又得挨骂了。” 陆熠然心里乐开了花,她是在关心自己吗? “好好,我马上走,这下你高兴了?”陆熠然站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发,迈着大步出了门。 她站在身后,眼神茫然。 陆熠然很想回头,看一看她在做什么,看她有没有目送他离开,但是他忍住了。 眼看着陆熠然离开,陆羲禾的脸色顿时冷了。 “出来。” 第三章 陆家有女 http://.biquxs.info/

一个黑衣少女从外面飞入,脸上蒙着黑色面纱。 “主人。” 少女半跪下,“那位公子派人押送那些贼人去官府,在半路上,就被我们处理掉了。连同押送的人,也一并处理了。” “不错。那件事安排好了吗?”陆羲禾脑海里闪过梁姨娘那可恶的嘴脸。 陆羲禾清楚,梁姨娘一向不喜欢自己,从小就针对她,能不让她好过绝对不让她好过。 这次事情之后,梁姨娘更会把自己当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杀了自己。 很好,梁姨娘,你越想除掉我,越会暴露自己的弱点。我们走着瞧。 陆羲禾轻笑,区区一个梁姨娘,能耐她如何? 黑衣少女道,“早已安排妥当。” “下去。” 黑衣少女闻言行了个礼,随即消失不见。 秋兰端茶进来,看见她的神情,心里一阵担心。 “秋兰,三姐的情况怎么样?” 陆羲禾小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茶,好像在问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三小姐着凉又受了惊吓,现在可是下不了床了,熬了一大堆药吊着呢。” “三姐真是可怜,好端端地,怎么就掉水里了呢?” 陆羲禾语气既惋惜又疑惑,眼神纯粹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秋兰汗颜,接过她的话,“可能是岸边湿滑,三小姐也没注意…” “大概是吧。” 陆羲禾和秋兰正说着话,一个丫鬟跑到门口喊道:“小姐,老爷要见你。” 陆羲禾早就料到那母女会告状,微微一笑,“好戏要开场了。” 秋兰一脸凝重,小姐又要演戏给别人看了吗? 陆羲禾来到书房,她爹陆景正坐在上座,旁边站着梁姨娘,眼睛肿的像个核桃。 其实梁姨娘虽然是商户女,长得却一副高贵样,单看还以为她是哪个大家族的千金。 陆景不到四十岁,身高九尺,相貌英气,充满了阳刚之气。 本来是骠骑大将军的他,因为遭人构陷,触怒龙颜,被贬为天都中都督。 他的第一任正妻,是先帝最宠爱的兰陵公主。可惜兰陵公主身子弱,生完大少爷陆熠然就一命呜呼了。 第二任妻子,就是陆羲禾的生母曹文茵。曹文茵的父亲,是当今朝廷礼部尚书曹奇的小女儿。 这位当今的陆家主母,因为八年前儿子的意外身亡,退居佛堂,再不理会任何人。 陆羲禾从四岁起没再见过她几面,逢年过节去看她,她也是冷言冷语。久而久之,陆羲禾和她就越来越生疏。到了现在,感情几乎为零。 陆景见到陆羲禾进来了,心里纠结,梁姨娘一大早就来告状,说羲禾害静姝落水,受了风寒不说,还被毁了清,非要让他给她个说法。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 “你早上在干什么?” 陆景狠下心来,沉着一张脸,厉声问道。 陆羲禾好像被他的声音吓到了,低着头委屈道,“爹,女儿在自己院子里逗鱼玩儿呢。爹,怎么了?” 梁姨娘看见她这副样子,气的鼻子都要歪了。这小蹄子就知道在她爹面前装可怜! “你三姐是怎么落水的,你知不知道?”陆景耐着性子问。 陆羲禾感到十分委屈,“爹,我一听说三姐落水了就马上赶过去了,我哪里知道三姐是怎么落水的…” 陆景心里顿时软了。 “胡说!分明就是你叫人把姝儿推下去的,还敢狡辩!”梁姨娘忍不住吼道。 陆羲禾脸色惨白,害怕地挪远了一小步,“梁姨娘,你不要冤枉我。我一听说三姐落水了,就马上赶过去,那些婆子侍卫都不敢下去救三姐,我跳下去了,你怎么还怪我?难不成我去救三姐还是错吗?也不知道三姐她怎么样了…” 陆羲禾说着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梁姨娘气急上头,走过去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刚好挡住了陆景的视线。 “还装!你说,是不是你!”梁姨娘美丽的脸有些扭曲,陆羲禾嘴角勾起一抹笑,眼神带着几分挑衅,就是不说话。梁姨娘手举得老高,眼看一巴掌就要下去。 “住手!”陆景看不下去,喝退了梁姨娘,低头一看,陆羲禾小脸煞白,眼神里满是委屈和害怕。他感觉心被狠狠锤了一下。 这是他的女儿啊,他怎么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相信呢?何况,她只是个孩子。 “你有完没完!说她几句我也忍了,你还想动手?” 陆景训斥梁姨娘,梁姨娘哪里甘心,“老爷,你不要被她骗了!她就是个心如蛇蝎的毒…”梁姨娘话还没说完,陆景反手一个巴掌,“用这样不堪入目的词语骂一个孩子,你自己又好到哪去!给我下去,一个月不许出蔷薇院!” 梁姨娘满脸不可置信,“老爷?” 陆景不耐烦地挥挥手,外面进来几个下人,生拉硬拽把她拖走了。 陆景碍于面子,想要和女儿亲近一些又不敢过去,站在原地,脸色稍微有点好转,“你也少给我惹事。你大姐和二姐都嫁出去了,就剩下你们三个姐妹,好好相处,你们是一家人。” 陆羲禾听到这话,低着头嘴角冷笑,一家人? “你娘一直在佛堂为家族祈福,她不是不想照顾你,你也要体谅她。” 陆景仍然在说,陆羲禾却听不进去了,真可笑阿。 可是她仍然低着头,乖巧地说:“女儿知道了。女儿一点都不抱怨的,娘心存大爱,当女儿的必然支持她。” 陆景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官场上的事已经让他忙的焦头烂额。偏偏家里也不安生,不是这个来告状,就是那个来哭哭啼啼,他看见都觉得头疼。 想到梁姨娘刚才的模样,他心里更加不满了。 当年她那么贤惠懂事,怎么现在变成这副样子! “还是你省心。回去休息吧。”陆景摆摆手,便不再理她了。 “是。”陆羲禾安静地退了出去。 梁姨娘好端端地被禁足,陆静姝担心得要命,另外几位姨娘却高兴得不得了。 她们最喜欢看梁姨娘吃瘪,最好让老爷彻底厌恶她,永远不待见她! 下人议论纷纷,估摸着梁姨娘什么时候再得势。 陆羲禾回去休息了一会儿,翻来覆去,却是无法入眠。 秋兰提醒道:“小姐,下个月是夫人的生辰。贺礼还是平安符吗?” 陆羲禾仍闭着眼,“嗯。” 秋兰见窗户大开,她却在小塌上趴着,担心她受了风寒,便走上前把窗户关上。 又道:“明隐大师的平安符,本来就极难得。小姐每年都去求来,夫人定会十分欣喜。” “她迷信这些东西,就让这些东西伴她一辈子吧。”陆羲禾声音骤然变冷,不是没有努力过,只是所有的讨好,在那人眼里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秋兰转移话题道:“小姐,听说梁姨娘被禁足一个月,气得快要疯魔。回到蔷薇院就开始大吼大叫,摔了一堆花瓶古玩,周边的人都不敢靠近她,生怕连累了自己挨罚。” 陆羲禾笑了一声,“这才哪儿到哪儿,她就受不住了?” “梁姨娘三番五次害小姐性命,这是她罪有应得。”秋兰心里也跟着舒坦了不少,幸好小姐命大,不然早就… “对了,大少爷说叫您好好休养,改日带您出去玩。” 秋兰说完,陆羲禾便接道:“改日?改日是哪一日?告诉他我身体不好,最近不想出门。” 秋兰应了声“是”,明明想劝她,话到嘴边却说不出。 说到大少爷陆熠然,她是真心敬佩的。大少爷年纪轻轻,不仅博学多识、文武双全,还拥有这个年纪少有的稳重,他已经替老爷处理了不少棘手的案件了! 陆熠然的生母,是陆景的第一任夫人兰陵公主。她生下陆熠然不久后就病死了,被送到二姨娘白玉那儿养着。白姨娘比梁姨娘早一年进府,一直没有孩子。陆景把孩子交给她养,她求之不得。她太想要一个孩子了,只要好好培养这个孩子,将来她还愁什么? 白姨娘娘家家世显赫,又长得比梁姨娘美艳,陆熠然送到她那里之后,她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梁姨娘看不惯她,偏又不能拿她怎么样,只好暗地里欺负最晚进府的四姨太叶嫣。谁知道没几年,夫人曹文茵生了个儿子,叶姨娘也生了个儿子。梁姨娘只有一个女儿,生活过得苦不堪言。 幸好后来曹文茵只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现在的五小姐陆羲禾。 所以她只能来欺负没有夫人庇护的五小姐。 想到这儿,秋兰叹了口气,小姐这么好,他们怎么舍得伤害她呢? 陆羲禾自然不知道秋兰想的什么。 她不屑于宅子里的这些斗争,不过,谁要是敢动她的主意,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对了,老爷叫小姐晚上一起用膳呢,或许是想给小姐好好补补呢。”秋兰把话传过来,意思却和原来不太一样。 “哦?”陆羲禾颇稀奇陆景的好心,“从前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们才会叫上我,怎么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她知道,八成是秋兰会错意了,又想哄自己开心,才这么跟她说的。 她附在秋兰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便歇下了。 第四章 议喜事 http://.biquxs.info/

晚膳时分,陆羲禾早早地来到膳厅。她发现,陆静姝今天来的极早,脸色看起来有点差,站在桌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叶姨娘也带着三少爷陆弈轩和六小姐陆蓁蓁在旁边等着,看见陆羲禾来了,友好地笑了笑。还没等她开口,只听得门外一声娇笑。 “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呀?大家都来了。”她扭着腰肢,笑着走了进来。 一个少女紧随其后,身姿丰盈窈窕,步伐轻盈,衣衫环佩作响,一双杏眸冷漠,似乎眼前的人都跟她无关。 她,就是四小姐陆容婉。 从她一进来,陆羲禾的视线就紧随着她,陆容婉与她对视,却好像没有见到一样,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陆弈轩脸色却忽然变差了,他一直不怎么喜欢这母女俩,仗着有爹和大哥宠她们,谁也不放在眼里! 叶姨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说道:“平日里我怎么教你的?” 陆弈轩不太情愿地给白姨娘请了安,白姨娘只是笑笑,根本没理会这两人。 叶姨娘的笑适度得体,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白姨娘。”说完头歪到一边,不看那两人。陆蓁蓁也学着他奶声奶气地说:“白姨娘。” 陆蓁蓁才六岁,生得圆润可爱,十分讨喜。 白姨娘含笑摸摸了她的脸蛋。 陆羲禾恹恹地喊了声:“白姨娘,叶姨娘。” 白姨娘只当她受了风寒,并不介意她的举动,说道:“五小姐瘦了,回头我让厨子每日给你炖药膳,好好补补。” “谢白姨娘。”陆羲禾乖巧地回道。 陆静姝也跟着喊了一声:“白姨娘。” 白姨娘反复地打量她,片刻,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是三小姐啊,怎么不见你娘呢?”假装回想了一番,她一拍额头,“瞧我这记性!竟忘了你娘的事情了。三小姐,身体可好些了?” 陆静姝眼圈都红了,“谢白姨娘关心,姝儿已经好多了。” 陆容婉冷眼看着她,在旁人看来,好像在嘲笑她一般。 陆弈轩心里一阵恶寒,忍不住说道:“三姐你才刚受了风寒,别站在风口了,快往里面去。” 白姨娘眼神轻飘飘地看过来,叶姨娘一急,把陆弈轩拽了回来,训斥道:“白姨娘问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还不快给白姨娘道歉。” 白姨娘观察到陆弈轩不屑的眼神,想到他毕竟是府里的少爷,也不好为难他。 “这有什么的?叶妹妹也太仔细了。三少爷年纪小,又是在府里,谁会计较这些虚的呢?” 自从梁姨娘禁足之后,陆景就把掌家权交到了白姨娘手上。白姨娘要强能力也不差,把府里治理得井井有条。她说话间,自然就带上了几分主母的语气。 叶姨娘连声说是,低眉顺眼的模样让白姨娘心情好了不少。 夫人久居佛堂,梁姨娘又倒了,自己当主母的希望,又多了几分。她自然高兴,只是现在还有些麻烦,没有处理掉。 几人刚安静下来,门外小厮喊了声:“大少爷。”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迈入门中,见人到的差不多了,正要开口,白姨娘亲切地拉着他走到桌旁,“然儿啊,今天还顺利吗?肯定累坏了,我特地叫厨房炖了汤,待会儿你多喝一些补补身子。” 陆熠然“嗯”了一声。 陆景也回来了。 显然他的心情还不错,见人都来了,更加高兴,他坐到主位上,让他们也坐下。 菜一道一道地上来,陆静姝茫然地站在那儿,眸子里有些委屈,叶姨娘和陆弈轩、陆蓁蓁坐在一起,白姨娘和陆熠然、陆容婉坐在一起。她该坐到哪里呢? 陆羲禾坐到了叶姨娘旁边,叶姨娘早就习惯了,善意地对她笑了笑。 陆景见陆静姝迟迟不入座,有些不耐烦,“还不坐下!想让我们都等着你吗?” 陆静姝咬着嘴唇不情愿地在陆羲禾旁边坐下,一大家子勉强算安静了。 “今天把你们都叫来,是有一件事要宣布。老三,你年纪也不小了,别人家的女儿这个年纪,早就嫁人了。爹给你找了门亲事,天都刺史家的二公子徐允。” 白姨娘最先反应过来,说道:“听闻徐公子容貌才情皆是上等,徐家又是讲理的人家,老三嫁过去也是极好了。” 陆静姝错愕的表情一点没收敛,“爹?” 她还不想嫁人。她还没有去过京城呢! “你不满意?”陆景脸色一沉。 这门亲事是他拉了老脸去说了多次,才得来的。她还不懂得珍惜! “爹,徐公子不过是庶子,就是再好,女儿也不要!” 陆静姝终于憋不住了,语气十分强硬。 从她小时候她娘就告诉她,一定要嫁一个嫡子,做他的妻子。绝不能做庶子的妻,更不能做妾!否则一辈子就毁了。 陆景总算知道她的想法了,气的指着她说道:“好啊,好啊,梁平君教的好女儿!” 本以为宣布完这喜事,一家人好好吃顿饭。谁知道,陆静姝这么能气他。 白姨娘打圆场道:“老爷,莫生气。许是老三一时反应不过来,等她回过神了,还要感谢老爷呢。姝儿啊,你也是。庶子又怎样?别因为身份就小瞧了人去。只要一心一意对你好,那就是好姻缘。这徐府的婚事,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陆静姝倔脾气上来,“我就是不想嫁。爹,我要嫁给京城的人,我不要在这里!” 一听京城这个字眼,陆景脸色大变,“你再说一遍!” “我要嫁去京城!”陆静姝不依不饶。 “你!你!”陆景被她气的说不出话。 “老爷,孩子还小不懂事。您别气坏了身子。”叶姨娘看情况不对,跟着劝道。 “吃饭!”陆景不想理她。 陆蓁蓁饿了好久,一听可以吃饭了,高兴地拍手。 陆熠然冰冷的眼神扫过陆静姝,陆静姝知道大哥不高兴了,她一向害怕这个大哥,不敢作声。 陆羲禾夹了一点喜欢的菜,不紧不慢地吃。 陆弈轩正巧也想吃那道胭脂鹅脯,两个人夹在同一块肉上。 陆羲禾瞪了他一眼,陆弈轩也来了脾气,谁也不让谁。 陆景训斥道:“就知道和你妹妹抢,一点也不像哥哥!” 陆弈轩悻悻地收了筷子。 陆羲禾得意地看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完全不像兄妹。 陆容婉不知怎么,眼底升起了一丝笑意。整个人变得柔和起来。 白姨娘惊讶,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了然。原来,这孩子还是忘不掉那件事。 她不忍心打破陆容婉的好心情,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继续用膳。 陆羲禾是听说过徐允的,徐允一表人才,配陆静姝没有问题。只是陆静姝一门心思想去京城,陆景不发火才怪呢。 “你别得意。”陆弈轩哼了一声,凶巴巴地对她说。 “你也一样。”陆羲禾说完,直接把盘子里的胭脂鹅脯夹走了一半。陆弈轩不甘示弱,把她刚才喜欢吃的栗子糕全夹到了自己碗里,也不管自己吃不吃的下。 大家只当两个孩子斗气,那模样很是可爱,连带着陆景心情也好了起来。 “你们两个都多大了,怎么还像小孩似的。”白姨娘嗔道。 陆景默默看了她一眼,她便不说话了。 晚饭众人各怀心事地吃完,便纷纷散去。 只有陆静姝独自站在膳厅门前,单薄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可怜。 陆羲禾远远回头,看见那一抹身影,眸中毫无情感波动。 白姨娘带着陆容婉回了玲珑院,拉着她坐下来,像是谈心般,“婉儿,你三姐已有亲事。下面就到你了。你可有心仪的人选?” 第五章 挑衅 http://.biquxs.info/

“姨娘,这是何意?”陆容婉问道。 “你这孩子,姨娘自然是为你着想。这天都的公子大都尚未婚配,要是有看得上眼的,只管和姨娘说。只是有三点,你要牢记,人品家世第一,容貌才情第二,嫡庶最次。”白姨娘语重心长地说道。 看着白姨娘的脸,陆容婉心想,她娘真美!可是有一件事,在心底盘旋多年,她想知道答案,却不敢问出口。 “你在想些什么?” “婉儿未有心仪之人。”陆容婉如实答道。 白姨娘笑道:“那便好了。过几日徐府有一个宴会,说是江南送了一批新茶,邀请大家去品鉴。到时候会有许多青年才俊,你可要仔细着挑。” 陆容婉眼里的光忽然淡了,点了点头便冷着脸走开了。白姨娘不知道她闹什么脾气,不过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倒也不生气。 她现在在想,徐府的二公子徐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让老爷亲自去说亲,看样子费了不少心思。不过既然是老爷看上的人,定然错不了。 这个陆静姝,平日里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想不到老爷还是这么宠她。 “去打听一下,徐允在徐府的情况。” 白姨娘吩咐了人,便在屏风旁站定。目光经过那屏风,却是藏不住的得意。 她忍了这么多年,终于扬眉吐气了。主母又如何?现在还不是任凭她拿捏? 想到那个在佛堂的绝色女人,她轻轻笑了起来。 晚风吹起了绿叶,余晖尚在空中,陆羲禾踩着自己的影子,步伐轻快地向前走,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 秋兰在身后注视着她,小姐似乎很开心? 她也跟着笑了,小姐开心,她也替她开心。 忽然,一个不善的声音响了起来。 “陆羲禾!” 陆羲禾秀眉微蹙,一见来人,她微笑道:“三姐身体还没大好,怎么能在外面吹风?受了风寒可怎么办?” 陆静姝恨得牙痒痒,强忍着没有发作,“我姨娘被禁足,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这话我倒是不知三姐从何问起,梁姨娘被罚禁足,是爹的决定。和我有什么关系?”陆羲禾装作不解的样子问道。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总有一天,我会揭开你的真面目,叫所有人看看,你有多恶毒!”陆静姝气急,说话更是不经脑子。 “三姐,好端端地你怎能这样说我?自从你落水后,你对待我的态度越发奇怪了。三姐?”陆羲禾作吃惊状,“三姐你放心,那个侍卫早就被暗中解决了,你不要担心。” 这件事是陆静姝的丑事,那种羞愤的感觉,她永远不想再经历了。 一定是她!陆静姝怒视眼前似笑非笑的陆羲禾,这件事和她脱不了关系! 她姨娘也一定是因为陆羲禾,才会被爹罚禁足的。想到这儿,她更是气愤,“我们走着瞧!” 说完,强忍着想打她的冲动扭头便走。 陆羲禾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她整日不学无术,脑袋空空如也,还想报复?真是个笑话。 “小姐,莫要轻视他人。”秋兰温声提醒道。 陆羲禾笑而不语。 可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着陆静姝的终身大事,徐府看重礼节,梁姨娘是陆静姝的生母,如果还被禁足的话,陆家的面子过不去。陆景便解了她的禁足。 梁姨娘恢复了自由,心中虽不满陆景的安排,但毕竟徐家的家世摆在那儿,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在准备衣裳首饰的时候,旁侧敲击地问陆静姝可有不满意。 陆静姝自然不满,告诉梁姨娘自己想要去京城,不想一辈子待在天都这种地方! 梁姨娘心里发了愁,思量这婚事如何推脱。 她脑子转的极快,陆家和徐家要结亲,这点无法改变,可是去成亲的人,是可以改变的! 她欣喜道:“静姝,姨娘有办法。徐府的宴会你照旧去,其他的交给姨娘。” “姨娘,你要做什么?”陆静姝不解道。 “你只要知道,姨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梁姨娘温柔地抚摸陆静姝的黑发,“只要你能过得好,姨娘就放心了…” 陆羲禾想到梁姨娘恨得牙痒痒,一时间又不能拿她怎么样,便将其当作陌生人,看也不看一眼。 梁姨娘眼尖,在路上遇见了去小花园的陆羲禾。 “站住!”她凌厉的声音传到陆羲禾耳里,陆羲禾皱了皱眉,“梁姨娘?” 她回头,微微笑着,一副恭敬的姿态。 “这里没有别人,少装模作样!”梁姨娘语气不善。 陆羲禾反笑道:“梁姨娘,这次是你走运。下一次,你可就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少女天真的笑容里夹杂一丝嘲讽,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梁姨娘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她强忍着怒意,咬着牙挤出一个笑。 这个死丫头! 梁姨娘被气走了,她的丫鬟胆子小,匆匆行了礼,便跟着梁姨娘跑了。 “明日就是徐府茶宴,梁姨娘也会一同前去。你派人看紧她,我猜她已经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秋兰追问道:“小姐,要星儿动手吗?” 陆羲禾抚摸着手腕上的玉镯,眸光越发暗沉,“不必,她是我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剑,做这种事情,太委屈她了。” 天色渐晚,西方霞光满天,陆羲禾闭上双眼,脸颊上映出晚霞的瑰丽。 她本就长得可爱,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看起来让人忍不住想保护她。 陆熠然来的时候,刚好见到了这一幕。 他心中升起了丝丝暖意,忍不住走过去,摆手示意秋兰退下。 秋兰默不作声,看了一眼陆羲禾便退了下去,在小花园外等她。 “在这做什么?”陆熠然的声音突然响起,陆羲禾心中一阵不快,却也没有发作。 “大哥?你怎么也在这儿?”陆羲禾侧头看他,眼神澄澈,一眼能望到底。 陆熠然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说道:“闲来无事,出来逛逛。对了,药你按时吃了吗?风寒不是小事,小病小痛不在意,以后有你后悔的。” 陆羲禾听这些絮絮叨叨听得头疼,“吃了。大哥,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你翻来覆去地说,不会烦吗?” 他的手抚过陆羲禾的头发,喃喃道:“哪怕说一辈子,也不会烦…” 陆羲禾微微侧过身子。 陆熠然的手停在半空,心里空空的感觉,罢了,她以后会明白的。 “大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陆羲禾说完,悠闲地从他面前走过。 “明日还需早起,今晚早些休息。”陆熠然叮嘱道。 陆羲禾闻言,回头嫣然一笑,“知道了,大哥。你也是。” 周围的景色刹那间失去颜色,陆熠然笑道:“快去吧。” 第六章 徐府茶宴 http://.biquxs.info/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陆熠然脸色暮地沉下来,一个黑衣人凭空而降,“大人。” “是谁干的?”冰冷的声音问道。 “梁家重金买通杀手,日夜监视。只要小姐出门,便动手。”黑衣人说完,只觉周身寒冷。 陆熠然的眼底越发阴冷,梁家…梁平君,好大的胆子! “我叫你派人保护好她,你连这个都做不好?”陆熠然动怒。 黑衣人忙解释:“夏七本来在暗中保护小姐,前几天突然失去了联系,等属下找到他时,他已经…” “何人所为?” 黑衣人摇头道:“查不出。夏七死的蹊跷,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其他人盯上了小姐?” 陆熠然否定道:“不会。她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接触的人不多。不会惹上这些麻烦。” 陆熠然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很快,他否定了。 “或许是他们已经有所察觉,便挑大人的身边人下手。”黑衣人分析道。 陆熠然觉得很有道理,“把梁家勾结工部尚书谢承远,贪污作假的证据想法交给刑部官员,除了刑部侍郎聂慎,其他人等皆可。” 黑衣人领命,正要离开,陆熠然却叫住他,“继续安排人,暗中保护她。” “是。”黑衣人下去了。 陆熠然陷入了沉思。 他的计划必须万无一失,否则将万劫不复。 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女孩的笑容,他原本坚定的心,开始有了动摇。 不会的,他会成功,他会拥有一切。 等到那时,他就可以好好地保护她,任何人都伤害不了她。 想到这儿,陆熠然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因着徐府茶宴,陆羲禾第二天早早起了。 秋兰捧来几套衣服,又命人拿来了几套首饰,陆羲禾挑了半天,总觉不妥。 “这几件颜色过于艳丽,反显得俗气。”陆羲禾蹙眉道。 秋兰放下那几件艳丽的衣裳,终于寻得一件云雁细锦衣,面料为云锦,色泽光丽灿烂,状若天上云彩,暗纹精美。 “小姐,这件如何?” 陆羲禾满意道:“就它吧。” 秋兰又寻了一件缕金白蝶穿花云缎裙,替她穿好。 陆羲禾乖巧地坐在铜镜前,一言不发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长发如墨,秋兰梳了又梳,挽成燕尾髻。 秋兰欣喜道:“小姐真美!” 陆羲禾不语。 秋兰为她敷上铅粉,细细晕涂一番,见皮肤更加光亮,又拿出一罐胭脂来。 “此胭脂清香不似其他,极好。”陆羲禾赞道。 待画完眉,陆羲禾将一只珊瑚手钏戴在左手上,又挑了几件还看得过眼的配饰戴好。 “时辰差不多了,小姐,该走了。” 等她们走到陆府门口的时候,其他女眷已经到了七七八八。 陆羲禾前脚刚到,陆容婉也到了。 陆弈轩讽刺道:“四妹今天一个人?你的姨娘没有陪你来吗?” 陆容婉一身白衣,远远一见如仙子降世。她本就清冷孤傲,妆容亦是淡淡的。 “三哥,姨娘要忙府里的事情,不便离开。”陆容婉没有被他影响,语气礼貌而疏离。 陆容婉说完,眼神扫过陆羲禾,见她小小年纪,却如一朵人间富贵花娇丽美艳,不知道长大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她忽然心中愧疚,不敢再与陆羲禾对视。 陆容婉移开了目光,可陆羲禾的视线,依然落在她身上,冰冷、讥讽。 梁姨娘打圆场道:“时辰不早了,车已备好。该上车了。” 陆熠然今日一身玄衣,墨发高束,一双迷人的眼眸中,透露出寒意。 待梁姨娘和陆静姝上了车,他便上了第二辆车。 陆弈轩不满地看了眼陆容婉,随后也上了车。 陆羲禾朝陆容婉笑了笑,上了最后一辆车。陆容婉犹豫了半晌,只好随之上了陆羲禾的车。 两人并肩而坐,谁也不看谁。 陆容婉想等陆羲禾主动开口。 偏偏陆羲禾是个极有耐心的人,她浅笑着,仿佛心情很好。 “阮阮。” 陆容婉开口,唤了她的小名。 陆羲禾神色一变,瞬间恢复了笑脸,“四姐叫我什么?” 陆容婉一脸愧疚,低声道:“阮阮,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可是当年,我还太小,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二哥的死,我…” “原来四姐还记得哥哥,我还以为,四姐早就把哥哥忘了。”陆羲禾仍是笑脸,“四姐,午夜梦回的时候,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一个人,他在看着你?”陆羲禾转过头来,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说道:“他有没有对你说,他好想活着,看看这个世界?” 陆容婉眼圈一下子红了,声音带了哭腔,她强迫自己不能哭出来,压下声音说道:“我真的没有害他,我没有…” 陆羲禾冷声道:“四姐,好自为之。” 她不想听陆容婉的辩解。 她恨! 总有一天,她会叫他们血债血偿,谁也别想逃过! 陆容婉见状,不再说下去。 陆容婉知道陆羲禾恨自己,她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才能消除她对自己的恨。 陆容婉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把眼泪生生咽回去,她知道,眼前的陆羲禾,早就不是小时候的陆羲禾了。 她变了,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 陆容婉感到痛心,却无可奈何。 她只希望,陆羲禾还能回想起从前的自己,还能找到原来的快乐。 马车不慌不忙行至徐府的时候,刚好是时辰。 陆家众人下了车,与徐家迎宾之人寒暄了几句,便踏入了徐府。 徐府此次请的宾客众多,天都的青年才俊、名门闺秀也多数到场。 陆羲禾见到那些莺莺燕燕,在花园里叽叽喳喳,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秋兰见状,忙扶着她在石凳上坐下。 旁边的贵女们大多三五成群,各自说着体己话。 陆静姝向来喜欢这种场合,拉着几个女子在一边说着话,时不时轻笑出声。 陆容婉倒是不用说,选了个清静的地方坐下来,对旁人没有过多的关注。 “羲禾妹妹,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来的路上累坏了?”一个明媚的女孩子笑着走近,在陆羲禾旁边坐下,伸手就要拉她,陆羲禾不喜欢她的触碰,不着痕迹地躲开她的手。 “熙叶姐姐,我没事,只是觉得腿有些酸,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陆羲禾甜笑道。 徐熙叶笑着说无妨,吩咐人取来瓜果小食,热情地招呼她吃。 陆羲禾盛情难却,挑了个小的蜜饯,拿在手里没有吃。 “陆公子来了!” “是徐公子!” “你小声些!” “宁公子在那儿!” 大家闺秀们忽然一阵骚动。 陆羲禾和徐熙叶同时抬头去看,原来是那些青年才俊到了。 在场的女眷无一不露出羞色,她们所关注的,正是为首的四人。 陆熠然站在最前,玄色长袍,腰间一枚玉佩,脸色冷酷,对这些女子并没有什么兴趣。 徐允紧随其后,一袭水绿色青衫,眉眼间尽是风流,只需一眼,便引得女眷心狂跳不止。 陆弈轩便在他之后走进了花园,宛如一块美玉熔铸成人,风姿奇秀,神韵独超,神情举止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傲色。 陆羲禾在人群后静静看着来人,心中不为所动。 陆容婉倒是皱皱眉,对徐允不太满意,看上去太不正经! 就在陆羲禾失去了兴致的时候,下一个走进来的人,一下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是他! 男子一袭白色长袍,浅金色的袖口勾勒出流云暗纹,眉目如画,长身玉立,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手中的白玉扇,眸中淡然笑意。他走的时候,薄如蝉翼的袍子随风微动,好像画里走出来的男子。虽只一眼,却足以惊艳时光。 女眷们又是一阵骚动。 宁遇安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视线一瞥,却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他认出了陆羲禾。 陆羲禾也认出了他。 宁遇安身形一顿,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看向陆羲禾。 徐熙叶见此情景,脸色一变。 陆羲禾回以一笑。 众人没有注意这些,只觉宁遇安在对她们笑,顿时感到幸福异常,恨不得晕过去。 宁遇安见陆羲禾灿烂的笑,不自觉心情更好,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子渊,你在对人家姑娘笑什么?”他身后的一家贵公子不解道。 宁遇安笑笑,声音温润清冷,“没什么。” 第七章 毒计 http://.biquxs.info/

徐熙叶见状小声对陆羲禾说道:“羲禾妹妹,我事先提醒你。这个宁遇安,是镇南王府最不受宠的儿子。别看他长得还行,可是皮相有什么用?他不能给你带来荣华富贵,也未必能保你一生无忧。她们这些姑娘,还太年轻,根本想不到这些。” 陆羲禾望向她那张年轻的脸,“熙叶姐姐,你懂的真多。” 徐熙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里,这些都是我娘告诉我的。” 陆羲禾点点头,视线随着宁遇安而去,她心里并没有徐熙叶想的那些事。她脑海里浮现的,是那日他的出现,救了她一命。 这份恩情,她一定要还给他。 一个婆子过来通知,茶宴的时辰快到了。各府的贵女们簇拥着向花园走去。 梁姨娘早就等在那里了。 她不是正妻,不受人待见也是正常。好在有几个妇人同为妾,她们便坐在一处。 梁姨娘忍着性子和那几个妇人说话,心里却思量着待会儿要办的事。 她的静姝绝不能嫁给徐允这个庶子! 梁姨娘想到陆羲禾,嘴角扬起愉悦的笑。 陆羲禾哪里知道这些,随着婆子入了座。秋兰站在一旁,细心地照看她。 陆静姝和陆容婉坐在她的下方,陆容婉的性子,坐在哪里都无所谓。陆静姝却心生不满,凭什么陆羲禾最小,却坐在她们前面?还有没有尊卑之分了? 不过,想到她娘之前的嘱托,她强忍着没有说话。 “我再忍一忍你,等过了今天,看你还怎么嚣张!”她得意地笑了。 徐夫人在上座,见大伙已安顿好,笑道:“前几日苏州进贡了好些新茶,陛下赏了几位大臣。我家老爷想着天都的亲友,特地吩咐我邀大家前来品茶。你们就当是在自己家,莫要客气。” 女眷们齐声说:“是。” 徐夫人微笑着命人上茶,却暗地打量陆家的几个女儿。 她悄声问道:“张婆,你瞧着,哪个是我未来的儿媳妇?” 张婆年纪颇大,向下瞧了瞧,将那三个姑娘细细打量一遍。目光落在陆容婉身上。 “为首的姑娘,气度非凡,容貌绝丽,可惜年纪太小,又是嫡女,想来不合适。白衣服的那位姑娘倒是不错,气质高洁,不卑不亢,长得也可人。” 徐夫人听完满意道:“张婆与我想到一块了。” 凉亭 陆熠然冷着脸,对其他人的奉承一概不理。 几位公子也不恼,他们清楚,陆家曾经的权势有多大,即使现在被贬到天都,也是他们比不了的。 而且,陛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边疆战乱,总有一天,陆家还会东山再起。 徐允外表风流,却是个极其精明的人。他与陆熠然结交,并不是为了陆家的权势。 徐允清楚,陆熠然与他是同一种人。他们与这些纨绔子弟不同,他们满腹才能,他们将来可大有作为。 陆弈轩悠闲地品着茶,对其他人的想法完全不感兴趣。反正他是个陪衬,在乎那些做什么?不过,他还是观察了一番徐允。他觉得徐允太过风流,算不上良配。 他大哥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搅合在一起? 陆熠然警告地看了陆弈轩一眼,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之下,走向了在人群之外的宁遇安。 “陆公子。”宁遇安温和地说道。 陆熠然不知道怎么,见到宁遇安的那一刻,他十分烦躁,甚至有一种想杀了他的想法! “宁公子。来天都还习惯吗?” 宁遇安笑道:“多谢陆兄关心,一切都习惯。” 陆熠然扯起嘴角笑了笑,“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不要客气。” “既是如此,子渊便提前谢过陆兄了。”宁遇安依旧笑着,仿佛完全没注意到陆熠然阴沉的眼色。 陆熠然冷冷说了句“客气”,便回了座位。 宁遇安对这样的挑衅习以为常,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天都的公子们对宁遇安还算客气,只是碍于陆熠然,不敢与他多讲话。 “听闻徐府的断桥处荷花开得正好,我们去看看。”宁遇安对他的小厮说完,便收起纸扇,朝着断桥的方向去了。 陆熠然望着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却说女眷们在偏厅说说笑笑,转眼茶宴已过了大半。梁姨娘按耐不住了。 她眼神示意身边的婆子,那婆子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陆羲禾忽然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她抬头对上梁姨娘的目光,微微一笑。 梁姨娘,终于忍不住了吗? 她正想着,一个婢女端着茶盘走来,她的脚崴了一下,手中滚烫的茶洒向了陆羲禾! 陆容婉眼色一变,将陆羲禾一把推开。 “你怎么做事的!”陆容婉全然不顾手上的烫伤,冷着脸责问那个婢女。 陆羲禾被推开得及时,只是衣裳被淋湿了一片。 徐夫人被吓了一跳,“快叫大夫!你们有没有受伤?”她不耐烦地对那个婢女呵道:“还不去领板子!” 那婢女畏畏缩缩,吓得说不出话来,低着头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徐夫人叫人把她拖了出去。 “好好的宴会,竟让这蹄子坏了兴致!”徐夫人气急,又关切道:“陆家姑娘,可受伤了?严不严重?” 陆羲禾的视线,轻轻落在陆容婉的手上。原本细嫩的手,如今红了一大片。 “回陆夫人,只是烫了一下,不严重。”陆容婉说完,把手背在身后。 “都红成这样了,还说不严重!快跟我来。”徐夫人将陆容婉带走了,临走之前,嘱咐道:“张婆,你派人带陆家五小姐去换身衣裳,她肯定吓坏了。” 陆羲禾看起来的确是吓坏了。 她知道梁姨娘想干什么了。陆羲禾跟着婆子离开了偏厅,秋兰跟在后面。 梁姨娘得意地笑了。 “你不是很能耐吗?看这次你要如何化解!” 梁姨娘心里狞笑道。 陆羲禾跟着那婆子走进了偏房,迅速地换好衣服。 她猜梁姨娘会用迷烟迷倒她,然后把她送到不知道什么人的屋子里。 好恶毒的心思! 陆羲禾冷笑一声,刚闻到一股异样的味道,就假装晕了过去。秋兰也假装晕了过去。 方才的婆子早已被支开,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打开了房门。 看到这两个人已经晕了,她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这个陆羲禾有多大本事,也不过如此! 她将陆羲禾扛到肩膀上,正要跑去护卫院,忽然感到脖子一酸,无力感袭来,那人昏死过去。 陆羲禾拿帕子擦了擦手,眼里寒意越发渗人。 “出来吧。” 一名黑衣少女应声落地,“主人。” “她既然看不上徐允,就把她送给徐府的护卫。罢了,听说徐府五公子好饮酒,常年宿醉,昨夜才吃了花酒回来…”陆羲禾冷冷说道,“这个人,随便你处置。”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在走到护卫院之前,她还骗自己,这些都是一场误会。 看来,是她对他们太仁慈了! 陆羲禾走了许久,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她暗骂自己笨,绕着水边走了好几圈。 “可是迷路了?” 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她回头去看,只见宁遇安笑着站在树荫下,如画里走出来的人。 “宁公子?” 宁遇安笑了笑,“姑娘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陆羲禾不方便与他走的太近,便走到另一棵树下,树旁是一座断桥,不长,约有七块石头。 桥下的荷花开得正好,大片的莲叶浮在水面,极为雅致。 “徐夫人爱花,尤其莲花。徐老爷为她买下天都最气派的府邸,在徐夫人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种下莲花。” 宁遇安解释道。 “徐老爷对徐夫人真好。”她浅笑回道。 宁遇安笑了笑,“时候不早了,我送姑娘回去吧。” 陆羲禾点点头,跟在他后面,看上去极为乖巧。 陆熠然等人早就到了,宁遇安和陆羲禾走进来时,陆熠然眸色一紧。 宁遇安不在意这些,笑笑便过去了。 陆羲禾扫过厅内众人,梁姨娘和陆静姝都不在。 陆羲禾嘴角扯起一抹弧度,好戏开始了。 第八章 弄巧成拙 http://.biquxs.info/

果然,徐夫人清了清嗓子,对着众女说道:“难得大家聚在一起,你们莫要拘着自己。” “是。”大家齐声道。 徐熙叶第一个站起来,甜甜地笑道:“夫人,熙叶近日新学了一支舞,名为惊鸿,不知可否为茶宴助兴?” 徐夫人欣慰道:“便依了你了。” “谢夫人!”徐熙叶掩饰不住的笑意,去偏厅换了一套衣服便回了。 待徐熙叶再次出现之时,厅内一片赞赏之声。 只见一曼妙女子,清颜华服,青丝墨染,若仙若灵,仿佛从梦境中走来。 正在这时,一名柔弱女子站了起来,“不如我为熙叶抚琴吧。” 徐夫人默许了。 琴声渐急,徐熙叶的身姿舞动地越来越快,如玉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水的双眸欲语还休。 她舞姿轻灵,双臂柔若无骨,身轻如燕。令人如饮佳酿,沉醉其中。 一舞毕,徐熙叶和那柔弱女子相视一笑。 “好!好!”一男子在席间拍手叫好。 徐夫人见那男子衣着华贵,说道:“小王爷喜欢便好。这是我家三姐儿,熙叶,还不给小王爷问好?” 徐熙叶转向男子的方向,福身道:“见过小王爷。” 小王爷的眼里满是喜爱,或许是太炽热,徐熙叶低下了头。 “起来,这么多礼数做什么!”小王爷说完便大笑。 几个人跟着欢快地笑起来。 “徐夫人,小女唐明玉,才疏学浅,唯有琴艺尚可。不知…” 徐夫人见唐明玉样貌平平,笑道:“不必拘着。” 唐明玉谢了徐夫人,便坐在厅中央,试了调便开始抚琴。 陆羲禾没有关注这些,她本来就不喜欢歌舞。 陆熠然的视线,一直在她的身上。 她好像不开心。 他单手托腮,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忽然间,一个人挡住了他的视线。 又是这个陆容婉。 陆熠然对陆容婉没有任何好感,他别开头,自顾自饮了一杯酒。 “五妹,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没事吧?”陆容婉担心道。 “四姐难道盼着我出事?”陆羲禾对她没有好气,表面上在笑,冷冷的语气却只有两人能够听见。 陆容婉被呛的莫名其妙,只好道:“也是,五妹你这么聪明,定能保全自己。” 陆羲禾笑笑,低声道:“四姐,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有那个机会,还不如帮你娘想想,如何爬上陆家主母的位子。” “你!”陆容婉气急,想了许久说道:“你不知好歹!” “看在你刚才帮我的份上,好心提醒你,别被徐夫人几句话哄得犯傻,徐家可不是什么好归宿。” 陆羲禾这句话说的真挚,陆容婉听得出,“你懂什么,莫要胡说。徐夫人只是带我去上了药,不曾说些别的。” 两人之间气氛属实奇怪。 陆容婉心想,她总归是自己的妹妹。女儿家的好光景不过十几年,日后嫁去夫家,免不得要被礼教束缚,想要真正快活也不易。 她识趣地回去了。 唐明玉弹琴间,一名男子以箫声相和。一来二去,两人心中竟添几分朦胧情意。 这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徐家三公子徐敬。 徐夫人眼尖,瞧见了自然不高兴。 唐明玉是什么身份,一个从五品文散官家的女儿,也敢来高攀徐家? 那位陆府来的姨娘也不知去了哪里,许久也不返席,连带着她那个庶女也跟着不见人影。 真真叫人心烦。 “张婆,你派人去看看陆家的,别出什么事。” “是。”张婆冲下人使了个眼色,一个小厮悄悄地溜了出去。 陆羲禾观察到这一切,心想,来了! 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对待其他人的态度愈发温和。 “去查查刚刚发生了什么。”陆熠然对手下吩咐道,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罕见地见到了羲禾真心的笑容,什么事让她如此开心? 张婆派出去的人很快回来了,说是只找到了梁姨娘,如今在西暖阁和徐家的赵姨娘叙旧,已经催促她快些回了。至于那位陆家三小姐,四处寻也没瞧见人。 “快去找,无事倒也罢了,出了事我如何交待!”徐夫人眼皮“突突”地跳,她隐隐感到不安。 早听说这个梁姨娘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今日一见,果真是商户之女,上不了台面。若是陆夫人出来走动… 想到这些糟心事,徐夫人都替陆府头疼。陆夫人自己不争气,怪不得别人。 梁姨娘从西暖阁出来,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临进门的时候,酝酿了片刻情绪,进门便惊慌失措道:“这可怎么办,出了这种事,我怎么跟老爷交待…”口中呢喃不断,仿佛一个受了惊吓的人。 徐夫人叫停了琴箫合奏的二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梁姨娘捂着胸口,正要说准备好的那套说辞,余光中,竟然见到了陆羲禾。 她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一副无辜的样子! “怎么会?你…”梁姨娘顿时思绪混乱,又不见陆静姝的人影。心中更急,莫不是这小蹄子早就看穿了她们? 众人不解之时,张婆派出去的人又回来了一个,神情慌张,畏畏缩缩道:“夫、夫人…” 徐夫人呵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小厮忙跪下,又道:“奴才刚刚…刚刚…请夫人亲自去看吧。” “带路。”徐夫人心口发闷,好好的茶宴被搅合成这般样子! 张婆附在耳边说明了一番,徐夫人脸色极差。 “梁姨娘,跟我来!”徐夫人口气不善,梁姨娘只觉两眼发昏。她已预见了结果。 梁姨娘心存侥幸,只盼着不是三姑娘出了事。 可是如今老四老五都在… 陆熠然听完手下打探回来的消息,抿紧了唇。 这个梁姨娘,还真敢对他的人下手。 阮阮可以这样轻易放过她们,他可不会。 梁姨娘走在徐夫人身后,紧紧攥着手帕。 茶宴的众人找了借口纷纷离去,只剩下陆家和徐家的人。 陆羲禾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不知怎地,与宁遇安的视线相撞。 宁遇安静静地站在门口,唇边似乎有浅浅笑意。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没有看到三姐?”陆容婉悄声问道,拉住了陆羲禾的手。 “不知道。”陆羲禾跟着走出去,经过宁遇安的时候,她脚步顿了顿,微微点头示意。 宁遇安收起扇子,回以一礼。 两人的举动悉数落在陆熠然的眼里。 他真想弄死这个姓宁的! “大哥,我们也快过去看看吧。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陆弈轩抱怨了两句,催促他快走。 徐允一副了然的表情,视线在宁遇安身上停留片刻,“陆兄,想必是你妹妹的事。” 陆熠然脸色阴沉,面色不悦地跟了上去。 栖芳院是徐府五公子徐谦住的院子。 徐谦生母的娘家颇有权势,因此徐谦打小嚣张跋扈,从来不把规矩放在眼里。整日无所事事,花天酒地。 徐夫人气冲冲地叫人打开院门,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走到正房门口。 里面有女子尖利的哭声,还有瓷器破碎的声音。 “我要杀了你!!” “是你自己爬到我床上的!疯女人!” “胡说,我明明在凉亭喂鱼,一定是你!” “疯女人!赶紧给我出去!” … 梁姨娘的脸色大变,这是陆静姝的声音! 不可能…不可能是她的女儿… 陆羲禾瞥见她慌张的神情,心情越发好。 陆容婉紧抿着嘴唇,脸色极差。这是家族的耻辱。 陆弈轩愣住了,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徐府的仆人上前撞开了门,这一开门不打紧,门外的人完全傻了眼。 只见房中一男一女,衣衫不整,玉器花瓶碎了一地。 陆静姝坐在床上的角落,眼角滑下一滴泪。 “我没有…” 梁姨娘浑身发抖,徐夫人冷笑了一声,嘲讽道:“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徐谦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我一觉醒来她就在我床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梁姨娘极快地走进房中,站在床前看了一会儿,突然,手高高地扬起。 这个响亮的巴掌,惊住了在场的几人。 “姨娘…” 陆静姝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瞪大双眼望着梁姨娘。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梁姨娘声音带着哭腔,眼圈通红,一把抱住陆静姝,哭了起来。 徐夫人本想指责的话,此刻却因为这一个巴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 陆熠然冷眼看着这一出闹剧,他余光注意到陆羲禾全程看戏,似乎没有不高兴。 可是他不能容忍,他的阮阮被这样欺负。 如果不是她聪明,今天失了清白的就是她,还要被迫嫁给某个下等的护卫… 他不敢想下去,他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更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徐夫人正要数落徐谦一顿,徐谦却先开口道:“母亲,儿子可以负责,不如择日将她娶进来,纳为侧室。” 梁姨娘抱着陆静姝哭成一团,听到此话,却是心灰意冷。 陆弈轩冲上去,揪着徐谦的领子骂道:“你小子人模狗样的,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我告诉你,你必须堂堂正正地娶她,八抬大轿把我妹妹抬进来!” 第九章 出局 http://.biquxs.info/

徐谦哪里怕他,“这样的女人,还想让我八抬大轿娶她进门?做什么美梦!” 徐谦反手推开陆弈轩,对着床上还在哭的两人冷笑。 “不知廉耻。” 陆容婉终于忍不下去,“姓徐的,这一屋子人里面,就你最不要脸!” 徐夫人颇为诧异地望向她。 “我三姐好端端的,怎么就会出现在这里?分明是你见我三姐貌美,起了歹心!堂堂男子汉敢做不敢当,你也好意思称自己是男人?你就是一个没有担当的懦夫。” 陆容婉连珠炮似地说完,拿起一件披风走进房中,轻轻地给陆静姝盖上。 徐谦满脸不屑,“貌美,我可不是什么瞎子…” 正当这二人争执的时候,陆羲禾悄悄唤来了秋兰。 “把那个丫头放出来,该说什么,她应该知道了吧。” 秋兰点头,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 “要说貌美,你和那位陆家五小姐哪个不比她好上百倍?”徐谦回头,暮地撞上一双清澈的双眸,徐谦望着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庞,一时移不开眼。 徐夫人猛地咳嗽一声,徐谦这才收回了目光。 “今日之事,谦儿的确有错。可是陆家三姑娘私自离席,转眼就来到了这儿,其中缘由,不得不让人多想…” 陆羲禾走上前一步,“徐夫人,先前我三姐已经言明,她在凉亭歇息,一睁眼便在这儿了。您是一家主母,想查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应该不难。可是夫人却故意忽略了我三姐的话,只信您府里公子的片面之词。难道说,果真是您的公子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夫人才这样着急替他掩饰?” 徐夫人脸皮薄,被说破了心事脸色微红。 “一派胡言。这里是徐府,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陆羲禾浅笑,“不错。这里是徐府,是天都刺史的府邸。想来夫人也会效仿刺史大人,不会失了公正。四姐,你…” 陆羲禾话音未落,一个人披头散发地从房间里跑出来,冲到陆羲禾的身边。 陆羲禾脸上的浅浅笑意还未散去,陆静姝抬头,眼神充满了恨意。 她的匕首举过头顶,正要刺来,忽然尖叫一声,右手的匕首滑落在地。 庭院中众人皆是白了脸。 梁姨娘没有拉住陆静姝,跑到门口时恰好见到这副情景。 “你在做什么!”她扶着门框,几乎瘫倒在地上。 “我恨你!”陆静姝捂着右臂,近乎疯狂地大叫。 “怎会有这样的女子!”徐夫人被她吓得连退三步,脸色发白道。 曾经的将军之女,正经门户出的千金,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泼妇一般,举刀挥向自家姐妹。 陆家这次可是闹了一个大笑话。 “我就说,她不是什么良家女子。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动刀…”徐谦还在嘲讽着,徐夫人斥道:“闭嘴!给我去宗祠跪着去!还不都是你惹的祸!” 房门缓缓关上了。 陆静姝总算冷静了下来,“这不可能…” “我…我没有…我不是…”陆静姝哭着扑向梁姨娘的怀里,梁姨娘抚摸着她的头,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没事的…没事的…”梁姨娘安慰道。 两人正互相安慰,前方忽然一片阴影笼罩。 陆熠然的目光好像在看两个死人。 “大哥…”陆静姝哭喊道,“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告诉爹,我,我会被赶出去的…” 梁姨娘死死地扯着陆静姝的袖子,抓出一大片褶皱。 她知道自己完了,彻底完了。 “一次两次还不够,你们竟还想要她的命。”他冷笑,继续说道:“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陆静姝心中惊恐万分,声音也开始发抖,“可是,是她害我…如果不是她,我怎么可能会发生今天这种事!” 陆熠然干净利落地走了,一步一步,像是踏在梁姨娘和陆静姝的心上。 陆羲禾沉默地看着她们二人。 “小姐,你没事吧。”秋兰低声问道。 她摇摇头。 方才,是谁在暗中出手帮了她? 不过,眼下这个局面,徐谦的事,恐怕要往后拖了。 “阮阮。”陆熠然的声音忽然响起,“今天你受了惊吓,随我早些回家吧。” 陆羲禾点点头,今日闹了这样大的乱子,也不知回府之后又是怎样的光景。 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来招惹她呢? 陆家众人也不好待下去,找了个由头回府去了。 马车上 陆容婉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阮阮,三姐的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自食恶果,与我何干?” “果真和你有关,你怎能…”陆容婉失望道,“我原以为你年纪小,天真无邪,可你居然做出这等抹黑门楣的事来,陆家的脸面都要丢光了…” “四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三姐的事,若不是她不安分,怎么会中了别人的圈套?再者,她在别人府中公然行凶被带走,难道是我把刀递给她,叫她来杀我?抹黑门楣,丢祖宗的脸的人是她,四姐居然能算到我头上来,我倒是想不懂了。” “你能说会道,我说不过你。可我们始终是姐妹,一家人哪有记仇的道理?谁家不是吵吵闹闹过来的?三姐是有错,可是你咄咄逼人的态度也不对。你们互相退一步,大家和和气气地不好吗?”陆容婉劝道。 陆羲禾气极反笑:“希望你能一直这么想。” 一行人回到陆府,梁姨娘方寸大乱,自家女儿被衙门的人带走了,她能做些什么呢? 她慌乱间瞥见陆羲禾浅笑的面容,越发恨了。又是她! 早知道在她小的时候就该把她掐死,永绝后患。 陆羲禾察觉到她的注视,侧头看向她,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似乎在嘲笑她这个失败者。 真是个该死的小贱人。 “出什么事了?为何如此慌张?”白姨娘见众人神情怪异,问道:“梁妹妹,你来说,莫吓坏了孩子们。” 梁姨娘虽愤恨,却知道眼下只有靠陆府的势力,才能救陆静姝出来。 眼泪暮地流下来,“白姐姐,我知你们恨我,这些年,我的确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我不奢求你们的原谅。可是,我的姝儿是无辜的。她还是个孩子阿,她的一辈子不能就这么毁了。求你们看在她姓陆的面子上,救救她吧。” 梁姨娘说着跪下来,爬到白姨娘的脚下,头发散乱,涕泪横流道:“她性子跋扈,都怪我平日里过于放纵她,我保证从今以后,好好教导她,让她再不敢做那些事了!” 白姨娘向来见惯了大场面,还是被她这一跪吓得不轻。 “梁妹妹,你快起来,使不得,这使不得…” 两人正拉扯时,陆景急匆匆地赶回来,见到这一幕,更是气往头上涌。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陆景脸色极差,关于陆静姝的一切,他在路上已经听手下人说得七七八八,他的脸,快被这个不孝女丢尽了! “老爷。” “大人。” 众人行礼道。 “老爷,救救姝儿吧。她还是一个姑娘家,将来要嫁人的…”梁姨娘梨花带雨的模样令陆景的心软了几分,气道:“你就是这样教导她的!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还在外人面前对亲妹妹动手,险些伤了老五!” 陆羲禾眼圈微微红了,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引得陆景心中更是愧疚。 白姨娘听丫鬟讲了来龙去脉,心里明镜似的。说来说去,还是她们母女不自量力,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算计人家,反而把自己折了进去。 这个平日里乖巧的嫡女,竟是个有手段的。梁姨娘她们几次栽在她手里,看来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 “老爷,三姐儿总归是陆家的孩子,这事如果传出去,岂不是叫外人看笑话?”白姨娘拉过陆羲禾,细细看了一遍道:“五姐儿眼下也没什么事,最多是受了些惊吓。老爷,不如想办法先把三姐儿救出来,有什么事,我们关起门来自己解决不是更好?” 陆景打量了陆羲禾一圈,“她没事就好。” 她咬住下唇,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却不能辩驳一句。 陆弈轩忍不住道:“爹,阮阮受了这么多的惊吓,怎会没事!您未免太偏心了…” 叶姨娘大惊失色,狠拽他的袖子,“休得胡言!” 陆景正在气头上,“最近你们愈发有家教了,你,今晚去祠堂跪着,反省!” 陆弈轩不服气,却不敢违抗他爹的命令。临走前,看了陆羲禾一眼,无奈又怜惜。 陆熠然不是不想为她说话,只是眼下这种情况,他如果再为陆羲禾说话,只怕会起反作用。 “说来说去,还不是你惹的祸。”陆景转过来指责陆羲禾道,“你就不能安分些,给我省省心吗?” “爹,此事跟阮阮无关…”陆容婉连忙解释,只是她太不了解陆景的脾气,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 “你们一个个地都替她说话,就是因为平日里你们的纵容,她才敢如此放肆!罢了,这次她也受了一番惊吓,我便不追究了。再有下一次,家法伺候!”陆景气势汹汹地说完,陆羲禾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为什么,他连问都不问便来指责自己? 难道自己在他心里,真的没有一点分量吗? “您不要生气,阮阮还小,慢慢教导她也不迟。”陆熠然开口道,“她今日一定吓坏了,不如让她先去休息。” 陆景冷哼一声,“你大哥替你求情了,还不快去?” “是。”她行了礼,再没有看他们一眼。 “老爷,三小姐回来了!”小厮慌慌张张来报,梁姨娘心里一喜,事情还不算太糟。 只见陆静姝身上一件白色披风,脸色极差,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直视陆景等人。 陆景这人在天都威信极高,大家也都愿意卖他几分薄面。此事,徐府那边也派人说情,由于陆静姝意图伤的是陆府自家人,不如让他们自己解决。衙门那边想想觉得可行,便销了案宗,放人回来让他们陆家自己解决。 陆羲禾前脚还未迈出堂厅,见到平安归来的陆静姝,心中更觉失望。 陆景咳了一声,铁青着脸道:“跪下。” 陆静姝慌忙走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率先哭了起来。 第十章 作茧自缚 http://.biquxs.info/

陆景脸色铁青,下面跪着梁姨娘、陆静姝等人。 “你们都下去。” 白姨娘和叶姨娘深知此事不可参与,很快带着孩子们离开了堂厅。 “哭哭哭,就知道哭。外人欺负不知道还手,你所有的能耐,就只是对付家里人吗?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陆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老爷,是那丫头心肠歹毒,静姝一向脑子笨,平时她欺负静姝就罢了,她是府里的嫡女,身份尊贵,我们母女不敢冒犯,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一次,她竟用这么毒的方法设计静姝,害得静姝…” 梁姨娘声泪俱下,跪着爬到陆景的脚边,央求道:“老爷,静姝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她就是有万般不是,也是您的女儿啊…” 陆景看向一直抹眼泪的陆静姝,心里终究不忍,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真要把陆静姝赶出门去,让她流落街头? “爹,女儿知错了…” 陆静姝小脸上满是委屈,“爹,女儿愿意嫁给徐谦,正妻也罢,妾也罢,求爹爹不要赶女儿出去…” 梁姨娘和陆静姝的哭诉令陆景的心动摇了,他本想将这两人赶出府去,现下想来,实在冲动。 “徐府那边爹来处理,放心,我陆景的女儿,绝不给别人当妾!” 陆景的语气缓和下来,梁姨娘心下一喜,老爷松口了! 不想陆景转而说道,“梁平君,身为长辈,你善妒狠毒,身为人母,你教养不好孩子,是为失德失职。从今日起,迁云山寺清修,为天都百姓祈福。” “爹!” “老爷…” 梁姨娘心有不甘,“老爷,我在陆府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来失德失职!” 陆景躲开她的手,“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事,还要我摆到明面上一一说吗?你我多年情分,换你一条生路,从此你生你死,再与陆家无关!来人,替梁姨娘收拾行李,今晚送去云山寺!” “老爷!你宁可信他们,也不肯信我吗?我做了什么?竟让你恨我到如此地步!” 梁姨娘想到什么似的,忽然高声道:“是夫人!是曹文茵对不对!” “放肆!夫人的名岂是你能叫的!”陆景气“腾”地上来。 “我就是叫了,如何?曹文茵去了佛堂还不消停,非要儿女死绝了才罢休?” “住口!”陆景一巴掌猛地抽上去,梁姨娘只觉两耳发鸣。 陆静姝尖叫一声,扑到梁姨娘身上,“爹,不要打娘…” 梁姨娘“呵呵”地笑了,“老爷啊老爷,你把她当宝似的捧着,她呢?抛下自己的孩子,一心礼佛,可曾有把你放在眼里!当初二少爷落水,她恨上了我们所有人!她巴不得我们陆家支离破碎!她的话,你怎么能相信?” “鸣儿的事,你敢说没有参与?”陆景气极。 陆静姝却是呆住了,当年二哥落水身亡,难道另有隐情? “我梁平君对天发誓,当年若有一分害他的心思,我不得好死!”梁姨娘心如死灰,“老爷,你常年征战沙场,不懂女子心思,我不求你能明白,只求你能好好待我们的孩子。”她深深俯下身去,“妾一去,永无归日,愿君多保重。” 她说完,抬头凝视陆景。 陆景挥挥手,示意下人把她带下去。 陆静姝无力地坐在地上,亲眼看着梁姨娘被架走,无能为力的感觉席卷了全身。 “爹…” 陆景沉声道:“你糊涂啊!” 陆静姝不理解是何意,怔怔地望着陆景,张着嘴却是连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 “罢了。徐府那里我去说,这段时间,你就安心等着出嫁吧,不许再惹事。” 陆景说完,挥袖离去。 书房 “公子,工部尚书与梁家来往信函已经拿到。人证物证俱在,这次,他们逃不了了。” 陆熠然并没有回头,黑衣人在他身后静默,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不急,你先把那件事办了。” 黑衣人又道:“可是,镇南王死咬着老爷失职一事,联合一群老臣上书弹劾,拼死反对老爷回京。万一陛下听信谗言,我们回去一事,遥遥无期。” 陆熠然眼里的寒意直达眼底,“那老顽固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培养一众党羽为五皇子宁炎效力,风头更甚太子,你觉得皇上会放任他们压过太子?” “陛下亲手培养太子多年,可太子太不争气,优柔寡断,难成大器。” 陆熠然冷笑,“太子未必不是做表面功夫,宁炎仗着生母是萧贵妃,横行霸道,上面那位未必容得下他。” “公子英明。”黑衣人说完,却迟迟没有离去。 “还有事?” “公子,今日之事,是影卫失职。请公子责罚。”黑衣人缓缓跪下。 “她的身边还有一些来历不明的人,尽快查出来他们的身份。” “是。”黑衣人退下了。 这一夜还算平静。 深秋的冷意浸染了天都,地上白霜连片,一夜之间,花木凋零,满地残红。 徐谦在宗祠里对着祖宗的牌位跪了一夜,满脸困意,眼下淡淡的乌青。 “这就完了?”陆羲禾听着下人的禀报,挑眉道。 如画如实回道:“这是老爷的原话。” “我爹还是这么偏心。”陆羲禾的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悲,甚至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小姐,夫人那里没有任何动静。”如画忽然不忍说下去了。 陆羲禾摆弄着案上的花瓶,漫不经心道:“就算我死了,她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反应。” “小姐不要灰心,夫人心里还是挂念您的。” 陆羲禾听闻此话,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下去吧。” 秋兰小心地端上一个盘子,上面装着精致的吃食,“小姐,新来的厨子手艺极好,这是新做的栗子糕,您试一试吗?” 陆羲禾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她。 “照这么看,当年害了我哥哥的人,不止梁姨娘一个。” 秋兰放下盘子,“小姐?” 陆羲禾缓缓说道:“不是为了争宠,那一定是我哥哥看到了不该看的,或者是听到了不该听的,他们才一定要杀我哥哥灭口。” “可是,当年在现场的,只有四小姐…” 陆羲禾目光突然冷冽,“不止她,还有陆熠然。” 秋兰忽地跪下,“小姐,这么多年来,大少爷对您的关怀,奴婢都看在眼里。您生病的时候,就连夫人都不曾看过一眼,更别提那些姨娘和少爷小姐。只有大少爷,不顾辛苦,亲自照顾您。当年的事,并不是他的错,小姐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否定了他整个人。” “那日是他执意要将我与哥哥分开,若不是他,我哥哥不会跟四姐走。没有跟四姐走,我哥哥就不会死!”她缓缓蹲下身子,“你为何替他说话?” “小姐!奴婢对您衷心一片,只盼小姐不要被仇恨蒙蔽,真正关心您的人,一直就在您身边啊小姐!” 秋兰情急之下又道:“小姐,二少爷的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奴婢只求您,不要这么早就给他定罪。您恨他,自己心中也难受,何苦呢?”“血海深仇,不共戴天。”陆羲禾说完,便回到了榻上闭眼休息。 秋兰知道陆羲禾在谋划什么,她既害怕又忧心,只能期盼着陆羲禾能早日醒悟。 陆羲禾并不是真的睡了,她的情感与理智在互相拉扯,秋兰的话让她本来坚不可摧的心,有了一点裂缝。 “姓梁的不愧是商户女,做出的净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事。老爷有说三姑娘何时出嫁吗?”白姨娘斜躺在美人榻上,慵懒地说道。 “老爷不曾说。” 白姨娘冷笑一声,“同样是老爷的孩子,庶女算计嫡女,庶女不但没有任何处罚,反而风风光光地出嫁。天下间还有这样的道理?” “恕奴婢多嘴,老爷摆明了不想追究此事,连夫人都不为五小姐出头,您万万不可插手。” 白姨娘叹了一口气,“我本不喜欢那孩子,看似性格懦弱却一身反骨。如今更是一身的病,倒也可怜。妙笛,你派人送些补药过去,算了,你亲自去一趟,再差人寻个郎中,开些方子好好调养,这么小年纪总是病怏怏的。” 妙笛应了一声,“姨娘心善,五小姐会领您的情的。” 白姨娘闭目,轻轻摇着扇子,“我可用不着她领我的情。” “是。” 陆羲禾收到白姨娘送的东西,心中奇怪,白姨娘一向不喜欢她,为何突然送补药给她? 秋兰替她欢欢喜喜地收下了东西,拉着妙笛喝了一杯新茶才肯作罢。 “叶姨娘来了。”婢女进来通报道。 秋兰差人将白姨娘送的东西收进了小库房,一群人因叶姨娘的到来手忙脚乱。 “五姑娘,现在身体如何?可好些了?”叶姨娘进门脱下了披风,她一向体弱,总比常人怕冷。 “休息一段时间便好了,多谢叶姨娘牵挂。”陆羲禾微微一笑道。 叶姨娘眼睛发涩,声音也哽咽了几分,“阮阮,当年夫人将你托付于我,是我无能,什么都帮不了你…” 陆羲禾浅笑望着她,清澈的双眸中倒映出一个梨花带雨的女子,“叶姨娘,别哭了。” 第十一章 心灰意冷 http://.biquxs.info/

叶姨娘忙抹眼泪,“五姑娘,你身子太弱,要好好调理才是。现如今,白姐姐掌家,日子不会像从前一般难过。你放宽心罢。” “多年来承蒙姨娘照料,姨娘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陆羲禾安抚她说道。 叶姨娘陪着她说了会儿话,因着自己的孩子需要照顾,便匆匆离开了。 “变天了,难道要下雨了?”秋兰一面嘟囔着,一面从外面拿进来一个暖炉。 “这是做什么?”时值初秋,天气虽冷,却不至于用暖炉的程度。 秋兰笑道:“小姐,你才受了惊,可不能受风寒,奴婢去找总管要,总管便将这个最好的暖炉送来了。” 陆羲禾眼神微微一变,随即笑道:“那你还不给总管送谢礼去,人家对你有求必应…” “小姐!”秋兰脸色微红,结结巴巴说道:“小姐真讨厌,净拿奴婢逗趣儿。”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陆羲禾在美人榻上静静地坐着,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大少爷派人传话说,今日公务繁忙,晚些再来看您。” 陆羲禾沉默,一向灵动的双眸中竟有淡淡的愁绪。 “告诉大哥我睡的早,不必来了。” “是。” “等等,若有人来,就说我歇下了。”陆羲禾叮嘱道。 秋兰应声,将花瓶中的玉簪花换下新的,“小姐喜欢玉簪花,每每种好,花农总是先送到小姐这儿。” “宴罢瑶池阿母家,嫩惊飞上紫云车。玉簪落地无人拾,化作江南第一花。”她淡淡说道,指尖轻轻触碰榻上的书卷,“传闻玉簪花是天上仙女的发簪幻化而成,本属于天,却坠入泥土。” 秋兰上前把她的书收走,“小姐,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吧,不要再耗费心神了,就算您要罚奴婢,奴婢也要拦着您。绿萝,把小姐的书收起来,什么时候小姐身子好了,什么时候再让小姐看。” 绿萝低着头从门外走进来,将案上的书一一装了起来。 “你倒是管起我来了,真不怕我罚你?”陆羲禾又气又笑。 “小姐,若真的闲不住,奴婢们设法逗小姐开心就是了。”秋兰说的诚恳,陆羲禾不愿和她计较这等小事,便随她去了。 夜色降临,陆羲禾的窗前闪动几簇火苗,天空中一道道闷声雷,顺带“噼里啪啦”的闪电如银蛇般,张牙舞爪,似乎要吞吃地上的一切。 秋兰关好了门窗,换上一盏新烛。 “小姐,外面下雨了,早些歇息吧。”她温声劝道。 陆羲禾望了望窗外,“也好,伴着雷声好入睡。” 她换上寝衣,轻薄的蚕丝如水般顺滑。秋兰见她钻进了被窝,将床边的帷幔放下来,剪暗了火光。 床上的人呼吸逐渐平稳,秋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房间中的味道似乎很香甜,她逐渐睡沉了。 夜半时分 “哥哥!”少女猛地从梦中惊醒,一双美眸恍而失神,她浑身颤抖着,眼泪在眼里打转。 “你不要离开我…”她抱住自己,嘴里喃喃道,“娘,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陆羲禾下了床,披上一件披风。 时雷雨交加,冷风袭人,她撑开伞,独自走在青石板路上。 雨滴溅起星星点点的尘土,少女好像察觉不到一般继续前行。 佛堂在府里最偏僻的地方,她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佛堂的门前。 陆羲禾怔怔望着朱红色的门,似乎是冷的缘故,她的嘴唇开始发白。 “是谁在那儿?” 一个老嬷嬷的声音传来,举着灯笼往前走了一步,一见是陆羲禾,惊道:“这么晚了,五小姐怎么独自来了?快过来,外面冷。” 老嬷嬷见陆羲禾站在那里,也不动,也不说话,心里犯了嘀咕。 五小姐来找夫人,不是第一次。 可是夫人从没有见过她。即便来了,也只是隔着一道门,说几句话罢了。 “夫人已歇下了,五小姐明日再来吧。”老嬷嬷狠心道。 “许嬷嬷,我有话问她。”陆羲禾走到廊下,许嬷嬷接过她手里的伞,“既然五小姐执意要来,那便随老身来吧。” 许嬷嬷在前面引路,陆羲禾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中。 “夫人,五小姐来了。”许嬷嬷在门外通报道。 门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脚步声渐渐近了。 “你来做什么?”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 许嬷嬷知趣儿地退下了。 陆羲禾一瞬间红了眼,声音里有微微的颤抖,“阿娘。” 门里的人沉默了片刻,“无事的话,不要来打扰我。” “阿娘,你告诉我真相吧。” “无事便回吧。”女声依旧清冷,听不出任何情感的起伏。 “你知道我方才梦到什么吗?我又梦到了哥哥,他笑着笑着,忽然满身是血,他问我为什么要走…阿娘,你一定知道真相对不对?你一定知道凶手对不对…” “不该你管的事,不要管。”女声回道。 陆羲禾倚靠着门,“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替哥哥报仇了。只要你告诉那人是谁,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你想知道凶手是吗?我告诉你,没有任何凶手,真相就是你哥哥失足落水,无人搭救身亡。” “不是这样的,四姐她知道真相,她只是现在记不起来,总有一天,她会想起来一切。到那时,谁都别想逃。”她的声音逐渐冰冷。 “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陆羲禾听到此话,心里酸涩难忍,“既然我与你无关,你为何要派人保护我,为什么不让我干脆死了?” “我说过,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责任。你与我已没有半点关系。那些人,怎么处置是你的事。你该走了,莫要扰了佛门清净。”门里的人似乎走开了。 “没有半点关系…”陆羲禾重复这句话,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大雨滂沱,她的衣衫湿透了,湿漉漉的头发向下淌着雨水。 许嬷嬷瞧见她时,她已走出了很远,许嬷嬷看看地上的伞,又看看那个倔强的身影,叹了又叹。 “她走了?” “走了。” 朱红色的门缓缓拉开,一个绝美的女人抬起头,目光望着陆羲禾离开的方向。 “我的孩子…”她喃喃道,颓然倚在门上。 陆熠然处理完公务,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了陆府。 他知道陆羲禾的回话,只是当孩子赌气罢了,可转念一想,她的确需要静养,自己去怕是会打扰到她。 他犹豫了许久,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陆羲禾的院子走去。 他走在水池边,电闪雷鸣间,他猛然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 “阮阮…” 陆羲禾迷迷糊糊,只觉眼前一黑,脑海中满是那句话:我与你无半点关系… 陆熠然快步过去接住她,把自己的外衣解下盖在她身上,眼里满是心疼。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厉害。 她的伤还没好,现在又淋了一场雨,身体怎么受得了? 这一刻,他恨自己不能时时守在她身边照顾她。 “去请郎中,快!”陆熠然身边只有一个小厮,吩咐了唯一的小厮,他抱着陆羲禾极快地回了院子,秋兰被声音惊醒,一见陆熠然抱着小姐,顿时清醒了。 “大少爷,小姐…” 陆熠然冷着脸,“去拿一套衣服来。” 秋兰见怀里的人脸色惨白,连声说是,急急忙忙去拿衣服。 陆熠然一进屋子便感到不对劲,她的屋子一向有淡淡的花香,今日却多了一股甜腻的香味。 他一眼看见了在屋子中央的暖炉,眼色暗了下来。 秋兰拿了衣服过来,“大少爷请移步外阁。” 他点头,身上的衣服亦是淋湿了。有一个小丫鬟将新的衣服拿来,引他去偏厅。 “出去。”陆熠然脸色一如往昔,冷得令人害怕。 小丫鬟行了礼,匆匆退下了。 他换好了衣服,忙赶去门口等着。 “少爷,郎中请来了。” “大少爷可以进来了。”秋兰打开门,福身道:“多谢大少爷寻得小姐,否则…” “为何小姐出去,你们这群人全都不曾发觉?” 陆熠然坐在主位上,目光在屋子里的人扫了一圈,丫鬟们被吓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婢们平时睡得轻,今儿个不知怎么了,眼皮发沉,一睡便沉了。大少爷恕罪!”秋兰是大丫鬟,顶在前面答道。 “全部拖出去,一人二十板子。”他冷漠的声音传来,一众丫鬟们哆嗦着,“大少爷恕罪!” “还愣着干什么?”陆熠然不耐烦地挥挥手。 几个小厮上前把一屋子的婢女赶了出去。 “你怎么这么傻…”陆熠然坐在床边,眉眼染上落寞,“他们不要你,我要…” 院子里婢女哭喊的声音不断,板子打在身上的声音与雨水混合着,奏起宅院里悲情的乐章。 陆熠然神色渐冷,“姬无命,派人把工部尚书贪墨渎职的证据呈上去。梁家留不得。” 屋外凭空出现一人,低声应了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羲禾仿佛做了一个梦,早起醒时豁然开朗。 既然没有关系,那便没有关系。 秋兰服侍她洗漱完毕,用了早膳。 “小姐昨日睡得可好?” 陆羲禾摇头,“不好。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 秋兰低声笑了笑,“小姐,过些日子伤好了,要去书塾了呢。” “是有些日子没去了。”陆羲禾想起书塾的那群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若是老夫子讲道理些,不总是训斥小姐,小姐说不定乐得去书塾,总比在府里闷着强些。”秋兰替她梳好了头发。 “老夫子一向不喜欢我,不论我做什么他都能找出错来。我想好了,若他还是如此,我便不去了。”陆羲禾恹恹道。 “小姐说的是。您是嫡女,何苦受这种气。”秋兰附和道。 “话是这么说,可老夫子讲的东西还算有用,勉强听听也可。”陆羲禾说罢在美人榻上歇息。 一个婢女进来添了茶。 “今日这些人瞧着眼生。”陆羲禾说道。 “小姐,昨夜您淋了雨,大少爷刚巧知道了,便将那些不称职的婢子一并打了板子,发卖出去。”秋兰解释道。 “还有这事?这些人是谁安排的?你也被打了?”陆羲禾不满道。 第十二章 恨意 http://.biquxs.info/

“是白姨娘安排的。大少爷毕竟不好插手这些事。奴婢会些医术,早就不痛了。” 陆羲禾听完,心里有了数。 “白姨娘便白姨娘罢。你好好歇息,这几日就不要伺候了。”陆羲禾心里想的,却是白姨娘此人看似好相处,实则比梁姨娘麻烦。 白姨娘母家显赫,不是梁姨娘那种商贾之家可以相比的。 秋兰咳了一声,低声道:“真的没有事。小姐,星儿回来了。” 陆羲禾喜道:“让她快来。” 一个黑衣少女瞬间出现,“小姐。” “那件事办的如何了?” 星儿点头,“贪墨渎职的证据已经掌握,现如今已呈到陛下面前了。” 陆羲禾微微惊讶,“怎么如此快?” “不知有什么人,背地里也在做此事,此事便事半功倍。”星儿老实说道。 “知道是什么人吗?” “属下还在查,只不过那人似乎极为隐秘,没有什么线索。” 陆羲禾陷入了沉思,难道是梁家或工部尚书的仇家,伺机报复? “继续查,务必小心。”陆羲禾轻轻地挥挥手,星儿转眼消失了。 陆羲禾羡慕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有时候,我挺羡慕她的。我身体若是有她一半好,也不至于走到今天。” “小姐博学多识,就算不能继续学武功,前途同样不可限量。” 秋兰安慰道。 陆羲禾笑了笑,不可置否。 好些日子眨眼过去,陆羲禾的伤养得差不多。 “听说梁姨娘的娘家被抄了,全部财产充公。” “据说是官商勾结,修运河的时候偷工减料,出了几百条人命,天子一怒,牵连之人甚广。” 白姨娘和叶姨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两个女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 “那梁姨娘在寺庙里还不安生,哭闹着要看三姑娘一眼。寺里的人嫌她扰了清净,将她送去了尼姑庵。” 白姨娘被梁姨娘压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了。 叶姨娘道:“老爷说三姑娘的婚事定在中秋后,叫三姑娘安心待嫁。” “老爷提也不提她,可见是真的失了老爷心。”白姨娘喝了一小口茶,心情好连茶也觉得好喝了不少。 “我瞧着三姑娘的精气神儿不错,想来是得偿所愿,终于嫁入高门。”叶姨娘眉间似有淡淡愁思,“也不知我的蓁儿,将来会找到什么样的郎君。” “六姑娘年纪还小,你急什么。等老爷回京之后,满京城的青年才俊还不够你挑吗?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了,家里的四姑娘和五姑娘年纪也差不多了,该找个好人家了。早点定下,也早点了了一桩心事。” 白姨娘心里盘算了好些人家,不行,那些人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女儿。她白玉的女儿,可不能随随便便嫁了。 叶姨娘叹了一声,“四姑娘还好,五姑娘是个极有主意的,打小就与我们不亲近,长大了更是疏离,以后嫁了人可如何是好。” 白姨娘听完这话,心里也犯了嘀咕,陆羲禾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就算自己真心实意待她好,又能怎么样?终究还是养不熟的狼。 这孩子从小自己长大,梁姨娘在的时候,总想着把她养废了,可是她是个厉害的。这么多年下来,竟还好好的。 她对婉儿的态度并不好,要是以后嫁了好人家,岂不是更看不上婉儿和自己?要是她存心找麻烦,婉儿不是又多了一个敌人? 想到这儿,白姨娘豁然开朗。“妹妹这话也在理,不过,五姑娘到底是姓陆的。有天大的能耐也翻不出手掌心去。” 叶姨娘浅浅一笑,“姐姐说的是。如今孩子们都长大了,越发有出息了。咱们总算能喘口气,好好歇一歇了。” 白姨娘心里笑她没有志向,孩子长大了就想着安稳,难道不帮忙给孩子筹划一个好前程?就是女儿,也要想着未来找一个好夫家。不过白姨娘懒得点醒她,少一个劲敌她求之不得。 “明日高府设宴,你也一同去吧。”白姨娘从匣子里拿出一支金簪,放到她的手里,“勤俭朴实是好事,可出门在外,总不能让旁人看了陆府的笑话。” 叶姨娘尴尬地笑了笑,“是,妹妹记下了。只是妹妹身子不适,明天恐无法前去。” “身子为重,你便在家好好休养吧。”白姨娘道。 待从白姨娘住处出来,叶姨娘如释重负,深呼吸了一口气。 婆子见状扶住她,“姨娘是不是不舒服?” 叶姨娘手抚了抚胸口,忽然抬头望向天空。 “你瞧,在宅院里久了,连天都是四四方方的。” 婆子不知她在讲些什么,劝道:“六小姐又吃不下饭了,姨娘快去看看吧。” 叶姨娘低头,迈着碎步向小院走去。 陆羲禾在璇玑院剪花枝,阳光打在侧脸上,温柔静和。 “小姐,四小姐来了。” 在她养病的这些日子里,陆容婉天天都来看她,时不时说些劝她的话,陆羲禾不是听不懂,可是她不想原谅这些人,所以她装作完全听不懂的样子。 “五妹妹好些了吗?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栗子糕,快来尝尝,是你最爱吃的那家铺子做的。” 陆羲禾微微侧头,只见一清冷女子脸上带着笑意向她说话。 “四姐姐来了,怎么不去见客人?” 陆容婉脸色一变,“我姨娘要给我相人家,我不想去看。” 陆羲禾浅笑道:“是那位镇南王府的公子吧?” 陆容婉脸色飞起两抹可疑的红晕,“正是。” “四姐姐不喜欢吗?”陆羲禾剪完了花枝,在盆子里洗净了手。 她用的手帕上绣着一支玉簪花的样式。 陆容婉迟疑道:“我与他并没有接触过,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并不了解。单看长相家世,怎么知道是否喜欢呢?” “若是看第一眼就觉得心烦,定是不喜欢。” 陆容婉又道:“并不心烦,可是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陆羲禾瞥她一眼,“四姐姐什么时候觉得我是个可以和你谈心的人了?” 秋兰默不作声,自家的小姐,说话做事真是毫不顾忌四小姐的感受。 “五妹,我只是…只是想和你亲近些。”陆容婉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衣袖说道:“五妹妹,总有一天我会想起来的,你现在对我这种态度,不怕我不告诉你吗?” 陆羲禾冷笑一声,“四姐姐是在威胁我?” “你是不是觉得,家里有大哥给你撑腰,所以天不怕地不怕?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呢!”陆容婉紧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处很快通红一片。 秋兰见状不好,连忙上去想要拉开陆容婉。 谁承想陆容婉力气极大,秋兰被一把掀翻在地。 “四姐姐,你要惹我生气了。”陆羲禾冷静地看着陆容婉的脸,两人对视片刻,陆容婉败下阵来,松开手道:“阮阮,你究竟想要我对你怎样?你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陆羲禾望了望自己通红的手腕,“四姐姐,将门之后要有骨气,犯了错误就要承担责任,我要的很简单,杀人偿命,血债血偿。” 陆容婉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你…你何时变成这番模样…” 陆羲禾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四姐姐,告诉你个秘密,我会算命。今早我算出梁姨娘的命格,她命有一劫,算算时间,今天就是她的最后一天。” 陆容婉自是不信的。 第二天云山寺传来了消息,说是梁家姨娘一早被发现吊死在清修的屋子里。没有别人闯入的痕迹,室内整洁干净,应是自缢身亡。 陆静姝哭嚎了许久,陆景终于同意让她去见梁姨娘最后一面。 白姨娘觉得不妥,一个有罪的弃妇,就算死了也不配得到体面。 “老爷,三姑娘就要出嫁了…” 陆景摆摆手,“无妨。武将之家,不在乎这些虚的。你去吧,我派些人护送你。” 陆静姝哭得眼睛发红,谢过父亲匆匆上了马车。 一路快马加鞭赶到的时候,梁姨娘的身子已经硬了。她被白布盖着,本应起伏的胸口如死水一般静。 “娘!”陆静姝扑到她身上,哪里管什么形象,涕泪横流。 “小姐慎言!”婆子见状,匆忙捂住了她的嘴。 陆静姝嘴里呜咽着什么,心里恨极了陆家。凭什么!就因为娘是个妾室,为家里操劳多年就落了个这样的下场!死得不明不白,可父亲连一眼都不愿意看! 她的最后一程,父亲都不愿意来送一送她!这是何等薄情的男人!陆静姝想到徐谦,将这两人看作一等人。 她好恨!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陆羲禾! 要是她早点死了,就不会发生这些事!她本来就不应该存在! 陆静姝暗暗下了决心,只有她活着一天,她绝不会放过陆羲禾! 她要亲眼看着陆羲禾凄惨无比的那一天! 陆静姝想到这儿,忽然大笑起来。又哭又笑的样子,像是疯魔了一般。 旁边的婆子以为她是伤心过度,拉起她就走,在隔壁的屋子里住下。 陆家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气氛中。 第十三章 惊鸿一瞥 http://.biquxs.info/

吃饭时陆景与陆熠然讨论了些公务,其他的人心思不在吃饭上,各怀心事地扒了几口饭。 陆景说完公事,看见一屋子的人安安静静,其实他本不应该在吃饭的时候与家人说这么多的,但是公务繁忙,他每天见到家人的时间也只有吃饭的这一点时间。 “老四,你也不小了。镇南王府的宁公子我看着不错,过几天我安排你们见一见。” 陆容婉猛地停下筷子,脸色一白说道:“父亲…我年纪还小,不…不急的。” 陆景不理她的话,“那孩子虽然还未袭爵,但是以他的才干,指不定能有一番作为。况且他沉稳性格温和,你和他在一起不会被欺负。” “我…”话音未落,白姨娘拼命示意陆容婉不要顶撞陆景。 “老爷看上的人,一定错不了。只是婉儿现下还小,一时半会也不着急成婚。” 陆景满意道:“这是自然,先定下来吧。” 一家人又喜气洋洋的,纷纷道喜。 陆羲禾握着汤勺,望着桌子微微出神。 镇南王府的宁公子,就是那天救了她的人吧。 父亲竟然想把四姐许配给他,可是怎么瞧着,四姐一点都不愿意呢? 陆熠然一直留意着她,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以为她在为那位宁公子伤心。 一时间酸涩不已,如果他能恢复身份,或许就可以不必藏着这份情感。他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对她示好让她接受自己。可是,他现在还不能。 “瞧五姑娘的样子,该不会是为自己着急了吧?”白姨娘掩着帕子笑道。 陆景心情好,哈哈大笑道:“老五还小,暂时还不急。父亲定会为你寻一如意郎君!” “父亲说什么呢!”陆羲禾假意怒了,在旁人看来如娇嗔一般。 “切,脾气这么差,我看也没人愿意娶你。”陆弈轩找到机会嘲讽她。 陆羲禾横他一眼,反击道:“你说话这样讨厌,哪家姑娘能看得上你?” “阮阮不用担心这些。”陆熠然的声音幽幽响起。 陆羲禾向他的方向看去,撞进温柔得能溺死人的目光中。 忽然间,陆羲禾心中有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可惜她没来得及抓住。 她心中鼓点一般的敲击声,她有点慌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萦绕心头。 为何她觉得大哥很奇怪? 大哥平时对其他的兄弟姐妹并不好,为何独独对她关怀备至? 还是说,他有什么目的? 聪明如陆羲禾,唯独在这件事上栽了大跟头。 按照她的习惯,首先会把人往坏处想。所以她的第一反应不是什么亲情,而是大哥知道了她的秘密,或者,正在找机会… 陆羲禾再看陆熠然的眼神已经变了,陆熠然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她在提防自己?本来她就讨厌自己,这样下去全都乱了。 陆熠然把这一切归结于自己不够隐忍。 于是他忍住了没再看她一眼,沉默地听陆景的唠叨。 在陆羲禾看来,这是他心虚的表现。他果然不怀好心。 可是一个人做戏这么多年是为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 陆羲禾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陆熠然借着去京城办事的由头,把她也带上了。 秋兰自然是跟着的,陆羲禾想了想,再加上一个绿萝便足够了。 一家人嘱咐了她许多事情,不要抛头露面,不要长时间站立等等。 她乖巧地全部应下。 两人带着随行奴仆和护卫,早起时便出发了。 路途遥远,陆羲禾在马车里,陆熠然骑马守在马车右侧。 到达京城时,已是七日之后。 “阮阮,下来吧,我们到京城了。”低沉的声音响起,陆羲禾从迷糊的梦中醒来,身上的毯子滑落,秋兰手快,捡起毯子麻利地收拾好了。 绿萝掀开车帘子,“小姐,到客栈了。” 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来,少女一双眼睛流盼妩媚,秀挺的瑶鼻,玉腮微微泛红,娇艳欲滴的唇,洁白如雪的娇靥晶莹如玉,如玉脂般的雪肌肤色奇美,可以想象,她长大之后会是怎样的绝色。 陆羲禾下了马车,映入眼中的是京城繁华。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旷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 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央,两边的屋宇星罗棋布。 街上行人各忙各的,有挑担赶路者,有外出采买者。 她嘴角微微上扬,原来这就是京城,繁华的景色与天都又有什么差别呢?无非是人不同罢了。 陆熠然见她看得入迷,“今日你好好休息,等我忙完了公务,带你四处转转。” “大哥公务要紧,无妨。”陆羲禾转头笑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很快就处理好。”陆熠然将马鞭递给客栈的小厮,伸手要去接她。 她不着痕迹地躲开,踩着小凳下了马车。 陆熠然不在意地收回了手,“这些人留着保护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就吩咐他们去买。这两个丫鬟总不能离开你。” 他身后是一群护卫。 陆羲禾点点头。 看见她不理睬自己,陆熠然说不在乎是假的。只是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 “我走了。”陆熠然整理了东西便离开了。 客栈掌柜的领她们进了上房。 “客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二笑呵呵地端上来一壶茶,并新鲜瓜果一盘。 “有劳。”陆羲禾在椅子上坐下,虽然夜里在驿馆休息,可是一路上的颠簸实在让她有些吃不消。 她强打起精神走到房间,眼见小二等人出去,房间里只有她和秋兰绿萝三人。 陆羲禾脸上血色渐渐消失,绿萝吓了一大跳,“小姐!” 秋兰从包袱里翻出一瓶药,取出一粒喂她吃了下去。 过了半晌,她总算恢复了正常。 “小姐有些水土不服,你去找小二要些热水来。”秋兰吩咐绿萝,绿萝很快应下。 陆羲禾的神色猛然变了,“是谁?” 窗户处一个人影罩住光线,逆光中看不清他的脸。 “啧啧,将军府里竟然有你这么娇弱的人。”那人从窗户一跃而下,直勾勾朝二人走来。 “来吧,我们主子有请。” 秋兰挡在陆羲禾面前,“站住!不许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那人反而笑了,“这里是京城,我们的地盘。你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大名鼎鼎的辣手摧花,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废话真多。 陆羲禾在椅子上默默道。 “这位大侠,你请客的方式似乎不对吧?”她平静地说道。 那人见她不害怕,稀奇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大名鼎鼎的辣手摧花,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不怕我吗?” 陆羲禾做出害怕的神情,“我…我好怕,你…你离我远一点…” 那人正要继续说,“戏演完了吗?”陆羲禾微微笑道。 “小姐,这些日子京城不太平。不如让星儿来保护您。” 那人摘下面具,一张清秀的脸庞,乍一看,竟像一个书生。他名叫宫无忧,是个孤儿,和星儿一样是她最重用的手下。 “工部的事情还没完。再说了,我那个大哥派了不少人在我身边,我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你派人查一下。如果他真的发现了什么…” “明白!” 那人一阵风似的走了,像来时一样。 “小姐…” 秋兰欲言又止。 “听说玉江楼的美食天下一绝,今日去瞧瞧。”陆羲禾换上一身粉嫩衣衫,叫陆熠然的人在最后面跟着,一行人去了玉江楼。 玉江楼并非孤楼,几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飞檐画角,俯瞰着烟波缥缈的潇湘湖,京城中王公贵族文人骚客最爱之地。 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 她踏入玉江楼的大门之时,并不知道这一刻竟会影响自己的一生。 在二楼坐下,她点了几道招牌菜。 此刻,一楼的戏台上一个柔若无骨的女子红纱遮面,伴着琵琶起舞。 陆羲禾坐的位子刚好可以看见下面的状况。 高处 一个男子饶有兴趣地望向她的方向,对另一个男人说道:“五哥,京城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号人物?五哥你喜不喜欢?” 一张坏坏的笑脸,连两道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樱红色的嘴唇,俊美突出的五官,外表看起来放荡不羁。 另一人端坐在上座,手中把玩玉酒杯,十指修长,黑金色的深邃眼眸,俊美非凡的脸庞,举手投足在在都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看了叫人难以抗拒那野性的魅力。 听到这话,他宛如松烟墨描绘的眉蹙起,神色冰冷。 “有什么可看的。”他只看一眼便转过头。 “五哥你真是无趣,难怪女孩子都不喜欢你。”七皇子宁恒贱兮兮地笑,“五哥,你定是嘴硬,我去打听打听她的名字。” 宁炎仰头喝完一杯酒,那边宁恒动作很快,他已经下楼朝陆羲禾走了过去。 第十四章 初露端倪 http://.biquxs.info/

陆羲禾感到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在她身上,抬头一看,果然有一个笑得不怀好意的人正朝她这里走来。 “这位姑娘,可是一个人前来的?”宁恒自来熟地说道,“这种地方,姑娘家独身一人,要小心…” 他最后一个字拉的极长,陆羲禾没来得及反应,他自顾自地坐在陆羲禾对面,眼睛笑得弯弯的,“在下楚恒,不知姑娘芳名?” “阁下有何贵干?”她不知道此人是谁,也不想和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扯上关系。 “姑娘不要误会!我家哥哥对你一见倾心,非要我来替他打听你的名字,我不敢违抗他,只得来了。姑娘你就行行好,告诉我吧。不然他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宁恒这厢演的拼命,陆羲禾好像看戏一般,“小女子陆容婉,见过公子。” 她轻轻勾起嘴角,看见宁恒得逞一般的笑容,她心里更高兴了。 “陆姑娘的名字真好听。”宁恒见她笑了,以为自己的美男计奏效了,一时间得意忘形,朝后方楼上的宁炎看去。 陆羲禾随之看过去,只看见一个男人的轮廓。 原来这厮是在拿她寻开心呢。 心里默默记下了一笔账,她笑着目送宁恒离开,眼神越发冷冽。 秋兰暗暗打了个哆嗦,看向宁恒的背影带了几分同情。 好好的你惹她干什么… 宁炎收回了目光,对回来的宁恒说道:“你收敛些,最近父皇对我很不满意,出了事我可保不了你。” 宁恒满不在意地笑道:“一个姑娘,能有什么事?” “随意调戏女子,无论哪个御史参你,都有你受的。”宁炎的余光扫到陆羲禾那边似乎离开了。 “呵,父皇的教训不痛不痒的,我可不在意。那群老不死的,参我的本子落起来有一炷香高。再敢参我,看我怎么收拾他们,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宁恒想起来这些就恨得磨牙,他是皇子,自己的私生活竟然被那些老臣天天拿到朝堂上来说,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宁炎低垂着眼睑,“一群太子的走狗罢了,仗着自己是老臣,还敢威胁我。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蹦跶到什么时候。” 两人的包间是独立的,隔音效果好,四周又都是他们的人,两人便没有什么顾忌了。 宁恒支持道:“五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太子这个只会浇花的废物,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竟然放弃你,选了这个窝囊废!” 宁炎眼里寒意渐深,谁做太子他不在乎,可谁要是来找他麻烦,他绝不放过! 他嗤笑一声,再度饮起酒来。 却说陆羲禾回了客栈,不久之后陆熠然回来了。 几人正思量去哪里吃饭,手下人匆匆来报,“大人,晋国公派人来请大人前去。说是大人要是因为小姐的缘故,可以将小姐一同带去。” 陆熠然看了陆羲禾一眼,“阮阮想去吗?” 陆羲禾小时候听父亲说起过晋国公的事迹,他是两朝元老,朝中权势滔天。 大哥是什么时候结识晋国公的? “我去了会给大哥添麻烦吗?”她眼神澄澈,陆熠然顿时心软了,“不会。” 得到了他的同意,陆羲禾赶忙换了一套衣裳,免得别人觉得自己不懂礼数。 到晋国公府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门口引路的人将他们引到国公待客的地方,便识趣地退下了。 晋国公年纪大了,头发有些发白,他笑起来的时候,像一个慈祥的老人家。 谁又能想到,这样面善的人,是当朝最令人畏惧的权臣? “国公爷。” 他一见陆熠然进屋便笑着招呼他过去,目光扫到陆羲禾时,打量了片刻问道:“这就是陆将军的小女儿吧?” 陆熠然解释道:“要说小,她不是最小的,家里还有一个更小的,今年才六岁。阮阮,这是晋国公,他是很厉害的人。” 陆羲禾走上前一步,行了礼道:“见过国公爷。” 晋国公端详了半晌说道:“这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陆羲禾谢过晋国公,晋国公问道:“小丫头,看你是个聪明的。我问问你,你读过多少书?” “回国公爷,小女只读过学塾先生教的书。”她微微抬头,与晋国公的视线对上。 这一眼,晋国公却对她印象深刻起来。 这个小丫头,绝对不简单。 晋国公心里感慨,陆景这个铁血将军,竟能养出七窍玲珑心思的女娃娃了? 他对陆羲禾好奇起来,如果是个好苗子,他可以亲自培养。女娃娃也无妨,本朝女官不少,她要是有本事,再加上自己的帮扶,往上爬还不简单。 “你是头一回来京城吧,喜欢这里吗?”晋国公笑眯眯地捋胡子问道。 “喜欢,先前在街市上见到捏糖人,老师傅捏了个兔子惟妙惟肖,这可是在别处见不到的手艺。” 晋国公哈哈大笑道:“京城好玩的地方还有许多,你要是留下来,一定会觉得京城很有趣。” 陆羲禾附和道:“如此,我便与大哥多停留些时日,大哥,你说呢?” 陆熠然含笑点点头。 晋国公望着两人笑着不说话。 “你大哥公事繁忙,你要是不嫌弃,明日我找一个人带你四处逛逛。” “怎么会呢!多谢国公爷!”陆羲禾脸上满是惊喜,偏又压抑着。这是在旁人看来。事实上,她对此毫无感觉。 晋国公对他们两人问了些话,两人便出了府。 在马车上,陆熠然忍不住问道:“阮阮,你想留在京城吗?” 陆羲禾听到这话不解,“当然想,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得庇护,谁不想呢?” 陆熠然沉默,不再提起此事。 第二天国公府派人来,说是国公爷已经安排好人,应该就快到客栈了。 宁炎脸色阴沉地骑在一匹黑色的马上,气不打一处来,不就是个国公吗?居然还命令他来带个姑娘到处玩? “殿下,前面就是了。”小厮讨好笑着,宁炎翻身下马,走到客栈门口,正要进去,只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出现在眼前。 陆羲禾打量了他几眼,只觉是个神姿俊朗的男人。 他很不好惹。 宁炎哼了一声,嘲讽道:“如此娇弱,你走得了路吗?回头磕了碰了,可别说我没照顾好你。” 陆羲禾眼睛笑成好看的弧度,“公子想必就是国公爷托付的人吧,我从小身体不好,不能长时间走动,麻烦公子照顾了。” 麻烦?她就是个麻烦! “胡乱叫什么!这是咱们…”宁炎身后的小厮摆起款儿,正要训斥她,宁炎回头瞪了他一眼,小厮乖乖闭了嘴。 “马车在外面,自己过去。”宁炎冷着脸长腿一迈出了门。 秋兰和绿萝面面相觑,怎么办,这个人好凶。自家小姐会不会吃亏… 他的身份应该很尊贵,身上的气势不同常人。 那种煞气,应是经过沙场的人才能有的。难道他是… “还不走?要我扛你上去?”宁炎不耐烦地说道。 凶什么! 陆羲禾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扯了个微笑,自己爬上了马车。 要说宁炎这个人,七岁进军营,十一岁赴边疆,完全就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人。 在宁炎的认知里,男人生来就是要建功立业的。 什么风花雪月,什么儿女情长,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边疆战事平息后,他班师回京,一时京城少女们为之疯狂。但此人煞气太重,再好看的外表,也能把人吓跑。 听说有人往他的府里塞妾室,他很不满,回头把人杀了。事后圣上大怒,斥他混账不顾礼法,狠狠抽了三十鞭子才肯作罢。 马车悠哉悠哉行了一段路,车外男人的声音传来:“下车。” 她下了车,发现正在一间叫“香染衣”的衣坊门前。 宁炎身旁的小厮解释道:“姑娘,这是京城最受欢迎的铺子,多少人求着来呢,您喜欢什么尽管挑。” 宁炎不乐意了,“你给她付钱?” 小厮哑然,“哪儿能呢…” “那就闭嘴。”宁炎说完,转身在门口站立,挺拔的身姿像一堵墙。 原本热闹的香染衣顿时静了下来。 几位少女脸色惨白如纸,顾不上挑挑拣拣,随便选了料子匆匆离去。 陆羲禾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在里面转了转。 绿萝小声道:“小姐,我们怎么办?别人好像很怕他的样子…” 她捏着手里的扇子,“我也不知道。” 跟在后面的店家心里吃惊,活阎王五皇子竟然胁迫美貌少女! 传出去会多么轰动! 可惜了那么多心系于他的名门闺秀,要是知道了这事,非得在家哭死。 不过,瞧这姑娘生的美艳可人,再过上几年,京城四大美女里准有她。 原来传闻不可信啊,冷酷残暴的五皇子,居然转性了? 店家的内心闪过了无数念头,一想到是宁炎,顿时不敢想下去。 他可不想掉脑袋。 “姑娘眼光真好,你面前的是今年新进的蜀锦,连宫里的娘娘公主们都喜爱极了,眼下在京城千金难求。” 陆羲禾一怔,抬头看了看“千金难求”的蜀锦。 的确很美。 不等她说话,一道温润的声音从远及近:“老板,我预定的东西完工了吗?” 第十五章 娇气 http://.biquxs.info/

“殿下,您的衣服早就做好了,正要差人给您送过去呢。怎么能让您亲自跑一趟呢!” 那人缓缓走近,陆羲禾发觉此人与宁炎长相有三分像,只是气质不同,外貌看起来千差万别。 他很温和,让人觉得很亲切,忍不住想靠近。 “无妨。我也没什么事。”他说道。 “好久不见,二哥。”某个不善的声音传来。 果然是宁炎。 他瞥了一眼陆羲禾,忽然觉得其他一切失去了颜色,唯独她一人绚烂夺目。 “五弟。”宁佑好声好气回道。 宁炎别过头,“喜欢就买,磨蹭什么。” 宁佑吃惊,转瞬恢复了温润的神情,他看向陆羲禾的方向,两人对视了片刻。 宁炎不悦的声音再度响起,“老板,剩下的全包了。” 他再次看向她,“饿了吧?带你去吃饭。” 陆羲禾摇摇头,“我还不饿。” 宁炎可没有那么多耐心,走过来拽她的袖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不,你饿了。” 眼看着陆羲禾被他带走,秋兰和绿萝对视一眼,马上跟了上去。 小姐是女孩子,您能不能温柔点! 陆羲禾被他强硬地“送”进马车,脸色非常难看。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如此讨厌的人。 “小姐…”绿萝小声嘀咕道,“还有半天,小姐忍忍吧。” “小姐的事,需要你多嘴吗?”秋兰同样小声道。 马车悠哉悠哉行了一段路,忽然颠簸起来。 陆羲禾一不小心撞到车壁,“咚”得一声响,外面传来一声笑。 他故意整她! 她细嫩的脸上出现了一块淤青,秋兰和绿萝吓了一大跳。可是谁也没有带药,只能干着急。 宁炎的确不是故意的。 这段路平时都很平坦,今天居然多了许多小石子。 他摆摆手示意手下去查,想了想,还是换了一条路走。 颠簸的感觉消失了,陆羲禾脸色阴沉,摸了摸淤青的地方。 她低垂眼眸,或许是意外吧。 秋兰和绿萝两个丫头气不过,可这里不是陆府,这里是京城,这个人更是惹不起的人。 主仆三人一路沉默到了玉江楼。 宁炎点了满满一桌的菜,坐在椅子上看着陆羲禾。 她为什么低着头呢? 难道,这就是女孩子害羞的样子? 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内心不自觉兴奋起来。他饮下一杯酒,毫不顾忌地盯着她看。 充满了欲望的灼热视线,不知道当事人如何想。秋兰和绿萝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陆羲禾感觉到,事情正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她缓缓抬起头,宁炎的目光徒然变冷。 只见那张娇滴滴的脸眉骨处有一块杏仁般大小的淤青,定是刚才路上颠簸时撞的。 不知道疼不疼?女孩子一向看重自己的脸,她一路低着头就是因为这个? 宁炎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说的却是:“这么娇气,磕一下就青了。” 陆羲禾抿嘴不语,夹了一块笋放在碗里。 宁炎脸更黑了,“腾”地一下站起来,桌上的碗筷跟着抖动起来。 纵使内心强大,可她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如此喜怒无常,残暴专横,令人生厌。 同时还带有一点难以掩藏的恐惧。 筷子停在半空中,她抬起头仰视他,水灵灵的美眸中夹杂着疑惑,畏惧,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秋兰和绿萝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只知道自家小姐从未如此失态过。 此时此刻,她的所有情感都是真实的。 五皇子宁炎,性情残暴,视人命如草芥,是百姓口中的活阎王,是文武百官口中的孽障! 从前她是不信的,可真正面对他时,他的气势,他的神情,叫她不得不信。 宁炎站着看了她片刻,居然走了过来! 她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好像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她脑海里闪过无数想法,怎样才能脱身?论势力,她根本无法和他对抗,她没有任何筹码,谈判威胁无从谈起。 示弱?哭?这种方法在陆家不是没用过,可是宁炎这个人,明显不吃这一套。 宁炎一手背在身后,走到她面前,缓缓俯身。 他弯腰看着她,她的小脸微微泛红,只是眉骨那一块淤青,叫人心疼。 “疼吗?”宁炎伸手在她的伤口处摸了摸。 这一碰可好,原本不怎么疼的伤口顿时好像被巨石碾过一样,疼得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秋兰和绿萝正要制止,却被宁炎威胁的眼神吓得不敢动。 她们心里不是滋味,这个人皮糙肉厚的,下手更是不知轻重,要是大少爷在就好了! “不疼。”两个人只有一拳距离,离远了看,十分亲昵。 小厮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微妙神情。 昨天他就发觉五皇子不正常,话比平常更少了,还总是一个人发呆。 明明可以拒绝晋国公的托付,偏偏告假自己巴巴地来!来了还装成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这样也就算了,还凶神恶煞的。殿下啊,这里不是军营,她不是你手下的兵,你这么凶是为什么啊… “白喜,要一壶烧酒来。”小厮白喜正想着,宁炎忽然吩咐道。 白喜一琢磨,殿下这是要干什么?粗人才会用酒擦伤口吧,这么一个娇嫩的女娃娃,殿下脑子还清醒吗?他刚刚按的那一下,自己看着都疼。 “殿下…”白喜刚一出声,宁炎侧头冷冷地望着他,他连忙咽下要说的话,找小二要酒去了。 宁炎回头继续看着她,手又要伸过来,陆羲禾忙躲开。 “…” 他不满地直起身,自己都没嫌弃她,她竟然敢嫌弃自己? 宁炎不高兴了,他一不高兴就要有人遭殃。 “来人!送她回府!” 他低沉的声音浑厚有力,没有刻意摆表情,却不怒自威。 陆羲禾心里的不悦简直到了顶点,看向他的眼神竟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希望再也不要见到这个讨厌的人! 她没有一点犹豫,立刻站起来,行了礼道:“多谢殿下。” 冷冰冰的语气完全不像她平时待人的娇俏样子。 宁炎背过身去,好像没有听到一般。 陆羲禾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凝视片刻,宁炎却忽然转过身来,“离太子远点。” 宁炎与太子不和,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陆羲禾不知道他抽什么疯,微微一笑打算告辞。 宁炎突然走近了,捏住她的手腕,低头威胁道:“我可没有什么耐心,你最好听话一点,不然的话…” 他的脸越靠越近,陆羲禾攥紧拳头,冷冷地望着他。 “不然的话怎样?” 宁炎眯起眼睛,周身布满危险的气息。 他手的力气很大,陆羲禾手腕被捏的很痛,这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秋兰上前阻止道:“殿下,小姐她…” 宁炎没有理会她,白喜斥道:“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还不退下!冲撞了殿下,当心治你的罪!” 绿萝见状哭了起来,“扑通”一声跪下哭着道:“殿下,我家小姐自小身子骨差,前不久还大病了一场。求殿下宽宏大量放了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经不起殿下这样折腾啊…” 宁炎被她哭得头疼,低头却见陆羲禾垂头,好像要哭的样子。 他松开了手,瞧见她的手腕处红了一大片,宁炎心想,自己难道那么粗鲁?他根本就没有使力气啊。 “娇气,坐下敷药。”他用强硬的语气命令道。 陆羲禾心里一千个不愿意,可不得不坐在凳子上。 白喜见状递上酒壶,示意地上的绿萝起来,绿萝擦擦眼泪站了起来。 宁炎在她旁边坐下,右手放在桌上一下一下地敲着,盯着她若有所思。 他拿着干净的帕子,沾了酒敷在她的眉骨上。 陆羲禾哼都不哼一声,秋兰和绿萝急的直咬牙。 宁炎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放下手,对秋兰和绿萝说道:“你们来。” 秋兰和绿萝松了一口气,赶忙上前,轻轻地拿帕子给她敷脸。 闹了这么一档子事,宁炎也没有再为难她。等她看起来脸色好一些了,便差人送她回去。 陆熠然办完公回来的时候,陆羲禾已经睡下了。 他把秋兰和绿萝两个人叫去问话,得知跟她在一起的人是宁炎,竟也不解。 宁炎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怎么这次就听了晋国公的话?不像是他的风格。 不过陆熠然并不担心,宁炎构不成什么威胁,陛下很快就会开始压制他。他不是桀骜不驯吗? 陆熠然眼眸微暗,陛下给他赐婚的时候,不知他会是什么反应? 所有企图靠近她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想到宁遇安,陆熠然勾唇一笑。把他塞给陆容婉,到时候找个由头,把他们赶到边关,一劳永逸。 宁炎并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回府后他心情极好,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陆羲禾。 真是个娇气的,碰都碰不得。 回忆起她看的自己的眼神,明明恨得牙痒痒,还装出一副听话的模样,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白喜在一旁看到他诡异的笑,心里默默道:完了…殿下,您可别犯傻啊… “她真是陆大将军的女儿?看她那小身板,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跑。” 宁炎牵着马,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她迷茫的神情,邪气地笑道:“白喜,给陆将军写封信,我要见他。” 白喜诧异道:“殿下,不可!现在您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况且他早就不是将军了,您何必惹祸上身呢?”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的废话。滚。” 白喜一脸苦相,“殿下,那边盯您盯得正紧,御史们参您的折子堆了一炷香高,这个节骨眼儿,千万不能被人拿住了把柄,殿下三思啊!更何况,殿下您若是看上了陆家姑娘,回头找贵妃娘娘知会一声,一切不就…” “下去领二十板子。”宁炎说完翻身上马,瞬间窜出了老远。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悲可叹!”白喜正唉声叹气,宁炎的声音再次传来: “三十!” 白喜欲哭无泪,造孽啊! 第十六章 绑架 http://.biquxs.info/

第二天一早,陆羲禾便去拜访了晋国公,对于昨天宁炎的“照顾”,她十分感激云云。 晋国公提笔写了一幅字,写完迟迟没有放下笔。 他微笑道:“这幅字我左看右看,总觉得少点什么,你替我看一看。” 陆羲禾见他慈祥地冲自己点头,她走过去,站在书桌的侧面,细细地看了起来。 晋国公的字刚劲有力,可是过于在乎横平竖直,反而显得生硬。 陆羲禾眼神微暗,他是在提点自己吗? “国公爷,恕小女愚钝,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她思来想去,回答道。 晋国公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忽然放下毛笔,叹道:“丫头,你小小年纪,心思为何如此深?” “小女听不懂。” 晋国公派人把那副字撤下去,打量了她一会儿。 “这里没有别人。”晋国公见她没有反应,继续说道:“我很好奇,工部尚书谢承远一事,到底是谁在暗中推波助澜?后来我一查才知道,原来告发他的是工部侍郎赵金,可是这个赵侍郎,一直是工部尚书的心腹,怎么会背叛他呢?你说怪不怪?” 陆羲禾听完这番话,心里盘算着晋国公到底知道了多少。 “或许是赵侍郎久未升迁,心生怨念,一时冲动。”她说这话时十分坦然,语气平缓,俨然一副事外人的口吻。 “是吗?可是我又听说,赵金的爱妻与谢承远有染,赵金一怒之下揭了谢承远的老底。赵金是怎么发现的呢?一日他休沐回家,发现妻子匆匆出门,神情紧张,赵金好奇便跟了上去,结果却发现妻子进了谢府的后门。他的妻子再大胆,也不敢堂而皇之登谢府,原来是有一个神秘人给了她一封信,模仿谢承远的笔迹,许诺她入府作证赵金宠妾灭妻,便有机会改嫁谢府。放在平时,谁会相信这样拙劣的谎言呢?巧就巧在,赵金抬了第三个妾室进门,宠爱有加,赵金的妻子早就忍受不了,所以一怒之下失去了理智。看起来是巧合的几件事,却将这三人彻底推入了死局。” 陆羲禾心底一沉,晋国公定然已经知道了一切,继续装傻充愣,只会引他猜忌,索性摊牌道:“谢承远与赵金早有隔阂,只需一根***,他们便会撕破脸。没有一个人能忍受另一半的背叛,如果谢承远不见色起意,我不会这么快得手。” “愿意说实话了?”晋国公摇摇头,“你爹曾经是威震四方的大将军,家风严谨,当年受迫害被贬到天都做文官,也不见他记恨,背地里对别人做手脚。你娘是高门贵女,饱读诗书有大家风范。 你当真是他们教养的?” 陆羲禾被戳到了痛处,微笑道:“不瞒您说,我从小身体不好,三天两头一生病,爹爹他们希望我好好调理身体,所以给我在家中安排了个清静的地方静养。” 晋国公的表情渐渐轻松起来,“如此说来,你是自己长大的。难怪行事作风完全不像他们,跟我说说,为何要对谢承远下手?” “谢承远身居高位,不为民求福祉,理应如此。” 晋国公笑了,“还有呢?” 陆羲禾微抿嘴唇,又怕晋国公看穿她的紧张,语速放慢回道:“仇人的朋友就是仇人。” “丫头,你还是太年轻了。”晋国公又道:“昨天玩的开心吗?” 陆羲禾想起昨天脸上青紫一片,她“开心”得很呢! “宁炎这个人啊,我行我素惯了,不好相处。对你这样的小丫头,他还算客气。你肯定想,为什么我要找他,对吧?你大哥得陛下赏识,这次入京述职,顺利的话就留在京城了。入朝为官不易,在天子脚下更不易。太子不作为,朝中能仰仗的只有宁炎一人了。” 陆羲禾沉默,父亲从前树敌太多,只有宁炎这一支,还算有些交情。 “你们想要光明正大地回来,需要他的助力。”晋国公从架子上取下一张烫着金边的薄贴,放在案桌上。 “有关他的事,都在这里了。” 他紧接着,他又拿出一沓厚厚的帖子,放在薄贴的旁边。 “这是参与过你父亲一案人的名单。” 陆羲禾望着相差悬殊的两摞帖子,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自己只是想找到当年害死哥哥的凶手,至于卷入这些漩涡,她还没有认真地想过。 “你掌握这些人的动向,难道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让他们为己所用?只有拥有了权力,你才可以保全自己。路是要自己走的,怎么选,看你自己吧。” 陆羲禾低着头良久,走上前来,右手附在厚厚的那沓帖子上。 “我选好了。” 晋国公感到可惜,明明第一条路更好走。只要宁炎心系于她,她的家族何愁不能早日回京? 可她偏偏不愿意。 晋国公气这孩子过于倔强,可是看着又忍不住喜欢。 她实在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你真的想好了?”晋国公回首拿出一本书,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封面有淡淡的折痕。 “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想来有国公爷在,我也不会太凄惨。”她抬头,双眸熠熠生辉,言语谦逊神态却十分自信。 “你这丫头心思倒是不少。”晋国公大笑几声,“我还有事要忙,已经派人通知你大哥了,他会来接你。”。 陆熠然得知她在国公府,处理完手上的事立刻赶了过来。 一进门,便见陆羲禾在凉亭里与丫鬟有说有笑,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板着脸走过去,“你出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陆羲禾低着头望着地面出神,“下次不会了。” 陆熠然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有气却无处发泄。 “晋国公有事要忙,你不用等着向他请辞了,跟我回去。”他尽量温和地对她说道。 陆羲禾站起身,临走之前向他投去一瞥,满眼的淡然与疏远。 他装作看不见,侧身让她走过去。周遭的气温瞬间降低了,下人们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惹怒了这个主儿。 回到客栈,两人亦是没有交流。 陆熠然想不明白,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又开始不理他了?他确信自己的事情她不知道,那么她究竟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喜欢上什么人了? 他很快否定了。陆羲禾这几天只接触了宁炎,凭他对陆羲禾的了解,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宁炎这种人。 要说最有可能的,还是宁遇安。 想到宁遇安他就头大,最好让这个潜在的危险赶紧消失,只要不出现在她附近,宁遇安爱在哪在哪儿。 他坐立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可也巧了。 夜半时分,当所有人都在睡梦中的时候,陆羲禾消失了 一个大活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可惜的是,并没有人发现。 陆羲禾感到一阵颠簸,她的头被蒙上了,什么也看不见。 扛着她的人脚程极快,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思索应该如何脱身。 但是她算错了一件事,就算自己有三寸不烂之舌,又如何能说动亡命之徒? 那人停了下来,把她扔在地上,一把掀开她头上的麻袋。 “说,你是宁炎什么人。” 陆羲禾怔怔望着他,只见一个黑衣男人,脸上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鼻子。 那双眼睛好看极了,仿佛天上的星河般闪耀。 “我不认识他。” 那人不说话,低头看着她,不停地摩挲手里的刀。 陆羲禾道:“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人是谁…”装傻充愣是她的拿手好戏,不想那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情感。 “他不来,没有人会救你。”那人终于开了口。 “有人派你来杀他?” 那人盯着她看了半晌,“与你无关。” “人家是当朝皇子,我是小家族里不受宠的女儿,你觉得我们会有关系吗?” 鬼木认真道:“我看到你们在一起。” 陆羲禾觉得好笑,“所以我和他就有关系了?” “嗯。”鬼木靠在树边,打量了她一圈,蹲下来伸出手,在碰到她的那一刻却停住。 “他不来,你就死。”鬼木不像在开玩笑,他身上的肃杀之气越来越凝重。 “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她微微低头,声音极尽疲惫,“你杀了我吧。” “不怕死?”鬼木一边拔出刀,一边问道。 她灿然一笑,声音仿佛从天际飘来,“生与死,不过是阴与阳的轮转。换一种方式存在于世间,有何不可?” 鬼木突然横刀在她脖子上,只要稍一用力,她就会丧命于此。 他认真地看她的脸,只要她害怕,他会立刻杀了她。 死在他手里的冤魂,多到他自己都数不清了。那些人临死前,有惊慌,有不安,有乞求,有怨恨。可是她,什么都没有。 “你还有价值。”鬼木的刀不知什么时候移开了,他站起身,望着远方不语。 他终于放松了警惕,陆羲禾双手被绑着,根本没法逃。 陆羲禾趁他不注意,用小指往袖口里掏,那里藏有一把很小的刀,是她为了关键时刻防身用的。 没想到这家伙在自己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挟持了自己,陆羲禾冷冷看着他的背影,暗夜中究竟谁是等候猎物的猎人,还未可知。 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鬼刀忽然回头看过来,眼神冰冷至极。 “你不老实。”他走近,刀在陆羲禾眼前晃了一下,她的袖子整齐地被划下一截儿,半个胳膊露在外面,夜风吹得很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藏的小刀掉在地上。 鬼刀蒙上她的眼睛,单手按着她的脑袋,“不要在我面前卖弄。” 第十七章 相救 http://.biquxs.info/

她遇上了一个厉害人物。 陆羲禾没有把握,这个人如果真的要杀她,她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可是她还不能死。害死哥哥的凶手她还没找到,她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她不甘心。 官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鬼刀知道,那个人来了。 “我来了,放了她。” 宁炎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他是一个人来的。 “你很自信。”鬼刀说道。 宁炎第一时间看到了被绑住的陆羲禾,见她衣衫不整,双眼被布蒙住,好似一个瓷娃娃动也不动。刹那间大脑一片空白,好像五雷轰顶,心中隐隐作痛起来。他几乎本能地向她跑过去。 一把大刀拦在面前,鬼刀面无表情地说道:“决斗吧。” 宁炎双眼通红,“你对她做了什么?”他一字一字咬牙问道。 鬼刀见状,明白宁炎是误会了什么,不过他不在意,他今天的任务,是和他决斗。 “你已经看到了。”鬼刀话音未落,两人已厮杀在一起。 陆羲禾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依靠两人的打斗声辨别方位。刀剑的碰撞声,血肉破开的声音,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她感到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带着湿润的凉意和血腥味。 眼前渐渐恢复了光亮,冷白的月光下,她看到宁炎浑身是血半跪在她面前,手中的布条染上了斑斑血迹。 她忽然很想哭。 宁炎左手握剑撑地,另一只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哭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她反而鼻子一酸,差点哭起来。 “别怕,他被我打跑了。”他放低了声音安慰她。 陆羲禾的心很乱,她曾经想了无数种办法对付他,拉他进万丈深渊,甚至身败名裂。可是,他却在她最危险、最害怕的时候出现。 不惜以命相搏,只是为了救她。 她为自己的小心眼羞愧,为自己的想法无地自容。 那只手缓缓移到她的肩膀上,将她彻底拥入怀中。 陆羲禾没有推开他。 宁炎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在这个瞬间,他有了一个决定。他想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让她一辈子平安快乐。 彼时客栈静悄悄,夜,静谧安宁。 街道远处,一人牵着马向客栈走来,马背上坐着一少女,她披着男人染血的外袍,月色朦胧,两人的身影映在地上拉得很长。 宁炎伤势不轻,可他坚持要亲自送陆羲禾回来。 陆羲禾拗不过他,只好替他简单处理了伤口,匆匆赶回来。 她一向清醒的脑子此时乱糟糟,她从来都是怀疑别人。她善于从细节抽丝剥茧地分析别人,可是她实在找不到证据,证明宁炎是不怀好意,证明他别有目的。 “是我连累了你。”宁炎将马栓在树上,长臂一伸把她带下马,叮嘱道:“我不确定他死没死,但是这段时间你必须小心,最好待在你大哥身边。”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宁炎冷笑一声,“太子派来的人,平时我不跟他计较。这次我真的生气了。” “太子?”陆羲禾回想起曾经见过一面的太子,醉心于女红,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俨然君子做派。要说宁炎派人去杀他,恐怕更让人信服吧。 “你不相信?别看他表面像个老好人,其实都是装的。全紫禁城,属他最虚伪。”宁炎气的脸色都变了,太子暗地里给他使了多少绊子,他已经忍太子很久了! “原来是这样。”陆羲禾心里并不确定,太子真实面目和他说的是否一致,天机阁掌握关于太子的消息太少。 “哎哟!殿下!您这是去哪儿了!您怎么受伤了!”白喜身后跟着一队人,疾跑而来。 宁炎挡在她身前,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白喜等人立刻收住脚,严肃地走过来行礼道:“殿下!” “谁准你们出来的?”宁炎黑脸,“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跟着我。” 白喜为难道:“殿下,大半夜的,您还是回去吧。陛下知道了又该责备您了。” “少拿他来压我。”桀骜不驯的宁炎嚣张惯了,在他心里,那个皇帝老子根本没什么可怕的,他们之间除了血缘关系,没有任何感情。他最讨厌皇帝摆出那副皇帝架势的样子,更讨厌他薄情寡义,对爱过的女人视而不见的样子。 所以宁炎从小离开京城,宁可去军营吃苦,也不想见到这些让他犯恶心的人。 也是在军营里,他认识了陆羲禾的父亲陆景。那是他是个小孩子,而陆景已经是名震四方的大将军了,有他镇守的边关,无人敢来挑衅。 陆景没有因为他是皇子给他任何优待,他每天起早贪黑训练,而后在战场立下战功受提拔,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回头想想,他在军营里的日子,是他吃苦最多也是最自在的日子。 哪有这么多勾心斗角。 宁炎打心底里厌恶这些事情,那些表里不一的人,惺惺作态的嘴脸让他厌恶至极。 陆羲禾站在他身后,被挡得严严实实。 如果她知道宁炎的想法,此刻的她一定转头就走。 客栈里忽然一阵躁动。 应该是他们发现陆羲禾不在了。 “进去吧。”宁炎送她到门口,心里有些别扭,自己这副样子,会不会太脏了? 陆羲禾见他脸色怪异,问道:“你怎么了?” 他不自然地说道:“我跟你进去,不好。” 陆羲禾更不明白了,心中不解,嘴上却说道:“也好,你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好好休养几日。今天多谢你了。” 她转身走过去,手搭在门上,一时间心中酸涩,自己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情?传出去自己的名节会怎样? 白喜悄声道:“殿下,您就这么放任不管了?人家一个女儿家,半夜被抓走,就算没出什么事,也难保不会被说闲话。您出现就不一样了,没人敢说您的闲话,这件事不就翻篇儿了?”白喜递上一件干净的外袍,宁炎直接套上。 他这才回味过来,行动比大脑快,一手推开门,一手把她拽到自己身后。 “有我在,没人敢议论你。” 这是他的承诺吗? 陆羲禾方才惆怅的心瞬间变得明朗,有人说她又怎样,她根本就不在乎。 陆熠然派出了大部分的人手去找,他方寸大乱。 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消失了? “你在哪里…”他不敢去想象发生了什么,整颗心被吊了起来,他怪自己的疏忽,恨世上恶人除不尽。 当他看到宁炎出现的时候,他是呆住的。 “大哥。”宁炎身后的人缓缓走出来,低着头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陆熠然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身上的衣服,再看看宁炎,一股火猛地冲向头顶。 “你们…”他竭力克制着自己,孤男寡女,深更半夜… 他越不去想,那些念头越挥之不去。 “你是陆熠然。”宁炎打量他,总觉得此人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陆熠然竭力冷静道:“殿下是否应该解释一下?” 秋兰和绿萝见状更是不敢出声,跪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动静。 宁炎黑金色的眼瞳流露出一抹不屑,“我带她出去玩,就这样。” 陆熠然冷笑一声,“夜深了,你带她出去是为何?该不会是为了赏月吧?” “你说是就是吧。”宁炎的伤口还在流血,他没有兴趣再回答这样无聊的问题了。 “大哥,不是这样的…”陆羲禾想要说实话,毕竟他是陆家人,知道这些无可厚非。 “我没有问你,你乖乖到一边去。”陆熠然侧头看向她,一向冰冷的眼中,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秋兰小心翼翼上前扶住她的手,“小姐,你身子弱,该休息了。” 陆羲禾抬眼,撞进宁炎温柔的目光中,她微微一笑,示意他自己没事。 “我把她好好地送回来了,告辞。”宁炎伤口一直在流血,再不回去,恐怕血会渗出衣裳。 陆熠然身为男人,怎么可能看不懂宁炎的眼神。 好啊,他的阮阮,连五皇子都想要来抢。 宁炎,萧家,陆熠然稍一想便知宁炎的弱点在哪儿,对付他,无需太多精力。 “夜深了,殿下自便。”陆熠然目送宁炎等人离开客栈,铁青着脸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大厅瞬间空了。 陆羲禾坐在木凳上,微微低着头,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为何一声不响地与外人出行?万一出了事怎么办?”陆熠然被气得不轻,转眼却发现她的身上有几处血迹,虽已干涸,却触目惊心! 他大步走过来,“你受伤了?谁伤的你,宁炎?”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隐忍如他,却在有关她的一切事情上方寸大乱。 “大哥,受伤的人不是我,是五殿下。” 陆羲禾的一句话让陆熠然快要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羲禾把整件事如实告知了他。 “还好你没事。”陆熠然低头,轻轻地把她圈在怀里。 她下意识地推开他。陆熠然心一阵抽痛,装作不在意道:“你身边的丫鬟靠不住,要不我派几个人过来,贴身保护你。” 陆羲禾心头一阵疑云飘过,那种怪异的感觉,从进来这间客栈之时便挥之不去。 她刻意靠近陆熠然的身体,贴近他的耳朵,看起来亲昵无比。 陆熠然的心跳得极快,她这是… 只听见她的低语在耳边萦绕:“大哥,我们回去说。” 陆熠然在她面前转身蹲下,“上来,我背你。” 有那么一刹那,陆羲禾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哥哥喜欢背着自己到处玩,不管自己怎么闹他,他都不和自己计较,而眼前这个大哥… 第十八章 不辞而别 http://.biquxs.info/

她的思绪即刻中止了,方才的温情如云烟般消逝,她告诉自己,眼前这人是害死哥哥的凶手,此生他们只可能是仇人。 总有一天,他们会露出原本的面目,到那时,一切的假象都将被撕裂。 陆熠然感觉到身后人慢慢靠了过来,他顺势起身,心里被一股奇异的感觉填满。 这段路再长一点就好了。 他心里如此想着,沿着楼梯缓缓走向二楼,踩在红毯上发出的声响极小。 两人皆是沉默。 远处,一扇门悄悄地合上。秋兰低下头,掩住了门又如何? 他们的亲昵举动,何尝不是在刺痛她的心? 她不甘心,为什么自己一无所有?为什么他的目光,不肯停留在自己身上? 秋兰的手已经掐出了血,她的眼如一潭死水,细看,却涌动着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绿萝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屏风后,她不知道秋兰怎么了,为什么变得如此可怕,还有一件事…不行,她要找机会告诉小姐。 “阮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陆熠然与陆羲禾二人来到了上房,他随手关了门,将她放下,关切地问道。 陆羲禾正色道:“大哥,客栈中是否有其他人?” “此话怎讲?”难道,她发现了自己的势力? “若全是我们的人,我怎么会好端端地被那人抓走?为何所有人都没有察觉?我们当中,一定混入了其他的人。他潜伏在我们周围,窃取情报,与幕后的人里应外合。方才我感到一种阴冷的目光,盯着我的背,我可以肯定,他就在客栈里,大哥,我们必须要把他揪出来。” 陆熠然安抚道:“此事颇有蹊跷,我已派人暗中调查。很快就会有结果,放心,不会再有人来伤害你。” 陆羲禾僵硬地笑笑,忽又想起一事来,自己的贴身婢女秋兰和绿萝,怎地毫无察觉? 秋兰自小习医理,尝百草,可以说是百毒不侵。为何每次自己有事,她都恰好中招? 陆羲禾的视线缓缓落在陆熠然的身上,不对,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难道是今天的事导致自己疑神疑鬼? 秋兰与她一起长大,断然是不会害她的。 至于绿萝,从前自己并未重用过她,此人还有待考量。 在拿到确凿的证据之前,她不会给她们下任何定论。 但要是让她知道了,谁胆敢背叛她,她就会让那个人知道,背叛她的下场,是什么样的。 陆熠然犹豫片刻,问道:“你为何读些有关法典的书?女孩子家,读些诗词歌赋,亦或是史书传记,总胜过这些东西。” “为何女子不适合读这些书?”陆羲禾反问道。 “诸如此类书,是为朝廷治国之大事,读了只是烦劳伤神,并没有多少益处。还是说,你想……”陆熠然顿住,原来如此,难怪她这次会这么听话地跟自己来到京城! “我要当女官。”陆羲禾如是道。 她的声音坚定,眼神里闪着明亮的光,那是对信念的追求,那是希望的光。 “不可以。”陆熠然冷声道。 “为何不可?” “朝廷的复杂,人心的黑暗,你统统不清楚。即便为女官,你也会受人欺压。想要不被欺压,你就要想方设法地往上爬。权力,欲望,这些东西会蒙蔽你的双眼,你会迷失自己,变成另一个人。我不愿看你如此。”陆熠然握住她的手,“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会尽我所能去满足你,除了当女官。” “大哥,你果真一点都不懂我。”她抽离了手,“人活一辈子,如果不能实现自己的价值,便是白走一遭。” “只有当女官才能实现你的价值吗?你可以选择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为何要这般死心眼?你可知这条路有多凶险!”陆熠然气极,“你,你,你……” “来人!看好她!”陆熠然站起身,“我绝不会让你当女官,你死了这条心吧。” 无常等人候在外面,待陆熠然走近了门口,心照不宣地站在两侧,把守这道门。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陆熠然冷冷道。 “是。”无常应下。 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陆羲禾静坐在卧榻上,忽地笑了起来,阳光映在她的发间,暖融融的,温和至极。她像是坠入凡间的精灵,无人能解,无人可靠近。 无常低下头,下人不可直视主子,他的余光恰巧能看到她的举动,她微微挪动了一下,取下笔在纸上“唰唰”地写。 无常亲手把门关上。 从那道越来越窄的门缝中,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失去自由的弱小姑娘。 那个,从小便受制于人的小丫头。如今她不再哭了,也不再闹,这样的她,让人越来越捉摸不透。 “哎。”他背过身去,这些大户人家的千金阿,真可怜。 陆羲禾在纸上写了寥寥数语,用信封装好,放在案桌上。 “谁也阻挡不了我。”她扬起嘴角,自信的神情飞上脸庞,她准备了这么多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她走到窗前,推开窗子,一股花香袭来。 街上仍有人,“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似乎是三更了。世间众生相,竟也如此有趣。 “小姐,您在吗?”无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外面都是大人的人,没用的。” 陆羲禾倚在窗边,闻言轻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要逃走吧?” …… “小姐,早些歇息吧,今晚不会有人能威胁到小姐的安全。” 无常说完,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陆羲禾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封信。大意是叫陆熠然不要担心,自己过一段时间自然会回来。 陆熠然急得不行,四处派人找她。奇怪的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的踪迹,她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事实上,她逃出的第一晚便碰到了夜巡的白喜等人,白喜立刻给宁炎传了消息。 两人很快又见面了。 “过一阵子,我会参加刑部的举荐考试。” “想当女官?”宁炎颇意外。 “恩。” 宁炎不认同她的想法,“刑部破事一堆,你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去吃不消。” “先年景阳女帝创女官制度,各部皆有女官,其他人能胜任,我有何不可?”她揭开马车帘子的一角,见宁炎一脸严肃骑在马上,她忍不住道:“你的伤还疼吗?” 宁炎察觉到她的目光,她在关心自己?他心情愉悦,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这点伤,不算什么。我送你去我的别院,那里除了打扫的婆子,没有其他人。” 陆羲禾觉得很奇怪,自己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为何要住他的别院? “不必了,我已经派人置办了一处宅子,劳烦殿下送我到那儿吧。” 陆羲禾将字条递了出去,宁炎接过来看了看,“你真是怪。旁人都上赶着求我,我要帮你,你却不愿意。” “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呢。”所以,不要再靠近了,更不要再对她好了。 “没有关系?”宁炎重复了她的话,“谁和你有关系?” 陆羲禾不想继续这种无意义的对话,装作没有听到。 宁炎脸色极差,他知道自己与她没有关系,可从她嘴里说出来,他竟然十分恼火。 宁炎猛地翻身下马,车夫立刻停了下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踏进马车,见她端坐在马车里,懵懂地望着自己。他的气顿时跑到了九霄云外,原本准备责问的话到嘴边变成:“我吓到你了?” 陆羲禾不知道他情绪变化为何如此快,轻轻点了点头。宁炎有些尴尬,在侧面坐下咳了一声说道:“我和刑部尚书有些交情,如果你真想去刑部,不是什么难事。” “你是来送温暖吗?”陆羲禾掩嘴笑了笑,一双眼熠熠生辉。 宁炎恍神,心虚道:“我可不是白帮你的,以后用到你的时候,你得帮我。” 他对她说谎的时候,耳根会变红,他应该不知道吧? 陆羲禾心里偷笑,在外人眼里的活阎王,竟然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殿下好意民女心领了,只是举荐考试已经占尽先机,如果殿下还替我走后门,对他人岂不是不公平?” 宁炎听见她对自己的称谓,面色不悦,“好好说话,什么殿下民女的,听着别扭。” 陆羲禾改口道:“我早已熟记法典,连历代案例也牢记在心。刑部的考题,对我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宁炎很想支持她,可是刑部那些人,个个都不是好相处的。她去了那种地方,会不会被人欺负?到时候偷偷哭鼻子? “你去刑部干什么呢?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宁炎忽然严肃起来,“刑部的大牢里,每天有无数人被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有机会逃出去的人,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对待曾经折磨他们的人吗?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陆羲禾正色道:“倘若犯人触犯禁律,必然要处死,为何留他一命让他有机会出来继续作恶?” “你怎么这么天真?如果能处死,早就处死了。” “我不管他们怎样,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律例的存在就是为了约束人的行为。如果不狠心惩治,作恶的人会认为自己作恶也没什么,反正不用付出沉重的代价。他会变本加厉,给别人造成更多的伤害。所以触犯死律的人,必须砍下他的头,让所有的人知道,这就是作恶的下场。” 宁炎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我问你,如果你最亲的人被别人迫害,你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你会去报复他吗?” “我一定会。” “那么你害了他,官府要砍你的头,你想想,你难道不冤吗?是他先害人的,为什么被处决的是你呢?”宁炎继续引导她道。 “这样不是很公平吗?所有的人,都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陆羲禾的回答让宁炎很意外,“这些是谁教你的?” 第十九章 孽缘 http://.biquxs.info/

过了几日便是举荐考试。 陆羲禾坐在大殿的时候,望着纸上满满的考题,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小时候,陆熠然总是亲自教她读书写字,所以她的笔迹,与他十分相似。 她稳定了心绪,沾了墨开始作答。 待走出大殿的时候,绿萝一眼看到她,高兴地冲上来,“小姐,怎么样?还顺利吗?” 陆羲禾点点头,“题目并不难,应该没什么问题。” 绿萝鼓掌道:“小姐,你太棒了!我们快回去吧,奴婢给您做好吃的!”绿萝激动得连称谓都变得乱七八糟。 国公府 晋国公悠闲地写完一幅字,对着端坐在一旁的陆熠然说道:“你家的小妹去刑部考官了?” 陆熠然脸色不自然,应道:“是。” 晋国公权当不知情,呵呵一笑道:“年轻人,总是这么有想法。她愿意就让她去,等她吃够了苦头,自然就知道家的好了。要是你一直拦着她,她反倒不甘心。” 陆熠然点头称是,却不能确定她是否能中。 不中便罢,若是中了…他握着茶杯的手猛然一紧,他一定会让她哭着回来找自己! 晋国公摇了摇头,造孽阿。 “您为何要推荐她去?” 晋国公感到很可惜,“她愿意去便让她去,身为兄长,你应该支持她。” 陆熠然冷笑,“兄长?她不知道,国公还不清楚吗?我不是她的兄长,我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晋国公放下笔,“那又如何?夺不到那个位置,在世人的眼里,你永远是她的哥哥。你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 “好,很好。所以你安排宁炎去接近她,让她与我产生隔阂。” “如果宁炎对她上了心,对身为她大哥的你,自然也不会差。你现在与他撕破脸,百害而无一利。” 陆熠然黑着脸,“我绝对不会容忍任何靠近她的人,谁都不可以。” “你现在羽翼未丰,和他硬碰硬,绝对占不到好处。宁炎这个人,早年干过的事,说出来连我这个老头子都害怕。你以为大家为何弹劾他?还不是怕他权势过大,危及自身。听我一句劝,再忍一段时间。等陛下彻底厌恶他,你再出手对付他也不迟。” 陆熠然知道晋国公的话有道理,可他就是无法说服自己。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其他人哄骗,看着她爱上其他人。 “我等不了,我一天都等不了。”陆熠然猛然捏碎杯子,手指缝里缓缓流出血来。 “沉不住气,你永远也登不上那个位置。你想一辈子都无法拥有她?”晋国公劝道,“他日你登基为帝,天下都是你的,何况她呢?” 陆熠然陷入了极大的矛盾中,他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称帝何尝容易?太子躲在暗处养精蓄锐,宁炎风头无二,他们一人手握政权,一人手握兵权,自己有什么呢? 晋国公看出他的忧虑,“宁炎空有兵权,人心尽失。太子伪善,朝中质疑他的人不在少数。他日你恢复身份,对上他们不是没有胜算。” 陆熠然认真思考他的话,沉声道:“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两人基本达成了一致,此次谈话也戛然而止。 陆熠然走后,晋国公再度拿起笔,喃喃道:“孽缘阿…” 举荐考试放结果的那一天,陆羲禾早早起床,收拾妥当后与绿萝坐在院子里。 绿萝沉不住气,心急道:“小姐,不是早就应该出结果了吗?怎么还没有人来通知呢?” 陆羲禾平静道:“不急,也许还没轮到我们。” 她拿起茶杯浅尝了几口,只觉无味。 宫中 萧贵妃秀眉紧蹙,听完宁炎的话,大骂起来:“你是疯了吗?陆景得罪了陛下,陛下怎么可能会让你娶他的女儿!你看上谁不行非要她!” 宁炎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固执道:“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逆子!”萧贵妃手里的杯子向他的头砸过来,宁炎没有躲,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他的头上淌下一行血。“你这孽障,还想给我惹多少麻烦?陛下对你不满多日,你不好好待在边关,回来做什么?呵,我看那个女子也不是什么好人,说,她是怎么勾引你的!” 他懒得去擦血,抬起头目光冷漠,“母妃,骂够了吗?”他站起来,身上的气势低沉得可怕。 “我不是来征求你们的意见,你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她,我娶定了。” 萧贵妃气得捂着胸口,直道逆子犯浑,连自己母妃都冲撞。 宁炎冷眼看着她,从小的时候开始,每次她被父皇冷落,她都会拿自己撒气。他每次都被打得半死,现在又摆出这副架势给谁看? “我想娶谁是我的自由。母妃,不要再插手我的事,不然就不是死几个人这么简单了。” 萧贵妃指着他,叫道:“你这个逆子!竟敢威胁你的母妃!来人,把他给我捆起来。” 宁炎的样子看起来极其可怕,宫人们站在门外,却不敢进来。 屠杀满殿的人,这种事他不是没有做过。 “愣着干什么!快把他捆起来!”萧贵妃急道。 宁炎盯着她,“母妃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吗?哈哈哈哈,当年我能血洗寿安宫,今日照样能血洗你这端华殿!” 萧贵妃惊恐地瞪大双眼,她就知道,这个畜生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过! “你这孽障,当年我就应该掐死你,好过你现在冷血无情,连自己的母妃都要杀!” 宁炎张开空空如也的双手,目光如剑,“母妃,掐死了我你怎么争宠?你和萧家会有今天吗?” 萧贵妃对这个儿子的恐惧和厌恶早就超过了生养之情,她恨不得宁炎离她越远越好。 “本宫已经怀上了,陛下答应本宫,只要是皇子,立刻改立他为太子。”萧贵妃声音尖利。她要养胎,宁炎能拿她如何? 宁炎果然转身离开了,围在门口的宫人们纷纷散去。 皇上召见的旨意下来时,宁炎已经在去往光明殿的路上。 白喜忐忑道:“殿下,如果连皇上也不同意呢?” 宁炎擦掉脸上的血,“我心里有数。” 白喜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不得不说了。白喜深吸一口气道:“殿下,您可问过陆小姐的意见?” 宁炎挑眉,“没有。” “如果她不愿意呢?殿下,属下多句嘴,那位陆小姐远没有表面那么单纯,她不是一心想要进刑部吗?使个美人计,故意引起您的注意,比她自己想法儿刑部要简单多了。殿下,您要不重新考虑一下?” 宁炎不耐烦地说道:“你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白喜乖乖闭了嘴,心里却对陆羲禾极其不满,红颜祸水,这话真不假! 皇帝批完折子,看也不看宁炎一眼,“是哪家的姑娘?” “天都中都督陆景之女,陆羲禾。”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皇帝脸色微变,瞬间恢复如常,“哦?是她?” “父皇知道她?” 皇帝微微一笑,从桌上抽出刑部的案宗,王公公领会,俯身将案宗接过,端给了宁炎。 “小小年纪,倒是有趣。”皇帝评价道。 宁炎打开她的答卷,细细看过后说道:“父皇,她年纪小,还请父皇不要与她计较。” 皇帝单手撑在龙椅上,一双威严的眸中透露着精明,“从地方律法到国家法典,她没有记错一个字。整篇文章思路清晰,连朕都差点被她牵着鼻子走...” 宁炎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他到底是欣赏陆羲禾,还是欲除之而后快? “父皇,她并非有意冒犯。”宁炎想要为她解释,却不知道该怎样辩解。 “你急什么?朕的话还没说完呢。”皇帝不慌不忙道:“朕方才在想,像她这样的人,刑部哪个位置适合她。十七吏司和督捕司皆有女官位置的空缺,既然你对她有心,不如帮朕选一个?” “父皇决定吧。”宁炎回道。 皇帝坐在龙椅上,俯视着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儿子。居然没有和自己作对?不太像他一贯的作风。 “朕觉着督捕司不错。”皇帝的话令宁炎心惊,督捕司是什么地方?追捕那些亡命之徒,十恶不赦的混账,崇尚以暴制暴。 督捕司的那群人油盐不进,有些甚至比他还浑。虽说也有女官,可是那群女官也是一个样。她进去以后怎么和他们相处? “她自小身体差,督捕司的环境她未必能适应。”宁炎再不满,也不能在这件事上惹怒了皇帝。 “先去试一段时间,实在不行的话再把她调去别处。”皇帝放下折子,远远瞥见宁炎紧张的样子,又道:“近日青岚关异族来犯,守城将士很吃力,下个月你便去吧。你的事,朕知道了。待你凯旋归来,朕为你们赐婚。” 宁炎抬头望着皇帝,半晌,他僵硬地说道:“谢父皇。” “无事便退吧。”皇帝如是说。 青岚关易攻难守,异族来势汹汹,若后方无法及时提供粮草,他们撑不了多久。 皇帝借这个当口把宁炎调到青岚关,其心难测。 白喜忧心忡忡地看着欢喜的宁炎,“哎…” 宁炎没有多想,他满心是凯旋归来后的情景,陆羲禾会成为他的未婚妻,他会给她买来许多有趣的玩意儿,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只要她想要的,天上的星星都给她摘下来。 他想着想着自己笑了起来,一双好看的眼中溢满了温柔。 玉江楼的惊鸿一瞥,他已经开始沉沦。他派人打听了许多她的事,知道了她不喜欢舞乐,知道了她喜欢读书下棋,知道了她从小活的很辛苦。 那天夜里收到匿名信,他二话不说上马。信上说要他一个人来,他便一个人来。当他看到她被绑着的时候,大概只有上天知道他多心疼。 好在,她没有事。 幸好她没有事。 宁炎有些走神,当白喜重重咳了一声时,他才看到几步外的人。 第二十章 变故 http://.biquxs.info/

宁佑脸上带着笑意,打趣道:“五弟,想什么这么认真?该不会是…” “想什么和你有关系?”宁炎的语气十分不友善,上次的事情他还没找太子算账,太子居然自己出现了。当他好欺负吗? “身为兄长,关心五弟是应该的。”宁佑笑吟吟道。 宁炎根本不想应付他,恶狠狠说道:“少来烦我。” 宁佑仍是笑着,只是那双眼的深处,掩藏着无尽的冷漠与黑暗。 他看着宁炎离开,并不觉得生气。 “殿下,他也太狂妄了!竟敢…”太子的近侍气不过,这个五皇子太过分了。 “和他计较做什么。”太子不以为然,“青岚关,他有命去可不一定有命回。这么多年都忍了,还差这一个月吗?” 近侍德胜赞道:“殿下高明,一个小计谋便将他赶出京城,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跟您作对了。” 太子微笑,忽然想起那日见到宁炎和陆羲禾的情景,“那个女娃如何了?” “回殿下,只是受了惊并无大碍。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好了,现如今她的答卷正在陛下的桌前呢,瞧着陛下的意思,是要把她塞进督捕司。” 宁佑有些意外,问道:“督捕司?父皇应该很欣赏她才对,怎么会…” “殿下,您有所不知,原本陛下想给她安排个好差事。五殿下今早去陛下那儿,想要陛下赐婚,陛下这才改变了心意。” “我这愚蠢的弟弟阿。他不光会连累他自己,还会连累那个女娃。”宁佑轻轻摇头道。 德胜喜道:“这不正合了殿下的心意吗?” “盯着那个女娃,不要让她太难过。”宁佑吩咐完,便走回寝宫浇花了。 国公府 “督捕司?”陆熠然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陆羲禾居然真的通过了考试! 他明明安排了人撤掉她的答卷,为何她还是进了? 陆熠然怎么也想不到,因为宁炎的关系,太子早就盯上了陆羲禾。让她如愿进入刑部,根本不是难事。 晋国公神情少有的严肃,“我推荐她,本想让她进入十七吏司,以后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可是督捕司那边,全部是太子的人,我就是想插手,也有心无力。” 陆熠然知道督捕司是什么地方,他忍不住为她担心,她能撑下去吗? “你有更重要的事,她,暂且放下吧。” 陆熠然沉默半晌,说道:“太子与宁炎势如水火,让他们先争个你死我活,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小不忍则乱大谋,万不可再莽撞。” 陆熠然握紧了拳头,手心快要掐出血来,“我明白。” 等待的过程总是煎熬。 就在陆羲禾快没有耐心的时候,刑部的信件送到了。 “小姐!是督捕司!”绿萝惊喜道,“督捕司是干什么的?小姐,上面说从下月起你就是督捕司…掌固,有品级哎小姐!” “怎么会这样?”陆羲禾疑惑道,“我的答卷里阐述最多的是关于律典修订,按理说我应该进的是律例馆,为何会进督捕司?” “小姐,奴婢不懂…”绿萝的声音像蚊子一般。 陆羲禾耐心地说道:“律例馆主管律典修订,督捕司主管追捕罪犯或逃犯。律例馆多文官,督捕司多武官。” 绿萝猛然想起一事,惊叫道:“小姐,您的身体…” 陆羲禾低头道:“我知道,可事已至此,没有办法了。” “小姐,先前在天都的时候,都是秋兰姐姐近身伺候,奴婢们都不敢靠近半步。所有的吃食,也都是经过她的手。奴婢有一个猜测…” 陆羲禾侧头,挑眉道:“哦?” “奴婢曾见过,秋兰姐姐夜半时分还在小厨房里忙活,那时奴婢以为她是关心小姐,可是小姐的身体状况却愈来愈差。这几日离了她,小姐的身体有了一点好转。那日她躲在房间里,偷听您和大少爷,肯定是早有不轨之心。所以,奴婢猜测,她一定做了什么手脚。就因为她懂医术,又得小姐的信任,小姐的身体才会越来越差?” 陆羲禾垂眸,这件事她也觉得奇怪。可更多的是失望,自己待秋兰不差,为何她会背叛自己?自己的事情她全都清楚,如果她反水向大哥告密,她会面临很大的麻烦。 怎么办?要杀了她以绝后患吗? “我清楚了,这件事日后我会调查。”陆羲禾语气淡淡的,褐色眼瞳中却带有一丝狠厉。 不管怎样,她绝不会让天机阁暴露在世人面前。 “小姐,有人来了。”院门的扣门声“咚咚”地响起,在陆羲禾的授意下,绿萝走去开了门。 陆容婉仍旧是一袭白衣,清冷胜雪。 “四小姐?”绿萝惊道,“小姐,是四小姐来了?” 陆羲禾从椅子上站起来,摇着纸扇走到大门口。 “四姐?” 陆容婉满腹的疑问,又不好马上开口,只好道:“这一段时间,你和大哥没给家里来信,爹急坏了。他挂念着你们,吩咐我来找你们。” “你一个姑娘家,爹为何叫你孤身一人来京城?万一遇到劫匪什么的,你该如何?”陆羲禾心中冷笑,分明是陆家派来打探的。 陆容婉一脸难为情,爹让她过来,是想知道为何陆羲禾会参加刑部的考试?她是何时学了那些东西的? “外面风凉,四姐还不进来吗?”陆羲禾说完,静静地盯着陆容婉。 陆容婉亦是沉默,不想陆羲禾发问道:“四姐姐怎么知道我住哪里?” 陆容婉解释道:“我到了京城后,大哥派人来接了我。可是,他似乎和你有些误会,你走了之后,他也不知道你在哪里。于是便问了和你有联系的五皇子,这才知道了你的住处。” 陆羲禾不痛不痒地笑道:“四姐姐说的什么话,我与五皇子殿下能有什么联系,大哥诳你罢了。” 陆容婉郑重道:“五妹妹,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与五皇子…”她没有说下去,脸颊飞上两抹红晕,似乎难以启齿。 “嗯?”陆羲禾脸色微变,刹那间她明白了陆容婉指的是什么。原来,他们都是这样想自己的。 “五妹妹,你若是因为宁公子的事与我置气,我跟你道歉,你想怎么撒气都成,可是你怎么能不爱惜你自己呢?五皇子,那是什么人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人人避之不及的残暴之人,你千万不要与他走太近了。”陆容婉还没有坐下,已然说了许多。 陆羲禾捕捉到了她的重点,她以为自己对宁遇安有心思吗? “四姐姐,宁公子的事是什么事?”陆羲禾装作不懂的样子问道。 陆容婉低下头,娇羞道:“爹为我和他定下了婚事,两年之后成婚。” “恭喜四姐姐了。”陆羲禾语气平静,好似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陆容婉急道:“五妹妹,我知你对他有不一样的情感,许是他救过你。可是,如今事已成定局…” 陆羲禾疑道:“四姐姐怎知他救过我?” “当初你在云山寺遇险,他恰巧经过救下了你。是你的丫鬟亲口告诉我的,”陆容婉张望四周,“咦?她怎么不在?” “原来如此。我把她留下照顾大哥了。她还说了什么?”如果说陆羲禾刚才还在犹豫,现在她已经下定决心,此人必除! “我看她说话遮遮掩掩的,便私下里问她,这才知道你私会五皇子,惹得大哥很生气。”陆容婉说的有鼻子有眼儿,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陆羲反而笑道:“她还说了什么?” 陆容婉思索道:“你性子太倔,非要顶撞大哥,甚至离家出走,气得大哥昏迷了一日。” 陆羲禾的笑在脸上停滞片刻,她拿茶杯的手有些颤抖,“大哥昏迷了?” “你不知道这件事?”陆容婉松了一口气,“现下大哥已经好了,你就当不知道吧。大哥虽然待你好,可是有时过于控制你,你与他离得远些也好。如今你要走上仕途了,我有几句话想告诉你。其一,我们陆家虽落魄了,但骨气还在,你万万不可做抹黑陆家门楣之事。其二,你虽当了女官,可你终究是个女子,总有一天你要嫁人生子。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不再受制于陆家,你也一定要擦亮眼睛,寻一可靠夫婿,切莫被权力迷了眼。” “四姐姐说的是。”陆羲禾应道。 陆容婉欣慰道:“阮阮,你好像长大了。” 从前陆羲禾哪里听得进去劝呢?陆容婉感慨,果然来了一趟京城,整个人都变了。 她不知道的是,陆羲禾看似迎合她的时候,脑海中已经想了无数种解决秋兰的办法。 “四姐姐,今日的话,不要再对其他人说,否则…”陆羲禾没了下文,陆容婉满腔的热情被悉数浇灭,她长大了又如何?在她眼里,自己仍然是个外人。 “阮阮,如果二哥在的话,他一定不希望你与家里这样疏离。”陆容婉仍不死心地说道,“爹只有我们这几个儿女,如果我们不一条心,这个家就散了。” “呵,四姐姐,醒醒吧。”陆羲禾招手,绿萝捧来木托盘,里面是两碟精致的点心。 “这是京安堂的糕点,很甜的,四姐姐试试?” 陆容婉轻笑,“你呀,从小就喜欢吃这些甜的,当心牙坏了。” 陆羲禾也跟着笑,“小时不知道节制,现在偶尔吃些,无妨。” 两人各怀心事吃了茶,陆容婉借有事离开了。 留下陆羲禾一个人,站在门口,目光深沉如暗夜。 “绿萝,你有没有觉得她很奇怪?”陆羲禾问道。 绿萝点头道,“四小姐好像变了一个人。” 陆羲禾越想越觉得奇怪,这段时间她忙得忘记了陆家。难道是陆家出了什么变故?她立刻修书一封,派人查清此事。 陆容婉从陆宅出来之时,脸色黯淡无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还能回到从前吗? 也许不会了吧。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深渊。 宁炎骑马到陆宅的时候,陆容婉刚刚离开。 “小姐,五殿下来了。” 绿萝开了门欢欢喜喜地将宁炎迎进来,宁炎的身后跟着白喜,白喜捧着一个箱子。 第二十一章 拒绝 http://.biquxs.info/

“你这宅子也太小了。”宁炎一进门便评论道。 陆羲禾挑开帘子,浅浅笑道:“总共也没几个人,这宅子足够了。” 宁炎皱眉道:“明日我派人给你找一处大宅子,多安排些人保护你的安全。” 宁炎没想到的是,陆羲禾再次拒绝了他。 “我住在这里挺好的,何况这里离刑部很近,来回很方便。” 宁炎很郁闷,“明天我派些人过来,不许再拒绝我。” 她只好道:“也好。既是殿下安排的人,我也就放心了。” 宁炎毫不客气地走进屋子,在主座坐下,一只胳膊搭在花梨木案桌上,“还不上茶?” 陆羲禾随之走进来,看见他一副大爷模样,对绿萝吩咐道:“还不给五殿下上茶?”她左眼眨了眨,绿萝一愣,刹那间明白了陆羲禾的意思。 “是。”她应声出去。 宁炎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一个碍眼的人,于是没好气地说道:“白喜,东西放下,出去守着。” 白喜就等着这句话呢,立马把木箱往地上一搁,“是,殿下。” 终于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宁炎咳了一声,“下月你要去刑部,去之前,可要回你的本家看看?” 陆羲禾在客座坐下,不知应该怎样回答他。 “也许过几天动身。” “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宁炎憋了半天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想想又道:“谁要是欺负你,你就提我。如果不管用,你回来告诉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陆羲禾低着头,水灵灵的眼眸微微失神。 算算时间,大哥也差不多要回天都了。到时,他们免不了要见面。 自己反抗他,甚至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了,他应该很生气吧。 “谢殿下。”她抬头看向宁炎,嫣然笑道。 “光说没用,你要拿出行动来。”他喉结一动,忽然觉得燥热异常,黑金色的眸子染上淡淡的红,看向她的眼神越发危险。 她今日穿了白玉兰散花纱衣,配蝶戏水仙裙,长发简单挽起,一张脸未施粉黛却比花娇艳万分。 陆羲禾毕竟是少女,此时只觉得他很奇怪,却不知是什么原因。 她疑惑地看了看自己,选择了沉默。这个时候开口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在如此炽热的视线下,饶是她这样的人,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宁炎突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站在她的面前。 他缓缓俯下身子,两只手撑在两边的桌子上,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快等不及了。” 他的声音喑哑,似乎在极力克制。他的呼吸,他身体的热气,无一不在告诉陆羲禾,他指的是什么。 陆羲禾的脸爆红,想要逃开,却被他的两只胳膊禁锢住。 宁炎勾唇,距离她越来越近… “小姐,茶来啦!” 绿萝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在门外响起,掀开帘子的她,见到这一幕惊呼一声,“小姐!” 宁炎转过头,眼神变得极其可怕。绿萝浑身一哆嗦,将托盘扔在地上,瞧见自己小姐求助的眼神,咬牙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绿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望着两人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过于惊天动地,吓得白喜跑进来,“发生什么事了?” 等他看见宁炎和陆羲禾的时候,脸色微变,心虚道:“殿下,属下还以为…属下什么都没看见,你哭什么哎哟姑奶奶,快别哭了!” 宁炎被这两人吵得心烦,“把她带出去。” 陆羲禾和绿萝偷偷交换眼神,绿萝知道可以了,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白喜为难道:“殿下…” “还不滚?”宁炎咬牙道。 陆羲禾偷偷看他,生气时的他像是暴怒的狮子,可是看起来居然有一点可爱。她忍不住偷笑起来。 “你笑我?”宁炎低下头,飞快地在她额头轻啄了一下。 他满意地笑了,左手抚摸着她的脸,“这是惩罚。” 陆羲禾又气又羞,拍掉他的手,“你就是个登徒子!” “只对你。”宁炎的手依然不老实,陆羲禾气道:“你滚出去!” 宁炎少见陆羲禾生气的样子,如今被她骂,他反而心情舒畅。 “生气了?” 陆羲禾脸朝向另一边,不肯看他。 宁炎担心惹急了她,只得站起身,好声好气道:“一会儿带你出去玩?” “请殿下出去。” 听到这个称呼,宁炎觉得不太妙。 “想去哪里?”他自顾自地说。 陆羲禾说道:“早闻殿下放荡不羁,乃青楼楚馆常客。如今看来,传闻也是有几分可信的。” 宁炎被说到了痛处,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去,“谁告诉你的?” “看来是真的。” “我不否认。”宁炎一手背在身后,“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早已…” 陆羲禾嘴角上扬,“殿下请回吧。若要寻欢作乐,花酒遍地都有。殿下莫要认为下官是想要攀附权贵的人,可以随意践踏。” 宁炎黑了脸,“你什么意思?” 陆羲禾抬起头,一张小脸看起来天真无邪,“殿下认为呢?” “呵,是我自作多情了。陆大人。”宁炎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转身离开,到门口处却又停住。他没有回头,只是说道:“箱子里是关于刑部的卷宗,不想要就烧了。” 白喜和绿萝守在门口,见宁炎一脸严肃地走出来,默默对视一眼,这下可完了。 两人心里同时一紧。 “还不走,留在这儿碍眼吗?”宁炎似是对白喜,更像是对自己说道。 白喜尴尬地跟上去,原来殿下被人家嫌弃了。 “殿下看起来真可怜。”白喜在心里评论道。 宁炎回头,心中有些失落,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心? “殿下…”白喜斟酌之下,仍是开口道:“依属下看,陆小姐也许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并没有…” 宁炎收回视线,自嘲道:“我活该,一大早来讨人嫌。” “殿下,您不要诋毁自己阿。您是威震六国的战神,是战场的常胜将军,天下人只会敬您怕您,谁敢嫌弃您阿?”白喜依旧喋喋不休,宁炎却眼神一亮,“进宫!” 当宁炎提出三日后出征的请求后,一向镇定的和顺帝也被他惊着了。 和顺帝猜不透他的心思,试探道:“为何如此匆忙?” 宁炎郑重道:“边疆一日不安宁,国一日不安宁。儿臣自请出征,击退蛮族,收复失土。” 和顺帝暗自叹气,“你想要什么赏赐?” 宁炎抬起头,一字一句说道:“父皇,儿臣想要的,只有她。” “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朕应了。”和顺帝观察到他的神情,和当年的自己如出一辙,“你可会后悔?” 宁炎坚定地回道:“绝不后悔。” 和顺帝了然,这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性子,只好道:“待你凯旋之日,朕便封你为王,封她为你的王妃。” “谢父皇。”宁炎得到了和顺帝的承诺,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出了宫,他便立刻赶去了陆羲禾的宅子。 他站在门口,望着紧闭的大门,却没有闯进去。 他气陆羲禾为什么不听他的解释,更气曾经那样不堪的自己。 既然她嫌弃自己,那他就去边关,等一切平定下来,她再嫌弃自己都没有用。她一定会成为他宁炎的妻子,摇光乃至六国,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他的人! 宁炎竭力克制自己,站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离去。 一名黑衣少女随后飞进宅子,汇报道:“主人,他站了半个时辰,已经走了。” 陆羲禾躺在摇椅上,缓缓睁开双眼,“也好。那个人怎么样了?” 星儿点头道:“那人已将此事报给他上面的人,估计过不久,京城的人都会知道您与五皇子决裂的事情。” 陆羲禾手里把玩着黑白棋子,“干的不错。” 星儿担忧道:“主人,如此一来,不仅其他人,连与五皇子一派的人,也会反过来对付您。您确定能应付得过来吗?” “应付不来也要应付,他此去危险重重,萧家的人帮不上忙,眼下能帮他的人只有我。难道要我坐视不管吗?”其实她是有些后悔的,就算自己要逼他离开,也不应该用这样伤人的方式。 可要是不狠,他怎么会对自己死心呢? “主人,您最近变得很奇怪。星儿多句嘴,当年老阁主将天机阁交给您,是为了辅佐下一代明君,而非拘泥于儿女私情。五皇子就是有千般万般好,终究不是合适的人选。” 星儿的话令陆羲禾心底一沉,她果然动情了吗? “他,也许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位置。”不论是出于情,还是出于理,她都作出了同样的判断。 星儿面无表情,“他不想,不代表萧家不想。主人,天机阁的存在,就是扼杀他们不该有的心思,辅佐最适合的人登上帝位。” “我不会让萧家死灰复燃的。”陆羲禾的理智与情感互相撕扯,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不过,他是摇光王朝赫赫有名的将军,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出事。” 星儿无奈道:“全依主人的,我们会派人在沿途暗中保下粮草军饷,至少保证大后方的供应。至于前线,天机阁无法插手。” “足够了,只要那些人动不了手脚,以他的能力,他一定能…”陆羲禾不忍说下去。 只盼她能在宁炎走之前安排好一切,让那些有心人无法得逞。 “主人放心吧,一月时间足矣。”星儿安慰她道。 陆羲禾的眼皮“突突”地跳,“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主人,还有一事,那晚挟持您的人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从前江湖里没有这一号人物。” “继续查。另外,秋兰的事可有结果了?” 星儿道:“主人,她对大少爷的态度确实很奇怪,她手里的药材,也有很大问题。” “呵,只要她不提起你,就先留着她的性命。” “是。”星儿很快消失不见了。 绿萝开门走进来,“小姐,她是谁阿?好厉害呀!” 陆羲禾逗她道:“怎么?你想学吗?” 第二十二章 故人 http://.biquxs.info/

绿萝害羞道:“小姐,奴婢想学,像她一样的话,就可以保护自己和小姐了。” “绿萝,我好像很少听你谈起你的家人。” 绿萝缓缓低下头,眼里一片雾气,“小姐,爹娘在我七岁的时候病死了,家里实在没有钱来买药了…” “所以你就来到了陆家?” 绿萝拿袖子抹掉眼泪说道:“小姐,我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听说陆家主子还算厚道,就跟着来了。只要能有一口饭吃,有个地方住,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陆羲禾看她是个实诚之人,不忍继续问下去,吩咐道:“别哭了,去把那个木箱子打开。” “是!”绿萝欢快地跑过去,打开了箱子,好奇地拿出一捆卷宗问道:“小姐,都是这个东西。” 陆羲禾走过去,蹲在地上,看着摆放整齐的一箱子卷宗,总觉得不是滋味。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绿萝一头雾水,“小姐?” 陆羲禾摇摇头,“没什么。” 两人整理卷宗时,发现箱子中间有一硬物,绿萝拿出来,却是一个精致的金匣子。 陆羲禾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扳指。 他为何送自己这个东西? 星儿在门外低声道:“主人。” “进来。”陆羲禾头也不抬,一心研究那个扳指。 星儿走近了,见她研究手里的东西正出神,扫了一眼便知何物。 “这个扳指看着普通,实则构造精细,暗藏毒药和银针,关键时刻也许可以救您一命。不过,有属下在,您用不到这些。”星儿说完,看着地上愣住的两个人,气氛好像凝固了一般。 “不愧是星儿,一眼便能看出它是什么。”陆羲禾夸赞道。 “星儿?你是星儿吗?我可以拜你为师吗?”绿萝连珠炮似地问完,不管星儿有没有回应她,上去抱住她的腿说道:“师傅,收下我这个徒弟吧!” 星儿面不改色,“把你的手松开。” “不松!你不收我为徒,我就不松手!”绿萝决定死缠烂打。 星儿从背后抽出一把剑,剑身闪着银光,“不松?那我就砍了你的手。” 说罢装作要挥剑砍她,绿萝惊叫一声,转扑向陆羲禾,“小姐救命!小姐救命!” 看见绿萝急的要哭出来,陆羲禾无奈道:“星儿,你吓她干什么?” 星儿收起剑,虽然带着黑色的面具,可是那双眼里第一次有了笑意,“好玩。” 陆羲禾将那枚扳指套在手上,大小刚刚合适。她的心顿时温暖了不少。 “主人,真的值得吗?您以后要面对的,可是龙潭虎穴…”星儿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不知有多少人已经盯上了陆羲禾。 他们已经开始明里暗里动手脚了,星儿实在怕她应付不过来。 陆羲禾望着扳指,释然一笑,声音几近温柔,“他给了我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哪怕今后他恨我,对我恶语相向,或者视而不见,我也不后悔。权当是对他的报答吧。” 星儿不理解陆羲禾为何要欺骗她自己,只好沉默。 偌大的摇光王朝,竟被边疆蛮族和青国搅得不得安宁。 说来也是有原因的,三百年前,景阳女帝登基,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她施行新政减少赋税,派人收复边关城池十余座。然女帝殁后,外戚掌权奸臣当道,国库空虚,国力大不如前。 直到和顺帝这一代,在君臣合力下,终于肃清腐朽势力,摇光王朝慢慢恢复了元气。 和顺帝保留了先祖们创立的女官制度,他认为,女人也可有自己的价值。于是不顾太后及老臣的阻拦,专门设立女官职位,并立法保障女官的权益。 若有人借职务为由,逼迫欺压女官,冒领封赏,吏部及刑部将会对他做出相应的处罚,轻则收押罚款,重则罢官流放。 和顺帝此举引起了轩然大波,一部分老臣痛骂国之将亡,纷纷上书劝皇帝废除此法。帝不允,执意实行此法。 众臣知此事不可挽回,只好作罢。 时至今日,女官制度愈发完善。 在各个位置上大放异彩的女官不在少数,她们有的虽嫁人生子,却仍留有官职,为朝廷贡献自己的力量。 陆羲禾对和顺帝是敬佩的,他所做的一切,不论出发点是什么,都改变了无数女子的命运。 她独自坐在树下,月光照在她手中的书卷上,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搭下来,一向沉静的眸中映出点点愁绪。 “小姐,最近陆府的确发生了些怪事,白姨娘突发奇症病倒了,陆家乱成一团。”星儿拿到了消息,立刻向她回复道。 陆羲禾将卷宗放在石桌上,转着手上的扳指,“她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突然病倒?不对,她尚在病榻,为何四姐姐会来京城?” “既然她是来找大少爷的,那么此事也许和大少爷有关。”星儿分析道。 “我娘她没事吧?”陆羲禾问道。 “夫人常年居住在佛堂,不会招惹什么人,况且我们一直派人暗中保护夫人的安全,您可以放心。”星儿说的是实话,陆羲禾点点头。 “小姐!有帖子!”绿萝一边叫喊一边走进门,递给了陆羲禾,便缠着星儿教她武功。 陆羲禾打开拜帖,只见一行飘逸的字: 陆姑娘,今闻来京,可否一见?若可,明日午时潇湘湖画舫,不见不散。 落款,宁子渊。 “宁子渊?”陆羲禾重复道,不就是宁遇安吗?他为何突然要和自己见面?且不说其他,他已和四姐姐订婚,不该贸然邀请自己。 他不知道要避嫌吗? “主人,此人与晋国公私交甚密,应该是知道晋国公举荐了您,所以才想一见。”星儿提醒道。 “即便如此,夜半邀约,实属不妥。”陆羲禾将帖子放在一边,“星儿,此人可有什么喜好?” “字画音律。”星儿惜字如金,关于此人,她了解甚少,只知道此人好音律字画,其他事物并不上心。 “哦?小小生的字画能否入他眼?”陆羲禾想起,自己欠他一个人情。 “小小生的字画千金难求,他正愁买不到呢。” “我记得小小生一直在天机阁的控制之内,拿到他的字画,应该不难吧?”陆羲禾打定主意,送他一副他想要的字画,从今以后,欠的人情便还清了。 第二天撞钟之时,陆羲禾起来梳洗打扮。她选了藕荷色衣裳,梳了个寻常发髻,头上一只乳白珍珠缨络,脸上略施粉黛,俨然一个小女儿家模样,看起来粉嫩嫩的,毫无攻击力。 绿萝拍手叫好道:“小姐这样打扮真好看。” 星儿撇过头去,没有多看。 用过早膳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三人便出发了。 画舫人并不多,宁遇安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这三人。 “姑娘来了。”宁遇安拱手道。 陆羲禾回了礼,不想绕弯,于是问道:“不知宁公子邀我前来,所为何事?” 宁遇安的笑容真诚,“坐下说。” 陆羲禾坐下,星儿和绿萝在一旁站着。 “你家中的事,你是否知道?”宁遇安问道,见陆羲禾半知半解的神色,叹了一口气道:“你四姐姐的姨娘,也就是白姨娘,前些日子突发急症昏迷不醒,据说,白姨娘身体一向很好,得这种急症的可能不大。” “所以宁公子怀疑有人动手脚?” 宁遇安道:“不是没有可能,不仅是她,还有其他人。一个小丫鬟似乎见到了可怕的事情,得了癔症,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两件事情本质上并无关联,何况那丫鬟是真疯还是假疯尚无定论,宁公子这般揣测别人的家事,恐怕不妥吧?”陆羲禾冷静地说道。 “若有冒犯,还请原谅。只是此事实在可疑,为何那姨娘会突发急症?为何那丫鬟会变得疯言疯语?” 陆羲禾知道此事可疑,仍是说道:“宁公子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未免太牵强。人有旦夕祸福,突发病症并不是不可能。白姨娘也许是平日里小事不注意,才导致了病症的爆发。丫鬟或许是梦见了可怕的怪物,亦或是做了亏心事,担惊受怕以致疯魔。” 宁遇安没有否认她,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怀疑此事与你大哥有关。” 陆羲禾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故作镇定道:“证据呢?” 宁遇安压低了声音,“你大哥想要控制整个陆府,现在陆府整日大门紧闭,所有出口皆有人把守。你爹出公差,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什么?”陆羲禾惊讶,“此事当真?” 宁遇安叹息道:“陆将军不知长子野心,竟是要将陆家交给他了。” 陆羲禾回头看了一眼星儿,星儿也很疑惑,自己收到的消息和宁遇安所说的不一致。 是谁在说谎? 陆羲禾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宁公子,多谢你今日的提醒,我们会早做打算。对了,差点忘了,绿萝。” 绿萝忙上前,将那画卷呈上。宁遇安示意小厮接过字画,客气道:“不必谢我,我…”他没有说下去,缓缓展开字画,笑容却是遮也遮不住,“这是小小生的真迹,姑娘从哪里得来的?” “一位长辈赠与的,不过像我这种人,看不出什么,留着反而浪费了,不如赠与懂画之人,好过暴殄天物。”陆羲禾跟着他客气道。 “字画本身,便可以解读出千万种涵义。所谓有,既是无。姑娘看不出什么,便是空,此乃最高的境界。”宁遇安一本正经地说道。 陆羲禾心想,此人是很会说话的,想必也是个心思剔透的人。 “宁公子说笑了。” 第二十三章 出征 http://.biquxs.info/

宁遇安斟了一杯茶,动作优雅而矜贵,“此茶名为白鹤茶,产自江南,京中少有,要不要试试?” 陆羲禾不好拒绝,尝了一口道:“入口甜爽,有三起三落之感,确为好茶。” 宁遇安笑笑不可置否,“你倒是会享受,还要我亲自为你斟茶。” 陆羲禾没有接话,片刻后便道:“今日多谢宁公子,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我送姑娘出去吧。”宁遇安起身,一行人走了出来。 好巧不巧,在岸边,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视线中。 昔日不苟言笑的大哥,正与其他人相谈甚欢。他不是应该在天都吗?为何还留在京城? 陆羲禾此刻才想起,前不久听说他官职变动,日后怕是要常居京城了。 陆熠然今日约了晋国公的几位老部下谈事,正要上船,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猛然抬头,视线仿佛一把刀,刻在她的身上。 陆羲禾也在看他,两人目光相撞,陆熠然别过头去,心里别扭得很。为何她宁愿逃走也要去参加刑部的举荐考试?在她心里,自己一点都不重要吗?连女官的一星半点也比不上吧。 “请各位先上船品茶。”无常对三位老臣作揖,手掌偏向船的方向。三位老臣连同随行人员上了船。 陆羲禾知道躲不过,乖巧地走了过去。 “大哥。” 陆熠然假装听不到。 “大哥,你生气了吗?” “你认为呢?”陆熠然终究还是不忍心。 “陆兄。”宁遇安拱手道。 “宁兄。”陆熠然客套道。 他替陆羲禾别过碎发,“今日你的装扮美极了,只是这缨络太素,配不上你。” 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支红珊瑚番莲花钗,为她戴好了,“这样极好。” “大哥,我有些事情…” 他忽视了她的话,将那缨络紧紧捏在手中,几乎变了形,“此处风凉,快上船去。” 陆熠然朝她伸出手,“岸边湿滑,我牵着你。” 陆羲禾缓缓伸出右手,搭在他的手掌边。陆熠然低笑一声,反手握住她,他修长的手指包裹住她的手,指尖的凉意沿着手掌传递给她。 他冰凉的手,何尝不是他的心呢? 只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冰冷的心才有了一丝温度。 因为她,所以重新对世间有了期待。 因为她,所以可以忍受一切的不堪。 因为她,就算被世人嗤笑辱骂又如何?她,就是他的全世界阿。 宁遇安微微摇头,眼下自己亦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能管别人家的事呢?于是借口辞去了。 星儿跟在一行人后面,对周围的人十分警惕,陆羲禾微微侧头,视线与她相撞,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 “留在陆府不好吗?为何有一定要当女官?”陆熠然一手搂着她的腰,直接把她抱上了船。 陆羲禾双脚踏上船的一瞬间,船上忽然一阵躁动,船中跳出一群黑衣蒙面人举刀便砍。 “躲好。”陆熠然把陆羲禾护在身后,护卫上前与刺客周旋,陆熠然面不改色,双眼如寒冰一般,冷得令人发颤。 陆羲禾眼尖,一眼认出为首的正是那夜绑架她的人。 “是他。” 陆熠然问道:“就是他?” 陆羲禾点点头,仍心有余悸,这个人行踪莫测,居然会主动出现?是陷阱吗?还是有什么阴谋? 那群刺客很快被制住了,陆熠然吩咐人捆住他们的手脚,全部送至官府。 鬼木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向二人,幽幽说道:“后会有期。” 陆熠然不为所动,冷冷的眼神扫过那些人。 这个人似乎知道很多秘密,如果不能为己所用,唯有除之。 他回头看着陆羲禾,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不要怕,不会有事了。”他安慰道。 陆羲禾自然不怕,可是她总觉得不对劲,到底是什么环节出错了呢? 星儿忽然眨了两下眼睛,陆羲禾当即明白过来,催促陆熠然道:“大哥,我在这里想来不会有事,你忙你的吧。” 陆熠然的亲信手下基本都在附近,他稍稍安心了些,“我派人先送你回去。” 陆羲禾不能更同意了,几人匆匆回了宅子。 一进门,星儿便道:“五皇子那边出事了。明日大军便要启程前往青岚关。” “什么?”陆羲禾猛地顿住脚步,明日?怎么会是明日? “五皇子好像着了魔一样,请旨即刻出征,收复失地。”星儿神情前所未有地凝重,她清楚这一去意味着什么。 只要有心人动一动手脚,他能不能活着回来都难说。 陆羲禾扭头便走,直奔宅门走去。 “主人,此事尚不明朗,我们不能自乱阵脚。”星儿跟在她身后,“五皇子京中树敌众多,当务之急是把他们牵制住,他们自然无暇顾及此事了。” “我很不安,他为何这么赶?难道是又出了什么大事?”陆羲禾关心则乱,一时竟忘了明面上不再与他来往的决心。 “主人,即便你去见他也于事无补,甚至会引人怀疑。我们从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星儿提醒道。 陆羲禾攥紧了拳头,指甲嵌在手心里,快要掐出血来。 这一切她心里明镜似的。可是,她不能让宁炎白白牺牲掉,他是战场上敌人闻风丧胆的常胜将军,是天下人人畏惧的冷面皇子,他的一生不能止于此,绝不能! “主人,过不久您就要上任,到时明枪暗箭防不胜防,您若执意要管此事,只怕会更难走。不管您做什么决定,天机阁上下与主人共进退,同生死。”星儿半跪下来,严肃地说道。 陆羲禾闭上双眼,片刻,复又睁开,眼中一片平静。 “把那些人的资料给我。” 陆羲禾向来是一个能忍的人,在这件事上,她也是一样。 见宁炎固然重要,但是她精心培植的势力更重要。为了这些和她一条战线上的人,她不可以冒险。 宁炎,一定要坚持住。 “殿下,明日便要出发了,您可有什么事要办吗?”白喜跟着宁炎多年,他的心思,白喜是看得出来的。 宁炎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望向闹市的方向,半晌后,缓缓说道:“派人保护好她。” 白喜面露难色,“陆大人聪慧至极,想来,是不用殿下分心的。” “你错了,她机灵是不假,可是面对那群老狐狸,她一定会吃亏。何况督捕司那边,都是太子的心腹,太子早就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又怎会善待她?总之,她少一根汗毛,我拿你是问。”宁炎心里很乱,他一直克制自己不去想她,可是每每闲下来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地想起她。 他很想去找她,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告诉她自己已经得到父皇的首肯,班师回朝之日,便可定下二人的事。 可是如今局势太紧张,如果太子发现自己还与她来往,不知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更何况,自己这一去,生死未卜。难道要让她等自己吗? 他能回来的话,一切便会不一样。到时候,他会封王,有自己的封地,他要带她远离这些纷争。如果她不愿,自己亦可护她一世周全。 宁炎脸上出现温柔的笑,他仿佛亲眼见到了那一天的到来。 陆羲禾,等我回来。 大军离京的那天清晨,天气异常干冷,许是霜降快到了。 为首的镖骑大将军宁炎一身戎装,送行的人并不多。这是正常的,宁炎在百姓的口中,是杀人不眨眼的阎王,是冷血无情又残暴的魔王。大家远远地看见他,便要躲起来。 故而街上冷冷清清,百姓们躲在家中偷看,不肯靠太近。 宁炎原是不在乎的,可是,今日他想见的人,全无踪迹。 他的心里空落落的,慨叹果然如此,她真是个狠心的姑娘。 既不来见他,也不来送行。 还是说,在她眼里,自己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 忽然,他感到了一种目光。他猛地抬头,前方二层的茶楼上,坐着他朝思暮想的人。 陆羲禾与他对视,缓缓一笑,端起茶杯露出手上的扳指。 宁炎的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明白她的意思了。 此战,他必凯旋而归! “大人,时候不早了。”星儿悄声提醒道。 陆羲禾望着街上乌压压的士兵们,久久没有动。 “不急,等他们出城我们再离开也不迟。” “是。” 她目送他们离去,过了许久,终于站起身来,“我们必须赶快行动。” 星儿附在她耳边说道:“昨夜三位大臣已松了口,承诺会好好盯着这件事,决不让奸人得逞。” 陆羲禾点头,心中担忧的却是太子那边。 天机阁是摇光数一数二的组织,为何查不到太子的蛛丝马迹?原本她认为太子无心朝政,现在想来,还是自己太天真了。太子怎么可能放任别人骑在他头上,更不可能把江山拱手相让。 如果是太子在背后捣鬼,可就难办了。 光明殿 “哦?”和顺帝瞥了地上的人一眼,“是什么人?” “属下不知,他们行踪诡异,查不到任何线索。”那人老实回答道。 和顺帝疑心甚重,吩咐他特别注意与宁炎交好的几位大臣。 “若计划顺利,青岚关不日将收入囊中。只是这次苦了老五。”和顺帝批完一本奏折,扔在他面前,“加派人手,务必确保他们后方有援。” “是。” 王公公捧上一杯热茶,“陛下,贵妃娘娘给您送点心了,如今正在门外候着。” 和顺帝脸色不悦,“让她进来。” 王公公忙不迭应声,走出门去通知萧贵妃可以进去了。萧贵妃示意婢女塞给了王公公好大一个荷包。 王公公脸色大变,推脱道:“娘娘,这是奴才份内的事儿,娘娘放奴才一条生路吧。” 萧贵妃哪里理会他,径自走进了大殿。 “参见皇上。”萧贵妃伏身道。 “免礼。今日风寒,爱妃何必亲自来一趟?你现在有了身子,万事多加注意才是。”和顺帝道。 萧贵妃脸上一红,“臣妾听闻皇上近日食欲不振,特地做了几道皇上喜欢吃的点心。” 和顺帝笑道:“爱妃有心了。” 萧贵妃浅笑,亲自端了过来。“只要皇上喜欢,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朕想起一事,前几日,老五跑来求我,若是大胜回归,便订亲。” 第二十四章 面圣 http://.biquxs.info/

萧贵妃心里把宁炎骂了一顿,面上仍是笑着,“是哪家的千金?” “天都中都督之女陆羲禾。”和顺帝的脸上没有不满的情绪,萧贵妃却被吓个半死,果真是她!这个不省心的,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她? “皇上若是不喜,不如替她指一门亲事。等老五回来,事已成定局,他也不会说什么的。”萧贵妃劝道。 和顺帝沾了笔墨,心中冷笑连连,“爱妃觉得太子如何?” 萧贵妃只当宁炎一时兴起,若是许给了太子,想必他会有所收敛。 “太子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不知太子是否愿意。”萧贵妃犹豫道。 “既然爱妃说好,那便选太子吧。”和顺帝暗道贵妃愚蠢,竟将自己亲生子往绝路上逼。 那日他来求自己时,眼中的光犹盛他当年。那样的感情,他不是没有体会过。 如果此事成了,老五一定会与萧家撕破脸,甚至记恨萧家。 “皇上圣明。”萧贵妃笑得如花一样灿烂,全然不知自己的决定会对别人产生什么影响。 “什么?父皇要为我指婚??”太子宁佑浇花的手一抖。 小厮道:“这哪有假?殿下,那人是天都中都督、曾经的骠骑大将军之女。” “难道是她?”宁佑微微一笑,“如此说来,五弟岂不是更伤心了。” “提议的人是贵妃娘娘。,五皇子真惨,前脚刚走,后脚心上人便要进入别人怀抱…” 宁佑甩出折扇,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算算日子,那位陆姑娘也快到刑部了。”宁佑捻起一朵花,自顾自道:“我们又要见面了,还真是有缘呢。” 小厮默默退下了。 那边陆羲禾为了军饷粮草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殊不知紫禁城内亦是一片腥风血雨。 “你真的愿意?”和顺帝有些意外。 宁佑微低着头,“父皇,儿臣曾在京中见过她一面,虽未多接触,心中却并不排斥。儿臣想,如果是她的话,或许可以一试。” “此事先不急,朕要看看,她配不配得上朕的孩儿。” 宁佑拱手道:“谢父皇。” “说起她,朕还真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竟写出那样的文章。” 和顺帝难得有了一丝笑意,“倒是个有趣的。” 宁佑颇惊讶,他原本以为,皇上已经厌弃了陆将军,他的女儿,皇上一定不会重用。 和顺帝似乎看穿了他的疑问,“英雄尚且不问出处,对于有能力的人,朕一向爱惜。” “父皇说得极是。”宁佑赞同道。 “什么事都写个折子,白白叫人心烦。”和顺帝扔下一本奏折。 宁佑打开一看,竟是江南的瓜果又熟了一批,邻里纠纷等琐事。 “父皇息怒,此人虽写了许多无用之事,但有一点还是有用的。”宁佑道。 “说来听听。” “邻里纠纷本是小事,照例都是私下了结。这次他们闹到了官府,我朝并没有相关律例,所以官府只能草草了事,引得百姓怨声载道。” 和顺帝何尝不为这事发愁,眼下,摇光能修律例的人屈指可数。而新修律例,势必要引起朝中许多人的不满。此事确实棘手。 宁佑试探道:“父皇,此人或许可用。” 和顺帝心里犯了嘀咕,他对陆家的人并无好感,新修律例这样的重任,他能放心地交给陆家的人吗? “明日宣她进宫,朕要亲自见她。”和顺帝斟酌之下开口道。 宁佑不知皇上打的什么主意,“是。” 陆羲禾成功与否,他其实没那么在意。如果她得到了父皇的认可,对自己有益无害。如果她没有甚至惹怒了父皇,与自己更没什么关系,最多被父皇训斥一顿罢了。 宁佑无意的一个举动,反而帮了陆羲禾一个大忙。 陆羲禾正愁自己无处下手,暗地里的手段到底不是权势,见不得人。 她得知进宫的消息先是一惊,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一个好机会。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陆羲禾从软塌上下来,在桌案前翻了好久,“找到了。”她的笑意在脸上挡也挡不住。 星儿皱眉道:“主人,皇帝生性多疑,对您必定多加防范,您入宫务必要小心。皇帝为什么召您入宫,我们尚且不清楚,若是有心人设的陷阱…” 陆羲禾猜测道:“皇上召我是迟早的事,当初刑部考试的那篇文章,他若仔细看了,一定会见我。” “请主人务必小心,宫中凶险,凡事不要轻信于人。”星儿总是担心她,就算她再聪明,仍是年轻稚嫩,斗不过那些老狐狸。 “放心吧我有分寸。宁炎那边有消息了吗?” “大军离京有些时日了,目前没有什么异样。”星儿答道。 陆羲禾没有再回话,将纸团成了一团,又将笔胡乱塞进桌案。她心情莫名地烦躁。 “主人最近情绪波动太大,是因为五皇子吗?”星儿冷静地问她,这些天以来,陆羲禾的变化自己是亲眼见到的。 “当然不是,最近事情太多,我实在是有心无力。”陆羲禾立马否认,殊不知越描越黑,反倒让人生疑。 星儿的脸上闪过一丝怪异,很快没了踪影。 “不是便好。”星儿大步走了出去,绿萝在门口张望,见星儿脸色不好看,也不敢多问,端着盘子进了房间。 “小姐,您最爱的茶来了。”绿萝笑吟吟地喊道。 陆羲禾恹恹道:“放下吧。” “星儿姐姐好像生气了。”绿萝低声道。 陆羲禾握笔的手微微一顿,“她总是这样,习惯就好。” “星儿姐姐倒是怪得很,整天摆着一副臭脸,好像谁欠她钱似的。”绿萝不满,心想定是星儿惹小姐生气了。 “她的性格便是这样,若要叫她与人亲近,反而不像她了。”陆羲禾不以为然,她从不在意星儿的冒犯,不知为什么,她对星儿,总是多一分的纵容。 大抵是自己清楚,星儿是唯一能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吧。 “小姐是主子,她是奴婢,怎可以下犯上?”绿萝气冲冲地说道,她已经忍了星儿很久了,要不是打不过她,一定好好教训她一顿! 陆羲禾“噗”地一声笑了,“我何时与你们计较过这些?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也就罢了,私下里不必拘着。” “能遇见小姐是绿萝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绿萝忙道。 “连你也学会这一套了。”陆羲禾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绿萝连忙说不敢,将茶递给她,歪着头看她写东西。 “小姐是在为明天进宫做准备吗?”绿萝好奇地看了看,奈何字认识她,她不认识字,只得悻悻作罢。 陆羲禾写了整整十页的新律例,这只是大致的想法,还未细化到每一条。 但愿明日一切顺利。 陆羲禾在心中祈祷着,越临近这一刻,她越是紧张。 如果皇上满意她的答卷,皆大欢喜;如果不满意,她葬送的将不止是自己的前途。 “小姐一定可以的,相信自己!”绿萝抱着盘子静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陆羲禾用了几个时辰,终于整理完所有的资料。 她的心里安稳了些,只盼,明天不要出什么岔子。 进宫的那一刻,她心中极其复杂。 这里便是紫禁城吗? 无数人争得头破血流的地方,竟是处处宫墙,四四方方的天空像极了宅院里的天空。 “陆姑娘,前方便是光明殿了。皇上如今在批奏折,请陆姑娘稍等。”领头的太监笑眯眯地说道。 “公公请。” 太监进了光明殿很快便出来了,说是皇上在里面,召她进去。 一个身穿龙袍的男人端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案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印章,折子小山一般堆在旁边。 男人看起来不过四十,仅仅是坐在那儿,令人窒息的气势便扑面而来。 天家威严,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臣女陆羲禾,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她恭恭敬敬地行礼,未敢多看一眼。 “起来吧。”和顺帝放下印章,细细打量了她一圈。 小小年纪,竟如此沉稳,实在不错。 “谢陛下。”她始终微低着头,视线落在地面上。 “你可知,今日朕为何召你来?”和顺帝问道。 陆羲禾斟酌再三,开口道:“陛下是为那篇文章?” 和顺帝冷冷地盯着她,“你的胆子着实不小,不怕朕杀了你?” 陆羲禾深呼吸一口气,“若臣女一命,可换摇光国泰民安,臣女便不怕。” “大胆!”和顺帝拍桌怒道。 陆羲禾跪在地上,仰头与皇帝对视,“陛下,律法若不全,国无强盛之时,民无安定之日。望陛下三思。” 和顺帝见她认真的模样,缓缓笑了,“像你这样冒死进谏的人,着实不多。” “陛下,臣女深知蒙冤的痛楚,对那些逍遥法外的恶徒更是恨之入骨。臣女尚且如此,百姓又当如何?” 和顺帝问道:“新修律法困难重重,你可吃得了这种苦?” 陆羲禾心中大喜,“臣女不怕。” “好,朕命你主持新修律例一众事宜,不可怠慢。”和顺帝拟了一份诏书,王公公亲自送了下来。 “谢陛下隆恩。”陆羲禾接了诏书,正欲谢恩。 和顺帝又接连问道:“你觉得,太子如何?” 陆羲禾愣住,不明白他突然提到太子是什么意思。 “太子稳重大气,是品行上佳之人。” 她硬着头皮说道。 和顺帝大笑了三声,“那你觉得,老五如何?” “五皇子驰骋沙场多年,是难遇的将才。”她继续答道,心中警铃大作,皇帝在试探她! “你说得不错。”和顺帝把玩着手中的印章,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老五向来自在惯了,唯独在行军打仗方面还算上心。或许这便是他的天赋所在。” “陛下说得极是。”她仍是不明白皇上说这些话的意图,皇上应该不会有这种闲情逸致来与自己话家常吧。 和顺帝连笑了几声,陆羲禾也随之微笑。 第二十五章 重任 http://.biquxs.info/

“你外祖家近来一切可好?”和顺帝不经意般问道。 “回陛下,臣女不知。想来一切如常。” “你来京也有些时日了,没有去你外祖家探望吗?”和顺帝问道。 “臣女来京不久便准备刑部的考试,并没有多少时间出门。” 陆羲禾如实答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陆景乃被贬之官,她身为陆家人进京本就不妥,若是去寻了外祖家,恐怕会给外祖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很好。”和顺帝心中颇为赞赏,她的确是一个聪明人。 她太清楚利弊关系,更能克制自己的情绪,若为男子,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了。 “听说你家大哥也在京中任职?” 陆羲禾道:“回陛下,臣女的大哥如今任太常少卿一职,此次正是他带臣女入京的。” “太常少卿?你大哥倒是有本事,年纪轻轻坐到了这个位置。”和顺帝评价道,他对陆家的子女们忽然好奇了起来,若是再多一个像陆羲禾一样的孩子,他不知该喜还是该愁? “大哥自小功课便好,臣女家中,最努力的人亦是他。”陆羲禾发自内心地承认,陆熠然的确是有天赋又能吃苦的人,在这一点上,她十分敬佩他,并渴望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哈哈哈,你大哥若知道你在朕面前说了这么多好话,不知要如何高兴呢。”和顺帝此刻像一个慈祥的长辈,竟然开始逗她。 “臣女惶恐。”陆羲禾忙道。 “无事退下吧。”和顺帝手边一摞的折子,他估摸着自己又要批到下午了。 “是,臣女告退。”陆羲禾恭恭敬敬地退了出来。 踏出光明殿的那一刻,她感到无比地轻松。 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也。 太子宁佑早早在大殿外等着她出来,见她一脸轻松的样子,不禁感到好笑。 “陆大人。” “太子殿下。”陆羲禾拱手道。 宁佑低下头看着她,“无需多礼。”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深知陆羲禾戒心甚重,要想收为己用,需细细谋划。 “孤提前恭喜陆大人了。”他温和地笑道,“能得父皇赏识的人不多,陆大人可不能让父皇失望。” 陆羲禾应道:“下官定尽心竭力,不负厚望。” “时候不早了,陆大人是要出宫去吗?” “回殿下,下官正是要出宫。”不管宁佑说什么,她都以恭敬的态度回复。 如此一来,宁佑与她的关系仍是没有半分亲近。他并不气馁,他知道,收服这种看似冷淡的人,收益远比自己付出的多。 “正好孤也要出宫,与陆大人同路。陆大人不会嫌弃孤吧?” 他的语气好似在开玩笑,陆羲禾微微笑道:“殿下哪里的话,能与殿下同行,是下官的荣幸。” 不知道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陆羲禾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太子目前对她没有什么威胁,可是难保以后不会。 宁佑掩嘴轻笑了几声,“陆姑娘,你一向如此嘴甜吗?你可知道,他们如何评价我?” “下官不知。”陆羲禾自然是知道的,满朝文武提起这个太子,多半是懦弱无能之类的词。 “孤是摇光最无用的皇子,”他轻叹了一声,“不过空有太子之位罢了。” 陆羲禾一时竟有些同情他,身为太子,生母早已不在人世,又不得皇帝待见,无权无势,空有个太子的名号,又有何用? “殿下无需妄自菲薄,以殿下的才能,下官相信殿下总有一天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陆大人会支持孤吗?”宁佑忽然停住,转过身来注视着她,一双眸子神采奕奕,眼神中有几分期待。 “殿下是摇光的太子,摇光百姓会支持太子,臣女是摇光百姓中一员,自然是支持太子殿下的。” “陆大人说得极是。”宁佑眼中的光黯淡了几分,语气颇为失落。 陆羲禾远远见绿萝守在宫墙外,张望着她的方向,想要挥手又生生压了下去。 “南门外有马车在等陆大人,孤便不多送了。”宁佑的脚步渐渐慢下来,他的马车亦在南门外。他知道来的人是谁。 “多谢殿下,下官先告辞了。”陆羲禾拱手道。 “无妨,陆大人快些去吧,莫要让人等急了。”宁佑目送她们二人走远,小厮忙跟上来。 宁佑站在宫墙边,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 “真是个傻丫头,她甚至不知道,她等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小厮小心地赔笑,“殿下,不如换个人吧。” “呵,总有一天她会知道,孤,才是最值得倚靠的人。” 宁炎,不过是个手下败将。 “这位陆姑娘,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殿下竟如此上心…” 小厮问道。 “她有大用处。”宁佑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路上,绿萝想问小姐结果如何,看着她的脸色,却不敢问。 “小姐,大少爷的马车在南门外,听说小姐要进宫,他一早便来了。” 这倒是出乎陆羲禾的意料,“大哥今日无事吗?” 绿萝提醒道:“小姐,今日大少爷休沐。” “我忘记了。”她扶着太阳穴,只觉得头痛得厉害。 “小姐,刚才和你一起走的人是谁?”绿萝好奇问道。 “怎么了?” 绿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看起来好般配,小姐和他一起,就跟天仙似的。” “绿萝,不准胡说,他是太子。”陆羲禾闭目休息,盘算着如何修订律例。 绿萝自知说错了话,连忙噤了声。 南门外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路边,小厮站在车外,见陆羲禾来了,喜道:“少爷,五小姐出来了。” 陆熠然掀开帘子一角,见她安然无恙,终于安心了些。 她上了马车,许是从皇宫出来,竟觉眼前之人格外亲切。 “大哥。” 他伸手接她,陆羲禾轻轻搭上了他的手。 “怎么与我这般生疏?”陆熠然似乎不太高兴,却没有多说什么,将她拉上车,任由她松开了手。 陆羲禾有些尴尬,“第一次进宫,我的腿有点软。” 陆熠然微微皱眉,将新斟好的茶递给她,“皇上没有为难你吧?” 她摇头,“皇上吩咐我主管修律例一事,似乎是认可了我的提议。” “修律例?”陆熠然知道和顺帝准备推行新政,可是修改律例一事,他全然不知。一时间,他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朝中多是老臣,修改律例,他们定会阻挠。你还小,应付不来这些。”陆熠然替她担心起来,到时她处在风口浪尖,以现在的自己,未必能保全她。 “大哥,我明白,但是我会尽力去做。”陆羲禾不是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险境,可是她不能退缩。 “你放手去做,其他事交给我。”他深思后说道,“有些人不像表面那样简单,你万事多加小心,一定不要卷入党派之争中去。” 陆羲禾双手捧着热茶,连连称是。 “过几日你随我回天都,陆静姝快要出嫁了。”陆熠然忽然话题一转,提到陆静姝,他冷笑一声,徐谦整日混迹青楼楚馆,无所事事,就是一个渣滓。陆静姝是个脑子不灵光的,竟去勾引这种废物。 “出嫁?和那位徐公子?”陆羲禾没想到会这样快,看来徐家人已经松口,同意陆静姝进门了。 “一个勾栏瓦舍的常客,算什么公子。”陆熠然指的可不是徐谦一个,他更看不上的,就是宁炎。 陆羲禾没有想太多,“看来以后三姐的日子不好过喽。” “自食其果罢了,日后你见到这种人,要离他远一些。”陆熠然的叮嘱并没有引起陆羲禾的注意,只是一想到要回天都,她难免心烦意乱。 “大哥,听说摇光大军已经抵达青岚关,不知现在状况如何?” 陆熠然迟疑了片刻,“不容乐观,扶桑人骁勇好战,青岚关的地势恰好是他们最擅长的。不过你无须担心,过一阵朝廷会派人支援青岚关。” 即便陆熠然这样说,陆羲禾还是觉得不妥。 青岚关的将士们还好吗? 宁炎,还好吗? 她不知道的是,陆府为了她考官的事,此刻已经闹翻了天。 陆景从未想到过,一向不声不响的老五,竟然瞒着他们做出这等事! 恰逢白姨娘缠绵病榻,叶姨娘处理不好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陆景便抽不开身了。 不然他非要好好教训陆羲禾不可! “老爷,切莫气坏了身子。”叶姨娘端着参汤走进书房,关切地说道。 陆景抬起头,望着叶姨娘与曹氏有几分相似的脸,不禁想起初见她那一年,正是自己意气风发之时,他是威震四方的骠骑大将军,若不是酒后误事将她当成曹氏,她断断进不来将军府的门。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他的目光沉静,却仿佛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老爷,嫣儿不辛苦,能为老爷分忧,嫣儿便知足了。”叶姨娘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帘,唯独脸上的点点红霞出卖了她的情绪。 陆景见她此番模样,心头的烦心事消去了大半,带着笑意招她来,“轩儿和蓁蓁的功课还好吗?最近我实在没有时间看他们,还要烦你多费心。” 叶姨娘喜不自胜,连忙说道:“轩儿的功课很好,先生常常夸他。陆家的儿女,总是最出众的。” 陆景正笑着,听完此话转念又想到陆羲禾,她得到皇帝的赏识,是他不愿意见的。女儿家在家相夫教子,安稳地过完一生不好吗? 叶姨娘见状,明白是自己说错了话,硬着头皮说了下去,“老爷,嫣儿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陆景移开目光不再看她。 “老爷,五姐儿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您不常在她身边,也许不知道,她每日起早读书,净是些高深莫测的书。那时嫣儿便想,五姐儿也许生来便与寻常女子不同,她不属于深宅大院,她属于更广阔的天空。” 陆景眉头紧锁,仕途的确广阔。可是哪一步不是走在悬崖边?以命为赌注换来的东西,更如指尖流沙,稍不注意便化为乌有。 他经历过的人生,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重复一遍。 “身为女子,宅院便是她的归宿。这件事不必再提,我会想办法解决。” 叶姨娘知他向来执拗,替他揉了揉肩膀便不敢再打扰陆景办公。 “姨娘,天凉了,当心身子。”丫鬟捧来了披风为她系上,她的细声细语并未引起叶姨娘的注意,叶姨娘久久未出声,半晌后,她低声道:“回去吧。” 她自然是配不上的,在陆景心里,她从来都只是一个人的影子罢了。 第二十六章 国公府 http://.biquxs.info/

陆熠然把陆羲禾送回了陆宅,之后回了自己的住处。他不放心陆羲禾自己,便派了几个护卫暗中盯着。 陆羲禾临进门时好似无意地看了一圈,心想倒也无妨,只要不妨碍自己的事,这个大哥所做的一切,她暂时不会管。 星儿站在院内,周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 陆羲禾快走了几步,小厮守在门口,说道:“大人好。” 陆羲禾略微点头,星儿走上前来,见四周安全,低声道:“青岚关一切正常。” “过于正常,反而显得不正常。你派人盯紧那些人,一旦有动静,立刻出手。”陆羲禾走路时,佩戴的行步“叮叮”作响。 “是。”星儿回答完,转眼消失在院子中。 绿萝此时才敢跟上来,手里拿着烫金帖子,“小姐,张国公家的二小姐给您送了帖子,邀请您去她的府上玩呢。” “张国公家的二小姐?”陆羲禾初来京城,对这些人还不熟悉,张国公家的二小姐是谁,她一时还想不起。 “小姐,据说她是京城里的大美人呢,有名得很。”绿萝激动地搓手,如果小姐去的话,她就能看见名动京城的大美人了! “张芷柔。”陆羲禾想起来了,她早年以《霓裳》一舞惊艳王公贵族,连皇上都赞不绝口。 据说许多世家公子对她百般讨好,她一概不理睬。 “是个有趣的人。”陆羲禾对她早有耳闻,如今她邀请自己去,自己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小姐是同意去了?太好了!”绿萝喜道,“奴婢现在就去为小姐准备衣裳!” 陆羲禾笑了笑,这丫头总是这样容易开心。 张芷柔名满京城,想要结交的人数不胜数。 国公府的大门**厚重,当中是穿堂,放着一个紫檀架子的大插屏。过了穿堂,便是三间厅,厅后便是正房大院。 转过游廊,未见人影已闻娇声细语。 只见一群穿红着绿的女子当中,一抹鹅黄身影分外瞩目。 她端坐在古琴前,芊芊玉手拨动琴弦,清泉般的琴声传来,伴有赤金镯子上挂的铃铛的“叮叮”声。 见有人来了,抬眼一笑,眸中明亮的光,如星辰般闪耀。 “这位便是我与你们说起的陆小姐了。”她的声音甜如浸蜜,不是刻意装出的矫揉造作,真真令人陶醉。 她就是张芷柔吗? 张芷柔缓缓走下来,目光打量她,笑道:“我长你两岁,你可唤我张姐姐。” 陆羲禾不好意思地笑道:“张姐姐。” “你就是陆羲禾?”一个不善的声音响起来。 陆羲禾回头,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眉眼大气的女子款款走来,此刻正冷冷盯着她。 “不知阁下是?”陆羲禾反问道。 女子不屑道:“凭你也配知道?”说罢冷笑一声,“我当是什么样的人,能连跨三级入刑部,现在看来,不过狐媚子罢了!” 张芷柔面色不变,声音却冷了几分,“安康郡主,她是我请来的客人,请郡主客气一点。” “郡主说的话,下官倒是听不太明白。”陆羲禾好声好气地说道。 “对她客气?哼,本郡主平生最瞧不上没有实力还敢到处蹦跶的人!”安康郡主对张芷柔说完,转头对陆羲禾嘲讽道:“小小年纪,仗着自己有几分美貌,勾得太子殿下为你神魂颠倒,竟安排你进刑部。可惜呀,就你这幅小身板,进督捕司能干什么?跟在后面抓老鼠吗?” 原本看戏的众人,一听太子的名头,纷纷转变了立场。 “我还以为有多大本事,原来是勾搭上了太子。” “怪不得这么神气。” “姐姐,督捕司是什么呀?” “督捕司是抓犯人的地方。” … 面对各色的话,陆羲禾没有生气。在她来之前,便猜到有人会刁难她。 她没想到的是,刁难来得这样快,这个安康郡主还真会挑,偏偏拿她的官职说事。 “安康郡主,下官进刑部,是通过刑部的考核和吏部的选拔。参加考核的文书,如今正落在陛下的桌前。郡主此话,可是质疑陛下吗?” 安康郡主脸色一白,这个该死的陆羲禾,竟然搬出皇上来压她! “哈哈哈哈…” 一阵鼓掌声响起,七皇子宁恒大步走进来,“许久未见,陆大人还是这样有趣!” 张芷柔微微一笑,“不知七皇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七皇子责罚。” “参见七皇子。”众人虽好奇这几人的关系,礼数却是万万不能失的。 安康郡主咬牙,这个废物皇子宁恒,怎么哪里都要掺和一脚,实在讨厌! 陆羲禾随众人见宁恒行礼,这张脸,她记得太清了。 玉江楼前来与自己搭话的人,不正是这位七皇子宁恒吗? “陆大人还真是调皮,说了个假名字糊弄我,害得我苦苦寻你不得。”宁恒装作可怜样,满眼无辜。 安康郡主不甘心,无奈陆羲禾一番话说得她哑口无言,如今又来个宁恒,她更无计可施,只得悻悻作罢。 绿萝挡在陆羲禾面前,紧张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七皇子许是记错了。”陆羲禾说完,退开了一步,她不想离此人太近。 “啧啧,你说是便是吧。”宁恒自觉无趣,转身对张芷柔说道:“你极少邀请别人,怎么今天兴致这样好?” 不待张芷柔回答,门外高声传道:“太子殿下到!” 宁恒挑眉,太子也来了? 陆羲禾颇为诧异,据说太子不喜与人打交道,这样的场合更是极少出席。 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安康郡主嗤笑一声,“太子一来,有人可要不自在了。” 张芷柔眸中的温柔转瞬即逝,看向安康郡主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冷意。 宁佑一袭青衣走进来的时候,众人着实惊艳了一把。 束起青丝的他,气度非凡,宛如谪仙,俊美不可直视之。 向来极少出席宴会的他,在众人就快忘记他的时候,以如此的方式登场,别人如何能忘了他。 “参见太子殿下。”众人盈盈拜礼,一瞬间亭子鸦雀无声。 静得可怕。 陆羲禾眼里倒映出的影子,哪里是太子,分明是那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宁炎阿。 她突然觉得难以置信,难道那个人在她心里竟然这么重要吗? 为何从前不觉得? 为什么他走了这么久,连一点消息都没传给自己呢? 可见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并不重要。 “殿下。”张芷柔上前一步,眉眼似有喜色,忽然又停下来。 宁佑站在前方,耐心地听她讲话。 “没什么,殿下今日前来…是柔儿的荣幸。”她的脸上飞速爬上两朵可疑的红晕,声音愈发婉转。 “二小姐言重了。孤近来身子已经大好,日后…”他环视亭中众人,好看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还望大家多多照拂。” “殿下请。”张芷柔侧身,派人引宁佑坐上座。 宁恒与太子宁佑一向不对付,见众人谄媚的模样,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 他走到陆羲禾身边,悄悄说道:“五哥有东西给你。” 是他? 陆羲禾面色不改,心中却是骇浪惊涛。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亭子,各带一个奴仆,在湖边碰头。 亭中众人热闹异常,除了宁佑和安康郡主之外,无人发现。 宁恒确认了周围无人,将一个锦囊交给她。 “他还好吗?”陆羲禾开口问道。 宁恒似乎有些意外,“想不到你还会关心他,我以为你是个花心的女人,见他失势就把他抛弃了。” “你只需告诉我他好还是不好。”陆羲禾将锦囊收进袖中,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 宁恒摊手,“在外打仗,哪有什么好与不好。你放心,五哥可是闻名天下的战神,这点小事难不倒他。” “如此便好,谢谢殿下。” “我问你,你待五哥可是真心的?”宁恒有些犹豫地问道,面前这个女子,真的可以相信吗?五哥如今孤立无援,自己无权无势,想要帮他也是有心无力。若是京城中无人帮他,他可就危险了! “为何这样问?”陆羲禾隐约感到不对劲。 之前她派去青岚关打探消息的人至今下落不明。 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 “哼,我可是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骗了我们。竟说了个假名字糊弄我们!”宁恒抱怨道,“我好不容易查到那个叫陆容婉的人在天都,动了点手脚把她带到天都,结果一见,竟然是个陌生的女子!” “这么说,都是你做的?”陆羲禾脸色不悦,心里默默给他记了一笔。 “还不是怪五哥,他偷偷找到你,还瞒了我那么久!”宁恒一想到这件事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怎么不知道,原来五哥那么小气! “不过你不用担心,那个姨娘的病只是用药拖的,实则对身体无害,过不久她就又能活蹦乱跳的了!” “是药三分毒,怎么可能对身体无害?”陆羲禾说完,仍是惦念宁炎的状况。 扶桑人在青岚关一定给他带来了不少难关。 朝中亦有人想要趁机除掉他。 幸好她已经控制了沿途运送粮草军饷的人,至少在这方面,他不用担心了。 “时候不早了,殿下该回去了。”陆羲禾提醒道。 宁恒一拍头,“瞧我这记性,险些忘了时辰。你自己小心些。”说罢带着小厮风风火火地走了。 陆羲禾松了一口气,绿萝上前正欲问话,陆羲禾轻轻地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话。 待她回到亭中的时候,众人已入席,歌舞坊的女子在亭子中央翩然起舞。 宁佑听完小厮的汇报,看向陆羲禾的眼神中更添玩味。 他一直都知道陆羲禾背地里做的事情。原本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接手了天机阁。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她对敌人的分析和对付他们的手段,实在叫他欣赏。 她冷静、果断、聪明,若不是她与宁炎牵扯过多,他几乎可以认定,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至于宁炎,只要他没有非分之想,自己可以放过他。 而他真正的对手,一直处在暗中… 张芷柔见众人对歌舞兴致不高,提议道:“总是看歌舞许是乏了,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安康郡主嗤笑道:“玩游戏作甚?难道是这歌舞太无聊,叫二小姐乏了吗?”她算是看明白了,张芷柔分明就是想借机接近太子。她才不会让他们如愿呢! 第二十七章 抓阄 http://.biquxs.info/

她的宁炎哥哥还在边关受苦,凭什么他们在这里歌舞升平! 想到这儿,她恶狠狠地横了陆羲禾一眼。后者正在悠闲地品茶。 太子不是对她另眼相看吗? “总是看歌舞的确乏,本郡主总觉得此舞眼熟,你们是不是逢人便跳此舞?” 正在跳舞的女子们纷纷跪倒在地,“回郡主,此舞名为《关雎》,乃是为今日贵人们宴会特意准备,请郡主明鉴。” “既然大家都乏了,不如玩个游戏吧。”张芷柔劝道,“郡主何苦和她们计较。来人,带她们下去,各领赏钱。” 宁佑浅尝了一口酒,暗中观察着陆羲禾的神色。 陆羲禾明白她们在想什么,一笑便罢了。 看来这位名满京城的张姐姐,心系的是太子。难怪对其他人不冷不热。 她下意识看向宁佑,却不想与他目光相撞。瞬间尴尬至极,好在她心态好,微微点头示意,便移开了视线。 张芷柔笑了笑,“不如,我们玩抓阄如何?” 她说的抓阄,指的是给在场所有人写进去,加上要展示的才艺。 安康郡主最讨厌这些把戏,奈何她看不惯陆羲禾,不管如何也要演下去。 “这倒是极好,诸位姐妹想必都是有才华的,有没有不方便的,提前知会一声,免得待会儿下不来台。”安康郡主说罢,挑衅般地看向陆羲禾。 陆羲禾回以一笑,安康郡主的敌意,究竟是从何而来?她想不明白,却并不在意。不过是女孩子的小把戏罢了。若说计较,她倒是懒得计较。 安康郡主的父亲庆王,前不久因为包庇贪官污吏等罪,惹怒了皇上。过不久,皇上便要动手收拾庆王了。 他的嫡女非但不懂得收敛,反而如往常一般,仗着自己父亲是庆王,四处横行霸道。 “听说郡主精通六艺,待会儿可不要让着我们才是。”张家三小姐张令嫣捻起帕子掩嘴笑道。谁不知道京城里安康郡主是草包一个?琴棋书画,样样不精通,女儿家的整日里舞刀弄棒的。 “通不通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安康郡主毫不客气地回道,“一个庶女,也敢在本郡主面前放肆!” 张令嫣自知说错了话,脸色微红,一时竟不知如何办了。 张芷柔嫌她不懂事,却不得不为她圆场。“郡主,小妹年幼不懂事,说了什么话望郡主不要放在心上。这一杯,柔儿敬郡主。” 她仰头将酒喝尽了。 宁佑含笑看着她们,仍是看戏的样子。 安康郡主哼了一声,面色不满,却仍是端起一杯酒,“本郡主向来恩怨分明,与你无关的事,不需要你来赔罪。”她豪气地喝完一杯酒,眼神看向张令嫣。 张令嫣明白过来,心想在场许多皇亲贵族,断不能失了颜面。 “郡主教训得是,嫣儿自罚三杯,望郡主容谅。”她起身倒满酒,抬手便要喝。 “我替你喝。”一只手拦在她面前。 “正南哥哥,这点酒不碍事。”张令嫣执意要喝。 “女儿家的,不宜饮酒过多。”那人偏也不肯。 陆羲禾目光沉沉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出来为张令嫣喝酒的人,是户部尚书沈巍之子沈正南。 沈正南仪表堂堂,是儒雅正气之人。 户部尚书,不正是极力反对父亲回京的人之一吗? 宁佑注意到她的神色略有不同,顺着她的视线看到沈正南,瞬间便明白了。 “既然正南兄想要替这位小姐喝,也不是不可。只要喝完这一壶秋露白,此事便揭过了。郡主认为如何?”宁佑嘴角扬起一抹笑,眼中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秋露繁浓时水也,作盘以收之,以之造酒名“秋露白”,味最香洌。”宁恒的声音骤然响起,“正南兄,二哥的酒轻易不赏人,今日你算有福啦。” 经宁佑手的秋露白乃烈酒,既然沈正南想要出头,就让他出头。 想不到这个太子竟然也有这样的恶趣味。 不知为何,今日每每看见宁佑,陆羲禾总觉得好似见到了宁炎。 明明当初他们是截然不同的气质,为何… “如此,甚好。”安康郡主得意地笑道。 沈正南也不啰嗦,咬牙喝下了整整一壶秋露白。 张令嫣急得快要哭出来,一脸委屈地看着沈正南替她喝酒。 “此情此景,二哥如何看?”宁恒忽然问起宁佑来。 “郎情妾意罢了,孤懒得看。”二人的说话声被席间的乐声掩盖,除他们外,再无人听见。 “我瞧着,这位张二小姐,对二哥欢喜得紧呢。”宁恒低语道,“二哥真的不考虑一下?” 宁佑拿起酒杯的手顿了顿,笑着摇头。 那边张芷柔已经带大家玩起了抓阄游戏,第一个中招的人,是御史大夫家的次女年素清。 年素清年纪小,却不怯场。她大大方方走到中央,对着上座的人行了礼,小厮们搬上古琴。 她一袭绿衣,自信地坐在古琴前。 素手一拨,美妙的琴音随即穿过整个亭子。她弹的曲子,正是古曲《高山流水》。 学此曲的人多,会弹此曲的人更不少。只是很少有人能弹出这般肆意洒脱的韵味,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 一曲终了,众人还沉浸在她的琴音中。 “高山流水,知音难寻。年妹妹的琴声,竟是能抚到人心里的。”张芷柔赞道。 “张姐姐过奖了。”年素清谦虚道。 第二轮即将开始,年素清手伸进锦盒里,煞有介事地摸出一枚纸鹤。 张芷柔打开纸鹤,笑道:“陆妹妹。” 陆羲禾闻言起身,“如此,我便为大家作一幅画吧。” 丫鬟们忙去备了纸笔,她走向中央,望着纸思考了片刻。 “她会作画?”宁恒不可置信问道。 宁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里尽是欣赏,“她会的,可不止这些。” “二哥如何得知?”宁恒惊诧,心想还好没有告诉陆羲禾五哥的事。 “我对她的了解,比任何人都多。”宁佑的话,在宁恒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莫非,他们背着五哥… 宁恒越想越生气,难为五哥为了她向父皇立军令状,如今生死未卜。她倒好,和太子又扯上了关系,真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陆羲禾放下笔,一副写意山水图呈现在众人面前。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陆妹妹好画艺,真真是神来之笔。”张芷柔赞不绝口。 “陆姑娘的画,孤甚是喜欢。”宁佑开口道,眼眸中几分温柔,“不知可否赠与孤?” 张芷柔的笑僵住,复又立刻恢复了笑颜,“太子殿下好眼光。陆妹妹的画艺,的确不同于寻常人。” “自然是…”陆羲禾话音未落,宁恒忽然大步走过来,一把夺去画,看了又看,狐疑地看向他们。 “这画我也喜欢得紧,二哥让给我吧。”宁恒二话不说,抱起画便回了座位。 陆羲禾被他的举动惊到了,其他人亦是一头雾水。 “既然七弟喜欢,孤只好忍痛割爱了。”宁佑仍是带着几分笑意,看向宁恒的眼神一如既往。 “下一次,孤可不会任由你胡闹了。”宁佑的声音不大,却没来由地让人打冷颤。 张芷柔岔开话题道:“陆妹妹技惊四座,不知下一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呢?” 她吩咐人呈上锦盒,陆羲禾伸进去随手拿了一个纸鹤出来。 张芷柔打开一看,笑意瞬间蔓延开来,“安康郡主。” 安康郡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个张芷柔,还真把自己写进去了! 瞥见陆羲禾不在乎的样子,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定是这贱人故意的! “取我的剑来。”安康郡主扬起下巴,他们想看自己的笑话,她就偏不! “郡主可是要献上剑舞?”宁恒迟疑道。 剑舞若无多年的武功底子,是断断不能舞出精髓的。 “不错,容我更衣再来。” 宁佑点头,她便风风火火地走出了亭子。 陆羲禾正在观望之时,余光竟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哥?” 只见陆熠然穿着一件玄青色云翔符蝠纹劲装,眉眼间尽是冷酷,只在视线触及到她时稍稍缓和。 宁佑渐渐停下了交谈,目光被来人吸引,是他… 还真是像呢。 陆熠然走近了,“参见太子殿下,七皇子。” 宁佑笑道:“陆大人真是好雅兴,快快免礼。” 宁恒好似愣住了,望着陆熠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太子殿下说笑了,前些日子公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陆熠然客套道。 “陆大人来晚了一步,方才令妹作的画,已经被老七抢走了。” 宁佑打趣道。 “阮阮的画艺一般,叫太子见笑了。”陆熠然回头看向陆羲禾,她连忙低下头。 “陆大人既是她的亲哥哥,老七,让陆大人瞧一瞧。” 宁恒不情愿地展开画,惊呼道:“怎么会这样!” 只见画上颜料晕染开来,纸上黑黑白白一片,已看不清原本的样子。 “老七你怎么这般不小心,可惜了陆小姐的画。”宁佑颇为惋惜,那画未干之时便被宁恒抢走,匆匆收起。晕开是必然能的,这么有意境的画,实在可惜。 “无妨,不过是一幅画。”陆熠然声音已有冷意。 宁恒耷拉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他原本想将这画留给五哥的,这下好,全完了。 第二十八章 三姐出嫁 http://.biquxs.info/

不对啊,他为什么要怕这个陆熠然? 不过是个太常少卿! “陆大人好气度。说了这么久,竟忘记叫陆大人入席,快赐座。”宁佑派人引他坐下,位置恰好在陆羲禾对面。 陆熠然有些恍惚,他的阮阮,好似长大了。 今日她的装扮,好像画中的人儿一般。哪个男人看了会不心动呢? 正当这时,安康郡主回来了。 她一身戎装,向众人抱拳,“承让了。” 安康郡主不善琴棋书画,舞剑却是一流。她的剑舞不失力度与美感,一看便是练习多年的结果。 陆羲禾看向她的眼神中反而多出了几分欣赏,安康郡主也算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只不过,她们不可能成为朋友罢了。 陆熠然发觉她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难免有些泄气。 只一瞬间,宁佑却捕捉到了那一刻的细微变化,电光火石间,他好像明白了! 宁佑端起酒杯掩饰嘴角的笑,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连自己妹妹的主意都打。 他们还真是像。 安康郡主持剑旋身飞至陆羲禾身边,眼神狠厉,她一定要除掉这个人。 正要出手,余光扫到对面的陆熠然。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机。 “再留你多活几天。”安康郡主比口型道。 陆羲禾看懂了她的话,拿起白玉酒杯,回以一笑。 想要杀她?可以试一试。 说来也奇怪,自从秋兰消失后,她的身体愈发好了起来。 陆熠然目光沉沉,这个郡主最好不要打阮阮的主意。他的手里掌握着一大堆她父亲庆王的罪证。 安康郡主舞完剑,抱拳向亭中诸位,引得满堂喝彩。 她不屑地看向陆羲禾,后者回以淡淡的笑。 陆羲禾觉得倦了。 安康郡主想要与她作对,还不够资格。 这个没有实权的郡主,还不知道自己的快活日子就要到头了,属实可怜。 陆熠然见她神色如常,却不知哪里有说不出的怪异。许是分离了一段时间,他竟看不懂她了。 还是她从来都是与自己做戏,从未把自己放在心上? 想到这儿,他的心凉了半截儿。 哪怕,她看他一眼… 陆羲禾忽然想起,庆王与晋国公一向不和,或许,此事有晋国公势力的推波助澜,自己便可事半功倍… 她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落在了陆熠然的身上。 他的整颗心都要沸腾起来。这是天意! 她注定是属于他的! 陆熠然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席间的乐声断断续续,宁佑观察着几人的反应,已然了解了想要知道的事情。 做事滴水不漏的陆熠然,居然让他找到这样一个大把柄。 可见情是世界上最不可触碰的东西,人一旦有了情,便有了软肋。 他可不会像他们那样傻。 不过,既然宁炎和陆熠然都这样在乎这个女子,他不介意在他们中间烧一把火… 总算挨到了宴会结束,张芷柔拉着陆羲禾说了许多客套话,直到陆熠然面露不悦才肯放她走。 宁佑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德胜悄声问:“殿下,是否要拦住他们?” “不必,”宁佑浅笑,“给他们相处的时间,毕竟,这种时候不多了。” 他的视线所到之处,是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 若新律例修订完工,势必要在朝中引起大动荡。届时他正好可以将自己的势力重新整顿,而那个女娃,会成为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她能不能站住脚,就要看她的命了… 不知为何,他轻叹了一声。 “阮阮,我们明日启程。”陆熠然微微低头说道。 陆羲禾一怔,“这样快?” “这还快么?明日启程的话,最快也要五日才能赶回天都。到时家里忙成一团,怕是没人顾得上你了。”陆熠然解释道。 “三姐的婚礼,这样隆重吗?需要所有人为她准备?”陆羲禾对她陷害自己的事情仍然不能释怀,更对陆家的偏心寒心。 陆熠然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你当陆家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家?就算被贬,也比那些门户高了不知多少个门槛。更何况,陆家还出了一个你,谁也不敢轻视陆家。陆家的喜事,自然是要办得风风光光。” “但愿是吧。”陆羲禾说完便沉默不语。 陆熠然见状也不再叨扰她,只说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来接她。 几人赶了五天半的路,终于在婚礼前一天回到陆府。 整个陆府都被红色笼罩,门上贴着大大的喜字。 “五姑娘回来了?” “大少爷回来了!” 两道熟悉的声音。 叶姨娘和白姨娘穿过人群,看着回来的二人,喜悦之情无法言表。 “叶姨娘,白姨娘。”陆羲禾问好道。 叶姨娘含泪点头,碍于人多,不好与她太过亲密。 陆熠然见到她们只是点了点头,白姨娘见状道:“快别站着了,一路上你们肯定累坏了,快进来歇着。” 陆熠然回了自己的院子,陆羲禾紧接着回了璇玑院。 一进院门,便见一人跪在中央,低垂着头。 陆羲禾不需分辨就知道,她,是秋兰。 “绿萝,派人关上院子的门,所有人,出去。”陆羲禾吩咐道。 绿萝应声“是”,快步走了下去。 很快院子中清净了。 昔日的主仆二人,一时竟无言。 “说吧。”陆羲禾开口道。 秋兰的背猛地僵直,不敢回头。 “小姐?” “我要听真话。”陆羲禾沉静地说道。 秋兰两行泪暮地流下,“奴婢…奴婢对不起小姐。” 陆羲禾没有答话。 “奴婢自小伴于小姐身旁,奴婢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不配与小姐们相比。但是,奴婢也是人,也渴望有人爱自己,关心自己,也会有人的感情…” “我何时不允许你有感情了?”陆羲禾的心一点点下沉。 “不!不一样!奴婢…奴婢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秋兰突然苦笑起来。 “什么人,你告诉我,我给你绑来。” 秋兰大笑起来,笑够了,缓缓转过身来,眼神满是苦痛与酸涩,“小姐可以把他绑给我吗?已经死了的人?” 陆羲禾一怔… “看吧,小姐也不愿意呢。”秋兰脸上的泪痕映在她的眼里,陆羲禾第一次,犹豫了。 她本要除掉的人,如今就在她面前,她却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 陆羲禾知道,自己开始心软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 秋兰何等了解她,苦笑道:“小姐,你舍不得奴婢吗?” 陆羲禾不语,静静地望着她。 “小姐,若奴婢将您的秘密全部透露了出去,您还狠不下心吗?”她执着地问道。 “明日是三姐姐大喜之日,不准你触霉头。”陆羲禾正要喊人。 “怕是要让小姐失望了,奴婢在您回来之前已经服下了剧毒,可能…”秋兰抬头,“小姐放心,小姐担心的事情,奴婢,没说出去…” 她忽然抽搐起来,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小姐…大少爷…宁…” 话未尽,人已亡。 陆羲禾手里的帕子缓缓被风吹落,她望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神色复杂。 她是陪了自己十几年的人,陪自己出生入死过的人,也是,背叛过自己的人。 她的左眼不争气地流下一滴泪。 片刻,她擦去泪水,平静地说道:“来人。” 小厮们打开门,手脚麻利地把人抬了出去。 “挑个好地方,埋了吧。”陆羲禾加了一句。 绿萝诧异地看向她,复又看向院门的方向,“小姐就这样放过她了吗?” “此事已过,不必再提。” 若再有下一次背叛的话,她绝不容忍! 陆静姝出嫁的那一天,陆府大门前锣鼓声震天。 叶姨娘在陆静姝的闺房里,替她盖上盖头。 “以后三姑娘便嫁作人妇,应孝敬公婆、以夫为天,谨守三从四德,不可…” “叶姨娘,为何是你来?”陆静姝咬牙切齿地问道。 不待叶姨娘答话,她便自顾自说道:“你可知我嫁的是什么人?那等纨绔子弟,我的一生,已经毁了…” “切莫说这等不吉利的话!”饶是叶姨娘这样的好脾气,也罕见地训斥了她一句。 “呵呵呵,连你都可以教训我了。”陆静姝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下一个是谁?是四妹吗?还是那个贱人?” “喜婆,时辰到了吗?”叶姨娘没有耐心听下去,本是大喜的日子,不想被她扰了心情。 “回姨娘,吉时已到,请喜娘子出来吧。” 陆静姝一把扯下盖头,泪眼朦胧,“叶姨娘,救我,我不想嫁给他!” 叶姨娘吓了一跳,“三姑娘这是做什么!快盖回去!” “我不要嫁给他…不要…我不要过我娘那样人生…”陆静姝哭诉道。 “三姑娘莫胡说,你是正妻,是徐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媳妇!外面多少人等着你,莫要再使小性子了!”叶姨娘劝道。 陆静姝摇头,“你们…是要把我推入火坑…”她边哭边笑,旁边的丫鬟替她盖上了红盖头。 “新娘子怎么还不出来?”众人议论纷纷。 陆熠然眼神冰冷,陆弈轩跟在后面。 这个大哥,明明应该他背新娘子出门的。他可倒好,说什么也不答应背三妹。 “大哥,照这样看,下面还有两个妹妹,难不成都要我送?”陆弈轩心里直叫苦。 “少说废话。”陆熠然冷冷说道,目光停在陆羲禾的方向。 “陆兄。” 陆熠然闻声望去,原来是徐允。 说来也巧,若不是梁姨娘和陆静姝自寻死路,今日来娶陆静姝的,应该是徐允。 “徐兄。”他寒暄道。 今日阮阮好像不开心,眼下似有乌青,难道是昨晚没睡好? 转念一想,他便明白了。 阮阮在为那个丫鬟难过。 照他看,那丫鬟死一百次也不为过。 只是,阮阮,为何对别人那样心软呢? 为何就不能对他心软一点点呢? “你究竟有什么心结…”他心中默念道。 第二十九章 摊牌 http://.biquxs.info/

新妇被引到正堂中,陆景象征性地说了叮嘱的话,便摆摆手示意结束。 白姨娘坐在旁边,派人将一对镯子塞到陆静姝手中。 陆景不发话,她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心道这陆静姝竟是个可怜的。早些年受尽了宠爱的她,早惯了被人捧在手心里,再去伏低做小,想必也不是件容易事。 只盼她少惹些麻烦,一辈子平平安安。 陆静姝一边哭一边踏出门去,许是抽噎声过于明显。 在她出门的一瞬间,陆景的声音响了起来,“受欺负了告诉爹。” 陆静姝的身体瞬间僵直,反应过后却只是点头。 在她的心里早就恨毒了无情无义的陆家,嫁到徐家,不过是跳到另一个火坑罢了。 从她出门的这一刻,陆家,已经与她毫无瓜葛了。 陆静姝发誓,此生再不踏进陆家一步! 徐谦等得急了,碍于陆家偏又不敢发火,只得笑眯眯地骑在马上,心里把陆静姝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送亲的人缓缓堆到了府门前,陆羲禾站在人群后,遥望着一身喜服的陆静姝,眸中情绪旁人难测。 “小姐?你的脸色有些差。”绿萝悄悄地靠过来,往她袖子下塞了一个暖袋,“小姐将就着用这个吧,待会儿奴婢再给您换一个来。” “我没事。”虽然嘴上说着没事,陆羲禾还是抓紧了暖袋。 她的心里,还有一个影子挥之不去。 “五妹。”陆容婉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旁,“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若是累了便回去歇息吧。” 陆羲禾摇摇头。 陆静姝进了花轿,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阮阮在想什么?”陆熠然也来到她身旁,微微低下头问道,“可是不舒服了?” 陆羲禾仍是摇头。 “仪式也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陆熠然拉起她的手,却没想到她挣脱开,手中空落落的感觉令他一怔。 “虽说大哥是兄长,可是我已经长大了,男女…”不待她说完,陆熠然强硬地拉着她远离了人群。 “放开我。”陆羲禾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仍是挣扎道。 陆熠然忽然停了下来,回身望着她,幽深的目光中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半晌,他认命般说道,“这次叫你回来,不止是陆静姝的事情。” 陆羲禾心猛地一跳,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该不会是秋兰透露了线索给他… “你私自去考女官的事情,该给家人一个解释。”陆熠然的话让她松了一口气。 “那是自然的,等稍晚一点,我会亲自去向爹解释。”陆羲禾承诺道。 陆熠然点头,心中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两人沉默着走到了璇玑院。 “好好休息,不要累坏了自己。”陆熠然说完,派人将几大木箱抬了进去,“这是一些玩物,都是女孩子家喜欢的,你若是喜欢就留下。” “谢大哥。”陆羲禾扯出一个笑容,陆熠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快进去吧。” 陆羲禾闻言迈进了自己的小院,不知怎地,她慢慢地回头,陆熠然仍然站在原地,见她回头,向来冰冷的面容上有了一丝暖意。 她笑了。 这是她少见的真心的笑。 时隔多年,陆熠然仍然能回忆起那一天,阳光正好,少女回眸一笑,在他阴暗的生命里照进了明媚的光。 这是她,第一次在分别时回头看他。 陆羲禾快步走回了屋子,将门关紧了。 “星儿。” 陆羲禾的神色仿佛变了一个人,黑衣少女暮地出现。 “主人。” 陆羲禾似是思索了一番,“我是不是做错了?” “主人并没有做错,您已经给过她机会了。”星儿冰冷的声音却比任何人都能安慰她。 “你去吧。”她闭上双眼。 “是。”屋子中已空无一人。 陆羲禾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那天的天气极好。 “飞高点!哥哥,你快跑起来呀!” 一个稚嫩的女声着急地喊着,那白皙的男童单手牵着风筝的线,笑着说:“阮阮别急。这会儿风不大,风大了它自己就飞起来了,相信我!” 女童嘟嘟嘴,似乎不高兴,“我昨天和四姐打赌,今天谁的风筝高,谁就能吃对方的蜜饯。我要是输了,今天就没有零食吃了。” 男童挠挠头,又笑了,得意地说道:“放心吧,哥哥肯定帮你赢。” 陆羲禾巴巴地望着天,湛蓝无云的上空,两只风筝离得不远,偶尔有几只大雁飞过去。 “哥哥…” 陆羲禾不断喊着,声音极小,似乎是想要大声叫,却压抑着不发出声音。 “小姐醒醒!”绿萝的脸一点点清晰起来。 “绿萝?”她喃喃道。 “小姐你可算醒来了!吓死奴婢了!小姐你…刚刚一直在叫哥哥…奴婢想着,您要是再不醒,奴婢就派人请大少爷去…”绿萝自顾自地说了许多话。 陆羲禾的思绪却没能从那场梦中醒来。 哥哥… “不准叫他。”陆羲禾吩咐完,复又昏睡了过去。 去见陆景的时候,恰好他忙完了。 “爹。” 陆羲禾犹豫了片刻,抬脚走进了书房。 陆景见她气定神闲的模样,一股气腾地涌上头顶。 父女俩一阵沉默。 “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陆景的左手微微颤抖,他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好好的女儿家变成了这样。 女官之路并非不可,可是,她为何瞒着家里人偷偷去参加?这个看似乖巧的女儿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家里? “结果您已经见到了,无需女儿多言。”陆羲禾心意已决,也不愿在陆家人面前继续伪装下去。 “其实,爹只要多一点点的留心,便能发现女儿为何钻研法典,苦读兵书诡辩之术。只是您不愿意分时间给您的子女们罢了。哪怕您对我们有多一点的关心,陆家就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陆景脸色难看至极,“你不妨直说。” 陆羲禾冷笑,“当年哥哥之事,与爹的疏忽难道没有一点关系吗?” “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们不肯交出凶手,为的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我希望爹明白一件事,不论那个人是谁,我都要他血债血偿,我说到做到。” 陆景见陆羲禾神色极其认真,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这个孩子,远远不止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她的背后,不知藏着多少秘密! “我奉劝你一句,朝堂远不止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你最好趁早收手,不要自寻死路。”陆景训斥道。 “死路?我寻的,是他们的死路。”陆羲禾转身道,“我要亲眼看着他们从云端跌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痛苦。” “你疯了,明日我会修书一封,派人送至京城,你那个官职不要也罢。”陆景走向桌案,拿起笔正要写。 “晚了,我已面见圣上,他亲自任命我主管修订法典一事。爹此举,是要我抗旨吗?”陆羲禾不紧不慢地说道。 她说完,见陆景的身形猛地僵住,仿佛行动不便一般扭过身来,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纵然陆景试想了无数种情形,他也没能想到,这个陆羲禾居然有这样的能耐! “修订法典。”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危险!一不小心你就会没命,甚至全家族都要为你陪葬!”陆景此刻顾不上控制脾气,“我们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陆家了!现在的你爹是一个文官,没有兵权为你撑腰!你要靠什么自保?” “这种事绝不会发生。”她信誓旦旦地说道。 “糊涂!你真是糊涂!”陆景将砚台狠狠摔在地上,强忍住打她的冲动,指着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与其教训我,不如想想您最爱的三女儿怎样能在婆家过好日子吧。”陆羲禾不提醒倒还好,这一提醒,正好让陆景想明白了整件事。 “原来是你。”陆景双眼发红,“你滚,陆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他万万想不到,他的女儿竟然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他的手高高扬起,却被看似瘦弱的女子生生截住! “你以为我稀罕你们陆家吗?可笑。”陆羲禾再度冷笑,向前迈了一步,“今日只有我们二人,我不妨实话告诉爹,从我九岁那年起,待在这里的每一刻,都让我感到无比恶心。你对妾室的纵容,对梁氏母女的偏心,你真的以为我们不懂吗?别再自欺欺人了。只怕他们早就对你恨之入骨了!” “够了!”陆景收回手,猛地掀翻桌子,“你给我滚出去!永远不要再回来!” “如您所愿,从今日起,我与陆家,恩、断、义、绝。”陆羲禾说完最后几个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她回到璇玑院,吩咐绿萝收拾东西。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绿萝慌张地问,她不明白,白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走?她们还没睡觉呢。 “我已不再是陆家的人。”她平静地说完,环视屋子一圈,实在没什么想带走的,“你喜欢什么便带上吧。” 绿萝好似被雷劈中,消化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小姐,您被赶出陆家了?” 陆羲禾没有答话。 绿萝红了眼圈,起身将有用的东西打包成一个包裹,嘟囔道:“奴婢没什么东西,小姐喜欢的东西,这几件首饰带上吧,还有这几件衣服小姐也喜欢,还有银两,要多带一些…”说着说着,竟自顾自抹起了眼泪。 “哭什么,要让别人看笑话吗?”陆羲禾从床下翻出一个盒子,取出里面的剑,轻抚过剑身,“好久不见。” “小姐,你会武功吗?”绿萝一边抽泣一边问道。 “若不能自保,我怎敢与他们决裂?倒是你,跟着我怕不怕?若是怕了,我会安排你一个好去处。” 绿萝摇头,“不怕不怕!跟着小姐去哪儿都不怕!” 陆羲禾笑着走出门去,“还不跟上?” 绿萝飞快地打包好,急忙跑过来跟在她身后。 为什么她觉得今天的小姐很帅? 二人摸黑出了府,雇了辆马车,便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马车上 绿萝忐忑道:“小姐,这夜黑风高的,外面的车夫可信吗?我们会不会遇到…” 正闭目休息的陆羲禾睁开双眼,“你猜。” “小姐…”绿萝的声音越来越小,“奴婢害怕…” 马车早已出城,如今正在荒郊野岭,绿萝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车忽然停下。 绿萝吓得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挡在陆羲禾面前。 第三十章 督捕司 http://.biquxs.info/

帘子缓缓被掀开,车夫将斗笠摘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主人。” 他低沉的声音传来,陆羲禾眯了眯眼,“怎么是你。” “他是,我们的人?”绿萝拍拍胸脯,心想还好不是坏人。 “主人,天机阁欢迎您回来。”宫无命缓缓抬头,只见一张好看的面容,右眼尾处刻着一只鲜红的蝴蝶。 “宫无忧人在何处?”陆羲禾眼神冷漠,与陆家决裂的事似乎完全影响不到她。 “他正在京中清扫障碍,以便主人入京。”宫无命答道。 “加快赶路,我有事要处理。”陆羲禾吩咐完便继续闭目休息了。 陆熠然一大早便起来,计划着要给陆羲禾安排什么早餐。 他觉得今日的璇玑院格外安静,站立了半晌后,他忽然想到什么,快步走到正厢房前,犹豫片刻后,一把推开了门。 果然,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不对。 她走了。 走了? 陆熠然回忆起昨天她的笑,难怪… 当他找到陆景问起的时候,陆景只说与陆羲禾断绝了关系,从此不许再提起这个人。 具体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说了。 陆熠然猜得到,他们一定因为女官的事发生了很大的矛盾。 不过阮阮一个人,能去哪里? 她会不会遇到危险? 简单安抚了陆景几句后,他便急匆匆地出门了。 陆羲禾能去的地方,除了京城应该没什么了。 陆熠然打定了主意,一路快马加鞭追过去。 他的心中十分懊悔,昨天晚上自己应该陪着她的,陆景一定说了让她难过的话,她才与陆景起了冲突。 是什么事会让他们发生这么大的矛盾呢? 陆熠然心里一团乱,一面猜测着,一面拼命赶路。 那边陆羲禾也没有闲着,一路上亦是飞驰般,她必须快些。 青岚关的消息一封接一封地来,情况不容乐观。扶桑人远比他们想象得强大。 既然朝中无人能帮青岚关,她就只好用些手段了! “消息放出去了吗?” 宫无命低声道:“消息在青国的边关已经传开,要不了多久,他们与扶桑就会开战。” “青国人可不傻,这件事做的像些,不要留下痕迹。”陆羲禾拿起一块糕点,却觉得食之无味,咬了一口便放下。 “主人放心,他们不会失误的。” 陆羲禾和宫无命的对话叫绿萝一头雾水,她在旁边干巴巴地听着,只觉得“那件事”、“这件事”的,听得人头晕。 “小姐,您的身体还需要再养一段时间,最近还是不要动武的好。”绿萝向来话多,“都怪那个秋兰,居然给小姐下毒,让小姐这些年来如此虚弱!” “好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毒,现在没事了。”其实这件事,陆羲禾说不在乎是假的。她那样信任秋兰,没想到,从小长大的情谊竟然比不过一个男人。现在这个丫头,真的可以信任吗? “主人,快到了。”宫无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陆羲禾掀开帘子,城门就在前方。 京城,她回来了。 几人回到陆宅后,将里面伺候的人重新筛选了一遍。 确认他们的身份后,陆羲禾才稍稍放心下来。 眼看去刑部报道的日子一天天临近,陆羲禾觉得自己是时候去见一个人了。 她乔装打扮成一个护卫模样,在接到晋国公的消息后,悄悄混入了国公府。 “丫头,你做事过于大胆。”晋国公单手收于背后,评价她说道。 想来晋国公已经知道自己与陆家决裂的事情,陆羲禾行礼后说道:“前路危险重重,我不能连累他们。” 晋国公心里并不赞同她的做法,“原本陆家做后盾,他们倒不敢把你怎么样。可是现在这样一来,你的日子会难过许多。” “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可是对陆家、与陆家相关的人,却不会手软。而那些人一旦被他们抓住把柄,我亦如俎上鱼肉,任人宰割。与其这样,不如我先发制人。”陆羲禾分析得头头是道,其实她还有一个原因,只是不能对外人说出来。那便是,她要查清当年害了她哥哥的凶手是谁。 “督捕司的情况想必你已经了解了,有什么对策吗?”晋国公适当地引开了话题。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陆羲禾隐藏了一部分的想法,看似紧张地说道。 “万事小心。”晋国公看破不说破,只叮嘱了几句。 两人的谈话草草结束。 晋国公向来善于揣测人心,可是对于这个丫头,他第一次犯了难,这个丫头行事风格和思维与常人不同…不知为何,他反而担心起了那些对手。 遇到这样一个麻烦,估计够他们头疼好一阵子了。 如晋国公所料,陆羲禾初到刑部之日就遇到了排挤。 她的直属上司,刑部督捕司分司长杜长歌,是一个雷厉风行、嫉恶如仇的女官。 杜长歌第一眼见到陆羲禾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一听下属的低声汇报,她对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女官,顿时没了好印象。 “你就是新来的?”杜长歌语气不善地问道。 “杜司长,属下陆羲禾初到督捕司,还望司长多多照拂。”陆羲禾说起了场面话,客气恭敬的态度令杜长歌一时无法找她麻烦。 不过,既然是上面的意思… 杜长歌眯了眯眼,在她身边转了一圈,“老六,带她熟悉一下督捕司的情况。另外,把侯府失窃案一事转交给她。” 老六是一个憨厚老实的大高个儿,听闻此话脸色不太自然,“那个案子交给新手…老大,不太好吧…” 杜长歌凌厉的眼神一扫,老六登时没了意见,对陆羲禾招呼道:“来,新人,我带你转转。下午咱们就开始办案!” 看来这个女上司对她意见不小… 陆羲禾面上仍是毕恭毕敬,“是,属下告退。” 杜长歌别过头去,装作要忙其他事的样子。 “老八,那个逃犯还没抓回来?你整天干什么吃的!” 趁着杜长歌训人的功夫,老六凑近陆羲禾,小声说道:“杜司长脾气可爆了,咱们快走吧,不然一会要挨骂了。” 两人远离了杜长歌所在的地方,老六寻思这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么也得关照一下,于是问道:“你这身衣服还合身吧?” 陆羲禾今日穿的官服,正是武官的服制。飞舞的兽看起来凶神恶煞,好不骇人。 “很合身,多谢您。”她客气道。 “咱们这督捕司啊,向来是按照入司先后排大小的。我叫刘风,他们都叫我老六,你辈分小,就叫我六哥罢。我就叫你,小九?” 刘风自顾自地说完一席话,却见陆羲禾那头没了反应,“小九?” “自然是听六哥的,只是,我们只有九个人,人手够吗?”陆羲禾话音刚落,刘风笑了几声,“小九,所谓的九个人,是指的像我们这样有品阶在吏部记录在册的官员,其他那些人啊,都是打下手。” 陆羲禾随之笑了两声。 刘风带她转了一大圈后,陆羲禾才开口问道:“六哥,方才杜司长所说的案子,卷宗在哪里?” 刘风面色略有为难,目光飞快扫过四周,附在她耳边悄悄说道:“这件事啊,目前还没有卷宗。” “为何?”陆羲禾这次是真真惊到了,难道不是普通的失窃案? “这事说来就长了,总之,侯府可不止是丢了财宝。你知道南阳侯家最受宠的千金吗?那贼真正惦记的啊,其实是她。” “目前他还没得手吧?” 刘风摇头,“南阳侯接到那贼的信后,便安插了大量人手防止贼人来袭。可是前几天,在重重包围之下,那贼竟还是盗走了侯府千金房中的一副字画儿。” 陆羲禾眸中寒光微闪,“看来他是在挑衅我们。” “杜司长为了这个案子,这几天可没少发火。”刘风对陆羲禾也没有抱什么希望,那贼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京城横行了。这次盯上侯府的千金,侯府碍于面子只得秘密报官,对外宣称财物失窃。 相当棘手。 “小九,你什么时候去侯府,我带你去。” 陆羲禾正想问他这个问题,想不到刘风更快她一步,于是回道:“不如就现在吧,我们去了解一下情况。” 刘风颇为欣赏她的行动力,便离开差人备了马。 两人准备得差不多便出发去南阳侯府。 南阳侯早年征战沙场,为摇光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后因身疾辞官,做了一闲散侯爷。 他的二女儿方子衿早年便因美貌闻名于京城,偏偏又是知书达礼的名门闺秀。无数男子对她倾心,心心念念要娶她为妻子。 “那位侯府千金从小身娇体弱,是侯府的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哎,这么宝贝的一个女儿家,竟然被这贼人惦记上了。难怪侯府急。”刘风在身边絮絮叨叨,陆羲禾并未听进去多少。 方子衿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加上侯府的保护,那贼人是怎样见到她真容的呢?她和那贼人是否见过面了? “两位大人来了。”侯府的人将刘风和陆羲禾迎了进来。 一路上,陆羲禾发现侯府为了方子衿真是下了大功夫。二十步一岗哨,两人轮替。在这样严密的防守下,那贼人想要对方子衿下手,属实是一件难事。 第三十一章 侯府千金 http://.biquxs.info/

“大人,二小姐的住处就在前方,老奴就送到这儿了。” 管家深深鞠了一躬,向他们告别。 刘风与陆羲禾应了一声,管家便颤颤巍巍地折回了原路。 两人的官服在一片海棠花中显得十分碍眼,陆羲禾俯下身,用手抚过桃心般的叶子,“京中贵族盛爱牡丹,喜海棠之人,却是不多见。” 刘风心想,女儿家就是喜欢想这些不相干的事情,照这样下去,案子还办不办了,于是催促道:“喜欢什么花是人家的自由,小九,别管这些了,案子要紧。” “六哥,你可知海棠花的花语是什么?” 陆羲禾转头问道。 刘风抓了抓头,“不知道。” “海棠又称断肠花,不仅是表达游子的思乡之情,还有着苦恋之情的意义。当思念远方的恋人时,送上海棠花,以表对恋人的苦恋思念之情。” “大人是懂花之人。”一道温和的女声传来,陆羲禾和刘风同时望过去,只见白色的海棠花海尽头,一名妖艳绝美的蓝衣女子,手中握着白色轻纱,不知是喜是悲。 “方小姐。”刘风和陆羲禾二人点头示意。 “见过两位大人。”在侍女的搀扶下,方子衿缓缓走近,乍一见陆羲禾时眼里有惊艳转瞬即逝,细细看过之后,她将自己的碎发向后捋了捋,“这等小事还要麻烦两位大人跑一趟,子衿实在不好意思。” “这是我们应当做的,方小姐不必多想。还请方小姐带我们去您的房间。”刘风说完,方子衿面色略有尴尬。 女子的闺房,纵使是官人办案,也是不愿随意让人进的。 “方小姐放心,六哥负责外面的侦察。方小姐的房间,只我一人进。” 方子衿面色有所缓和,仿佛送了一口气,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如此,请二位大人随子衿来罢。” 刘风此刻才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跟在后面走。 方子衿话不多,陆羲禾感受到她的视线总是落在自己身上,如果是平常也没什么。可是被这样一个美女时不时地打量,她也有些不自在。 见刘风与她们保持了几步远的距离,陆羲禾开口道:“方小姐,冒昧地问一句,你可有见过那贼人?” 方子衿一面回忆一面摇头,“只见过他的背影。” “可否描述一下?”陆羲禾追问道。 “当时很黑,我没有看清。似乎是个高高瘦瘦的人。” 陆羲禾秀眉微蹙,又问道:“那贼人偷走的东西,是什么?” 方子衿惋惜道:“那是我亲手所作的一幅画,云中琴曲。小时候我喜欢听古琴,父亲为我请了许多琴师来府奏乐,其中我最喜欢的一个琴师,技艺高超,所作之曲意境高雅,我以为他是仙人下凡,便为他做了一副画。” 她的眸中流露出不自觉的崇拜,陆羲禾眼神一暗,“是这样吗…” “可惜,如今云中琴曲被那贼人偷走…”方子衿话语间充斥着惋惜之情。 “对了,方小姐喜欢海棠花吗?” 方子衿一怔,“为何这么问?” 陆羲禾微微笑道:“京中海棠花品种稀少,能培育出那样美的花海,想必方小姐花了很多功夫。” 方子衿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我并不喜爱海棠花。可是,当年父亲问我想在庭前种什么花时,我脱口而出的一句便是海棠。也许是缘分吧,我与海棠花,似乎有着奇妙的缘分呢。就算不喜,我仍然不忍心将它拔除。” 陆羲禾点头,却不再搭话。 她想要知道的情况已经掌握,多说无益。 “方小姐处事不惊,实在令人敬佩。”陆羲禾意有所指,方子衿却并不在意,领着她进了自己的院子。 “最开始,我也是怕的。可是不论我如何怕,该来的总会来。倒不如放下忧虑,过好每一天便是了。”方子衿屏退下人,“陆大人请进。” 陆羲禾踏进了她的闺房,淡淡的花香迎风吹来,“方小姐所言极是。若为徒劳的事情烦心伤神,便是浪费生命。” 她驻足在一面屏风前,上面空空如也。 “这便是从前云中琴曲存放的地方。”方子衿解释道。 “方小姐不必担心,我司必定尽快将他捉拿归案。”陆羲禾将室内布置记得一清二楚,深思一转,便有了计策。 “陆大人总是很严肃的样子,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方子衿友好地向她笑笑,全无恶意。 “方小姐说笑了。说正事吧,我有一个想法,可能需要方小姐冒险,你愿意听听吗?”陆羲禾说话的语气较之前并无差异,方子衿犹豫了片刻,赞同道:“既是陆大人的办法,我自然是相信的。陆大人但说无妨。” 陆羲禾附在她耳边说明了来龙去脉。 方子衿美艳的双眸微微睁大,随即拉住她的手,“我同意陆大人的办法。只是父亲那里…” “南阳侯那里方小姐不必担心,既然方小姐同意了,便尽快准备吧。”陆羲禾见门外的刘风来回踱步,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 “那是自然。”方子衿何等聪敏,“只是劳烦两位大人跑一趟,喝杯茶吧。” 陆羲禾婉言谢绝了她的好意,以公务在身为由很快脱了身。 “怎么样?”陆羲禾知道刘风去察看的是什么,刘风摇摇头,“没有什么异常,看来那贼人十分谨慎,不用点特殊的方法根本抓不住他。” “这还不简单吗?既然他痴迷方子衿,我们就把方子衿送给他。”陆羲禾淡淡地说道。 “你开什么玩笑?我们的任务是保护方子衿,抓住那贼人。你是不是有病?”刘风显然不认同她的说法,心里十分失望,原来新人的素质这么差,还不如那些打下手的苦力。 陆羲禾当然知道刘风想的是什么,她眼里有讥诮一闪而过。 “你换一个角度想想,他如此心念方子衿,定不会轻易罢休。你也看见了,侯府守卫森严,还有无数暗卫彻夜保护方子衿的安危,他根本无从下手。从前他偷走画,只是想乱侯府的心罢了。若真能动手,他何苦等到现在?他一定在等一个契机,一个可以完全得手的机会。既然如此,我们就把这个机会送给他,让他自投罗网。” 刘风恍然大悟,对这个新人不得不重新审视。 “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刘风虽觉得可行,可还是有个问题无法解决,“南阳侯如此宠爱方子衿,他会舍得让方子衿冒险吗?” 陆羲禾侧头瞥了他一眼,明媚的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六哥,我们督捕司是干什么的?” 刘风一拍脑袋,“还是小九你机灵!这样,一会儿我私下去找南阳侯谈谈。” “如此甚好,辛苦六哥了。”陆羲禾嘴上说着客气话,心中却对督捕司的能力打了一个问号。 “职责所在。对了小九,你想的办法是什么?” 见刘风憨厚的样子,陆羲禾也没有过多隐瞒。“很简单,我们做一场戏,对外声称抓住了那贼人。之后便是侯府了,只要他们肯配合,撤下明面的护卫,恢复从前的样子,选一个好日子大办宴会。” “这就是那个机会!”刘风激动道,“小九,你果真聪明!” 陆羲禾一笑而过,南阳侯府守卫过于森严,实在让人透不过气。 “无事的话,我便回去忙了。六哥自便。” 刘风连连称好,自己正要去会见南阳侯,两个人分开是再合适不过了。 “小姐…”绿萝站在侯府的大门外,欲言又止。 “发生了何事?”陆羲禾见她神色不对,低声问道。 “大少爷的马车方才经过,他留下了口信,说是要…与小姐谈谈。” 陆熠然? 她的身形一顿,几乎是立刻恢复了正常,“知道了。” 当初自己不告而别,为的是与陆家人断个干干净净。 如果他来见自己,是劝自己回头,她应当如何? 还是借机与他撕破脸? 陆羲禾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快到…她还不能彻底狠下心… “哥哥!哥哥!我要吃糖葫芦!” 稚嫩的童声吸引了陆羲禾的目光,她向街角望去,说话的人是一个穿粉色衣裳的女童,头上的双丫髻扎得歪歪扭扭。 “小花儿,再吃牙就坏了。”比她大一些的少年揉了揉她的脸蛋。女童撒娇道:“哥哥,我想吃糖葫芦嘛!就这一次,好不好,哥哥,求求你了…” 陆羲禾望着两人的互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眸中清澈明亮,那是久违的光。 “好吧,只这一次哦。”少年从袖中摸出一枚铜板,递给那卖糖葫芦的小贩。 女童欢喜地接过糖葫芦跑开了。 见陆羲禾出神,绿萝不确定地问道:“小姐?您想吃糖葫芦吗?” 绿萝的声音猛地把她拉回现实,她的眸中染上一层阴霾,“不必,我早就过了吃这个的年纪了。” 狠不下心吗? 如果哥哥还在,或许是狠不下心的。 可如今,她根本没必要对那些人心软。 所有伤害过哥哥的人,包括陆熠然,她都会,亲手送他们上路。 绿萝以为她一时馋了嘴,追上卖糖葫芦的小贩,挑了一串最大的买了回来。 “小姐,吃吧。”绿萝的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陆羲禾低头凝视那串糖葫芦,心中酸涩难言。童年时期的快乐早就消失不见,糖葫芦再甜又如何? 她竭力压制住颤抖的手,捏着糖葫芦的签子,“咔”地一声折断了脆弱的木签,“这种东西,我还看不上眼。” 绿萝慌张地接住糖葫芦,茫然地捧着它。 陆羲禾头也不回地走了。 绿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糖葫芦,最终把糖葫芦塞给了一个孩子,撒腿追上了陆羲禾。 一处雅间的帘子悄然放下。 第三十二章 惊 http://.biquxs.info/

宁佑回顾方才的情景,眼眸低垂,细长的睫毛几乎要遮住那双看透凡尘的双眼。 看不上吗?可是眼里流露出的,明明是掩饰不住的渴望与羡慕。 “主子,是否助她一臂之力?” 德胜恭敬地站在茶桌旁,宁佑优雅地放下杯子,“这点事都做不好的话,她凭什么变法?” 德胜赞同道:“如此看来,这位陆大人确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主子大可放心了。” “七窍玲珑心?”宁佑重复了一遍,“不错。若不是她,几日后被抬回京城的就是五弟了。” 德胜一时拿不准宁佑的意思,主子是在夸赞她还是准备除掉她? “巧施一计便挑起了扶桑和青国的战火,如今扶桑自顾不暇,只能从青岚关狼狈撤兵。五皇子乘胜追击,连夺回了两座城池。他活着回来,恐怕这京城,又要变天了…” “呵,就算他回来封王又如何?他若不乖乖地交出兵权,也落不了什么好下场。” 没了兵权的宁炎只是一个纸老虎,根本不足为惧。 他母妃家族的权势再大,如今,也开始走下坡路了。 “萧家,风光不了多久了。”宁佑善于揣测人心,皇帝早就受够了萧家,只要宁炎的兵权交出来,萧家,也就跟着完了… “主子英明,只是这个陆大人应当如何…” 德胜是个聪明的,他早知道宁佑有培植陆羲禾的打算,可是她竟与主子的死对头来往密切,主子到底在想什么呢? 宁佑久久未开口,末了,一句话中藏了无尽的惆怅。 “围魏救赵,小女娃好深的心思阿…” “只有此等女子,才配与殿下谋事。”德胜对陆羲禾的好评,引来了宁佑的不满。 “多嘴,出去吧。”宁佑单手撑在桌案上,袖子缓缓滑下,露出吹弹可破的肌肤。 “真是超出了孤的预期呢。”他竟然开始期待,这个女娃成长起来的样子。 一定很精彩。 陆羲禾赶回督捕司找了一些资料,总算对督捕司有了足够的了解。 与杜长歌并列的还有三位分司长,在督捕司有极高的话语权。 杜长歌作为唯一的女人,如果做事不狠一点,在督捕司的确站不住脚。 “小九,怎么还不走?” 陆羲禾抬头,见一个阳光的少年站立在三步之外。这人在杜长歌手下排行第七,看上去人畜无害,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七哥,我初来乍到,对很多事还不熟悉,想着多学习一些。”她的话半真半假。 老七眨眨眼,“不要累坏了自己哦。”说完便闪身不见了。 陆羲禾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收拾完桌上的卷宗,淡定地踏出了督捕司。 陆熠然在前往陆宅的路上,面色极为难看,可是心中的那份喜悦亦是压也压不住。 刚知道她不告而别之时,他明明是生气的。为了追回她赶了几天几夜的时候,他既心疼又失望。 自己对她多年的好,竟连一句道别也换不来吗? 他多少个日夜不能安眠,明知她过得很好却仍然为她殚精竭虑。 怕她吃不好穿不暖,怕她被人欺负,甚至怕她冒冒失失丢了性命。 这一切的一切,在今天见到她身影的那一刻,全部烟消云散。 哪怕她毫不念及自己,他也可以包容。他可以当作是她年少不懂事,等她明白的时候,便会把自己放在心里了吧。 他已经守护了她多年,亦等待了多年,难道还差这两年吗? “大少爷…”绿萝见他下了马车,察觉失言即刻改口道:“见过陆大人,我家小姐还未归来,请大人随我到正厅等候吧。” 陆熠然点头,目不斜视地踏进了陆宅的大门。 “大人请用茶。”他前脚刚坐下,绿萝便把茶端了上来。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不对劲。 他是客人吗? “小姐您回来啦!” 他随之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官服的女子,腰间一把闪着金光的刀,侧目向他看过来,好不威风。 那双犹如桃花般的眸子,不再有往日的或厌烦或不满的情绪。 什么都没有。 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陆熠然心中一紧,站起身,与她四目相对。 在这一瞬间,他真真感受到了恍若隔世。 面前的这个人,面容没有太大改变,可是不知为何,看起来竟如此陌生。 她还是自己守着长大的那个小姑娘吗? “回来了。”不论何时,他总是先开口的那个人。 陆羲禾漠然地点头,将腰间的刀解下,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有些事情要处理,忙得晚了些,大哥没有等很久吧?” 一声大哥让他紧绷了许久的心境砰然倒塌。 他长臂一伸,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却不说话了。 陆羲禾神色复杂,本想推开他,却不知为何没有动手。 绿萝识趣地退了下去。 “为何不辞而别?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他哽咽的声音令陆羲禾一惊,刹那的迷茫过后,她恢复如常。 “对不起。”她缓缓说道。 “不要耍小性子了,回来吧,好不好?”近乎恳求的语气,他仍然期盼着,她能够回心转意。 陆羲禾推开了他,后退半步,“大哥,坐下说罢。” 陆熠然听话地坐下。 “大哥,我与父亲的情况,你已经知道了。他容不下我,我亦容不下他。陆家,我已经没有回去的必要了。”她微微低头,似是伤心,更似失落。 “不为他,陆家就没有半点值得你留恋的吗?”他左手藏在袖中,掌心已经血肉模糊。 “还剩下什么呢?娘不管我,几个姨娘总是想利用我,连几个兄弟姐妹也要陷害我。可能除了大哥以外,我的死活都没有人在意吧。”她红了眼圈,连连摇头。 “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委屈。”陆熠然心中十分自责,当初若是更用心一点,她何苦被逼到这种地步? “不,和大哥没有关系的。”陆羲禾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时哥哥还在,娘还没有搬去佛堂,虽然几个姨娘看得碍眼,可是,那才是她人生中最怀念的时候啊。 明明,是很幸福的一生。 “阮阮,你太懂事,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愿意与别人倾诉。其实,我们很希望你能和我们说些心里话,快乐的也好,消极的也罢,只要是你想说的,我们都愿意听。”陆熠然冰山一样的脸早已不复往日的样子,连眉尖都攀上了浓浓的落寞。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想不明白。 “有些话,有些事,也许只能烂在心里,一辈子不对别人提起半个字。大哥走到今天的地位,应该更明白这个道理吧?” 陆羲禾眼中一片清明,孰轻孰重,她心里早有决断。 “我是外人吗?阮阮。”陆熠然受了伤一般,看向她的目光里竟是满满的委屈。 陆羲禾深吸一口气,“我已经与陆家断绝了关系,和大哥,自然也没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年来,多谢大哥的照顾。没有你,便没有今日的陆羲禾。” “你说什么?”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从今以后,便…”她的话未说完,陆熠然已到了她的面前,抓住她的手腕,“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现在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清清楚楚地知道。” 她抬头,眼神无比坚定。 “为什么?”他几乎不敢相信。 在她说出这番话之前,他仍是欢天喜地。 “你知道为什么。” 陆熠然的心好像被撕扯开来,“我对你不好吗?”他仍然在克制,甚至不敢太用力捏她的胳膊,他知道她身子娇气,若是用力必定会红肿。 “大哥,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和陆家,已经没有关系了。”她坚定地说道。 “不明白,究竟是谁不明白?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真的一点都感受不到吗?”他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好看的眼里倒映出陆羲禾惊慌的面孔,“告诉我,你感受到了吗?” 他的心脏强有力地跳动着,通过双手传递给她,她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 他难道… “阮阮,你可以不接受我,但是我绝不允许你离开…”他慢慢俯下身,好看的脸渐渐靠近… 陆羲禾猛地回过神,慌然推开他,“你清醒一点!” 他双眼微红,低头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深情。从前他一直在压抑、克制,可是现在他不想了。 “我爱你。” !!! 陆羲禾被他的话惊呆了,怎么可能,他们是兄妹! “我爱你,现在你知道了吗?”他没有再靠近,静静地看着她。 “你开什么玩笑,我们是兄妹…” 陆羲禾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陆熠然注意到她的动作,苦笑道:“我像是在开玩笑吗?要不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只要是你想的,我都可以去做。” 说罢,他摸出了一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阮阮…只要你不丢下我…” 他低头笑了,扬手就要刺下去。 “你疯了,我们是兄妹,你这样会害死我们两个人。”陆羲禾拼命在维持冷静,她无法接受陆熠然说的话。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兄妹?”陆熠然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突然大笑起来,苍凉而讽刺。 “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我的身上,没有陆家的血。”陆熠然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第三十三章 戒心 http://.biquxs.info/

“怎么可能…”陆羲禾不可置信道。 “很快你就会知道真相,到那时,再也没有什么能阻碍我们…”陆熠然的衣衫渗出一片血迹,“阮阮,你要眼看着我死吗?” “大哥,你快住手吧,把匕首放下…”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陆熠然竟然不是陆家人,还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好。”他拔出匕首,好在伤口不深并未伤及肺腑,只是流了血。 “阮阮,不要做女官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不回陆家,我们去一个你想去的地方,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近乎哀求的语气,这一刻,他好像一个等待判决的犯人。只要她点头,他愿意放下一切,带她远走高飞。 权力,皇位,曾经受过的所有屈辱,他通通可以不在乎。 只要她说一句“好”… 可她只觉得可怕。 陆熠然在她心中,一直是又恨又感激的人。尽管他和她之间有着无法消除的仇恨,可她至始至终,都狠不下来心去对付他。 今日他所说的话,让她感到害怕,幻灭,甚至是厌恶。 “我不会跟你走的。”她的话字字句句刺进他的心里,“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是长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是吗?”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自嘲道:“所以你心里的那个人,是宁遇安?还是宁炎?” “和他们没有关系。”陆羲禾清楚地知道,在她的心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不管是谁,他们都别妄想和你在一起。”陆熠然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他无形中散发出一直诡异的,令人恐惧的气场。 陆羲禾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便是最好的办法。 “不说话,那便是承认了。”陆熠然冷笑一声,“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你到底闹够了没有?”陆羲禾终于忍无可忍,“和谁都没有关系,我说过在我心里,你只是长兄。” “长兄……哈哈哈哈”陆熠然一面笑着,一面踉跄地走出门去。 月光下,他的背影显得狼狈而孤独。 他曾经把自已冰封的心硬生生豁开了一个口子,自私地将一个小女孩塞进去。 可是他忘记了,也许那个小女孩害怕里面的寒冷,害怕里面的黑暗。 也许会离他越来越远… 他走错了这一步。 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孤注一掷,也许会赢,也许会输,他不会再犹豫了。 京城真的变天了。 皇上颁布圣旨,早年四皇子宁熠身体病弱,被秘密送往西域养病,如今病已大好,特封为恭王。 此消息一出,满朝皆惊。 先前五皇子宁炎大胜归来,已被封为楚王。 一次封二王,摇光王朝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恭王会不会是竞争皇位的新晋人选? 楚王风头更盛? 太子腹背受敌? 众人猜测不一,对于要站到哪一队的问题,选择更加慎重了。 陆羲禾得知消息也是一惊,宁熠…就是陆熠然??? 他的真实身份,居然是皇子? 想起那一日他的疯狂举动,陆羲禾仍是觉得不舒服。 宁炎,终于要回来了吗… 不枉她费尽心思地安排青国的事情呢。 “小姐,侯府的帖子来了。” 绿萝笑吟吟地进来,把烫金的帖子摆在桌上,“小姐,您何时与南阳侯府的千金结识的?” 陆羲禾打开随意看了看,扔在一旁说道:“偶然结识罢了。” “对了,小姐,听说五皇子殿下要回来了!”绿萝显然比她激动,搓着手道:“不对,应该叫他王爷了!” “楚王回京,和你有关系吗?你激动什么?”陆羲禾完成了最后的部署,对抓住那人有十成的信心。 “小姐,你们…不是那个吗?”绿萝娇羞地比出个手势,飞快瞄了陆羲禾一眼又低下头去。 “哪个?你都在想什么,人家如今是王爷了,以后不许拿他开玩笑。”陆羲禾斥责了几句。 “大人,人已经到京了。”宫无命进来汇报道。 现在的他一身管家衣裳,完全看不出是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陆羲禾眼里瞬间神采奕奕,“来的真及时,好好藏着,过段时间需要他唱一出大戏。” “主人放心,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下。”宫无命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陆羲禾抬头瞥了一眼,“下去吧,你说的事情我会认真考虑。” “是。”他一阵风似地出去了。 绿萝恨不得眼睛长在宫无命的身上,盯着人家的背影露出崇拜的神情。 “别看了,人都走了。”陆羲禾莞尔笑道。 “哼,才没有看他呢,小姐讨厌!”绿萝不服气似地别开目光。 陆羲禾只觉得可爱,这些日子绿萝对宫无命的关注,可不太正常。 明明是在意的,还死不承认。 宁炎率领的大军回京,城里城外皆是迎接的人群。 他依旧威风凛凛,只是看起来瘦了一些。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白喜眉飞色舞地抢着上来说道。 “恭喜什么?”宁炎哪有心情听他废话,满脑子都是临行前皇帝给他的承诺,不禁心情更加愉悦,嘴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 “皇上已经封您为楚王了!”白喜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宁炎不以为然,封王又如何?他真正在意的事情,是另外一件事。 “皇上还有其他的旨意吗?” 白喜立刻回道:“有,陛下接回了在西域养病的四皇子,已经封了恭王了。” 宁炎几乎要笑出声,“在西域养病?这恭王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白喜紧张道:“哎哟王爷呀,这还在外面呢?当心被有心人给听去,指不定要说您什么呢!” 宁炎悠闲地骑在马上,扫过长街上欢迎的人群,“本王可记着呢,当初送行的时候,他们巴不得本王回不来的嘴脸。” “王爷,您知道恭王是谁吗?就是当初在陆府的陆熠然。”白喜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他不是兰陵公主的孩子吗?” “这事说来话长,当初兰陵公主孩子早逝,恰巧恭王年幼时体弱,便被秘密送往陆府养着了。如今时机成熟,恭王便恢复了身份。” 宁炎本来对这些事情不上心,可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们不是亲兄妹…” “谁们?”白喜反射性地问了一句,便乖乖住了嘴。 除了那一位,估计也没什么人是主子挂念的了。 “原来他就是我那短命的四哥。”刚回来就有“好消息”,真是让人“开心”。 宁炎的心情明显不太好,白喜识趣地不在他面前出现。 小没良心的,明知他回来了也不露个面。 宁炎想到这里更不爽了。 殊不知陆羲禾为了督捕司的几个案子正烦心,知道他平安回京便不再关注他的消息。 “王爷,您要去哪儿?”白喜见宁炎走的方向明显是往陆宅去的,匆忙叫住了他。 “嗯?” 白喜擦汗道:“王爷,您该进宫述职了…” 宁炎不是不记得,只是他鬼使神差地就走到了这条路。 “罢了,晚点找她算账。” 一路严肃地进了皇宫,皇帝似乎早就在等着他了。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宁炎的喜色快要溢出来,在他心里,他和陆羲禾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皇帝含着笑意说道:“快快免礼。此去青岚关实在辛苦,让朕看看你是不是瘦了。” 宁炎站好,皇帝打量着说道:“是瘦了一圈。” “此次你的功劳最大,朕已封你为王,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宁炎收敛了不少,“父皇,您知道儿臣一心想要的就是她。” 皇帝闻言神色微变,手中的毛笔在砚台里转了几个圈,“此事日后再议。” “父皇是何意?”宁炎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回京的这一天,皇帝会为他们赐婚。 他连府邸的位置都想好了,皇上是什么意思?反悔了? “朕并非反悔。你若真的想好了,不妨再等两年。”皇帝的话令宁炎登时火冒三丈。 “出征之前父皇不是答应得好好的?为何到了现在,还要再等两年?两年时间会有多大的变数,父皇比儿臣更清楚。” 皇帝早知道宁炎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于是道:“据朕了解,她和她的家族发生了不小的矛盾。你认为此时上门提亲,是一个好时机吗?还是说,你想让她连娘家的祝福都没有,就这样嫁给你?” 宁炎果然冷静下来,思索了片刻。皇上说的确实是事实,可是,两年,真的可以等吗? 他一时也有些拿不准。 “如果真的定了心,为何怕那些小困难?经历一些波折,你们的感情才弥足珍贵,你会更懂得珍惜。”皇帝写字的笔忽然慢了下来,“朕曾经不懂得珍惜,错失一生的挚爱,可惜世人万万千,却再也遇不到如她一般的人。” “儿臣担心,两年之后,她心中已有了别人。” 皇帝闻言放声笑道:“若是如此,说明她不是命定的人。错过了一个错的人,有何遗憾?” 宁炎仍然不死心,“父皇能保证她不嫁给其他人吗?” “朕不能。”皇帝简短的回答让宁炎的心凉了一半。 “父皇一开始就没打算成全我们,对吗?”宁炎冷然地望向龙椅上的男人,他真是天真,居然还傻傻地相信他,为他卖命! 第三十四章 请君入瓮 http://.biquxs.info/

“不如问问你的母妃吧。”皇帝揉了揉太阳穴,“恰好你回京,也该去探望探望她。” 如果说宁炎在这里被浇了半盆了冷水,那么他在萧贵妃那里,简直被淋了个彻底。 “您为何对父皇说那样的话?”宁炎觉得憋屈,若不是萧贵妃对皇上说太子更相配,皇上也不会这样随便就把他打发了。 “那样的女子哪里配得上你?如今你已封王,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何必如此倔强,与你父皇叫板呢?” 萧贵妃抱着怀里的猫,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瞧着庆王家的群主不错,要不然改日替你求了来,早日完婚便是了。” “我想娶谁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你可以去请旨,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对我杀一双,我看她们还敢不敢嫁。”宁炎冷笑着,萧贵妃没来由地一哆嗦,“混账!” “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您,再插手我和她的事,我保证您一定会后悔。”宁炎头也不回地走了。 转眼到了侯府办诗会的日子,陆羲禾早早安排了督捕司的人易装混在侯府,她自己随意穿上了一套白玉兰散花衣裳,略施粉黛便出发前去侯府。 “小姐今日的羊脂色茉莉小簪格外衬您呢!”绿萝托腮对着陆羲禾的脸,满眼的欢喜,自己家的小姐真是美极了。 “是吗?”陆羲禾懒懒地答道。 “当然!小姐,您不知道自己的美色有多诱人!如果我是男子,我一定会很爱慕您呢!”绿萝的话自马车传出,陆羲禾捏了捏她的脸,“注意点,外面还有人呢。” “小姐怕什么,是奴婢胆大妄为,他们不敢说小姐什么的。” 陆羲禾浅浅一笑,掀开帘子一角又轻轻放下。 南阳侯早就派人在侯府门口等候。 陆羲禾一下车的时候,侯府的人便来接了。 “陆小姐,我们侯爷有请。”管家模样的男人恭恭敬敬地站在马车旁说道。 陆羲禾微眯眼,“请带路吧。” 真正见到南阳侯的那一刻,她心里是震撼的。 南阳侯虽为武将,却生得一副文人儒雅之像。 常年的征战没有在他脸上刻下凌厉的锋芒,秀气的五官令人不得不放下戒心,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 “陆大人。” “参见侯爷。” 陆羲禾向来在规矩上让人挑不出错,南阳侯见状摆摆手道:“不必行这些虚礼,本侯只问你一句,能否确保衿儿的安全?” “请侯爷放心,令嫒的安全是我们的第一要务。”陆羲禾认为没有必要把具体的计划透露给别人,哪怕那个人是侯爷也不行。 南阳侯远不像他看起来那般儒雅和善,他眸中一抹寒光闪过,“最好是这样,如果衿儿出了什么事,本侯绝不放过你。” “侯爷永远可以相信督捕司。”陆羲禾并没有直接接话. 南阳侯看向她的目光里带了一些探究.“你这样的小丫头,怎么混进了督捕司?” “许是缘分吧。”陆羲禾继续答道,“既来之则安之,做好下官份内的事,便是下官的愿望。” 南阳侯背过手去,“但愿你不会让本侯失望。” “请侯爷放心,此次行动,贼人必定落网,届时侯爷与令嫒再也不必为此烦忧了。”陆羲禾的语气十分自信。 “不要盲目乐观,出了什么差池,本侯饶不了你。”南阳侯的语气冷硬,她几乎有理由相信,如果自己办砸了,这位侯爷会与自己拼命。 “饶不了谁?南阳侯。”充满磁性的男人声音在门口响起。 这是… 陆羲禾一瞬间僵直在原地,这个声音,不会是他吧?他怎么会来南阳侯府? “原来是楚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南阳侯行了一礼,略带责怪地瞟了看守的下人一眼。 宁炎绕开视线,目光牢牢锁在门内的人身上。 她瘦了。 今日她这一身更显清瘦,她为何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宁炎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南阳侯早就领教过这个魔王的威力,自然是不敢惹了他。 “喂。”宁炎的声音再度传过来。 陆羲禾缓缓转身,“参见王爷。” “不是不理本王吗?” 这个五皇子真是一点没变,封了王也依旧我行我素,丝毫不看场合。 大概是看出了陆羲禾的顾虑,宁炎转而对南阳侯说道:“还有事吗?” 南阳侯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现在碍了楚王的眼,“恰巧府中有些事,王爷自便吧。”说罢带着下人扬长而去。 转眼间房中只剩下她和宁炎二人。 “恭喜王爷,大胜归来。”陆羲禾真诚地说道。 宁炎低头看着她,“本王自然会胜利。只是你,为何不回信?” 陆羲禾犹豫了,该怎么样回答他呢? 男女之间,应该有如此亲密的书信往来吗? 他们好像没有什么牢固的关系,现在不过是他对自己的好奇罢了。等到新鲜感一过,他自然会寻找下一个目标,直到遇到真正对的人。 既然如此,她何苦为自己找不痛快呢? “前段时间事务繁多,实在抽不开身,还请王爷见谅。” 她此时的语气和表情,与之前对待南阳侯时没有什么差别。 “是吗?” 宁炎试图从她的神情中找到破绽,可惜对方是做戏的高手。他一来便败了。 “想必诗会快要开始了,下官迟到总是不好的,请王爷自便吧。”陆羲禾低下头去,心中却怀疑自己,为何总是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宁炎脸色一黑,可随即想到她在督捕司的处境,竟是不忍与她较真。 “你去吧,本王稍后就到。”他妥协地说道。 陆羲禾得体地退出房间,却如脚踩棉花,连落地也不踏实。她虚扶了栏杆片刻,自嘲般摇摇头,复又走开。 “陆妹妹,怎么脸色这样差?”张芷柔今日装扮艳丽,在场的女眷除了方子衿与陆羲禾,几乎没有能与她比较的人。 “张姐姐,不碍事,只是早上受了些风寒,喝几副药便好了。”陆羲禾略羞涩地笑道。 安康郡主瞥了她一眼,“哼,怎么就那么娇气了?” 张芷柔不满道:“今日本就寒凉,染上风寒是常有的事,郡主何必挖苦讽刺?” “本郡主爱说什么说什么,关你什么事!别以为你是国公府的嫡女,就可以对本郡主指手画脚!” “那孤呢?” 清冷的声音传来,安康郡主的脸色猛然一变。这个太子最近抽什么风?他从前可是从不参与这些场合的。 如今转了性,到底是为什么?该不会是为了张芷柔吧。 这下惨了,最近太子风头正盛,得罪了他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参…参见太子殿下。” “参见太子殿下。” 众人齐齐行礼,张芷柔的眼中灿若星光,面带女儿家的娇羞,只看一眼便低下头去。 “免礼。”宁佑目光扫了一圈,最终停在陆羲禾的身上。 “今早的确寒冷,你应多穿些衣服才是。” 众人皆是一惊,太子是在对陆羲禾说话? 陆羲禾心里多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谢太子关怀。” 宁佑不等她说完,便走到她身边,环顾四周道:“近来天气变化多端,诸位还是要注意。” “多谢太子。”众人齐礼道。 “太子真是清闲阿。”不善而低沉的声音传来。 陆羲禾等人齐齐看向说话的人,张扬跋扈高高在上的男人,正是封了楚王的宁炎。 “参见楚王。”园内众人齐声道。 宁炎一来便看见太子与陆羲禾以亲密的姿态耳语,顿时火往头上窜。 长腿一迈便来到陆羲禾的旁边,侧头低声道:“忘记本王的话了?” 陆羲禾被他的身体挡得严严实实,宁佑微微侧目,眸中一片清明。 老五果真在意这个女子。 只是,她究竟哪里吸引了他们?楚王、恭王,一个个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莫非是因为她出众的样貌? 可是若说美貌,单是京中美貌女子便数不胜数。宁炎什么女人没见过,怎么会因为一副皮囊如此痴迷? 既不是外表,那必是内在了。 他倒是有点好奇,等宁炎知道真正的她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民女不明白王爷的意思。”陆羲禾正要向后挪一步,宁炎冷笑,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回了自己身边。 “想溜走?没那么容易。”宁炎以极为暧昧的姿势把她圈住。 这下大家是真真惊住了。 楚王实在太放肆了。 陆羲禾的脸迅速爬上几丝红晕,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能这样放肆! 太子望向二人,看似清明的目光中竟夹杂了几分难以言明的酸涩。 他承认,自己是羡慕宁炎的。羡慕他做事无拘无束,更羡慕他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喜欢的女子身边。 “请王爷放手。”陆羲禾艰难地从口中挤出这几个字,只听得头上那人忽然笑了,声音低沉而带着难掩的喜悦。 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属于他的。 而他,也是属于她的,只属于她。 “不放又如何?”他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面前,叫他如何放手? “大庭广众之下,楚王未免太过放肆。” 迎面走来的人,正是阔别已久的新晋王爷,已改头换面成为恭王的宁熠冷面走来。 “参见恭王。” 恭王面不改色,冷声说了句:“免礼。” 经过陆羲禾时,他没有任何停留。仿佛,他们本就是陌生人。 到底是女孩子家的名誉重要,宁炎慢慢放了手。 不舍的目光随之而去。 方子衿见状解围道:“茶水糕点已备好,请诸位贵客移步雪棠园。” 太子等人最先离开了。 恭王与身后一批京城贵公子随之。 唯有宁炎,脚步似有迟疑,回头望向陆羲禾,深深地看了一眼方离去。 他… 陆羲禾微微侧过头去,如水般清澈的双眸倒映出他离去的背影。 第三十五章 扭曲之爱 http://.biquxs.info/

“姑娘是否对他有意?”方子衿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问道。 陆羲禾一怔后摇头,有意吗?难道对一个人的莫名悸动便是有意吗?喜欢如何?爱又当如何? “如今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早就无心于此。” 方子衿听闻此话左手搭上她的手腕,“阿禾,早日看清自己的心,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凡人皆有七情六欲,你我也是如此。” 陆羲禾对她的触碰出奇地不反感,于是道:“当下要紧的是那件事,你可记好了?” 方子衿点点头,“放心,不会出差错儿。” 两人亲昵地走在众人前方,后方女眷窃窃私语。 原以为陆羲禾是与张芷柔交好,不想她竟与侯府千金关系匪浅。 张令嫣忍不住替张芷柔打抱不平,“她不是与长姐好吗?怎么转头跑去方小姐哪里?也太不把长姐放在眼里了!” 众女纷纷附和。 张芷柔心下疑云还未消除,哪里顾得上方小姐,只得说道:“这种小事也值得你们编排。” 安康郡主少见地没有接话。 此刻的她也在回忆,楚王宁炎对陆羲禾的种种表现。难道,他们之间早有猫腻? 凭什么?是她先认识阿炎哥哥的! 从小她便认为,自己长大是要穿上火红的嫁衣,嫁给阿炎哥哥的。 她知道,阿炎哥哥不喜欢自己。也许,是他天生冷淡。 可是今天,他却对一个女子露出那样的神情,缠绵悱恻婉转情思毫不掩饰。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他,居然真的动了心!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是她的阿炎哥哥,怎么可以喜欢别人? 于是对陆羲禾的恶意更深,不收拾她难解心头之恨。 雪棠园众人皆已入座。 宴乐总是无趣的。 “早闻子衿姐姐舞艺天下一绝,不知可否与妹妹一较高下?”说话之人是太傅之嫡女商婠婠,长相古灵精怪颇讨人喜欢,眼睛似小鹿般,唇如蜜桃般甜美。 方子衿优雅起身,回道:“自是可以,只不过需更换舞衣,清欢,带商妹妹去更衣。” 商婠婠抿嘴一笑,冲着方子衿眨眨眼,随即开心地更衣去了。 方子衿也带着自己的丫头离场。 “子衿姐姐怎么还没回来?”商婠婠撑着手臂哀怨道。 她确实离开很久了。 张芷柔下意识地看向陆羲禾,陆羲禾感应到她的目光,与之对视,眼神似是安慰。 张芷柔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到底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硬生生压下了心里的疑惑,“不如派几个丫头去催催吧。” “来人啊!小姐被抓走了!”园外慌慌张张地跑来一个婆子,头发散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快来救人呀!那贼人掳走了小姐!” 人群中发出几声惊叫,贵女们似乎被吓得不轻。 “你这婆子忒不成器,侯府守卫森严,贼人怎么可能会进来?定是你撒谎。”商婠婠对着婆子呛声道。 恭王一言不发,自顾自地饮酒。若不是为了见她一面,他必不会来此。 宁炎站起身,抄起佩剑,向那婆子走去。 “王爷饶命!老奴绝不敢说谎!求各位大人救救我家小姐!要是晚了,她定活不成了!”婆子痛哭流涕,方才她眼睁睁看着小姐拐进了住的小院,转眼便不见了!定是那贼人把她掳走了。 “带路。”宁炎眼神狠厉,敢在他眼皮子地下撒野,这贼活腻了! 婆子急急忙忙起身,连衣裳也来不及整理,“请王爷随老奴来。” 园中早停了丝竹乐声,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种事情传出去会对名节造成多大影响,众女心知肚明。 太子抬眼看了陆羲禾一眼,不知为何心中清明了起来。 她是为了那江洋大盗一事来的,而且,看样子已经十拿九稳。 想到此,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报!”一人急急喊道。 只见那人快步走进雪棠园,“小姐住处抓到了一个蒙面人,请大人们移步雪棠园!” 陆羲禾眼神顿了一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与此同时 映雪轩 纤瘦的背影若隐若现,为了舞姿的美感,美人已带上了头纱。 阴影中的人呼吸一滞,是她啊,是让他痴迷多年的人啊。 手中药粉挥洒,美人缓缓倒了下去。 他这才出现在房中。 “他们皆以为那人是我,却不知你喜好在偏房更衣,子衿,你跑不掉了,你只能是我的。”喑哑的声音透过屏风传至美人的耳中,只听得她嘤咛了一声。 “是我配不上你,只能靠这种卑劣的手段得到你,原谅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说完,他缓缓走向屏风后的女子。 正欲伸手,忽觉全身动弹不得。 地上的女子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这蠢货!”只见她猛地掀下面纱,“好好看看姑奶奶是谁!” 男子瞳孔急速收缩,不可能!他亲眼看着方子衿走进了这间屋子,方才他设计调开看守的人,整个映雪轩乱成一团。 她们什么时候掉了包? 大门“呼啦”一声被打开,逆光中,一个绝美女子立于门前。 “很意外吗?玉琴师?” 陆羲禾身后的老六上前将男子捆住,“小九,真有你的,这都能算到!” 宁炎等人在后方,静静看着现在发生的一切。 “方小姐不在里面…”贵女们交头接耳,猜测方子衿到底去了哪里。 “诸位受惊了。”只见方子衿从院外走近了,“我一出门便被陆大人的手下保护了起来,陆大人安排了一位与我身形极为相似的姑娘,就是里面那位,在映雪轩转角处我们便已经换了人。之后,便是那位姑娘的事了。” 陆羲禾一直观察着男子的神情,方子衿出现之后,他忽然变得痛苦而迷茫。 他似乎有话要说。 “六哥,贼人已捉拿归案,我们可以回去交差了。”陆羲禾冷静地说道。 宁炎颇为惊艳,原来他心中的女子,竟有如此聪敏的一面。 他喜欢得不得了。 太子没有什么意外,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 安康郡主脸色变了又变,终究没有开口。 老六感谢了一圈,对陆羲禾说道:“小九,我们可以走了吗?” 南阳侯爽朗的笑声响起,“陆大人妙计!” 陆羲禾微微一笑,客气道:“份内之事,侯爷谬赞了。” 此刻众人才回味过来,这个陆羲禾,确实是刑部女官,据说调到督捕司是走了后门。如今看来,传闻不尽真实。 方子衿友好地朝她笑,陆羲禾与众人告别,便带着一众手下离开了映雪轩。 太子顿觉索然无趣,“既如此,孤也不便打扰,先行告辞了。” 宁炎向来高傲,哪里把其他人看在眼里,对南阳侯施舍了一眼便走了。 “本王还有些事,告辞。”恭王亦托辞离去。 其余众人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时僵在了原地。 “抓住了贼人,难道不应该好好庆祝吗?子衿姐姐,恭喜你,终于安全了!走,我们斗舞去吧!”商婠婠最先开口,一席话说得众人纷纷赞和,说方子衿幸运之人等言。 方子衿被众人簇拥着,重返了雪棠园。 押送贼人回督捕司的路上,老六问了陆羲禾这样一个问题:“小九,为什么你的脑子那么灵光?我怎么想不到这样的办法?” 陆羲禾语塞,不知怎样回答他。这种事情对她来说习以为常,不过仍是说道:“我都是从书上学来的,六哥想学的话,有空多翻翻卷宗吧。” 老六用力点头道:“小九啊,你前途无量啊,以后六哥就跟着你混了!” “六哥哪里的话,我还指望着六哥多多庇护呢。”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皮。 在把男人关进大牢之前,男人对陆羲禾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爱了她九年。” 陆羲禾微微皱眉,“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吗?” “九年前,我是侯府的琴师,亲自教授她琴艺。当我知道对她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时,我几乎要疯了。她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千金,而我,只是一个卑贱的琴师,如何配得上她…” 陆羲禾没有说话,继续听他讲了下去。 “我拼命隐藏自己的感情,只想留在她身边,哪怕看着她也好。可是,人的感情要怎么隐藏?不出一年,侯爷便发现我对她的感情,把我赶出了侯府,并砍断了我一根手指,今生,我无法再碰琴。” “所以你当起了江洋大盗?”陆羲禾语气平静。 “我总要活下去。”男子眼中全无神采,“我受够了被人轻贱的日子,我一身武艺,为何要受人欺压?我要报复,让他们知道,不把人当人看的下场。” “来人!把他关起来。”陆羲禾冷冷说道。 “等等!” 她停下脚步。 “不要告诉她我是谁。”失去生气的声音在阴暗潮湿的牢房中响起。 “你可还记得,她画中的你,是什么样子?” 那个超凡脱俗的白衣男子,终究被尘世沾染。 “回不去了…”男子低吟道。 陆羲禾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牢房。 “好感人。”老六抽了抽鼻子。 “哪里感人?”陆羲禾问道,“真爱一个人,应是希望她过得好,而不是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想要占有她。为了得到对方而不惜毁了对方,这是爱吗?” “好像是这么回事…”老六摸摸鼻子,表示很无辜。 “六哥,有案子啦!”先前假扮方子衿的姑娘嚷嚷道,“夕颜阁的头牌死了!” “啥?夕颜阁的头牌?”老六不确定地问道。 “对!就是那个寒香尘!”姑娘啧啧道,“可惜啊,那么灵的一个人儿,说没就没了。” 第三十六章 新案:头牌之死 http://.biquxs.info/

陆羲禾问道:“是什么人报的案?” 昔安连珠炮似的解释道:“是那儿的老鸨。她说日上三竿,以为寒香尘还在贪睡,便进去察看,谁想寒香尘竟然吊死在了房梁上。” “然后呢?”陆羲禾继续问道。 “然后…哦!那个老鸨说寒香尘最近一直郁郁寡欢,没想到竟然想不开自尽了。”昔安咬了咬自己的手指,疑惑道:“既是自尽,为什么要交到我们手里呢?找衙门不就得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陆羲禾一边走一边说道。 老六赞同她的话,“既然交到咱们督捕司,说明有隐情。我们去找杜司长。” 杜长歌老早就在等着他们了,见陆羲禾等人走进来,咳了一声说道:“你们应该已经知道,夕颜阁的头牌昨天夜里死了,本来是应该衙门管的。可是这个头牌和许多人物关系匪浅,所以需要谨慎确定,她的死因。” 夕颜阁是什么地方,大家都心知肚明。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戏子的死,哪怕她是头牌。旧人去了马上会添一批批的新人,夕颜阁照旧弥漫着淫词艳曲,美丽而充满诱惑的女体在台上供众人观赏。 “当年景阳女帝酷爱听戏,大肆修建戏院。谁能想到,不过两百年,竟成了如此糜烂的场所。”陆羲禾惋惜道。 老六嘿嘿一笑,“小九,这就是你不懂了。谁喜欢干巴巴听戏阿?那都是文绉绉的人干的事。” 陆羲禾今日换了男装,身高并不出众,可是冷冽的眼神足以让人畏惧。 “两位官人,快请进!”老鸨招呼他们去了二楼。 “我们家香尘啊,一直是个懂事的姑娘,怎么舍得就这样撒手去了啊!”老鸨哭得涕泪横流,“失去了她,我们都很痛心!” 陆羲禾懒得听她哭嚎,径直走进寒香尘生前的房间。 古朴素净的房间,铜镜上涂满了脂粉,似乎是被人反复涂上去的,寒香尘的梳妆盒里散落着各式精美的发饰。 她仰头,盯着房梁看了许久。 以寒香尘的身高,真的能把自己挂到房梁上去吗? “仵作的结果出来了吗?”陆羲禾询问老六,老六摸摸头,“估摸着没那么快。” 陆羲禾与老六把情况摸得差不多,便打算回督捕司。 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跑来,直直撞向陆羲禾等人。 “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贵人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老鸨恶狠狠地骂道,冲陆羲禾等人赔笑,“官人,实在对不住。这下贱蹄子最近闹得很,来人,把她给我绑下去打二十大板。还望官人海涵。” 那丫头怯怯的,被人架起来的瞬间眼神投向人群中央的陆羲禾。 不甘、愤怒、委屈,还有微弱的希望。 陆羲禾制止了老鸨,“也不是什么大事,便饶了她罢。” 那丫头似乎不想让陆羲禾走,陆羲禾想了想,于是吩咐老六暂缓一会儿。 “我的衣服脏了,可否带我换一件?”她虽是对老鸨说话,目光却并未完全离开那丫头。 老鸨的笑意渐渐敛去,“是是是,那是应当的。你这蹄子,还不快去服侍大人!” 那丫头方跟上陆羲禾的脚步,待到隐蔽之处,确认无人偷听后。 “说吧。”她单手背在身后,神色微冷。 那丫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恳请大人为我家小姐做主!” “此话怎讲?” “我家小姐是枉死的!她生前遭受了无数的欺辱,是那些王公贵族害死了她!”她的声音忽然哽咽了起来,“我家小姐虽流落烟花之地,可洁身自好。一直卖艺不卖身,可是那个畜生庆王,看上小姐后,强行沾染了她!自此之后,小姐纵使想逃也逃不出这火坑了!更有…夜侍七人,生不如死…” 陆羲禾收在背后的手渐渐握紧,又是庆王… “可留下什么证据吗?” 那丫头摇摇头,“小姐一心牵挂她哥哥的前途,被那些人侮辱也都忍下了,一点证据也没留下。” “她哥哥?” 那丫头忙不迭点头,“小姐有一亲生哥哥,常年在外游学,如今不知所踪。” “你希望我为她报仇?”陆羲禾低下头问道。 那丫头点头,又拼命摇头,“大人,那些人似乎有什么秘密,我家小姐定是知道了什么隐情,才会引来杀身之祸!请大人明察!” 陆羲禾脑中飞快地闪过几个名字,庆王那一派终于露出破绽了… “在调查清楚之前,你不得对任何人提起此事。明白了吗?” “奴一定做到!”那丫头又要磕头,陆羲禾拦住了她,“仔细让他们看出来。” 那丫头闻言顿时停住动作,替她换一件外衫。 两人悠然出门。 与老六眼神交流后,陆羲禾觉得多留无益,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夕颜阁。 在他们走后不久,老鸨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对着那丫头阴恻恻一笑,“你好大的胆子!” 那丫头还来不及说话,便被人架走了。 陆羲禾等人出了夕颜阁不久,便遇到了刺客。 来人武功强悍路数狠厉,一枚毒镖向着她飞驰的马袭来。幸而陆羲禾反应快,飞身下马,老六前来与那人交手,两人竟不相上下。 其他刺客陆陆续续破窗而出,情况不妙! 老六怕她不敌刺客,一时分心,竟吃了刺客一掌,“哇”地吐出鲜血来。 “六哥躲开!”陆羲禾一边与其他刺客缠斗,一边提醒道。 老六吃力地翻身,强撑着站稳,“大胆贼人!” 陆羲禾踹开一人后,莫名感到阵阵凉意。 她的天机阁如果出手,今天是安全了,可所有的筹谋将付诸东流。 正犹豫间,对手的剑已刺向身体,她极限躲开,仍被剑划开了袖子。 裸露在外的肌肤好似豁开了口子,向内呼呼灌风。 她悄悄摸出一个小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扬向对面。 对面几人顿时被呛得睁不开眼。 “六哥快走!”陆羲禾二话不说拉着老六跑起来。 如果城内巡兵还不发现,他们又能撑多久呢? 身后刺客穷追不舍,正当他们打算拼命之时。 前方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莫怕!” 只见宁炎骑着高大的坐骑飞奔而来,身后是一个小队的巡兵。 刺客见状,深知不能再追,立刻逃散了。 “你们去追!”宁炎吩咐下面的巡兵头子,目光焦灼地看向她,见她被剑所伤,顿时大步过来,不由分说地拦腰抱起她,上马扬长而去。 老六呆了。 小九厉害啊,竟然能拿下不可一世的楚王! 高兴的同时老六有点担忧,楚王与太子一向不合。小九若是和这楚王好上了,那她的处境可就更糟糕了… “我没事,放我下来。”陆羲禾被他圈在怀里,此刻坐在马上只觉头晕晕乎乎。 她的抗议并没有什么效果,宁炎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夕颜阁的事水很深,好端端的,你掺和进去干什么?嫌自己活得长吗?” “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好什么好,你知不知道刚刚多危险…”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一向镇定的她,此刻心竟也乱了起来。 不同于初次的害怕、惊恐,从前被他救的感激、羞愧,大庭广众之下接触的羞愤,这一刻的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感受她身体的僵硬,宁炎低下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猜不透她的心思。 正当迷惑之时,他瞄到陆羲禾微红的脸颊。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环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他微微低头,“你也是在意我的,对吗?” 陆羲禾感到耳朵发烫,从前她可以想也不想地拒绝。可是现在,为何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她的样子,宁炎更加确定,她心里是有自己的。 一路行至医馆,两人都没有说话。 这样平静而幸福的时刻,对他们而言实在太少。 宁炎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先下了马,张开双臂朝向她,眸中暖暖笑意。 他本就长得极为好看,阳光洒在他身上,这个酷似魔王的男子,沐浴着神圣的光圈,耀眼而夺目。 世间最美好的词,都可以用来形容他。 她对他对视,忽而笑了,手刚一伸便进入他的怀抱。 温暖,而又有安全感。 是自己一直渴望的… 从未有一刻,她心中如此安定。 她的手,缓缓攀上他的腰。 这代表,她已经认可了他,允许他走进自己的人生中。 宁炎欣喜若狂,却不忘她的伤势,特意寻了一位女大夫,为她处理伤口。 白喜中途过来汇报了一次情况,见自己王爷春风满面,自是不敢打扰。 处理完伤口,陆羲禾随女大夫走了出来,脸色略显苍白。 “伤口不深,回去好好养几天,药按时敷。待会儿我开个方子,你拿回去。”女大夫嘱咐道。 陆羲禾一副软软糯糯的样子,女大夫不禁对她更喜爱,“千万记得服药,会留疤的。” “多谢大夫。” 宁炎把方子和那些药包一股脑提了起来,护着她走出了医馆。 马车早候在门外了。 待上了马车,宁炎瞧着她脸色好了些,“那个头牌,是庆王一派的玩物。” “多久了?” “两年了吧。”宁炎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暖手炉,递到她手里,“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因为他是庆王吗?”陆羲禾反问。 第三十七章 无处伸冤 http://.biquxs.info/

宁炎不知为何她如此倔强,明眼人都知道那是一个火坑,可是这个人偏偏要往里跳。 “既然你坚持要查,便去查吧。只是你要记住一点,皇上最恨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万事斟酌小心。”宁炎轻轻替她把簪子扶正,“至于其他的,你只管放手去做,今日之事,绝不会再发生。” “我记下了。”她亮闪闪的眸子倒映出他的脸庞,宁炎心中一动,低下头便凑过来。 “陆宅到了!”马车外小厮高声喊道。 陆羲禾好笑地看着宁炎逐渐变差的脸色,“今日多谢王爷,王爷还是快快回去歇息吧。” 宁炎目光触及她受伤的胳膊,她是该好好养着的。 “这两天不要乱跑,明日我再来看你。”他亲自送她下了马车,待人不见了才打道回府。 乍一转身,眸中杀机顿现,“是什么人动的手?” “回王爷,方才追到一个落单的,在他身上发现一个梅花标记,想必是那一派的人。”侍卫低声汇报道。 宁炎冷笑,“很好,他们死定了。” 陆羲禾的笑容慢慢收回,眸中丝丝冷意。 化身为管家模样的宫无命见她没有什么大碍,松了一口气。 “是庆王一派找的人对吧?”陆羲禾早知道庆王他们会对自己下手,没想到这么快。 “是。庆王的党羽齐郡王买通了飞腾阁的杀手,指名要您的性命。” “呵,飞腾阁,那个上不了台面的江湖帮派?”陆羲禾手下的天机阁,是摇光最神秘的情报组织。在她眼里,威震天下的飞腾阁自然排不上号。 “是否要将那个夕颜阁的丫头救回来?”宫无命认为,如果不人为干预,那个丫头必定性命不保。 回想起那个丫头泪流满面的样子,陆羲禾犹豫了片刻,随即做出了决定,“不可,贸然行动会打草惊蛇。等他们有了防范,我们想要搜集证据可就难了。” “我们已经掌握了庆王等人的多条罪证。”宫无命提醒道。 陆羲禾摇头,“此事要经寒香尘一事揭开,趁着舆论未过,才能将他们彻底拉下马。只是,寒香尘一事遗留的证据不多,恐怕早就被人清理干净了。”她脑中一个恍惚的片段闪过,“派人暗中寻找寒香尘的哥哥,务必要在其他人找到他前把他带过来。” “是。”宫无命退了下去。 绿萝见她脸色苍白,瞬间惊呼起来,“小姐!您怎么了!” “无事。”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埋头在桌案上“哗哗”写起来。 东宫 听完手下的汇报,太子的嘴角越发扬起,“她倒是胆子大。” “只怕陆大人此举引火烧身。” 太子捏住手里的玉樽,眸中风华更盛,“非也。小女娃此举,一石三鸟。” 手下微微顿住,“属下不明白,望殿下赐教。” “她知晓皇上对庆王不满已久,替皇上铲除庆王势力,得晋升这是其一;庆王一派早年多次对陆氏一族打压,反对陆将军回京,为家族出口恶气,助陆氏回京,这是其二;借头牌之事冒死查案,为平民伸张正义,得民心是其三。” “陆大人果然心思玲珑。”手下心中颇有不信,可是既然太子这样说,八成是准的。一个女子,城府竟可怕至此。若不能为太子所用,恐怕是一个大威胁。 太子笑了两声,“这个小女娃,从未让孤失望过。” 明媚的笑颜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世间女子万万千,却无一人如她一般。 “属下担心,她与楚王走得太近…” 太子眸中寒光乍现,随即漫不经心地说道:“楚王又如何?没有皇上的首肯,他们照样走不到一起。退下吧。” 说虽如此,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些许心虚来。 他转身,走向一片朦胧中。 夕颜阁的事情看似告一段落,可是京城中的风波却并未停止。 先是齐郡王与夕颜阁头牌寒香尘的秘事在京中被大肆传播,据说他为寒香尘一掷千金,出手极为阔绰。后来更是夜夜流连烟花之地,为寒香尘不惜与发妻翻脸。 寒香尘的名字,似乎扯上了便是晦气。 齐郡王府为此多日紧闭大门,对外界的评价置若罔闻。 齐郡王的事引来御史台的注意,稍微一查竟查出齐郡王徇私枉法之事,速将奏折呈上皇帝桌前。 皇帝大怒,将此案相关人员都押进了大牢,并下令彻查,以正风气。 陆羲禾暗中已掌握了许多庆王一派的证据,足够定他的罪。只是,她仍有一些顾虑。 正如宁炎所说,此案涉及人员过多,有些人应该如何处置呢… “大人,有一个神秘人要见您。”宫无命简要地说道。 “何人?” “杀气甚重,但是并无恶意。他说他就是您要见的人,今晚子时,云山寺不见不散。” 陆羲禾眼眸骤然亮了起来,“是他。” 当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是夜 陆羲禾乔装打扮,带着宫无命赴云山寺之约。 “你来了。”寺外竹林,微风旋起,寒凉月光下,一人持剑而立。 冷风萧萧,竹叶间的拍打声更显诡异。 “敢问阁下是?”陆羲禾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住。 孤鸿“哼”了一声,“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你是寒香尘的哥哥。”她打量着他,此人看起来不像传说中那样普通,那么为何… 突然,一道剑光划破长空,宫无命旋即与之过起招来。 孤鸿招招狠厉,却未下杀招。 宫无命心中了然,与之过了数十招,打成了平手。 “还不错。”孤鸿将泛着冷光的剑收起,审视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打转。 “看来阁下心不诚,此事作罢。”陆羲禾转头欲走。 “站住。”孤鸿略带冷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冷不丁地让人发颤,“我只问你,能否替我妹妹讨回公道。” 她回身与孤鸿对视,“若不能呢?” “若不能,今日你们谁也走不了。”孤鸿杀意骤然显现。 “威胁人,可不是什么好行为呢。”陆羲禾毫不畏惧,“你武功高强,却无法为妹妹报仇,应当知道其中缘由。如果没有人帮你,她的死只能随时间的流逝,如石沉大海,再无人想起。” “你有什么办法?”孤鸿的内心有些动摇。 陆羲禾伸出一根手指作“嘘”声状,“天机不可泄露。” “好,我信你。”孤鸿从怀中拿出个破旧的小册子,“阿尘从小知书达礼,她的人生,本该是幸福的…”他将册子扔给宫无命,宫无命检查无异后交给了陆羲禾,“八岁那年,爹娘遭奸人构陷,郁郁而终。只有我和她相依为命,我曾经发誓要照顾好她,直到我死。可是…那时我太小了,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她。我被人押去杀人的魔窟,而她,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抓走…”孤鸿眼里一片血红,“我在那里没日没夜地训练,做违背良心的事情,只为早一天找到她。可是,太晚了…等我找到她时,她已经被那些畜生折磨得不成人样…我好恨…我恨不得把那些畜生一刀一刀刮了…她抱着我一直哭,临了塞给我这个东西。当时我觉得不妙,计划带她走…谁知还是晚了…” 八岁… 陆羲禾有片刻的恍神,孤鸿的心情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她的哥哥含冤而死,无一人愿为之查明真相。 宫无命只等她的示意,预备将毒药交给孤鸿。 陆羲禾眼神示意他收回去,孤鸿已将最为重要的证物交给了自己,难道还不够表示他的诚意了吗?那颗一月毒发一次的毒药,哪及为亲人报仇的恨意? “我定会将那些人绳之以法。”陆羲禾坚定地说道。 “若能,我愿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从此死生不论。” 孤鸿消失在夜色中,留下的一句话却在陆羲禾耳中回响。 有了这本寒香尘的亲笔书信,案子何愁理不清? 二人匆匆赶回陆宅。 一大早,陆羲禾便快马加鞭来到督捕司。 “六哥,案情可呈上去了吗?” 老六点头,“按你说的,状告书上那些人的名字一个不落。过一会儿,应该就要提审了。放心,铁证如山,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哼,你还敢来?你知不知道,你给督捕司添了多大的麻烦?”杜司长声音冷冽,她实在是看不惯这个陆羲禾。 此事可是把庆王那一派得罪狠了,她早跟家族断了关系,如今无人可依,不是找死吗? “触犯律法,这是他们应得的。”陆羲禾对杜司长向来没有好感,如今更是懒得装下去。 没过多久,圣上的旨意便下来了。齐郡王首当其冲,不仅丢了官位,连仅剩的郡王之位也被剥夺。他们被贬为庶人,永世不得进京。 庆王则被罚俸一年,责令在王府反省。其余相关人等,收到的是些不轻不重的惩罚。 “这就是你所说的绳之以法?呵,我早该知道,你们这群人没一个可信的。”此刻的孤鸿扮作侍卫模样,一把无影刀悬在腰间,脸上尽是自嘲的笑。 陆羲禾静静地靠坐在桌案边,香炉中散发幽幽香气,她随意翻了翻书卷,对孤鸿的话置若未闻。 “你做不到,我亲自去取他的狗命。”孤鸿暮地拔出刀,“算我看走眼了。” 听闻此话,陆羲禾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旧书。 “你是在送死。” 第三十八章 新的谋划 http://.biquxs.info/

孤鸿大笑几声,“死?只要他们死,把我千刀万剐又如何!” 陆羲禾的心中好像被石头堵住了一般,“千刀万剐容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死无全尸,那些人,依然会逍遥法外,继续他们快活的日子。你的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知道,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孤鸿眼中几缕酸楚,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怎么会明白呢?人下人的苦楚,她根本就不清楚。 “我答应过你,一定将他们绳之以法。”她清澈明亮的双眼透过渺渺青烟,显得越发不真实。 “真正的凶手还活着,他们凭什么活着!”孤鸿一拳打在墙上,顿时右手血肉模糊。 “人生很难说的。也许出个门的功夫,就遭遇不测。更何况,是被贬为庶人的齐郡王呢。”陆羲禾不咸不淡地说道。 “其他人呢?”孤鸿一扫从前颓势,只要能报仇,他在所不惜! 陆羲禾把看过的纸张投入炭盆中,那纸渐渐染红燃起来,卷边的残章周围尽是灰烬。 “庆王那老家伙势力不容小觑,要想彻底搬倒他,必须卸了他的左膀右臂。没了那些助力,他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他死的。” 陆羲禾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想不到庆王还是个有手段的。即便铁证如山,皇上仍然拿他没办法。 庆王在一日,陆氏便无翻身之地。 庆王在一日,新政便不可能推行。 不过,她相信,庆王的好日子过不了多久了。他的所作所为早引得皇上不满,杀心已起,纵有滔天权势也终将归于尘土。 更何况,庆王的那件事,足以将他彻底覆灭。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孤鸿望着她说道,“这件事,我亲自去做。” 陆羲禾点了点头,允许他离开。 孤鸿踏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她微微摇头,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眸中是少有的迷茫。 孤鸿年少入恶名昭彰的杀手组织凤鸣,因为行事狠辣果断,很快受到上级的重视。从此化身杀人如麻的魔头,为世人所不齿。 后来的他想要摆脱凤鸣的控制,血洗凤鸣的总舵乞灵山,当着所有人的面砍下凤鸣家主的头。 从此,凤鸣易主,江湖留下了他的无数传说。 有人说他天生煞星,以杀人为乐,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魔头; 有人说他不近女色,是个怪胎… 谁能想到,这个人人口中的大魔头,为了自由而血洗乞灵山的人,竟然会为自己的亲人,甘愿屈居人下呢? “小姐!王爷来啦!”绿萝放下手中的托盘,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小姐要不要见他呀~” 宫无命不紧不慢地跟着绿萝走了进来,在得到陆羲禾的首肯后,他一手揪着绿萝的衣领走了出去。 “你干什么呀?快放我下来!”绿萝本就比他矮许多,如今像小孩子一样被他提起来,一时间脸上有些挂不住。 “莫要打扰大人。”宫无命放下绿萝,自顾自忙去了。 留下绿萝一人又羞又恼,跺跺脚跑向了厨房。 陆羲禾左臂撑在窗台上,望着窗外凋零的秋叶。也许,孤鸿和寒香尘童年时,也似她与哥哥一般快乐无忧吧。 她半垂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额头细碎的头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向来明媚的面容染上莫名的惆怅。 宁炎走进来时,便见到这样的画面。他不由得一怔,她总是生机勃勃的,少有如此宁静的时候。 他向她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几步处。不知她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宁炎俯身,顺着陆羲禾的目光看过去。不过是普通的树罢了。 正疑惑的时候,陆羲禾恹恹道,“王爷怎么来了?” “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吗?”宁炎的声音居然有些委屈,他一下朝便赶来看她。 她倒好,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羲禾适才从回忆中恢复过来,“自然能。” 如此神情,怕是不开心了。 宁炎猜对了大半,却是不知道她为何不开心。 “我来是想告诉你,皇上提了一些旧臣的官职,其中包括你父亲的。过不了多久,陆家就会搬回京城了。”宁炎的话仿佛石沉大海,在陆羲禾那里只泛起了一点水花,连涟漪都不曾出现。 “是吗?他们可真是幸运。”陆羲禾想到什么似的笑了一声,整个人瞬间变得生动起来。 宁炎跟着她微扬嘴角,“笑什么?” 陆羲禾笑不为别的,正是她那滑稽的三姐陆静姝。她一生渴望京城,死活不肯嫁给徐允,与家人闹翻。如今徐允已在京城立足,陆家又重回京城,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过? “我那三姐,有趣得很。”她不愿多说,宁炎也不多问。 “你还有心思笑别人,你瞧瞧你,最近为了那个头牌的案子憔悴了多少。来,收拾收拾,我带你去个地方。”说不心疼是假的,宁炎眼见着她瘦了下去,自己急得团团转。 陆羲禾故意磨蹭了许久,见他丝毫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在脸上涂了些雪肌膏便随他出门了。 一向最烦莺莺燕燕的楚王与女官陆大人结伴出行,本事就是一桩奇闻。 如果不是宁炎恶名在外,那些好奇的京城子弟估计已经把脖子伸到面前来了。 说起来,陆羲禾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街上逛一逛了。上一次,似乎也是宁炎陪着自己。只不过,那时候两人估计还是相看两生厌。 这想法要是被宁炎知道了,他一定会拍桌怒起,生厌的明明只有她! 天知道那时候她对自己是什么态度,无比嫌弃和厌烦,偏偏又因为他的权势耐着性子忍受。 还好,只是那时候。 宁炎低下头,眼神中的温柔快要溢出来。 陆羲禾慢慢停下脚步,时不时地往一个摊子上看去。 她一直看的,似乎是一盏兔子灯? “喜欢那个?”宁炎说着,人已经走到摊子前,扔给那老板一两银子,“这个我要了。” “公子,这太多了。”那老板连连摆手, 陆羲禾见此嫣然一笑,轻快地走向他,在他身旁站定,笑眯眯看着他。 “盯着我做什么?我好看吧?”宁炎转头问道,察觉到那老板的目光,顿时极冷的目光看向那人。 那老板连忙把兔子灯递给他,再不多说一句。 “好看。”陆羲禾一边说着,一边摸上那盏兔子灯,“只是,一盏灯一两银子,总觉得亏了。”她说得委婉,根本就是亏大了! “你若是喜欢,我把全京城的灯都买了给你。”宁炎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极为认真。 “哎,家大业大的人出手就是阔绰。”陆羲禾原本无意的一句话,却被宁炎抓住了。 “不必羡慕,我的早晚都是你的。”他挑眉笑道,“莫不是,有人已经等不及想要嫁给我了?” 两人说话声虽不至于被人听去,可是陆羲禾仍然闹了个大红脸,“谁说要嫁你!少做梦了!”说罢快走了几步。 “诶?那不是楚王吗?”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诧异道。 白衣胜雪的男子随即望去,只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出现在下方路上,神态似乎颇为亲密。 “太子殿下,下面的确是楚王和陆大人。”德胜小心翼翼,生怕惹了太子不高兴。说来也奇怪,近日太子的情绪越来越难以琢磨,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太子缓缓放下手中的玉杯,那两道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连带着上好的茶也觉无味。 不知为何,他越来越讨厌看见他们两人同行,每每遇见,总觉得莫名烦躁。 “想不到楚王也有开窍的一天,旁边的那位女子是什么人?倒是个有本事的。”坐在太子对面的男子正是太尉之子慕容彻。 太子敛去眼中的深意,“一个小女官罢了。” “连楚王都有了新天地,殿下可要抓点紧了。”慕容彻开玩笑般说道,眼却不自觉向窗下瞟去,那二人早已走远了。 太子笑笑,并不言语。 “说来这个小女官倒与殿下有缘,殿下每每想要对付什么人,她总能歪打正着。” “孤很欣赏她。”太子如是答道。 慕容彻折扇在左手敲了两下,“只是欣赏吗?”他可不是瞎子,他和太子一同长大,他太了解太子了。太子本就情感淡漠,心中有十分的情谊,面上只有三分,口中仅有一分。 “慕容兄一直谈论她,可是对她感兴趣?”太子似是开玩笑道。 “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慕容彻笑了笑,忽觉不能再说下去,于是转移话题道,“如今庆王失了一个得力的助手,今后的路,只怕更不好走。” 太子眼中一抹轻蔑飞逝而过,“庆王此人,眼高于顶,好大喜功,早失尽人心。他倒下,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看不尽然,那个小女官不会善罢甘休。她费尽心思扳倒齐木岩,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扳倒庆王。不知她现在进展如何了,哎,真是好奇。” “慕容兄不妨去结识她,打探虚实。”太子装作不在意道。 慕容彻笑着应了,“殿下所言极是。” 太子脸色微微一变,“不怕她把你的那点破事挖个底朝天,你就尽管去。” 慕容彻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那个小女官,的确有那样的本事。 小小年纪,可怕如斯。 他摇摇头,“殿下真的放任他们不管吗?” 太子的视线缓缓移向窗外,“随他们去。” 管?如何管呢? 人心难测,情难自控。 他不允许自己处在无法控制的边缘,哪怕是感情,他也不能放纵自己。 是夜 宁炎跟在陆羲禾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 他忽然觉得,这种生活很安逸。 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陆大人!”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 第三十九章 满城烟火 http://.biquxs.info/

陆羲禾寻那声音的源头,只见方子衿身穿霁色蝶戏水仙裙衫,发上一支绿雪含芳簪格外显眼,眼尾微微上挑,一双眼水雾缭绕般,散发天然的媚态。 她仿若百花丛中的花仙子,无论出现在哪里,都能瞬间夺去所有人的注意。 “方小姐。”陆羲禾笑着与她打招呼。 方子衿瞥见她身后的男子,只觉煞气逼人,顿时心里不自在起来。 陆羲禾见她视线飘向自己的身后,“他是楚王。” 方子衿的眼微微睁大,“民女参见王爷。” 宁炎扫了她一眼算是应答,随即走到陆羲禾身边,一副警戒的状态。 陆羲禾看他向自己走来,并不言语,哪成想,他居然给自己抛了个媚眼! 她又气又想笑。 “方小姐近日可好?”她选择与方子衿搭话。 一来二去间,方子衿已经洞悉了两人之间的猫腻。 “最近睡得安稳多了,也不用再担惊受怕,还要多谢陆大人。”方子衿说着福下身。 陆羲禾连忙拉住她,“方小姐使不得。此事本就在我职责之内,你如此,是要叫我难堪吗?” “陆大人,我只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方子衿眸子刹那间黯淡下来,“陆大人有所不知,当初为了那贼人之事,我夜夜不敢入眠,唯恐遭了他的毒手…” “那贼人此生将在大牢里度过余生,方小姐不必担忧。凡事应朝前看,方小姐只当这一页已经翻过,回到正常的生活便好。”陆羲禾说话间,思绪却回到当初与那贼人对话之时。 “如果能够重来,我依然会这样选择。哪怕让她恨着我怕着我,总好过她忘记我。” 真真是一个痴人。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覆在她手腕上,温热的感觉传递过来。 她侧头便撞进温柔的目光中。宁炎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眼眸亮如星辰。 “陆大人所言不假,我定会牢记在心。”方子衿豁然开朗,许是得知那贼人永远出不了大牢,心中的害怕与焦虑少了大半,“既如此,我便不打扰陆大人与王爷了。” 宁炎巴不得她快点消失,罕见地点头说道:“去吧。” 陆羲禾与她道别,回首见他还扯着自己的手腕,顿时羞道:“快放开。” “为何要放?”他反而笑着更靠近了些。 “你这样拉拉扯扯的,于礼不合!”她飞快地说完,好似心虚地看了四周一圈。见周围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于礼不合?反正你都要嫁给我,不用在乎这些。” “不许到处乱说,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了?”陆羲禾执拗地需要挣脱他的手,怎奈两人力气差距过大,她根本挣不脱。 宁炎被她逗笑了,“你怎么像个小兔子似的?”随手把她捞进自己怀里,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当初我出征之时,与父皇立下约定。如果我大胜归来,他便为我们赐婚。”他的脸越来越近,声音越发低沉,“阮阮,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不顾对方的反应,他继续说道,“你看,我已经大败敌军。” 他墨金色的瞳孔映出她的面容,认真地问道:“阮阮,你愿意接受我吗?” 他的话远远超出陆羲禾的预料,可是同时,在她的心中,仿佛有一个冰封已久的地方,被硬生生地凿开。她亲手为自己铸成的保护墙,正在被她亲手摧毁。 “你可知,我小时被父亲的妾室折磨暗害,几次差点丢了命。我发誓,我以后决不让我的孩子受和我一样的苦。我此生的愿望,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你是王爷,你给不了我…” 她的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未尽的话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 是他朝思暮想的柔软… 陆羲禾脑中一片空白,这个吻如同他的告白同样让人措手不及。 他的呼吸越发灼热,不行,会吓到她… 他缓缓松开她,望着她微红的脸,“你想要的,只要我能办得到,都给你。” “你…”向来能言善辩的陆羲禾,第一次不知如何应对面前的情况。 “一生一世不够,我要生生世世都有你。”他又加了一句,“只要你。” 耳边一片寂静,微风吹过两人的衣衫,反复缠在一起。 “我可以信你吗?”她终于开口,仰头望着他,神色亦是极为认真。 她不是傻子,她分得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正因为如此,对于这件事,她不能轻易下决定。 他轻笑,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永远可以相信我。” 宁炎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对玉镯来,替她戴在手腕上,“我差人找了很多地方,不知送你些什么才能表示我的心意。这镯子名叫白玉蚩尤环,合则为一,分则相连。是不是很像我们?” 她低头怔怔地看着那价值连城的蚩尤环。 以吾之爱,冠汝腕间,牵手终身。 这份厚重的情意,叫她怎么不为之动容? “我都没有准备什么…”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现在身上没有可以回赠给他的东西。 宁炎一手搂住她的腰,两人转眼来到了房顶上。 “你只需要把自己交给我,其他什么都不用想。” 他的话刚说完,天空中“嘭”的一声巨响,烟花腾空而起,如星星在空中炸裂开,似天女散花般坠落。随后,数不胜数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宛如姹紫嫣红的百花园。全京城的夜被点亮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陆羲禾抬头,眸中光亮更甚星辰。 “喜欢吗?”宁炎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 她点头,“喜欢,我好喜欢。” 生平第一次,有人为她费尽了心思。 “我也喜欢。” 只要她喜欢的,他都喜欢。 恭王府 高楼之上 男子的轮廓被笼罩在阴影中,烟花盛放,他的墨色长发束在脑后,只留几缕自鬓边滑下,眉目如画掩不住清冷傲岸,一双薄唇轻抿。 “是何人?”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王爷,是楚王殿下命人在全城放的烟花。”下人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楚王?他真是不消停。”他转身,正欲走,接下来的话宛如一道惊雷降临。 “王爷,楚王今日一直与小姐在一起。” 他的身体猛地僵住,背后天空中绽放大大的红色烟火,整个天空亮如白昼,而他,完全被光亮吞噬,只余下黑色的轮廓。 那下人见状连忙住了口,心里暗骂自己多嘴。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嘭”‘嘭’的声音不停,可是这里,也只剩下了烟火声。 半晌,宁熠的声音机械般响起:“以后她的事,不必来报。” “是。”那下人额头上豆大的汗滴下来。 他缓缓走下眺望楼。 终有一天,他会登上最高位。 届时,天下人都将臣服于他,包括她… 皇宫 “什么?”萧贵妃险些摔了手里的碗,“他和那个陆羲禾在一起?” 她扶住额头,感到太阳穴隐隐突起。 “陆羲禾得罪了皇后和庆王,明眼人都知道不该靠近她!老五可倒好!自己巴巴地送上去给人家当枪使!本宫怎么会生出这么蠢的儿子!” 嬷嬷劝道:“娘娘,老奴瞧着,这倒不是件坏事。” 萧贵妃横她一眼,“此话怎讲?” “楚王殿下生来叛逆,对于那些世家女子更是不屑一顾。如今他终于肯开窍,娘娘不用替他操心终身大事,不是一桩好事吗?再者,那个小女官也是有本事的,若有她助力,娘娘心里盼的那件事胜算不是更大吗?” “本宫就是不喜那个姓陆的,想当年她父亲执意要娶兰陵公主,惹得陛下大怒将陆家贬去天都。谁成想,他们竟还能回来!”过去多年,萧贵妃仍然恨得牙痒痒。皇上一定是因为兰陵公主的原因,不与陆家计较。这兰陵公主,死了还这么讨人嫌! “斯人已去,娘娘何须为此烦心伤神呢?眼下最要紧的是您肚子里的小皇子,莫要让人钻了空子。”嬷嬷低眉顺眼,说的话却是句句在理。皇后多年无子嗣,难免不会对其他妃嫔下手。 说到皇后张言,也是一个可怜人。 她是张国公的嫡长女,身份尊贵,容貌出众,却不得帝心。 加之身体孱弱,不能有孕,更加不受皇帝待见。 红颜在深宫蹉跎时光,可否悔过? “哼,她自己的肚子不争气,怪不得别人。”萧贵妃哼哼一句,因为中药的药效昏昏欲睡。 嬷嬷见状退下了。 却说陆羲禾被宁炎护送回陆宅后,竟是久久不能入睡。 “主人,星儿的消息。”宫无命是个话极少的人,他从不多过问别人的事。陆羲禾最欣赏他的地方便在此。 “念。” “两拨人正在暗查天机阁,已经清理掉。请主人务必小心,万不可再卷入庆王一事。” 陆羲禾在桌案前坐下,一手拿起笔,写了几笔不满意又撕掉,“看来庆王已经有所察觉了。” “庆王失去一大助力,现在正焦头烂额。我们可趁机下手。” 陆羲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另外的人是谁呢?连星儿都查不到的人,难道是宫里那位?” “他疑心甚重,也不是没有可能。”宫无命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放到她的桌案上。“属下告退。” “算着日子,宫无忧差不多该回来了。”她将先前的信件悉数扔进炉子里,瞧见它烧成灰才肯作罢。 “主人放心,他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陆羲禾忽然觉得和他说话很是无趣,“罢了,你下去吧。” “属下告退。” 一夜平静。 次日陆羲禾来到督捕司的时候,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第四十章 木岩郡 http://.biquxs.info/

前些日子她处理的大大小小的案子加起来少说有十件,除却侯府采花贼案和齐郡王一案,还包括抓回一些朝廷通缉已久的犯人等。 “小九,你来了。”老七脸上带着银色面罩,遮住右眼的他看起来神秘而危险。 “原来是七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杜司长在里面等你。”他似乎要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憋了回去。终究是别人的事。 “多谢七哥。”陆羲禾说着向长廊尽头走去。 杜长歌明显有些不耐烦,“进来。” “杜司长。”陆羲禾向来讲究礼数,杜长歌在这点上是找不到任何毛病的。 “别说那些,从今天起,你负责牢里的事情。”杜长歌似是不忍,下定决心说道,“上面的意思,不用你办案了。” “司长的意思属下明白了。”陆羲禾的声音平静而无波澜。 “你也不必难过,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还有事吗?”杜长歌随意安慰了几句。 “无事,属下告退。”陆羲禾依然平静地说着,好似完全不受变职的影响。 其实,从走进来的那一刻起,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是降到狱中管理犯人,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之中。 到底是谁在背后呢? 最好不要让她知道,否则… “小九!”刘风激动的声音在老远的地方响起。 “六哥?”陆羲禾对刘风的印象还算不错,因此对他的态度是比较真实的。 “哎哟,可把我急坏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刘风急吼吼地说完,还不忘骂杜长歌,“杜司长真是小气,你不就是比她厉害吗?她至于这么针对你吗?” “六哥快别说了。”陆羲禾自己倒是不怕,可是刘风不一样。他出身一般,在督捕司又排不上号,这话要是被人传了出去,指不定要添多少麻烦。 刘风“嘿嘿”一笑,“小九啊,六哥知道你厉害,一个小小的督捕司关不住你。以后要是哪一天,你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六哥。” “怎么会呢?就是看着这身官服,我也不会忘了六哥的。”陆羲禾此刻的话倒是有几分真,来督捕司这么久以来,刘风是唯一一个不孤立自己的人。 至于那个老七,她总觉得此人不可信,不愿和他有什么交集。 “哈哈哈,有你这句话哥就放心了!”刘风大笑了几声,“行了,牢里的事也烦得很,你快去忙吧!” 陆羲禾正有此意,与他道别后便赶去了刑部大牢。 一间间排查过去,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当初绑架她的人。 鬼木显然也认出了她,他微微眯眼,随即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想不到我们还会见面。”他率先开口,“陆大人。” 陆羲禾一见他便想起那个被绑架的夜晚,目光微寒,她翻阅了记录册,“鬼木?原来你叫鬼木。” 鬼木收起笑容,仿佛天真无邪的孩童,呆呆地看着她,“怕吗?” 陆羲禾侧目,周围人见状纷纷退下。 “怕?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一辈子待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大名鼎鼎的鬼木会不会怕呢?” 鬼木眼神幽深,“与人相比,也许牢里更光亮。” 陆羲禾长久没有说话,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正欲离开。 “花草无情,总有一天会枯萎。” 陆羲禾回头,狐疑地望着他。可惜鬼木已经背过身去,嘴里念叨着“玄之又玄”之类的话,不肯再理人。 花草无情? 走出大牢的时候,她仍然在想这句话。 难道在暗示什么吗? 留给她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在牢里巡视了一大圈后,她已经被熏得头疼。 那股气味直到她回陆宅也没有忘记,对着桌上精致的小食,她完全没有心思动筷。 花草无情.... 到底是指什么呢? 鬼木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当初他来刺杀自己,也不是为了取她的命。 他是受人指使的。 陆羲禾后知后觉,对,他是受人指使的。现在他被捕入狱,背后的人之所以还不出现,无非是两个原因:他成了弃子,或者他们还有更大的阴谋。 她心情顿时大好,唤来绿萝问了些府里的近况,得知一切正常便早早睡下了。 次日 刑部的人私底下都在谈论一件事,东南部发生暴乱,恐有叛贼。皇上一早下旨,命楚王宁炎率部前去镇压。 巧就巧在,陆羲禾同时接到刑部尚书的密令,前往西北部木岩郡暗查齐郡王遗留一案。先前搜查郡王府时,发现密信数十封,不明赃款数千万两。 此事刑部没有声张,上报给皇上后便开始着手调查。 刑部尚书为何会指派陆羲禾前去调查,她不清楚。 不知为什么,出发之前,她的心跳得很快。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次密探之行她与刘风一起。 刘风心向来大,见她神色凝重,拍拍她肩膀安慰道:“小九,你是不是害怕了?没事儿,六哥罩着你。咱们查完就走人,保证没有事。” 陆羲禾点头,目光投向马车外。 西北部路途险峻,木岩郡则是其中地势最险的一城。且不说悬崖峭壁,单单是急湍的护城河就足以让人死无全尸。 她与刘风商议扮作商人,运用假的身份混进木岩郡。 木岩郡的城门盘查极严,幸好他们的通关文牒根本不会引人怀疑。 借着商人的身份,陆羲禾和刘风很快见到了木岩郡商会的管理人。 “两位快请进。”来人是个微胖的青年男子,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刘风走在前面,陆羲禾跟在他身后半步。 商会的楼阁足有四层,奢华至极,极具异域风情。 一个小小的郡,怎会有如此大的手笔? “不知两位千里迢迢来此,是为什么生意?”那微胖男子笑着问道,一双不大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刘风咳了一声,“实不相瞒,我与家妹听说木岩郡有精美的绸缎。您知道,我们那个地方,绸缎的质量与您这里的没有办法比。我与家妹想着不如来木岩郡探查一番,如果能做成一笔生意岂不对我们都有益处?” “两位真是来对地方了,木岩郡的绸缎,可是全摇光最精美的。真是可惜,中原人竟然享受不到…”他咂咂嘴,“这样吧,待会儿我派人带你们去看绸缎。如果可以,我们可以长期合作。” “好,好好。”刘风连连称好,偷偷塞给他一打银票低声道,“我与家妹来此不易,希望阁下不要让我们徒劳而返。” 那人收下银票,“那是自然,请。” 来到木岩郡的第一天,两人没有什么发现。 “小九,你…”刘风一进房间便暴露了自己。 陆羲禾眼神剧变,示意他不要说话。 刘风后悔不迭,还以为自己闯了大祸。 陆羲禾静静听了半晌,在房间中仔细搜寻一圈后,低声说道:“六哥,小心隔墙有耳。” 刘风点头,“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他的声音如蚊子一般。 “先与他们周旋,此事急不得。”陆羲禾对于此事心里也没有底。天机阁的人申请随她而来,最终她只允许两人暗中保护。 过多的人会引来他们的注意,她不允许这件事失败。 哪怕拿命去赌,她也要揪出让庆王嚣张的资本! 想到寒香尘,想到那衷心的丫鬟,想到那个本子上记录的他的恶行,她感到战栗、恶心、愤恨。 那件事一旦暴露,庆王也就完了! 陆羲禾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木岩郡,将会是庆王的坟墓。 也许,也会是自己的坟墓。 一日,陆羲禾与刘风从绸缎庄出来。 走了不久,遇到一老妇。 老妇衣衫破旧,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沟壑。她在路旁的垃圾堆翻找了许久,扒出半个裹满灰尘的馒头,放到嘴边吹了吹,正要咬下去。她仿佛想起什么一般,从袖子里拽出一块布,小心地把馒头包了起来。 陆羲禾站在街的另一头看着这老妇的行为,回想起在木岩郡所见的这类情况并不少,于是向刘风问道:“为何这里有这么多的乞丐?” 刘风见怪不怪,“不是乞丐,是普通的农户。” “既是农户,为何要去垃圾堆里寻食?”陆羲禾一边说着,一边向那老妇走去。 老妇似乎被吓了一跳,卷起馒头就要跑。 刘风眼疾手快地拦住那老妇。 “求求你们了,我没有钱了。真的没有钱了。”老妇浑身剧烈颤抖,看向二人的目光里皆是恐惧与防备。 陆羲禾示意刘风退后,“老人家,你为何要捡那里的馒头?” 见他们二人不是来讨钱的,老妇送了一大口气,比划着说道,“没钱了,家里没有粮了,小娃娃们快吃不上饭了…” “婆婆…”两个四岁大左右的孩子躲在石堆后面,怯生生地喊道。老妇慌张地看向陆羲禾与刘风二人,把两个孩子护在怀里。 陆羲禾眼见那两个孩子面黄肌瘦,衣服邋遢,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没有粮,你怎么不去向官府要呢?” “官府的救济粮每月初一开,我们撑不到那时候的,撑不到了。”老妇连连摇头,“每年的粮上交,一个人两石,剩不下什么….” 老妇的话断断续续,陆羲禾的脸色一点点发白。 她拿出自己的荷包,将里面的全部银两和几张银票悉数倒出送给那老妇。 那老妇愣住,浑浊的眼里溢出泪花,“使不得啊,使不得姑娘…” “拿着吧,给孩子们买些好的东西吃。” 老妇接过钱,拉着两个孩子要跪下。 陆羲禾轻轻摇头,带着刘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唯有老妇与两个孩子立于大风中,凝视着她的背影。 “婆婆,我饿了。”一个孩子摸着肚子说道。 老妇目送她远去,擦擦眼睛点头道:“婆婆就去做饭。” 第四十一章 设局 http://.biquxs.info/

陆羲禾与刘风在回去的路上皆是沉默。 两人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可这件事却在陆羲禾心中,深深地埋下了一颗种子。 与木岩郡商会的人交涉数日后,陆羲禾和刘风总算取得了他们的一点信任。 那微胖青年男子名叫萧柏,是京城贵族萧家的远亲。 据他所说,自己家是萧家支系中的支系,与萧家攀不上什么关系。 陆羲禾确实没有听说过萧柏这号人物。 “哎。”她看似十分苦恼的样子,惋惜地长叹一声。 “姑娘为何叹气?”萧柏问道。 “我们兄妹二人经商多年,走南闯北攒下无数财富,可也因此树立了许多敌人。他们多次出手想要我兄妹二人性命,虽然每次死里逃生,可是,我也不知道我们还能走运多久。万一哪次…”陆羲禾微微低垂着眼,看起来极惹人怜。 “快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呸呸呸!”萧柏连忙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如果姑娘担心此行回去有危险,我们可以派人护送你们回去!” 陆羲禾站起身来,激动道:“阁下说的可是真的?”转而,又忧愁起来,“可是一次有什么用呢?如果我和哥哥有自己的能力保护自己就好了…” 说着,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姑娘说的有道理。”萧柏还在犹豫,要不要… 正当这时,陆羲禾兴奋地指着他腰间的剑说道,“阁下的剑可否借我看一看?” 刘风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能尽量配合着她。 “萧兄的剑一看就不是凡品。”这话是假的,天下的剑摆在他面前他立马就能分辨出好坏。 萧柏的剑拿去唬一唬门外汉还差不多,想蒙他?不可能的。 萧柏听闻此话差点笑出来,掩着袖子喝了一口茶,“梁兄好眼力。此剑乃是我郡风陵山庄所铸,削铁如泥。” 来了! 陆羲禾眼里一丝狡黠转瞬即逝。 “若能得像萧大哥一样的剑,分给我的下人们。说不定他们会变得更厉害!”陆羲禾俨然一副人傻钱多的样儿,“萧大哥可否为我们牵个线?我们想买一批剑!” 萧柏听了此话却犹豫了,虽然面前这两个人的身份普通,可是风陵山庄里藏着巨大的秘密,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萧兄,这样吧。我们出双倍价格,只要你肯卖给我们。”刘风开口说道。 萧柏试探道:“要卖给你们也不是不行,如果绸缎的分成变成五五分,我们…” 刘风正要答应下来,陆羲禾飞快地说道:“不成。” 萧柏饶有兴趣地看向她,只听得她说道:“六四分已经是我们的底线,五五分那便是赔本的生意了。罢了,这东西我们不要也罢。” 见状,萧柏挽留道:“别!二位,我只是开个玩笑。先前说好的分成不会变,剑的价格嘛,我们好商量。”既然是商人,那便无需顾虑太多。只要让他们远离禁地,这笔钱不是轻而易举就赚了? 萧柏心里算得明明白白,以为遇到两个自作聪明的蠢蛋,做了一笔大赚的生意。 于是过了几日,他便把人带去了风陵山庄。 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他派人传了消息给代郡王“紫阳君”。 紫阳君年纪轻轻,却拥有在木岩郡至高无上的权力。哪怕是齐郡王在的时候,也要给紫阳君几分颜面。 陆羲禾与刘风踏进风陵山庄的那一刻,两人皆是一惊。 看来就是这里。 他们对视,随即装作好奇的样子,眼神到处乱瞟。 萧柏暗暗笑这两人没见过世面,领着两人去了山庄的擂台。 擂台四周摆放着无数的架子,上面有各式各样的闪着寒光的武器。 刀剑枪,一样不少。 “二位想要哪一种?”山庄负责接待的弟子态度不太友好,瞟了他们一眼问道。 陆羲禾唤她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弟子大惊,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极为忌惮。 “小姐稍等。” 萧柏一头雾水,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片刻之后,那弟子匆匆跑来。“小姐,庄主想要见您。” 陆羲禾昂着头,从萧柏和刘风面前走过。 刘风下意识拉住她,“妹子?” 陆羲禾笑笑,安慰道:“兄长,我去去就来。” 那女弟子带着她走过许多相似的路,终于到了庄主所在的地方。 那人一身黑袍,背对着她站在高台之上。 “你是什么人?”他转过身来,一脸威严。 陆羲禾微微扬起头,“殿下派我来告诉你们,停止所有行动。” “小丫头,说话是要负责的。” “庄主还不知道吗?齐郡王倒下之后,殿下的处境不妙。那些人时时刻刻盯着他。如果在这个当口,风陵山庄的事情被外人知道,殿下将万劫不复!”她义正言辞地说道。 庄主似乎有些动摇。 “春熙堂已经被人盯上了。”她望向庄主的目光真挚,“想要度过这次危机,必须立刻停止所有来往,账目不可与殿下府中有牵扯。” 见她说了春熙堂,庄主几乎确认了她的身份。 “既如此,便由你来负责账目吧。”庄主拍拍手,之前的女弟子应声走出。 “带她去藏书楼。”庄主说完,便转过身去不再过问。 陆羲禾知道他没有完全信任自己,可是所剩时间不多了。 她必须抓紧。 暗卫十六应该已经成功混入了风陵山庄,什么时候能拿到账本,却是个未知数。 在距离藏书楼约二十丈的地方,陆羲禾与那女弟子遇到了一阵骚动。 原来有贼人混进了藏书楼,不知盗走了什么东西。 “小姐稍等片刻。”那女弟子飞快调动其他弟子,守卫藏书楼,追捕贼人。 陆羲禾站在原地,明白是十六得手了。 等到交接成功,收到信号,她和刘风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嘭”一声巨响,天空中升起一道蓝色的焰火。 陆羲禾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拔腿便往刘风的方向跑。 刘风见到焰火先是一愣,随后想起陆羲禾在之前对他的叮嘱,在看到信号时务必与她汇合,想办法离开所在的地方。 此刻风陵山庄乱作一团,人人都在想着抓贼。 陆羲禾和刘风两人深知大门去不得,便往墙头跑去。 “二位要去哪里?”萧柏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 刘风猛地回身,一拳打在他的头上。 萧柏没有想到他会出手,承受不住那拳的力度,软软地倒在地上。 “快走!”陆羲禾催促道。 山庄的高墙有数丈高,凭一人之力根本翻不出去。 刘风蹲下身体,“快!踩着我上去!” 陆羲禾犹豫片刻,借刘风的背攀上高墙。 “什么人!”山庄的弟子已经发现了两人的踪迹,“别跑!” 陆羲禾落地的一瞬间,刘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爬上了墙。 “快走!” 两人来不及多想,拔腿便跑。 这绝对是陆羲禾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狼狈时刻。 “小九,前面有两匹马!”刘风激动地指着前方说道。 那是暗卫十七早就准备好的。 两人极快上马,向着城外的方向逃去。 很快,一匹马追了上来。 “大人,十六已经拿到东西,现在交给您。”她亲手交给陆羲禾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册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她郑重说道,“十六正在拖延时间,请大人迅速离开木岩郡。” 只见她飞快地脱下自己的衣服,露出里面与陆羲禾完全相同的衣服,摘下面罩后的脸,与陆羲禾有三分相似。 陆羲禾将册子收好,迅速套上了十七的外衣。 她知道十七要做的事情,但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刘风听到阵阵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催促道:“快走,他们追上来了!” 三人同时加速,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奔去。 领头的人停下思考了片刻,“你们去那边!你们,跟我来!”他亲自向城外的方向追去。 奔,奔不尽的凄楚;跑,跑不尽的人生悲歌! 敢问前路茫茫何在?唯有血洒无情屠戮。 女子在城外与一群刀客缠斗,终究落了下风,被人死死钳住。 “你接着跑啊!怎么不跑了!” 领头的男人一把扯下她的面罩,狠狠打了一拳嘲讽道:“敢惹我们风陵山庄,你找死!” 掀开面罩是一张陌生的脸,领头的人骂道:“娘的中计了!” 一刀结果了那女子,大批人马回撤向城内追去。 陆羲禾与刘风在官道上飞驰,身后追兵穷追不舍。 “哪里跑!”数道飞箭倾泻而来。 二人没有中箭,刘风咬咬牙,“小九,接应你的人在哪里?” “东城门口。”陆羲禾回完,一支箭从她的眼前掠过。好险! 就快到了。 正当这时,城中埋伏的两名高手赫然立于路前方。 “你们要往哪里去?” 来者不善。 陆羲禾的速度没有停下来,“让开!” 她摸出几只飞镖,边骑马边朝那几人扔去。 刘风紧跟在她身后,回头见追兵越来越多,脑中的想法越来越清晰。 不行,必须拖住这些人。否则的话,他和小九都要交待在这里!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水灵灵的小妞,乖乖束手就擒,我们可以为你留一个全尸。”一个面色异常白的男子不知甩出什么暗器,悉数挡下飞镖,他扭着腰妖娆地说道。 第四十二章 赴宴 http://.biquxs.info/

陆羲禾回头见追兵渐多,心一横,“六哥让开!”她瞬间扔出一枚小东西,那东西落地便溅出一摊油,火折子扔上去立刻燃烧起来。 追兵被隔在街的另一头,两大高手同时出手,向两人袭来。 “还逞强吗?”那脸色惨白的男子嘲讽道。 陆羲禾拽住缰绳,手中药粉根本没机会出手,她吃力地招架那人的攻击。 刘风那边情况比她好一点,武官出身的他,挨了几下还可以接受。 接应的人应在东城门外五里处,可是,不远处的城门竟然缓缓动了! “不好!他们要关城门!”刘风双眼猩红,发狂般刺伤了那高手。 “小九!保重!别忘了六哥!”刘风甩出匕首朝陆羲禾的马刺去,陆羲禾的马顿时开始狂奔起来。 刘风纵身一跃,直扑向那脸色惨白的男人。 那男人一时反应不过来,被他死死压在身下。 陆羲禾慌忙回头,“六哥!!” “放箭!”城门上的人命令道。 她的马如发了狂一般冲向城门,身后,刘风强压住那脸色惨白的男人,另一个男人的腿被他死死抱住,动弹不得。 他的目光望向陆羲禾,比划着口型,“快逃。” 陆羲禾没法停下来,只得喊道:“你快松手!” 刘风欣慰地笑了,像极了那天在督捕司初见时的样子。 城门关闭在即,她的马冲出城门,向着城外狂奔而去。 她回头,只见缓缓关闭的城门里,那个喜欢叫她小九的男人,轰然倒在血泊中。 “六哥…”她眼圈发红,朝原定的方向飞腾而去。 “真感人阿。”一个紫衣男人阴骘的眼神紧盯着她,转眼消失不见。 她来不及伤心,自己身上带着能扳倒庆王的证据,成败在此一举! “还要逃到哪里去呢?”前方赫然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 说话人语气轻松,“不如,我们坐下来谈一谈?” 陆羲禾可不认为他是什么好人,她一面猜测救兵何时会到,一面思考如何脱身。 忽然出现的马车,不怀好意的车内人。 “想谈的话不是不可以,只是眼下我还有更要紧的事,阁下不妨改日。”她与那人周旋道。 车内传来一声嗤笑。 帘子被掀起,一张魅惑的脸出现在面前,“你一向善于自欺欺人是吗?” “你是,紫阳君。”陆羲禾勒住缰绳,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如何?本君是不是如传说中一般惊艳?”他的眼尾微微上挑,其上刻有紫色的蝴蝶花纹。 “阁下天人之姿,凡人怎敢窥视?”陆羲禾已经感受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吾喜欢你的诚实,你知道吗?世上有太多的谎言,吾早已听腻了。偏偏他们让吾不得安生,吾逃到哪里,他们便跟到哪里。你告诉我,吾该怎么办呢?” 紫阳君歪头望着,“要不,干脆杀了,一了百了。” “紫阳君,你可知你在做什么?”陆羲禾心知肚明,紫阳君就是与齐王合作的人,他们借木岩郡的优势,掩盖自己私造军制武器一事。这等行为,是谋反,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紫阳君开始狂笑起来,“你已经知道了,为何还要问本君?” “紫阳君,回头还不晚。” “回头?吾从不回头。吾被他们设计陷害至此,沦落到极苦之地,只要他们还存在,吾就不会罢休。吾要让他们品尝,吾所有的痛苦。你有什么资格评说吾?你不过是个伪善的人罢了。那几十两的银子是否帮助你洗刷了自己的罪恶?你以为你可以救别人,可是你连自己也救不了。” 陆羲禾感到事情正朝着自己无法控制的情况发展,她攥紧了手中的剑。 面对紫阳君,她没有任何胜算。 再加上那些暗中的人,她,今天,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别这么严肃,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紫阳君手指一弹,一道寒光顿时袭向陆羲禾。 她极快躲过,心想速速离开此地,去寻接应她的人。 奈何马儿无论如何也不肯动了,陆羲禾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几个人从天而降,出招狠辣。 她起先还能对抗几招,可是先前逃出木岩郡已经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她的背部挨了结结实实的几掌,顿时感觉自己快要被撕裂开来,喉咙处涌上一股腥甜。 她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不行,不能在这里倒下… 紫阳君冷眼看着站不稳的她,“下辈子,少管点闲事。” 不行…她还没有找出杀害哥哥的凶手… 恍惚中,她好像听到陆弈鸣的声音,“妹妹,我等你好久了。” “哥哥...”陆羲禾努力看清面前的人,可惜他的身影本就是模糊的。 记忆中的声音还是像以前一样亲切,“妹妹,哥哥很想你。” “我也想哥哥了。”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可是,你还不能来找哥哥。现在不可以哦,听话。”那个身影慢慢远去了,她想抓住却什么都抓不到。 “哥哥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了。”她无助地哭喊,她好累,她不想坚持下去了。 “妹妹,你不是一个人呢。在你的身边有许多爱你的人,就算为了他们也要坚持下去。”他的声音随风飘远了,那个身影再也寻不见,她眼前的世界却一点点清晰起来。 对,她还不能放弃… “君上,她还活着。”紫阳君的手下汇报道。 紫阳君抬眼,“还没死?那就刮了。” 那群人提起刀,向她围过去。 陆羲禾挣扎着站起来,阴冷的眼神投向紫阳君。 今日之仇,永世不忘。 若她侥幸不死,定要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要让他见到,真正的地狱。 刀尖划向她的时候,远方突然响起阵阵马蹄声。 “尔等逆贼,速速投降!” 只见一道白色身影,骑马急速闯来,刀剑碰撞间,数十人已被斩于马下。 “精彩,真是精彩。”紫阳君说完,人已经消失不见。 可怜那群人,还没碰到陆羲禾的人,就已成了刀下亡魂。 “上来。”一只手伸向她,她强撑着抬头,是太子… 她刚一伸手,便感觉身体腾空,转瞬间到了太子的马上。 宁佑眉头紧锁,单骑冲出重围,向京城的方向急急而去。 木岩郡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 刑部呈上了之前的书信及赃款清单,皇上下令彻查齐王等涉案人等,查封齐王府。 齐王这一次,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可惜的是,萧家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皇上只是责令其自省,并未剥其权力。 这其中又有宁炎多少的手笔呢? “殿下,陆大人好像伤得很重,属下去找大夫。”侍卫喊道。 太子点头,低头看向怀中昏迷的女子。 为何如此拼命? 是太过自信,还是像他一样,渴望得到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权力? 他自然认为是后者。 他是看着她一步步成长的人。 从她接手天机阁的那一刻,她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他知道陆羲禾为何想要权力,无非想要一种公平罢了。 可是,世界上哪里有绝对的公平呢? 即便她找到了真正的凶手又如何呢?这么多年过去了,死了的人不会回来,生者徒伤悲,蹉跎了自己的岁月。 无用功。 她这样的女娃,本该是闺阁中娇贵的花儿,被人捧在手心里,过平淡而幸福的一生。 如今卷入朝堂之争,想要全身而退,便是不可能了。 “你会后悔吗?” 没有人能回答他。 陆羲禾醒来之时,已经日上三竿。 “大人醒了。”一名粉衣侍女喜出望外,连忙端上水盆,为她洗漱。 另外一名侍女去告知太子她醒来的消息。 “大人饿不饿?奴婢煮了粥。”粉衣侍女伺候完她,急急走向桌子,打开食盒,端出一个精致的瓷碗。 昨日种种如大梦一场,惊险而又不真实。 暗卫十六和十七死了,刘风也… “你可好些了吗?”门外太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好多了。”侍女服侍她坐起来。 正厅和寝阁之间隔了一道屏风,太子站在屏风的另一侧。 “庆王等人已得到惩处。你的功劳,孤已如实报给陛下。你是陛下亲封的刑部主事了。”他的声音如玉般温和。 “殿下说笑了,能为摇光尽一份力,是下官的荣幸。”素来明亮的眼眸,此刻蒙上一丝阴霾。 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死在自己的面前,她感到心在滴血。 她还是不够强大,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 “此次回京之后,你需好好静养。”太子顿了顿,“你的那位同伴,举目无亲,送回京也无人祭奠,已经在此地下葬,也好让他入土为安。” “殿下言之有理,这样对他是最好的安排。多谢殿下。” 太子没有说什么,转身走出了房间。 花飞满天,落英缤纷,花瓣飘飘洒洒落在男人的青衫间。如墨的长发用青色丝带束起来,一半垂至腰间。与他的气质相符合,却多了几分成熟的诱惑。 “殿下,何时启程回京?” 他眼睑半敛,“再等几日。” “是。” 第四十三章 戏中戏 http://.biquxs.info/

陆羲禾被侍女扶着出来时,恰好见到太子背对着她站在树下,身上落满残红。 想来,太子从小到大也不是一帆风顺。 他的生母潘昭仪出身低微,不得帝王的宠爱。早年身染重病,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来得及托付便撒手人寰。 他幼时受尽冷眼,被人欺负。 若不是有个太子之位,恐怕早已不存在。 她忽然明白了为何他处处以假象示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她,是一样的。 “你的伤还没好,不宜走动。”太子看向她。 陆羲禾屏退侍女,“昨日之事,多谢太子殿下出手相救。” “不必客气,孤只是不想见一个有志之士枉死。倘若人人如你一般,摇光的局势便不会这般。”太子示意她在石凳上坐下。 他站在原地,“青国扶桑两国虎视眈眈,外患尚未解决,内部却矛盾频生。长此以往,摇光的万世基业从何谈起?” 陆羲禾踌躇片刻,“殿下认为应当怎样做?” “孤,支持新律。” 轻轻的几个字在她心中引起巨大动荡。 “陆大人,此次机会千载难逢,不要叫孤失望。”太子低头看向她,可见青丝如墨。他伸出手,微风吹过时,发丝缠绕指尖,他有些出神。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她起身,怎料眼前一黑,差点从石凳上摔下去。 一只有力的手捞起她,把她放在石凳上,“陆大人小心。” 待眼前景物皆清明,她平复了心情说道:“殿下放心,万事俱备,齐王这把东风来得正好。” “孤信你。”他很想伸出摸摸她的脸,忽然想起那夜的满城烟火。 她与楚王,到底有多深的感情呢? “多谢殿下。”她眼里藏着几丝雀跃。 侍女端了热茶放在桌上,见两人似是有话要谈的样子,悄悄退了下去。 彼时大风刮过,她的发微微凌乱。 太子站在她身后,为她抵挡住狂乱的风。 “风大了,回去吧。”他声音喑哑,似与往日不同。 陆羲禾并没有在意这些,“是。” 太子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而阴晦。 待在医馆静养的日子,是陆羲禾少有的闲暇时光。不用考虑人与人的勾心斗角,不用时时为逃犯之事忧虑。可是她忘了,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全天下心思最缜密,城府仅次于帝王的男人。 “陆姑娘,你走神了。”太子不再喊她陆大人,而是叫起了陆姑娘,亲切而不突兀。 这几日无聊的时候,太子便会来找她下棋。 陆羲禾恍惚间下错了一子,想要悔棋。 太子拦住道:“棋局已开,怎可耍赖?” 陆羲禾不服,明明就是太子故意设下陷阱,让她以为自己占到了先机,才走错那一步的。 “我不耍赖,我就这么走。”她硬着头皮继续下,陷入了更被动的局面。 太子好笑地看着她,不慌不忙地落下一子,“孤赢了。” 陆羲禾一直输,玩的兴致降了许多,恹恹地收了子。 “再来一盘。”我让着你。 他举棋望着她,陆羲禾还真不信,自己难道一局都赢不了? “来。” 这一局依然焦灼。 陆羲禾精神紧绷,终于等到他的一步险棋,抓住机会拿下了这一盘。 “不错,孺子可教也。”太子一副欣慰的样子。 “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高兴归高兴,她可不敢忘了正事。 估计京城的风波已平定,太子手指捏着棋子,“明日。” “走之前,我想去看看刘风。” “去吧。”太子潇洒地起身,“不要忘了时辰。” 她随着站起来,整理了一些东西,朝着埋葬刘风的地方而去。 弦月高挂,幽凉月光斜照在冰凉的石碑上。凄风阵阵,仿佛亡者的低语。 “六哥,我来看你了。”她倒满一杯酒,摆在石碑前。“你放心,摇光一定会变得更好,变得更好…” 岭头一片青山,可能埋得凌云气。 遐方异域,当年滴尽,英雄清泪。 星斗撑肠,云烟盈纸,纵横游戏。 漫人间留得,阳春白雪,千载下,无人继。 回京途中,一路沉默。 陆羲禾是一个自诩自控能力很强的人,很快她就调整好情绪。 她知道,回到京城后,等待她的还有许多的难题。 刑部主事,在刑部仅次于刑部尚书的位置。 皇上亲封此位,是否意味着推行新法即将拉开大幕? 前不久听闻恭王在江南治灾颇有效果,民间赞不绝口,称恭王是摇光最有本事的皇子。 与初露锋芒的太子、暴力镇压动乱的楚王和游手好闲的七皇子相比,恭王可谓是风头无二。 朝中支持他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些支持太子的老臣都转而倒向他。 昔日的陆家大哥,摇身一变成为权势最盛的王爷。 也不是接受不了,只是太突然,一时转变不过来罢了。 她心中还是祝福他的,以他的才能,未来会走到那一步不是不可能。 最好,他与哥哥的死无关。 她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等到那个奶娘被带回来,她就可以知道当年的真相。 究竟,谁是凶手。谁,来为哥哥偿命。 陆羲禾目光微暗,抚摸着手上的指环。 这是宁炎送给她的保命指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还顺利吗? 宁炎这边确实不顺利,流寇暴乱本是小事,可是,那些人和扶桑似乎还有某种关联。 他使用暴力镇压,已经引起许多人的不满。 百姓说他残暴,官员说他鲁莽,合着他来平息暴乱里外不是人。 不过他不在乎这些,外人的看法与他何干? 所有与扶桑有关联的人,已经被他制服。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归他管了。 他日夜兼程赶回京城,刚巧听说了木岩郡之事。 那些人说到陆大人的时候,他的心都要揪起来了。 于是派人将那人抓过来,听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该死的庆王! 如果不是太子相救,恐怕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每每想到这儿,他夜不能寐,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她的身边,日夜守护着她。 陆羲禾安全了,可是太子不是好人。 他生怕太子对她产生什么想法,更怕她会被太子利用。 所以在看到陆羲禾和太子同行的时候,他的醋意不可抑制地迸发。 “过得不错,陆大人。” 陆羲禾乍一见他时,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按理说他应该在回京途中,为何这么快就到了京城? 只见他脸色冷冽,眉目间掩不住的疲惫,看上去让人十分心疼。 “王爷?”她的声音又惊又喜。 大庭广众之下,她不能做出什么举动。只是她的脚步,下意识地向他的方向挪了一步。 太子不动声色地关注着二人,心中有了判断。 “既然陆大人平安到达,孤便不打扰了。”他对宁炎点头示意,随即坐上马车离开。 陆宅的门缓缓打开,绿萝等人探出头来。 陆羲禾见到熟悉的人,鼻子一酸,抬脚便要进去。 想到站在门口的某人,拉了拉他的袖子,“来吗?” 他的神情稍稍缓和,冷着一张脸走了进去。 陆宅的门渐渐关上了。 绿萝等人还算有眼力,在二人进来之后纷纷消失不见。 宁炎一肚子的话要问她,却感到一个软软的人儿撞了自己的怀里。 他微微愣住,面容的冷意被暖意取代,严严实实地回抱住她。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怀中的人瓮声瓮气地说道,声音里夹杂着委屈, “我好害怕。” “我知道。”他双臂紧紧把她锁在自己怀里,摸了摸她的头,“不怕了…” 天知道他有多心疼,他低头看着埋在自己胸膛的女子,刹那间一股热流直冲头顶,方才平静的心又咚咚跳起来。 他耐着性子安慰了好一阵儿,陆羲禾总算好了些,松开手想要走开。 他却不让了。 “用完我就丢掉?”他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低头凑了上去。 “我不太舒服。”陆羲禾的脸色忽而一阵白,前一段时间的伤还未痊愈,站了这么久,有复发的趋势。 宁炎横抱起她来,惹得她一阵脸红,“你干什么呀?快放我下来。” “不放,刚刚不知是谁,扑到我…”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陆羲禾捂住嘴,“不许说了!” 见他住了嘴,方把手挪开。 “好,不说了。” 宁炎小心地将她放在美人榻上,温声问道:“可还疼吗?” 陆羲禾望着他的面容,手轻轻抚上他的脸,“现在没那么疼了。” 他笑了一声,拿出一个小瓶子,“此药对内伤效果极好,每日一颗,不许忘了。” “绿萝,收好了。”陆羲禾唤来绿萝,绿萝进来收好小瓶,立刻退了出去。 “我渴了。”她抬头说道。 真是欠她的。 他认命般去倒了一杯水,“升官了,有什么打算?” 陆羲禾沉默。 宁炎回头看着她,“人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陆大人,可不能叫我们失望啊。” “一定不会。” 陆羲禾抱着暖手炉,近来天气越发寒冷,京城已经飘雪。 “总觉得,你来京城还是昨日。”他打破了沉默。 “那时你吓人得紧。”她笑得眉眼弯弯,仿佛盛满星光的双眸,此刻正托腮看向他。 第四十四章 被跟踪 http://.biquxs.info/

“你真是越发大胆了。” 两人相处的时间不久。 宁炎乍一回京,事务繁多。 陆羲禾亦是如此。 更何况,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孙嬷嬷,哥哥当年的奶娘,已经被她秘密保护起来。 说好听是保护,其实是监管。 孙嬷嬷早已青丝变白发,见到陆羲禾的那一刻,一时竟不知她与谁相像。 陆羲禾记得她。 小时候,每次她去找哥哥都是这位嬷嬷在旁服侍。兄妹俩平日不能多用的甜食,孙嬷嬷总有办法给他们摆出来。 “五…小姐?”孙嬷嬷颤巍巍地行礼,“老奴…没脸见夫人和小姐…” 她蹲下身亲手扶起她,“我问你,凶手到底是谁?” 孙嬷嬷哽咽道:“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当年少爷的事情,知道的人都没了…没了…” “与陆家的人有没有关系?”她不肯放过孙嬷嬷,这可能是唯一知道当年真相的人。 她隐忍了许多年,就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 “五小姐,何必如此固执?少爷已经去了,您知道那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有。我哥哥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不能白白让人害了性命。那人既然做了,就要付出代价。” 孙嬷嬷一脸为难,“小姐…” 支吾许久,终究说出一番惊人的话来:“当年,恭王秘密养在陆府。二少爷不慎撞见暗中保护恭王的人,便…” “如何?”她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眼尾染红。 “二少爷聪慧过人,是万万不会走到水塘里溺死自己的。”孙嬷嬷边说边抹眼泪,“老奴也算看着二少爷长大,那么好的人儿…” 面前的人好似僵住了。 “小姐?” 迟迟没有回应。 凉亭下,静谧得只剩下潺潺的水声。 宫无命守在亭外,见陆羲禾不再开口。心知一切已经结束,进去把人带走,始终没有说话。 “飞高点!哥哥,你快跑起来呀!” 一个稚嫩的女声焦急地喊着,那白皙的男童单手牵着风筝的线,笑着说:“阮阮别急。这会儿风不大,风大了它自己就飞起来了,相信我!” 女童嘟嘟嘴,似乎不高兴,“我昨天和四姐打赌,今天谁的风筝高,谁就能吃对方的蜜饯。我要是输了,今天就没有零食吃了。” 陆弈鸣挠挠头,又笑了,得意地说道:“放心吧,哥哥肯定帮你赢。” 陆羲禾巴巴地望着天,湛蓝无云的上空,两只风筝离得不远,偶尔有几只大雁飞过去。 陆弈鸣说得自信,其实是没有把握的。 四妹的风筝可是大哥帮忙放的! 说起这个大哥陆熠然,年纪不大但是吓人得很。他每次看到他大哥都害怕,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他平时太冷酷了。 陆羲禾明知道不能赢,但还是想试一试。 陆弈鸣果然还是输给了陆熠然,他垂头丧气地收起风筝,想来想去,笑着转身说:“阮阮,别怕没有零食吃,我的给你,好不好?”其实,他还偷偷藏了珠花,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陆羲禾没有吱声。 她看着得意的陆容婉,一股无名火上来,眼神凶狠。然而她太小,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小孩子装大人,莫名地可爱。 陆容婉比她大一岁,她冲陆羲禾不停地做鬼脸,比划着说:“怎么样?输了吧?” 陆羲禾“腾”地一下站起来,正要过去,陆熠然却忽然转身,盯着她一声不吭。 她仰头和他对视,忽然又觉得害怕,别过头假装看其他地方。 陆容婉跑过来拉着陆弈鸣的袖子,却看向陆羲禾说道:“二哥,五妹做的风筝不如我的,输了比赛,小心她回去哭鼻子哟!” 陆羲禾回呛她:“我又不是你,才不会哭鼻子。也不知道是谁,每次背书都要被先生骂。” 陆容婉哑火,只得抓着陆弈鸣的袖子不撒手,反倒是今天帮她忙的陆熠然被晾在了一边。 “二哥,你陪我去抓鱼吧。听说现在鱼儿长得可大了!” 陆羲禾不乐意,“为什么要我哥哥陪你去,你就不能找别人?” “二哥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哥哥,我就想和他玩,不行吗?”陆容婉还是抓着陆弈鸣的胳膊不撒手。 陆弈鸣没有办法,“要不,让嬷嬷先送你回去,我晚一点再回来。” 陆羲禾还想抗争,陆弈鸣又抢先说道:“乖一点,听话,和嬷嬷回家,我很快回来。”他捏了捏陆羲禾的脸蛋,温和地笑。 陆羲禾妥协了,“好吧,那哥哥你要早点回来。” 陆弈鸣点点头,牵着陆容婉渐渐走远了。 她站在原地看了好久,两个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她却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注视着陆弈鸣走远的方向,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有些不安、不舍,甚至想哭。 “你愣着干什么?” 陆熠然的话不冷不热,她向来害怕他,摇摇头不说话。 “走吧。”他催促道。 陆羲禾乖乖地跟在他后面,嬷嬷他们走在最后面。 “大哥。” 陆熠然还是有点惊喜的,转过头来,语气也没有平常那么冷,“怎么了?” “我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陆熠然好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不知道。” 陆羲禾没有再问,脑子乱糟糟的。 陆熠然把她送到了夫人那儿,夫人也没有留他吃饭,问了几句便派人送他回去了。 曹文茵蹲下来,发觉陆羲禾一脸不高兴,“阮阮,谁惹你不开心了?” 阮阮是她的小名,曹文茵和陆弈鸣最喜欢这样叫她。 “四姐非要哥哥陪她去抓鱼,我讨厌她。” 曹文茵把她抱到凳子上,“杏儿,端碗汤来。” 杏儿是她的大丫鬟,自小就跟着曹文茵。 杏儿端着小木盘进屋,上面有一个精致的玉碗,外面有彩色花纹。 曹文茵舀一勺吹了又吹,“阮阮,她是你四姐,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陆羲禾点点头。 两人等到晚饭时分,却还是不见陆弈鸣回来。 “杏儿,派人去找找,这孩子又去哪疯玩了。”曹文茵担忧,都这个时候了,应该回来了。 陆羲禾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然后又坐下。 陆弈鸣回来的消息谁也没有等到。 “夫人!出事了!” 杏儿惊恐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 曹文茵手里的杯子应声落地。 “二少爷出事了…” “快带我去!”曹文茵立马跑出了门。 陆羲禾也跟着跑了。 水池边一片哀嚎声,乌压压跪了一大片人。 “弈鸣…” 曹文茵缓缓走过去,她不敢相信,躺在水池边毫无生气的人,竟然是她的儿子! “弈鸣,醒醒…”她轻拍着陆弈鸣的脸,又晃了晃他的肩膀,“你快点醒过来!没有你,我怎么活…” 陆容婉哭得差点背过气去,一双眼睛红得像个兔子。白姨娘挡住她的脸,不让她看。 “夫人,请节哀。”大夫早已赶到,可惜发现太晚,已是神仙难救! “这是怎么回事!他好端端地怎么会落水!” 曹文茵站起来,充满恨意地望向每一个人,所有人,都有嫌疑! 白玉把陆容婉藏到背后,伤心地说道“夫人,今天四姐儿回来跟我说,她和二少爷去水池边捉鱼,但是水太深了,他们不敢去,在岸边玩了一会儿就走了。走到一半的时候,二少爷说丢了一样东西,他得回去找,就叫四姐儿先回来了。当时二少爷身边只有一个小厮,两个人似乎是往这边走了…” “他丢了什么东西?” 白玉想了想,看了陆羲禾一眼,这孩子一言不发,只看着地面,真是可怜。 “二少爷说,他给五姐儿准备的珠花儿不见了…” 陆羲禾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她的世界,好像一下子安静了。安静到,她只能看到他哥哥,他为什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呢? 哥哥躺在那里,衣服还是湿的。他就那样,紧闭着双眼,像睡着了一般。 曹文茵半跪在尸体旁边,找了半天,终于在他的左手中,寻得一个粉色的珠花,样式精美,是女孩子喜欢的样子。 曹文茵这时才接受了她儿子死去的事实,两眼一黑,昏死过去了。 “快来人!叫大夫!夫人晕过去了!” … 她从回忆中抽离,目光流连在波光粼粼的湖面。 是陆熠然。 不对,现在应该叫他,宁熠。 如果不是他,哥哥怎么会枉死? 她心里已然恨毒了曾经的大哥。 这个假惺惺的“大哥”,是否会在夜半时分,为自己双手沾满的鲜血忏悔? 她想,答案是否。 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陆羲禾折断手中的木棍,随手抛进湖里。 “主人。”宫无命接近道,“孤鸿要见您。” “让他过来吧。” 宫无命领命接孤鸿来到凉亭。 “一别数日,大人可还安好?” 陆羲禾看向来人,他外形虽消瘦了不少,可精气神儿是极好的。 “恭喜阁下得偿所愿。”庆王一案的彻底落幕,也算是为寒香尘讨了个公道。 “大人之恩,寒某永世难忘。他日若大人有需要,寒某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护大人周全。”孤鸿正色道。 “阁下守好凤鸣,维护江湖平衡,足矣。”陆羲禾不愿与江湖有过多牵扯,同样也不希望江湖与朝堂扯上太多关系。 此案已结,所有人理应散场。 “我明白大人的意思了。告辞。”他迈着大步朝亭外走去,走了几步停下说道,“我的承诺永远有效。” “保重。”陆羲禾目送他远去。 周围寒气四溢,她摸了摸自己冰凉的手指,忽而笑了。 第四十五章 意外 http://.biquxs.info/

“主人,是否要回去?”宫无命询问道。 此处湖心馆位于西市,距离她的陆宅有一段脚程。 “派人好生照顾孙嬷嬷。”她毫不犹豫地走出去,宫无命无声跟上。 上了马车后,她手扶额闭目休息。 车中炉香缭绕,处在朦胧中,她好似画中仙一般,可观,不可接近也。 “嘭” 刀剑碰撞的声音。 宫无命一边赶车一边与歹人过招。 为何宫无命武功天下无双,却只是与歹人过招,而不取他性命呢? 原因是前些天陆羲禾特地给他下了命令,以陆宅家丁身份露面的时候,不可滥杀无辜。 现在与他交手的那个蠢货,不过三脚猫功夫。 应该是劫匪。 “让开!我要见她!” 他眸中寒光一闪,正想一掌劈过去。 陆羲禾的声音慵懒地响起:“把她带进来。” 宫无命掐住那人的脖子,几下已经把人捆了个严严实实,塞进了马车里。 那人狠狠跌在毯子上。 视线相交的一瞬间,一人恨意更甚,一人颇为惊讶。 “是你。”陆羲禾的语气平静,听者却好似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 “都是你!是你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我要杀了你!” 那人样貌陌生,可是眼神却似曾相识。 她是安康郡主宁岚。 被废的庆王之女,曾经目空一切的高贵郡主,如今改头换面,沦为一无所有的平民。 “该如何称呼你呢?郡主,还是什么?” “住口!” 陆羲禾没想到,庆王犯了谋逆之罪,他的嫡女竟然换了样貌活了下来。 “你恨我吗?”她问道。 “当然!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喝你的血!” 陆羲禾不知该怎么评价宁岚,既然知道她的所作所为,还敢只身前来。是嫌自己太走运了吗? “你有恨我的权利。可是宁岚,你知道你的父亲做了什么吗?他暗造军制武器,与来历不明的人勾结在一起,企图挑起摇光的内乱。这是谋逆,是不可饶恕的罪孽。”她缓缓蹲下身,一手挑起宁岚的下巴,压低声音说道:“我不知道谁那么有本事为你换脸,不过我告诉你,既然你侥幸逃了,就不要出现在京城。我能认出你,别人照样能。他们可不会像我这么耐心,把你送进官府,可是一件大功劳呢。” 宁岚别开脸,心里明白陆羲禾说的对。 她贸然前来,是在用自己的命冒险。 全家只剩了她一个人,她要好好活下去。可是她好不甘心,为什么这个人可以无动于衷? “你为何不把我送官府?” 陆羲禾松开她,坐到位子上,用帕子擦了擦手。 “千金难买我乐意。不过你要是想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你送进去。”她的话引得宁岚直咬牙。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陆羲禾反笑道:“我还没说什么,郡主就受不了了?这样的性子,不若把你送进官府吧,许能活得久些。” “不要!不要…”宁岚的声音越来越小。 “也可。不过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问。” 陆羲禾满意地点头,“庆王的身边,都有什么人给他出谋划策?” 宁岚不耐烦地说道:“我知道的已经死光了。” “那么,是否有一位样貌出众,喜爱紫色衣裳的男人?” 宁岚回忆许久,迟疑道:“以前听爹爹提起过,似乎叫什么紫阳君。爹爹曾夸他满腹经纶聪明绝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陆羲禾嗤之以鼻,紫阳君言行出乎常礼,并非良才。庆王会做出谋逆之事,恐怕和紫阳君的蛊惑脱不了干系。 “还有呢?” 宁岚犹豫道:“他好像是个孤儿,也没有什么朋友。我对他的印象很差,有一次我曾见到,他喂鱼时因为眼前飞过一只啼叫的鸟,他的眼神很可怕,那鸟也是可怜,被打落后还要被割下头。” “他可有固定居所?” 宁岚摇头,紫阳君行踪诡异莫测,“我猜,也许他连脸都不是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他不以真面目示人?”这下就难办了,天下之大,如何找一个连样貌都是假的的人? 宁岚见她沉默,狠声道:“别以为我会放过你,等找出紫阳君,我再和你慢慢算账!” 陆羲禾不屑地笑道:“好啊,我等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说罢唤宫无命进来。 宫无命弯着腰进了马车,立刻明白了陆羲禾的意思,从怀中掏出一个金色的小瓶来。 “虽然你的样貌已改,可是你的声音,还有你给人的感觉,是一时变不了的。我能看出你,他们一样也能。这是特制药丸,每三天吃一粒,可以帮助你维持假音。至于其他的,你自求多福吧。”陆羲禾阖上双眼,她很疲倦,需要好好休息一晚。 宁岚攥紧了手中的药瓶,眼看宫无命离开了,“你会这么好心?” “信不信随你。”她看都没看宁岚一眼。 宁岚半信半疑地收了药瓶,神情复杂,“哼,信你一次。有消息我会想办法通知你。” 等来的是死一般的沉默。 宁岚飞快地溜下马车,融入茫茫的夜色中。 宫无命慢慢悠悠地赶着车,只听得马车内女子轻缓有节奏的呼吸声。 他集中注意力,向着陆宅的方向而去。 趁着休养的这段时间,陆羲禾打算好好在自己的宅子里休息。 恰逢冬至,京城飘起了小雪。 “好冷好冷。”绿萝一边搓手一边掀开门帘,脸蛋冻得通红,“小姐,外面下雪了。一早上就开始下,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 习惯了绿萝的絮絮叨叨,陆羲禾合上书卷,从榻上下来。 绿萝见她穿着单薄的衣衫,忙去取了鹅白大氅来,围在她身上,“小姐怎么穿得如此单薄,定是那群下人又偷懒了!” 实际与下人无关。 她早早起来,本想清清思绪,却被下人打扫收拾的声音吵到头疼,于是便把他们全部遣了出去。 绿萝知道她喜静,因此也猜到了几分,于是道:“小姐要是觉得他们烦,赶出屋子倒也罢了。小姐的身子还未大好,可万万不能着凉。” “今天是冬至。”她虚倚靠在门框旁,略施粉黛的小脸,没了那种拒人千里的疏远。 “对呀,小姐,厨房今天准备了好些好吃的呢!”绿萝兴奋地说道。 “就知道吃。”陆羲禾的语气淡淡的,可却比平日多了几丝亲切。 “嘻嘻嘻,小姐,今儿个可是冬至,按照习俗应该和家人一起吃饺子的。奴婢没有家人只有小姐,可不得想着饺子嘛。”绿萝憨笑道。 茫茫的白雪中,一个青色身影渐渐向他们走来。 “小姐,人回来了。”宫无命的头上和衣服上落了雪,他好像没看见似的。 绿萝正欲上前,想到陆羲禾还在身旁,迈出去的脚生生收了回来。 “让他来见我。”陆羲禾转头又对绿萝说道,“去吧。” 绿萝得命,欢喜地走到宫无命的面前,踮起脚为他拍掉身上的雪花。 宫无命绷直了身体,见绿萝费力的模样,微微俯身。 瞥见这些情况的陆羲禾嘴角微扬,这是万年铁树开了花? 院门处传来一阵喧闹,“我可是大名鼎鼎辣手摧花的…” 宫无忧声先于人,迈着大步走进院子,见院中的自家哥哥与一个小丫鬟凑在一起,顿时乐了。 目光一转看到陆羲禾,心中感慨一句主人是天下最美的女子,笑得春风满面,“见过主人。” 陆羲禾目光微沉,“进来吧。” 宫无忧收敛玩世不恭的神情,随她走了进去。 “主人,青国的事情已经收尾。只是…”他不知该不该说那件事情。 “只是什么?” “属下得到消息,扶桑有示好的意思,来摇光使团过不久就会出发。主人,他们很可能要与摇光和亲。”宫无忧身为陆羲禾最得力的手下之一,自然清楚她和楚王之间的事情。 本来板上钉钉的事,这下可好,扶桑的公主要是非要嫁给楚王,皇帝为了和气指不定就同意了。那主人怎么办? 以主人的性子,万万不会与其他人共享一个男人。 希望那个楚王有点自知之明,主人这样的人,原本他就配不上,要是他敢始乱终弃… 陆羲禾不知宫无忧内心的想法,“知道是什么人来吗?” “具体的不知道,只知道是一个皇子和一个公主。” 陆羲禾沉默片刻,“不必理会他们,我们只要做好份内的事即可。你旅途劳累,下去歇息吧。” “是。”他退了出去。 宫无忧出去后,她的眉微微蹙起,又是扶桑,真是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小姐?”绿萝试探问道,“陆家的四小姐来了,小姐要见吗?” 陆羲禾叹了一口气,这种日子也不好赶她回去,“请进来罢。” 鞋子踩在雪地上“吱”“吱”的声响,无时不刻不在搅动陆羲禾的心。 陆容婉从容走进屋子,见陆羲禾背对着她,万千心绪涌上心头。 当女官的这些日子,想必很苦吧。 陆容婉想着,开口唤道:“五妹,你好些了吗?” 陆羲禾闻声起身,“本就不碍事,外面人夸大而已。” 两人在圆桌旁坐下,陆容婉示意丫鬟打开盒子,“今天是冬至,你不回家,我就给你送来了。” 第四十六章 真相大白 http://.biquxs.info/

丫鬟端出几个精致的玉盘,里面是几样不同馅的饺子。 “难为四姐了,这么冷的天还来为我送东西。”陆羲禾客套地笑道。 “五妹你这是哪里的话?我们都是一家人,”陆容婉想要握住她的手,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 陆容婉面色略有不快,“五妹,不要和家里置气了。” 她意在缓和陆羲禾与陆家的关系,却不知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岂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是三言两语便能化解的矛盾,何苦走到断绝关系这一步呢? 陆羲禾的丫鬟替她们上了热茶,在炉里添了新的炭,悄声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有炭烧着时的“噼啪”声响。 陆羲禾释然一笑,“难得我们见一面,四姐姐说这些做什么。对了,四姐姐与镇南王家的世子相处如何?他对你可好?” 陆容婉见她与自己的态度热络了些,便不再提起陆家的事。 “他性情温和,体贴周到,是难得一遇之人。”她顿了顿,“可是那样好的他,不知为何,我却没法付出全部情感。我与他之前,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四姐姐,不喜欢他?”陆羲禾轻轻搅动碗里的药汤,抬眼望向她。 “说不上不喜欢,可也,不是喜欢。面对他的时候,我的心不会狂跳不止,不会雀跃欢喜,我与他更像是好友,客气而疏离。”陆容婉眉目染上淡淡的惆怅,少女的欢喜雀跃,终究是不复存在了。 陆羲禾依稀猜到她的心思,莫非四姐早有了心上人? “他也是如此吗?”她问道。 陆容婉摇摇头,“他待人总是那般,我猜不出他是怎样想的。许是不喜吧,只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好违抗罢了。” 陆羲禾讶然,在她印象中的陆容婉,从来不是这样的。 “四姐姐,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一直很羡慕你。羡慕你有父母的宠爱,羡慕你可以无拘无束,羡慕你的样貌、你的才识。” 她的双眸清澈,真挚的目光与陆容婉的视线交汇。 陆容婉的鼻子一酸,“阮阮,我没有什么可羡慕的,没什么值得你羡慕的…我…” 她的话折在嗓子里。 陆羲禾不会明白的。 她们之间,有太大的不同。 陆羲禾是嫡女,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妾室所出。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人轻蔑的语气。 一个卑贱庶女,还妄想爬进他的门。 是。 卑贱的庶女。 可陆羲禾呢? 她一面享受着威震天下的楚王的宠爱,一面与恭王纠缠不清。 要说羡慕,应该是自己羡慕她才对。 “四姐,究竟怎么了?”陆羲禾察觉出不对劲,不打算和她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道。 “阮阮还是那么聪明。我,已有了心上人。可是,他瞧不上我。”陆容婉自嘲般说道,“从前我自视甚高,直到遇见他我才发觉,自己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若我能重新投胎就好了,做一个身世与他匹配的人,想必也不会如此,难过。” “四姐姐天生丽质,蕙质兰心,如何配不得?”陆羲禾虽然因为哥哥的事情与陆容婉之间有了隔阂,可是在她心中,她与陆容婉之间的姐妹情分是不会消除的。 她不能容忍自己的亲人被别人轻视,践踏。 “我不能告诉你。也许,很快我就能忘了他。嫁人、相夫教子,过完没有他的一生。”陆容婉望着她,“阮阮,你很幸运。大哥,不,恭王他,从前我以为他当你是最宠爱的妹妹,因而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对你百般照顾。可是如今看来,他哪里是把你当作妹妹?明明是…”她羞于说那句话,于是跳过继续说道,“我不是说那位楚王不好,只是,阮阮,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你好的人,难道抵不上一个才出现几个月的人吗?” 陆羲禾的脸色不大好看,只听得陆容婉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可是什么误会是不能说清的呢?你可知,即便你离开了,他仍然派人把你的东西搬回京城,为你留了你的璇玑院,一切都按照你在的时候布置。他还时不时地去看望夫人…” “你说什么?”陆羲禾心里一紧,“夫人还好吗?” “夫人很好,只是和往常一般,不肯见任何人。恭王去看望她,她也没有例外。”陆容婉拿出一个青色的小药罐,“差点忘记,这是我姨娘给我的,对内伤有极好的作用。”她放在木桌上,“你且记着,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要跟皮猴儿似的到处跑。” “知道了,四姐姐,你何时变得如此唠叨?”陆羲禾亲手收下那药罐,“我会注意的。” 陆容婉点头道:“我是偷偷来的,不能逗留太久。你记得吃饺子。” 陆羲禾应下,“四姐姐放心,我会记住的。” 两人相视一笑。 交握的手很快分开。 陆容婉离开的时候步伐轻快,仿佛卸掉了身上最重的包袱。 目送她离开的陆羲禾心情却不轻松,为何休养时还会有这么的麻烦事? 回想陆容婉说话时的神情,分明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她喜欢上了一个人。 可是她已经有了婚约。 她为此苦恼不已。 这是陆羲禾总结出的三个结论。 那个人会是谁呢?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查一查。 如果两个人彼此有意的话… 陆羲禾忽然觉得自己可笑极了。别人随随便便几句抱怨的话,她竟然放在了心上。 还想着替别人谋划,真是可笑。 绿萝跟在她身后,“小姐…楚王殿下是不是要和那个什么公主…” “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如果皇上要他娶扶桑的公主,他只能娶。”陆羲禾端起茶杯,想了想又放下。 “可是,小姐,奴婢记得您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要是这样的话,您还会和殿下在一起吗?” 绿萝的话使她沉默。 “不过谣言罢了。你这么在意做什么?”陆羲禾话锋一转,“总是说这些事情,怕不是,我们的小绿萝有了什么心思?我知道了,是不是话很少的那位?” 绿萝羞得直跺脚,“奴婢才不喜欢宫无命呢!” 陆羲禾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还没有说是谁,你怎么就说出他的名字了?果真是他,你的眼光不错。” 绿萝满脸通红,“小姐莫要取笑奴婢了!” 陆羲禾笑了起来,屋子内流淌着快乐的气氛。 东宫 太子坐在凉亭中,独赏漫天飞雪。 “殿下,仔细着凉。”德胜小心地为他披上厚实的衣裳。 他望着亭外,“今天是冬至吗?” “回殿下,今儿是冬至。”德胜回道。 太子手指中夹着一枚白色的棋子,“她走了十三年了。” “殿下,娘娘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您的。” 太子的生母潘昭仪,生前温婉贤惠,心地善良,可惜来到了皇宫这种吃人的地方。 出身卑贱的人怎么可能在不属于她的阶层混得好呢? 皇帝早把她忘到了九霄云外。 后宫妃嫔将她当作出气筒,每每在其他处受了气,便来潘昭仪的地方找茬。 潘昭仪被人捉弄、被陷害、被惩罚、被禁足、还被喂下过毒药。 若不是怀了宁佑,恐怕她早已成为皇宫新添的一缕幽魂。 生下宁佑之后,皇帝甚喜,提了她的位分,把她的寝宫从偏僻的地方挪到中心位置。 嫉妒在一些人的心中疯涨。 好在宁佑自小聪明,皇帝极为欣赏他。 即使被安置在太后身边养,宁佑也没忘了生母潘昭仪,常常去探望她。 因而潘昭仪早些年虽说没有宠爱,可是有儿子傍身,她的生活还算富足。 变故出现在五皇子宁炎出生的那一年。 传闻五皇子降生之日帝星大盛。 萧氏晋升贵妃,潘妃却在自己的寝宫悄然死去。 人们发现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硬了。 那一年,他八岁。 “今日是五弟生辰,贺礼送去了吗?”太子问道。 “殿下,一大早便送过去了。”德胜看着太子的脸色,心道太子难为,连自己生母的忌日还要为他人送上祝福。幸好楚王殿下不喜办生辰,连知道他生辰的人都极少。 “五弟虽说不在意这些,可是这该有的礼节,是万万不能少的。”太子将白色棋子落在棋盘上,又拿起一枚黑色的棋子。 “殿下,庆王一案结束后。许多支持庆王的人已经倒戈相向,准备搭上恭王那条线。现在正背地里想办法呢。”德胜压低了声音。 “恭王?”他轻笑起来,一枚黑子压在棋盘上,黑白之争以白子不敌黑子而告终。 太子早知道恭王会得势。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恭王的动作如此之快。 这样狠厉果断的作风,哪怕身为对手的他,也忍不住欣赏。 “可惜了。”他捡起一枚白子,“终究有软肋。” 德胜噤声,明白太子所说的人是谁。 那位陆大人属实不简单,短短时间内已经升到了刑部的二把手。 同时还有楚王的庇护。 德胜隐隐担心起来,太子并不像他表面那样不在乎。 “也不奇怪,对吧?她的确是很吸引人的女子。”太子低低地说道,“孤没有看错人,不是吗?” 德胜回道:“殿下英明。陆大人不但替殿下铲除了对手,更牵制住了楚王和恭王二人,叫他们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殿下只需等待合适的时机,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 太子低头看着黑白子交错的棋盘,究竟谁是棋子,谁又是局外人呢? 第四十七章 珠花 http://.biquxs.info/

“楚王那边情况如何?” 德胜回道:“贵妃娘娘那边迟迟不肯松口,加之扶桑和亲的意愿。奴才瞧着,这事成不了。” 太子薄唇微抿,显然这是他满意的结果。 楚王和陆羲禾在一起,对他无非是多一点威胁。可是,他就是不想楚王的一切都那么顺利。从小到大,他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 荣华富贵,他生来就有;权势地位,他唾手可得。 就连最难得的真情,他也能拥有。 他凭什么? 而自己… “殿下,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德胜开口说道。 “讲。”他将手伸出亭外,掌心落下三三两两的雪花。 “这么多年来,除了柔福郡主,殿下从未在意过哪个女子。既然有意,殿下何不把她抢过来?据奴才所知,那位陆大人并不是非楚王不可…” 太子缓缓看向他,目光深寒,“不过一颗棋子。” 德胜识相地住了口。 尽是痴人。 “殿下,国公府的二小姐送来了帖子,邀您明日去府上品茶。”一名家丁上前报道。 太子扫了一眼托盘里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什么品茶赏花诗会,不过是那些士族子弟之间互相结交的幌子罢了。 “张国公…”他改变了想法,“孤会准时到。” 陆宅 陆羲禾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看雪,见绿萝和宫无忧等人在院子里互相扔雪团。 她眼神一亮,穿好鞋子就要出门去。 宫无命恰好撞见这一幕,抓起斗篷,“主人。” 陆羲禾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他,顿时松了口气,“你走路没有声音。” 宫无命沉默地看着她,拿着的斗篷往前了一点。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过斗篷飞快地系上,接着步伐轻快地走向正在玩耍的几人。 绿萝正玩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一团雪砸向宫无忧。 宫无忧闪身跳开,那雪团直直奔向他身后的陆羲禾。 陆羲禾侧头躲过,望着玩耍的几人。 绿萝脸色猛地一变,说话跟着不利索起来,“小姐…”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训斥的时候,她忽然被雪团砸中。 面前的陆羲禾得意地看着她,她明白过来,抓了一把雪握成团回给陆羲禾。 “别跑!” “我打到小姐啦!” “哈哈哈…” 远处的宫无命默默看着几人,时不时地留意暗哨。 最近她锋芒太过,已经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来陆宅探情况的人和来刺杀她的人已经解决了好几批。 有些查得出来历,有些来路不明。 星儿不在,这些事情他必须负责。 他的视线停在来回跑动的宫无忧身上。 有时候无知不是坏事。 一个身强体壮的丫鬟手冻得通红,见主仆几人玩得畅快,拿着帖子站在不远处等候。 陆羲禾见那丫鬟眼熟,停下玩乐问道:“何事?” “小姐,国公府的帖子来了,邀您明日去府上一聚。”那丫鬟递上帖子。 绿萝也跟着停下来,接过帖子打开给陆羲禾看。 陆羲禾一边看帖子,一边问道:“手怎么回事?” 丫鬟惊慌失措地向后缩了缩,“小姐,没事,只是…前不久生了冻疮。” 陆羲禾看了她一会儿,吩咐道:“下去吧,绿萝,派人给她瞧一瞧。” “是。” “多谢小姐。” 两道声音同时落下。 绿萝瞥了一眼那丫鬟,见她身形略壮,心里鄙夷这人为何如此娇弱。 几人玩得累了,也没有了玩的兴致。 绿萝赶去厨房察看午膳的情况,见饺子已经装盘,风风火火地回去报告。 “小姐,午膳好啦!” 她乍一进来,只见陆羲禾坐在椅子上,身旁的宫无命低下身子正在听她讲话。 他身材伟岸,俊美的脸庞冷若冰霜,眉宇之间充斥着一种英气。 “紫阳君此人十分危险,不要中了他们的圈套。”陆羲禾低声命令道,“孙嬷嬷那儿,派人好生照看着。” “主人放心,星儿做事有分寸。”宫无命抬眼,绿萝端着盘子无声地望着他。 陆羲禾见绿萝站在门口,一副可怜极了的样子,微微笑道:“站在那儿做什么?叫他们进来吧。” “是。”绿萝匆匆出门,叫上宫无忧和几个眼熟的丫鬟进了屋子。 经过那身强体壮的丫鬟时,她冷哼了一声。 那丫鬟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你们跟我有一段日子了,我很开心,你们中没有人犯错。我一向喜欢忠诚的人,你们以真心待我,我亦不会亏待你们。午膳过后,每人去绿萝那儿领赏钱。领完钱后的时间随你们自由支配,不要回来太晚了。”陆羲禾说道。 宫无忧听完此话,立刻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大咧咧地坐在凳子上。 宫无命咳了一声,两人对视,纷纷看向陆羲禾。 其余的丫鬟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陆羲禾本意就是今日好好待他们,面上也就多了几分耐心,“无事,坐吧。” 绿萝麻利地替她布菜,又盛了小半碗的饺子,“小姐请用。” 陆羲禾咬了一口放下,其他人才纷纷动起筷来。 “你叫什么名字?”陆羲禾向那身强体壮的丫鬟问道。 “回小姐,奴…奴婢叫阿晴。” “阿晴,很好听的名字。”陆羲禾对她有些兴趣,这个丫鬟,看起来比一般女子壮实许多,回话时总是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多谢小姐夸奖。”她的声音喑哑,似乎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一般。 “明日跟着绿萝一起在我身边伺候吧。”陆羲禾说完,便静静地吃饭。 “是。”阿晴回应道。 其他人见状,胆子稍稍大了些,互相打趣,整个屋子充满着欢声笑语。 这是一个罕见的冬至。 皇上特许恭王辅政,朝内大大小小的事开始经恭王的手。 太子这边还没有动静,支持楚王的萧家却闹得不可开交。 宁炎被他们吵得心烦至极,把他们全部赶出了王府。 自己转头去了陆宅。 “王爷怎么来了?”陆羲禾原本坐在暖塌上休息,听完下人的汇报便走到书桌旁。 只见身形高大的男人踏雪而来,一身黑衣在雪中分外瞩目。 “无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宁炎反问道。 “自然能。”陆羲禾看向他的衣裳,其上星星点点的雪。正欲伸手拍掉,想了想却是没有动。 “这几日好些了吗?”他回头望向门口,白喜连忙把东西递上来,随后又退了出去。 她认得,那是最近风靡京城的糕点,八珍糕。 “好些了。想来过不了多久便能大好了。”陆羲禾亲手端来一杯热茶,放到他面前。 宁炎在凳子上坐下,“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像你这么娇弱,还是好好养着吧。” “既然王爷开金口,那我可有理由偷懒了。”她在一旁坐下,笑得眉眼弯弯。 宁炎捏了捏她的脸,“知道吗?你这幅样子像极了精明的小狐狸。” 陆羲禾拍掉他的手,“什么小狐狸?” “引诱我的小狐狸…”他缓缓低下头,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陆羲禾脑海里闪过宫无忧的话,如果是真的,她应该怎么办呢? “怎么了?”他看出她的不对劲,低声问道。 陆羲禾摇头,渐渐远离了他,走到书桌旁,“想起皇上吩咐的事情,突然没了头绪。” 宁炎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新法一事。 虽然庆王倒台,一众老顽固没了声音。可是让她一个无权无势的新人推出新法,若成功便一步登天,若失败,便是粉身碎骨。 “有什么困难,和我说说?”他浅笑道。 陆羲禾心中早有决策,只是此时此刻,她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庆王虽然倒了,可是那些人仍然存在。一旦新法触及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一定会大力反对我。” 宁炎却真正地上了心,“一群自以为是的人,不足为惧。你若真的顾虑他们,不如把他们交给我。” “你会如何做?”她问道。 宁炎沉默,“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陆羲禾忽然明白了他说的“办法”,“我再想想办法。” “今天,是我的生辰。”他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本不喜过生辰的,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想和一个人度过这些有意义的、或是无意义的日子,我想和她分享我所有的喜悦,我所有的成就。当她快乐的时候,我和她一起快乐;她忧愁候,我和她一样忧愁。阮阮,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陆羲禾回身望着他。 今天是宁炎的生辰,这是第一惊;他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这是第二惊。 也许,自己应该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宁炎慢慢走近,身高的差距使他不得不低下头看着她。 陆羲禾伸手,轻轻附上他的腰,“生辰吉乐。” 宁炎呼吸一紧,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 “感谢上苍,将你带到我身边。”她靠在他的胸膛,瓮声说道。 “该说感谢的人是我。” 若没有遇见你,我将永远坠入黑暗。 他手臂的力道又重了一分。 陆羲禾拍拍他的背,示意他松手。 宁炎听话地松开手。 第四十八章 夜 http://.biquxs.info/

幸好我有准备。”陆羲禾眨眨眼,跑去隔间里翻了许久。 “找到啦。”她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走到他面前。 宁炎满脸惊喜,“你?” 陆羲禾笑道,“只知道你的生辰在冬天,所以我就准备了这个东西送给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欢。”宁炎欢喜地打开盒子,只见盒子中央,躺着一枚纯金打造的令牌。 “这是护心令。”她解释道,“希望王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宁炎双手握住那枚令牌,感动之情蔓延开来。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了。 多久没有人关心他的安危,牵挂他是否安全。 他的父皇视他为威胁,处处防着他打压他;他的母妃,从前把他当作争宠的手段,现在把他当作维护家族荣耀的棋子。 本该是他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却从未给过他亲情。 而她… 宁炎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只要有你。” 两人美好的画面如冬日的暖阳。 门外的阿晴不知站了多久,终于转身而去,踏进漫天飞雪中。 恭王府 白衣男子头发半束起,望着亭外的大雪,眸中越发阴沉。 “王爷,小心着凉。”无常拿来一件披风。 宁熠摆手,“这点风寒,算得了什么。” 无常是跟在他身边最久的人,对于他的心事,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往年的冬至,王爷都是陪小姐一起过的。王爷对其他人的态度总是若即若离,可是唯独对小姐,是独一份儿的好。 在小姐小的时候,王爷就在关注着她。 那时候陆家的夫人不喜欢王爷,加上王爷平日总是冷冷的,小姐更加不喜亲近王爷。 小姐更喜欢她的亲生哥哥陆弈鸣,平日里黏着他到处疯玩。对于王爷,则是又排斥又怕。 这种情况在陆弈鸣出事后才有了好转。 夫人退居佛堂,小姐成了没人疼的孩子。 那些姨娘很坏,有时候克扣小姐的份例,有时候任由那些婆子欺负小姐。 王爷看不过去,明里暗里地开始帮小姐。 有了王爷的庇护,小姐总算可以安然长大。 这个小姐阿…怎么就那么固执? 就算他们曾经以兄妹相称,可是他们终究没有血缘关系。 接受王爷又会怎么样呢? 他摸着良心说,王爷绝对是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 他隐忍,富有才学,武功高强,细心体贴。 最重要的是,王爷这些年,从未亲近过除了小姐以外的女人。 那个楚王,除了样貌可以与王爷一比之外,哪一点比得上王爷? 小姐真是被灌了迷魂汤了。 无常在等,在等王爷开口问关于小姐的事情,也在等小姐早日回头。 毕竟,在他们的眼里,王爷和小姐早就是一起的了。楚王就是一个插足者,卑鄙无耻至极! 宁熠静坐了许久,仍是没有问出想问的那一句话。 皇宫 “皇上,庆王一案已经彻底了了,接下来?”首领太监问向正在批阅奏折的男子。 “恩。”皇帝被手里的折子气得头疼,“萧家越发会做差事了。” 太监连忙弓着腰走到他身旁,替他按摩起太阳穴来。 “朕叫萧家的萧宏运主理修运河一事,本以来他能恪尽职守,本本分分。”皇帝将奏折摔在桌案上,“啪”的一声响,“谁知他竟如此无能,乱做部署,导致修缮运河之事一拖再拖,劳民伤财,实乃蛀虫也!” 首领太监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这萧宏运是萧贵妃的亲侄儿。要说,还真不好说。于是斟酌道,“皇上息怒。萧侍郎想必还未熟悉工部的事务,皇上不如派几个老官员过去,既能指点了萧侍郎,又不耽误此事的期限。” “朕瞧着他是半点也不上心。在工部半年整日吃喝玩乐,不求上进。莫非是仗着自己在萧家,便可为所欲为?”皇帝早视萧家为眼中钉肉中刺。 此次萧宏运失职被众官员弹劾,更引得帝心不悦。 一道圣旨下来,萧宏运被降了职。萧贵妃虽然不重视自己的这个侄儿,但多少顾及到自己的面子。 思来想去还是悉心装扮了一番,打算亲自来求情。 她的这一举动反而引得皇帝更加不满,直接把她拒在门外。 萧贵妃不急,不代表萧家不急。 见小儿子萧宏运失势,萧家的书信是一封接着一封飞进宫里。 萧贵妃无奈,只得催人叫宁炎进宫。 “母妃有何事?” 萧贵妃笑道,“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有些日子没见你,想看看你罢了。” 宁炎最厌恶她在别人面前做戏的样子,不加掩饰的排斥表现在他脸上,“是吗?本王当年离京几载,也从未听过母妃想本王呢。” “你我母子之间,还需要这些虚的吗?”萧贵妃抱起脚下的黑猫,猫拧动了几下,随即乖乖地趴在萧贵妃的腿上。 “母妃有事不妨直说,本王很忙。” 萧贵妃见他软硬不吃,只好说道:“当年皇后不满本宫生下了你,在太后面前百般抹黑陷害本宫。太后信以为真,要将你从本宫身边夺走。本宫在光明殿前跪了三天三夜,求皇上把你留在本宫身边…” 宁炎打断道:“事实如何母妃最清楚不过,本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再被你蒙骗。” 萧贵妃摇头,眼泪汪汪,“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但凡你懂事一点,我们母子何苦落到这般境地!何苦被太子和皇后踩在脚下!” “母妃你当真糊涂。”宁炎不愿与她多谈,“今日母妃叫本王来是为了萧侍郎的事。降职是父皇的决定,恕本王无能为力。”说罢阴沉着脸离开了。 萧贵妃气得牙痒痒,“逆子!你为了那个女人什么都不顾,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 见宁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萧贵妃身边的嬷嬷低声道:“娘娘,不若见见那个丫头?” 萧贵妃连连冷笑,“不必。本宫倒要看看,她还能兴起什么风浪。” “兴风作浪”的陆羲禾此刻正被宫无忧的絮叨吵得心烦意乱。 “主人,属下可知道不少京城秘闻呢!”宫无忧得意洋洋,“主人,您想不想知道太子的老相好是谁?” 陆羲禾深呼吸一口气,提笔在纸上作画。 “是一个叫朝曦郡主的女人。据传她自幼体弱多病,可是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个朝曦郡主,是武安侯的长女,性子洒脱肆意,与京城闺秀的作风大相径庭。当年太子被困于中宫无人搭救,也是她仗义相助,太子才得以捡回一条命。” “听起来是一位奇女子。”陆羲禾的笔在砚台里沾了墨,对着空白的纸却不知从何下手。 “哎,可能是天妒红颜吧。这位朝曦郡主,十五岁的时候便病逝了。太子和她的情,只能无疾而终了。”宫无忧惋惜道,“朝曦郡主有情有义,若换做是我,也会永远把她放在心里。” “星儿不好吗?” “主人,您说什么…什么跟什么呀,,,我和星儿,那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宫无忧抓着自己的头发,“对,就是兄弟!” 陆羲禾不可置否,合着这兄弟俩都是一个样。 那位像个闷葫芦,明明对绿萝有意还不敢面对。 这位就更离谱了,连兄弟这种话都能说得出。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陆羲禾开始动笔画画。 “主人,星儿密信。”宫无命敲了敲门,见陆羲禾正专注地画画,而自己那不长眼的弟弟,居然还在伸着脖子看。 陆羲禾接过信,细细读过每一个字,随后扔进了香炉里。 信纸焚烧殆尽,她的眼神变得晦暗莫名。 萧宏运的事,影响远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 殊不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萧宏运,便是那蝼蚁。 兴盛百年的萧家,究竟会走到哪一步呢? 一夜无事。 侯府 方子衿侧卧在榻上,手中扇水墨团扇无意识地摇曳,室内轻纱飘动。 “小姐,您真的要去国公府的宴会吗?”丫鬟捧着金器,伺候她洗手。 方子衿肤若凝脂,面容冷艳,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可惜性子不喜热闹,因而在京中极少露面。 “张姐姐的邀约自是不能怠慢,更何况,我听说陆小姐也会去呢。”方子衿换上新的衣衫,丫鬟为她披上妆缎狐肷褶子大氅。 两人便这样出了门,马车已经等了许久。 冬至时下的雪还未化,沿街有小贩推雪,时不时与邻居起争执。 方子衿放下帘子,“还有多久?” 丫鬟回道:“回小姐,还有两条街便到了国公府了。” 忽然,街上一道明亮的女声传来,“你们真是厉害!连车坏了都不知道,这下好了,我赶不及张姐姐的宴会了!” 方子衿示意车夫停车,探头一看,竟是商婠婠。 “婠婠?发生了何事?” 商婠婠又惊又喜,可算遇到救星了! 她提着裙子向方子衿的方向跑来,“方姐姐!” 正当这时,一辆华贵的马车从她面前急速驶过。商婠婠连忙停下来,马车经过时,帘子微微浮动,在缝隙间,车内人微抿着唇,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第四十九章 容婉的心事 http://.biquxs.info/

商婠婠只觉呼吸一紧,竟挪不开目光。 “婠婠?”方子衿轻唤道。 商婠婠终于缓过神来,“没什么,方姐姐。我的马车坏掉了,可不可以…” 方子衿微笑道:“快上来,外面冷。” 商婠婠风风火火地上了马车,心里不住地回想方才那人。 不知他是哪家的公子? 方子衿见她与平日不同,装作不知没有问什么。 乍一来国公府,热闹的氛围令方子衿稍感不适。 她寻了处清幽雅致的亭子,坐下休息。 远处 太子与慕容彻两人注视着凉亭的方向。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慕容彻忽而赞叹道,眸中的惊艳一闪而过。 太子负手而立,“她就是方子衿?” 慕容彻笑道:“侯府冷艳千金,方子衿是也。” “你似乎对她过于关注了。”太子评论道。 “她与京中女子,很是不同。”慕容彻隔着老远望向凉亭,“她是我见过的所有女子中,穿蓝色最美的。” 太子看向慕容彻今日的穿着,亦是蓝色衣衫。霎那间,他明白了。 “喜欢为何不去提亲?” 慕容彻笑了笑,“像她这样的心性,如何能看得上我?” “不去试试,如何知道?” 慕容彻坦然道:“我的邀约,她一次也没回复过。” 太子笑了一声,再不提这桩尴尬事。 余光一扫,便见到陆羲禾等人款款而入。 面对其他女子说说笑笑的样子,竟是他不曾见过的。 也许这个女子真的拥有无数面孔,她的喜、她的怒、她的哀与乐,令人辨不出真假。 “我们走。”太子说完,率先朝陆羲禾等人的方向走去。 慕容彻回头看了一眼凉亭,毫不犹豫地走开了。 张芷柔远远见到太子,拍了拍陆羲禾的手,示意自己要走开。 陆羲禾笑着点头。 张芷柔深深地呼吸,低声令下人察看自己的仪容,确认得体后才迎上去。 “参见太子殿下。” 有张芷柔领衔的众人齐齐说道。 太子温和地说道:“免礼。” “太子殿下请入座。”张芷柔落落大方的模样,得到了在场不少人的好感。 慕容彻便是其中一个。 他的目光掠过陆羲禾,虽知这位陆姑娘不同寻常,可是,对于太子殿下来说,并不适合。 短短时间内,她能爬到刑部主事的位置。 靠的不仅是聪明的头脑,更是惊人的毅力。 她忍耐、蛰伏,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如此冷静的利己者,不适合成为母仪天下的女人。 更何况,自景阳女帝后,摇光为了巩固皇室的政权,已设立法令,凡嫁与储君者,官阶不得超过三品。 慕容彻有理由相信,陆羲禾绝不是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前途的人。 当皇后是一件乐事吗? 不见得。 当皇帝未必是天下第一快活事,更何况是一个皇后呢? 陆羲禾察觉到他人的目光,回头见慕容彻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她嘴角动了动,算是一个笑容。 慕容彻同样回以一笑。 两人几乎立刻认定对方不是简单的人。 是敌是友。 待定。 陆羲禾很快收回目光,国公府的庶女张令嫣低声提醒道:“他是太尉的儿子,慕容彻。” 慕容彻… 陆羲禾脑海里飞快地搜寻此人的信息,慕容彻,当朝太尉之嫡子,十五岁状元及第却没有入朝为官。他云游四海,据说是不愿被世俗束缚。 果真如此吗? 陆羲禾可不这么觉得。 慕容家依附太子这棵大树,慕容彻与太子更是私交甚好。 “又是一个擅长伪装的好手。”她心里默默评论道。 不过片刻,门外声音嘈杂了起来。 “楚王驾到。”小厮高声喊道。 众人纷纷向门口望去。 只见宁炎身穿玄色蟒袍,面色不羁,威风凛凛地走进正堂。 “见过楚王殿下。” 宁炎充耳不闻,目光搜寻到陆羲禾的位置,随即移开视线,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刹那错开目光。 太子准许后,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没有先安康郡主的存在,京城中的宴会,少了许多明面上的争端。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对彼此的心思心知肚明,还是要笑脸相迎,摆出一副宽宏大度的样子。 商婠婠时不时地偷瞄上座的太子,原来他就是马车上的人。 现在的他看起来好没有距离感,,可是在马车上,他的样子那般冷漠,那般吸引人… 太子知道有道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身上,他飞快地捕捉到那道目光,向商婠婠看过去。 他对商婠婠没有什么印象,只好点头示意。 商婠婠的脸飞上两朵红霞,立马低下头去。 不远处有人默默注视着两人的举动,张芷柔的手微微颤抖。 偏偏祸不单行,商婠婠一脸娇羞地问道:“太子殿下,我可否献舞一曲?” 太子颇为意外,“商姑娘请自便。” 商婠婠喜形于色,“多谢殿下!” 她今日要献的舞,名为《彩云追月》。她换上嫣红的水袖舞裙,一想到接下来要给心仪的男子献舞,一时难以平复心情。 场内乐声渐起,只见一道嫣红的身影进场,若仙若灵,纤腰灵动,回眸浅笑,倾身起舞,犹如仙灵。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轻盈似飞燕,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 乐声渐急,她的身姿亦越来越快,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小鹿般的水眸欲语还休。 好一个灵动的女子。 太子赞道:“当年曹植赞叹洛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世人皆以为谦逊之辞。今日得见姑娘一舞,方知却有此事。” 陆羲禾不经意地看向张芷柔,见她脸色微红,目光游离。 张芷柔的《霓裳舞》名满京城,却从未听闻太子夸赞过她。 目光扫过宁炎,陆羲禾发现他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像模像样地夸赞了商婠婠几句。 商婠婠盈盈拜倒,“谢太子殿下,谢楚王殿下。” 她忍不住看向上座的太子,后者正含笑看着她。 宁炎满不在意地饮酒,时不时地与周围的人畅谈。 陆羲禾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 从商婠婠献舞之后,他就再也没看过她一眼。 “诸位,我们比一比射箭如何?”有人提议道。 “刚好后面有马场!”立刻有人附和道。 “光玩有什么意思?不如设个好彩头,我们才好尽兴!” 有女眷提出了异议:“我们是闺阁女子,如何比得过你们呢?” “对呀…” “是…” 张芷柔说道:“不若我们分成两队,男女各一队。外面摆着的两株紫玉珊瑚,便是本次比赛的彩头,如何?” “好是好,不过对于落在最后的人,多少应该有点惩罚吧?” 此话一出,众男皆附和。 “摇光子民,不论男女都精通骑射,我同意!” “我也同意…” 张芷柔不好驳了他们,于是向太子询问道:“殿下,您看?” 太子朝宁炎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孤准了。” 宁炎眼里的嘲讽十分清晰,太子真会摆谱。 不过他似乎忘了,自己每次的排场,并不比太子小。 太子记得陆羲禾的伤还未好,特许她不必参加。 陆羲禾本就这样想,太子刚好遂了她的愿,她乐得清闲。 国公府的马场占地辽阔,下人们已经布置好了骑射的场地。 众人陆陆续续到达了场地。 太子与宁炎一前一后地行走,身后的仆从聪明地拉开了距离。 “太子最近似乎很闲。”宁炎打破了僵局。 太子依旧一副大度的样子,“恭王做事可靠,孤自然清闲。” 宁炎冷笑一声,大踏步地越过他去。 太子完全不受他的干扰,好笑地摇摇头。 他是这里最尊贵的人,因而也不用参加骑射比赛。 陆羲禾坐在下座,神态恹恹地看向马场。 宁炎一跃上马,转头看向他们的方向,神色令人琢磨不透。 场上一声令下,众男即刻出发,争夺前方的每一个靶心。 宁炎身为长在军营里的人,不仅在马术上远远凌驾于其他人,在射箭上更是不给别人留余地。 只见他一边骑马,一边拉满弓,三箭齐发,正中靶心! 全场皆是惊叹之声。 男子这一场拔得头筹的人,自然是他。 “恭喜楚王殿下!” 小厮高声贺道。 到女子比赛的时候,便没有那样激烈的比拼。 陆羲禾却来了劲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马场的情况。 “陆姑娘,猜猜谁会是最后一位?”太子的头微微偏向她问道。 经过这一会儿的分析,陆羲禾说道:“那位黄衣姑娘。” “为何是她?”太子又问道。 “只是民女的感觉。”陆羲禾不愿与他过多交谈。 二人的目光投向马场。 方子衿是其中最显眼的女子,蓝色身影潇洒自如,她已经把其他人甩在了身后。 陆羲禾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些,这个方子衿,看着不声不响,竟然是个极有本事的。 张芷柔和商婠婠紧随其后,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开始拼命追赶方子衿。 忽然,陆羲禾神色一变,“不好!” 第五十章 冬至 http://.biquxs.info/

只见落在最后的黄衣女子,箭指的方向,竟是前方的一群女子! 男眷们都去换衣裳了,在场的只有她和太子以及随从。 陆羲禾起身,极快地拿起弓箭,瞄向马场。 太子随之起身,手附在她的弓箭上。 陆羲禾暗自咬牙,与太子别着劲,“殿下,请不要阻拦。” 太子靠近她,“陆姑娘,既不喜欢她们,又何必管这些事呢?” “纵使再不喜她们,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闹出人命!”她正要出手,太子忽然覆住她的手,一支箭直直冲向马场。 黄衣女子脸色阴沉,“你们谁都别想赢过我。”她放箭的方向,正是为首的方子衿。 商婠婠只觉一道风声从耳旁掠过,定睛一看竟是一支箭,“方姐姐小心!” 此刻方子衿已然来不及脱身,正当心急之时,另一只箭竟也向她而来。 慕容彻一进场,便见到这般场景。 说时迟那时快,他翻身上马急速奔向方子衿。 两支箭在空中相撞,同时落在了地上。 虚惊一场。 陆羲禾顿时松了一口气,回头对太子说道:“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换完衣裳的宁炎脸色阴沉地站在二人身后,“你们在做什么?” 太子适时地走开,“既然五弟来了,我便不打扰了。” 陆羲禾一个人站在围栏旁,面对他的质问,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 “不说话,心虚了吗?”宁炎一步步走来,“与太子相处得如何?他是不是很讨人喜欢?” 她觉得他不可理喻,“王爷不妨冷静一下吧。” “你很好。”他很快离开了,没有再回头。 陆羲禾微垂着头,望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大人,谢谢你。”方子衿的声音响起。 她抬头,“要谢便谢太子殿下吧,是他救了你。” 方子衿真挚地说道:“不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若不是你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她拉住陆羲禾的手,“你又救了我一次。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方子衿生生世世的好友。我…” 恐怕她说些不吉利的话,陆羲禾打断道:“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万不可说不吉利的话。” 方子衿笑了,眼眸熠熠生辉,“我不说便是了。” 她看了看太子的方向,犹豫道:“我是想与太子殿下道谢,可是他身旁有人,我觉得不自在。” 陆羲禾好奇地看了一眼,“是那位慕容公子?” 方子衿点点头。 陆羲禾掩面一笑,“你只需给他一个眼神,他自然会乖乖退下的。” 方子衿虽然有疑问,仍是走了过去。 “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 方子衿的视线落在慕容彻的身上,慕容彻与她对视片刻,果真离开了。 “今日之事,多谢殿下。”她说道。 太子回道:“举手之劳,若说谢,你该谢陆姑娘。” 方子衿却是惊讶,这两人说的话如出一辙,真是稀奇。 “是。”她简短地回完,行了礼便离开了。 待方子衿走后,慕容彻悠悠回来。 太子问道:“扶桑的使团什么时候来?” “不出七天便能到边关。”慕容彻知道,太子想借这次机会,彻底挑起恭王与楚王的战火。 依扶桑人的个性,那位公主必然会看上霸道不羁的楚王。 接下来的事情,还用得着想吗? 楚王必定会抗拒,皇上会因此大怒,削减他的权力,强迫他娶扶桑的公主。 而这时,只要稍稍添一把火,皇上为防不测,便会把陆羲禾许配出去。 太子不认为陆羲禾是为了感情甘愿付出性命的人。 违抗圣旨,不仅她遭殃,她的家族也要一起承受天子的怒火。 她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该做什么。 只要他们之间生出了嫌隙,这本就脆弱的情感,便如一盘散沙。 太子想着,忽而笑起来。 若是陆羲禾比现在长十岁,他未必会成功。 可是,刚刚好… 黄衣女子因为马场上出格的行为,被家族勒令闭门思过一个月。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闭门思过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的名声在京中已经坏了,京中的世家也不会再接纳她。 真真是得不偿失。 陆羲禾与张芷柔等人道别后,静静地离开了国公府。 他是王爷,本就地位尊崇,想要他来哄自己,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白白受了委屈,她也是不情愿的。 时至今日,她才认真地思考起来,与宁炎的关系。 这是她想要的吗?她的余生要在误解与这些琐事中度过吗? 她竟然理不清。 陆羲禾唯一确定的事情,就是她不想要现在的状态。 她决定与他说清楚。 她和太子本就没什么关系,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生气,可是只要误会解开,便不会这样了吧。 陆羲禾这样想着,吩咐车夫道:“去楚王府。” 马车缓缓驶到楚王府门口,她下了车。 门口的侍卫拦下她,“楚王府,生人勿进。” 她收紧了大氅,说道:“我找楚王殿下有急事。” 白喜恰好路过,一见这位不好惹的在门口冻着,顿时跑了过去。 “陆大人,您怎么来了呀?今天咱们王爷不在府里,要不,您明日再来?”白喜不敢擅自请陆羲禾进府,只好这般搪塞道。 “既然如此,我明日再来。”她转身上了马车。 白喜见车子走远了,对门口的侍卫斥道:“这是贵客,不许怠慢了!” 陆羲禾回了陆宅后,只觉心浮气躁,做什么都无法专心。 阿晴正在打扫屋子,陆羲禾忽然问道:“阿晴,你会跳舞吗?” “会跳什么舞?”她放下书卷,专注地望着阿晴。 阿晴一紧张时便会结巴,“回…回小姐,奴…奴婢基本…都会一点…” 阿晴愣了一下,“回小姐,奴..奴婢会一点。” “会跳什么舞?”她放下书卷,专注地望着阿晴。 阿晴一紧张时便会结巴,“回…回小姐,奴…奴婢基本…都会一点…” “水袖舞如何?”陆羲禾问道。 阿晴点头,“小…小姐,您学…学过吗?” “那是自然,早年时我一直在学舞。只不过几年光景,竟忘了七七八八。”她的语气不无惋惜。 “既然…小…小姐学过,那…容易得…多。”阿晴答道。 陆羲禾吩咐道:“从今天起,你来教我水袖舞。我会额外给你银两。” 阿晴连连摇头,“小…小姐,奴…奴婢不要银子,奴婢只…只想留在这里。” 陆羲禾看了她良久,“我不会赶你走的。”她保证道。 阿晴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小…小姐,今晚…就开…开始吗?” “不错。”陆羲禾自己换好舞衣,“开始吧。” 练了大约一个时辰后,陆羲禾气喘吁吁。 跳舞果然应该持之以恒。 她不过几年没有跳过,现在竟如此生疏。想到阿晴憋着笑的场景,她都觉得下不来台。 这也是她找阿晴教她的原因。 陆羲禾才不愿让其他人看了自己的笑话去。 她回想起今日商婠婠跳舞时宁炎的表情,顿时不是滋味起来。 不就是跳舞吗?她又不是不会。 宫无命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隐隐担忧,这样重感情,岂不误事? 不过他仍旧没有多嘴,这不是他应该过问的事情。 第二日,她起了个早,赶到楚王府想与宁炎谈一谈。 看门的侍卫一见是昨日的“贵客”,客气道:“姑娘,你改日再来吧。王爷昨天没有回府。” “我知道了。”她没有丝毫犹豫地上了马车。 车夫立刻赶着马车离开了楚王府的地界。 远处 一人放下了马车的软帘。 “何苦呢?”宁熠今日办事恰好经过此处,没成想见到了这一场景。 “王爷,您劝劝小姐吧。”无常劝道。 宁熠摆起冷漠的脸色,“为何要劝?她自己不醒悟,谁也帮不了她。” “王爷,您就不怕有一天小姐她…”无常没有说下去。 “她没有那么脆弱。”宁熠精致的面孔上露出一丝讽刺,“她为了能够走到今天,应当没少费心思。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第三日 陆羲禾仍是起了个大早,准备前往楚王府。 绿萝望着外面的漫天飞雪,忍不住说道:“小姐,要不然今日算了吧。这么大的雪,路上滑得很。” 陆羲禾裹紧了大氅,“这么拖着不是办法,事情总要说清楚。”说罢毅然地走进雪中。 看门的侍卫已经记住了这个倔强的少女,一脸为难地看着她。 “姑娘,我们王爷最近都不在,要不您…” 大门暮地打开,白喜愣在当场,他身后的宁炎站立在雪中,无言地望着她。 侍卫不敢再说话。 陆羲禾静静地看着门里的宁炎,两个人谁也没有动。 “回去吧,我需要冷静几天。”他说道。 陆羲禾心中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点了两下头,“王爷好生冷静吧,民女告退。” 她绷着脸回到了马车,声音几乎没有温度,“回陆宅。” 绿萝哭丧着一张脸,“小姐,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呀…” 陆羲禾喊道:“停车。” 第五十一章 骑射比赛 http://.biquxs.info/

车夫停下马车,四处望了望。 一辆马车跟随他们缓缓而至。 无常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小姐,王爷请您过去。” 陆羲禾想也不想便拒绝,“我还有事,告诉王爷改日吧。” 无常尴尬地笑了笑,跑回去回复给宁熠。 不想宁熠不怒反笑,径自下车走到了陆羲禾的马车前。 “让开。”他冷声对车夫说道。 车夫踌躇了片刻,在撞到他杀人般的眼神后,立马下了车。 掀开帘子,便是陆羲禾与绿萝主仆二人。 绿萝识趣地退了下去。 一时车厢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恭王殿下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陆羲禾一开口,便叫他一股无名火升起。 “我们好好谈一谈,如何?”宁熠郑重道。 “我与王爷有什么可聊的呢?”她固执地说道。 “不要闹了,阮阮。”他说道,“我是认真的。” 不待陆羲禾说话,他又自顾自地说道:“我们好歹相处了那么多年,就算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说出来难道不好吗?” “王爷说笑了,我与王爷之间没有误会。”她平静地说道。 宁熠知道她的性子倔强,于是说道:“从我开始吧。”他坐在陆羲禾的对面,“从哪里开始呢?仔细想想,我瞒着阮阮的事情还真不少。之前你考女官,是我派人撤了你的答卷。只是没想到,太子竟然派人把你的答卷放在了显眼的位置,以至于被皇上注意。还有,以前你身边有一个丫鬟,她想要出卖你,我派人将她关了起来,为防不测,我想派人杀了她。谁知,她以许多秘密作为交换,告诉了我许多我不曾知道的事情。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聊。后来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她在陆家自尽。阮阮,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他无比认真地说道,“你听好了,陆弈鸣的事情,我并不知情。”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是当年陆弈鸣攥在手里的珠花。 “若是早点知道你怀疑我…”他话锋一转,“我查过手下的人,他们并没有伤害过他。所以,真正的凶手,也许藏在陆家。” 陆羲禾听完这些话,只觉好似被雷劈了一样。 “你敢发誓与你无关?”她咬牙说出这句话。 宁熠一本正经地举起手,“我若害过阮阮的家人,叫我不得好死。” “可是,哥哥的奶娘说过,是你。”陆羲禾控诉道,“就是你!因为哥哥发现了你的秘密,所以你的人杀他灭口!” 她眼圈通红,却不能哭出来。 宁熠声音沉痛,“我就是杀遍天下人,也绝不会对你所爱的人动手。你为何不明白…” 此刻,陆羲禾十分无助。 “那是谁,是谁杀了哥哥…”她捂脸痛哭起来,“我查了这么久,为何查不到凶手…” 宁熠上前抱住她,“我会帮你,我们一起找出凶手…” “可你已经不是我的大哥了,你是恭王,你是宁熠,你不是我的大哥陆熠然。”她抽噎着,“你不是了…” “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他喃喃道。 陆羲禾猛地坐直身体,“我要去见孙嬷嬷,我就不信,撬不开她的嘴。” 宁熠拦住她,认为此举不妥。 “孙嬷嬷只是一个奶娘,她能知道什么?” 陆羲禾却不这么认为,这个孙嬷嬷,既然敢欺骗自己,说不定背后是有什么人指使。而那个指使她的人,和这件事一定脱不了干系。 “她知道什么,审了才知道。” 她这个人一向固执,宁熠是了解的,“从前你没有这么冲动。” 听完此话,陆羲禾不似刚才那般急躁。 宁熠见状说道:“一到他的事情,你便无法冷静,是吗?” 她手指深深地嵌在掌心,豆大的血滴下来。 要她如何冷静?那是她最爱的哥哥,从小一直包容她、照顾她,给予她爱的哥哥阿。 她花了三年时间,接受哥哥的离去 可她对自己的恨,却是一天比一天增多。 如果不是自己,哥哥怎么会不明不白地死?她为什么一定要哥哥的礼物? 如果她不那么任性,不那么娇气,也许哥哥就不会死。 “都是我…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她抱住头,痛苦不堪,“如果没有我,他现在一定活得好好的,也许已经娶妻生子,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如果没有我,刘风他们就不会死…” “不,不是你的错。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揽在身上。”他说道,“你的存在,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哪怕有些人对你恶语相向,对你抱有偏见,你也一定要相信自己。只有你自己有资格评价你自己,别人都没有。我知道,他们如何诽谤你、如何害你,你绝不能投降。你要让那些轻视你的人,付出代价。” 陆羲禾的头痛了起来。 八岁,娘亲指着她骂扫把星; 九岁,陆静姝把滚烫的热水倒在自己身上,父亲只当是孩子间的玩闹,她去闹,反而被训斥不懂事; 十岁,梁姨娘以自己不服从管教为由,把自己关进了阴暗的柴房一天一夜; 十一岁,她偷听到白姨娘等人对自己的评价,心机深沉、小人,声称要等她及笄后,把她许配给没有出息的窝囊废… 她被人指着鼻子骂过,被刺客追杀过,被心怀不轨的人蒙骗过。 她几经生死,却仍被当作恶人。 “大哥,为什么?”她带着哭腔问道,“为什么那些人,就不能对别人抱有一点点的善意?” 宁熠扶住她的肩膀,“这是人的天性,你不必为此难过。” 陆羲禾抬起头,“我明白了。”她不能再颓废下去,不能被不重要的人影响。她会继续查下去,直到找出真正的凶手! 没有人可阻挡她。 宁熠见她已经平静了许多,问道:“想不想来我的府里瞧瞧?自从建成后,你一次也没来看过。” 这样问她,宁熠自己也觉得有些唐突。毕竟自己已经不是她名义上的大哥,冒然相见已是不妥,再邀府中做客岂不是更加… “既然大哥相邀,我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她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说道。 其实她想要拒绝的。 回想起那一晚他疯狂的话,还有多年来对他的仇恨。她怎么能轻易地放下这些面对他呢? 可是经过今天敞开心扉的谈话,她的心结,似乎慢慢解开了。 就算不能立刻相信他,可是她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抵触。 她没有必要为自己树立敌人,不是吗? 宁熠心里自是高兴的,这是他们缓和的开始。 “大哥,你不下车吗?”陆羲禾以为他应该回自己的马车上。 “不碍事,我与你一起。”他坐到陆羲禾的对面,轻咳一声,看向外面。 陆羲禾发现他最近似乎瘦了,大概是最近太忙碌。 他恢复身份后,皇上对他十分器重。 这是他应得的。 陆羲禾低头看着鞋尖,“还没有恭喜大哥,恢复了身份。” “倒不如从前自在。”他对陆羲禾讲道,“反而是我应该恭喜你,不过几个月,就成为了刑部的主事,前途无量。” “你…” “从前我不希望你当女官,因为那条路危机四伏。我不想看你落入危险,或被人利用。你是很聪明,可你经历的事情还太少,你还不知道人心的黑暗,也不知道人为了权力会做出什么事情。当初陆夫人将你托付给我,曾叮嘱我一定要看好你。” “你是说,我娘亲?”她不可置信。 宁熠微微点头,“这些年,她并不是不牵挂你,只不过她有她的苦衷。” 陆羲禾不愿提起这些事情,索性沉默。 “恭王府到。”小厮高声喊道。 宁熠率先下车,对她伸出手,脸上洋溢着暖意。 “小心滑。”见她没有动作,宁熠缓缓收回了手。 绿萝赶忙走上前,牵着她的手走了下来。 宁熠给了身旁的小厮一个眼神,小厮心神领会,麻溜地跑开了。 “我带你转转。”他始终与她保持一步的距离。 陆羲禾对恭王府的确很好奇。 恭王府很大。 陆羲禾走了一圈之后觉得此处不像一个王府,更像是一个迷宫。 加之大雪初停,四处银装素裹,令人更加迷失方向。 “大哥的府邸很讲究。”她评论道。 宁熠轻声笑道:“你倒会斟酌用词。” 陆羲禾不好意思道:“若我胡乱评说,岂不是要让大家看笑话。” “似乎你在我面前闹的笑话,不少。”见宁熠没有停下的意思,陆羲禾忙打断道:“定是大哥记错了!” 宁熠顺着她,作沉思状:“恩,大概如此。” 恭王府这边上演兄妹叙旧的温情戏码,楚王府那边却是一片死寂。 谁都知道近日楚王阴晴不定,没有人敢造次。 白喜是最清楚整件事情的人。 楚王若是大发雷霆,证明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可是这一次,不知为何,王爷收到一封信之后,整个人阴郁得可怕。 白喜记得上一次王爷这样,还是提刀血洗太后宫殿之时。 难不成那位陆大人,做了什么触及到王爷底线的事情? 在今天王爷亲自赶走陆大人之后,王爷问了一句话:“你会相信一个满口谎言的人吗?” 白喜回道:“那要看对方是什么人了,如果是王爷的亲近之人,未尝不可以相信一次。要是那人执意不改,王爷又何必在意呢?” “她竟瞒了我这么多的事…”王爷失魂落魄的样子,是白喜从未见过的。“为何一开始她不告诉我她是这样的人,为何要让我接触虚假的她?” “也许这其中有什么隐情。”白喜说道。 “隐情。”王爷好像喝醉了一般,自言自语道:“你有什么隐情呢?如果你只是要利用我,你大可不必这般委屈自己,忍受我这么久。为何要戏弄我?为何,把我当作你的工具?你以为我没有心是吗?” 白喜暗暗骂道,古语说红颜祸水果真不假。那位陆大人,虽说样貌不错,可是心也忒坏了。她八成是做了对不起王爷的事情。可怜的王爷啊,竟然不追究,独自在房中黯然神伤。 第五十二章 缓和 http://.biquxs.info/

难不成王爷继承了贵妃娘娘的痴情? 说起贵妃娘娘,早些年的时候,为了能进宫,不惜与当时的慕容相府退了婚约,逼着皇上纳她为妃。 起初皇上是宠她的。 可是后宫的女人那么多,她如何争得过那么多的女人呢? 她只能看着越来越多的新人入宫,分走帝王的宠爱。 她变得阴狠,开始不择手段地争宠。 不惜利用亲生子陷害其他妃嫔,无所不用其极。 早年潘昭仪不就是… 白喜没有继续想下去,“殿下,奴才派人给您熬醒酒汤去。” 宁炎一头栽倒在地,举杯对上空,“很好!你做得很好!” 他自以为遇到的良人,不过是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 骗局罢了。 陆羲禾与宁熠的叙旧很快便结束了。 她临时接到命令,刑部尚书要见她。宁熠说了些关切的话,两人就此分开。 一路上,陆羲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够乱了,她不能自乱阵脚。 尽管宁炎突如其来的冷落,宁熠告知她的事情都令她困扰不已,可她还是要打起十足的精神。 刑部尚书范英,执掌刑部二十年,为人刻板铁面无私,天机阁称他为“难啃的硬骨头。” 陆羲禾换上肃穆的官服,特意叫绿萝为自己装扮得老成一点。 她不想被那些老狐狸看轻了去。 范英思想传统,认为女子的责任便是相夫教子,出来抛头露面则是枉顾祖宗法制。因此,皇上决定延续女官制度时,他是反对得最激烈的一位臣子。其次,便是沈国公等人。 一踏进议事厅的大门,陆羲禾便感到了不对劲。 刑部众官员排成两列,似笑非笑地看着走进来的她。 “陆主事。” 除了站在最里面的一名中年男子外,其余人等皆行官礼。 她回礼,猜测那名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刑部尚书范英。 陆羲禾挺直腰板,坦然地走到他面前,行礼道:“参见尚书大人。” 范英面色阴沉,一见她是个黄毛丫头,心里更是不满,“陆主事的身体可还好?若是应付不了刑部的事务,不妨再回去休息几天。” 陆羲禾心里冷笑,又是一个看不起她的人。陆景如此,杜长歌如此,范英亦是如此。真当她是好欺负的吗? “尚书大人,下官的伤已好了大半,足以处理刑部事务。多谢尚书大人,”她微微转头,目光微寒,“和诸位同僚的关心。” “陆主事哪里的话。” “陆主事客气了。” 后方站着的人说话客气,眼神却凶相毕露。 大家都说督捕司是刑部最可怕的地方,谁又能知道,站在刑部顶端的这里,才是真正的没有硝烟的战场。 一个额头带疤的青年男人,自她进议事厅起便开始打量她。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范英悉心培养的接班人慕容图,慕容彻的亲弟弟。 “陆主事,下官谨代表刑部所有人等,恭贺陆主事升迁。”慕容图上前一步,门外立即走进一个侍卫,双手捧着托盘,托盘上有一镶金边的木盒。 陆羲禾眼中亮光闪过,那是刑部主事的专属令牌,拥有了它,就拥有了刑部至高无上的权利。 慕容图接过托盘,迈着沉稳的步伐向她走来,目光如凶兽,偏偏又维持着笑意,“陆主事,刑部主事的令牌今日转交给您,还望陆主事守好此物。” 范英眼睛一眯,显然颇有微词。 刑部主事的职位,他本是要向皇上推荐慕容图担任的。慕容世家一向被皇上看重,更何况慕容图能力出众,在刑部也深得人心,有他来当自己的助手,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谁知道这个陆羲禾横插一脚,借着庆王的大案居然连跳三级,皇上亲封她为刑部主事。 这样一来,慕容图只能继续留在原来的位置上。 范英的视线与慕容图隔空相交,两人达成了共识,不能让这个新来的黄毛丫头站稳脚跟。 这个情况,陆羲禾不用看也能知道。 看他们今天的架势,明摆着会在以后给她使绊子。 “慕容大人所言极是,本官定会守好令牌,不会让有心人得逞。”她看着慕容图说道。 其余官员则是一言不发,这两人随便斗去好了,他们只管看谁更有手腕,跟着谁便是了。 慕容图一笑,“但愿如此。”一个初出茅庐的丫头,居然敢挑衅他。 走着瞧,他会慢慢让她把吞下去的东西,一点一点地还回来。 范英本就是要走个过场,顺便下一下陆羲禾的威风。 “礼已成,诸位去忙吧。”他说完,看都不看陆羲禾一眼,“刑部有些事需要商议,你们二位来吧。” 慕容图礼让道:“大人先过。” 他挑衅般看向陆羲禾,清秀的五官透露出反常的邪气。 陆羲禾面不改色地从他面前走过,区区一个慕容图,她还没有放在眼里。 走进议事厅里间,扑面而来的是纸墨的陈旧味道。 四处堆放的卷宗几乎堆满了房间的桌子。 范英坐下后说道:“有人向律例馆提议,废除凌迟之刑,称其违反仁义之道,是惨绝人寰的刑罚。你们如何看待?” 慕容图看向陆羲禾,“不知陆主事有何见解?” 陆羲禾明知这二人给自己下套,也不得不往里钻。 “古有记载,‘五季多故,以常法为不足,于是始于法外特置凌迟一条。肌肉已尽,而气息未绝,肝心联络,而视听犹存。’而后有人主张废弃不用,理由便是过于残酷。《摇光律》记载,凌迟之刑用以惩治极恶之罪。若是废除凌迟,是否其他的酷刑也要一并废除?废除之后应如何处置大凶大恶等枉顾仁义之徒?” 慕容图见状道:“下官与陆主事的意见不同,下官认为,我朝强盛国泰民安,无需此等骇人之刑震慑百姓。如那位官员所说,凌迟处死,早已背离了君子的仁爱之道。不妨以其他刑罚替之。” 范英思量着两人的话,这是前不久皇上抛给他的难题。 他苦思冥想,仍想不出能让皇上满意的答案,因此他才把这两人找来,听听他们有什么想法。 陆羲禾与慕容图的答案令他大为失望。 正在这时,陆羲禾冷声反驳道:“敢问慕容大人,叛国罪当用哪一种刑罚既能令犯罪者痛思悔改,又能令其他人畏惧不敢效仿呢?” “陆大人有何高见?”范英开口道。 “《摇光律》虽对凌迟有记载,但是对于适用罪名并没有界定。下官以为,不如将凌迟用于特定的几项罪名中,如谋逆君主之罪、伦常之罪等。如此一来,既能起到震慑的作用,又能减少冤刑。” 范英眸光微闪,她说的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你呢?”他向慕容图问道。 慕容图附和道:“下官正是此意。” 范英道:“你们先回去吧。” 陆羲禾与慕容图一前一后走出议事厅,后者阴冷的目光紧随着她,想要解决这个丫头,似乎有些棘手。 陆羲禾与他初次交手,似乎是她赢了,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至于哪里不对劲,她也是说不出来。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陆主事走好。”慕容图这个笑面虎,仍然笑呵呵地与她说话。 陆羲禾亦不落下风,笑道:“慕容大人保重。”最好不要与她作对,不然… 在陆羲禾走后不久,范英便派人拟好折子,急匆匆地进了宫。 皇上召见他后,他便把陆羲禾的话稍加改动陈述了一番。 结果,皇上对此极为满意,不仅吩咐范英尽快将此事落实,而且大肆夸赞,赏了黄金白银千两。 范英觉得自己走了大运。看来那个新来的丫头,也不是没有用处。 皇上深深看了眼他的背影。 他知道这未必是范英自己想出来的,可既然范英不说,他便不问。只要问题能解决,他不在乎立功的人是谁。 那个人可以是范英,可以是陆羲禾,也可以是任何人。 陆羲禾得知消息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她坐在刑部的专属桌案前,心里暗骂范英是个老狐狸。 他报给皇上的折子,与自己当日在议事厅所说的如出一辙。可是,范英对此却只字未提。 “大人,杜司长有事禀报。” 陆羲禾放下卷宗,“叫她进来。” 杜长歌坦荡荡地走进来,陆羲禾成为她的上司,那是靠的人家自己的本事。 “参见陆大人。”她行完礼,呈上一本卷宗。 “杜司长。”陆羲禾瞧她,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想当初杜长歌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虽说看不惯自己,可到底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反观范英之举,陆羲禾对杜长歌的印象竟好了起来。 “陆大人,这是本月的案件记录,请大人过目。”她说着退至一旁。 陆羲禾收回视线,低头翻阅几页案宗。杜长歌为人张狂,做事却过于谨慎小心,这导致她待在这个位置这么久,仍然停留在分司长这一职。 “杜司长,辛苦了。”她将案宗放下,对杜长歌说道。 杜长歌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大人,大浪淘沙始见金。下官相信以大人的能力,定能披荆斩棘。” 第五十三章 极刑之争 http://.biquxs.info/

陆羲禾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莞尔笑道:“借杜司长吉言。” 杜长歌道:“下官告退。” 一个英气的女子随后走进来,颇为鄙夷地看着杜长歌的背影,“见风使舵,大人可不要信她。” 说话之人是她从底层选拔出来的女官,名为于声晚。 陆羲禾不认为杜长歌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对于她的态度,自然也就不在意,“随她去。只要她办的事不出错,我们犯不着给她脸色看。”况且,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不是吗? 于声晚虽然心里不认同,但是她很尊重这个新来的上司,报道:“慕容侍郎上报有些事情需要大人拿主意。” “什么事情?”陆羲禾对慕容图没有任何好感。 “大人,京城中的春熙堂,是有名的医者世家。平日里百姓有需要,都是从春熙堂拿药。可是近几日,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有些人吃了春熙堂的药后,开始上吐下泻,更有甚者,四肢僵硬,无法行动。”于声晚冷声说道。 “官府那边怎么说?”陆羲禾问道。 “官府那边查完,发现的确是春熙堂的方子导致病人不适。按律应将主管者及参与者抓回来,只是这件事牵扯比较广,需要刑部出面。慕容侍郎的意思,是希望您能过去亲自看一看。” 陆羲禾起身,披上厚黑的披风,催促道:“还等什么?” 于声晚会意,立刻吩咐人备马。 二人骑着马,朝着城东春熙堂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捂着胸口的百姓随处可见。 他们都是用了春熙堂的方子后变成了这副模样。 越是临近春熙堂,场景越混乱。 春熙堂小小的店铺门前,挤满了闹事的百姓。 “骗子还钱!” “庸医!” “我们砸了他们的店!” … 陆羲禾和于声晚对视一眼,正欲在不远处下马。 春熙堂门前忽然一阵躁动。 混乱的人群涌了上去,围得严严实实。 春熙堂冲出一个年轻的大夫,拎着旧药箱,“让开,我来…” 话还没说完,他便被愤怒的百姓们团团围住。 “骗子出来啦!大家一起揍他!” 年轻的大夫争辩道:“大家冷静!请听我说,春熙堂的药方绝没有问题!具体发病的原因,我们还在研究。请大家冷静一下,我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百姓们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不知是谁将他踹倒在地上,一群人便哄然而上。 在场维护秩序的士兵只有五个人,根本抵不住气势汹汹的百姓们。 陆羲禾眼神微变,吩咐于声晚道:“你去派人请巡兵来。这样闹下去,迟早会出事。” 正当这时,一个惊恐的声音喊道:“死人啦!治死人啦!死人啦!!!” 于声晚不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春熙堂门口的卫兵面前,对他亮了牌子后说道:“我们大人有令,速请城内巡兵来此。” 卫兵即刻跑去寻找巡兵。 百姓一听死人了,情绪更加高涨,纷纷振臂高呼:“偿命!庸医偿命!” 于声晚斥道:“肃静!刑部办案,无关人等速速退散!” 她的声音本就洪亮,加之为给愤怒的百姓施压,声音便更加有威严。 闹事的百姓一见她是女官,挑衅道:“小娘们冒充什么官府,还不赶紧回家带孩子去?” 众人一阵哄笑。 于声晚平生最恨别人看不起她,她的火气“腾”地一下窜上头顶。 “你再说一遍?” 方才挑衅的那人又道:“爷说你这个小娘们,识相点赶快让开!” 官府的人收到死人的消息,立刻派人赶了来。 这边官府的人处理尸体,那边于声晚与闹事的百姓对峙。 “有种你再说一遍试试?”于声晚咬牙说道。 周围人见气氛不对,小声劝道:“算啦,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个官儿,你不要太过分。” 不想那人大笑三声说道:“官怎样?她还能杀了我不成?反正老子横竖一条命,死在庸医手里和死在官手里一个样!” 于声晚一听这话急了,寻找陆羲禾的眼神,在得到她的肯定后,身影仿佛一阵风飘过。 没有人看清她的动作,只见她三两下便把挑衅的人打倒在地上。 她拔出明晃晃的大刀,“咣”地一声立在距离那人的脸只有一寸的地方,“污蔑朝廷,妨碍办案,来人,把他给我押回去!” 话音刚落,两个卫兵上前把他带走。 闹事的人面面相觑,“官府打人啦!” “哎!不讲理啊!这个世道…” 于声晚朗声道:“再有闹事者,下场和他一样!不想进去吃牢饭的人,就给我消停点!” 这招果然奏效。 闹事的百姓虽然没有散去,但是已经不再到处吵闹和砸东西了。 于声晚在人群中搜索陆羲禾的身影,见她正在尸体旁,垂眸听仵作的分析,时不时地点头。 “陆大人!恕下官来迟了。”陆羲禾不用听也知道是谁,说话如此虚伪的人,除了慕容图还有谁? 于声晚悄悄翻了个白眼,这个慕容图,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镇住混乱之后出来,真是个废物! 慕容图在士兵的护送下走出春熙堂,远远见陆羲禾便摆出一副愧疚的神情,“陆大人…” 陆羲禾背着手,心道此人做戏亦是好手,于是回道:“无妨,查案要紧。” 慕容图低头道:“大人,下官已经查出了一些眉目,请大人随我来。” 陆羲禾见此处已经问得差不多,便随着他来到春熙堂内部。 内里跪着一群人,方才在门外挨打的大夫也在其中。 慕容图冷声道:“把你们的证词再给陆大人说一遍。”转头对陆羲禾说道,“大人请上座。” 陆羲禾坐到上座,看着下面跪着的人。 其中一名老者,颤颤巍巍地说道:“回大人,草民是春熙堂的老板,这里的一切都归草民管。前不久,有一名病人得了极为罕见的风湿寒,整日疼痛不止。草民这里虽然有方子可治,可是缺了一味药材铁脚灵仙。当时在春熙堂的还有一名病人,是来自江南的商人。他听了草民的话,自荐说自己的商队有许多这味药材,他本是要送去西北,可是人命关天,他愿意卖给草民一些。” “草民原本对他不信任,可是在他拿来东西后,草民亲自查验了,是确确实实的铁脚灵仙。于是给了他一大笔钱,他拿了钱后,雇了几个人把十袋药材扛了过来。之后他便离开了。” 陆羲禾浑身散发着冷气,一言不发地听完老者的陈述,问道:“十个袋子全都查过了吗?” 老者哀叹一声,“是草民的疏忽,草民见那人很老实的样子,在检查了七个袋子后便全部收在了库房。” “你是说那个商人卖给你的药材有问题?”陆羲禾问道。 老者十分肯定地说道:“只有一袋,是有问题的。哎,制那一批药的时候,刚巧草民生了病,几天没有下床。没想到…”他后悔不迭,“是草民的错,如果不是草民大意,也不会出这些事。” 慕容图厉声道:“你可知外面有人因春熙堂的药身亡?” 老者浑浊的眼湿润了,一边摇头一边哽咽:“春熙堂在京城百年,一向为民医治,从未出过这种事。” “爹…”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年轻大夫扶住老者,“不是您的错,是那个人。是他骗了您。” 陆羲禾伸手示意慕容图住嘴,问道:“你们的药,究竟会不会要人性命?” 男大夫似乎下定了决心,“大人,我们原本用的药材,名为铁脚灵仙。《医药》曰,九里火,百条根,灵仙藤,南胶藤:全草治风湿痛,腹中冷气,跌打损伤。那个商人送来的东西经过检查后,他又派人说自己的人擅长将铁脚灵仙磨成粉,如此一来更容易储藏。我们相信他,便同意了。谁知道,那人竟在铁脚灵仙的粉里添加了一味不知为何物的毒物。我与爹试了许久,仍然没有头绪。” 在仵作的分析出来之前,陆羲禾对他们的说法并不全信。 嘱咐下手好好看管春熙堂后,她匆匆出门。 闹事的百姓早已被疏散,除了清理现场的士兵,所剩无几。 一个身穿官府的青年向她看了几眼,“陆大人?” 陆羲禾循声望去,说话之人她有印象,是天都都督的儿子徐允。 “徐大人。”她点头回应。 徐允没想到,才不过半年功夫,这个小姑娘,已经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大人模样。想来,那个人也会很欣慰吧。 他当初那样强烈反对陆羲禾当女官,若是看到她官服在身,威风凛凛的样子,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陆大人,此案有些棘手。”徐允压低声音道,“春熙堂供出的那个商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最奇怪的是,大家对于他的长相,似乎都记不清楚。” 陆羲禾脑中闪过一个人的名字,很快,她压下那股诡异的感觉,对徐允道谢:“多谢徐大人。” 徐允眉眼生得风流,一笑时那双桃花眼便如能说话般,深深地把人吸进去。 可惜他的这一优势在陆羲禾这里并不奏效。 且不说宁熠,就是宁炎、宁佑这样万里挑一的样貌,在她这里尚不能掀起波澜,何况徐允这般呢? 徐允见状收敛了笑容,“陆大人,我还有几句私人的话想说。” 两人移至清静处,徐允开口道:“有空多去看看他。虽然他不说,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很想见你的。” 陆羲禾心里明镜似的,他说的人,不就是宁熠吗? 正欲回答,一道不善的声音响起:“哟,几天的功夫,陆大人就另结新欢了?” 第五十四章 春熙堂 http://.biquxs.info/

陆羲禾微微皱眉,这道声音她记得,是七皇子宁恒。 她迎面看过去,心里不禁想到那个人。 那是她最初的悸动。 也是不声不响把自己抛下的人。 她正色道:“参见七殿下。” 徐允亦作揖,面上不动声色,“参见七殿下。” 宁恒脸色铁青,双眼露出凶光,果然漂亮的女人是不可信的。 当初五哥为了她连命都不在乎,非要去青岚关与蛮夷交战。 结果呢? 她一面与五哥接触,一面与太子和恭王纠缠不清。 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在他看来根本不值得五哥付出。 五哥是什么人?是摇光的战神,是令他国敌人战栗的活阎王。 她配不上五哥。 抱着这样的想法,宁恒说话自然不客气,上来就以质问的口吻说道:“陆大人果然女中豪杰,不论发生何事,你都冷静得很。” 陆羲禾很想与他争论,可是转念一想,与他论于事无补。 “七殿下是否为春熙堂一案而来?”她问道。 宁恒蔑视地一笑,顾左右而言他,莫不是心虚的表现。 “不错,不过相信以陆大人的本事,办这种小事应该不难。”他回头对自己的随从说道,“走。” 徐允心里十分不认同宁恒的做法,然而在当前情况下,他仍然选择了保持沉默。 在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沉默方能明哲保身。 “七殿下,”陆羲禾忽然开口,“百姓的事情,从来都不是小事。若七殿下不愿管,便离开吧,免得平白浪费了您的才华。” “你这女人,说话阴阳怪气,竟敢这样讽刺本殿下!谁给你的胆子?”他脸上青筋绽出,粗重地喘着气。宁恒此人,生来平庸,因而最恨别人说他是草包。 眼前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自己,她难道不知道尊卑有别吗? 看来上天都站在自己这边,想要让自己替五哥惩罚这个变心的女人。 他上前一大步,正要命令身边的人抓住陆羲禾。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老七,不得无礼。” 宁恒不敢置信道:“五哥?” 宁炎的视线从他身上越过,短暂地停留在陆羲禾身上,随即他移开目光,对宁恒说道:“陆大人事务繁忙,你帮不上忙就不要添乱。” “我…”宁恒不服气,他怎么是添乱呢? 五哥说的话明摆着偏心! “没事去看看太后,她想你想得紧。”宁炎的玄色常服衬得他身材修长,俊美的侧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参加楚王殿下。”陆羲禾与徐允同声说道。 “免礼。”宁炎的声音有些生硬。 今天本没有他什么事情,可是他忍不住,他想看看她。 上次将她拒之门外之后,他自我反省了许久,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可是他一个大男人,拉不下脸来做这种事。 再者,她对萧家下手,还有她从前所做的那些事情,让他第一次产生了犹豫的念头。 他到那时才发现,他一点也不了解面前的这个女子。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喜恶,不知道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她看似离自己很近,又好似很远。 她与他,中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壁。那边的人过不来,这边的人过不去。 陆羲禾见他一直沉默,心里的惊喜渐渐淡下去。 原来他是为差事而来。 调整好心情,陆羲禾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楚王殿下,关于春熙堂的事情…” 宁炎打断她的话,轻咳一声道:“我不是为春熙堂而来,是…” 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旁边,听到这儿,无常立刻高声喊道:“恭王殿下到!” 徐允眼神一亮,可算来了。 宁炎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信步走来的恭王气定神闲,白衣恍若仙。 “楚王,此事与你无关。”他一来便开始赶人。 宁炎反问道:“难道与恭王有关吗?” 恭王微微一笑,还真就说中了,春熙堂的案子,他已经向皇帝通报过。 皇帝命令他亲自督察,天子脚下,绝不能出现这样的荒唐事。 据他所知,春熙堂的药方害人事件,幕后主使的来历很不简单。 “皇上命本王督察此事,楚王若是想帮忙,本王也不介意。” 宁炎听完此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离去的背影,那样洒脱。 仿佛他从未来过一般。 陆羲禾很快收回了目光。 既是要走的人,何必去挽留呢? 宁熠向她走过来,屏退了下人说道:“现在情况如何?” 两人一路回了刑部,等宁熠在议事厅中坐下,陆羲禾才肯透露给他关于春熙堂的消息。 “我怀疑,春熙堂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个商人,我见过。” 宁熠阅完春熙堂的卷宗,细细想后,说道:“那个人的东西不止卖给了春熙堂,还有从春熙堂到西城门的沿街店铺。不如我们从这里下手。” 陆羲禾道:“这样一间间查下去,无异于大海捞针。等到真查出什么了,说不定那人早逃出了京城。” “不用担心这个,楚王的人马正在全城戒严,进出城的人都要被仔细查验过方可放行。” 宁熠看向她,“春熙堂的人说过,那人的面貌总是不尽相同。” 陆羲禾顿时醍醐灌顶,“你是说,可能是紫阳君?” 宁熠点头,“此人诡计多端,极少以真面目示人。他所依仗的庆王一倒,他反而没有顾忌了。” 陆羲禾之前也猜过,会不会是紫阳君及其党羽。 现在连宁熠也这样猜测,说明… “如果是紫阳君,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伤害几个平民百姓,坏了百年医馆的名声,对他有什么益处?” 宁熠同样不解,就算不是紫阳君,换成其他人,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莫非以为摇光的江山,是外人可以夺去的吗? 简直是痴人说梦。 “此事交给我来办。你只需好好待在刑部,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陆羲禾听到他的话,差点笑出来。 “我是女官,这件事是我的职责,我怎么可以待在刑部什么也不做呢?放心吧,面对他我已经失败了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宁熠想起那次木岩郡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 “不可,对付紫阳君,单凭你一人过于危险。”他不肯妥协。 陆羲禾只好同意,“好吧,但是你不可以干涉我的决定。” 宁熠一向微冷的脸色,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极尽温柔。 “都依你。”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忽又觉得不妥,便忍了下去。 陆羲禾余光注意到他的举动,侧过头去。 哥哥的事情她已经查过,的确与他本人无关。 他们之间多年的误会解开了,可是长久以来积累的情绪,如何一夜之间消失呢? 想恨一个人很容易,想不恨一个人太难。 于声晚见二人在屋子里没了声音,恐怕发生了什么事情,二话不说便推门而入。 “大人!”她急急喊道。 宁熠与陆羲禾一前一后看向她,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迷茫。 陆羲禾问道:“什么事?” 于声晚面不改色地回道:“大人,沿途的商铺已经细细盘查过,其中有一家小的医馆收了那商人的药材。” “哪家医馆?可有出什么问题?”陆羲禾隐隐担心,如果真是紫阳君搞的鬼,那这些百姓,是万万没有活路的。 “平安堂。据掌柜的交待,那批药材早已磨成药丸,送去城外的圣庙了。”于声晚快速汇报完。 “立刻派人去圣庙,请他们务必注意药丸一类的东西。”她不假思索地说道,“另外,将平安堂的人带走,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放他们走。” “是。”于声晚领命迅速走出去。 宁熠这时才问道:“是否太过不近人情?其实说到底,平安堂没有害人性命。” 陆羲禾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如果他们被那些人找到,结果只会更差。” “所以春熙堂的药方…” 陆羲禾翻了翻于声晚送来的记录,“雷公藤本就是一味需谨慎使用的药材,方才那人喝了酒导致雷公藤毒性大发,最终中毒而死。而那个商人,将其中一部分雷公藤替换成了断肠草,这是之前的百姓身亡的原因。” “圣庙…圣庙专为皇族炼制丹药,混进这种东西,为何他们没有察觉?”宁熠与陆羲禾对视,他们都明白,这是出了内鬼。 有人和他们里应外合,这群人的目的,不止是扰乱京城,很有可能,是冲着宫里的人去的。 事已至此,圣庙是不得不去了。 两人即刻派人备马,带着少数侍卫便奔向圣庙的方向。 南湖画舫 紫衣华服的男子慵懒地半卧,迷离的双眼,微张的红唇,他是充满魅惑的毒物。 “君上,毒药已经混入了圣庙,正给贵妃宫里送去呢。”媚眼如丝的女子缠上来,在他耳边呵着气,“贵妃以为怀上了龙种就能够高枕无忧,殊不知她的亲信已经背叛了她。” 紫阳君讥笑,“这是她咎由自取。” “那个多管闲事的陆羲禾,君上打算怎么处理?” 紫阳君冷笑,随即搂住她的肩膀,“所有阻碍吾的人,都得死。不过她,吾要留下她,吾要慢慢折磨她,让她亲眼看着,她所爱的一切,是如何被吾一步步毁掉的。” “君上英明。” 紫阳君阴恻恻地笑了一声,推开她吩咐道:“为吾弹一曲,吾今日心情尚佳,若你弹得好,吾会给你赏赐。” 媚眼女子走路摇曳生姿,在琴台旁坐下,“君上,奴为您奏一曲春江花月夜。” 紫阳君合上眼,享受琴声带来的片刻宁静。 一曲终了,女子的芊芊玉指附在琴弦上,望向紫阳君的眼神里带着期盼与欣喜。 紫阳君缓缓睁眼,右手一挥,银色的寒光刺向媚眼女子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女子捂住自己的脖子,瞪大了眼,“君…” 话未说完,女子便轰然倒地。 紫阳君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死亡即是吾对你的恩赐。” 第五十五章 危机暗伏 http://.biquxs.info/

皇宫 “贵妃娘娘,这是圣庙新进贡的丹药,请娘娘服下。”总管太监端来一个小盒,上面放着黑色的药丸。 萧贵妃微微皱眉,她向来讨厌这股子药味,当年的兰陵公主便是那般。整日泡在药罐子里,身上药草的味道离一条街都能闻见。 她用两根手指夹起药丸,凝视半晌后飞速服下。 萧贵妃似乎被药丸噎住,嬷嬷连忙为她端来一碗水。 “娘娘慢着点。”嬷嬷替她顺了顺气,“娘娘,皇后那边儿,一直说着要来看您。” “不见!”萧贵妃不耐烦道,“皇后多年无子嗣,看见本宫又怀了皇子,还不知嫉妒成什么样。” “皇后明面上不会做什么,娘娘只管放心。”嬷嬷劝贵妃道,“年关将至,娘娘总是推脱皇后,外面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娘娘心存芥蒂,不肯见皇后。皇后平白无故便落了好名声。” 萧贵妃扶额,“本宫就是瞧不惯皇后那副假惺惺的样子。” 嬷嬷命人添了炭,继续说道:“娘娘明知她无后,还和她计较什么?等到娘娘的子嗣得了大位,她也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根本不足为惧。” “话虽这么说,可本宫总觉得皇后心里憋着坏。”萧贵妃说话向来少顾忌别人,“当初炎儿封大将军,皇后可没少到本宫面前挤兑本宫。本宫算看清了,她就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好!” 萧贵妃越说越激动,托着肚子面色涨的通红。 “娘娘,小心隔墙有耳。”嬷嬷道。 “本宫还怕她们不成?一群见风使舵的奴才。”贵妃痛骂道。 嬷嬷见贵妃昏昏欲睡,挥手屏退弹琵琶的奴才,低头沉思片刻,微叹一声再不提。 陆羲禾还是来迟了一步。 纵使她一刻也不曾停歇,可是,仍然难以改变那个结果。 那个足以令萧家一蹶不振,令当今局势改变的结果。 “大人,今日的丹药在未时送进宫里头,想必娘娘们早都服下了。”圣庙的人如是说。 陆羲禾的心好似被重重一击,她感到难以喘息。 人心的算计,前朝后宫的争端,竟然要由一个未降世的孩子来付出代价。 她怅然若失地走出圣庙,落日余晖挥洒在西方,把守的士兵换岗哨,小贩慢悠悠地收拾摊子准备归家。 “世间一切皆有因果,害人者终被人害,也许这就是她的命运。”宁熠安慰道。 陆羲禾沉默片刻,“不管她做过什么,她的孩子,是无辜的。” 宁熠派人牵马过来,见她发有些散乱,抬手替她理好。 “很早以前我对你说过,不要来当女官。你见到的人心,远比在宅院里的可怕。”他顿了顿,“可你偏不听,总要亲眼看过后才肯相信。” 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 执着,是一件好事。可是过于执着,会害了一个人。 “在知道他们以前,我以为自己是世间少有的恶人。”陆羲禾把紫阳君这个名字狠狠地刻在心里,她恨不得能打碎了他的骨头,将他的肉一片片割下来,扔到荒郊野岭,野兽食之。 “我明白你的心情,你一定很痛恨紫阳君,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我也一样。可是阮阮,越是仇恨一个人,越要保持冷静理智。如果你不能冷静,就是给你的敌人再次打倒你的机会。” 陆羲禾点头,一声不响地翻身上马,“还有事情,下官先走一步。” “去吧。”宁熠的话音刚落,她已利落地扬长而去。 他站在圣庙恢弘的大门前,沉浸在落日的阴影中。 “阮阮,你可知人世间,早已没有一片净土。你追寻的世间,不过是梦里黄粱。”他心中默念,“可是只要你所愿,我愿赴汤蹈火以求之。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退缩。” 清瘦的背影越来越远,回应他的,只有无边的寂寥。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小产了!来人啊,不好了!”一道慌乱的声音打破了皇宫黄昏时的静谧,贵妃宫中立刻躁动起来。 宫女们端着水盆等物鱼贯而入,屋内人大气都不敢出。 贵妃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虚弱地哭道:“孩子,我的孩子…” 太医额头上豆大的汗滴下来,见床上鲜红一片,明知贵妃此胎不保。 “娘娘,保不住了。” 贵妃猛然瞪大双眼,娇媚的眼流下两行泪,“保,保不住本宫杀了你们陪葬!” 无人敢应。 “一定是皇后,是她!本宫今日答应见她,便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早有预谋…” 楚王风尘仆仆地赶来,被掌事宫女拦在门外。 “情况如何?”他问道。 掌事宫女低声道:“贵妃娘娘小产了。” “好端端地怎么会小产?” 掌事宫女道:“今儿个皇后娘娘来过,谁知皇后娘娘走后半个时辰,娘娘便开始腹痛不止。” 楚王脸色越发难看。 皇上期盼贵妃腹中的胎儿有好些日子了,贵妃也指望着这个孩子能为她带来再一次的荣宠。 如今,梦碎,人醒。 “王爷,您不能进去!王爷!”掌事宫女拦不住楚王,他闯进屋子。 四溢的血腥味,宣告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贵妃痛苦地哭道:“本宫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为本宫的皇子陪葬…皇上,皇上怎么还不来…” 已是掌灯时分,肃穆的宫殿平添一股凄凉。 皇帝高大的背影映在望不到尽头的青石板上,他是天子,是摇光的帝王。 可是他救不了他的孩子,他没有能力起死回生。 他来到贵妃的房前,听到贵妃的哭嚎,宫女们端着满是血污的水盆进进出出。 那个孩子,终究还是没能来到这个世上。 “皇上!皇上救救臣妾的孩子!”贵妃如抓到救命稻草,手颤抖不止。 皇帝问道:“贵妃为何会小产?” 满屋子的人乌压压地跪了一地。 “朕在问你们话。” 掌事宫女和嬷嬷深深地埋下头去,掌事宫女说道:“回禀皇上,今日午时皇后娘娘来过,还给娘娘送来了一个手串,说是从寺里求来的,保娘娘平平安安。娘娘欣喜得很,便收下了。谁知黄昏时娘娘便开始腹痛不止…” 皇帝向嬷嬷问道:“果真如此吗?” 嬷嬷还未来得及说话,萧贵妃挣扎着起来,“皇上,此事明摆着是皇后娘娘害臣妾,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他不仅是臣妾的孩子,更是您的孩子啊。” 嬷嬷头更低了,“老奴不敢妄言。” “皇后娘娘驾到!” 一个病弱的女子走进来,身穿素净的宫装,闻见重重的血腥味,眉头几不可闻地皱起来。 “参见皇上。”她行礼道。 “今日之事,你可知道?”皇帝神情严肃,皇后像是被吓了一跳,慌忙跪下。 “皇上,臣妾也是刚刚听闻萧妹妹小产,是臣妾照顾不周,是臣妾的失职,请皇上降罚于臣妾!”皇后双眼朦胧,似有泪珠泛滥。 “姐姐,你为何要害我…”萧贵妃话未完,竟哭晕了过去。 皇后单薄的身子颤抖不已,眼中泪花点点,“臣妾,臣妾不曾害过妹妹,皇上,臣妾从来没有过害人的心思。” 高高在上的帝王未回答她的话,心中百转千回。 如何处置,如何趁机除去眼中钉,这是一件马虎不得的事情。 可是,刚刚离开人世的,终究是他的骨肉。 “报!”一个小太监低着头走进来跪下说道,“启禀皇上,刑部的陆大人派人送来了加急信件。” 总管太监见机行事道:“还不快呈上来?” 皇上打开信件正看着,忽然龙颜大怒,一手掀翻了小桌。 “反了他们!” 楚王站在一旁,目光扫过陆羲禾送来的信件。 见楚王不解的神色,皇上将信件扔给他,“看看朕的子民,是如何报答朕的。” 楚王打开信,细细读过。 原来今日之事是有人早有预谋。他们将连太医都辨不出的毒药掺入圣庙的丹药里,毒害宫里的人。 “此事,朕要查到底。朕倒要看看,什么人敢如此放肆!” 楚王合上信,“陆大人是从何得知?” 皇上神色微寒,“原是朕小看了她。” 楚王话说出口才知不妥,皇上本就是多疑的人,话里的意思,是怀疑她了。 他想要为她辩解什么,可是却一句也说不出。 今天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是他的母妃。 化为血水的,是他的至亲。 他相信她又如何呢?之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她的出现,不过是为了利用自己,让陆家重回京城。 现在她的目的达成了,自己便没有了利用价值。 没有价值的人,是该被一脚踢开的。 他终究没有为她说一句话,哪怕一句话。 陆宅 陆羲禾隐隐觉得有事情要发生,索性在院子里等待。 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大门处停下来。 于声晚扣门,绿萝一见是她,连忙开了门。 “大人,出大事了。”于声晚急急地说道。 “是宫里的事情吗?”陆羲禾明知故问道。 “大人,宫里头的贵妃娘娘滑了胎,只怕与圣庙的丹药脱不了干系。”于声晚担忧道,“本是与我们无关的,可是偏偏春熙堂这个案子移交到了我们的手上。我们没抓到凶手,这才让他有机会四处兴风作浪,害了贵妃娘娘和未出世的小皇子。大人,如果上面这样想,我们必须做好对策。” “什么对策?如果他们真的这么想,我们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无计可施。”陆羲禾道,“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从来如此。” 第五十六章 贵妃小产 http://.biquxs.info/

于声晚不明白陆羲禾为何如此悲观,在她看来,事在人为。 “大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陆羲禾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何追查春熙堂一案? 就算真的是紫阳君,她要如何给紫阳君定罪呢? 想要找到此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不停地易容改变自己的样貌,为的正是不被人察觉。 他可以伪装成任何人作案,然后继续变成下一个人作案。 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你派人安抚百姓,绝不能让他们继续慌乱。”陆羲禾叮嘱了于声晚几件事。 于声晚连连点头,拍着胸脯道:“大人放心,这些事情交给我吧。” 说罢大步出门去,利落地翻身上马。 陆羲禾回到房中坐下,苦苦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从升任刑部主事开始,京城的风波便愈演愈烈。 极刑之论,春熙堂命案,现在贵妃小产。 她迫切地想理出头绪,可是偏偏没有任何线索。 陆羲禾遇到了平生最大的难题。 “紫阳君...” 她猛地将手中的笔折断,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 宫无命忍不住道:“主人,您着了他的道。” “何以见得?” 宫无命看到她鲜血淋漓的手,“他想要主人愤怒,主人便愤怒;他想要主人失去理智,主人便失去理智。依属下看,主人已经被他影响了。” 陆羲禾恢复了几分清明,放下折断的笔,“你说的对,我不能让他如愿。” 越是危急关头,越要保持清醒。 “天机阁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无。星儿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不知是否遇到困难。”宫无命如实说道。 陆羲禾平稳呼吸后,向宫无命问道:“你认为医馆的人是否应该判重刑?” “主人,我是一名杀手,杀手不能为您判断律法是否合理。” 陆羲禾不作声,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按摇光律,医馆由于疏忽大意致人死亡,徒两年半刑罚。 这种处置,百姓并不满意。 他们认为百姓之间枉死的多条性命,应该由医馆偿还。 民间的呼声越来越高,纷纷要求将医馆的人以极刑处置。 可是医馆的人,真的罪不可赦吗? 真正的幕后黑手,还不知道躲在哪里看着京城的闹剧,并为此沾沾自喜。 也许他正隐藏在人群中,与那些百姓一同呼喊,要求医馆的人偿命。 也许他正在鼓动不明真相的百姓,让他们相信医馆罪大恶极,衙门不作为。 陆羲禾打了一个寒战。 “大人,宫里召见您。”绿萝在门外传道。 陆羲禾与宫无命对视一眼,心里明镜似的。 这个时候宫里召见,绝不是什么好事。 “知道了。”她换上官服,面色凝重。 “主人,属下和您同去。”宫无命主动说道。 他去了又如何呢? 比起暴露他们,陆羲禾更愿意孤身试一试。 她清楚皇帝的脾性,他可能会因为贵妃之事迁怒于自己,但是不会真的处罚自己。 但是如果带上宫无命,事情的性质便不一样了。 女官带着杀手进宫,是谋逆的大罪。 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你们留在这儿,我带部下进宫。”陆羲禾命人备马,复又传消息给于声晚,告知她进宫一事。 她出陆宅时,于声晚已经整装待发。 “大人。”于声晚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此次进宫,多半是为了贵妃一事,到时候看我眼色,万不可多言。”她叮嘱完,两人便上马,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贵妃的宫中跪了一大片人,陆羲禾心知事态正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可是现在的她无计可施。 小皇子殒命已成事实,不论做什么都无法换回来他的命。 皇后眼圈通红,如纸般单薄的身子在冷风中颤抖。 “你来了。”她声音有些嘶哑。 陆羲禾连忙行礼,“参见皇后娘娘。”于声晚也跟着行礼。 皇后端详她片刻,“免礼。照例此事不该把你们...”她欲言又止,似是疲惫,“皇上和楚王在正殿。” “是。”陆羲禾和于声晚一齐告退。 皇后盯着她们的背影,眼里流露出羡慕与莫名的情思。曾几何时,她也像她们一样年少,青涩的情思只给意中人,满怀憧憬地嫁给他。 可惜,终究是错付了。 陆羲禾低着头踏进正殿,殿内气压极低,令人喘不过气来。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参见楚王。” 皇帝余怒未消,“平身。” 楚王自她进门后便没有移开目光,一阵子不见,她越发瘦了。 “今日之事,你有什么看法?”皇帝问道。 陆羲禾低头,“微臣不敢妄议。” “朕准你说。” “圣庙一事,恐与春熙堂一案有关。哄骗春熙堂买下草药的人,也设法将毒药混入了圣庙。至于更多的线索,还需要些时日。”她如实汇报道。 如死般的寂静。 “需要多少时日?” 陆羲禾心跳如鼓,皇上是要她立军令状吗? 找出凶手不难,难就难在揪出背后的人。 紫阳君狡猾阴险,且在宫里有内应。 难道她要向皇上挑明皇宫里有奸细吗?以皇上的城府,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人做内应? 只有一个可能。 他是故意的。 他想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借别人的手除掉那个人。 又或者... 饶是陆羲禾,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皇上要借自己的手除掉那些人。 楚王见情况不对,向皇上提议道:“父皇,此事恐有蹊跷,不如由儿臣协助陆大人彻查此案。” 皇帝训斥道:“你还嫌上次闹的事情不够大吗?” 楚王一身反骨,被训斥反而无拘无束,“父皇,那人是如何将掺毒的丹药送入皇宫?又如何瞒过重重检查送到母妃的手里?此事必定有奸人在背后里应外合,父皇何必为难她?” “放肆!这就是你与朕说话的态度?”皇帝气极。 “儿臣是为父皇着想。”楚王振振有词,“不除内奸,后患无穷。” 皇帝幽深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 “启禀陛下,恭王求见。” 第五十七章 曹氏病重 http://.biquxs.info/

尖细的嗓音穿过正殿,陆羲禾心头一震,他来做什么? 萧贵妃小产一事,牵扯诸多势力,为什么要来搅这趟浑水? 余光瞥见宁熠一身素衣,扣身施礼。 “参见皇上。” 皇帝挥手,示意他平身。 “你此时入宫,可有要事?” 宁熠回道:“是。” 门外太监通报,“启禀皇上,太医院的人求见。” 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 御医进殿跪拜,额头抵在方砖之上,“微臣参见皇上。”得到皇帝的准允后,他开口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送给贵妃娘娘的手串上没有毒。真正导致贵妃娘娘小产的,应该是贵妃娘娘下午时服下的安胎药。” “朕已知晓,下去吧。”皇帝的神色令人捉摸不透,“皇后现在何处?” 太监忙回道:“陛下,皇后在外面候着呢。” “派人送皇后回宫,免得她染了风寒。”语气中几丝关怀,几丝怜爱,全然不似先前冷漠的样子。 陆羲禾的心一点点下沉,这便是帝王吗? 他不爱皇后,所以在皇后被冤枉时选择相信萧贵妃。可是他也不爱萧贵妃,他给她的宠爱,不过是权力制衡的结果。 他甚至不爱自己的骨肉,他视他们为棋子,视他们为巩固江山的工具,最后才是骨肉之亲。 什么才是一个帝王最看重的? 果然还是他的江山社稷。 但若是不看重江山社稷,便不能称为称职的皇帝。 帝王从选择成为帝王的那一刻起,便注定要失去许多的东西。 人生也是如此,有得,必有失。 她身上的官服让她得到了渴求的权力,亦让她失去了从前的自由与洒脱。 值得吗? 她无法回答自己值得不值得。 陆羲禾唯一清楚的是,自己已然卷入了漩涡的中心,想要安然处世,绝无可能。 她能做的,只能是被推着向前走。 没有回头路了。 陆羲禾,你已经不能回头了。 她微微抬头,撞见宁熠警告的眼神。 “臣听闻宫中之事,实感万分痛心。可怜那未出生的皇弟,竟被人以此等卑劣手段谋害。”宁熠痛惜道,“只是,后宫之事,臣等有心无力。” 陆羲禾明白了他的意思。 前朝与后宫不可互相牵扯,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熠儿所言甚是。”皇帝盘着手中的佛珠,“是朕糊涂了。不过,春熙堂一案事关京城安稳,你们务必妥善处理,切莫叫百姓寒了心。” 三人齐声称是。 “朕有些乏了,你们下去吧。”皇帝吩咐道。 陆羲禾等人齐齐拜谢,按身份高低依次退出大殿。 “等等。”低沉的男声叫住她。 是在叫她吗?她不敢确定。 三次登门,已令她丢尽了脸面。 她用自己的自尊与骄傲,换来了对方的避而不见。 好可笑。 “本王命你站住。”楚**音徒然变冷,四下的宫人纷纷避开。 陆羲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停下匆匆的脚步,露出礼貌的微笑:“参见王爷,王爷可有什么事?” “为何躲避我?”他下意识伸出手,被陆羲禾悄然躲开。 “王爷请自重。”陆羲禾维持着微笑,亦保持着与他的距离。 “你竟与我,生疏至此。”他怅然道,心中却想,他们的误会究竟还要多深?莫非要老死不相往来吗? “王爷言重了。”陆羲禾恭敬异常。 楚王的脸色十分难看,“我们谈一谈,如何?” 有什么可谈的呢?他给的难堪还不够多吗? 陆羲禾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不可以再重蹈覆辙。 她知道他们之间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名为猜忌,亦为怀疑。而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这道鸿沟,便不可能全心全意地相信对方。 没有最基本的信任,谈何感情呢? “我与王爷似乎没有什么可谈的。”她简短地说道。 楚王试图从她的眼里看出些什么,可是那双眼眸太过澄澈,除了淡漠,再无其他。 像极了初见时她的神情。 “如果王爷没有其他事,属下先告退了。”她一板一眼地行礼,以彻底与他撇清关系。 “皇上已经下旨,由我负责此事。” 在某个瞬间,她是惊讶的。随即她很快恢复了平静,“王爷想表达什么呢?” “由你协助。”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娇颜,就是这张脸,让他甘愿上当受骗,甘愿为她赴汤蹈火。 陆羲禾错开目光,远处落叶随风起舞,又是秋天了。 “还有呢?”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可笑。 她陆羲禾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晚些我会派人接你。”他无可奈何地说道。 陆羲禾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既要查案,不如王爷直接到春熙堂。总好过绕了远路,浪费时间和精力。” “你来便是。”他说罢兀自离去,高大的背影渐渐变成一个黑点。 陆羲禾凝视着他离开的方向。她问自己,她真的动心过吗? 她是不是此生非他不嫁? 也许第一个问题她不知道答案,可是显然,她清楚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她不会,也不可能只为他驻足。 她有自己的人生,楚王亦然。 既然如此,又何必苦苦纠缠。 她毫不留恋地翻身上马。对她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紫阳君。 紫阳君一日不除,她一日寝食难安。 也许陆羲禾早已预料到,紫阳君对她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可惜为时已晚。 “大人,恭王的马车在后面。”于声晚低声提醒她。 陆羲禾回眸,那车帘子被人从内掀起,一只修长的手抵在轿边,车内人的声音低沉而安稳,“过来。” 陆羲禾下马,示意于声晚先回去。 她走近马车,车内人伸手将她拉上去。 待她在马车上坐稳,她看向不动声色的宁熠。 “大哥?你还好吗?” 宁熠抬手为她斟了一杯茶,坦白道:“不好。” “发生了什么事?” 宁熠笑笑不语。 陆羲禾没来由地心里发毛,自从他恢复了身份,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没什么,阮阮,春熙堂的事你可有头绪?”他将手旁的小盘子向她的方向推了推,里面盛着精致的点心。 “那人太过狡猾,我不知道应该从何处下手。”陆羲禾没有吃点心的心思,现在她已经乱成一团。 “或许你可以向晋国公求助。”他提议,“想不到庆王还留下了一个**烦给我们。” “他的目的绝不是这么简单,我有一种预感,他正在谋划一个巨大的阴谋。现在我们都被他蒙蔽了。”陆羲禾很是心急,可事实往往是越急越出错。 第五十八章 托付 http://.biquxs.info/

“王爷,陆府的人给您送信了。”无常在车外喊道。 “拿来。”宁熠吩咐小厮把信送来,匆匆看了几眼,神色异常凝重。 “阮阮,家里传书信来,望你尽快回家。”宁熠拿出一封书信,“我本不想告诉你,可是如今你已经长大了,这些事该由你自己做决定。” 陆羲禾是犹豫的,理智上她并不想与陆家联系。可是情感上,那是养她长大的地方。 忽然间,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莫非是母亲出了事情? 她打开信,信上的内容触目惊心。 “......陆家主母曹氏病危......速回。” 陆家主母...曹氏...母亲... 是母亲。 信件的内容逐渐变得模糊,她不争气地掉下泪来,“好端端地怎么会病危?她的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病危?不行,我现在就要赶回去!” 她无法相信,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最好这封信是一个玩笑,是骗她回去的小把戏! “她的身体没有你想象中的。自从你二哥走后,她的身子便一天天垮了下去。若非多年在佛堂静养,恐怕早就...”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陆羲禾起身便要下车。 宁熠心疼地拦住她,“我陪你一起回去。” 马车朝着陆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陆羲禾的手不住地颤抖,心中祈盼发生的一切只是个玩笑。 母亲,不要走。 不要离开她阿。 宁熠心如刀割,她难过,他的心便跟着一起难过。她痛苦,他便一起痛苦。 如果可以,他希望人世间所有的疾苦由他来承受,放过她好不好?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铺天盖地而来。 陆府很快到了。 陆羲禾无心欣赏新修的气派府邸,直接闯入了大门。 “等等!是五小姐回来了!”看门的小厮连喊几声。 一个丫鬟连忙迎过来,“五小姐,请随奴婢来。” 宁熠紧随其后。 佛堂的后院站了两排人。 乌云蔽日,狂风四起。 见陆羲禾与宁熠到场,众人向宁熠行了礼。 陆羲禾一心想见母亲,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便要闯进房间。 “你还知道回来?”陆景脸色阴沉得像天空中的黑云,厉声问道。 陆羲禾顿住,“她的病情严重吗?” “不孝女!你有什么脸面问你母亲?”陆景声音哽咽。 一个婆子开门出来,对陆景嘀咕了几句。 “进去,她想见你最后一面。”陆景几乎是在嗓子眼里挤出这句话,对其他人说道:“都回去吧,夫人不成了。” 陆羲禾夺门而入,一眼瞧见床上虚弱的母亲。 她鼻子一酸,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滚下来。 “是阮阮回来了吗?”床边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是阮阮吗?我的孩子...” 陆羲禾扑过去跪在地上,握住她干瘦的手,哭着说道:“是,母亲,我回来了。我回来看您了...” “我的好孩子,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曹氏又哭又笑,“是母亲对不起你,母亲没有好好照顾你,让你在外面无依无靠...” 陆羲禾喃喃道:“从前我很恨您,恨您好狠的心,居然丢下我一个人,面对宅院里那些勾心斗角。可是最近我忽然不恨您了,若不是那些经历,我早已死无葬身之地。若不是您留给我的天机阁,我更无法平安长大。我竟然不知道应该感谢您,还是恨您...” “你哥哥的死,是对我的一个警告。答应我,阮阮,从此以后忘掉这件事,不要再牵扯进去。”曹氏语重心长。 “母亲,他究竟和哥哥的死有没有关系?”陆羲禾将声音压得极低。 他指的是谁,曹氏心里明镜一般。 “阮阮,你错怪他好多年。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他并不知情。阮阮,听母亲一句劝,不要再查下去了,你会连累他。”曹氏似乎攒着一口气,要把八年来母女间的话全部说尽。 “阮阮,他与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待你如此。你一定要珍惜,一定要珍惜真心对你好的人,不要像母亲一样...千万不要像我一样...” 陆羲禾哭道:“母亲,我知道了。” “你去叫他进来。”曹氏急速喘息,胸口剧烈地起伏。 陆羲禾连忙爬起来,冲出门去,对院子里等待的宁熠说道:“母亲想见你。” 他没有迟疑,即刻快步走近房间,来到曹氏的床前。 曹氏见状欣慰地笑了,“当年我嘱托你照顾她,属实为难你了。” 宁熠眼眶微红,“夫人,不为难的。”曹氏不知他有多庆幸,庆幸夫人把她交给自己,让他可以陪伴她长大。 “我知道你待她好,这么多年,多亏了你的保护。谢谢你。”曹氏弥留之际,托付道:“你是一个可靠的孩子。我想问你,若我将她托给你,你能否一辈子包容她,对她好?” 宁熠被曹氏的话惊住,“夫人的意思是...” 曹氏以为他不愿意,于是叹道:“罢了,是她没有福气。” “不!夫人。晚辈愿意。”宁熠郑重地回答。 “哪怕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世人也未必容得下你们。若不能彼此信任,互相扶持,那一切终将是梦里黄粱。”曹氏眼里泪花点点。忆往昔,不过是悲凉一生。 宁熠的声音有些哽咽,“夫人,我不在乎旁人说什么做什么。我唯一在乎的,是她的心意。她一心渴望自由不受拘束,倘若她厌恶我,我却把她强留在身边,对她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与痛苦?” 曹氏叹气,“你糊涂了。那件事是她心里的一道坎,每每想到你可能是凶手,她便无法与你亲近。她是个聪慧敏感的丫头,可她不绝情不冷血。她怎么会真的厌恶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人?只是迈不过那道坎罢了。” “若她迈出一步,我便走完剩下的九十九步。若她一步也不肯走,我便独自走完所有。余生漫漫,纵使前方刀山火海亦或是万丈深渊,我也绝不会后退半步。”他庄重地立下誓言。 “如此,我便是死也瞑目了。”曹氏摸出一对玉佩来,“以后若上门提亲,拿出这玉佩,曹家二老会支持你。” “多谢,母亲。”宁熠心情复杂地接过曹氏的玉佩,他知道曹氏命不久矣,诚恳地叫了她一声母亲。 这声母亲,她没法再听到了。 宁熠快步打开门,把陆羲禾带回来。 第五十九章 迷茫 http://.biquxs.info/

曹氏强打起精神,伸出手将他们的手叠在一起。 陆羲禾泪痕未干,惊诧地看着曹氏的动作。 “阮阮,谎言与假象是世上最常见的东西。一旦被它们所蒙蔽,必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母亲希望未来你的夫君,是一个有能力保护你,愿意真心待你的人。”曹氏急速喘息,“恭王,我将她交给你,望你以后...” 曹氏两眼一瞪,竟是去了。 八年间的恨与隔阂在此刻烟消云散。 记忆中有关她的片段,竟都是她的好。 陆羲禾双手颤抖,泪如雨下。 “母亲...” 烛光摇曳,她的脸格外清晰。 原来,她已经慢慢老去。 而自己浑然不知。 她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缓缓跪在曹氏的床前。 这不是梦。 世界上与她最亲密的人,已经离开了。 他陪她跪在床前。 “阮阮...”百转千回的情思,尽藏于绵绵之音。 若不是情到深处,怎会怜她所怜、痛她所痛? 佛堂外陆家的亲眷得知曹氏去了的消息,纷纷哭了起来。 雷声阵阵,秋夜的雨寒冷刺骨。 陆羲禾拖着僵硬的步子,一步步走向庭院。 结束了。 她生命中两个最爱她的人,终于都离开了。 哥哥... 娘亲... 冰冷的雨拍在脸上,混合着眼泪淌下来。 她终于支撑不住,栽倒在地上。 宁熠双手托住她,将她拥在怀里。 陆家众人赶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陆景脸上有些挂不住,却没有打断他们。 其余人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宁熠率先发觉,淡漠的目光扫过陆家众人。 今夜很漫长,若是淋湿了恐怕她会生病。 他背起陆羲禾,向陆家众人点头示意,随即进了偏殿。 “我还有许多事要处理...”陆羲禾喃喃道。 宁熠将她安置在榻上,摸了摸她的额头。 “春熙堂的事情我已派人向楚王说明,他不会怪罪的。今晚你先休息,一切有我。”他和声道。 淅淅沥沥的秋雨持续到了后半夜。 白姨娘等人守在灵堂,一时竟也反应不过来曹氏已去。 她们明争暗斗了多年,心知曹氏从未把她们这些妾室放在眼里。 也许像曹氏这般见多识广的女子,从不会拘于深宅大院。 叶姨娘偷瞄陆羲禾,慨叹果然是曹氏的女儿,处处像极了曹氏。 以后若是嫁给恭王,日子便幸福美满了。 陆蓁蓁偷偷靠在她身上睡着了,叶姨娘摸摸她的小脸。 她的女儿以后会嫁给什么人呢? 但愿是一个知疼知热的宽厚男子,无需权势滔天,能撑起他们的家足矣。 陆容婉派人取来手炉,添了新的炭,送到陆羲禾手里道:“夜里凉,拿它暖暖手罢。” “不必了,我不冷。多谢四姐姐好意。”陆羲禾低声道,“我想多陪陪她。” 白姨娘咳了一声,示意陆容婉不要打扰她。 陆容婉端着手炉,轻轻地退回了原地。 天刚蒙蒙亮,曹氏去了的消息便在权贵家族中传开了。 各家纷纷派人前来吊唁。 灵堂渐渐只剩下陆羲禾一人。 宫无命察看四周确认安全,进门附在她耳边低语道:“主人,有消息了。” 陆羲禾眼角下淡淡的乌青,看上去有些憔悴。 “紫阳君近日曾在南湖一带出没。”宫无命将声音压得极低,“先安康郡主传来的消息,应该可信。” 陆羲禾微微蹙眉,狡猾如紫阳君,为何如此张扬地在京城露面? 难道是他料定没有人可以识破他?或是,故意设局,诱他们上当?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派人盯紧曾经与庆王交好的大小官员,我就不信,他能做到天衣无缝。”陆羲禾顿了片刻道,“星儿的情况如何?” “最近没有异常。” 陆羲禾沉思良久,“知道了。” 绿萝搓着手守在门外,管家方才传话来,说是小姐的外祖家派了人来,要见见小姐。 小姐的外祖家,是夫人的娘家吗? 自她有记忆以来,从未听说夫人的娘家人来过。 倒是稀奇。 “小姐,您外祖家来人了,现如今在偏堂等着见您呢。” 陆羲禾从容地起身,“把他们叫回来吧。” 之前为了能与母亲单独相处一段时间,她把其他人全部请了出去,只留下绿萝在外面守着。 母亲临终前的那番话,她细细地回想了一遍。 母亲说哥哥的死,是对她的警告。 那么为何要给她警告呢?又是来自于谁的警告? 什么人可以让父亲三缄其口呢? 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 她联想到了天机阁。 难道是母亲管理天机阁的时候,与江湖人结下了仇?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以天机阁的地位,不可能有人杀了哥哥,还能安然存活于世。 扑朔迷离的现实,将她引入重重迷雾之中。 “五妹妹,随我来吧。”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陆羲禾瞧过去,竟是三哥陆奕轩。 许久不见,他人瘦了一大圈,举止较从前稳重许多。 陆羲禾颔首,打量他几眼,“三哥。” 陆奕轩生硬地点头。 关于她的事迹,陆奕轩在别处听了个七七八八。 什么考女官,进刑部,立大功,听得他又高兴又气愤。 他高兴是因为自己的妹妹有出息,这些是她应得的。可是他更气,她居然不声不响地与家里断了关系。 难道这个家对她来说,半点值得留恋的东西都没有吗? 他很快明白过来。 夫人在佛堂的这些年,她真的过得很辛苦吧。 若不是她曾经的丫鬟替她报冤,他竟不知道她在家里过得那样惊险。 原来那些姨娘嬷嬷们,都不止一次对她下过手。 姨娘曾经告诉自己,她是嫡女,人也聪慧,什么事都无需旁人操心。 也许姨娘错了,错的彻彻底底。 两人一路沉默。 偏堂里,陆景正在与一位背对着门的男人寒暄。 那男人身如玉树,素衣似雪。 “五小姐到了。” 男人缓缓转过身,一举一动无不彰显着矜贵优雅。 他仿佛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人,面如桃李,长眉若柳,双眸似星。 “他是你母亲的四哥的三儿子,唤作曹谨。按辈分和年龄,你该叫一声表哥。”陆景介绍道。 “谨表哥。”陆羲禾瞧了一眼陆景,没有多说什么。 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哥,她了解甚少,只知道他如今是从四品的宣威将军,熟读兵法。 “羲禾表妹。”曹谨温声道。 陆景急急离开了,留下两人在偏堂里。 “羲禾表妹可有什么要问的?” 见曹谨这样问,陆羲禾反而踏实了。 “既然这么多年不曾来往,为何还要来?”虽然陆家人从未提起过,但是她知道母亲早年与曹家闹了极大的矛盾,从此便断了联系。 如今他们派曹谨表哥过来,是什么意思? 第六十章 感动 http://.biquxs.info/

曹谨不紧不慢地说道:“羲禾表妹,许多事情,我们做小辈的无法评判。对与错,是与非,在百年之后,也不过是滚滚长河中一粒渺小的沙尘,无人知晓,无人留意。既然如此,我们生者为何不能各自退后一步?总好过各自寂寥。” “谨表哥所言极是。”陆羲禾附和道。 “羲禾表妹冰雪聪明,我便不多叨扰了。”曹谨的话点到为止,不拖泥带水,这一点倒是符合他将军的身份。 陆羲禾颔首道:“谨表哥慢走。” 月洞门外,宁熠颀长的灰色身影一动不动,与乌青色的砖墙融成一副精致的水墨画。 就算得到了曹氏的首肯,他仍然不敢贸然行事。 他不想逼她。 他发现自己比从前更贪心了些。他想要她的心,想要她热烈而不加掩饰的爱,想要她亲口告诉自己,愿意与自己厮守一生。 那一天不会太久。 陆容婉在拐角处犹豫片刻,鼓足勇气向他走了过来。 “大...参见王爷。”陆容婉清冷的声音响起,宁熠侧目,“免礼。” “王爷,民女有一事相求。”她有些窘迫,手指因用力捏着手帕而微微发白。 “何事?” 陆容婉咬咬下唇问道:“王爷,民女想知道,太子殿下可有心上人?”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宁熠虽不喜陆容婉的未婚夫,但却知道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宁遇安南下经商,名下产业众多,积攒的财富不计其数。无不良嗜好,待人处世张弛有度,这样的男子,并不多见。 错过了这桩好姻缘去攀附太子,未必是明智之举。 “民女知道。”陆容婉倔强地说道。 “倾心于他的人太多,你又是何苦?” 陆容婉摇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王爷,不也是一样吗?” “我与她是自小的情谊,你呢?恐怕你一点都不了解他。” 陆容婉不甘心,追问道:“我可以慢慢了解他。大哥,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帮我可不可以?” 宁熠冷然道:“如何帮你?” “我心悦他,我想要嫁给他。”她的话语掷地有声,眸中闪着希冀的光。 宁熠不知道太子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平日里明白事理的陆容婉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陆羲禾捧着一个镶玉的小盒子,前脚踏出门槛便听到了陆容婉的那句话。 嫁给谁? 她记得,陆家已经给四姐姐订了亲。那么四姐姐说的她,是谁? 宁熠的目光,隔着陆容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陆羲禾轻咳一声。 “五妹妹?”陆容婉愕然道,“你何时来的?” “刚刚到。”陆羲禾看了看宁熠,又看了看陆容婉,对宁熠说道,“这是母亲留给你的。” 宁熠朝她走去,接过那镶玉的小木盒,“是什么?” “不知道。”陆羲禾说完便要走,忽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 “你要去哪儿?”他说道。 陆羲禾不明所以,“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大哥继续与四姐姐聊吧。” “需要我帮忙吗?”他的手依然扣在她纤细的手腕上,仿佛这样她就永远不会离开自己了。 陆羲禾凝思片刻道,“不必了,只是些琐碎的家事。” 他缓缓松开手,“去吧。” 眼看着陆羲禾的身影走远,他转身望向陆容婉。 “你想清楚了?” 陆容婉深吸一口气,“是。” “即使是侧妃?” “是。”她斩钉截铁地答道。 “有些话本王只说一次。”宁熠替她觉得不值,“人生的每一次选择,看似轻易,却成为你脚下的每一块垫脚石。正是这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决定了你的前路是光明还是黑暗。一步错,步步错,希望到那时你不要后悔。” 陆容婉声泪俱下,“可是我的人生也只有一次,我不想把它赠予我不爱的人。自从我见他第一面开始,我就知道他是我此生认定的人。不管前方有什么困难,我都要陪在他身边。” “此事我会周旋。至于结果如何,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宁熠向来对别人没有什么耐心,说完最后这番话,他便匆匆离开了。 “谢谢王爷。”陆容婉一字一句地说。 这边黯然神伤,那边却水深火热。 陆景与陆羲禾多日不见,彼此都看不惯对方,屋子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白姨娘与叶姨娘坐在两边,不敢多说什么。 小辈则更不用提,大气也不敢出。 陆景横竖看她不顺眼,态度十分强硬,“要么收回你之前的话,要么她的一个子儿你都别想得到!” 陆羲禾冷笑,“您在威胁我?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到时候您一把年纪毁了清誉,可不要算到我头上。” 陆景拍桌怒道:“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 婆子们和家丁们一个接一个走进屋子里。 “谁敢?”陆羲禾目光如剑,稚嫩的年纪竟迸发出惊人的气场,“今天这样的日子,我本不想找麻烦。但是,如果有人非要找不痛快,我绝对奉陪到底。” “我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越发长本事了。”陆景失望至极,“我养的不是孩子,是仇人,是仇人啊!” “您消消气,爹。五妹妹她只是一时糊涂了。”陆奕轩转而对陆羲禾说道,“五妹妹,你快不要说了。跟爹道个歉,一家人哪有什么天大的矛盾。” 陆景的胸膛剧烈起伏,“看她这幅轻狂的样子,早就不把陆家放在眼里了。也是,你陆羲禾是朝中新贵,是京城翻云覆雨的大人物了,我们陆家哪里高攀得上?” 陆羲禾不怒反笑,“既然如此,爹又何必咄咄逼人?您好生做您的陆老爷,我当我的陆大人,彼此相安无事不好吗?” 陆奕轩连连向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果然是翅膀硬了...”陆景一脸失望,右手微微颤抖,“你走吧,后面的事我们会处理。” 她执拗地站在大厅中央,这屋子的人们神色各异,唯一共同的是对她小心翼翼的抗拒。 自己在他们眼里是那样可怕的吗? “为何要走?” 熟悉的声音自门外响起,灰衣华服的男子一脸冷漠。 “参见王爷。”屋内人齐声说道。 宁熠冷眼环视屋内众人,见他的阮阮孤零零地站在前方,一股无名火“腾”地窜起来。 陆羲禾不可置信般回头,大哥怎么会来?他不是应该走了吗? 他走到陆羲禾身旁,低声安慰道:“不要怕,有我在。” 她仿佛穿回到从前的年月,多少次他也是这样对自己说,“不要怕,有我在。” 是了,在陆家,从小到大,唯一一个站在她身边支持她,相信她,保护她的人只有大哥。 第六十章 心意 http://.biquxs.info/

陆羲禾正无头绪之时,一股无比熟悉的感觉涌上大脑。 有人在偷窥她! 冷彻骨的寒意席卷了她的身体,她惶然张望。 “怎么了?”宁熠眼神示意手下察看发生何事,双手轻轻覆上她的肩头。 她没有把奇怪的感觉告诉他,低声道:“没什么。” “不要把所有事都憋在心里,你会很累。”他说道。 陆羲禾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 可是,有些话本就不该与旁人说。 阙城 阴暗潮湿的牢房中,透过铁窗照进丝丝光亮,映出一个饱受折磨的黑衣女人来。 “她还是不肯招吗?”不耐烦的声音。 看守的人说道:“三天了,一个字都不说。” “呵,你们都出去。”男人的声音有些阴沉。 看守的人陆续退出了牢房,只剩余黑衣女人被锁在墙上。 “星儿小姐,好久不见啊。”一个儒雅俊秀的男人走了进来,见她奄奄一息的模样,勾唇一笑道,“想不到星儿小姐也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星儿抬起头,眼神冰冷,“滚。” “星儿小姐这是讨厌人家了吗?可惜呀,星儿小姐已经没了武功,手脚筋也断了,从今往后就是个废人了。除了这里,你再也无处可去了呢。”周行挑起她的下巴,“落到我的手里,感觉如何?” “紫阳君的一条走狗,你神气什么。”星儿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周行连连点头:“走狗?谁又不是呢?你不也是那个贱人的走狗吗?你为她出生入死,可惜她连你失踪都不知道。真叫人心疼。” “闭上你的嘴。”星儿眼中尽是杀意。 周行笑道:“这就急了吗?星儿小姐。果然是忠心耿耿呢。”他松开手,“那贱人有什么好的,投靠我们前途岂不是更光明?” 星儿不语。 “说起来那贱人上次差点死在君上手里,关键时刻竟被救走了。可惜可惜。”周行叹道,“不过,有君上在,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星儿小姐还不知道吧?天机阁十二门三十六分舵,已有半数投靠了君上。” 星儿忽然笑了,“天机阁以忠为首,你以为像你们一样吗?” “什么都瞒不过星儿小姐呢。只不过,这活人难控制,死人可就不一定了。”周行眼怀深意,“君上很不喜欢不识时务的人。我奉劝星儿小姐一句,早日归顺君上,免得受许多不必要的苦。”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星儿冷漠道。 周行拍了拍手,称赞道:“我很欣赏星儿小姐的气魄。希望君上回来的时候,星儿小姐依然如此。” 烙铁贴上她的皮肤,发出“滋滋”的响声。 她闷哼一声,冷冷道:“你们不会赢。” 周行呵呵笑了,“星儿小姐有空想这些,不如想想那贱人的处境吧。得罪了庆王,又引起了皇上的怀疑。前程堪忧啊。” 周行拿开烙铁,微微靠近了些。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扶桑的使团已经抵京,皇上说不定会派她接待扶桑的公主呢。真可怜,才死了母亲,丧期未过就要替朝廷卖命。你说她会不会心生怨怼,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呢?” 星儿不再言语。 她相信陆羲禾。她相信她看中的人,定不会被这等事乱了心神。 周行拍了拍手,两个仆从应声而来。 “砍下她的一根手指,送到京城陆大人的手里。”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牢房。 京城 于声晚匆匆赶到陆府吊唁,随即来到陆羲禾面前低声道:“扶桑的使团已经到达了京城。据说来的是扶桑的三皇子宇文鸿和徽乐公主,皇上派太子和楚王前去迎接。” “阵仗倒是不小。”陆羲禾道,“春熙堂一事尚未明朗,扶桑使团就跟着来了。真是巧。” 于声晚面露难色,“朝中女官可以接待公主的人不多,恐怕,大人是人选之一...” 陆羲禾眸中一抹狠厉闪过,自嘲道:“他的命令,谁敢违抗呢?” “大人,请节哀。”于声晚叹了一口气,“这几日您想必没有好好休息,这样下去,身体是撑不住的。”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陆羲禾安抚道,“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查清春熙堂和陷害萧贵妃的真凶。你们可有什么进展?” “楚王殿下性情急躁,凡是与此案有关的人全部被关了起来。牢里快要装不下了。”于声晚道。 “像是他会做的事。”陆羲禾正要与她商讨此事,院外传来一声通报: “恭王到!” 于声晚心神领会,对她说道:“没什么事的话,大人我先告辞了。” 陆羲禾点头,“小心。” 宁熠屏退了随从,独自走向了她。 陆羲禾看着他,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皇上命你去接待扶桑公主。”他有些不忍,眼神微微躲闪。 陆羲禾沉默了一会儿,忽地笑了。 她幽深的眼眸中闪烁着诡异的神采,嘴角一抹嘲讽转瞬即逝。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天子之令,无人敢拒。 他费了许多口舌,仍旧没能改变这个结果。 望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他的心一阵疼痛。 “我知道了。”她平静地说。 “扶桑公主性情跋扈,你要小心些。”他柔声道,“到时我会陪你一起。” 陆羲禾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谢谢大哥。” 宁熠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和我不用说谢。” 他从怀中摸出那对玉佩放在手心里,“这是陆夫人留给我们的。阮阮,我知道你有许多顾虑,现在也不是最合适的时机。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你是否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照顾你一生一世?” 他很不安。 他害怕往后的日子里有太多变数,他害怕会失去她。 陆羲禾怔怔地望着他掌心的玉佩,回忆起母亲临终前的举动。原来是这样... “你真的了解我吗?”她忽然问道。 他解下一枚玉佩,似乎想起了什么般轻笑道:“我了解你的所有。” “所有...指的是什么?” 他摊开她的手,将玉佩放在她的手中,低头道:“你害怕让我知道的,那个组织。” 陆羲禾大惊失色,他竟然已经知道了天机阁! 那她所做的事,想必他也一清二楚了。 想到这儿,她也懒得装下去,索性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何...” “阮阮,你觉得这是不好的事吗?可是在我看来,你对付他们的样子,十分可爱。我的心上人乃女中诸葛,叫我很有压力呢。”他眼里盛满了漫天星河。 她与他两两相望,心中有种东西轰然倒塌。 第六十一章 求亲 http://.biquxs.info/

“玉佩我收下了。”她双手捧住玉佩,眼神澄澈而清明。 宁熠难掩喜色,双手覆上她的手。 “时间不早了,大哥早些回去休息吧。”她有些不适,抽出自己的手说道。 他了然,温声说道:“明日我来接你。” 陆羲禾点了点头。 她目送他离开院子,举起那枚玉佩反复观看。 绿萝远远跟在她的后面,不禁露出了会心的笑。 “笑什么?”宫无命问道。 “你是不是傻呀?我这是高兴!”绿萝搓了两下手,“小姐和王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宫无命看了眼在不远处的陆羲禾。 她此举,有些草率了。 陆羲禾转过身,目光扫过二人。 宫无命的眼神如一潭死水。 城北行宫 行宫的高墙跳下一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一双淡黄色眼眸奕奕有神。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满不在乎地瞥了眼高墙,“就这也想拦我?” 他嗤了一声。 天上地下,只要他想去的地方,没人能阻挡他。 “殿下!咱们这么跑了不好吧?”一个少年模样的小厮跟着跳下来,捂着脚在地上蹦了两下。 “那是摇光的规矩,关我们什么事?”宇文鸿不屑道,“走,去会会那位。” 他早就想见一见那位紫阳君。 到了约定好的地点,他掀帘而入,只见雅室中坐着一俊美男人,青丝如墨肤胜雪。 “你不长这样吧?”宇文鸿可不给任何人留情面。 “不过一副皮囊,殿下请坐。”紫阳君命人烹茶,“时间有限,吾长话短说。殿下可曾听说过一个人?” “谁?” 紫阳君亲手替他斟茶,抬眸道:“陆羲禾。” 宇文鸿的表情微微一变,邪魅地笑了,“如雷贯耳的名字。” “看来她不光挡了吾的路。”紫阳君夹起一片干叶子,在指尖反复揉捻。 宇文鸿对她恨到了骨子里,“当年她害我失了左膀右臂,多年未受父皇重用。这笔账,我早晚会和她算。” “如今正有一个机会。”紫阳君将宇文鸿的表情看在眼里,“殿下只需向摇光皇帝求娶她为妻。” 宇文鸿拄着下巴,眸色渐深,“呵,老狐狸,你在利用我。” “互惠互利,何来利用一说?” 宇文鸿摔了杯子,“你们摇光似乎不能与守孝期的人嫁娶,你让我去求,是嫌你们皇帝对我的印象太好了吗?” “你以为她在皇帝那里印象有多好?”紫阳君轻蔑地笑,“几位皇子因她而起的争端,皇帝清楚着呢。你娶了她,便是替皇帝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 “本殿下考虑一下。”宇文鸿思索片刻,认为紫阳君不是可靠的人。和他合作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 向那个狠毒的女人求娶,无疑给自己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的交谈到此为止。 “君上,有事禀告。”一个侍女走上前来,附在紫阳君耳边嘀咕了几句。 紫阳君难得笑了一声,目光移到宇文鸿刚刚坐的位置上。 陆羲禾经过陆府门口,咬咬牙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在给我下战书。”她攥紧了拳头。 紫阳君寄来了星儿的一根手指,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调查出星儿在哪里了吗?”她清澈的眼底变得阴暗。 “查不出。”宫无命回道。 “继续找,我要她活着回来。”她略一思索,对紫阳君滔天的恨意在内心疯狂滋长。 杀兄害母之仇,不共戴天。 她正装到行宫,远远见太子和楚王在行宫门口,和一对五官深邃的男女交谈。 太子谦逊温和,引得徽乐公主眉目含情频频看向他。 楚王却没什么好脸色,宇文鸿和徽乐公主的搭话他一概不理。 太子含笑,余光看到陆羲禾,介绍道:“这位就是陆大人。” 被点名的陆羲禾施礼,“见过太子殿下,王爷。” 宇文鸿颇有兴致地打量她,“原来你就是,传闻中的陆大人。” 陆羲禾不卑不亢,“久仰大名。” 徽乐公主挑眉,刻意靠近太子,“这就是你们摇光的待客之道?真傲慢。” 一直沉默的楚王听闻此话嗤笑,“手下败将,想要什么待客之道?” 徽乐公主立刻抽出身旁侍卫的剑,挽个剑花刺向楚王,嘲讽道:“你们靠什么赢了我们,自己心里清楚!” 楚王负手而立,目光充满危险的意味,“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会对你动手。” 徽乐公主衣饰繁琐,浑身珠宝叮当作响,她怒击楚王,双剑相撞发出振奋的声响,“打了再说!” 太子在旁看得津津有味,“楚王和徽乐公主交流武艺,是摇光和扶桑友好的象征。” 陆羲禾面不改色,心中十分戒备那个宇文鸿。 早年她曾用计斩断宇文鸿的左膀右臂,导致他不得不取消进攻扶桑的计划,至今还未恢复元气。他出使扶桑,目的必然不纯。 宇文鸿一笑,朝她走过来,优雅地微微俯身,眼神好像发现猎物的猎人,“既然如此,不知陆大人是否愿意和本皇子,友好交流一番?” 陆羲禾与他对视,“下官不善武艺,要让三皇子失望了。” 宇文鸿放声大笑,忽然一把扣住她的腰,飞身上马。 陆羲禾被宇文鸿唐突的行为惊住,反手招呼他。 宇文鸿的力气出奇大,压着她的手臂将她圈在怀里,“这就是陆大人所说的,不善武艺?” 楚王注意到陆羲禾和宇文鸿这边的情况,甩开徽乐公主轻功飞向二人,挥剑砍向宇文鸿。 陆羲禾借宇文鸿分神的当口挣脱,跳下马前还不忘给他一掌。 宇文鸿跨坐在马上,那一掌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他对陆羲禾露出明朗的笑,回身拔剑挡住楚王的进攻。 紫阳君所说不假,摇光的这群皇子和这个陆羲禾果然剪不断理还乱。 “本皇子要和陆大人切磋技艺,楚王舞刀弄剑这般着急是为何啊?”他和楚王暗暗较劲,谁的剑也没有前进半分。 徽乐公主气道,“世上没有比武比到半截跟别人跑了的道理!太子殿下,你们的楚王太不像话了!” 太子心道,陆羲禾果然是一把利剑。他咳了一声,佯装斥道,“五弟,莫要胡闹了。” 楚王出奇地瞥他一眼,好像在说:你叫谁五弟呢? 陆羲禾没心思看他们的争斗,却不得不耐着性子跟他们耗着。 星儿,坚持住... “罢了,本皇子认输,行了吧?”宇文鸿觉得楚王这人好生无趣,懒得再和他周旋,他巧躲过楚王的杀机,率先扔了剑。 一场闹剧草草结束,楚王对宇文鸿的敌意却没有丝毫减轻。 皇宫夜宴 扶桑与摇光主动停战,选择求和。这等于国于民都有好处的事,皇帝自然乐意。他破例许扶桑提条件。 宇文鸿待了一晚上正等这句话,他郑重出列,坚定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扶桑三皇子宇文鸿,愿以三书六礼、十里红妆,求娶陆羲禾为妻。”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 徽乐公主神色有异,什么三书六礼,这不是他们扶桑的习俗。三弟做戏竟然愿意随从摇光的习俗? 太子杯中的酒险些洒出来,他本想今日借机请求皇帝为他和陆羲禾赐婚,没想到这个宇文鸿横空出世,打乱了他的计划。 楚王冷笑,咬牙切齿道,“三殿下,这可不是儿戏。” 宇文鸿回头看了陆羲禾一眼,字字清晰落地,“吾倾慕她已久,绝非儿戏。” 陆羲禾下意识地看向宁熠,他也正看着她。 为何觊觎她的人那样多?杀都杀不完。 皇帝默不作声,将一切尽收眼底。他重视的几个皇子都和她纠缠不清,不管为她和谁赐婚,都会引发内部矛盾。这个宇文鸿,倒是替他解决了一件棘手的事。 他故作为难,“可是,陆大人尚在守丧期,嫁娶之事...” 陆羲禾终于看透了皇帝的嘴脸,他也知道自己在守丧期,不仅让自己接见扶桑使团,还要利用自己和扶桑达成和解! 这就是皇家。 宇文鸿坚持道,“我可以等,等到她丧期结束,再风风光光把她娶回去。” 皇帝似有松口之意。 宁熠站起身,对皇帝一拜,“陛下,此事儿臣反对。” “为何?”皇帝没想到第一个出来反对的竟然是宁熠。 “陆大人身为摇光女官,执掌刑部诸事。这位三皇子张口就要娶陆大人,不知有何居心?”宁熠一针见血,倒让皇帝真正犯了难。 他说的对,陆羲禾执掌刑部的事,还要修新律,这种时候放她去扶桑弊大于利。 宇文鸿一笑,宁熠比他想象的聪明,不过他也不是傻子。 “阁下便是恭王吧?听闻恭王从小在陆府长大,和陆大人比亲兄妹还亲,今日一见恭王如此担心自己的妹妹,才知传闻不假。”宇文鸿刻意咬重“妹妹”两个字,“王爷若不放心,我留在摇光也不是不可以。” 徽乐公主被宇文鸿的一通操作惊呆了,三弟是不是疯了?为了演戏,连入赘都能提出来?他不光丢他自己的脸,连带着丢扶桑的脸! 宁熠听到“妹妹”二字格外敏感,他一本正经地对皇帝说道,“陛下,前不久贵妃之案,儿臣有了新的线索。” 第六十二章 雪 http://.biquxs.info/

“有何线索?”皇帝急急问道。 萧贵妃小产一事严重影响了萧氏家族,连带着削弱了楚王的权势。这后面有许多人的手笔,如果宁熠推的点正确,和亲一事便能不了了之。 宁熠正色,“陛下,儿臣追查春熙堂和圣庙的可疑之人时,发现他们偷偷和扶桑的商人接头,目前人已经控制了起来,他们之间的往来书信也已经到手。” 皇帝果然脸色变得很难看,“宇文鸿,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宇文鸿暗叹宁熠是个狠角色,对皇帝微微一拜,“自然有要说的,不然照这架势,我不知道要替谁背黑锅了。” 他命人呈上两张画像,当众问,“恭王殿下,画上的人是不是您找到的人证?” 宁熠没有否认。 “还真是巧了。这二人是前不久扶桑边境追查的犯人,罪名是叛国。”宇文鸿的话掷地有声,他颇为得意地看陆羲禾一眼,“您可帮了我们大忙。” 陆羲禾脸色微变,这个宇文鸿是有备而来的,他盯上自己了。 宁熠冷道:“他们可以是任何罪名,但盖有扶桑印章的亲笔书信,你又作何解释?” “他们偷的。”宇文鸿环视一圈,“本来就是他们偷的,你们看我干吗?” 这时,太子忽然站起身,郑重施礼:“父皇,儿臣也有一事禀告。” “允。”皇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太子拍两下手,一个嬷嬷被押上殿来。 “这不是贵妃娘娘宫里的人吗?”宁恒脱口而出,立刻看了眼楚王。 楚王脸色沉郁,他还摸不准太子要出什么牌。 太子侧身,“此人是贵妃娘娘的贴身嬷嬷,贵妃小产那日,是她亲手喂贵妃喝下有毒的汤药。” 见皇帝不解,他继续说道:“儿臣以为,城内春熙堂和宫中出现同一种毒,定是因为宫中有贼人的内应。所以儿臣找到这嬷嬷问话,没想到查出了些意外的事。”太子定睛看向皇帝,“做内应的人,就在皇后娘娘的宫里。恰好四弟捉到了贼人,不如让他们画出和他们接头的人的相貌,再根据画像找出最相似的人审问。” 皇帝不耐烦地挥挥手,“朕准了。” 陆羲禾面不改色,太子在这个复杂的当口跳出来,对她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 宁熠和宇文鸿目光相撞,两人无声对峙。 “报:画像已完成,请陛下过目。”宫人将一卷画像高高举过头顶,小心翼翼地呈了上去。 皇帝两旁的人接过画卷,在皇帝面前徐徐展开。 皇帝先是一愣,随后强压着怒火,笑着说道:“把皇后请来。” 陆羲禾下意识看向太子,他居然又快自己一步! 宁熠注意到她的目光,眼中闪过些许失落。 宇文鸿笑而不语,这群摇光人搞什么?还是他们皇室有问题,尽出喜欢自己妹妹的禽兽? 他再看宁熠的眼神已经十分不善,想和他争,做梦去吧! 皇后端庄地走进殿中,微微咳嗽几声,“陛下。” 皇帝眼里一片死寂,将画卷扔给她,“皇后最好给朕一个满意的解释。” 皇后捡起画看完,平静而坦然,反问道:“陛下,想要什么解释呢?” 皇帝冷笑,“皇后当真听不懂?” 皇后莞尔,“听懂与否,如今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陛下。” “朕记得你刚入宫时,知书达理,乃大家闺秀之典范,即使没有子嗣,朕也让你坐稳了皇后的位置。你为何要做这种事?你到底是记恨萧贵妃,还是记恨朕?” “陛下,臣妾入宫十八年,你可有一天曾真心爱过我?”皇后恍然一笑,“错了,都是错的。你本就没有心罢了,你爱的只有你的皇位、你的江山,莫说我,就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也一样能狠心舍弃。” 此语一出,四座皆惊。 徽乐公主拉起宇文鸿,躬身向皇帝请辞。 其余不相干人等皆有序退散,宁熠不远不近跟在陆羲禾身后。 皇后一倒,张家也就倒了。 太子这是要铲除异己了吗? 他的动作,比自己想象得快。 陆羲禾想得出神,宇文鸿快步走向她,拦在她前面。 “我们谈谈?”他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陆羲禾微笑,“乐意奉陪。” 宁熠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面色不善地对宇文鸿说道,“阁下是扶桑的时臣,一言一行皆代表扶桑,望阁下自重。” “别说那些没用的,我只问她肯不肯。不过我想,她还是很愿意和我聊一聊的,对吧陆大人?”宇文鸿的笑意不达眼底。 陆羲禾安慰宁熠,“放心吧。”她径自迈出门去,宇文鸿不慌不忙地跟上她,还不忘回头用眼神挑衅宁熠。 宁熠目送她远去的背影,太子没有错过他恋恋不舍的神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早就注定了的。四弟,你和她也算兄妹一场,何不帮她摆脱和亲之事?” “拿开你的手。”宇文鸿固然令人生厌,这太子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自是不会给太子什么好脸色。 要不是当初太子把她的考卷安排放到皇帝面前,她便不会成为女官,更不会走到今天被威胁和亲的地步。 他虽不认同她走仕途,但她做的决定,他会全力支持。只要她能平安,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值得。 “你真要眼睁睁看她嫁给一个扶桑人,嫁给宇文鸿?”太子正色道,“你和我比谁都清楚父皇的为人,他没有明确拒绝,就是此事八九不离十能成。”他凑近,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缓缓说,“你表现得太明显了,连我都能看出你对陆大人的心思,父皇怎会看不出?他就是要借联姻,彻底断了你们的可能。” “联姻绝无可能。”宁熠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皇城。 区区联姻,就想拆散他和阮阮。 可笑。 如果皇上想让阮阮和宇文鸿联姻,他便去灭了扶桑; 若想把她嫁给其他人,他便谋反。 总之,除了她的心意,没有人能阻挡他们在一起。 宇文鸿带陆羲禾来到一家茶楼,替她拉开座椅,“听说在你们摇光,这是君子的行为。” 陆羲禾拉开另一把椅子坐下,“我没时间和你废话,现在你更改和亲的人选还来得及。” “为什么要改?”宇文鸿直勾勾地看着她,“你害怕了。” 陆羲禾听了他的话反而笑了,“你以为我会在乎区区一个扶桑三皇子?我这个人不喜欢麻烦,趁我还有耐心,劝你收回你今天的话,否则的话...” 宇文鸿兴致更高,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眸熠熠生辉,“否则的话,你会像以前那样对付我?”他笑容更大了,“还是想办法除掉我?” “你不会想要走到那一步。”陆羲禾神情平静,“所以,放弃吧。” “我偏不放弃,和亲的人选只能是你。”他沉声道,“你,我娶定了。” 陆羲禾心里明白,他是想报复自己。 “你是扶桑使臣,我一样有千百种方式解决你。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珍惜。”她收回目光,起身便要离开。 一只有力的手拉住她的手腕,她神情淡漠地回头,“还有事?” “你不信我?”宇文鸿语气有些急促,“跟我去扶桑有什么不好的?” “宇文鸿,这里没有别人,你不需要演戏。”陆羲禾眼神澄澈,“况且用这种方法报复我,实在太天真。” 他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很快恢复平常桀骜不驯的神情,“到底是谁天真?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可以改变摇光的朝局?还是能改变你们皇帝的想法?” 陆羲禾一把甩开他的手,“摇光的事,轮不到你这个扶桑人来指手画脚。我最后警告你,放弃和亲。” “来来回回又说到这儿了,我还就告诉你,不可能!”宇文鸿故意气她,“你应该感谢我,不然今天你要头疼的人就是太子了。” 太子?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太子今天跳出来,揪住张皇后叛国的事实。这样一来,张家也就倒了,竭力反对新律的张国公更是不成威胁。 太子他是为了推行新律吧。 陆羲禾快步走出茶楼,沿着长街向陆宅的方向走去。 京城又下雪了。 街边卖糖人的妇人弹开摊子上积落的雪,赶走旁边拿着糖葫芦的小孩子,“一边玩儿去。” “收摊咯!”小贩擦擦汗,数好铜板后麻利地收拾摊子。 陆羲禾伸出右手,几片雪花飘落到掌心,又很快消融。 几步之外,宁熠一袭白衣胜雪,似乎已经等了她许久。 他没有在意自己肩上的些许雪花,他只是微微皱眉,然后拿起披风系在她身上。 “风雪之夜,为何还不回家。” 披风上熟悉的药草香气包围了她,也为她在冬夜带来暖意,“大哥不也一样?” 他低笑一声,“我送你回去。” 陆羲禾和他并肩同行,明显感觉他的步子在迁就自己,她的脚步慢下来。 “怎么了?”宁熠低头替她系紧披风,“对了,府里新请了个江南厨子,改天去尝尝?” “好。”她眼眸弯弯,抬头看着他的脸,“大哥,我想吃糖葫芦。” 他一愣,伸手揉揉她的青丝,“嗯,在这里等我。” 第六十三章 她来做坏人 http://.biquxs.info/

“四小姐,外面下雪了。”丫鬟捧着热茶进屋,一脸喜色道,“奴婢方才听老爷身边的管事说,太子殿下有意和咱们陆家结亲呢,四小姐,您说那个人会不会就是您呀?” 陆容婉放下香料碗,心狂跳起来,“此话当真?是爹的意思还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老爷似乎不太愿意,还在考虑呢。”丫鬟嘟囔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老爷不会是想安排给五小姐吧。” 毕竟那五小姐如今出人头地了,老爷定是更看重五小姐,忽略四小姐了。 “爹,不会那么偏心的。”陆容婉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犯了愁。 五妹妹丧期未过,六妹妹年纪尚小,太子此时和陆家结亲,唯一的人选便是她了。 白姨娘闻讯来了她的院子,拉着她的手就往里走。 “你听说那件事了对吧?”白姨娘开门见山问道。 陆容婉点头,她的姨娘应当是站在她这边的。 不想白姨娘长叹一声,“那宁家公子实为良配,你怎么偏生看上了太子!人家主动要你倒也罢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居然跑去找恭王表心意。就算以后太子娶你又如何,他根本不会珍惜你。” 陆容婉心里委屈,此刻也红了眼,“姨娘,喜欢一个人又什么错?想和他在一起又有什么错?当初你为了嫁给爹,不也是甘愿做妾!” 白姨娘被她的话惊住,“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打心眼里你就看不起你娘是不是?” “如果你没有嫁给他,而是选择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至少我现在可以堂堂正正地喊你娘,而不是姨娘!”陆容婉梗着脖子,强压抑着哭意,“姨娘,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太子他符合我对未来夫君的所有向往,所以我不甘心错过他。” “那你知不知道,京城多少名门望族的女儿都倾心于他?她们的家世背景远胜于你,你拿什么和她们抗衡!”白姨娘一时气过头,“太子府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不去也罢。你现在去找老爷,告诉他你很满意你的婚约,不愿有其他变动。” “我不去。”陆容婉倔强地说道,“我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才不要让给五妹妹。” “你怎么在这种时候犯糊涂?她陆羲禾今天被扶桑皇子求娶,又和恭王关系匪浅,根本不会和太子扯上关系。”白姨娘想起这事也觉糟心,宁熠好歹也算自己看着长大的,居然对那个陆羲禾动了心思,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五妹妹被扶桑皇子求娶?”陆容婉震惊,“这可怎么办才好!” “看她自己的造化吧,此事咱们陆家也帮不上忙。”白姨娘扶额,又嘱咐道,“和皇家贴上关系便等同于危险,她尚且如此,你又能好到哪儿去?倘若真的嫁给太子,日后的生活也显而易见了。” “连大哥都没有法子?”陆容婉急急起身,“姨娘,扶桑那么远,五妹妹独身一人,万万不可。” “皇帝的主意,谁能有法子?这事估摸着能成,你就当做不知道吧。”白姨娘苦口婆心,“太子出身卑微,能有今日心性绝非常人,你驾驭不了他的。” 陆容婉默不作声,送走了白姨娘,她即刻换了身衣服。 “四小姐,您要出门?”丫鬟扔下扫雪地的扫把,取下狐毛披风搭在陆容婉身上。 “备车,我要去见五妹妹。”她有些话,不得不问陆羲禾。 京城长街 陆羲禾在街边等宁熠,姬怜假装不认识从她旁边走过。 “你要的青国礼品单,放到你房间门口了。”姬怜裹紧衣领,朝远处的宁熠看了一眼,“他对你还真是好啊,啧啧,知道你要和亲还在这儿守着你呢。” “谁告诉你我要和亲?”陆羲禾目光追随着宁熠,他正在和卖糖葫芦的小贩说话。 “你是不想,但是不代表人家皇上不想啊。我看他八成不想成全你和你那个大哥,不然那个三皇子开始提和亲的时候,他就会拒绝。”姬怜打趣道,“你这大哥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吧?难道眼看着你嫁到扶桑去?” “他没有反应才好。”陆羲禾眼神示意宁熠要回来了,催促她应该走了。 “你居然害怕他知道,看来也不像你说的那样嘛。”姬怜转身,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你心里有他。” 陆羲禾不作声,宁熠含笑走过来,把一串糖葫芦递到她手里,“少吃些,不卫生。” 她还在回味方才姬怜的那句话,心里有他? 尽管她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在自己心里的确有特殊的位置。一想到以后和其他什么人终老一生,她宁愿永远不嫁。可如果那个人是他的话,似乎没那么难以忍受。或许她心里是有他的吧。 “嗯。”她低头咬了一口糖葫芦,酸酸涩涩的口感让她忍不住皱眉,好酸! “很难吃吗?”宁熠见状尝了一口,“的确过于酸了。” 她偷笑,抢过糖葫芦道:“不酸,甜得很。” 宁熠怔怔地看着她,她的回应令他猝不及防。 陆羲禾抬手拍掉他肩膀上的落雪,他俯下身子,方便她够得着。 望着他逐渐靠近的脸庞,她的心跳突然加快,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世俗都被抛到了脑后。 什么流言蜚语,什么礼教束缚,通通都不管不顾了。 宁熠读懂了她眼里的情绪,张臂将她拥入怀里,低声说道,“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和亲的。” 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愉悦和甜蜜由内而外溢出来,有他这句话便足矣。 “大哥,我想求你一件事。”她扬起下巴,双眸亮如皎月,柔嫩的指尖轻抚过他的脸。 他捉住陆羲禾不安分的手,低头看着她说道,“但说无妨。” “不要为了阻拦和亲去做冲动的事。”陆羲禾一语道破他的心事。 他一向清冷的脸上露出些许脆弱,失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可是难道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她和亲吗?他做不到。 “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怎可因为小小困难就倒下。大哥相信我,和亲是不会成的。你万万不可...”她斟酌如何说出谋反等话,又怕自己误会了他,给他安莫须有的罪名。 “你的意思我懂得。”宁熠拥她更紧,“可世事难料,和失去你相比,我宁可成为一个千古罪人。” 她暮地红了眼圈,她知道大哥隐忍多年,为的是那最高位置。现在这个时候,楚王手握兵权,太子的势力盘根错节,大哥在朝中才刚刚站稳脚跟。这时候因为和亲的事情,和皇帝闹翻甚至谋反,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坏人,就由她来做吧。 她轻拍两下他的背,半是撒娇道,“你答应我好不好?” 片刻沉寂,他妥协了,“好。” 太子府 “殿下,夜深了,早些歇息吧。”德胜端上一杯热茶,对着房中人劝道。 太子望着窗外的飘雪,单手作画,神色晦暗。 张皇后很快就要问斩,张家也一并倒台。 接下来他的障碍就是庆王。 庆王拥有皇上的免死金牌,身边又有紫阳君这样神秘的谋士,想要除掉他实为一桩难事。 本想以婚约拉拢陆羲禾,没想到今天宇文鸿横插一脚,直接打乱了他的计划。 “宫里待嫁的公主还有多少?”他问道。 “不多,身份地位适合和亲的更少,想来只剩昭阳公主了。”德胜老实答道。 “昭阳...罢了。”太子转头看向德胜,“你认为,那个扶桑公主如何?” 德胜汗颜,“奴才不知。” “那位徽乐公主性情急躁,倒是和五弟很相配。”太子越想越觉得满意,“和高傲的四弟也颇为互补。” “殿下的意思,是要撮合他们?”德胜不解,“即便撮合了他们,扶桑皇子的求娶陛下也不见得会作废呀。” “非也。你想想,以他们的个性,会接受和亲吗?更何况四弟对陆羲禾情深义重,根本不会答应和亲。有他们一闹,和亲一事便不攻自破了。”太子给自己的画收尾,末了添上一笔玉簪花的图案。 “殿下英明,如此一来,陆大人的危机便解除了。殿下依然能够按计划进行。”德胜连声夸赞道。 太子在玉簪花图案上重重点了一笔,本来他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但是现在,连他自己也不确定了。 如果陆羲禾也对宁熠有情,此事便太棘手了。一旦他们联手,陆羲禾很有可能反过来对付自己。 宁熠本就是大威胁,加上陆羲禾,后果不堪设想。 “不,此事暂缓。孤还有事情没有得到答案。”太子缓缓放下笔,笔墨晕湿了画上的玉簪花。 德胜不敢打扰太子思考,连忙噤声。 从前他摸不清她的想法,但是今日一事,他好像看懂了些。多年相处,她终究还是放不下往日和四弟的情分吧。 “备马,去陆宅。”太子大步迈出门去,背影融入漫天飞雪中。 第六十四章 决心 http://.biquxs.info/

这个雪夜,宁熠送陆羲禾回去的途中,以为这是他们幸福的开端。 陆羲禾心事重重,却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她拉着他去京城冷门的美食铺子,兴冲冲地为他挑选衣服和配饰,还破天荒地尝了一口酒。 她沉醉在忘却一切的欢乐中,多希望这一刻成为永远,尽管她知道不可能。 陆容婉撑着水墨伞,静立在陆宅门口。 雪花肆意飞扬,她身旁的丫鬟小心翼翼道:“小姐,恐怕五小姐今晚不会回了。” “不可胡说。”陆容婉斥责一声,转而向街角望去。 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拐进来,她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很快收了回去。 马车在陆宅附近停下,太子从容地走下来,看向陆宅门口。 陆容婉呼吸一紧,微微向太子施礼。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她却碍于礼数不能上前,只能远远向他行礼问安。 太子点头回礼,起初并未过多留意。 过一会儿,他低声问德胜,“那人是陆羲禾的姐姐?” 德胜远远一瞧,立刻低下头,“殿下好眼力,那人正是陆大人的四姐,陆容婉。” “陆容婉...”他喃喃道,“她的四姐...” 德胜揣测不到他的心思,只得试探问道,“殿下是否要去打个招呼?” 太子拔腿便走,面色温柔亲切,一如他在常人面前表现的样子。 陆容婉瞧见他朝自己走来,紧张地捏紧帕子,表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太,太子殿下。”她再施礼。 太子虚虚一扶,说话十分客气,“不必多礼,姑娘可是陆大人的家人?” “回殿下的话,陆羲禾是民女的五妹妹。”陆容婉毕恭毕敬地回答他的话,却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太子重复一句她的话,“五妹妹...难怪孤看姑娘眼熟。” “殿下,怎会在此?”陆容婉情不自禁问道。 天色已晚,他一个太子,跑到陆羲禾的宅子外似乎不合适。 太子微微一笑,“有些朝中事务要问她,若非事情紧急,孤也不会雪夜来访。此举孤属实唐突了,抱歉。倒是陆姑娘,为何不进去等她?” “民女只是些杂事想找她罢了,在外面说几句话便走。”陆容婉总觉得太子不是那么简单来见陆羲禾的,但具体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既是如此,不若我们二人一起等她吧。”太子在她三步外站定,望着飘零的雪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容婉与他并不相熟,自然找不到什么话题,偏她又是冷清的性子,纵使心中焦急万分,口中仍旧说不出什么话。 两人沉默了一会,反倒是太子好笑地看她一眼,“你的性子倒和她不同。” “在殿下眼里,五妹妹是什么样的人?”陆容婉接着他的话问道。 太子思考片刻,“她,有时像个孩子,下棋还会耍赖;有时又像个深沉的大人,事事考虑周全,能屈能伸,只等着关键时刻给敌人致命一击。孤很欣赏她,但”他顿了顿,“孤看不透她。” 这是他的实话,面对某些问题,他的确看不透她。譬如,她对宁熠的感情,或是对其他异性的感情。 “五妹妹是很优秀的,姨娘常说她光耀了陆家的门楣。她自小便聪明又貌美,得了许多人的喜爱。”陆容婉不想在太子面前流露出任何酸意,免得太子认为她是个心胸狭窄的女人。 太子闻言又是一笑,“有许多人喜爱她,此话不假。” “那殿下呢?”陆容婉问出这句话就后悔了,她畏惧地偷看太子一眼。 “孤,自然只是...”太子余光瞥见远处走来的陆羲禾和宁熠,话险些卡在口中,“只是欣赏罢了。” “殿下,她回来了。”陆容婉语气带着自己未曾发现的兴奋,“五妹妹旁边的是,恭王殿下?”她低声嘀咕道。 陆羲禾没有想到陆容婉和太子同时站在她家门口,这场面,还蛮怪的。 宁熠面色不善地看向太子,大晚上的他来这里干什么? “参见太子殿下。”陆羲禾转向陆容婉,“四姐姐也来了。” 陆容婉向宁熠施礼,上前拉住陆羲禾的手,“五妹妹,我有些体己话想与你说。” 太子似笑非笑:“既然她们姐妹想聊一聊,四弟,我们便不多打扰了吧?” 宁熠面色微冷,太子这厮不知道又憋什么坏。 陆容婉倾慕太子,做梦都想要嫁给太子,他不信太子一点都不知情。 如今二人一见面,太子装成平易近人的样子,陆容婉被太子的表象欺骗,说不定对太子更情根深种。 陆羲禾挑眉,示意宁熠放心,“四姐姐快进去吧。” “回去早些歇息。”宁熠抬手替她理了理衣领。 这两人还真是不避嫌,太子看着越发不爽,但是越不爽,他脸上的表情越波澜不惊。 宁熠为何处处都和他作对,为何偏要和他争。 权力,他要争;女人,他也要争。 既然注定要做敌人,就莫怪他不留情面了。 “我会的,王爷也要好好休息。”陆羲禾眼里带着笑意,声音的语调也忍不住上扬。 两人看似普通的道别,却埋藏了千般情绪。 宁熠和太子两人目送陆羲禾和陆容婉进了陆宅的大门,十分默契地没有开口。 “不要打她的主意。”宁熠罕见地主动和太子交流。 太子嘴角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爱果然会叫人迷失心智。四弟,孤对你的劝告,你一点都没听进去。”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陆家乃武将世家,后代皆是军事奇才。即便陆老爷不受皇上重用,他的儿子凭借自己的本事也能在朝中得一席之地。和陆家修好关系,便等于获得了未来兵权方面的一大助力。加上她,更是如虎添翼。 “四弟未免戒心太重。”太子话锋一转,“难道你不觉得,陆家四小姐很适合太子妃的位置吗?” 如此一来,太子和陆羲禾依然有一层抹不掉的关系。 宁熠咬牙,“你早就盯上陆家了。” 当初刑部举荐考试,太子并不是单纯想和他作对而将陆羲禾的考卷交给皇上,而是他早就想利用陆家和陆羲禾,铲除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四弟此言差矣,世间无论人还是事,都讲求一个缘字。若是有缘,相隔千里一线牵;若是无缘,纵使见面亦不识。” 宁熠懒得和他说下去,径自离开此地。 陆羲禾领陆容婉进了陆宅,“四姐姐,有事?” “和亲的事情是真的吗?”陆容婉一脸严肃,出了这样大的事,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羲禾不紧不慢,和亲的事她自己已经有了解决办法,她认为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地四处宣扬。 “原来四姐姐是为了此事。”陆羲禾看一眼上茶的婢女,倒是比从前有精神了些。 陆容婉哪有心思喝茶,方一坐下便说,“阮阮,这可怎么办才好。我听说扶桑人极其野蛮,民风彪悍,你不能嫁去那里。” “我没说我要嫁去那里。不过四姐姐,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关心。”陆羲禾笑意更深,“想不到四姐姐竟如此记挂我,雪夜还劳烦你跑一趟。” “你我是姐妹,何必这么见外?”陆容婉望着她澄澈的双眼,还是摸不透她的想法。 陆羲禾笑了笑,“四姐姐,今天和太子见了面,感觉如何?他和你想象中的一样吗?” “他...和传闻中的一样,谦谦君子,行事张弛有度。”陆容婉谈起太子的时候,整个人神采焕发。 “张家出事了,张芷柔不可能再嫁给他,商婠婠的爹自顾不暇也不会在此刻把女儿嫁给他。”陆羲禾刻意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提醒道,“四姐姐,这些事你不觉得发生得太巧了吗?” 她不信四姐姐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她认为有必要提醒她,免得她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失去判断事实的能力。 “你总是把人想那么坏。”陆容婉不自觉开始替太子说话,“当初二哥的事情,你便是如此。到了如今,还是要无端猜忌别人吗?” “四姐?”陆羲禾瞥一眼,“他竟把你迷成这样?” 陆容婉手中的茶杯重重落在桌上,她边摇头边指责道,“我知道你向来看不上我,在你眼里我是妾室生的庶女,不配和你高高在上的嫡女在一块。许多事我自是不与你计较,但是我倾慕于他,也有机会嫁给他。说白了你是嫉妒吧,嫉妒我可以嫁给太子做正妃,地位凌驾于你之上,你心里不痛快了是吧?” 陆羲禾气极反笑,“我嫉妒你给太子做正妃?在你眼里,给太子做正妃就是天大的喜事?人人都争抢着,抢到的人还得敲锣打鼓庆祝,终于可以进到皇宫那个吃人的地方啦!” 陆容婉红了眼,“你...你大胆!”她指着陆羲禾,“你怎么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我不管你是要当太子正妃还是其他什么,但是我劝你慎重考虑,太子没有你想象那么简单,皇家也没有看上去那般风光。”陆羲禾招来绿萝,“送四姐姐下去休息,明天一早送她回家。” 第六十五章 拜访南阳侯 http://.biquxs.info/

次日 皇城贴出告示,通缉穷凶恶极之徒:孤鸿。 陆羲禾站在人群之外,远远看着告示栏,庆王他们已经开始出手对付孤鸿了吗? 她卷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眸底沉下一片阴戾。 星儿失踪,孤鸿和他的凤鸣被朝廷追杀,新律被多数大臣反对。庆王和紫阳君是要断了她所有的路。 宇文鸿莫名其妙求娶说不定也有他们的手笔,目的就是引起摇光内部越来越混乱。 可恶。 他们以为自己能够一手遮天?她陆羲禾生来不是被人踩在脚下的,想要断她生路,她必以十倍百倍奉还! 她踱步转回街角,登上已等候她多时的马车。 “小姐,您要去哪里?”宫无命手里攥着鞭子,面无表情地问道。 “南阳侯府。”陆羲禾昨晚便派人给南阳侯递了拜帖。 马车缓缓前行,她闭上双眼,却没有丝毫睡意。 绿萝在外搓着手,她不明白,为什么昨夜之后小姐整个人明显沉郁了,就像京城一瞬间变寒冷了一样。 “南阳侯府到了。”宫无命提示道。 陆羲禾深呼吸一口气,撩起帘子走下马车。 因南阳侯早有吩咐,管家守在门口等候他们的到来。 “参见陆大人,侯爷已经在书房等您了。”管家领他们进了侯府。 陆羲禾点头,穿过长廊与垂花门,终于见到了南阳侯。 “见过侯爷,许久未见侯爷可还安好?”她作揖问候南阳侯。 南阳侯一袭青色常服,锐利森冷的目光锁定她,抖了抖书卷回道:“本侯好不好,陆大人想必清楚得很。” 陆羲禾眸色深沉如墨,脸上仍有笑意,“侯爷说笑了,下官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就算本侯支持你有何用?凭你的才智应该不难猜到,真正阻拦这些事的人是谁。”南阳侯对木岩郡的事情略有耳闻,这个陆羲禾的确有两把刷子。可是凭一腔孤勇想要推翻自立国以来的律例,简直是痴人说梦。 “原来侯爷心里明白是什么阻碍摇光的发展。”陆羲禾此话一出,南阳侯反倒冷笑起来。 “明白如何,不明白又如何。人若想安稳一世,最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放下书卷,“像你这样冲动的年轻人本侯见得多了,你知道他们的结果是什么?”南阳侯和陆羲禾对视,“无一例外,他们都不明不白地死了。” “正因为有了他们的探索,我们这些后人才能有机会改变这一切。侯爷,人生难得糊涂没错。可是你身为侯爵,享受着这个身份给你带来的荣华富贵,享受着底层百姓的供奉和敬仰,你有没有想过,以你的身份,明明可以改变许多事情的?” 南阳侯脸色铁青,“本侯职责内应该做的,一件都没有懈怠!” “下官没有否定侯爷的意思。相反,下官从小听说过许多侯爷的事迹,心中十分钦佩。侯爷出身世家,为官却兢兢业业,不与那些群蛀虫勾结。”陆羲禾说完,南阳侯的脸色有些缓解,她继续说下去,“但是,如今的世道变了。您想保持中立,不卷入这些是是非非。您认为那群人会放过您吗?您的掌上明珠善良而恭顺,您觉得他们会放过她吗?” 南阳侯刹那间紧绷起来,“他们休想动子衿!本侯就算死,也会保护本侯的女儿!” 陆羲禾见他有些激动,对说服他更有把握了,“侯爷记得那个琴师吧?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江湖人士,侯府却日夜担惊受怕。换成那群穷凶极恶的人,结果又会怎样?侯爷,一味防守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不妨主动出击,握住他们的命脉。” 南阳侯沉思片刻,“说说你拟定的新律。” 陆羲禾松了一大口气,她吩咐绿萝呈上自己密封的卷宗。 “自立朝以来,摇光便实行租庸调制,以人丁为本征税。后改为以土地和财产的多少纳税,起名为两税法。纳税分为田赋,丁税和杂税等。这种税制一直沿用至今,税制混乱至极。官僚豪绅拥有免税特权,而普通百姓不仅要纳田赋还有高昂的丁税。假定一个普通的人家有九口人,便要交九个人的丁税。这种情况下,百姓渐渐不敢生养孩子,即便生养,也要优先选择干农活能力的男孩,女婴大肆减少。更何况那些没有田的百姓,他们面临巨大的生存压力,还要纳丁税。百姓苦,则摇光苦。侯爷管理户部事务,应当深知民与财政息息相关。” 南阳侯认真地阅读卷宗上的新律提案,“你所言有理。但是你想向原本有免税特权的人征税,这里面涉及的问题过多,实施起来也十分困难。还有丁税的问题,你的提议是将丁银摊入田亩,可否详细解释?” “就是把将丁税平均摊入田赋,统一征收地丁银,按认定和田亩多少征银,废除丁税。无田的人民不再纳丁银,纳地丁银的人也不再服摇役。这样一来,摇光那些被偷偷生下来的孩子,也可重新到官府登记,光明正大地活着。至于官僚豪绅,按照他们各自的等级和水平纳税,数目在合理的范围内;商人根据获利数额纳商税,同时摇光朝廷扶持经商,不止在境内经商,还可和其他国家的人做生意。”陆羲禾向他解释道。 “这个想法过于大胆,”南阳侯将卷宗平放在桌上,“你不怕本侯将你的提案窃走吗?” 陆羲禾轻松一笑,“若是害怕,下官今天便不会前来。正是因为对侯爷人品的信任,下官才敢毫无保留地告诉侯爷。况且,”她眼里笑意更浓,“下官和令嫒颇为交好,侯爷即便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会令下官处于危险的境地,对否?” 南阳侯仔细打量她,如此自信,眼神毫无惧色,先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后用他的女儿暗示他不得不支持她,自己从前竟是小看她了。 “你很聪明。”对于人才,他向来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侯爷心怀百姓,下官先替百姓谢过侯爷。”她正要弯腰,南阳侯眼疾手快拦住她。 “不必谢本侯,本侯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拿起卷宗递给她,“此等重物,务必收好。” 陆羲禾接过卷宗抱在怀里,“既然如此,后面的事便麻烦侯爷了。下官告退。” “等等,”南阳侯罕见地叫住她,“喝杯茶吗?” 陆羲禾微笑颔首,“侯爷盛情邀请,下官怎有不应之理?” 南阳侯命人备了茶,在她对面坐下,“坐。” “谢侯爷。”她在茶座坐下。 “本侯看你提到了行刑之律,里面有些观点,似乎和前段时间刑部尚书提出的一致。”他优雅地品茶,抬眼问道,“是他窃取你的对吧?” 陆羲禾端起茶杯的手放下,“侯爷怎会知道?” 南阳侯脸上鄙夷的神情一晃而过,“他那个人死脑子,若能想出那几个点子早就想出了,用不着藏着掖着这么多年。一把年纪的人还要偷你的提议,着实丢人。” 她忽然被一股委屈的情绪包围,刑部尚书和他的二把手排外,在外装作接纳的样子,实则冷落忽视自己。 “随他去吧,目前还要许多事情比这重要。”她眉尖微扬,没有半分被影响的意思。 南阳侯薄唇弯起,“现在对你最重要的事情,让本侯猜猜,是和亲吧?” 陆羲禾讶于他忽然提到和亲,南阳侯看着她的表情,“看来本侯猜对了。” “不愧是侯爷。”陆羲禾坦然承认,这两日她的确为这件事烦心。 “此事如此棘手,恐怕不好拒绝。”南阳侯分析道,“你被人算计了。” 陆羲禾笑起来,“所以,我打算接受和亲。” 南阳侯端茶杯的手一滞,“果真这么简单?” 陆羲禾没有向他透露太多,“天色已晚,下官便不多打扰了。方便问一句吗,子衿近况如何?” 南阳侯站起身,“还是老样子,不喜出门。不过只要她平安,本侯便别无他求了。” “她很幸运,有一个像您这样的父亲。”陆羲禾及时止住这个话题,“侯爷再见。” 第六十六章 赐婚 http://.biquxs.info/

陆羲禾离开南阳侯府后,马不停蹄地赶回陆宅。 她叫来宫无命,吩咐下一步针对宇文鸿等人的部署。 等一切部署完,已是夜半时分。 她沐浴洗漱后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本是陆羲禾休沐的日子,皇上却下了旨意召她进宫。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她换上一身素雅衣衫,略微收拾后出了陆宅。 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为何她会有即将奔赴刑场一样的情绪?她沉默地上了马车。 陆羲禾脑海里闪过大哥的样子,他送给她玉佩时隐忍而欢喜的神情... “阮阮,我知道你有许多顾虑,现在也不是最合适的时机。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你是否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照顾你一生一世?” 她心头涌上酸涩之感,雪夜她陪他走过长长的街,就当她已经陪他走到白头了吧。 沉甸甸的步伐在一片雪色中分外凝重,宫里已经开始张灯结彩,隐隐有几分过年的意味了。 “陆大人?”太子叫住她。 “太子殿下。”陆羲禾和他维持表面的太平,礼数自然是不会缺的。 太子垂眸一笑,“陆大人遇事总是很镇定,孤自愧不如。” “哦?莫非太子知道什么?” “不过是猜测罢了,孤心里自然不希望陆大人有麻烦。”太子还要说什么,余光瞥见宁熠远远走来,便作罢。 陆羲禾努力装成轻松的样子,尝试一次后扯出一个笑容。 宁熠快步走向她,她向他微微摇头。 他明白了陆羲禾的意思,隔墙有耳,他现在什么都不能与她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殿,太子、楚王、宇文鸿和徽乐公主等人皆等候在殿内。 徽乐公主咳了声,宇文鸿意味不明地看向他们,楚王和太子一言不发。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万岁。” ... “朕今日召你们前来,是有要事通知。至于为什么只叫你们,朕有必要说明,此事虽算国事,但终究与皇家关系更甚。太子,”皇帝开始点名,“你已适龄,朕思来想去,京中贵女聪慧伶俐又与你相配者,莫过于陆爱卿家的四女,陆容婉是也。太子有何想法?” 陆羲禾眸光微深,低头继续听了下去。 太子上前,“回父皇,儿臣并无异议。” 大殿内一片寂静,太子说话时语气平静,神情淡然。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的内心深处,有种东西悄然破碎了。 “既如此,朕便为太子与陆家四女赐婚,望你二人和睦相处。” “谢父皇隆恩。”太子跪下谢恩。 皇上的心情尚佳,说话时容光满面,“俗话说好事成双,扶桑三皇子的和亲提议,不如今日一并商讨。” 陆羲禾心头一紧,皇帝的声音紧接着传来,“陆爱卿。” “微臣在。”她上前一步。 “朕知你尚在丧期,但扶桑三皇子对你情深义重,他愿在摇光陪你度过丧期。你可愿意?”皇帝的话重重落下。 徽乐公主瞪了宇文鸿一眼,暗骂没出息的东西。 楚王大惊,这个皇帝为了和平协议,竟连自己朝廷的人都能拿来做交易!他看向陆羲禾,只看到她倔强地站在那儿,紧咬着唇。 她怎么可能同意? “父皇!”他开口阻拦,却被皇上骂了回来:“朕在问她,没有问你。” 太子早就猜到皇上会逼迫她同意和亲,却没想到自己亲眼见到这个场面,竟是不忍。 宁熠的心暮地一沉。 不好的预感席卷了他,皇帝这样问,她如何能有退路。 陆羲禾缓缓跪下,声音僵硬得仿佛不是出自自己之口:“回陛下,微臣,愿、意。” !!! 皇帝明显松了口气,大笑道:“今日陆家可谓是双喜临门,来人,传朕旨意,赏陆家黄金万两,良田千亩,其余赏赐待朕拟好折子,一并送去。” “父皇。”宁熠冷然启唇,“我不同意。” 太子见气氛不对,微笑着打圆场:“四弟,大喜的日子,你许是高兴昏了头。父皇,四弟受了些风寒,头脑不清醒。” 皇帝笑意不达眼底,他早看出宁熠对陆羲禾的心思,今日一番,便是要他彻底死心。 一段错误的情,及时止住才是最好的结局。 否则只会铸下大错,无法收场。 “我说,我不同意陛下的赐婚。”宁熠重复了一遍。 楚王倒是打心眼里欣赏他的行为,隐忍多时却为一个女人和皇上翻脸,该说他痴情还是愚蠢? 要说对陆羲禾的心思,他从前也是有的。 奈何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再者她的性情自己更是没把握。萧家出事后,他便放下了自己的儿女情长。 和那个扶桑皇子相比,他更希望看到宁熠和陆羲禾走到一起。 “你们都退下。”皇帝盯着宁熠,今日任他说什么,自己都不会改变旨意。 “是,陛下。”众人一一退出大殿。 “又下雪了。”太子率先说道。 楚王不理会他的话,径自往外走,复又想起什么似的,折回陆羲禾面前。 陆羲禾依然是温和的样子,只是细看,她眸子里透出几分凄然之色。 “本王知道你不愿。等着吧,在你丧期结束前,我们会解决这个麻烦。”楚王在她耳边低声道。 “王爷的好意,下官心领了。”陆羲禾婉拒,她有自己的办法,无需旁人相助。 而今三国局势诡谲多变,扶桑与摇光结盟恐怕只是为了缓解战乱付出的代价,青国虎视眈眈,早有吞并扶桑之野心。 因此表面功夫是必不可少的,想要除掉宇文鸿,最好假借青国之手。 她已派人在青国礼品中动了手脚,转赠给扶桑之物中,有一本古籍《东游记》,其中记载多像扶桑一带。 宇文鸿和徽柔公主碍于面子,势必会有一人亲自翻阅《东游记》,并表达感谢之情。徽柔公主善武,她平时的行事作风也不像好读书之人。那么,这个接触《东游记》的人,必是宇文鸿。 《东游记》的书页上已涂满无色无味的剧毒,名为五步绝命散,此毒多见于青国西南部,宇文鸿触之必死。 第六十七章 他问心有愧 http://.biquxs.info/

大殿中,气氛凝重而压抑。 皇帝挥手,宫人立刻躬着身子退出大殿。 宁熠长身玉立,父子相对无言。 他对于这个所谓的父皇,并没有多少感情。 在他幼时,身边的心腹告诉他自己出身尊贵,将来总有一天会离开陆府,回到原本的位置上。 他从小读书习武,样样都按照最严格的标准,从日出到日夜,时常不得歇。 夜深人静之时,他看着陆家其乐融融的一幕,暗自退回无人在意的角落。 他知道那是别人的幸福,那不属于他。他更是早早知道,自己的生母已亡,他的生父是举国权势最大的男人。他有时恨,为何要告诉他真相。 倘若他不知晓,他便能全心全意地和陆家人相处,和他们像真正的家人一样。 最小的妹妹出生时,全家都喜气洋洋。 那可是夫人生的,陆府唯一的嫡女。陆将军仿佛喝高了一样,逢人便赏赐。 取名的时候,陆将军和陆夫人抱着女婴,和全家人商讨取什么名字寓意最好。 也是在那时候,他第一次见到妹妹。 粉粉嫩嫩的妹妹,一到他怀里便“咯咯”笑起来。 他不知所措,抱着妹妹十分僵硬,妹妹却抬起小手来抓他的脸。 “六小姐素来闹腾,到大公子这儿便安静了,真是稀奇。”奶娘知他也是孩子,便从他怀里抱走六小姐。 陆将军最喜一家人和和睦睦,妹妹的出生给陆家带来了不少欢声笑语,他一拍桌子,“我们女儿就取名叫羲和!” “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羲和二字,便是传说中的御日神明。”夫人又道,“此名虽好,可寓意有僭越之嫌。不如将和一字,改为禾。”她执笔在纸上写下“禾”字,“禾,嘉谷也。望她从上一条平坦路,千贤万圣所通行。” 此诗虽不完全,寓意却是显而易见的。即志存高远,不流于俗,行千万圣贤行过之路。 “好!好!好!”陆将军连说三个好字,当即拍板定了陆羲禾这个名字。 “作孽取这么大的名,也不怕六小姐压不住。”白姨娘在回去的路上忿忿不平。 “妹妹,很可爱。”他对白姨娘说。 白姨娘咬牙切齿,“小白眼狼,还没养大便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你是嫡公子,她是嫡女,但不代表你们是亲生兄妹,懂不懂?来人,送大公子回去!看见便心烦。” 他本就知道他们不是亲生兄妹。 起初,他很羡慕妹妹。羡慕她有父母的疼爱,羡慕她肆意张扬。 他希望她永远开心,也愿意宠着她。 妹妹学会走路后便粘着他,他读书时她在旁边呼呼大睡,他习武时她就在廊下一边吃糕点一边拍手叫好。 偶尔白姨娘看见会提点他几句,告诉他莫要和夫人的孩子走太近。 夫人有时也会偷偷告诉妹妹,要妹妹多和自己的嫡兄亲近,而不是总缠着他。 这些他都知道,但是他莫名喜欢和妹妹相处。和妹妹在一起的时候,他便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可是不知为何,妹妹渐渐长大了,对他越来越疏远,甚至是排斥。 她只喜欢自己的嫡兄,对他却不给好脸色。 是他哪里做的不好吗?他不知道。 他强行带妹妹玩耍只会招来她的反抗和哭闹。 有一次,他偷偷去看望妹妹。本想远远见她一眼,却听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哄着她,“六小姐,大公子脾气不好,你再去烦他,他会凶你的!你瞧他之前对二公子和其他小姐的态度多吓人,六小姐乖阿,我们去找二公子玩罢。” 不是的,他不会凶的,他很想反驳。 可是妹妹竟认同了那老嬷嬷的话,兴高采烈地出了门,边跳边说着:“去找二哥玩!” 他知道妹妹疏远自己的原因,不过是年纪太小,被周围人哄骗罢了。 久而久之,他眼看着妹妹和自己渐行渐远,却无可奈何。 也许,和她兄妹的缘分便尽了吧。 所有的变故出现在二公子落水溺亡那一年。 夫人大病一场后搬去佛堂,陆将军再度被贬,陆家乱作一团。 没人有精力去管那个倔强站在灵堂前的小女孩,他记得那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来到灵堂。 有人悄悄议论,“要不是六小姐任性,二公子怎么会为那珠花溺水...” “六小姐这些年属实太任性了些,死活不肯让二公子安息...” “人已去,莫要再说这些无用的话了。” ... 他吩咐下人把他们赶了出去,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不许任何人抬走棺木。 他忽然心开始抽疼。 她眼圈泛红,两行清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却始终没有出声。 “妹妹,他已经不在了,放他走吧。”他已初现少年模样,蹲下身子认真说道。 她目光定定看着那棺木,似乎要把它灼穿。 许久后,她终于扔下匕首,脖子上一道血痕。 “我会照顾你的。”他对她承诺。 这些年过来,他不知自己的感情何时变了质。 也许是当自己被刺杀九死一生,唯有她是他心中牵挂时;也许是陆将军试探他是否想娶妻,他却只能想起她时。 他羞愧过,挣扎过,他骂自己是卑鄙无耻之人无数次。 对她,他问心有愧。 于是素来不信鬼神的他,向神明许下心愿,若能与她白头偕老,他愿舍弃一切。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和亲呢? 不可能,绝不可能。 “从你小时,朕便派人告诫你,情是最无用之物。欲成大事者,绝不会为情所累。你早早便知晓,你是朕的儿子,与陆家没有半分关系,为何又要与那陆家女儿牵扯不清?你应当知道,即便你重归皇室,在世人眼里你们仍有兄妹关系。若你娶她,便是兄妹成婚,天理不容!你想与她被世人戳脊梁骨,被后世唾骂吗!朕为了你煞费苦心,你为何不懂!”皇帝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些话。 “为了世人的眼光,为了所谓的评价,便应当做个缩头乌龟,放弃心爱之人,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他人,和别人共度余生?陛下,希望我和您一样吗?”宁熠反问,没有使用敬称。 第六十八章 祸水东引 http://.biquxs.info/

皇帝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神色剧变,“放肆!” “您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吗?”这句话宁熠憋很久了,“把她送到陆府,等她难产而死,现在又为我捏造身份回宫。陛下,何必这么麻烦,承认你爱她很难吗?” “你!逆子!”皇帝被戳中心事,“你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疯魔了不成!” 宁熠视死如归,“陛下不敢做的事,我来做。宁可踏平扶桑,也绝不和亲。” 皇帝冷笑,“本来朕还犹豫,可如今你深陷其中,她必须解决。此亲,不和也得和!” “凭什么?”宁熠目光如钩,“凭您是天子吗?” “越发放肆。”皇帝正要斥责,殿外宫人匆匆来报: “报!陛下,扶桑三皇子身中奇毒,性命垂危!” 皇帝略略扬眉,想到了某种可能,“派太医了吗?” “回陛下,太医正在赶去的路上。”宫人跪在地上,一声一声喘着气。 “朕知道了,下去吧。”他转而看向宁熠,“你的事,改日再议。” 宁熠没往深处想,心事重重地退出大殿。 陆羲禾身旁走过急匆匆的宫人,应该是宇文鸿拿到《东游记》了。她暗露喜色,宇文鸿想给她下套,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本事。 太子若有所思,快步追上前去,压低声音问:“奇怪,宇文鸿刚被同意和亲,随后便中毒。若是死了...” “若是死了,就是罪魁祸首的责任。”陆羲禾如是回答太子。 “妙计,背后之手的确聪明。只是有一个问题,”太子故意卖关子,“如果他没死成呢?” 陆羲禾唇角轻扬,“那岂不好。毕竟他是我的未婚夫呢。”她刻意咬重“未婚夫”三个字,心里恨不得将其吞食入腹。 太子古怪笑了两声,“陆大人,孤没看错你。” 这个太子摇身一变成了她未来姐夫,她以后行事受到的限制会更多。 “陆大人,说起来孤和你也算是一家人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不必见外。”太子神思恍然,似是慨叹,“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陆羲禾不知他在说谁,他亲自去向皇上求亲,现在又说这些有的没的是何意?“太子殿下既已向陛下求娶,四姐便是殿下的太子妃,殿下明媒正娶的妻。不求殿下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求殿下敬重爱护,切莫辜负四姐的大好年华。” “一生一世一双人...”太子喃喃道,“这便是你之所求吗?” “非也。下官所求,乃是得见盛世摇光,百姓安居乐业。”陆羲禾怀疑太子说那些话的目的,莫非他对四姐有其他企图? 如果是这样,那太子也是靠不住的,断断不能让四姐葬送在他手里。 幸好还有三年丧期,三年之后的天地如何无人知晓。 “陆大人年纪不大,志向却高远,属实令人钦佩。”太子和她道别,随后摆架回了东宫。 “恭送太子殿下。”生母身份低微,却能爬上太子之位,他才是真真令人钦佩吧。陆羲禾替宁熠不甘心,一时却也改变不了什么。 四姐成了太子妃,陆家即使不参与权力之争,也不可避免地被认为是太子一党。而自己... 顶着和亲的名头,她又会被束手束脚。 人生总是这么难吗? 出宫后,她回到自己向来喜欢的幽静茶楼,一腔酸楚和委屈不知该对谁讲。 此时寂静无人,绿萝和宫无命在外面守着。 “是王爷...”绿萝刚要问候便被宫无命拉住。 宁熠步伐微乱,八尺有余的绝美男人竟有一丝破碎感。 陆羲禾听到脚步声讶然回头,“大,大哥?” 他眼尾泛红,身体微微颤抖,整个心像是被千刀万剐般痛得无以复加。 “和我走吧。”他声音有些哽咽。 如果谋求皇位的代价是失去她,他宁可什么都不要。 “去哪里?”陆羲禾不是不动容的,她很想离开这个勾心斗角的京城,离开所有的是是非非。 但是她不能,她还有未报的仇,还有未完成的事,还有想要守护的人。 “去哪里都好,天涯海角,你喜欢的我们都去好不好?”他用力把她拥进怀里。 她鼻子一酸,“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又能去哪里呢?我们逃了,其他和我们有关的人呢,要他们为我们承担刑罚吗?大哥,我做不到。” 一旦走了,便是抗旨之大罪。整个陆家和相关人等都要为他们的冲动举动陪葬... 想到这儿,她缓缓推开宁熠。 手里的温暖消失,他勉强支撑的理智轰然崩塌,“阮阮,我到底算什么?对你而言,复仇、权力、仕途甚至你的下人,都远比我重要...所以面临选择的时候,你无一例外地抛下了我。哪怕你骗骗我也好,骗我你不愿和亲,你愿意抛下一切和我远走高飞。” “我们走了,其他人呢?”陆羲禾看着这样的他,莫名有些可怕。 现在的他很不理智。 “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不信我可以解决这一切!”他双手捏住她的肩膀,“你为何总是擅作主张...”说罢,他俯身狠狠吻上朝思暮想的唇,霸道的力气令她无法挣脱。 明明他很气愤,动作却不自觉温柔下来。 陆羲禾整个人傻了,大哥的反应竟如此激烈。她拍拍他的后背,想让他停下来。 他把她禁锢在怀中,攻城略地后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她的心狂跳,一把推开了他,“你在做什么!”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他明显冷静了不少,“饿不饿,我带你去吃饭。” 大哥的话题跳得太快,她微怔,“不饿。” “生气了吗?”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替她裹紧领子。 她没有吭声,他瞧着那副气鼓鼓的样子,顿时失笑。 “有时候你也让我很生气,”他低头微微弯下腰,“但是没办法,我认定你了。从小时候开始,你便牵动着我所有的情绪,现今更是如此。” “大哥,你...” “我想通了,你既然答应一定有你的道理,我应该支持你的。只是,”他捧住她的脸,“我过不了情感这一关,我好嫉妒。你的未婚夫本该是我,他凭什么占了我的身份。” 她心有触动,手轻轻抚上他的眉骨,“只是暂时的。” 第六十九章 有野心的朝阳公主 http://.biquxs.info/

安抚好宁熠的情绪,陆羲禾亲自送走他。 “小姐,有人送来一封信。”绿萝呈上信件。 陆羲禾狐疑着拆开信,展开纸张,其上一行苍劲不失洒脱的字: 明月楼,不见不散。 “是什么人送来的?”陆羲禾折起信件,收进袖中。 此人的字迹,她竟从未见过。 “一个小乞丐,送完信就跑了。”绿萝又问,“要不小姐,我去把他抓回来?” “抓什么抓。走,去会会这个人。”陆羲禾的直觉告诉她,这次相邀她应该去。 三人随即出了茶楼,向京城最高的明月楼出发。 天色渐晚,晚霞泼洒在天。 “陆大人,我们殿下已经等候您多时了。”一个清丽侍女在明月楼里迎接陆羲禾。 陆羲禾心里犯了嘀咕,这个明月楼向来是做摇光境内商贸的,偶尔会举行竞价会。 神秘人约她在明月楼相见,又是为何呢? 抱着这个疑问,她踏上明月楼的阶梯。 明月楼的顶层,一个身形修长,束起高马尾的女子正眺望远方。 “阁下是何人?”陆羲禾开口问道。 女子转身,她一身玄色长袍,头上除一根发带外没有任何装饰,一双杏眼,眼尾微微上挑,左眼下有颗淡淡的泪痣,鼻梁高挺,整个人冷艳中透着浑然天成的威严。 “陆大人,久仰大名。”她朱唇轻扬,“我是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本名宁瑶,小字欢欢,年十六。 生母云妃,因病早亡。朝阳公主早年被安置在避暑山庄教养,不久前因治灾有功被召回京城。“见过公主,公主万安。”陆羲禾施礼,揣测朝阳公主突然见她的用意。 朝阳公主拉她起来,“快快请起,陆大人是我的客人,不用这么见外。来人,上茶。” 婢女应声而去,“陆大人请坐。” “谢公主殿下。”她坐下的位置恰是在朝阳公主的对面,两人所在的桌子可将京城景色尽收眼底。 “陆大人年少有为,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朝阳公主为她斟茶,推到陆羲禾面前,“如果被一个小小扶桑绊住手脚,那就太可惜了。” 听这话的意思,倒像是要来帮她的。 “公主殿下谬赞了,下官自当凡事以摇光为重。”陆羲禾轻轻一笑。 朝阳公主是性情中人,“大人太谦虚了。以大人的才能,相信假以时日定能大有作为。” “哦?公主殿下是这样认为的吗?”陆羲禾抿了口茶,入口清淡醇香。 “父皇在所有举荐的人当中选了你,一定有他的道理。而几位皇兄对你另眼相待,也绝对不是偶然。”朝阳公主说道,“至于我,我也不明白我为何一定要见你。和亲的消息传开后,我在这里想了许久。你往下看,” 陆羲禾侧目,白日里热闹的街道逐渐变得冷清,人们行色匆匆赶着回家。 “天子脚下的百姓为了生计,尚且要披星戴月、小心过活。其他地方的百姓呢?只会比他们更辛苦罢了。民生多艰,朝廷无作为,不改变这种情况摇光的万世基业根本不可能实现。我虽为摇光公主,却并无实权。而陆大人力抗众议提出的新律,是为摇光指了一条明路。” 朝阳公主真诚的话打动了陆羲禾,她无奈道,“新律的推行困难重重。守旧朝臣极力反对,认为新律是罔顾祖宗礼法,是要将摇光推向灭亡之路。如今我又遇到了和亲之事,他们更有了反对我的理由。” “所以我有一个计划,与其被扶桑牵制,不如一举拿下它。”朝阳公主冷眸微眯,扶桑困扰摇光百年之久,早就该解决了! 陆羲禾的震惊很快压下去,她是有借青国之手除去扶桑的意思。没想到朝阳公主比她还直接,是想要直接灭了扶桑。 “听说扶桑三皇子身中奇毒,即使不死也要去半条命。而害了他的东西正好是青国送来的,公主殿下不觉得其中大有文章可做吗?”陆羲禾婉言道。 “陆大人说的有道理。”朝阳公主莞尔,“是我太心急了。” 陆羲禾对朝阳公主的了解不多,见面之后却有些欣赏她。 有野心有抱负的女子,她向来是欣赏的。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朝阳公主看出陆羲禾的去意,便派人送她下去。 行宫 一盆盆血水从房间中端出来,徽柔公主攥着鞭子一脸怒意。 “他中了什么毒?”她厉声问道。 宇文鸿脸色苍白如纸,血沿着嘴角滚落,在他的红色衣衫上晕开一朵血色的花。 “极有可能,是来自青国的五步绝命散。”扶桑随行军医擦汗解释道,“三皇子殿下今天都用了什么东西?” 宇文鸿的侍从“扑通”跪下,“公主殿下,殿下用的东西都是经过奴才们手的,被毒也应当是奴才们先被毒呀。” 徽柔公主咬牙,“军医,是青国的五步绝命散吗?” “回公主殿下,十有八九是。”军医十分肯定,“幸好三皇子殿下身体强健,换成别人恐怕早就...” “青国。”徽柔公主皱眉,“青国这阵子没有动静,会不会是别人栽赃嫁祸?” “回公主殿下,五步绝命散乃是青国密毒,他人几乎...” “是了!表兄也是这样死的,五步绝命散、五步绝命散!表兄,原来你是死于他们之手!”徽柔公主眼神凌厉,“我饶不了他们!” “咳咳...”宇文鸿幽幽转醒。 “三皇子醒了!”侍从惊喜道。 徽柔公主冲进房中,“幸好你没死。” “东、游、记...”他气若游丝,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徽柔公主凑近听,“东游记?” 宇文鸿闭眼又睁眼,就是这本该死的《东游记》害他差点丢了性命! 他目光越过徽柔公主扫视屋内,眸中的失望一闪而过。 “恐怕没这么简单。”徽柔公主分析道,“和亲已经定下,我也是时候回去了,正好查一查青国的五步绝命散和表兄的真正死因。” 宇文鸿自然没有异议,侍从端来药碗。 冲天的苦味几乎要把他熏吐了,他闭紧了嘴,怎么也不肯喝药。 “殿下,那位陆姑娘来看您了。”小厮在房外高喊。 “扶、扶我起来。”他急说完,又吐出一大口血。 第七十章 愤怒与失望 http://.biquxs.info/

陆羲禾踏进门的时候,被一群人的诡异目光盯住。 她有些窘迫,转眼瞥见宇文鸿身上的大片血迹。 他命真是大。 “陛下听闻三皇子生病,特派陆某前来,这些是陛下送给三皇子调理身体的。”她回头吩咐下人把一箱补药抬进来。 “生病?陆姑娘真会说话,他好端端地怎么可能生病,你看清楚了,他是中毒!是被人所害!” 徽柔公主到底不敢抹了摇光皇帝的面子,“算了,本公主代他谢谢你们皇帝和陆姑娘的好意。等我们查出真相,绝对不会手软!” 宇文鸿眼看着陆羲禾和徽柔公主交谈,却没有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不免有些委屈。 婢女为他擦脸,他怒气冲冲地瞪着那婢女。 婢女被他的眼神吓退,徽柔公主注意到他这儿,提醒道:“别任性,不收拾干净怎么见你的未婚妻?” 宇文鸿想想也是,自己脸上的血迹很难看吧? “让他来。”他挣扎着说道。 侍从连忙上前,给他擦拭干净。 “此事陛下已经派人调查,诸位放心,待找到凶手摇光绝不姑息。”陆羲禾公事公办的语气,让宇文鸿听得不由心烦。 他直愣愣地盯着她看,她回以一笑,征得徽柔公主的同意后走到他床前。 “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端起药碗,手指捏着勺子慢慢搅合,“三皇子,你的福气在以后呢。” 她亲手给他喂药,宇文鸿竟然乖乖张嘴,药水虽苦他也只是皱皱眉头。 徽柔公主看不下去他这样子,又怕陆羲禾对他动手脚,不得不在房间里看着他们。 陆羲禾察觉得到背后的那道目光,来自敌国皇室的、并不友好的目光。 等到摇光内部肃清完毕,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他们。 “三皇子好生休养,我便不多打扰了。”陆羲禾起身,侍从立刻捧着托盘端走药碗。 “多谢陆大人,慢走。”徽柔公主派人送客,对于这个陆羲禾,她谈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 毕竟是摇光的人,还是女官,想破天去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等送走了陆羲禾,徽柔公主忍不住抱怨道,“来之前还念叨着要杀了她,现在眼巴巴像个上门女婿一样,你能不能坚定点?” 宇文鸿闭上眼睛,对她的念叨充耳不闻就是了。 陆府 “什么?!”陆景被两道圣旨震惊不已。 赏赐一箱箱抬进府里,他的心越一点点沉下去。 老四陆容婉被封为太子妃,老五则是和亲嫁给扶桑三皇子。 他陆景前半生为摇光上战场厮杀,一生不求大富大贵,接连被贬他也全盘接受。 为何连他的女儿们也不放过? 陆景颤颤巍巍跪下接旨,陆容婉脸上的笑意却是止不住。 “恭喜陆大人啦,今个儿可是双喜临门呐!”宣读圣旨的人连声道喜。 两个女儿都被圣上赐婚,还都是身份尊贵的正室,这是攒了几辈子的福报。 陆景麻木地吩咐管家给众人发红包,自己却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白姨娘虽然不喜欢太子,但是毕竟陆容婉封的是正妃,日后她也算扬眉吐气了。 叶姨娘命下人抱走叶蓁蓁,陆奕轩则忧心忡忡。 “多谢公公,辛苦你们跑一趟。这个就当请大家喝茶了。”白姨娘派人将金子塞到公公手里。 公公嘴上说着不要,但还是把金子装进了口袋。 送走宣读圣旨的一批人,抬赏赐的人也尽数离府。 白姨娘这才发觉陆景从接圣旨后便没有开口,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她,转换了一副神色,关切说道:“老爷是否在担心五姑娘?” 的确,扶桑那么远,又是蛮夷之地。 让五姑娘嫁到人生地不熟的扶桑去,这算哪门子的喜事! 叶姨娘悄悄抹泪,陆奕轩突然开口道:“父亲,儿子要参军。总有一天,摇光的铁蹄会踏平扶桑!” 陆景抬手甩了他一巴掌,打得他头晕耳鸣。 “胡闹什么!你也要像老五一样自寻死路吗!还是你以为参军是什么玩笑话,说几句就能轻轻松松回来吗!我告诉你,那是拿你的命在赌。当你上战场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半只脚迈进了棺材!” “可是父亲,您打仗几十年,不也还活得好好吗?为什么儿子不能去?难道像个懦夫一样看着五妹妹掉进火坑,什么都不做吗!”陆奕轩脸上鲜红的五道指印,看得叶姨娘心疼不已。 她死命拉着陆奕轩,也跟着哭了,“你去了我们怎么办?我们陆家只剩你一个男丁了!儿子,你五妹妹的事情一定有法子的,你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陆奕轩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们,“我们陆家自诩将门世家,就是这样任人欺辱的将门世家?” 院子内鸦雀无声。 这些年来接连被贬,昔日意气风发的将门后代已没了当年的心性。 陆景叹息,皇帝针对陆家的原因他最清楚不过。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兰陵公主。 因为娶了兰陵公主,他被撤了大将军职位,被赶出京城,被一贬再贬。 当时皇帝问他可有后悔,他答不悔。 即使重来一次,他的选择还是一样。 只是,他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一辈人的恩怨,何苦牵连到下一辈人身上! “你不必说了。”陆景看着陆奕轩,“我去向陛下请旨,请旨出征。” “老爷使不得啊!您这是要公然违抗皇命,这是杀头的大罪啊!”白姨娘第一个反对。 叶姨娘也跟着劝阻。 一家人七嘴八舌,都是劝陆景不要冲动,要为大局考虑的。 争论不休之时,院门处传来清冷的女声:“父亲,我有话要说。” 陆羲禾出现在陆家众人面前,越过堆积成山的赏赐礼箱,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陌生。 陆景点头,父女二人在书房谈话。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两人竟谈妥了。 陆景没有再提请旨出征的事,陆羲禾也没有对陆家众人多言。 “四姐姐呢?”陆羲禾扫视众人,没有看到陆容婉的身影颇为奇怪,“还没恭喜她,要成为太子妃了。” “刚接完圣旨,许是高兴坏了,这会子也不见人影。”白姨娘对待陆羲禾的态度不似从前冷漠,正欲拉她手,被她避开了。 第七十一章 星儿回来了 http://.biquxs.info/

“五姑娘许久没回家了,今晚想吃些什么?”白姨娘也不恼,热情地说道:“昨儿府里买了些鸭肉,刚好给你尝尝鲜。” 陆羲禾有些别扭,陆奕轩拉过她说,“吃一顿饭不碍事吧?就连皇上也没忙到没功夫吃饭啊。” 他的话让陆羲禾没法反驳,只好答应下来。 “五妹妹!”陆容婉一脸喜色,换了身衣裳回来便看到了陆羲禾。 陆羲禾打量她新做的云锦罗裙,看得出来她心情很不错。 “四姐姐,恭喜。”她淡淡说道。 陆容婉高兴不假,可是陆羲禾要和亲的消息更是让她难过。 两种情绪呈现在她脸上,便是一会儿喜一会儿哀,“五妹妹...” “四姐姐得偿所愿了,现在的心情怎样?”陆羲禾问道。 陆容婉咬了咬唇,“你,你还有心思取笑我。” “我可没有取笑你,我只是问问你的心情。”陆羲禾摊手,心里却觉得害羞的四姐姐比平时可爱多了。 “五妹妹,我好像在做梦一样。我真的可以嫁给他,做他的太子妃吗?”陆容婉低头看着脚尖,自己只是一个庶女,何德何能嫁给当朝太子做正妃? “为什么不能?”陆羲禾好奇道。 “我的身份配不上他。”陆容婉越说越没底气,这样的自己即使嫁给太子,恐怕也不会得到重视吧。 “我的四姐姐何时这样看轻自己过?”陆羲禾在她旁边坐下,“你是皇上亲封的太子妃,没人敢质疑和轻视你的地位,就算是太子本人也没有资格。” “我们五妹妹果然是长大了。”陆奕轩煞有介事地说道。 “快用膳了,我们去等着吧。”陆容婉拉起陆羲禾的手。 这一次陆羲禾没有拒绝,而是叫上了陆奕轩,三人一起向饭厅走去。 京城外官道,黑衣男人骑马飞驰而过,他怀中少女的意识恍恍惚惚。 “他...回来了...”少女脸上有一道结痂的伤疤,从嘴角向上蔓延。 宫无忧一路快马加鞭,“主人暂时不会有危险的,星儿你放心。” 他奉主人之命营救星儿,没想到被紫阳君的人反将一军,带去的人除他以外全部被杀。 该死的紫阳君!他好恨! 星儿被挑断手筋脚筋,浑身大大小小的伤痕不下两百处。 她的小指也被那群该死的人割掉了,他好恨不能立刻杀了紫阳君! 宫无忧平生第一次恨自己的无能,他甚至连紫阳君的样子都没见到,他靠什么为星儿报仇? “坚持住,京城就快到了星儿。”他搂紧了星儿,在她耳边呢喃。 陆羲禾在走路的时候,宫无命忽然叫住她。 她对陆容婉和陆奕轩说道:“你们先去吧,我有些事要处理。” 陆容婉和陆奕轩知道她事务繁忙,并未多问,只是嘱咐她处理完过去用膳。 陆羲禾目送二人离开,宫无命靠近了说道:“主人,星儿救回来了。” 她骤然一愣,拔腿便走。 “伤势如何?”她询问道。 宫无命跟上她的步伐,“手筋脚筋断了,脸也破了相,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 陆羲禾紧咬下唇,眼尾微红,竭力忍住泪水。 她翻身上马,一溜烟窜了出去。 从她有记忆时开始,星儿就跟着她了。 星儿总是沉默寡言,可却是忠心耿耿的一个。 紫阳君,旧仇未报又添新仇! 回到陆宅,她飞快下马跑进了宅子。 尽管做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她真正亲眼看到星儿的模样时,她的心狠狠被刺痛了。 “星儿...”她的声音微微发抖。 星儿睁开眼睛,眼圈刹那间红了。 她手筋脚筋被挑,这辈子别说武功了,就连最基本的生活恐怕都不能自理。 这样的自己活着还有什么用?就是一个拖累别人的废物而已,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陆羲禾来到她床边,丫鬟恰好来伺候星儿擦脸,她顺手接过丫鬟拧干净的毛巾,轻柔地为她擦拭降温。 “主人,是星儿无能。”已经服过药的星儿恢复了些元气,说话也流畅许多。 陆羲禾摇头,安慰她道:“你安心养病,这些事都不要操心。” 星儿垂眸,视线略过自己的手。 陆羲禾心痛不已,星儿这样要强的人,如何能接受自己被挑断手脚! 一想到这儿,她对紫阳君等人的恨意更深。 “星儿,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找人医好你。”她的指尖轻轻抚过星儿脸上结痂的疤痕。 “主人,星儿给你添麻烦了。”星儿哽咽道。 “你说什么傻话,以前我不懂事的时候给你添的麻烦还少吗?小时候你守护我,现在换我来守护你。就算治不好也没关系,我养得起你。”她招来绿萝,“绿萝心细,这段时间便让她来照顾你,我也好放心些。” 绿萝抹了一把眼泪,快步走上前,不忍心看床上的星儿。 “谢谢主人。”星儿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的人,满腔情绪最后化作一句简单的谢谢,却包含了无尽的感情。 “你我无需说谢。睡一觉吧,你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陆羲禾尽力对她一笑,“明天我再来看你。” 星儿听话地闭上眼睛,陆宅安全的环境让她很快入眠。 陆羲禾的笑意僵在嘴角,眼底一片狠戾。 她亲手关上了星儿房间的门,宫无命正在门外待命。 “那个江湖上有名的神医,似乎还欠天机阁的人情?”她边说边向自己的院子走去,“现在是时候叫他还了,三天后接他到天机阁总舵。” “是。” “姓周的抓到了吗?” 宫无命正好要向她汇报这件事情,“刚刚抓到。” 陆羲禾原本拔剑的动作停滞,冷笑一声后收剑入鞘,“很好,带路。” 二人抵达关押周行的地方,那里是京城北郊的一处破败民居。 天机阁的人对陆羲禾行礼,打开大门放了他们进去。 这间民居早就没人住了,此地也没有其他人家。 最妙的是,民居内还有一间机关暗室。 “啊!!!”男人的惨叫声从暗室里传出来。 暗室门缓缓开到最大,长相绝美眼神狠戾的女子一步步走来。 “你,你是什么人?”周行披头散发,身体遍布被拷打后的血痕,勉强抬头问。 不够,远远不够! 陆羲禾从火盆里拿起一块烙铁,“我?我将成为你的梦魇!” 她眼神凌厉,将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按在周行的脸上。 第七十二章 为星儿报仇 http://.biquxs.info/

“啊!!!”周行惨叫,“你是那个贱人!” 陆羲禾拽下烙铁,周行的一小块脸皮被生生扯了下来。 “贱人?”她扔掉烙铁,冷冷重复周行的话。 “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周行崩溃咒骂她,以为她会被这些话激怒。 陆羲禾看着他,“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可笑吗?” “呵呵,比不上你的星儿在我手里被玩弄可笑。姓陆的,你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了,还妄想和君上对抗?哈哈哈哈哈!”周行狂笑,他血肉模糊的脸正顺着脸颊血流不止。 陆羲禾坐到他对面的凳子上,“别着急,我们慢慢来。” 她吩咐手下把周行绑到椅子上,并捆住他的手脚。 “贱人,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周行越来越慌,对陆羲禾狂吼道。 “竹签准备好了吗?”陆羲禾压根不理他。 手下单手托着木盘,上面摆放着十根竹签,“主人,竹签已备好,要开始吗?” 陆羲禾摆摆手,冷漠又嫌恶的目光流连在周行身上,她开口道:“放心,我不会杀了你。我会慢慢折磨你,等到星儿恢复,我就把你交到她手里。到时候怎么处置你,就是她的事了。” 周行瞪大双眼,“她没死?!不可能...” 陆羲禾的手下抓起他的手指,将竹签一根根插进他的指甲里。 暗室里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和咒骂声混合在一起,“贱、贱人...君上...不会放过你的...啊...” 陆羲禾缓缓站起身,拔出匕首走向他。 “你和他,都要为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她一手狠狠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眸中杀气顿现,“先从你开始。” 她脑海里闪过星儿脸上的伤痕,狠戾动手在周行脸上划了个“十”字。 鲜血喷溅到她的手和衣服上。 “君上...一定会...杀了你...”周行满脸是血,眼神癫狂。 陆羲禾扔掉匕首,“来人,拔了他所有的牙。” 手下领命,随后两人上前围住周行,强行拔了他所有的牙齿。 周行昏死过去。 “把他弄醒。”以为昏过去就能少些疼痛吗?不可能!他怎样伤害星儿的,她就怎么变本加厉在他身上讨回来! 刺骨的冷水兜头而下,周行浑身湿了个透。 他冷不丁醒来,想咒骂陆羲禾却没有力气,怨毒的眼神如阴冷的蛇一般锁定陆羲禾。 她冷眼回看,招来手下对其耳语了几句。 手下连连点头。 “你所说的君上,总有一天也会败给我,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活着看到那一天。”她转身走出了暗室。 宫无命立刻跟了出去。 只见陆羲禾脚步有些不稳,快步走到墙边干呕几下。 宫无命沉默,递上干净的手帕。 她接过手帕,用力擦去手上沾的血珠。 “紫阳君回京,恐怕会对陆家下手。你派人多注意陆家的情况,尤其是我四姐姐。”陆容婉被封为太子妃,太子又是紫阳君的死对头,紫阳君保不准会在她身上做文章。 “主人,您需要回陆家吗?”宫无命问道。 这个问题令陆羲禾沉思片刻,“现在还不是时机。” 皇上的两道圣旨一下,陆家立刻成为了京城最受关注的家族。 陆家想低调也没有法子了。 行宫 床上的男人正在发脾气,地上一堆药碗的碎片。 “滚出去!都滚!”宇文鸿脸色极差,他最讨厌这些苦的东西了! “殿下,您不喝药哪儿成啊!”侍从苦口婆心地劝着。 宇文鸿这人一向有主意,根本不听别人的意见。 “什么破药,全都给我扔了!”要是让他找出下毒的人,他非把那人千刀万剐不可!卑鄙小人竟然暗算他。 “咚咚”敲门声。 “殿下,陆姑娘给您送来了东西。”门外的小厮说道。 宇文鸿的脸色勉强缓和些,“进来。” 门缓缓打开,一个颇为面生的俊俏小厮从容走了进来。 “三皇子殿下。”他微微笑道。 宇文鸿眼神微变,对其他人说道:“你们都下去。” 侍从们恭恭敬敬退出了房间。 “你来干什么?”宇文鸿没好气地说。 “本君听说三皇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特来看望。”紫阳君漫不经心地笑,眼神瞥过他苍白的气色。 “有什么可看的,死不了。”宇文鸿十分不耐烦。 “三皇子真是心大呀。”紫阳君打趣他,“本君只是一句玩笑话,三皇子竟然去向摇光皇帝提了和亲。” “不关你事。”宇文鸿对紫阳君的态度和以前天差地别,纯粹是因为他心情不好。 “何必如此暴躁?”紫阳君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你应该很清楚她的为人吧?这次的中毒,你就一点不怀疑她吗?” “没有事你可以走了。”宇文鸿开始赶人了。 “哈哈。”紫阳君假笑两声,“本君是来帮你的,没有本君你不可能娶到她。” 宇文鸿终于不赶他了,“你好像很自信?” “想想她身边有多少摇光好男儿,他们论相貌论家世背景哪个比你差?再说陆羲禾,她曾经不费一兵一卒差点令你一蹶不振,你认为她有可能甘愿和你去扶桑吗?”紫阳君的话让宇文鸿有些动摇了。 的确,有很多人对她虎视眈眈。 “本殿下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宇文鸿拒不承认。 “那如果是,她把他们放在眼里了呢?”紫阳君暗暗嘲笑,原来扶桑的三皇子也是头脑不清醒的人。 “不可能!”宇文鸿立刻反驳,“她之前还特地来看我了,说明她很关心我在乎我!” 紫阳君对他几乎要产生怜爱了,又傻又可笑的人啊。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许嘲笑本殿下!”宇文鸿咬牙切齿,要不是因病卧床,他非和紫阳君动手打起来不可。 “她只是奉皇上的命来看你,你不会真以为她在关心你吧?” “呵,你到底想说什么?”宇文鸿声音骤然变冷。 “如果那些人三年之内登基,你和亲的计划必然会失败。” “那些人指的是谁?”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紫阳君低声说道:“太子、楚王和恭王。” 宇文鸿听完握紧了拳头。 第七十三章 上朝 http://.biquxs.info/

紫阳君这种唯利是图的人,不可能好心给他提供消息。 宇文鸿怀疑他是想借自己对付陆羲禾和她那一派的人,只是紫阳君不知道陆羲禾到底和哪一派走得近了。 “你想怎么做?”他问道。 紫阳君儒雅的面容上阴狠一闪而过,“只要陆羲禾的靠山倒了,她就没有底气拒绝你,不是吗?” 还真想利用他! “本殿下可没功夫参与你们摇光的破事。”宇文鸿白他一眼,紫阳君这厮是把他当傻子啊。 紫阳君倒不急,心平气和地说道:“恭王与她一起长大,也算得上青梅竹马;楚王与她有过命的交情,还甘愿为她出征;太子不声不响成了她的姐夫,两人还套上了一层亲戚关系。三皇子殿下觉得,谁的可能更大呢?” 紫阳君问的,当然是陆羲禾站队哪一方。 宇文鸿虽然烦紫阳君,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紫阳君说的有道理啊! 那个太子对陆羲禾的态度看上去怪怪的,但是具体又看不出来哪里怪。 至于楚王,一个长得还行的武夫而已,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最麻烦的是恭王,据说从小被养在陆家,他和陆羲禾接触的机会不就是最多的。瞧他对自己名义上妹妹的态度,八成是起了歪心思。关键是陆羲禾并不抗拒! “你注意到陆羲禾和恭王的猫腻了吗?”紫阳君继续说道,“你不觉得她越是遮遮掩掩,越有问题吗?” “你是说她想借着和恭王亲近掩盖某些事情?”宇文鸿嗤笑一声,“整天疑神疑鬼容易折寿。” “我只是提醒你,她很擅长伪装成弱势一方,背地里筹谋给对手致命一击。你不是已经领教过吗,也该长记性了吧。”紫阳君的话让宇文鸿非常不爽。 看到宇文鸿拉下脸,紫阳君的心情愉悦极了。 宇文鸿当然领教过,扶桑边关一战的失败,让他在摇光原本稳固的地位开始动摇。 上面几个皇兄对他的兵权虎视眈眈,借和亲将他赶出扶桑,恐怕自己的人已经被他们策反了吧。 自己提出和亲,也不仅仅是因为被美色所惑。 他和徽柔公主必须有一个人和摇光和亲。徽柔公主是图兰妃的女儿,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哥哥宇文震。宇文震是他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如果和亲的人是徽柔,不论她选择了哪位皇子,对宇文震都有益无害。 可是对他来说就非常不利了。 宇文震想把他踢出局,下辈子吧! 他事后认真思考过,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 自己来到摇光的地盘,什么都没理清就冒险向陆羲禾求亲。 像极了话本上的邻国质子,为权力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却意外和女主人公陷入爱河。 当然,他和她不算意外。 他们相遇是必然的。 所以,他不后悔。 “我可以和你合作,条件是你不能伤害她。” 紫阳君挑眉,“本君答应了。” “没事的话赶紧走。”宇文鸿大病未愈,强撑着和他谈了这么久已经是极限。 紫阳君达到目的自然不多停留,他微微行礼后离开。 宇文鸿倒在床上,天杀的青国,天杀的五步绝命散! 他欲哭无泪,赐婚的喜事还没来得及庆祝呢,自己就去阎王爷那儿串了圈门,真是苍了天了。 次日 陆羲禾早早起床穿上朝服,原本她是没有资格上朝的,但是皇上看了她交上去的新律提案,特许她上朝。 “小姐,加油啊,千万不要紧张。”绿萝特地跑来跟她说。 陆羲禾上马车前朝她一笑,看上去胸有成竹,“嗯。” 坐在马车上,她深呼吸几口气。 第一次面对群臣,绝不可以怯场! 马车终于在巍峨的紫禁城前停下,官员们陆陆续续都抵达此地等候了。 她正了正自己的官帽,淡定地走下马车。 乍然出现一个年纪小的姑娘,官员们的目光纷纷朝她看来。 “她就是那个...”有人低语道。 陆羲禾眼尖,看到了人群中的刑部尚书,她的顶头上司范英。 范英一看她就吹胡子瞪眼,还是范英旁边的中年男人眼神频频示意,他的脸色才有所好转。 陆羲禾猜都不用猜,范英旁边的人就是慕容图的父亲,慕容太尉。 官员们缓缓入宫,以陆羲禾的位阶,她只能在最后入场。 太子如沐春风,经过她时笑着点头算是打招呼。 宁熠装作无意匆匆看她一眼,此次他倒是替她捏了把汗。新律的提案,朝中多半人是反对的。 那群老狐狸见她年纪小,必定会为难她。 他替她出头的话,他们便会把结党营私等罪名硬扣在她头上,让大家误以为她是靠裙带关系升职的女官。 她在仕途上如此要强,定然不希望她的努力被抹杀。 他事先已经给他那边的人通过气,他们会在适当的时候支持她。至于其他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现在就陪在她身边。可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亲自给别人递伤害她的刀子。 他不舍,却不得不继续前行。 楚王还没摸清楚状况,他略微惊讶地看着她。 正要开口,忽然被身后的宁恒笑嘻嘻推走,“五哥,走罢。” 看着一个个官员从她面前经过,或新奇或轻蔑的目光,她如芒在背却依然屹然不动。 南阳侯经过她时脚步微顿,瞥她一眼便继续走。 等到所有官员入了场,皇上才露面。 “吾皇万岁万万岁。”群臣下跪。 “众爱卿平身。”皇上扫视殿内群臣。 繁琐的礼节过后,早朝便进入了正题。 皇上先是听大臣汇报了江南水灾的现状,奖赏了所有治灾有功的人,包括宁熠和昭阳公主等人。 紧接着兵部尚书秦野上奏,“启禀陛下,扶桑一带的动乱已解决。接下来的重点,臣以为应在与青国接壤的边关城池增派兵力,以应对突发状况。” “青国国内近来天灾人祸不断,依朕看,短时间内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皇上驳回了秦尚书的上奏。 陆景敛去不赞同之色,余光看向陆羲禾的方向。 吵着闹着要当女官,现在满意了? 第七十四章 力挺 http://.biquxs.info/

陆景见陆羲禾面不改色的样子,心里越发替她担忧。 更新律,施新法,亏她小小年纪想得出来! “朕今日有一大事,欲与诸位爱卿商讨。自太祖皇帝立朝以来,摇光便一直遵循祖制法典,期间虽修订二十余次,然大体仍循旧。时过境迁,旧律不适当下摇光之境时有发生。故而,有爱卿提出修订新律,”他的声音响彻朝堂之上,“想必你们已经看过草案。朕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刑部尚书范英站了出来,“启禀陛下,臣以为,该草案关于重罪界定与罪刑判罚确有可取之处,其中以重罪十条犹为亮眼,应是以臣《重罪论》为基本,加以完善方得该案。”他顿了顿,“至于其他部分,臣不敢妄议。” 皇上哪里不知道范英的小心思,只是不愿戳破罢了。 陆羲禾暗骂范英老狐狸,见缝插针给她泼脏水,以为自己先张口就能占优势吗?老狐狸,总有你哭的一天。 “启禀陛下,臣有一惑,不知可否请陆大人替臣解答?”户部尚书贾清羽向来快人快语,她之所以率先提出来,是因为她赞赏陆羲禾关于税的提议。严苛的赋税令百姓怨声载道,可国库常年入不敷出,长此以往,必定引发大祸。 “朕准。” “多谢陛下。敢问陆大人,若如你所说,废除丁税,统一征收地丁银,税银大幅缩减,国库难以支撑时又当如何?”贾清羽直视陆羲禾问道。 陆羲禾微微作揖,“贾大人问到实处了。废除丁税的前几年必定不好过,除加紧征收官员与商贾的税之外,还应减少不必要的用度。” 她刚说完这句话,便有人出声反对。 “一派胡言!朝廷的用度岂能说减就减?”慕容太尉第一个反对。 陆羲禾看着他正派的面孔,并没有因为他的反对自乱阵脚,“慕容大人,下官只是说减少不必要的用度,可否让下官说完?” “你继续。”皇上示意陆羲禾继续说下去。 “谢陛下。”陆羲禾放声说道,“需知节源不如开流。缩减用度短时可取,但并非长久之计。所以微臣提议,朝廷鼓励各城行商,降低相关税银,减少繁杂手续,立专属贸易司,由陛下统领,以下各级只归上级贸易司管,各州县郡官员无权干涉。同时开通运河、渡口,进行跨国贸易。” 贾清羽略一思索,陆羲禾的提议太过大胆,莫说开通运河与渡口进行跨国贸易,单说设立专属贸易司各州县郡无权干涉这条,恐怕没有人会同意。 “陆大人可真会说笑啊。”庆王嗤笑一声,“各州县郡官员不管,他们岂不反了天去?” “王爷思虑周全,下官正要说此事。”陆羲禾面不改色,坚定地说道,“专属贸易司亦有对应律法,刑部也应设立专属司,凡贪赃枉法、懈怠渎职者,依罪行轻重量刑,且朝廷永不录用。上级贸易司管辖下级贸易司,下级贸易司也可监督上级贸易司,严格执行考评之制,杜绝弄虚作假玩忽职守。对于表现良好且做出一定成效的官员,依贡献奖赏。如此奖惩结合,王爷认为是否可取?” 庆王听得头大,“本王说不过你。” “下官绝无冒犯王爷之意,还请王爷恕罪。”陆羲禾言语谦恭。 “本王懒得和你这妮子一般见识。”庆王头一撇,心里千百个不乐意,紫阳君那厮当时为何要留她一命,不如早早弄死好了,免得生出这许多事端来。 “陆大人的奇思妙想,确实新奇。只是若要实施起来,恐怕又要惹出一番风雨,如今三国局势紧张,摇光此时若大刀阔斧换新律,只怕给他人可乘之机啊。请陛下三思。”慕容太尉恳请道。 皇帝看向陆羲禾。 陆羲禾对慕容太尉说道:“太尉大人,恰恰因为局势紧张,才更要改。如今各方休战,三国都已元气大伤,此时正是革故鼎新的好机会。” “话虽有理,可陆大人你已经和亲了,不出几年就要嫁去扶桑。说句难听的,你已是半个扶桑人,朝廷不能冒险去用扶桑人的提议。”慕容太尉以陆羲禾和亲的事攻击她,果真有了效果。 “微臣以为,微臣生长在摇光国土,不论和亲与否,微臣始终是摇光的人。这份新律,字字句句皆为陛下,为摇光万世基业而存在。况且,并非所有扶桑人的建议都不可取,景阳女帝曾启用青国谋士、扶桑勇士开疆扩土。” 官员们议论纷纷,有不少支持新律的人开始倒向反对派。 “慕容大人说的对啊。” ...... 陆景闻言,衣袖下的拳头猛地攥紧。 “慕容太尉,陛下让我们臣子讨论新律,你不仅不就事论事,还扯到不相干的事上,不合适吧?”他快人快语,得罪慕容太尉又如何?他陆景连皇帝都得罪过,还怕他个慕容太尉不成? “陆大人此言差矣,既要更新律,便要事事考虑周全。”慕容太尉说道。 陆景气得咬牙,这个慕容太尉总是和他作对,连带着他女儿也被刁难。 他倒是清楚慕容太尉这么做的原因,慕容太尉和兰陵公主是青梅竹马,没成想后来兰陵公主选择嫁给了自己,慕容太尉心里一直过不起这个坎。 宁熠冷冷看向慕容太尉,正要替陆羲禾说话。 一道女声从他身后响起。 “既事事周全,慕容太尉又为何只盯着身份,不把重点放在新律本身呢?慕容太尉学识渊博,又是两朝老臣,若新律哪条改动有不妥的地方,太尉只管讲出来,我们做臣子的才好替父皇分忧啊。”朝阳公主一番话不轻不重,却让慕容太尉无可辩驳。 太子颇为意外,他一直以为朝阳公主宁嫣不学无术,只会惹事罢了。 “公主殿下,老臣只是担心国本被有心人动摇,非常时期不得不谨慎。”慕容太尉是什么人,别人给他一巴掌他都会笑眯眯地问,手打疼了吗?他明面上是不会和任何人翻脸的。 只是背后,那就说不定动什么手脚了。 “是吗?”朝阳公主转向皇帝深深一跪,“父皇,儿臣此去天山一带巡防,见许多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抱怨严苛的赋税,所以儿臣斗胆,请父皇考虑陆大人的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