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首座》
前篇 胖娃娃
这是一个完全架空的世界,这里的一切没有任何存在的依据和道理。简单点来说,那就是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但它又像梦一样美妙的让人着迷而无法醒来。
不,应该是我不想醒来。
这里有人类,精灵,死灵和窟兽。
天空之外是我居住的地方――锁沦。
这是我自己取得名字,之所以取这样一个名字,有以下几点。
首先当我产生意识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这里了。
我时常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花雪月与良辰美景,大雪覆盖整个世界,夏季的烈日又使我备受煎熬,我承认我的戏多了一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无论外面发生什么我都无法干预。
虽然我常常自以为是的称呼自己为造世主,但我明白,我与他们不过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牢笼的生命体而已。
与他们的精彩生活不同,这里只有我自己。
我在这里可以用自己的意识制造任何东西,却无法召唤出任何生命。
没有人陪我聊天,没有人和我讨论,这是一段很痛苦的日子,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我很孤独,也很迷茫,我不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于是我打算插足他们的世界,用自己所有的力量打破牢笼,我知道这很疯狂,稍有不慎就会使我灰飞烟灭。
但我没有选择,因为孤独伴随着痛苦,我一刻不停地尝试着、努力着,每当我筋疲力尽想要放弃的时候,就会告诉自己,努力也许会失败,但不努力只有失败。
请允许我借鉴书上的一句话,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请相信我,我并不是疯子。
我之所以这样没日没夜的鞭策自己是因为,这里不仅控制着我的自由,还会使我逐渐丧失斗志、逐渐沉沦在没日没夜的享受当中。
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失,工作没有任何进展,我依旧困在这里,意志也在逐渐消沉。
机遇与成功总是出现的毫无道理。
就在我想要逃出这里的第十天,一群人突然闯入这个世界,他们穿着奇异的服装,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把奇怪的武器。
为首的是一位老者,他拄着拐杖不停的喊着一个名字――天首轮。
我躲了起来,因为我不认识他们。
最重要的一点,我不叫天首轮。
天首轮是我的朋友,它已经死了。
差点忘记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叫做周天申!
这...是我唯一可以...回忆起的。
——————
轰!!!
剧烈的爆炸声过后,一个巨大的陨石坠落在地面上。
陨石约有十丈那么高,大半个身子都被镶嵌在泥土之中,露出的表面波光粼粼,古朴的花纹已经残破,上面流淌着墨绿色的液体。
陨石从天而降所产生的冲击,导致其周身方圆万里的土地全部下陷,大地龟裂,一个满目疮痍的深坑出现在地表之上。
墨绿色的液体顺着陨石斑驳的表面滑落,流进身下的裂缝之中。
裂缝开始发出墨绿色的光芒,一道道微小的光柱从裂缝中迸射而出,在空中炸开,宛如艳丽烟花,碎裂的光柱散落各地。
凡是被光柱触及的地面,都开始长出墨绿色的嫩芽。
陨石两侧二十里地外,大片的光柱散落在一起,形成两道光屏,两座巍峨的大山,拔地而起。
一颗被风裹夹着的种子飘落在陨石的最高处,墨绿色液体将它浸透,一株蚂蚁大小的嫩芽从种子中钻出,慢慢的,嫩芽变成一颗巴掌大的嫩叶,随后长成一颗人腰高的小树苗,最后,树苗的枝干开始变粗,树叶从树枝中钻出。
——————
尘埃落定,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吁~。”有人用力拉直手里的缰绳,红马被迫停下。
那人不确定的问道,“前辈,我们已经跑了这么远,应该不会再有人追上来了吧?”
“不好说啊。”苍老的声音从马队的正中间传来,“如果他们真的认定‘龙鳞’在我们手里,那就不会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种事我见过的太多了。”
有一女人在人群里哭出声来,“可是我们也不能这么一直跑下去啊,谁知道对方又在哪里藏有埋伏。我们从中州一直逃到邨州,已经到了大陆边境,受了这么多的苦,又得到了什么?”
最先开口说话的男人怒声吼道,“够了!你给我闭嘴!”
白马踏着马蹄走到队伍的最前方,老人紧了紧身上的破旧袍子,浑浊的双眼看向前方。
夜晚的天空,格外清澈,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繁星点缀其中。
老人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握着马鞭的手紧紧的攥着,微微叹息道:“我们不走了。”
“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众人皆是满脸疑问,不过还好,长时间的奔袭使得这支队伍,产生了一种不可言说的默契。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质疑老人的决定。
红马托扶着主人来到白马身边,亲昵的蹭着白马的脖子,男人问道,“为什么?”
老人苦笑一声,并没有回答男人的询问。
男人不再作声,只是抬起右臂,做了一个下马休整的手势。
众人下马,各司其职的准备着晚餐。
有人劈柴,有人生火,有人准备食物。
大概是察觉到气氛有些低沉,刚才被训斥的女人来到老人和男人的身边,低声说道:“对不起,寇前辈。”
听到女人细弱蚊声的歉语,老人哈哈大笑。
“没关系的,小天蝉,这不关你的事,我也确实是感到疲惫了。”
老人抬起头,看着苍穹,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就在这时,一声惊呼引来众人的目光。
随后传来呼喊声。
“寇前辈,周大哥,你们快来看,我发现了一个宝贝。”呼喊声从远方传来,却又像是在耳边响起。
老人捋了捋下巴上的白胡子,亲切的说道,“听声音,好像是叫王不留的那个年轻人吧。没想到才刚过一个月,他的蝠音就有这么大的进步,真是后生可畏啊!”
被年轻人唤作周大哥的男人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个家伙,天赋是有,就是太过急躁。还没练几天功夫,就想着在他人面前显摆。他这个样子,迟早是要吃亏的,其实在我们这些人里,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了。”
“走,看看王不留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老人挥动马鞭,白马向前走去。
还没等走到地方,就听到年轻人的声音传来。
“我告诉你们,我长这么大,还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东西。我觉得啊,咱们这些人里面,也就寇淮老前辈见过世面,也许他老人家能说出个什么道道来,但是有一点我要提前说好啊,这个东西是我先看到的,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呢,理应归我。但是谁让我们是好兄弟呢,你们要是有人愿意出价来买,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友情价,二百个天涯石。”
“我看你就是在这里瞎扯淡。”头上顶着一个白布的胖子喊道,“东西就这么摆在路中间,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我还说是我的呢。”
“还二百个天涯石,王不留,我看你真是掉钱眼里了,你现在要是能给我掏出来二十个天涯石,我立马管你叫爹。”
“白胖子,我看你就是存心找事。”
王不留凶神恶煞的扑到白胖子身上,两人瞬间打成一团。
众人看着两人扭打的身姿,不禁拍手叫好,全然没有拉架的意思。
其实大家也都明白,别看这两个人现在打的这么凶,可真要是有了什么危险,他们总是第一个为对方着想。
长时间的奔袭,使大家的神经早已绷紧,也多亏这二人每天上演的武林对决,才使得众人的神经得到短暂的休息,而不至于崩溃。
王不留一声惊呼,捂着下腹向外逃窜,“我去,白胖子,你敢掏我的鹰窝。”
白胖子扶正头上的白布,满脸不屑道:“什么狗屁鹰窝,我看啊,就是一条小泥鳅。”
众人哈哈大笑。
“什么事情,这么热闹啊?”
老人驱使着白马来到人群中,众人纷纷让道。
白胖子看到老人的身影,两步并做一步的跑到的白马前,搀扶着老人下马。
“师父,是王不留那个混蛋,说要和徒弟比试,结果被徒弟一招龙出海打回老家去了。”
“什么叫被你打回老家,白胖子,有本事当着你师父的面,我们再来比过。”王不留捂着肚子站在陨石的最高点,颇有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
周前跳下马背,一把将王不留从陨石上面拉下来,“王不留,赶快下来,在寇前辈面前,不得无礼。”
王不留耷拉着脑袋,走到一边,咧着嘴巴,不再说话。
老人没有理会王不留,更没有理会身边一直搀扶着自己的徒弟,只见他走上前,看着面前的黑色石头,眼皮抽动的问道:“这就是你发现的宝贝?王不留!”
听到老人的喊话,王不留抬起头,一脸茫然。
周前提醒道,“前辈在问你话。”
王不留连忙跑到老人的身边,小心问道:“是,这就是我发现的,前辈,你认识这个东西?”
“不认识。不过...,确实是一个宝贝。”老人抚摸着陨石坑坑洼洼的表皮,再次陷入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抬起头,眼睛已经变得明亮,不似之前的浑浊。
只见他后退两步,双手紧握成拳,横放在胸前,猛然向前挥动,一股磅礴的气势从老人的手臂上挥泄而出,直到风沙卷起,消散在天地间。
白胖子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猛然摔到在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师父,您老人家终于恢复境界了,我们再也不用东躲西藏了。”
白胖子的哭声刚起,就被寇淮打了一个大嘴巴,“师父重回巅峰,本应该是高兴的事,你哭什么?”
白胖子抽泣两声,两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的师父,终于不敢再哭出声音。
“前辈,这是真的?”周前走上前,看着眼前的老人,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老人身上的那股威严,长留不散,决不是他们可以相提并论的。
老人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捋着胡须,神色满是自得,境界的突然回归,让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豪气,朗声道:“没错,老夫已重回巅峰境界--天坎境,以后我们不用再躲藏了。”
“太好了!”众人发出惊呼,这些天的辛苦和委屈在这一刻终于发泻而出。
“不过,我们也不可以再回去了。”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为,为什么?”周前替众人说出心中的疑问。
老人走出人群,来到白马的身边。
“白胖子,王不留,你们在这里看着,其他人跟我来。”
说完这句话,寇淮牵着白马向身后走去。
虽然满腹疑问,但是周前还是忍住了想要询问的想法,带领着其他人跟着寇淮离开。
白马和红马依偎在一起,像是分别已久的恋人,珍惜每一刻相聚的时光。
火堆升起,寇淮坐在最中间,周前和孙天蝉坐在他的两侧,其他人分坐在火堆周围,刚好围成一个圈。
火光映照着众人,在他们的脸上刻上低沉的阴影。
寇淮直起身向面前的晚辈看去,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着些许的伤疤,有的是老伤,有的是新痕。
寇淮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这些天,真是难为大家了。本应是我一个人的事,却连累大家陪着我这把老骨头东躲西藏,实在是对不住大家。”
“寇前辈,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一个穿着红衣绸缎的清瘦女子连忙起身,她身上的那件绸衣已经破了几个大洞,显得狼狈不堪“要不是您大义凛然救下我和相公,我们还不知道会死在什么地方。要真说对不住,也应该是我们对不起您才是。我和相公没有什么过人的本领,就连境界也只是最低级的人才境,要不是各位帮衬着我们夫妻,我们早就尸骨无存了。”
胳膊上绑着绷带的中年人应声喊道,“苗娴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寇前辈心怀天下,我们早就死在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们的手里了。”
周前侧过身说道:“是啊,寇前辈,您说这话可就是和我们见外了。我们同甘共苦这么多天,早就是一家人了,您要是心理藏着什么事,只管吩咐,我们一定鞍前马后。”
寇淮拍了拍周前的肩膀,微微笑道,“我现在可不需要你们为我鞍前马后了。”
孙天蝉一脸好奇的问道,“前辈,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怎么突然恢复境界了?”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全都抬起头,满脸希翼的看着老人。
“这还要多亏了那块石头。”老人指着刚才众人聚集的地方,“如果我所料不差,那应该是一块天外陨石,就是它帮助我重新登上了天坎境的门槛。”
“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是那块陨石的价值,要远超我们手里的龙鳞。所以,我们千万不要让那群人知道这块儿陨石的存在。”
“我们需要怎么做?”周前不由得紧张起来,一块可以帮助他人重回巅峰的石头,这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宝贝。
寇淮站起身,警惕的看向四周,此时的他早已不是三个月前的状态,任何的风吹草动,他都可以感受到,这就是天境的优势。
确认四周没有任何危险之后,寇淮才又重新坐下,“我认为,天外陨石的作用应该不是帮助武者重回巅峰,而是能够启动武者的修炼天赋,帮助我们一步登天。”
嘶~
听到寇淮的解释,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一步登天,这可是万千武者共同的心愿,没想到这种好事竟然会被他们遇到。
寇淮待众人冷静下来后,接着说道:“我原本已是重伤之体,按照常理,已经不可能重回天坎境,可就在我触摸那块天外陨石的时候,我能够强烈的感受到天外陨石中蕴含着的能量,那股能量在不停的修补着我受伤的经脉,直到它们全部恢复如初,而我的境界也由此重新攀升到天坎境。可就在我想要继续向前迈步,一举冲破天坎境的时候,那股能量突然消失不见,再寻不到踪迹。”
周前听着寇淮的感悟,心中早已经了然,“您的意思是,天外陨石可以帮助我们一步登天,但是攀登的高度是由自身的天赋所定,如果我这一辈子只能到达地藏境,即使有陨石的帮助也不可能达到天坎境。”
寇淮看着周前,满意的点点头。
周前再次开口说道,“虽然和我们料想的不同,可是能够一步达到毕生极限,也不失是一件好事,要知道,在天首大陆上有很多的青年才俊即使有着超高的天赋,可是也因为某些意外而过早陨落。”
穿着虎皮裙,腰间别着一把断刀的粗狂汉子摩拳擦掌地说道,“周兄所言极是,我所处人魁境已经两年之久,原本不抱任何希望可以进阶地境,但是现在有了陨石的帮助,我反倒是有些热血沸腾了。”
另一边,一个和王不留长相颇为相似地清瘦少年,眼神炽热,握着拳头说道,“要是能够一举到达天境,我看谁还敢欺负老子。”
虎皮裙汉子调侃道,“天境?王在留,你的口气真是和你哥哥如出一辙啊,一个做梦想着赚钱,一个做梦想着修道,难怪你们是兄弟。”
听到汉子的一番调侃,王在留不以为意,翻了一个白眼反击道,“怎么?就凭你金大山可以进阶地境,就不许我进阶天境,哼,别说天境,到时候,说不定就连神境也不在话下。”
有人接过话茬,取笑清瘦男子的胆大妄言,“神境?我看你是发神经吧。”
众人皆是一笑。
周前嘴角含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寇淮捋着胡须,叹息道,“我们从中州一路逃离到邨州,在此期间吃过很多的苦头,但是为了天首大陆的安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现在我们手中不仅有掌握着天首大陆存亡的‘龙鳞’,更有这一块儿可以帮助修道者一步登天的陨石。如果陨石的秘密被其他门派或者心怀不轨的人得到,那对天首大陆的苍生而言,绝不是一件好事。”
老人顿了顿,随后接着说道,“我做了一个决定,我们不仅要保护好陨石的安危,绝不可将它落入那群人的手中,更要守护好陨石的秘密,不可因个人的贪念而葬送苍生的命运。”
“所以,我决定在此搭建村落,只要我寇淮活着一天,陨石和龙鳞就不会落入那群人的手中,天下苍生也就可以多活一天。但是,这只是我一个人的决定,至于大家的去留,还是要遵循大家的意见。”
周前首先站起身,向老人拱手说道,“我周前的命是寇前辈救的,寇前辈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也是。”孙天蝉举手应答。
“算我一个。”
“大家都已经是一家人了,怎么可以允许有人离队呢。”
寇淮站起身,对众人拱手欠身,“谢谢各位了。”
“寇前辈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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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前仰着头,右手横放在眉前,遮挡着眼光,“寇前辈,这颗槐树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寇淮换上了一身青素的长衫,脚上穿着一双孙天蝉自己缝制的棉鞋。
寇淮低着头,眯着眼睛,看向自己的脚面,小天蝉可真是心灵手巧啊。
“寇前辈。”周前再次呼喊。
“嗯?”寇淮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扭头看向身侧的中年人。
“现在村子已经建成了,各家各户都有了自己的生意,眼看过路行人越来越多,紧接着我们还要开设客栈招揽生意,等孩子们长大了,还要出外游学,开宗立派,可是现在村子连一个名字都没有。实在是有些寒碜啊。”
寇淮笑道,“开宗立派,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教别人,还是省省吧,免得误人子弟。”
周前搓着手,长满胡茬的脸,满脸通红,有些难为情,“您老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是说说村子的名字吧。”
寇淮挺胸看着参天的槐树,枝繁叶茂,绵延不绝。
“我们的村子就叫老槐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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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清空,一声啼哭打破了夏日的烦躁。
孙天蝉满头大汗,跑向村外,手里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孩子。
寇淮和周前正在村外的一块农田前散步,两人时不时的交谈几句。
孙天蝉喘着粗气,满脸通红,跑到两人身边时,已是筋疲力尽,“寇前辈,我在槐树下,捡到一个孩子。”
“让我看看。”
寇淮的老手揉捏着婴儿的小脸,忍不住开口大笑,“这可真是天意啊。”
周前不解的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寇淮将孩子递还给孙天蝉,转过身,面对两人,手指习惯性的捏着胡须,“现在村子里就你们两个人没有孩子,而这个婴孩又恰好被小天蝉在槐树下捡到,不是天意是什么?”
周前谨慎的说道,“这个孩子来路不明,万一是哪家过路人遗失的,我们占为己有,恐有不妥吧。”
寇淮笃定的说道,“放心吧,我说是天意,那就是天意。你们还是想想给这个孩子取什么名字吧。”
周前拱手行礼,“还请寇前辈替我们给这个孩子取个名字。”
寇淮闭目养神,时而抬头‘望’天,时而低头‘看’地。
周前直起身,走近两步,附耳说道,“前辈,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您的戏有点多了。”
“你啊你。”寇淮睁开眼,拍了拍周前的肩膀,转身大步离去,仰头长笑。
“就叫周天申吧。”
第一章 老槐树
老槐村,因村中一颗老槐树而得此名。
老槐树势如参天,枝繁叶茂,槐树叶如雍容华盖般蓬松生长,从下向上看,最细的一根树枝也要比村东头的铁匠,金大山的大腿还要粗。
整棵槐树位居村子正中心,据村中老人说,这颗槐树存在已久,可是到底有多久,老人也说不出个缘由,就连村庄两侧的绵延大山,都无人知晓其来历。
不过好在因为这颗槐树的原因,村子的生活质量也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
每到夏季,都有大批的青衫文人,打着吟诗作赋的借口在村中借宿,每每都会在夜晚架起篝火,载歌载舞。这一举措使得村中心的不留客栈的生意好的一塌糊涂。
不留客栈的主人姓王,名叫王不留,是村子最早的原住民。
王不留的名字听着有些怪异,不留,就是什么都留不住。
虽然有这样一个名字,但是王不留做生意的手段却是格外的高明。
不到五年,就将原本两层小楼的客栈,扩建到了七层楼,因此不留客栈还有一个别名--七星级。
此时,正值暑热之时,客栈的生意也是不大景气。
为了省钱,王不留便把每日一结工钱的跑堂小斯给辞退回家了,打算着等到客栈再一次门庭若市的时候,再将其聘请回来。
柜台上,王不留一只手托着腮帮子,一只手打着算盘。
“唉。”
王不留看着算盘旁边的账本,轻声叹息。
一个穿着紫衣薄衫,腰间系着一根红丝带的高挑女子从后厨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莲子粥说道,“大白天的就这么唉声叹气,你也不怕沾了晦气?”
高挑女子将莲子粥放在柜台上,伸手拿过账本,纤细的手指在白纸上划过,轻声轻语,“我们这个月又赔了多少?”
高挑女子话音刚落,刚端起莲子粥的王不留,愤恨地将碗摔在柜台上,可是一想到这是自家的碗,又满脸惋惜的将碗捧起,随手拿起一块抹布擦拭着桌面,“二两地银。”
高挑女子眼皮一挑,不动声色的合上账本,将其放回原处,“也就是说,咱们家又少了二两银子。让我算算,值多少天涯石?”
地银是尘世间的俗世凡人经常用来进行交易的货币,天涯石则更适合于修道路途中的修道者,因为其内含修道者所需要的灵气。天涯石原本是天首大陆上最稀有的矿石,但是万年前的一场大战,直接耗费了大陆上将近三分之二的天涯石,那些人工矿洞也在硝烟中湮灭,现在就只剩下几处天然矿洞存世。
因此天涯石的数量异常稀有。
天涯石分为上,中,下三品,下品天涯石价值一千里地银,中品天涯石价值三千两地银,上品天涯石价值五千两地银。
王不留咬着牙,不痛快的点点头。
女子拿起算盘,随意拨弄着珠子。
远处,一个斜挎着青布布包的小男孩经过林间铺子,向不留客栈跑来。
刚刚一只脚跨过门槛的男孩,仰头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女子笑了笑,放下算盘,端起莲子粥蹲在男孩的面前,“下次回来,不用喊这么大声。饿了吧。这是专门给你煮的莲子粥,赶快去去暑。今天又从寇前辈那学会了什么?”
男孩端着碗,大口的喝着粥,一言不发。
王不留拿起手边的抹布,砸在男孩的脸上,女子扭头,满脸怒容。
吃饱喝足的男孩放下碗筷,从布包里掏出一块儿牛皮纸,上面画着简单的几条线和几个略大的黑点。
男孩的小手指着一条颜色最深的线,奶声奶气的说道,“这条线代表了,从我们村口到最近的那个集市的那条路。”
紧接着又指着一个颜色最浅的黑点,“这是‘贞子房’,是先阳地界最小的一个门派,寇爷爷说,‘贞子房’的房主只有人山境,连陆安时都打不过,对了,这四个黑点是先阳地界最新冒出的四房,分别为,道祖房、山神房、风雪房和山神房,寇爷爷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历,只是低着头不停地说要变天了,娘,变天的意思是不是要下雨了。”
女子听着男孩的讲述,笑得合不拢嘴,点头称是。
王不留看着娘俩堵在门口,连累着站在门口的客人无法进入客栈,可是偏偏自己又喊不得,只能急得满头大汗。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男孩手提着布包,向后厨跑去,这时,宁风云抬起头,才算是看到有客人上门。
宁风云就是王不留的媳妇,王多沾的娘亲,也就是不留客栈的老板娘。
贵客登门,必有喜事,这是王不留自己总结的八字真言。
王不留笑着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不急不缓的迎上前,拱手道,“陇公子,真是让我好等啊。”
只见那人身穿白衣,腰缠白玉,斜挎着一把红玉长剑,右手拿着月白色的素锦制成的手帕,手帕上面绣着一只狮子。
“最近有些事耽搁了,王掌柜莫怪。”
陇焯用手帕捂着嘴,身体微微颤抖。
他身后的护卫看到他这副样子,想要伸手搀扶,却被他不着痕迹的躲过。
察觉到异样的王不留,不动声色的向宁风云使了一个眼色,随后将陇焯请上四楼。
四楼共有四间房,分别位于东南西北四个角落,这是王不留特意为之。
因为一层楼,一个价钱,就好比二楼共有十四间房,七楼只有一间房和一座凉亭,能够住到四楼想必一定不是寻常人家,一般这种家境的人都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四楼的房间够大,隔音效果够好,绝对可以满足客人需求。
王不留亲自打开房门,将陇公子请进房间,他手下的那两名随从站在门房两侧,不许其他人进入,王不留也想着就此离开,却被陇公子拉住胳膊,拽进了房间。房门刚关上,陇公子就开始咳嗽了起来,王不留急忙倒了一杯热茶让陇公子喝下,陇公子放下茶杯,死死的攥紧王不留的胳膊,王不留实属是有苦说不出,陇公子,你这种有钱人家还真是兴趣不同啊。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陇公子松开手掌,让王不留在自己面前坐下,坐下后,陇公子凝视着王不留的眼睛,沉声问道,“王掌柜,我可以相信你吗?”
王不留收起往常笑容,无比真切的回答道,“当然可以了,陇公子。”
陇公子笑着点点头。
从楼上下来,王不留好像丢了魂似的,蔫头蔫脑的趴在桌子上,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宁风云坐在王不留的对面,双手托着脑袋,不解的问道,“陇公子跟你说什么了?”
王不留轻轻摇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唉,看来咱们家的生意要做不下去了。”
宁风云抬起头,眼中杀机四起,“出了什么事?”
王不留连忙捂住宁风云的眼睛,半天不敢松开。
宁风云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
“到底什么事?”
“还不是那个借咱们钱开客栈的周老爷,听陇公子说,今年年初,周老爷的大儿子娶了一个美貌又端庄的媳妇,两口子本想着明年能够抱上孙子,也算是实现子孙满堂的愿望。没想到的是,刚过门没几天的儿媳妇,就被门槛房的房主朱少山,带领着自己的五虎给抢走了,周老爷的大儿子上前理论,却被打成了重伤。周老爷气不过,一口气没咽下去,过世了。”
王不留低着头,手指不停的划拉着光滑的桌面。
“本来和周老爷约好了,今年让他尝尝咱们新自制的槐花糕,这件事一闹,他老人家算是吃不上了。”
宁风云听着自家男人的唉声叹气,嘴角轻轻的扯过一个弧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义气了?”
王不留急得脖子发红,青筋暴起,喊道,“我一直都这样!”
“好好好,咱不急。周老爷虽说是咱们客栈的常客,但是这件事归根结底,也是他们自家人的事。跟咱们不留客栈做不做生意有什么关系?”
王不留苦着一张脸,委屈巴巴的说道,“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是谁多说了一句,说咱们客栈是他们周家的产业,之所以能有这么好的生意,还是仰靠了他周老爷的人脉。那个朱少山一听到这话,就着急忙慌的派人来打听咱们客栈的情况,还说要把客栈从咱们的手中抢走。”
宁风云杏眼圆睁,两只手放在腰间,发出一声狞笑,“哼!我说最近怎么总是有一些老鼠在咱们家门口转悠,合着是打着这么一门歪心思啊。”
“我说,你好歹也是个男人,整天和白胖子打架的时候,也没见你说过一句软话,怎么这个时候认怂了。你堂堂的地火境怕他人魁境作甚,他朱少山要是真敢来,我保证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巾帼不让须眉的宁风云豪气冲天,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腿瞬间碎裂。
可是她越是这样,王不留就越是害怕,一想到那种血流成河的场面,他就打心底里害怕。
“你忘了寇前辈怎么嘱托的了,咱们要是真的和别人动了手,就要从这里搬出去,绝不可以因为一个人而连累到大家。”
“搬走就搬走,我反正在这个地方也呆腻了,正好叫上美娣和彩云,我们早就想出去看看了,在这里躲了十年,是时候让那群王八羔子重新见识见识我宁风云的厉害了。”
王不留收拾着桌子腿,心里想着去木匠那掏过来一把破旧木头,先将就着用。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急,要真是遇到了那群人,还不得被别人一巴掌拍回来,到时候还要我伺候你。”
废桌子腿被随手搁置在角落里,木头碎屑也都被收拾干净。
宁风云站起身,弯腰捡起破碎的瓷片,手指上沾染了一些茶水。
收拾好残局的两人一个走到柜台后面,一个走向后厨的方向,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被自己的父亲取名多沾的小男孩,将一块比他头还要大的糖糕使劲的塞在他的衣服里。
小男孩胸口部分被撑的圆鼓鼓的,极为显眼。
看到这一切的宁风云,笑着将东西从王多沾的衣服里掏出来,把它们放在灶台上,拍去孩子衣服上的糕点渣子,“这是你燕美娣姨娘最喜欢吃的,本来是白胖子叔叔准备带回家的,你干嘛偷拿?”
小男孩有些畏缩的看着娘亲的眼睛,小声说道,“爹说的,能多沾一点是一点。”
青葱玉指刮过小男孩的鼻子,嬉笑声从头顶传来,“你爹还说过再也不要你了,你怎么还回来啊?”
小男孩知道自己的娘亲没有生气,抬起头,咧着嘴大笑起来,“我知道那是我爹骗我的。”
“说,你准备把糖糕带到哪去?”宁风云故意绷着一张脸,但是知晓实情的小男孩再没有半分胆怯,大方的拿起糖糕,将它们塞到自己的青布布包里。
做好这一切,小男孩还有些不放心似的,压了压露出头的糖糕,看到它们全都被塞进布包里后,才安心的吐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这是带给天申的,他说今天周叔叔和孙姨娘出门了,不在家,他自己又不会做饭,所以我把糖糕给他送过去当晚饭。”
宁风云咬着手指,姿态妖娆,问道,“你知不知道周叔叔和孙姨娘去了哪里?”
小男孩摇摇头。
宁风云拍拍小男孩的头,心里想着是不是需要找他们一趟,说道,“快去快回。”
小男孩点点头,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第二章 八宝
周家院子。
周天申躺在院子里的一把摇椅上,阳光透着院子里的那颗柳树洒在他的胸口处,浑身暖洋洋的。
天空之上,偶尔分过几只渣渣叫的小鸟;院门口,不知道是谁家没有关好门,跑出来一只比人还要高的黑毛狗,正在那里站着;院墙上,一只慵懒的白猫无精打采的趴在那里,洁白的胡须被阳光映射成了金黄色。
注视着这一切的周天申,惬意的发出一声赞叹,“试问人间好风景,可教路人处处寻。舒服啊,美好啊,终于再也不用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了,想想都觉得舒坦。”
春风拂面,杨柳依依。
周天申来到天首大陆已经十年了,在这十年的时间里,他几乎走遍了老槐村周边的的所有地方,除去离这里很远的几处村落,包括村子两边的那两座不知绵延多少里的无名山。
这十年,他几乎完成了自己上辈子都没有做到的任何事情。
爬山,上树,打架,遛狗,逗猫.....实在是太多了。
一想到自己在那个冰冷的世界里独自度过那么长的时间,周天申就一肚子的委屈,一肚子的心酸,还偏偏找不到人诉说,也不知道是谁把自己关在那里,关起来也就算了,好歹留个人陪自己说话啊,你就算是被敌人特工抓走,人家还有一段严刑拷打的戏码呢不是。
“唉,算了,既然上天又给了自己一个重来的机会,那就好好的过完这辈子吧。不过,我可不想再上天了。”周天申心有余悸的看着天空,现在他的脑子里还有关于那段时光的不好的记忆。
就在周天申怨天尤人的时候,王多沾斜挎着青布布包,从外面跑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本褐色书封的书本。
小男孩在周天申面前站好,先把布包放在地上,然后两只手拿着那本褐色书,举过头顶,两眼巴巴的看着周天申。
周天申笑道,“这本书已经讲了很多遍了,你听不腻啊,你要是实在找不到其他书让我给你读,你可以跟我说一声,我去王存远那里给你去借,听说马仙娣他们家的杂货铺又新进了一些小说,你要是没钱买,我可以借给你,反正你家开着那么大的一家客栈,害怕没钱还我。”
小男孩摇摇头,两只手保持着递书的动作。
拗不过小男孩的周天申,无奈的接过书,直起身,把书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小男孩咧嘴一笑,乖巧的蹲在周天申的脚边。
周天申看着褐色封面,愣了两三秒,问道,“王多沾,这本《天首日志》是不是新买的?”
因为他依稀记得,早先的那本书的封面上有一滴油渍,正好滴在封面的正中间。
小男孩抬起头,瞅了一眼说道,“嗯,前天林间铺子那里新进的货,我就给买了。”
“你原来的去哪了?”
“原来的还在家,我听林间铺子的掌柜说的,这本书是那个叫菊白水的最近才完成的,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添加了一些新的内容。”
小男孩双手抓着周天申的脚踝,左右摇晃,撒娇道,“哎呀,你快念吧,一会儿天黑了,我就要回家了。”
“知道了,知道了。”
周天申翻开一页,大声朗读。
“我们脚下所生存的大陆叫做天首大陆,根据史料记载,天首大陆诞生于天地伊始,存在着人类,精灵,海洋,死灵和窟兽。那时大陆纷争不休,人族和死灵族常年战火不断,死伤无数,为了结束两族恩怨,人族的最强者--锁沦大帝与死灵族的王者--毒龙,曾相约在天空之外的领域内进行一对一决斗,输的人必须带领自己的族人前往天首大陆最偏僻的角落--崖州生存,永生不得出世。”
“锁沦大帝不负众望的取得了胜利,身受重伤的毒龙带领着死灵族躲藏在崖州,距今已经一万两千年...”
小男孩突然打断周天申,抬头问道,“锁沦大帝是不是真的羽化成仙了?为什么从那次大战过后,就再也没有传出过他的消息?而且我还听其他人讲过那段故事,说锁沦大帝身边还跟着几只神兽,他就是借助这些神兽的力量,才打败了毒龙。现在想想,要是锁沦大帝失败的话,是不是我们就不能在住在老槐村了。”
周天申向后翻阅,说道“我看看后面有没有这件事的起因,不过不用担心,如果真实那样,恐怕人族早就灭绝了,崖州的环境根本不适合人类生存,所以锁沦大帝才会拼着同归于尽也要重创毒龙。”
大约翻过了整本书的三分之二,锁沦大帝的身影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看来那次大战对锁沦大帝的伤害果真也不小,恐怕他是躲在一个地方疗伤之后,独自一人羽化成仙了吧。”
小男孩情绪失落道,“他是天首大陆的大英雄,最后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
周天申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安慰道,“别难过了,如果有一天你也和他一样羽化成仙了,说不定就会遇到他了。”
小男孩破涕而笑。
周天申接着念道,“天首大陆共分七洲八洋,七洲分别是中州,飞羽州,仙彩州,邨州,南州,坤州,崖州。其中中州最大,门派千万,黄昭子庙更是做到了一家独大,成为众多门派中的执牛耳者,黄昭学院更是依靠着黄昭子庙,成为了天首大陆最受欢迎的门派学院。中州除了黄昭子庙,最惹人注目的就是五大天山,分别为天、地、人三峰和人杰地灵的拗邙山,以及高耸入云,仙鹤悬飞的珠山。”
“崖州居住着死灵族,飞羽州是精灵的故乡,南州和坤州有成群结队的窟兽出没,仙彩州则是汇聚百家之所长,人族,精灵,窟兽和死灵共处一洲,其乐融融。”
“在七洲中,邨州最小,分为三地界、五大国、六大派。”
“三地界分别为先阳,安惠,白龙。”
周天申看着小男孩,说道,“我们这里就是先阳地界,这里有五和国,三柴国,十二房和二十三窟。”
“十二房?”周天申不解道,“这里之前不是只有八房吗,怎么会又多出来四房?”
小男孩站起身,看着周天申,嘻嘻笑道,“这个我知道。”
小男孩清了清嗓子,双手被在身后,挺胸抬头,装腔作势道,“先阳地界原先确实是只有八房、二十三窟,可是就在去年,一场关于领地的争斗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悄然展开,没有人知道那场争斗的过程,只是在那场争斗之后,由八房所占据的领地莫名其妙的多出了四房,它们分别是风雪房、山神房、道祖房和行者房。听说这四房房主是结义兄弟,每个人的修为更是达到了地心境三关以上。”
合上书本,躺在摇椅上,凉风吹拂着周天申额前的碎发,“这件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小男孩重新蹲在周天申的脚边,打开青布布包,从里面拿出一块儿糖糕,塞进自己的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这是林间铺子的掌柜告诉我的,他说他在外面砍柴的时候,曾经在山上看到过几人扭打在一起,他猜想就与这多出的四房有关,当时他怕惹祸上身,便没有逗留太久,只是背着一捆柴回家了。”
周天申夺过王多沾手里的糖糕,“这不是你给我带的晚饭吗?”
小男孩一脸无辜的看着周天申,手指着门外,“你爸妈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声豪放的笑声从庭院外传来,一个穿着褐色大褂,脚踩青布棉鞋的男人走进院子里,手里提着两只已经奄奄一息的红毛山鸡和一个狭长的红木盒子。
“天申,看我给你找到了什么?”
“红毛山鸡!”
周天申‘噌’的一声从摇椅上蹦起来,接过男人扔过来的山鸡,放在自己的眼前,不停的看来看去,“不是说这种鸡已经不准打猎了吗?您是从哪找到的?”
男人放下手里的红木盒子,来到周天申的身边,抓着红毛山鸡的脖子,直接将它们掐死,“这是你铁流伯伯在山上砍柴的时候找到的,一共有五只,我跟你娘和他在山间偶遇,他便给了我两只。多沾,今天晚上就别回去了,大伯给你做鸡肉吃。”
早已口水流成河的小男孩,直勾勾的看着山鸡,点头应道。
“你们不是要去天香镇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男人收拾起摇椅,将它放在墙角,随手拿起一旁的扫帚,打扫着庭院里的落叶,“这几天天香镇要有一场展览大会,为了保证展品的安全,所有人不得进出城镇。”
周天申捡起地上的红木盒子,想要将它打开,却发现早已上了锁。
周天申无聊的站在院子里,开口问道,“什么东西,这么宝贵?”
妇人卷起袖管,提着一个小木桶,手里拿着一个木头勺子,浇着院子一角的菜地,柔声说道,“听说是来自八宝洋的三鳞鱼,也不知道那群人是怎么想的,三鳞鱼也是他们可以染指的,也不怕惹上什么灾祸。”
妇人用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将菜地浇完后,又拿起一把粮食喂养笼子里的柴鸡。
周天申给妇人倒了一杯水,递到妇人的手里,问道,“三鳞鱼,很宝贵吗?”
男人接过话茬,说道,“三鳞鱼和其他鱼类最大的区别就是它们全身上下只有三片鱼鳞,分别在它们的头部,腹部和尾部。据说这三片鱼鳞可与世间最坚固的铁器媲美,在修道者手里更是可以发挥出水火不侵的功效。”
妇人接着说道,“这种鱼只有在八宝洋里才可以见到,是八宝洋中的八宝之一。”
周天申接过瓷杯,捧在手心里,好奇的问道,“那另外七宝是什么?”
妇人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我记得是蛟龙骨,鲛人油,海狮牙,黄龟壳...,剩下的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我知道剩余的是什么!”
王多沾仰着小脸,满脸骄傲。
他翻开手中的《天首日志》,朗声道,“长尾豚的心脏包治百病,苏眉鱼的眼睛可以当作夜明珠,蓝鲸的皮可以缝制衣服,冬暖夏凉。”
周天申凑过去,眼睛盯着书本上的黑白画,问道,“还有画像,这个菊白水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什么都知道?”
第三章 多体验
王多沾抱着书本,抬着头,看向天空,信誓旦旦的说道,“总有一天,我也要走遍天首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当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周前,也就是周天申的父亲,正在处理着红毛山鸡,听到小男孩的豪言壮语后,泼冷水道,“你父亲不会同意你去外面乱闯的。”
“为什么?”
“因为外面很危险。”
妇人把水桶放在厨房,拿出一口大锅和一个铁架子,铁架子是由铁匠铺的废铁捏造而成,可以当作一个烧烤架。
大锅下面填满了柴火,火焰升腾而起,将鸡肉炙烤成了金黄色。
周前撕下两条鸡腿,分别给了周天申和王多沾。
王多沾接过鸡腿,狠狠的咬了一口,吃的满嘴流油。
周前又为两个孩童一人盛了一碗鸡汤,鸡汤上漂浮着几片青菜,王多沾将青菜挑拨开,吮吸了一口金黄色的鸡汤,满脸的幸福。
吃完鸡腿,喝完鸡汤,王多沾用袖子抹干净嘴角的油污后,向周前道了一声谢,转身就要离开。
周天申的手里还拿着那只没有啃完的鸡腿,连忙喊住王多沾,问道,“饭还没吃完呢,怎么这么着急就要回家?”
王多沾站在原地,扭头说道,“我爹说,凡事都要多沾一分,但也只能多沾一分,要不然会遭人嫌弃的。”
周前坐在自己用竹条编织的椅子上,大笑一声,“多沾,不要听你爹瞎扯,来到伯伯家就当是自己家,想吃多少吃多少,不用忌讳这些。”
王多沾怀里抱着青布布包,用不容拒绝的口气说道,“不行,这是我的原则。”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出来院门。
周天申看着王多沾的背影,小声嘟囔了一句,“你倒是把糖糕留下啊。”
走过拐角的小男孩,打开布包,从里面掏出一块儿橘黄色的糖糕,扔进自己嘴里,一脸的窃喜。
吃过晚饭,周天申拿着一把木剑依照着小说上的招式,在院子里毫无章法的挥舞着。
周前躺在摇椅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慢悠悠的扇着,时不时的驱赶着周围的蚊虫。
孙天蝉站在门口,与一个手里提着锄头的妇人在一起闲聊。
流了一身汗的周天申放下木剑,回屋用凉水冲洗,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后,搬过一个小板凳,坐在周前的身边。
周天申说道,“爹,我准备去黄昭学院求学,顺便看看天首大陆的风光。总是看书上说,飞羽州的精灵如何翱翔于天际,南州和坤州的窟兽又是如何的凶猛无敌,还有一片死寂的崖州,又是如何的恐怖骇人。可是听归听,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我觉得既然生而为人,就不能一直成活在一个地方,只有多出去走走,体验不一样的生活,才算是不虚此行。”
周前闭上眼睛,沉默半响后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周天申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三年后吧,黄昭学院有规定,他们只招收十五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的人魁境修道者。我准备在十三岁之前到达人魁境,然后花费五年时间,从邨州出发,经过仙彩州和禾子洋,浮草洋,到达中州,那个时候我的境界应该还会向上攀升,足够通过黄昭学院的入院考核了。”
周前听着周天申的计划,手指捏着眉心,眉头紧皱,“三年到达人魁境?你要知道,你现在还没有接触过任何与修道有关的事情,从一个普通人到修道者,这两者之间的转变可是最耗费心血的,更何况还要三年到达人魁境,这其中所要付出的艰辛,可不是你可以想象的到的。虽然大陆上不是没有先例,但那也只是针对高族名派之间的极少数者,你又是哪来的自信,可以在三年之内到达人魁境?且不说能不能做到,就咱们这么一个小村子,能够同时出了陆安时和蒙如翰这两个天才少年就行了。”
周天申不顾周前的冷水,仰着头,倔强的说道,“陆安时都可以在四年之内到达人魁境,我怎么就不可以?”
周前早已闭上眼,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周天申,打着哈气说道,“随便你,只要你娘同意你出去,我就没意见。”
周天申撅着嘴,冲着周前的脊背做了一个幼稚的鬼脸,起身回到了屋子里。
周天申走后,孙天蝉也结束了聊天。
她锁好木门,坐在周前的怀里,柔声问道,“你和天申刚才说了什么?”
周前坐起身,双手搂着孙天蝉,眼睛看着院子里的柳树枝,说道,“他想出门看看这个世界,我不同意。”
孙天蝉双手环着周前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上,“你之前不是挺支持他出门闯荡的吗,怎么这个时候改变心意了。”
周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语气略带忧虑,“前几天寇前辈找了我一趟,说了一些村外的事情,以及大陆的势力变迁。最近村子外的格局发生了一些改变,原先由八房和二十三窟占据的山川土地,有了新的变化,去年又新增了四房,而且四个房主的实力很不寻常,根本不是其他房主可以媲美的。这是铁流亲眼看到的,寇前辈怀疑,是那群人发现了我们的踪迹,想要再来抢夺那件宝物。而且仙彩州的宝贯门发现了一个秘境,引来了很多人的眼馋,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孙天蝉抬起头,看着周前的侧脸,难以置信的说道,“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我们更没有理由将他困在这里,他必须离开这里,这是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就算是用我们的命,也要把他安全送出去。”
周前用力搂着孙天蝉的肩膀,用脸蹭着她的长发,轻声说道,“这只是我们的猜测,究竟如何还没有定夺,但愿是我们想多了。如果我们真的死了,他会不会为我们报仇,又能不能替我们报仇,这些事,都需要好好的思量一番。”
“天不早了,赶紧睡吧。”
第二天,天微亮。
周天申背着一个小竹篓向门外走去。
孙天蝉在身后喊道,“中午早点回来,别忘了时间。”
“知道了。”
这个时辰,村子里的村民都还没有起床,周天申走在空荡的大街上,呼吸了一口清爽的空气,整个人变得心旷神怡。
老槐村的村中心有一颗老槐树,每到夏季,村子里都会漂荡出一股槐花味道,吸进身体里,让人感觉轻飘飘的。
老槐村的村中心有一个十字路口,那颗参天的老槐树就扎根于此。
以村中心的十字路口为界限,村子分成了五个部分,分别是西北、西南、东北、东南和村中心。
村口在北边,有一道半人高的栅栏将整个村子围住,然后留出了一条小路。
不留客栈,三阳医馆在西北处,马家杂货铺和林间铺子在东北,武馆、铁匠铺、周天申的家都在西南,算盘家和木匠铺都在东南处,还有村子里的居民,零零散散的住在村子里的各个角落。
村子外面有一片庄稼地,村子里没有开铺子的人家,都是庄稼汉。
走到槐树下的时候,周天申看到一只黑毛大狗站在树荫下,四条腿笔直的站立着,它的身后,坐着一个长胡及地的老人。
老人背倚着槐树的树干,一只手握着黑木拐杖,另外一只手拿着一本书,正是那本在林间小铺出售,由菊白水编撰的《天首日志》。
周天申走到老人身旁,轻轻的拍了拍老人的肩膀,问道,“寇爷爷,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老人慕然睁开眼,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到人影,摇晃着脑袋,含糊不清的说道,“今天起了一个大早,还有些瞌睡,便在这里睡着了。”
周天申替老人收好书本,搀扶着老人站起来,“今天私塾没课,您起来这么早干什么?”
老人在周天申的搀扶下,走出树荫,感受着阳光的照拂,伸了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懒腰,“听说小安时这几天回来,一年没见怪想他的,就陪着黑足来这里等他。哎呦,我的腰。”
周天申揉着老人的腰,抱着他,将他放在黑足,也就是那只黑毛大狗的背上。
老人揉着黑足的头,笑道,“真是难为我这位老伙计了,这么大岁数,还要一趟一趟的驮着我,走街串巷,也不见他有任何怨言。”
“说明您交到了一位好朋友。”
“好,好。”
老人睁开眼,看了一眼周天申背着的竹篓,开口问道,“你今天又要进山?”
周天申答道,“反正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就想着去山里看看。说不定就碰到什么好东西呢。”
老人捋着胡须,看向前方,“最近山里不太平,你可不要跑太远,要是被窟兽叼走了,可就麻烦了。”
“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
老人轻轻点头,看着周天申离去的背影,接着抬起头,阳光还不是很刺眼。
老人拍了拍大狗的脑袋,大狗发出一声呜咽。
老人笑骂道,“不就是给你喂了一根鸡骨头吗,至于这么一直记在心里吗,小天申以前天天给你送吃的,也没见你正眼看过他一眼,走吧。”
黑毛大狗不情愿的转身离去。
老人横提着黑木拐杖,放在自己的腿上,一刻不停的唠叨着,“知道你跟他感情最深,比咱们俩的感情还要深,可是他总归是要出门闯荡的,我们不能将他一辈子都拴在身边。再者说,小安时的实力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还不够黄昭学院的入学资格,但那也是六大派都要争抢的天才少年,没人敢欺负他。再者说,他身边不还跟着你家那位呢。放心吧,出不了什么事,顶多吃些苦头,可是现在吃苦头总好过以后吃苦头,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不跟小天申亲近,或者说是不敢?你之前的成就之高,也许会让你看不起这些村子里的孩子,但是别忘了,你现在只是一个丧家之犬,随便来个人都能宰了你,别的地方不敢说,就在这,你要是敢动手,它都不会答应。小天申的身世确实值得揣摩,可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有的没的早就没人愿意提起了,就算是那些人故意为之,七年了,也该收网了吧。”
老人一边念叨着,一边拍打着大狗的脑袋。
大狗就这么身体笔直的驮着老人,四肢不曾弯曲过一分一毫。
告别了老人的周天申背着竹篓,远远的看到王多沾也背着一个小竹篓,站在林间铺子的门口,伸着脖子向里面看去。
林间铺子的主人本不姓林,而是姓铁,名叫铁流。
只因在开店的时候,在山林间捡到了一块奇异的木头,木头通体发出淡绿色的荧光,上面还漂浮着两只七彩蝴蝶。
铁流将木头捡回家,交给村中最德高望重的寇淮鉴定,得出结论后方才得知,这是一颗已经将要修炼成人形的树精,那两只七彩蝴蝶就是被树精修炼时发出的灵力波动吸引而来。因此一旦树精修炼成为人形,那两只蝴蝶也会因为护驾之功而争得一份不输于树精的大机缘,这份机缘要远比潜心修炼来的划算。
当时寇淮拍了拍铁流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告诉他,这颗树精虽然刚刚得道,实力还有很多不足,但是只要它能够潜心修行,一定可以到达天坎境或者更高境界,所以他告诫铁流一定要好好的珍重这份机遇,切不可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错失良机。
从那以后,铁流便隔三岔五的去林间探望树精,希望可以和它打好关系,为自家小女以后的修道之路争得一份机缘,虽然背后势力也许不会在意这么一桩机缘,但是做父亲的,能为子女多做一些,就做一些。
周天申悄悄地走到王多沾的身后,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他的屁股上,吓得小男孩猛地向前一跳,脑袋刚好磕在林间铺子的门槛上。
小男孩坐在地上,摸着额头上的红肿处,火辣辣的疼,‘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第四章 拦路
听到外面传来哭声,才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洗漱的中年汉子急忙从后院跑出来,手里提着还没有来得及穿上的上衣。
周天申看清来者,礼貌的打了一声招呼,“铁流伯伯。”
中年汉子点了点头,穿上上衣,将王多沾抱起,细心的拍掉他身上的灰尘,又仔细的察看了他额头上的伤势。
铁流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周天申有些尴尬的解释道,“被我吓得,摔在您家的门槛上了。”
铁流摸了摸王多沾额头上的红包,说道,“应该没什么大碍,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给他拿一些消肿的药膏,敷一敷就好。”
周天申好奇的问道,“您这里还卖药膏?”
林间铺子和隔壁的马家杂货铺一样,主要卖一些有关生活的琐碎物件,只不过马家杂货铺卖的是从天香县那里采购来的东西,林间铺子卖的多是采自村后的无名山里的东西。
中年汉子穿上上衣,走到柜台后面,在一个新添置的木架上翻找着,翁声说道,“这几天,三阳医馆的张医师有些事情需要去天香县,就委托我帮他照顾一下村里的病人,顺便给了我这些药膏和一些治疗简单疾病的草药,原以为不会派上用场。毕竟村子里的人身体都很健康,自打我来到村里,就再没生过病,也就进山的时候,受到过一些擦伤,医馆的药膏很有效的。对了,这段时间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进山,会有危险的。”
铁流将青色的药膏涂抹在王多沾的额头上,王多沾只感觉一股清凉之意在红肿处蔓延,舒服极了。
周天申从竹篓里拿出一个布包,叹息道,“早知道你这么胆小,就不吓唬你了,给,这是我娘包的包子,算是给你赔礼了。”
王多沾夺过包子,愤恨地咬了一口,“谁说我胆小了,我只是太专心了,才会被你吓到。”
周天申翻了一个白眼,无语道,“你要是专心,就不会被寇爷爷训斥喜欢开小差了,话说,你背着竹篓干什么?”
王多沾舔着手指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在这个时辰出村,所以早早的就在这里等你了,今天你要去哪儿找宝物?”
周天申捂着小男孩闪闪发光的眼睛,攥紧拳头,一脸骄傲的说道,“哪有什么宝物,只是去采一些草药。我打算从今天开始修道,等到三年之后,去黄昭学院求学,以证长生之道。”
“哇!”
王多沾崇拜的看着周天申,恨不得将脸贴在后者的身上。
“我也要修道,做一个像锁沦大帝那样的大英雄!”
铁流从店铺里走出来,身后背着一个比周天申整个人还要大的竹篓,开口笑道,“锁沦大帝可是天首大陆第一位羽化成仙的修道者,万年前的风采,到现在还沦为一段佳话,想要跟他比,你还早了很多年呢。”
王多沾不服气的反驳道,“你又不是修道者,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成为他那样的大英雄,我就是要成为他那样的大英雄。”
铁流连连摆手,“怕了你了,我还是去采我的蘑菇吧。”
周天申跟上前询问道,“蘑菇?铁流伯伯,你要去哪里采蘑菇?”
王多沾背着小竹篓,撅着屁股,向两人追去,喊道,“等等我。”
两人慢下脚步,让王多沾能够跟上。
周天申踮脚看向中年汉子背后的竹篓,里面搁置了几件油布包裹,和一把磨得锃光瓦亮的柴刀,问道,“铁流伯伯,我怎么不知道山上有可以食用的蘑菇,你是在哪发现的?”
铁流笑道,“其实也算是一次偶遇,当时我在山上砍柴,远远的看到天边飘起乌云,隐约听到雷声,想着要下一场大雨,便着急的向山下赶去,没曾想,刚走到半山腰,雨点就像是不要钱似的,从天上狠狠的砸了下来。为了避雨,我便随便的找了一个树洞,想等着雨停之后再下山,然后,我就在树洞的最深处发现了一种发出粉红色荧光的蘑菇...”
王多沾急忙打断中年汉子,手舞足蹈的说道,“那会不会是蘑菇精。”
铁流大笑道,“我当时也以为是即将修炼成人形的蘑菇精,为了不触及它们的立身根本,便把寇大师请了过去,结果得出结论,只是一种很普通的蘑菇,根据寇大师的猜想,这种蘑菇之所以可以发出荧光,多半是因为环境所致,因为这种蘑菇只能生活在阴冷潮湿的地方。”
“哦。”王多沾失望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周天申说道,“人类修道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指望漫山遍野的花草都可以修炼成精,然后都归你所有。”
铁流打着圆场,说道,“这也不能太肯定,要知道中州以东的地方,有南州和坤州两大洲,那里可都是窟兽占据的地方,不说修炼成精的窟兽满地爬,但至少不会比修道的人类少多少。而中州以西的飞羽州简直就是精灵的乐园,凡是在那里生活的精灵,都已经可以幻化成人形。”
王多沾连忙走上前,仰着小脸问道,“窟兽和精灵到底有什么区别?”
中年人挠挠头,思索片刻,也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
周天申走到王多沾的身边,说道,“你不是有那本《天首日志》吗,上面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解答?”
王多沾说道,“我看了,上面也是含糊其辞,只说生活在洞窟里的野兽统称为窟兽,而修炼成精的山间野怪统称为精灵,可是那些窟兽不也是山间野怪吗,他们一旦修炼成精不也是可以称作精灵?”
“这...”
听到小男孩的连番追问,周天申顿时感到一阵语塞,一时没了声音。
三人走到村口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挑着扁担的光头男人和他身旁的少女,少女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蹦蹦跳跳的围绕在光头男人身边,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五人在村口碰面,少不了相互寒暄。
铁流说道,“马贺大哥,这么早就出摊啊,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光头男人就是马家杂货铺的主人,马贺,他身旁的女孩是他的女儿,马仙娣。
马贺撂下扁担,擦去脸上的汗珠,叹息道,“别提了,最近天香县的宝器阁新进了一批宝物,其中有一条名叫三鳞鱼的珍贵鱼类,听说出自八宝洋。宝器阁准备在这几天对宝物进行展览和拍卖,为了保护宝物的安全,在宝物没有进行展览之前,所有人都不许出入天香镇。我本想着早早的过去,在镇外占一个好地方卖些东西,没想到的是,还没走到三马坡,就听到一阵叫卖声,走进一瞧啊,别说摆摊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铁流说道,“看来这群人是想先占着一个地方,等到拍卖会开始的时候,他们好堵在县外,狠狠的赚上一笔,要不然啊,他们不会这么早就出来摆摊的。马贺大哥,看来这几天,你都做不成生意了。”
马贺一脸愁容,“谁说不是啊。这也没办法,天香县的县主对天香县一贯是不管不问,无非就是顶个名号罢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底下的人,谁知道宝器阁背地里掏了多少钱。铁流老弟,你这是...”
铁流注意到马贺的目光,摸了摸背上的竹篓,解释道,“哦,你是说这个啊。这几天子珊有些嘴馋,想让我给她摘一些蘑菇,我想趁着天刚亮,采摘一些新鲜的蘑菇和野果子,顺便看看能不能打几只野味。”
马贺点点头,随后又向前走了几步,小声说道,“听寇前辈说,最近山里不太平,你还是不要再打猎了,免得惹上什么麻烦,随便摘一些野果子就行,还有他们两个。”
马贺突然喊向周天申二人,“你们也不要在山里面逗留太久,最近山林间有窟兽出没,千万不要被叼了去,进山之后,要跟着铁流伯伯,千万不要一个人走。”
周天申两人连连称是。
马贺重新扛起扁担,向三人告别。
马仙娣跟在光头男人身后,始终一言不发,察觉到异样的男人扭头看向身后的女儿,问道,“仙娣,怎么了?”
马仙娣抬头看向马贺,打着哈气说道,“爹,我有些困了。”
马贺笑了笑,说道,“昨天晚上就提醒你了,今天要起个大早,让你早早的休息,你偏不听,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小女孩苦着脸,埋怨道,“还不是你给我讲的故事太吓人了,害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觉,而且你和娘总是打呼噜,我夹在你们两人中间,根本就睡不着。爹,你之前不是说要给我做一个小床吗,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啊?”
马贺停下脚步,抱起刚过八岁生日的女儿,笑道,“今天就给你做,免得我女儿晚上睡不着觉。”
“嘻嘻。”
走出村子,再走一小段路,可以在路旁看到一条通往无名山的小路,小路右侧有一根木头,木头上面定着一块木牌,用楷书写着‘无名山’三个字。
背着竹篓的三人站在木头旁边,抬头向山上看去,一颗比村中心老槐树还要粗的树干拦腰挡在上山的路上,树干上还有几个比周天申的身体还要大的脚印。
一个穿着绿衣的白发青年蹲在树干上,一条胳膊放在肚子上,另一条胳膊的手肘放在上面,双指捏着下巴,注视着树干上的大脚印,皱眉沉思。
王多沾心有余悸的看着树干和蹲在上面的白发青年,双腿有些发抖,声音颤抖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昨天还没有呢,该不会真的是山上的窟兽干的吧。你看那个男的,穿着打扮都和我们不一样。说不定真是什么山精野怪变的。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周天申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路上也没有拖拉的印记,不确定道,“如果真是窟兽所为,我们在村子里应该可以听到声音,而且马伯伯从村外赶来,和我们碰面的时候,也没有提到这里的事情,说明这棵树在马伯伯回来之前都没有出现过,也许是刚才出现的。《天首日志》上讲解了有关障眼法之类的阵法。”
周天申扭头看向铁流,问道,“铁伯伯,您说会不会是障眼法?”
中年汉子挠挠头,“我不是修道者,对于一些法术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不过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咱们这里地处偏僻,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太过强大的窟兽或者是精灵,至于那些可以腾云驾雾的修道者就更不可能了。”
王多沾听着两人的一言一语,心里冷哼道,这不是废话吗。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白发青年站起身,矮身躲到树干后面,呼呼大睡起来。
突然,周天申心血来潮,捡起脚边的一块儿石子,随手扔到树干上,只听‘哎呦’一声闷哼。
第五章 红色的树叶
王多沾紧张的看着前方,双手分别抓住铁流和周天申的衣角,铁流拿出竹篓里的柴刀,斜放在胸前,周天申再次捡起一块儿石头,握在手里,以防不测。
铁流将周天申二人护在身后,轻声说道,“你们两个站在我身后,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要是人类,我们就给他道歉,要是山精野怪,我尽量拖住他,你们两个赶快跑回村子里,去找寇前辈。”
树干后面,身着绿衣,眉清目秀的白发青年探出头来,一只手捂着额头,另一只手则拿着刚才被周天申扔出去的那块石头,两眼泪汪汪的看着三人,委屈道,“我只是有些困了,在这里打个盹,你们至于拿石头砸我吗?”
周天申看着青年,微微愣神,下意识的松开手,手里的石头掉在地上。
白发青年看着掉在地上的石头,滚到树干前面,一扫哭丧相,怒目而视道,“好啊,就是你干的好事,打断了我的成仙梦,我今天要是不好好的教训教训你,你都不知道你范爷爷有多厉害!”
说罢,青年的下半身飘起烟雾从树干后面飘出来,转眼间来到周天申的面前,双手抓住周天申的衣领,咒骂道,“哼,臭小子,别以为你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我就会放过你,你做梦,我告诉你,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讨厌你,讨厌你们人类......”
周天申刚一看到青年的下半身,整个身体都凉了,不知所措的看着青年,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应该可以判断出他不是一个人类。
根据《天首日志》上面的记载,精灵分为天空,大地和海洋,不同种族的精灵同时也拥有了不同的修炼法门,例如这位身着绿衣,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凉香味的青年应该就是大地精灵,也就是由树木修炼成精,最后修炼成人形。
兴许是骂累了,青年松开手,深吸一口气,冷笑道,“哼,和你们人类说话,真是浪费口水,不过还好,我马上就要随那位前辈远游了,将来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哼,什么绵延千万里的大山,连个名字都没有,我呸,什么狗屁的衣锦还乡,连个毛都没有。你们知道我用了多少时间才能有今天的成就吗,你们能体会那种孤独一人,日复一日的做同一件事情吗?你们能吗?”
铁流收起手里的柴刀,学着书上写的,拱手问道,“这位高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青年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襟,此时显得尤为的春风得意,风度翩翩,笑道,“好久不见啊,铁流。”
听到青年喊到自己的名字,中年汉子微微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事情一样,激动拍着大腿,“你就是那个被我捡回家的木头?我说怎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是寇大师说你还至少还需要三十年才能修炼成人形,怎么现在成了这副模样?”
青年挥舞着衣袖,荡到半空中,一片片绿叶凭空出现,打着旋落在地上,反问道,“怎么,这副模样不好吗?”
王多沾抬起头,满脸艳羡的说道,“真好!”
“哼,算你小子识相。”青年再次飘落在三人面前,‘啪’的打了一个响指,一双长腿从他的身下长出,脚上穿了一双草鞋。
青年跺跺脚,满意的笑道,“我这次是专门来找你的。”
铁流指了指自己,问道,“找我干什么?”
青年笑了笑,回忆道,“我记得当初如果不是你把我捡回家,我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这是我欠你的,原本想化形之后,好好的报答你。可是如今时间不等人,我马上就要随那位前辈远游了,也许再也不会回到这里,这个东西你拿着,就当是我的谢礼。”
青年凭空变出一根泛着青光的树枝,树枝上长了三片树叶,分别在树枝的上中下三个部位。
中年汉子接过树枝,不解道,“这是?”
青年转过身,渡步而去,“这只是用我自身的灵力,幻化而成的一根三叶树枝,虽然没有降妖除魔的能力,但是自身带有先天灵力,你把它放在床边,每晚睡觉的时候,它会引渡天地灵气,助你修炼。不过等到三片叶子全都衰落的时候,它也就没有价值了,一定要记得,到那时一定要把它埋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青年的身影化为一阵青烟,消失在了远方,那根拦腰挡在山口的树干也一起消失不见,青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忘了告诉你们,我的名字叫做范方。”
铁流默默的把树枝放在竹篓里,双手握拳,说道,“谢谢范方兄弟。”
周天申收回视线,抬头看了看,此时已经太阳高照,可以听到村子里各家串街走巷的声音。
周天申说道,“没想到那个树精是专门来找你的,铁流伯伯,这真是天大的运气了,我们还是赶快进山吧,以免误了时辰。”
铁流收回思绪,朗声说道,“走,进山。”
村子后面的无名山因为地广人稀,平时只有老槐村的村民上山打猎或者采摘草药,所以山上的物资尤为充裕,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铁流就已经摘了慢慢一竹篓的蘑菇和野果。
因为这次周天申的目标是那些可以帮助修道者修炼的草药,而这些草药大多都有着各自生长环境,不易被人察觉,所以他的竹篓目前还是空空如也。
王多沾完全就是来凑热闹的,每当看到一些稀奇东西就想着装进竹篓里,用他父亲的话说就是能多沾一点是一点,所以他的竹篓是第一个装满的。
山坡上,王多沾累的满头大汗,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叫苦道,“周天申,我们还要走多久啊,要不然今天就先回去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周天申走在前面,停下脚步,转过身说道,“你要是不想走就先跟着铁流伯伯回去吧,我还要往深处走走。给,这根竹杖你拿着,等我回了村子,再去找你要。”
王多沾拉着胸前的两根捆着竹篓的木绳,急忙跑到周天申的身边,“你要去大山深处,不行,寇爷爷说过,最近山里不太平,不能离开村子太远。”
周天申伸了一个懒腰,身体上的疲惫减轻了一半,说道,“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要是因为一点山路和危险就放弃,是成不了大事的。你先回去吧,现在应该还可以赶上铁伯伯,等我找到了草药,要是有多余的,就给你准备一份。”
王多沾眼睛冒着星星,仰着小圆脸问道,“你说我也可以修道吗?哇,我要成为锁沦大帝那样的大英雄。”
周天申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没好气道,“那你跟我一起去。”
王多沾捂着头,接过登山杖,笑道,“我还是在村里等着你吧。”
没过多久,王多沾背着竹篓,独自一人下了山。
山口处,铁流正在一块石头上打磨柴刀,他的脚边躺着一只箭尾猪,此时已经断了气息,箭尾似的尾巴,被柴刀砍断后,插在一块岩石上。
铁流看了一眼小男孩,呵呵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自己回来,所以在这里多等了一会儿。”
王多沾瞪着眼睛,蹲在箭尾猪的尸体旁,好奇看着。
中年汉子揉了揉王多沾的头发,说道,“刚才这只猪的尾巴受了伤,已经奄奄一息了,我就顺手帮了它一把。那根猪尾就送给你了,等回到了家,我再给你砍下两只猪蹄,让你娘亲给你煲汤喝。”
王多沾开怀大笑,颠了一下后背上的竹篓,“谢谢铁流伯伯。”
这次真是占大便宜了。
不过小男孩还是没有忘记父亲告诫的那句话,能占一分是一分,但也只占一分。
王多沾把竹篓里的一大捧花放在铁流的竹篓里说道,“寇爷爷说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铁流背起竹篓,笑道,“臭小子,竹篓重不重,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重。”
铁流扛着箭尾猪,王多沾抱着猪尾,一大一下向村子里走去。
周天申站在已经发黑的树墩上,举目远眺,成群的树干挡住了他的视线,穿过前面那片树林,才算是真正的进了无名山,他随手擦去脸上的汗水,从竹篓里拿出一份地图,蹲在树墩上看着。
地图是从林间铺子里买来的,上面主要标注了以村子为中心,方圆三十里的大致进山路线和一些生长有草药的地点。
根据铁流的介绍,周天申得知,村子周围方圆三十里都是绝对安全的地方,绝对不会有窟兽作祟,但是再往深处,就不能保证了,所以,他只卖给了周天申这份小样地图。
周天申对比着地图,确定了前进方向之后,起身向树林走去,很快,他的身影就被大片的树枝所遮挡。
周天申离开后,身着绿衣的白发青年范方站在高大男子身后,低头弯腰,拱手问道,“前辈为什么对一个村野少年这么上心?”
那位被由一截树干修炼成精的范方尊称为前辈的高大男子,手里捧着一本无字书,山间清风吹拂着他的长发,更加衬托出他的气宇不凡。
他轻声问道,“你又是为何执意跟着我?”
范方回答道,“因为我想知道我的身世。”
高大男子翻过一页书,同样是空白的白纸,再次问道,“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与其劳碌奔波,一无所获,不如从一开始就在这里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山野神仙,岂不快哉。何苦争那千百载光阴,很无聊的。”
范方弯着腰,拱手说道,“既然有能力搏一搏,就应当搏一搏,以免日后后悔,至于结果如何,现在不知道。就算以后知道,那也是事情结束了以后,到那时,万般一切,都早已与我没了关系。”
高大男子冷笑道,“要不是我路过这里,多看了你两眼,加上它替你说话,又是本性相近,才顺势帮了你一把,否则你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你哪来的能力?”
范方跪倒在高大男子的身后,双手放在地面上,脑袋枕着双手,说道,“我没有能力,但是前辈有。我知道前辈一直想写一本可容天地万物的书籍,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一支趁手的笔杆子。”
高大男子将视线从无字书上移开,看向前方,眼神深邃,那是一种经过时间长河洗礼后的平静,他问道,“你有?”
“不,但我知道有一个人,他一定有。”
“你知道他的身份?”
“是。”
高大男子收起无字书,双手插袖,挺胸抬头,身上泛起黄色的光晕,光晕从头到脚覆盖范方的全身。
范方只感到一股不受自己控制的力量在身体里游走,东奔西撞,冲过身体里的每个窍穴,使他苦不堪言,最后停留在丹田中的那棵大树上,是一朵黄色菊花,。
范方咬紧牙关,双手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冷汗直流。
呼~
范方吐出积压在胸口的一口浊气,先前的那股力量已经消失不见,现在只感到后背暖洋洋的。
高大男子转过身,挥袖揽风,范方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红色树叶的印记,同样的,一个红色树叶的纹身覆盖了他的整个后背。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一份机遇,如果你能够带我找到那个人,这份机遇就会完全属于你,助你一步登天;如若不然,死!”
范方站起身,依旧低头拱手,只是此时他的腰杆直了一些。
高大男子没有理会范方的这些变化,他先将无字书放进袖中,随即又从另一只袖中拿出一本小说,小说的名字很有趣,为三三三。
高大男子翻开《三三三》,漫步走进树林,远远的跟在周天申身后,范方走进树林,远远的跟在高大男子身后,感到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
第六章 犄角
周天申走在草丛里,挥舞着随地捡到的树枝,时不时的驱赶着耳边的蚊虫。
他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了,按照正常脚力,此时的他早已走过了三十里界限,进了无名山。虽然为了寻找草药,他刻意的放慢了脚步,可还是走了十里地。
周天申第三次停下,坐在地上,摊开地图,从身旁竹篓中拿出准备好的干粮,就着凉茶吃着,手指顺着地图上的一根黑色曲线,来回游走。
按照地图的指示,他周身的方圆五里就有一棵‘五竹草’和一株‘夜红’,这两种草药都有助于他的修炼,可是他已经把这里翻找了好几遍,始终没有发现那两株草药。现在他的竹篓里正躺着三颗‘百褶香’,‘百褶香’是一种可以驱蚊的香料草药,并不适用于修道者。
吃过干粮,周天申收起地图,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可以依稀的看到太阳,马上就要到晌午了,如果再找不到那两种草药,他就要打道回府了。
周天申掰断一根树杈,又在脚边捡了几个石子别在腰间,一边挥舞树杈用来开路,一边用树杈练习从书中里学来的粗鄙剑法。
先前的那根树枝被他打断了。
他决定去再去碰碰运气。
先前跟在他身后的高大男子和范方早已远超他,走到了前面。
范方站在树枝上,低头向下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周天申从对面走来。
高大男子飘在半空中,全身发出一股淡淡的黄色光晕,将他和范方笼罩其中,用以隐匿身形。
高大男子睁开眼,皱着眉头,有些疑惑的说道,“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怕被人发现吗?”
随后看了一眼周天申,恍然大悟道,“合着是奔着他来到,还真是难为了这群趋利势图的畜生,就为了一个不知道真伪的消息,就敢私自撕毁信约,闯入人族领地,就不怕万兽王找他们的麻烦,也对,这里是邨州,距离南州万万里,那个耳聋眼花的老家伙可发现不了。连他们都出动了,到底会有多少势力盯着这个老槐村,恐怕只有等到最后才会知道了。”
范方看着高大男子在一旁自言自语,随口问道,“前辈,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高大男子点点头,随即又摆摆手,然后从袖子里掏出几锭地银,抛给范方,“你现在去老槐村的不留客栈订两间客房,记住要四楼的,在那里等着我,顺便盯着点村中心的那颗老槐树,有没有什么变化。”
“是。”
范方接过地银,转身向山外飞去。
高大男子落在地面上,收敛起身上的黄色光晕,只使其覆盖住他的全身。
高大男子随手折断一根花蕊,捻在手里,向周天申的方向走去。
周天申打落了一些树枝上的紫色野果,这种果子味道甘甜,咬在嘴里,有一种淡淡的薄荷味。
吃掉几个野果,肚子感到不再那么饥饿,周天申再次起身,其实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草药,但是直觉告诉他,就在不远处应该还会有一些意外收获。
周天申挥舞着树枝向大山深处走去。
深林幽静,鸦叫蝉鸣。
少年独自一人倒也是不寂寞,只是四周的草丛中,总是发出一种‘嘶嘶’声,让他有些心神不宁,可每当少年前去查看的时候,声音又全都消失不见。
如此反复几次,周天申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妙,他站在一颗老树面前,抬头望去,可以清晰的看到一道劈砍的印记,印记沿着树干,由上到下蔓延,刚好可以把老树劈成两半,这棵树他见过,就在不久前。
周天申背对着老树,双手紧紧的握着树枝,警惕四周,现在正值晌午,阳光充沛,不可能是鬼打墙,难道又是什么山精野怪搞的鬼。
风吹过他的后背,冷飕飕的。
那种‘嘶嘶’声再次响起,围绕着周天申,不间断的响着,就像是躲藏在草丛中的野兽,不停的巡视着猎物,以求寻找到最合适的下手机会。
周天申掏出一颗别在腰间的石子,用力扔向左侧的草丛,石头落在草丛中,引起一阵骚动,可是这并没有什么用,那种声响依旧存在。
周天申眼看着自己的攻击无效,便一口气扔出全部的石头,草丛终于安静,声响却越来越大,周天申稳定心神看看有没有什么应对之法,他掏出竹篓里的两株草药,一株泛着淡淡绿光的竹条,竹条上长着五片叶子,另外一株则是一朵大红花,花蕊上有一些黄色的颗粒。
这两株就是周天申为了打通身体经脉而特意寻找的草药,这些草药的珍贵之处,不在于稀有,而是年份,《天首日志》上记载着,只有百年份的草药,才是对修道者最有功效的,可是眼看着四周危机四伏,自己随时有丧命的危险,周天申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了。
放下两株草药,重新背上竹篓后,周天申双手垂立在身体两侧,冲着草丛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听懂我的话,但是,你们应该可以明白我的意思,我愿意用这两株草药,换我的性命,我想你们也应该认出来了这两株草药。”
沉默片刻,周天申继续说道,“我只是一个来山里采药的普通村名,并不是修道者,就算你们吃了我,对你们的修炼也不会有任何的好处,倒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们拿走草药,放我下山。”
再次沉默,草丛中的‘嘶嘶’声,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此起彼伏。
随着响声越来越大,周天申也终于看到了声源的真面目,那是一群黑白相间的四角蛇,四角蛇的头顶上长着不同数目的犄角,每只犄角上都有两道印记。
其中一只最大的四角蛇,头顶上长了五只犄角,每只犄角都有周天申的大腿粗细,它走到周天申的面前,用鼻子嗅了嗅那两株草药,然后抬起头,瞳孔发出土黄色的光芒。
周天申与它对视,只感到一阵眩晕,四角蛇的嘴角扬起一抹狞笑,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咕噜噜,咕噜噜
其他四角蛇同样发出这种声音,并且全部抬起头,瞳孔里发出略微浅淡的土黄色,一时间,树林间,光芒四起,周天申全身被土黄色覆盖,动弹不得。
高大男子站在周天申头上的树枝上,手里的那根黄花,无风自动,花瓣飘落在周天申的脚边,所有的光芒都被黄花吸取,黄花渐渐的枯萎,最后变成碎屑。
为首的那只四角蛇,愤怒的抬起头,正好看到高大男子,它眼中的土黄色变得尤为旺盛,‘咻’的一声,两道光柱从四角蛇的眼中迸射而出,向高大男子袭去,高大男子一挥衣袖,光柱在空中爆炸,烟雾遮挡住了高大男子的身形,他向下落去,单手抓着周天申的衣领,另一只手施法,带走了地上的草药,再一挥衣袖,两人不见踪影。
等烟雾散去,面前早已经没有了猎物的身影,原来长着五只犄角,如今只剩四只犄角的四角蛇,仰天长吼,声震四方。
大山深处,正在赶路的六人听到吼声,纷纷停下脚步,有些意外的看向其他人。
其中一位穿着虎皮裤,光着膀子的络腮胡大汉,嗡声说道,“四万失手了?”
头拿斗笠,嘴里咬着一根竹签的清瘦男人,手指夹着竹签,吐了一口吐沫,说道,“不可能吧,它已经长出了五只角,马上就要修炼成精了,据我所知,山下的老槐村并没有人可以应对它的定身法。”
络腮胡大汉猜测道,“难不成是那些在此闭关的修道者出手了?”
“这就更不可能了。”
打扮的男不男女不女的妖艳男子,扭着腰肢来到络腮胡的身边,尖声说道,“他们早就跟我们定下盟约,是绝对不会对我们出手的。”
清瘦男子走上前,将竹签插在泥土里,“哼,人类的话,你也信。”
“切,不信他们,难道信你。”
这时,留着山羊胡的干瘦老人,双手掐诀,紧闭双目,嘴里念叨着,“四象归山,四季更迭。”
“杨老头,你又在胡说一些什么,四圣象早就随着人类的锁沦大帝羽化成仙了,怎么还会再回来。”
山羊胡瞪了一眼身后的光头男人,不悦的说道,“走了就不能再回来,谁告诉你锁沦大帝羽化了,又是谁告诉你四圣象随着锁沦大帝走了?”
光头男人显得有些心虚,低声说道,“人类都是这么传的。”
“哼。”
“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要吵了。”
拿着一把桃花扇的貌美女子打圆场道,“我们还是先去四万那里看看吧,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不用去了。”
清瘦男子拔出竹签,弹掉上面的土屑,说道,“我已经通知它了,我们老地方会和。”
妖艳男子瞳孔竖立,嘴里发出‘嘶嘶’声,“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你可别忘了,这里的老大是谁,你只是一个外来户。”
“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虎皮裤男子侧身躲开妖艳男子搭在自己肩上的的手臂,带着命令的口气说道,“以后地可为就是我们二十三窟的二当家,而你,蛇唐卿,要是再敢冒充我,随意发号施令,我就将你逐出二十三窟。”
妖艳男子眯着眼,看向清瘦男子,杀机四起。
貌美女子再一次打圆场说道,“好了,好了,大当家的消消气,大家都消消气。”
周天申被随意的扔在地上,吃痛的捂着屁股,高大男子将草药扔回竹篓里,打趣道,“你真以为他们可以听懂你说的话。”
周天申站起身,查看了一眼竹篓里的东西,“那只四角蛇已经长出了五只角,应该可以听懂我说的话吧。”
高大男子俯身,从竹篓里拿出一把紫色野果,“这些就算是我救你的报酬了。”
接着又从竹篓的最底处,拿出一本褐色封皮的书,问道,“是不是这本书上写的,四角蛇修炼到五只角就可以口吐人言?这本书,你觉得如何?”
周天申说道,“很不错啊。”
高大男子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原来只是很不错...,少年,给你打听一件事,山下的老槐村里有多少村民?”
周天申想了想,虽然对男子的问话有些猜忌,但毕竟是别人救了自己,即使对方不会好意,至少自己是没有理由骗他的,便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有三十户人家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高大男子翻开书,手指在纸上轻轻磨擦,“我想去村里住一段日子,却又担心,村子里有些吵闹。”
周天申背起竹篓,笃定地说道,“放心,一到晚上,家家户户都关上了门窗,没有人会吵到你的。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高大男子笑道,“我的名字叫做白菊,是一个教书先生,也算是一位修道者。”
从见到男人的第一眼,周天申就对他心生好感,就好像面对一颗发着光的花朵,温暖美丽。
周天申收起思绪,摸着下巴,沉默半响后,说道,“既然你救了我,那就跟着我来吧,村子里有一家客栈,你可以先住在那,我认识那里的老板,可以给你便宜一些的。”
高大男子微微笑道,“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周天申不假思索道,“即使你是坏人,你救了我,就是对我有恩,恩怨分明,这是书上说的。”
高大男子眼神忧郁,将手里的紫色野果扔进嘴里,甘甜爽口,男子说道,“书上的东西,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周天申走在前面,轻声道,“看的人多,就说明书上所说并不是骗人的,至于真假,又有几个人能够分清。”
“最好不过。”
高大男子将书扔到竹篓里,跟在少年的身后,双手负后,手上多了一对犄角。
第七章 一杯茶
周天申和高大男子很快从山林中走出来,站在钉有木牌的木头旁边,远远的看到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沿着那条乡间小路而来,车轮碾压在泥土中,留下两道歪扭的车辙印,最前方的两匹高头大马,无精打采的踏着马蹄,全都双眼失神的盯着路面,一个穿着破碎灰色长袍的短发男人,嘴角留有血渍,盘腿坐在马车外面,腿上放着一把失去剑鞘、沾满血液的断剑。
短发男人手里攥着马鞭和缰绳,眼神疲惫的看着前方的小路边站着两个人,突然紧张起来,他在高大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直视深渊的感觉,这一路绝处逢生,杀机四伏,不由得他不小心。
背着竹篓的少年,和一个手里捏着一朵黄色菊花,拿着一本书的高大男子站在路边,就像两个普通人。
马车在两人面前停下,短发男人清了清有些干哑的嗓子问道,“请问,前面是不是老槐村?”
少年看了一眼马车,上面到处都是裂痕,感觉要不了多久,马车就会散架,车窗被紫色的窗帘挡住,看不见里面的光景。
少年说道,“前面确实是老槐村。”
短发男人又问道,“我们这里有人受了伤,不知道张医师在不在?”
三阳医馆的张云安,张医师,是连天香县都闻名的一位年轻医师,治病很有一套,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修道者,只要是不触及起死回生,都可以给你治好。
这里的修道者只是指那些刚刚涉及到修道路途的启程者,不包括那些早已在这条路上走了很久的修为境界高深的修道者。
周天申说道,“张医师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短发男人拱手说道,“多谢。”
马车在短发男人的驱使下,向村子里走去。
少年和高大男子跟在马车的后面。
车厢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戴着黑色面纱,身上穿着黑色斗篷的少女和一个拿着弓弩,手臂上绑着绷带的刀疤男人。
此时,刀疤男人正手持弓弩,从车厢后面的木板上的缝隙处向外窥视,绷带处正在渗出血丝。
“小姐,那两个人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您看要不要...”刀疤男人的声音有一些沙哑和疲惫。
被尊称为小姐的少女,背靠着车窗,摘下面纱,露出一张苍白的脸蛋,“他们应该是这里的村民,我们不能对他们出手,否则我们会死在村子里。”
刀疤男人一直手托着弓弩,不放心的说道,“那个高个子男人看着可不像是村里的人,现如今老爷安排在小姐身边的死士就只剩下我和中发两人,如果不加以小心,我们三个会很难把东西送回家族。”
少女叹了一口气,近乎绝望的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也没有想到那群畜生竟然敢白天出来作乱,而且不顾家族威名,丝毫不留情面。”
这时,坐在外面的短发男人拉开车帘,说道,“小姐,我们到了。”
“知道了。”
马车停靠在不留客栈的一侧,短发男人收起腿上的断剑,戴着黑色面纱的少女全身包裹在斗篷里,在短发男人的搀扶下走下马车,走进客栈,那位刀疤男人并没有下车。
王不留正在柜台后面算账,听到声音,一抬头,刚好看到短发男人将一颗崭新的地银推到自己面前。
他说,“来两间最好的客房,准备好吃食,我一会下来自己取。”
久未开张的王不留自然不会说一个不字,他施施然的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将受伤的两人带到客栈的六楼,期间,没有说一句话。
无名山绵延万里,与之临近的村子只有老槐村,可周边的门派却是不少,像这种门派年轻俊杰在长辈的陪同下进山历练,然后被窟兽打伤的情况他见的多了。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得当之处。
从楼上下来后,王不留连忙走到后厨,把正在睡懒觉的白胖子拍醒,“快醒醒,快醒醒,客栈来生意了。”
大梦初醒的白胖子,一脚踹在王不留的肚子上,嘟囔道,“你喊啥,来生意干我啥事。”
王不留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满脸谄笑道,“你是客栈的厨师,客人要吃饭,我不找你找谁,你看,这是什么?”
看着眼前的地银,白胖子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乖乖,这么大手笔,老王,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
王不留收起银两,凑近一些,轻声说道,“我也拿不准,但是我在他们身上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而且我听到他们气息紊乱,应该是受了伤,虽然他们隐藏的很好,但是这点功力我还是有的,一闻就知道,都是新伤,而且处理的很好,并无感染迹象。我想着是不是哪个门派进山历练门派弟子,所以来找你拿拿主意,你看需不需要告知寇前辈?”
白胖子从床上坐起,手边放着一条毛巾,他拿着毛巾擦了擦脸,转身扔进一旁的水桶里,“最近确实是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言,不过只要不把村子牵扯进去,就不关我们的事,我就只管做饭,你就只管伺候客人。”
听到这句话,王不留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说道,“有你这句话就行,我觉得,我们是时候把大家召集起来,商量一下未来的打算。”
白胖子站起来,从身后的木架上拿起一个新的白毛巾,放在自己肩膀上,“这件事就不该我们操心了,蒙程不是一直都在山里面巡视吗,如果真有了事,他会通知我们的。”
点起灶火,将昨夜劈好的干柴扔进土灶里,锅里倒满凉水,面板上摆满了蔬菜和一大块牛肉。
白胖子从外面拿来一块磨刀石,将菜刀磨得锃光瓦亮,“风云又吵着要出去?”
“嗯。”
在磨刀石上倒了一点水,水干后,磨刀石被白胖子丢置到角落里,那里已经堆积了很多黑色的石头。
王不留并没有在后厨呆太久,临走前只说了一句话,“周前大哥早上找过我,他说,天申也想出去。”
饭菜很快做好,王不留想帮着把盘子端上去,却被那个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短发男人拦住,“你只管做饭收钱,剩下的我们可以自己处理。”
王不留放下手,应声称是。
没过多久,短发男人端着空荡荡的盘子走下楼,王不留接过盘子问道,“客官吃的还算满意?”
短发男人说道,“还不错,掌柜的,我想问你们这里有没有打铁的地方?”
“有,出门右拐,走过两条街就有一家铁匠铺,客官想买点什么,我认识那里的铁匠,可以优惠一些。”
短发男人摇摇头,“不用了。”
短发男人刚走两步,又退了回来,手放在柜台上,手指敲着木头桌面问道,“你知不知道张医师什么时候回来?”
王不留说道,“听说他出了远门,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不清楚了,他总是这样,时不时的出趟远门去给人瞧病,我们都习惯了。客官,你要是想等他回来瞧病,我觉得至少还要等两天再说,可是你要是身上受了伤,可以去对面的林间铺子那里,他那里买一些药膏,专治擦伤。”
短发男人眼神隐晦不明。
王不留解释道,“像你们这种带着血腥味的客人,我见得多了,所以才多这么一嘴,您别介意。”
短发男人点头道,“多谢。”
“客官。”
短发男人刚走出客栈,就听见王不留在后面喊道,“门口那辆马车怎么处理?”
短发男人没有停步,径直走上楼梯,“先放在外面。”
少女也已经换了一身青色的纱裙,裙子的下摆处绣着几朵浪花,栩栩如生。
短发男人走进房间,在门口垂手道,“小姐,我已经打听过了,村子里有一家铁匠铺,等到了晚上,我就去那里买一把趁手的兵器,您放心,绝不会耽误我们明天离开。”
少女点点头,“不用着急,我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辛苦中发叔叔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小姐,您先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短发男人走出房间,顺手关上房门,刚一转身,迎面撞见那位在山口碰见的高个男人。
高大男子笑着点点头,单手负后,另外一只手依旧捏着那朵黄色菊花,短发男人点头走过,两人擦肩而过时,短发男人将手伸进胸口,握住藏在胸口处的断剑,高大男子并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只是目不斜视地走到楼道的尽头,沿着楼梯,走上七楼。
短发男人并没有因此而松了一口气,反倒愈发的担忧起来。
看似偏僻的小村落,竟然藏着自己都拿捏不准的世外高人,眼下正是危难之际,不得不防。
客栈的七楼有一间硕大的房间,房间对面还有一个小亭子,亭子里摆了一个茶桌,茶桌上摆了一套茶具,一副棋盘。
亭子里坐着一位面如冠玉的白衣青年,青年的手边放着一盏灯笼,灯笼里燃烧着一小束白色火焰,火焰始终保持绿豆大小。
高大男子在白衣青年的面前坐下,茶桌上已经准备好了七个杯子,杯子里空空如也。
青年端起茶壶,从左到右,依次倒满茶杯,放下茶壶,茶杯冒出温暖的热气,蒸汽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副虚无缥缈的图画。
高大男子想要喝茶,刚端起一杯,手背上瞬间多出了一道烧痕,他悻悻然的放下茶杯,忧郁道,“相全啊,你也是时候管管你家的兰灯了,怎么是非不分啊,连我都烧,要是你下不去手,那就让我替你来。我早就看这个小妮子不顺眼了。”
白衣青年抿了一口茶,平和的说道,“菊白水,我从仙彩州出发,途径中州、飞羽州、坤州和南州,找了你一百年,差点就要去崖州寻你,这才以防万一,带上了我的兰灯法器,以防不测,没想到,你一直都躲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山村里,浪费我们这么多时间,还不许我们有些埋怨,你可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高大男子忍俊不禁道,“上一次见你这么正经,还是在四君子堂的堂会上,记得那个时候,我正在修改第一册的《天首日志》,你也是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没想到,一转眼都过了一百五十年了,你还记得我当时是怎么回答你的吗?”
白衣青年喝尽一杯茶,茶杯在茶桌上凭空消失,只留下一道浅浅的水渍。
白衣青年不悦道,“我就是为了此事前来,我要你亲口说出你曾向我保证过的承诺。”
高大男子收起笑脸,正襟危坐,朗声道,“我的命是四君子堂给的,今生今世,只要四君子堂需要我,我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如若违背誓言,必将天雷降至,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白衣青年端起茶杯,摇晃着茶水说道,“希望你说话算话。”
喝完第二碗茶水,茶杯再次消失,只留下一道比之前略大一点的水渍。
高大男子舔了舔嘴唇,问道,“你就不能给我留一杯?”
放下第三杯,白衣青年用手指擦拭了一下唇角,“你来这里干什么?”
高大男子并没有隐瞒事情的真相,而是选择了全盘托出,“你知道,我一直都想写一本可以容纳天地万物的书,可是一直没有趁手的笔砚,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流连大陆的每一座大山,只希望能够用那里的古木,炼制一根可以随我心意的笔杆,这个大陆上还有很多我们没有看到过的景色,我想把它们全都记录下来。”
白衣青年似乎不太满意高大男子的回答,皱着眉头,苦涩的喝下第四杯茶,“就这些?为了一支笔,牵扯到这里来,你还嫌你不够添乱,你就不怕四君子堂受到牵连?如今四君子堂,你不在,梅三得又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要遵守诺言,去崖州帮他们,就只剩下竹两可一个人撑着,你就不担心?”
高大男子笑道,“担心有什么用,又不能让四君子堂多出一个神境强者。”
白衣青年早已经举起了第五杯,一饮而尽,“罢了,你的事终归只是你的事,我说再多,也是徒劳。”
第五道水渍已经有了拳头大小,这时,白衣青年举起第六杯,仰面倒进嘴里,兰灯灯笼里面的火焰,猛地向外跳窜,溅起一片火花,扑打在白衣青年的衣袖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烧痕,久久没有散去。
高大男子心有余悸的看着白衣青年衣袖上面的火花,满心担忧的问道,“你用了什么来引火,这么暴躁,当心引火上身。”
第六盏茶杯没有变成水泽,而是变成了一个白瓷碗,第七盏茶杯变成了一根白瓷筷子。
白衣青年站起身,拿起灯笼,火焰所照之处,皆是一片白光,白光所照之处,可以清楚的看到飘荡着的影子鬼魂,白衣青年疲惫道,“这里好像有些不太平,路上收了几只断了灵智的精灵,又顺便去了大山深处看了一眼,山清水秀之下堆满了尸骸断骨,游魂咒怨哭泣,要不是我带着兰灯,恐怕这次就回不来了,放心,不碍事。山高路远,给你带了两件护身法器,你先凑合着用。”
白衣青年手举兰灯,身影化作一团白光,消失不见。
高大男子收起白瓷筷子,放在袖子里,盘腿而坐,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空中画了一个圈,桌子上的水泽沿着他所画的那个圈,翩翩起舞,最后尽数落在白瓷碗里。
高大男子举着白瓷碗,冲着白衣青年消失的地方,拱手道,“一杯茶,敬挚友。”
第八章 提前准备
正值晌午,吃过午饭的村民聚在老槐树的树荫下,有的打盹,有的喝茶,有的下棋,热闹不凡。
周天申背着小竹篓,路过林间铺子,看见里面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一身大红色衣物的小女孩正在啃一只大猪蹄,眼睛则是紧紧的盯着面前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瓷盘子的另一只猪蹄,生怕被人吃了去。
铁流喝过一盅酒,放下酒杯,向外看去,刚好和背着竹篓的少年对视,他连忙起身走到店铺外,把架子上的一个小竹筐从柜台后面提了出来,走出店铺,将竹筐放在两人中间,竹筐里面放着几种不算太过名贵的草药,还有一块儿橘黄色的石头。
石头表面流光溢彩,好似有一层薄纱,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有两只相拥而睡的黑色虫子。
周天申好奇的看了一眼。
铁流双臂环胸说道,“听王多沾说,你打算做一个修道者,我虽然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但是毕竟跟张医师在一起共事过一段时间,期间也接触过一些名贵珍惜的草药,知道什么草药对修道者最好,也知道什么草药对即将步入修道者行列的凡人最好。这里有一株莲心蕊,两株苟药,和四颗璀果,都是对修道之前的淬体有帮助的,你看着捡几种,剩下的,我再卖给张医师。”
周天申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中年汉子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可又不好直接拒绝,他本就不是擅长拒绝的性子,前生如是这般,现在也还没有时间改掉,所以他并没有急着寻找,而是紧盯着那颗橘黄色的石头,看似着迷般的说道,“铁伯伯,这颗石头你是在哪捡到的?”
铁流发现少年对石头表现出了不一般的兴趣,便想了想才回答,“这是金铁匠让我帮他找的,听说名字叫做‘蛟河琥珀’,原因其中有两只相拥的虫子,而且这种虫子与一般的修炼成精的窟兽不同,他们大多性情温和,虽有一身本领,但不愿意施展,更愿意像这样平淡无波的过此一生,很少有修炼成人形的。听金铁匠说,这种石头早已将虫子的一身精华吸取,运气好一些的,还会将虫子的灵智占为己有,成为自己的东西,赋予自己新的生命。如果把这种石头淬炼到铁器中,铁器差不多会到法器领域,不过这也要看...,打铁人的功力和其他材料的品阶。”
中年汉子顿了顿,把话说的更加通俗易懂,“用这种石头打造的铁器会更有灵性,要是将其镶嵌在一些法宝、灵器中,则可以为它们平添威力,而且还不用耗费主人心神。”
周天申了解到石头这么重要,便打消了向中年汉子讨要的念头,只是象征性的挑拣了两株苟药,顺便把竹篓里多余的野果,送给了铁流。
告别了中年汉子后,周天申来到树荫下,原先在早晨遇见的那位在树荫下打盹的老人,此时正怀里抱着一个西瓜,双眼紧紧的盯着摆放在地上的棋盘,身边的人不停的向他支招,他都充耳不闻,只是手指轻磕棋子,沉默不语。
看到周天申走过来,老人直接将棋子扔在棋盘上,打着哈气,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老人说道,“今天就先下到这里,明天继续。”
老人的对手是一位光着膀子,肩膀上放着一条灰色毛巾的庄稼汉,平日里空闲的的时候,最喜欢和老人下两局,可是从来都没有胜过,今天眼看着好不容易要赢老人一次,总算是要出了一口气的庄稼汉,喜上眉梢的刚放下决胜的黑色棋子,老人的撒豆成兵就来到了眼前,看着大好形势被毁于一旦的棋盘,庄稼汉欲哭无泪道,“寇先生,没您这么办事的,眼瞅着我都要赢了,您却给我来这么一手,您这是耍赖啊。”
周围人皆是一笑。
老人装聋作哑的站起身,对之前的所作所为只字不提,只是将怀中的西瓜放在地上,没来由的说了一句,“王广泉,你家的西瓜,不怎么甜啊。”
正在收拾残局的庄稼汉,一听到这话,突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小声嘟囔着,“您老什么都好,就是爱装糊涂,前天您还说我家的西瓜是先阳地界最好吃的,今天就给我来这么一句。真是怕了你了。”
老人笑了笑,说道,“是嘛,不记得了。还有啊,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我可在家等着你呢。”
庄稼汉将棋盘夹在腋下,手里拿着棋盒,转身离去,说道,“知道了,您就请好吧。”
众人散去。
老人牵着那条与他相依为命的黑毛大狗,怀里抱着西瓜,走到少年身边,两人并肩而行,老人耸了耸鼻子,说道,“今天在山里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周天申随口说道,“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些用来淬体的草药,还有一些瞧着好看的石头。”
老人捋着黑狗的后背,毛发柔顺,他说道,“听你爹说,你想修道,还想去中州的黄昭学院去学习?”
“嗯。”
少年点点头。
老人打着哈气说道,“多出去走动走动,总比一直窝在家里强,你爹最后要是不同意,或者拦着你不让你出去的话,你就来找我,我去给他讲道理。外面的世界不比村里,要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多想想,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好,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迁怒他人或者自身,那是最没用的解决方式。”
少年双手紧握,背上的竹篓轻轻抖动着,“要是我没有做错什么呢?”
老人停下脚步,转身站立在一颗柳树下,“不是自己的原因,那就一定是因为别人,到那时,你要是打得过就打,要是打不过,别人也打算息事宁人的时候,退一步就什么都好说了。”
“可对方要是不打算退步呢?”
少年继续追问。
黑毛大狗冲着少年龇牙咧嘴,凶光毕露。
老人拍打着大狗的脑袋,笑道,“那就跟他们干,都是爹娘生的,谁又能高过谁,就算拼着自己粉身碎骨,也要让对方吃点苦头,也让他们瞧瞧,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们才可以欺负别人,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但是有一点,那就是千万不要冲动,等你丧失理智的时候,往往就是你死到临头的时候。”
少年低着头,沉默片刻后,最后懵懂的点点头。
老人说道,“小安时这一点就做的不错,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老人跳到大狗的后背上,拍去衣服上的灰尘,自语道,“明天小安时就要回来了,可是天香镇要后天才能解禁。”
大狗背着老人渐行渐远。
经过一个拐角,大狗驮着老人走进巷子里,老人与沿途遇见的农夫们打着招呼,通常农夫们都会把从自家地里摘来的瓜果蔬菜,送给老人,老人一直都是来之不拒。巷子的最深处有一栋老宅子,是老人的住处,因为村中最具威名的老人住在这里,村民便将这条巷子取名为‘老寇巷’。
老人从狗背上下来,推开老旧的房门,将怀里的蔬菜放在院子里,从厨房提来一桶水和一个木盆,将洗好的蔬菜放在木盆里,拿过一根黄瓜,老人小咬一口,清脆可口,躺在每家每户都会有那么一个的躺椅上,黑狗窝在老人脚边,两只前爪之间,也夹着一根黄瓜。
老人摸着大狗的脑袋,自说自话,“是不是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哼,可比我年轻的时候差远了,可惜啊,生不逢时,占着这么好的东西却不自知,不知道到底是谁的悲哀。”
周天申背着竹篓,快步跑回家里,刚迈过门槛,就看到一个背着红木盒子的目盲青年,手里牵着一个圆脸男孩,男孩的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两人走出自家庭院。
周前坐在院中,向少年招手道,“过来让我看看,你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少年走上前,把竹篓里的东西倒在中年人的脚边,把竹篓放回原处,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面条和一小碟咸菜,蹲在一旁大口吃着。
中年人粗略的看了一眼,啧啧称奇道,“竟然被你找到了五竹草和夜红,现如今这两种草药可是抢手货啊。”
大概的数了数,中年人有些皱眉,“你要是真的想成为修道者,这些东西还远远不够,别说最考验耐心和韧力,同样也是最困难的人境,恐怕连第一关淬体都做不到。”
少年喝尽最后一口面汤,把碗和盘子放在一起,疑惑道,“爹,你也懂修道?”
中年人轻声笑道,“之前和你蒙叔叔在一起聊过,他是这方面的精通者,我只能算是一个门外汉,不过大致的过程还算是略知一二。”
中年人想了想,不确定道,“这样吧,后天天香镇有展览大会,那里一定会搭建起很多临时店铺,平常很难遇见的东西比比皆是,你去那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买到一些实惠,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少年同样不确定道,“我自己去?”
中年人没好气道,“村子距离天香镇只有几十里路,仙娣都敢一个人去,你不敢?要是这样,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吧,就别再想去什么黄昭学院了。”
虽说自己是重生到这个世界,前后年龄加起来,恐怕比眼前的中年人还要大,但是现在的自己毕竟只有七岁的外貌,按照实际情况来看,这个年龄应该还是懵懂无知的,不知道是不是受此影响,一向推崇沉稳、冷静的周天申心头莫名涌现出一股豪气。
他把碗用力的摔在地上,豪气冲天道,“我去就我去。”
中年人惊呆了。
他颤抖着手指着地上的瓷片,双目圆睁,惊恐不已,“这可是你娘最宝贵的瓷碗,是她的陪嫁啊,谁让你用它盛面条的,现在还把它打碎了,你就等着你娘回来收拾你吧。”
“啊?那怎么办?”
傍晚,捂着红肿的腮帮子,周天申一瘸一拐的来到林间铺子外,想买一些治疗跌打肿胀的药膏,发现医馆已经开门。
他走进医馆,冲着背对着他的灰衣青年喊道,“张医师,麻烦给我一些消肿的药膏,我牙疼的厉害。”
三阳医馆的主人是一个叫做张云安的医师,是五年前来到的老槐村,那时他背着药箱,满身泥泞的跑到老槐树下避雨,雨停后,无处安身的他在村民的帮助下开了这家医馆,平时主要诊治一些村民们的跌打扭伤,偶尔有一些过路人在山里遇到窟兽袭击后,也都会交由他医治。这么一来二去的,张医师也算是打出了名声,而天香镇附近的居民一旦遇到其他医师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也都会来老槐村找他医治,而他也是在那时遇到了一生所爱之人。
这些都只是后话。
第九章 入夜
穿着灰色长衫的青年转过身,他的手里拿着一本药典,褐色封皮,封面上花了一个老人,老人手里拿着一朵早已绝迹的花朵,正在细细端详,青年听到声音,抬起头,清瘦的脸颊上留有一道伤疤,那是几天前进山时,被突然暴乱的窟兽所伤而成的。
长衫青年放下药典,从身后的木架上拿出一小包药膏,放在柜台上,慢悠悠道,“又被你娘打了?”
周天申尴尬的掏出钱,放在柜台上,把药膏揣进胸口。
长衫青年扭动了一下脖子,骨头发出磨擦的声音,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说道,“听铁掌柜的说,你今天进山了,而且还找到不少好东西。”
周天申点头道,“都是一些有益于修道的草药。”
长衫青年歪着脖子,思索道,“你认识草药?”
“寇爷爷教过我们。”
长衫青年点点头,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那就是你了,后天天香县会有拍卖大会,我需要里面的一些草药,可是这几天又有要紧事,一时半会儿走不开,所以,我决定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了,到时候麻烦你将那些草药帮我买回来。”
周天申摇摇头,“我觉得我办不好,你还是找别人吧。而且我爹也让我后天去天香县去买一些东西,你知道我脑子笨,记不住恁么多,真是抱歉啊。”
长衫青年缓缓道,“听你爹说,你想当一名修道者,还要去那地处中州,青年才俊多如牛毛的黄昭学院,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恐怕......”
青年的话好没有说完,少年就急忙摆手打断。
周天申幽怨道,“你们怎么都知道我要去黄昭学院,我爹真是一个大嘴巴。”
青年哈哈大笑,“这可由不得你,嘴长在他身上,耳朵长在我身上,说是他的事,听是我的事,你怨得了谁?”
周天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老气横秋道,“说吧,想让我帮你买什么?”
长衫青年连连摇头,解释道,“不是买,是拍卖。买和拍卖可不是一个意思,要是可以轻易买来,我就不会找你帮忙了,直接自己一个人,岂不是方便。而拍卖则是在与其他人竞争,在相互不知道底细的情况下,暗自较劲。你想想,一个优秀的修道者,不就是在与其他人暗暗较劲,然后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踩着对方的脊梁骨,攀登顶峰,乃至羽化成仙。”
青年喝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所以,我这不是在找你帮忙,而是在帮你,只有让你早一点体会到这种较劲的氛围,你才能在以后的修道路途中,走的更远,更快。”
少年一脸懵懂的看着青年,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话,“张医师,你是修道者吗?”
青年错愕,说道,“不是啊。”
少年低下眼皮,慵懒道,“为什么你们不是修道者,反而对修道这件事这么熟悉呢?你看看开武馆的蒙叔叔,他就是一个真正的修道者,可他从来都不会说这些,只会一个人在院子里练功,即使如翰问他,他也很少说这些话。”
少年不假思索地说道,“怎么你们这群门外汉对门里面的事情这么了解呢,不仅说的头头是道,还总是摆出一副你不能不信的架势?”
青年干笑两声,端起茶杯,掩饰自己脸上的尴尬,“天申啊,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每件事都有发生的理由和意义,你可千万不要曲解了我的意思。”
少年左手放在柜台上,右手手指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左手,说道,“张医师,你还是把你要买,不对,是要拍卖的东西告诉我吧,等一会儿天黑回家晚了,我又要挨骂了。”
长衫青年放下茶杯,从药典里拿出一张纸条,纸条上写满了文字,“我早就准备好了,就是这些。”
周天申接过纸条,惊叹道,“这么多啊,可是这上面的字我都还没有认全,怎么买啊?”
青年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站在门槛上,看着天上的圆月,缓缓道,“明天陆安时就要回来了,你让他陪你一块去,不就好了。”
少年收起纸条,站在青年身边,“现在天香县封禁,他回不来的。”
青年打了一个哈气,从嘴里飘出一股浓重的药味,刚才面对面还没有察觉到,站在一起周天申才发现,青年刚才喝的不是茶水,而是草药熬制的汤汁。
青年用手在面前左右扇动,驱散药味,“放心吧,他今夜就会回来的。”
少年不解道,“你怎么知道?”
青年慵懒道,“猜的。”
少年撇撇嘴,刚才说明天回来,现在又说今天晚上,还真是猜的啊。眼看着夜色浸没最后一点日光,他着急的跑回家里,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
青年看着少年消失的背影,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终归只是一个少年。”
圆月挂枝头,月色满冷清。
青年就这么一直站在自家门槛上,直视前方,仿佛要将黑夜看透,找到一个答案。
黑洞洞的街道上突然飘起一束火光。
火光呈紫色,无声的燃烧着周围的空气,数道涟漪漂浮在火光四周,空间破碎,呼啸的寒风从缺口中刮过,青年紧了紧身上的衣物,感到彻骨的寒冷。
等青年回过神的时候,老人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这是他与老人第二次面对面,第一次是五年前,那时他在山中采药,无意间闯入窟兽的领地,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老人出现在他面前,用一根枯树枝打烂了窟兽的脑袋,解救他于危难之间。
老人曾对他说过,他的这条命是他给的,如有急事,必将讨要。
老人来讨账了。
留着银白色长胡的老人,和颜悦色的笑了笑,“别紧张,我不是来让你偿命的,只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一个小忙。”
青年抱着胳膊,寒冷不减反增,他颤抖着嗓音问道,“您请说。”
老人向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其实已经很近了,老人的脸与青年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指之遥,苍老的声音在青年耳畔响起。
青年先是点头,随后沉默,最后则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冷汗直流的青年不敢拒绝,他问道,“这样真的合适吗?”
老人皱眉道,“合不合适只有我说了算,你只管办事就行。”
老人的不悦,吓得青年直接跪倒在老人身下,身体如抖筛般说道,“我一定完成您所交代的事情,绝不敢有半点质疑。”
老人很满意青年的回答,他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宽慰道,“放心,不会让你单独行动的,而且人魁境办这些事,确实是有些困难。”
老人用力的拍了拍青年的肩膀,青年只感到肩头一热,那些紫色火焰尽数进入他的体内,随后感受到丹田中升起一束火光,火光不大,却暖热了整个身体,丹田中悬浮着一颗色泽斑驳的圆珠,那是修道者的灵根。紫色火焰将张云安的灵根裹起来,一点点将其淬炼成一颗色泽鲜艳的红色圆珠,圆珠表面有一层白色花纹,是一只头尾相连的蝎子。
张云安用力喘着粗气,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那种小腹肿胀的感觉才逐渐消失,最后感受到身体里蕴含着的巨大能量,感觉骨头缝里都充满了灵力。
张云安挥袖,一阵冷风吹过,脚下的青石板直接被砸碎。
老人满意的笑了,随后转身离去,进入黑洞,空间恢复如初,老人的声音再次在青年的耳畔响起,“助你一臂之力,境界攀升到地藏境,足以应对其它修道者,但是这是用你的命换来的,我只给你十年的时间。”
青年如雷轰顶,颓废的倒在地上,凄惨道,“只有十年,我要这地藏境有何用。”
无名大山,无名洞窟。
身穿虎皮裤,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是先阳地界,二十三窟的窟主,也就是第一当家的,他是一只老虎修道成精。
窟兽修道自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法则规矩,寻常窟兽只有四十年不到的寿命,而窟兽一旦过了五十岁,就相当于过了人族修道的淬体阶段,这个阶段是可遇不可求的,除非窟兽跟在那些修道者大能身后,每天沾染一些修道者丹田中溢出的灵力,化为己用,那么只要天赋好一些的,差不多五年就可以开始修炼。过了五十岁,窟兽修道还有一个最佳时期,那就是五十岁到七十岁,只要在这二十年能够产生哪怕一点点灵智,就有绝大的几率,未来成就到达天境。而过了一百岁,产生灵智,俗称开窍,那就等同于人族从十岁开始修道,十年时间到达地境,已算是天赋不俗者,要是再被他们触碰到一些人族修道者自身携带的因果,又可以节省很多时间,比如与铁流结缘的精灵范方,不就是傍上了某位修道大能,未来成就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天境修为,绝对跑不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就可以考虑修炼成人形了。
不要觉得窟兽就应该修炼很长时间,世间生灵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人族生下来就只比它们多诞生了一个灵智,以此免去了很多开窍带来的麻烦,仅此而已,可就是因为这样,人族才多是好吃懒做,品行不端正者。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个种族的优劣,往往并不在于弱小者有多弱,而是由他们的最强者能够到达的高度有多高决定的。
好比人族,人族口中的修道天才不过百里挑一,而那些受到各大宗族门派青睐的天才又是百里挑一,几率也就不过只是万分之一,而飞羽州的精灵不过数十万,南州和坤州的窟兽也不过百万,而能修炼成人形的恐怕还不足十万,同样的几率,依旧无法抵挡人族是天首大陆上最优秀的种族,就因为人族出了一个羽化成仙的锁沦大帝。
早在一百年前,络腮胡汉子就已经开窍,在一次偶然间,得到一位修道者的帮助,灵智飞升,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而那位修道者也已于百年前病逝,留下一座衣冠冢,就建在了无名洞窟的后面,那里还有一片竹林,那位修道者生前最喜爱竹子,便给自己取名为竹如海。
络腮胡汉子名叫虎魁,名字是他自己取的。
虎魁坐在一张由人骨打造的骨椅上,骨椅上面铺了一层白色的毯子。
洞窟最中间,趴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四角蛇,四角蛇的额头上,本应是长角的地方,却留有两道伤痕,伤痕正往外冒着鲜血,血留在地上,浸湿了一大片。
妖艳男子坐在石椅上,痛惜道,“好不容易才长出了五只角,等到第六只角长出来,它就可以和我们一样,修炼成人形了,不曾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种事,大当家的,你可要为四万作主啊。”
虎魁抹去嘴角上的酒水,满目凶光,狰狞道,“四万,你老实交代,是谁夺走了你的角?”
四角蛇艰难的抬起头颅,轻哼几声,昏死过去。
虎魁向左右看去。
头戴斗笠,嘴里咬着一根竹签的清瘦男子翻译道,“四万的意思是,他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虎魁手握酒坛,嗡声道,“这可就难办了,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我们可不好向山下的老槐村问罪啊。”
清瘦男人赞同道,“大当家说的极是,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千万不可节外生枝,一切都要等他们来了再做定夺。”
胡魁说道,“桃枚,你的消息准确吗,他们真的会来咱们这个地方?”
手持桃花扇,面绘桃花妆的清秀女子,莞尔一笑,“放心吧,大当家,这件事我可以用我的前途担保,要是说错半句,你们大可夺走我的灵智,任天雷轰散魂魄。”
胡魁连忙解释,“桃枚妹子说笑了,我怎么敢质疑你呢,一切不都是为了大家的前程嘛。如果真的可以攀上坤州的千虫窟的高枝,我们也就不用窝屈在这种憋屈的地方了。”
清瘦男子摘下斗笠,露出一双在黑夜也分外明亮的眼睛。
清瘦男子问道,“桃枚是怎么结交到千虫窟的兄弟的?”
名唤桃枚的桃花精,轻摇桃花扇,嘴角含笑,脸上的桃花妆与桃花扇遥相呼应,栩栩如生。
桃枚轻笑道,“当年我还只是飞羽州的一名女仆,只因为我是桃花精,而非飞羽族本族成员,便处处受人白眼,遭人凌辱,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吴希契大哥。吴希契大哥是千虫窟窟主的干弟弟,相貌堂堂,气宇不凡,那天他与千虫窟窟主一起出席了飞羽州六兄弟,老大飞万典的寿辰,我看他平易近人,便大着胆子和他多聊了几句,没想到他真看的起我,不仅给我讲了很多千虫窟的事情,还给我介绍了你们窟兽,我这才会鼓起勇气来投奔你们,所以说能够加入窟兽这个大家庭,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
胡魁啧啧称奇道,“没想到桃枚妹子在飞羽族遭受过这种待遇,哼。那群自命不凡的鸟人,不就比别人多生了一双翅膀,就敢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胆大妄为,桃枚妹子,你放心,早晚有一天,我要让飞羽族成为我的胯下狗,也让他们尝尝受人凌辱的滋味。”
众人举起酒杯,大口畅饮。
妖艳男子独自坐在石椅上,沉默不语,眼神隐晦不明。
第十章 浮云
不留客栈,七楼,亭子里。
从中午一直到晚上,从红日高悬到月明星稀,高大男子始终正襟危坐,不曾松懈半分。
亭子里摆有一副桌椅,一副茶具,一副棋盘。
桌椅摆放的整整齐齐,只有高大男子坐在那里,茶具也只剩下一个茶壶,里面早已没有一滴水,棋盘上摆满了棋子,黑白相间,仔细一看,却是一个无字。
从有到无,聊胜于无。
高大男子从始至终都紧盯半空中的一团烟雾,兰香全走前留下的一副云图,即使‘下棋’的时候也不例外,任由烟雾做着各种变化,山清水秀的山岭、波涛汹涌的江河、锣鼓喧天的集市、无声无息的夜晚......,景色各异。
哭闹的小童,步履蹒跚的老者,做饭的妇女,劳作的汉子...,千姿百态。
高大男子收回视线,侧身看向楼下,村中心的那颗老槐树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高大男子伸出一只手,手指在空中虚按,空间泛起阵阵涟漪,槐树叶被风吹起,发出沙拉拉的声音,一道无形的光柱从树梢冲向天际,在空中爆炸过后,碎片散落在村庄周围,相互连接,形成一层光壁。
这一切都被高楼上的男子看在眼里。
高大男子冷哼一声,“这么敏感,哼,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长时间。”
高大男子再次转移视线,望向两边大山,他清晰的记得,千年前,这里还是空旷的平原,人迹罕至,寸草不生,可是就在一夜之间,这里竟平添出两座大山,大山绵延数百万里,占据了邨州的半壁江山,至今无人知其来历。
兴许是累了,男子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气,自语道,“闭关?修炼?都是谎话!想要宝贝才是你们的真实目的吧,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存在,你们竟然愿意花费数百年,还和平生最看不起的窟兽做了交易,这算不算是世风日下,不,窟兽又怎会有你们会做生意,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还不是一脚被你们踢开。我所不明白的是,自锁沦大帝羽化离去,已过万年,这个大陆的主人是不是要易主了。”
天空乌云密布,其中似有雷电翻滚,云海沸腾。
高大男子摆手笑道,“别误会,我可没有当老大的兴趣,只是我没有,别人也会有,你能拦得住我一个,还能拦得住我十个,百个?”
云海默不作声,慢慢退去。
高大男子站起身,拂袖,棋盘上空空如也,所有的棋子都被他揽进袖子里,茶壶也是一样。
高大男子走出亭子,站在房檐上,冷风飕飕,却吹不起他一片衣襟。
“这个世界,我还没看够,还有很多地方我没有去过,还有很多人我没有见过,羽化什么的,于我不过是浮云。”
高大男子对着云海离去的方向,伸直手臂,竖起中指。
本名菊白水的高大男子从房檐上落下,好似一片枯叶,无声无息,飘落在水面上,翻不起一点风浪。
无人把守的大街,此时显得尤为空荡。
菊白水漫不经心的来到槐树前,在树荫所遮蔽的区域前一步停下。
手指再次虚按,涟漪再次出现,菊白水加大手指力度,更为激烈的涟漪从手指一点处向外蔓延,最后遮盖住槐树的整个身躯。
菊白水轻笑道,“把自己保护的这么严实,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朝不保夕了。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只要你把树干最中间的那一块送给我,我就可以炼制出一根世间独一无二的笔杆,写尽世间万物,这样就可以再保你百年无恙。”
槐树叶沙沙作响。
菊白水摇头道,“唉,你啊,浑身都是宝,自己却偏偏用不到。我本想做一个顺水人情,勉强收下你的灵根,也算是不枉我们同类一场,可是你偏偏又是一个榆木脑袋,这该怎么办呢?哦,对了,村子里的那位竹篓少年,你应该很关心他吧,你说,要是村子被其他别有用心的修道者攻破,他们一定会把你抽筋拨皮暂且不说,但是住在村子里的这些人类,你觉得他们会活下去吗?”
槐树叶再次沙沙作响。
菊白水展颜一笑,说道,“看来这事有戏。”
槐树叶随风起舞,左右摇晃。
菊白水摇头,“不行,免费的保镖,我可不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槐树叶静止。
菊白水皱眉,认真思索一番,“你是说,你的灵根是留给那位少年的,你自己也做不了主,那可有些麻烦了。我知道你的槐树叶和槐树枝也很值钱,可是我用不到那些啊,我现在的境界已经很难找到对手了,再想向上攀登,可就不是一些灵丹妙药,天财地宝能够解决的了,再者说,以我现如今的境界修为,不说长生,至少活个千年还是可以的。不过,看你的意思,灵根是讨要不到了。这样吧,你把树梢上最粗的那根树枝给我,大致估计,应该可以完成一册书的编写,然后我保你们十年平平安安。这样如何?”
槐树叶发出巨大的声响,可是这一切都只能被菊白水一人感受到,即使是站在不留客栈四楼窗前的范方,也无能为力。
做完交易,心情明显变好了很多。
菊白水无所谓道,“没关系,就他那点道行,是不可能察觉到我们之间的交易的。今天心情不错,就先表示表示我的心意。就我所知,大山中至少有三股势力对你有所图谋,其中的两家我认识,他们分别是来自白龙地界,再一国的凄惶旗和祥云国的寰宇观,都是一两百岁的小屁孩,不足挂齿,最令我琢磨不透的是另一股势力。”
菊白水摸着下巴,沉吟道,“应该是思镞国的菩萨堡,但是里面好像掺杂了其他的东西,黑蒙蒙的,看不透啊。”
菊白水拍了拍脑袋,玩世不恭道,“算了,就先拿那两个老熟人开刀吧。”
菊白水转身向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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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夜多了几分恐怖,总是有细微的嗡嗡声从树林深处传来,可当人群赶到时,声音又换了一个方向,像是在和他们玩捉迷藏。
陆安时阔别一年后,从镜月庙连夜赶来,可还是迟了一步。
早在一年前,他就往家里寄了书信,告诉家里人自己不日就要回家探望,走到思镞国和祥云国的交界处时,因为遇到了一些事情耽搁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就在快要到达天香县的时候,又收到了家里的信件,信上说,这几天天香县将要举办展览大会,让他快些回家,以免遇到封城,只会平添一些时间。
可他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进城出城的最佳时间,为了不让家里人挂念,他又多写了几封信件,告诉家里人,自己一切都好,只是要在城里多待一些时间,那时他还没有进城,家里很快回信说,寇爷爷每天从早到晚都在老槐树下等着他回家。
为了早点和老人相见,他决定提前出发,便专门挑选了这么一条山间小路。
除了陆安时,和他一同回村的还有他的三个同门和一位师长。
陆安时的老师名叫尘复,是镜月庙的外门长老,对陆安时有知遇之恩。
四年前,尘复带着游学队伍在老槐村的不留客栈留宿,在那时就一眼相中了陆安时,他说服了陆安时的父母,让他到镜月庙学习修行,这一走就是四年。
尘复披着镜月庙的专属斗篷,斗篷背面绣着一口井,井中有一圆月。
其余三人都是和陆安时一般岁数,同为尘复的弟子,四男一女穿过一片草丛,陆安时和尘复遥遥的走在最前面,走在最后的女孩突然大叫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个头最高的那个男孩,腰间挂着一把短剑,背上还背着一张牛角大弓,听到女孩的喊声,一个侧闪,出现在女孩的右侧,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女孩皱着脸,可怜兮兮的说道,“我脚底下好像踩着什么东西,师兄,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到底是什么?”
高个子男孩冷着一张脸,蹲下身,拔出腰间的短剑,谨慎的拨弄着被女孩踩在脚下的异物。
原来只是一张蛇蜕。
高个子男孩用剑尖挑着蛇蜕,照着月光,细细观察着。
其余三人也已赶到两人身边。
尘复瞥了一眼蛇蜕,问道,“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蛇?”
陆安时拿起蛇蜕,拇指轻轻按压,蛇蜕表面有一层光滑的薄膜,一按压,发出‘叽’的一声。
陆安时解释道,“这里的大山与其他地方不同,常有窟兽出没,尤其是这两年,窟兽出现频繁,难免留下痕迹,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高个子男孩问道,“这里离你们村还有多远,我感觉青竹有些撑不住了。”
陆安时看见女孩苦着一张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安慰道,“已经快到了,再忍一忍。”
女孩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另一个少年,站在四人面前,警惕着前方。
少年戴着一副纯白的面具,眼睛和嘴巴的地方由黑紫色涂画出了大致的脸型轮廓。
少年手持青阳扇,扇面绣了几只形态各异的精怪,张牙舞爪,面目狰狞。
尘复注意到了异样,拔出背后的大刀,站在少年右前方,打趣道,“你们的运气很不错,刚走出山门,就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历练,谷之文,你留守后方,防止它们偷袭。”
面具少年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众人的后方,他打开折扇,扇面上的精怪都发出诡异的青色。
高个子男孩环顾四周,查看树上的情形,他虽然带着短剑,但真正擅长的还是射杀之术,只是尘复接下来的话,无疑是对他浇了冷水。
尘复道,“不用看了,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高个子男孩来到尘复身边,轻声道,“需要我叫后援吗,只要我捏碎腰间的玉佩,家族就会有感应,并且可以来支援我们。”
尘复呵呵一声,“等他们赶来,我们早就成了别人的食物了。不用急,它们兴许是把我们当成了入侵者,这种情况我见多了,只要我们保持足够的友善,也许就会避过这次争斗。”
“陆安时。”
陆安时听到老师的呼喊,急忙赶到他身边。
“你是这里的主人,你过去和它们交涉一下,说明我们的来意,如果需要支付过路钱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盘缠,毕竟窟兽和我们人类签订过盟约,它们应该不会太为难我们。”
陆安时点头称是。
走进树丛,里面传来交谈的声音,不多时,陆安时一脸铁青的走了出来。
尘复感到一丝不妙,悄然运转丹田灵力,丹田中的那棵大树,从下到上,发出一层土黄色光芒,手腕处渐渐泛出土黄色。
陆安时回到原来的地方,已然抽出袖中双剑,冷声道,“它们说,可以让我们几个过去,但是必须把青竹留下。”
听到这一噩耗,女孩的眼眶再次泛红,大有山雨欲来的情势。
手握大刀的中年汉子冷笑道,“看来是说不通了,它们的战力如何?”
早在镜月庙的时候,尘复就已传授过勘察之法,就是以自身灵力向外扩散,通过灵力的消耗和传播速度来判断敌人的数目和境界,不过根据陆安时现在的实力,恐怕也勘测不出什么。
陆安时回答道,“四周树丛都是它们的人,在最深处好像还蛰伏着其它窟兽,但是具体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里面不止一只已然开窍的窟兽。”
尘复扭动着脖子,握着大刀的气力又加重了几分,狞笑道,“那就没什么问题了,谷之文,注意身后,左塑留意上方,以防它们偷袭,陆安时保护好毛青竹。”
中年汉子爆发灵力,全身绽放土黄色,光芒蔓延到手中大刀,大刀迎风暴涨。
树丛中传来嘶嘶的声音,数不尽的黑色小蛇从树丛中蔓延开来,它们仰着脖子,猩红色的长舌从嘴中吐出,发出嘶嘶的声音。
黑色小蛇缓慢的向五人逼近,树丛中再一次传来细微的嗡嗡声。
左塑抬头望去,点点寒光出现在他的眼中。
他凝练灵力在双眼之上,双眼发出淡淡的褐色,天空中的情形清清楚楚的展露在男孩眼中,他不由的惊呼一声。
“好多蜜蜂。”
尾尖都是毒刺的蜜蜂占据了整个树林上空,高个子男孩抽出后背上的牛角大弓,从身体左侧的箭囊中拿出一根箭矢搭在弓上,用力拉紧弓弦,丝丝褐色出现在弓弦和箭矢之上。
谷之文召唤出扇面上的精怪,是一只双腿站立的狐狸和两只龇牙咧嘴的土狗。
狐狸双腿叉腰,眼神凌厉的注视着前方的树丛,尖锐的声音在众人围成的小圈中响起,“爷爷的,我就知道叫我出来准没好事。谷之文,你当初可是说要回你同门的家乡,还说这里有很多好吃的,我才跟着你过来的,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必须跟我解释清楚。”
谷之文苦笑两声,刚要开口解释,就听见两只土狗中的其中一只,不甘示弱的还嘴道,“臭狐狸,有什么话不得等到安全的时候再说,我告诉你,不要以为老爷不在,你就可以欺负少爷,我们哥俩还在这呢。”
狐狸满脸的不屑,冷嘲热讽道,“呦呦呦,丧家之犬还敢口出狂言,你们可不要忘了,即使被青阳扇禁锢身形,但是只要灵根不散,我就有恢复真身的一天,你们呢,除了待在这把破扇子里,还有什么出路?”
另一只土狗道,“你要是能出去,不早就出去了吗,还需要在扇子里等上三百年,真是可笑。”
狐狸勃然大怒,一脚踢向左后方土狗的头上,土狗侧身一躲,四脚刚落地,就被从树丛中窜出的一只花纹豹子咬住了脖子,两只四脚兽滚落在一侧,撕咬了起来。
另外一只土狗,突然跑进身旁的树丛中,嘶吼起来。
狐狸叹息一声,不情愿的走到少年的面前,站定之后,前方的树丛抖动起来,一只两米高的花纹豹子从树丛中款款走出,它的脊背上站立着一只五彩大鸟。
大鸟口吐人言,说道,“交出女娃,我们可以饶你们不死。”
狐狸奋起一脚,踹在大鸟的肚子上,大鸟直接被踹飞到天上,挥舞着翅膀,好不容易在空中稳定身形,大鸟就看见一只比它整个身体都要大上数倍的豹子头从下方弹射而出。
狐狸一腿插在豹子的心脏处,从里面掏出一颗色彩斑驳的圆珠。
狐狸一口吞掉圆珠,不满足道,“切,只有一百年不到的道行,就敢在你霄狐大爷面前叫唤,谷之文,这次看在灵根的面子上,原谅你一回,下次再找我帮忙,没有三百年的灵根,你就不要再开口了。”
狐狸摇晃着身体,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树丛,“我去找些吃的,晚些回来。”
从头到尾,不曾出手的少年,只能苦笑一声。
被豹子头再次击飞的大鸟,狼狈的从树梢上飞下来,眼看面具少年身边已经没有了狐狸的身影,它鸣叫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张开翅膀,化作一个尖锐的箭矢冲向背对着自己的少年。
眼看就要得手,大鸟已经可以想象到少年的脑子爆炸的画面,就在这最后一刻,少年突然转头,那把青阳扇铺展开来,竟有两米多长,扇面上镌刻着山峦和河流,临近扇子,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山上的大风和河流的湍急。
躲闪不及的大鸟感到后悔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它的整个身体直接没入扇子里,挣扎的身形直接映照在了扇面上。
收起折扇,少年擦拭了一下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滴,满意道,“虽然你还没有修炼成精,但是已经可以口吐人言,想来也是修行不浅,以后的日子就要多多照顾了。”
少年常年带着面具,所以便会在第一感官上,给人一种不好亲近的错觉,可是当真正的相处下来之后,就会发现,少年的性情其实要更为的平易近人。
面具少年这里的争斗已经告一段落。
他再次打开折扇,一股寒冽之风从扇子里刮出,吹飞一大片的黑尾毒蜂,暂时缓解了中间战场的燃眉之急。
高个子男孩每一次拉动弓弦,都表示将会有一大片的毒蜂被击杀,眼看着箭囊里的箭矢快要告罄,可是毒蜂的数量依旧不见减少。
陆安时停下旋转的身形,喘着粗气,双手发抖,两把短剑上的剑芒已经虚弱到了寸余长。
毛青竹抽出腰间的软剑,剑名为青竹,是毛青竹满月之时,由家中的老祖宗亲自铸造而成,名字取自家族后院的一片竹林,剑身也由百年修为的竹怪打造,剑身为青翠色,剑柄上,镶嵌着一颗青色的宝石,来自于用来打造剑身的竹怪的灵根,每次挥斩,剑身都会传来清脆醒耳的竹叶声。
稍作休息,毛青竹第一次运转全身灵力,青竹剑上面的青色宝石大方异彩,数道青色光匹从宝石中甩出,光匹在毛青竹四周旋转过后,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青色的光团。
“青山竹叶潇潇声!”
随着毛青竹的一声怒喝,光团向空中的毒蜂群中冲去,爆炸声起,毒蜂死伤无数,大片细如毛发的青色光芒随着光团的爆炸,激射而出,又是一片死伤。
一只头戴黄冠,尾尖毒刺寒光乍起的毒蜂王悬在半空中,它的身边围了四只体型比它略逊一筹的工蜂。
毒蜂王头上的黄冠上镶嵌着五颗猩红色的圆珠,只要再产生一颗,这只毒蜂王就可以真正的修炼成精,口吐人言,以人面示人。
只是没想到在这个紧要关头,自己被二十三窟的大当家传唤了出来,要求自己带着毒蜂群来掳掠一个人类丫头,让它更没有想到的是,为了一个人类丫头,自己的子民竟死伤过半,已经诞生灵智的它开始盘算着怎么向大当家索赔自己的补偿,以前自己只是一个毒蜂,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可是现在自己早已今非昔比,没有人再可以欺辱它。
它飞到毒蜂群的最上方,发出一道指令,届时,所有的毒蜂全都停止了攻击,那四只工蜂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王,不过还没有诞生灵智的它们只有暂时的错愕,便听从自己的王向丛林深处撤退。
收起软剑,毛青竹喘着粗气,警惕四周,害怕毒蜂群来一个回马枪。
陆安时手握双剑,与左塑背靠背站在一起。
左塑已经筋疲力竭,只凭着最后一口气撑到现在。
谷之文展开青阳扇,丝丝凉风吹拂着众人,带来些许的清爽。
尘复的大刀刚从一只黑眼熊的胸膛中拔出,刀尖上挑着一颗色彩斑驳的圆珠,他咧着嘴,轻佻的说道,“又有一颗,陆安时,看来你们家乡的这两座大山不一般啊,就连黑眼熊都产生了灵根,虽然只有五十年。”
尘复的脚下躺着数十只黑眼熊,它们的胸口上都有一道贯穿全身的伤口,一击毙命,无一例外。
剩下的几只黑眼熊在首领的召唤下,相继退到树丛中,再没了动静。
尘复吐出一口血痰,用大刀撑着自己的身体,肋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留着鲜血。
谷之文急忙从袖中拿出一个梨木盒子,盒子里有数十颗药丸,都是即时生效的疗伤药
服下疗伤药,四人盘腿坐下,趁机恢复气机。
从头到尾都不曾出手的面具少年为他们护法。
不多时,土狗和狐狸都赶了回来。
土狗的情况还算好些,只有爪子上有些许的不足寸余的伤口。
狐狸大摇大摆地坐在一颗树下,翘着二郎腿,嘴里叨着一串自己做的糖葫芦,树枝上穿插了四五颗大小不一,颜色不一,色泽不一的圆珠。
狐狸慢吞吞的将它们吞下肚,站起身,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头上有一撮黄毛的土狗,冷眼旁观道,“哼,这次真是让你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狐狸眯着双眼,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自己没本事,还怪别人吃的太多,现在的世道都这么的......没道理?”
另外一只耳朵上缺了一块儿的土狗,打着哈气,转身走进了早已敞开的青阳扇,青阳扇上一只五彩大鸟看着土狗,发出无声的尖叫。
谷之文笑道,“今天给你们找了一个好邻居,你们可不许欺负它。”
头顶黄毛的土狗,不在乎的说道,“放心吧,小少爷,我们可不像其它人,这么没有教养。”
谷之文苦笑连连,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大概是吃了几个灵根的原因,狐狸并没有还嘴,而是一脸奸笑的盯着青阳扇扇面,巍峨的高山上,一颗古怪柏树上新长出了几片叶子,河面上,一叶泛舟随着风浪起伏,这些许久不曾看到的画面,又再一次出现在了它的‘眼’中。
狐狸捧着肚皮,大笑着走进青阳扇,对着新邻居热切的打着招呼。
土狗和狐狸相继走进扇子里后,树林又一次陷入了怖人的沉默之中。
——————
在一座寸草不生的山崖上落定,高大男子轻叩手背,点点涟漪以他的手指为中心,向外扩散。
一声怒喝从远处传来。
“菊白水,你写你的书,我修我的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可不要太过分了。”
高大男子轻笑两声,高昂着头,鬓间长发散落在肩头,手指轻叩,涟漪扩散的速度逐渐加快,呼啸声从耳边响起。
身后传来大山崩塌的声音,尘埃四起,数道身影或站,或坐,将高大男子团团围住。
菊白水停下手上的动作,扭身站立,涟漪悬停在半空中,将其他人的身影禁锢其中,使其动弹不得。
菊白水呵呵一声,涟漪向内推进,嘭的一声,一个身影被挤压成肉泥,鲜血淋漓。
最后方的那道身影,肝胆俱裂,声嘶力竭的吼道,“菊白水,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你可不要忘了我们的身份,和我们作对,你不会有.....”
“聒噪。”
菊白水不耐烦的一挥手,所有人全都变成了一团水汽,消弭世间。
菊白水缓缓踏出几步,身影却出现在了千里之外。
他微微叹息,“唉,为了一个笔杆,又要多做好多无趣事。”
——————
连夜赶路的陆安时等人,终于在天亮之前赶到了老槐村。
看着村口的老人与狗。
陆安时连忙向前,搀扶着老人的身躯。
黑毛大狗咬着陆安时的衣袖,尾巴左右摇晃,显得格外的兴奋。
第十一章 操心事
朝阳初上,天边浮起一际鱼肚白。
简单的洗漱过后,敷上从三阳医馆买来的药膏,只感到一阵冰凉,让还有着些许困意的少年猛然一惊,险些打翻铁架上的木盆。
父母都还没醒,周天申小心翼翼地背起竹篓,想要再去山中一趟,想再碰一次运气。
这个时辰,村中居民大多都还没有起床,可是今天却一反常态,平常宽阔敞亮的街道,此时站满了人,村子鲜有的有些热闹。
周天申走进人群,看见陆安时正被一对夫妇拉着袖子,好一顿数落。
头戴布巾,身着布裙的妇人用手指狠狠的点着少年的额头,“你这个不懂事的,回到村子里,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回家找娘?你知不知道老娘收到你的信后,有多担心,大山里有多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偏偏晚上进山,要是遇到什么好歹,你让我和你爹怎么活?”
少年龇牙咧嘴,连连后退,可是衣袖又偏偏被妇人抓着,只能连声认错,“娘,我错了,我不是想着大半夜的,你和爹都睡了,不好打扰你们嘛,再说,我这次回来还带着几位朋友,他们人生地不熟的,我得留下了,照看着他们。”
“不留客栈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王不留呢,他不能照顾你的那些朋友?我看你就是翅膀硬了,想飞了是吧!”
妇人唾沫横飞的叨咕着。
陆安时眼看村民越聚越多,脸皮薄的他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突然,一双大手从背后袭来,掐住少年的肩膀向一侧甩去,少年的身形在空中一滞,袖中双剑闪出,钉在地上,那人松开双手,躲过飞剑,双拳挥动,少年矮身一躲,拳头夹裹着清风从少年头顶擦过,少年一记扫堂腿踢在那人的脚踝处,那人纹丝不动。
这时,人群都已散去。
收起拳脚,少年拱手,由衷的说道,“原以为从镜月庙回来可以和蒙叔叔过上几手,现在看来,我还是太年轻了。”
那人摆摆手,冷声说道,“你这个年纪能有这种反应速度,已属不易,慢慢来,不要急。”
“是。”
站在一旁的妇人,走上前,眯眼笑道,“怎么样,我家安时不比如翰差吧。”
那人细眼长眉,嘴角有一颗黑痣,手腕上戴着一双铁环,手指其长。
他是老槐村的武馆主人,蒙程。
蒙程不顾妇人的挤眉弄眼,扭身走到另一侧,那里站着一个肩膀上搭着一套用来画图和定直角的规、矩的浓眉大眼的汉子。
蒙程说道,“寇前辈说,山中不太平,为了孩子们的安全,需要我去一趟。我之前拜托你的那套护具,需要你早日给我。”
大眼汉子笑道,“放心,今天晚上就给你。”
蒙程点头,转身离去。
妇人拉着自家孩子的手,走进客栈,大眼汉子跟在后面。
王不留正趴在柜台上算账,看见大眼汉子走了进来,连忙起身迎接,“陆大哥,最近在忙什么?真是好些日子没见到了。”
妇人径直向后院走去。
少年上了二楼。
周天申随着人群,向村口走去,还没走几步,就被蒙程喊住。
周天申打招呼道,“蒙叔叔。”
蒙程点点头,说道,“昨夜山里的窟兽有些失常,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这些天还是不要再去山里了。”
周天申说道,“没听到山里有什么动静啊。”
蒙程目光如炬,“你不是修道者,自然感受不到。要是想跟着我修道,就老实听话。”
“知道了。”
周天山只得背着竹篓原路返回。
——————
周家的院子里,周前躺在摇椅上,手里拿着蒲扇,不急不缓的摇着。
他的面前坐着一位目盲青年,青年穿着一身素色的大褂,手里握着一根紫竹竿,青年身后还站着一个背着小木箱的圆脸男娃,男娃的手里抓着一串糖葫芦,正津津有味的吃着。
目盲青年轻抿一口茶,咂咂嘴道,“周先生,你不厚道啊。我们远道而来,你就这么招待我们?”
周前不耐烦的吐出一口气,摇扇子的动作大了几分,“爱喝不喝,又不是我请你们过来的。”
目盲青年轻笑道,“别那么大火气嘛,开个玩笑而已。”
为了表示诚意,目盲青年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目盲青年拣去嘴角的茶叶末,随后拿起脚边的红木箱子,打开之前,再三确定道,“你真的让我在这里打开,真的不需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打开后,我真的可以活着离开这里?”
周前放下蒲扇,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青年。
青年撇撇嘴,放下红木箱子,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两口,说道,“这里面现在装的是什么,和之前装的是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奉掌门的命令把它带回到这里,现在东西带到了,我们也该走了。”
目盲青年站起身,拄着紫竹竿,牵着圆脸男娃离开了老槐村。
青年离去后,周前叹息一声,将上锁的红木箱子藏在了自家的房梁上。
——————
不留客栈,二楼的一间客房里,陆安时,尘复等人坐在一起,商量着接下来的行程。
陆安时提议明天一起去天香县,看看那里的展览大会,顺便买些土特产带回镜月庙。
其他人没有异议,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参加这里的展览大会,自然不会有其他观点,
众人又聊起了昨夜的经历。
毛青竹拍了拍胸脯,仍然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一想起昨天晚上,我就浑身冒冷汗,真不敢想象会发生这种事情。”
左塑擦拭着短剑,牛角大弓被他挂在了墙上,左塑说道,“不得不说,这次的意外确实是让我受益匪浅,我认识到了自己有很多的不足,我敢保证,再发生一次这样的事件,我绝不会像昨晚那么被动。”
尘复盘腿坐在床上,清风从窗户刮过,吹起他脑后的长发,他说,“主动出击也要掌握好分寸,千万不要被敌人的表面现象所迷惑,要不是它们无心恋战,我们还真是有些危险。我有预感,这次的事情不会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
“老师,您醒了。”
“老师,我看你红光满面的,是不是又要进阶了?”
毛青竹好奇的问道。
戴着白色面具的谷之文起身倒了一杯凉茶,递到尘复的手边,尘复满意的喝了一大口,惬意道,“地心境七关,终于有机会超过再三柯那个老家伙了。”
毛青竹歪着小脑袋,回忆道,“我记得老师上次进阶还是在一个月前,花了有将近半年的时间,怎么这次这么快就进阶了。”
尘复站起身,双手负后,站在床边,视线在大山之上游荡,“只能说这里是一块福地,难怪陆安时有这么高的天赋。”
“老师?”,陆安时尴尬的笑道。
左塑收起短剑,取下牛角大弓,发现弓弦有些磨损,这可是他最在意的事情,他犹豫片刻说道,“安时,你们这里有没有制作弓弦的地方?”
陆安时不假思索的说道,“没有,这里只有木匠和铁匠,至于弓弦一类的东西,杂货铺应该有,只是那家主人去了天香县,晚上才会回来。”
左塑紧盯着弓弦,手指摩擦着牛角。
陆安时提醒道,“还是等到明天再说吧,县城里应该有你需要的东西。”
房间一时间陷入了安静之中。
咚咚咚
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谷之文坐在门口,顺手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位肩膀上放着一条白毛巾,眼睛眯缝的胖子。
胖子看到陆安时,哈哈大笑道,“安时,还真是你啊。王不留跟我说你回来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呢。昨晚喝了一点酒,睡的死,没起来给你做好吃的,我和你父母已经商量好了,晚上给你办一个接风宴,到时候叫上你的这些朋友,可不要忘了。”
“记住了,白叔叔。”
陆安时将白胖子让进屋,白胖子和房间里的人挨个打招呼。
白胖子是不留客栈的大厨,也是老槐村最早的住民之一。
毛青竹口无遮拦的说道,“叔叔,你好胖啊。”
白胖子始终眯着一双眼,听到女孩的调侃,赶紧说了几句‘童言无忌’,那张胖脸笑得像一朵花。
“我把话带到了,就不打扰你和你的朋友了。”
陆安时笑着走出房间,将白胖子送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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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大山,距离老槐村三十里处。
马车已经破碎,死马被扔在树底下,短发男人浑身是伤的躺在树荫下,手边是他的断剑,距离他不远处躺着一个手里握着一张弓弩的刀疤男人,刀疤男人的脖子歪向一边,已经失去了呼吸。
戴着黑色面纱,穿着黑色斗篷的少女被一只体型庞大的黑熊捏在手心里,她同样浑身浴血,眼神凌厉的看着黑熊的眼睛。
黑熊的眼睛却紧紧的盯着少女的胸口。
从树林间飞来一只五彩大鸟,站立在黑熊的肩膀上,耳语几句,黑熊露出一抹人性化的笑容。
黑熊开始重新审视少女。
五彩大鸟歪着脖子,用尖嘴梳理着毛发,不多时,它突然口吐人言,声音尖锐的说道,“小女娃,我们大当家的有令,希望你能够交出断背骨,我们还可以好聚好散,如若不然,就只能委屈你和这位黑眼熊兄弟了。”
斗篷少女吐出一口血水,愤恨地说道,“你们想怎么样?”
大鸟狂笑一声,飞落在黑眼熊地头顶上,伸长脖子,居高临下的说道,“我们的目的很清楚,交出断背骨和八角虫,然后和我这位黑眼熊兄弟成亲,否则,他就是你的下场。”
大鸟抬起翅膀,指向刀疤男人的方向。
少女早已心如死灰,只是此时看到刀疤男人死后还要受这些畜生的侮辱,只恨自己不能手刃仇人,替他报仇。
少女一只手打开袖箭的开关,悄无声息的抬起手臂,瞄准大鸟的位置,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如果我答应你,你是不是可以放过中发叔叔。”
少女口中的中发叔叔,就是那位躺在树荫下,束手无策的短发男人。
此时,短发男人听到少女的声音,嘶哑着声音吼道,“小姐,千万不可,你在那里等着,我这就起来救你。”
短发男人挣扎着想要站起,可是全身经脉寸断的他除了努力抬起脖子,其他什么都做不了,即使这样,可还是惊动了一直趴在树上休息的六脚蜘蛛,蜘蛛抬起头,红色的眼眸直直的盯着短发男人的脖子,发出嗜血的光芒,它轻轻抬起一只脚,迅猛的扎在短发男人的肚子上,再猛然拔出,一道粗如手臂的血柱冲天而起,不多时,短发男人脸色苍白的昏了过去。
“中发叔叔。”
少女凄厉的哭喊着,现在的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死都不能成全了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她运转灵力,一支短促的箭矢从袖子里射出,箭尖闪着寒光,势如破竹的穿透黑眼熊阻挡的一只手掌,黑眼熊痛苦的嘶吼着,想要一巴掌拍死手中的少女,却被一声尖锐的声音阻止。
大鸟的嘴里咬着一根寒光凛凛的箭矢,侧身看着少女,口齿不清的说道,“我们还不能杀她,东西没有到手,你就是整条手臂都断了,都不能杀她。”
黑眼熊委屈的呜咽着。
大鸟吐掉嘴里的箭矢,一步步接近少女的眼睛,奸诈的说道,“不过,我倒有一个好主意,只要我戳瞎她的眼睛,那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看不见路,也就表示她再也跑不了了,等到你修炼成精的那天,得到人身,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大鸟尖锐的声音在树林间响起,黑熊赞赏的竖起四根手指中的其中一根。
短发男人无力的睁开眼,鲜血从嘴中流淌,嘴唇微动,仿佛在喊着‘大小姐,不要怕’。
大鸟步步紧逼,黑黄色的嘴巴贴着少女的眼皮,里面发出一股腥臭味
少女浑然不觉,挺直了胸膛,死也要死得其所,死的不卑不亢。
大鸟向后退了几步,收起嘴巴,蓄力而发,就在快要刺中少女眼睛的瞬间,一只洁白的手掌出现在了它的眼前,一把抓住它的脑袋,向后扔去。
细眼长眉,嘴角有一颗黑痣的中年人站在黑眼熊的手臂上,双腿弯曲,整个身体弹射而出,一脚踢在黑眼熊的眼睛上,黑眼熊吃痛,向后倒去,中年人抓住机会,拔地而起,然后运转灵力,在双脚上蓄力,像一颗钉子结实的扎在黑眼熊的手腕上,黑眼熊松开手掌,少女应声滑落在了地面上。
中年人趁着黑眼熊恢复的时候,瞬间来到它的黑背处,一拳打在心窝处,紧接着又闪身到黑眼熊的正面,同样的一拳,打在黑眼熊心脏的位置。
黑眼熊吐出好一大口鲜血。
中年人手掌为刀,插进黑眼熊的心脏,拔出后,手指间夹着一颗白色的圆珠。
圆珠润泽透亮,中间有一道黄色的条纹,在阳光的照射下,依稀可见内部有一丝虚化的波纹。
根据中年人的判断,这只黑眼熊有了将近一百五十年的修为,所料不差的话,再给他三百年就可以修道成精,修成人身之后,绝对会有着不输于地心境的威力。等到了那时,白色的灵根也会变成与地境相匹配的红色。
收起思绪,将圆珠放在胸口处,可以感受到圆珠发出的灵力波动。
中年人抱起少女,将其放在备好的牛车上。
少女已经昏迷。
中年人收拾好短发男人的伤势,那只六脚蜘蛛只有五十年不到的道行,早已被中年人斩杀,那颗圆珠也被他给那只老黄牛服下。
老黄牛虽然不是窟兽,但是因为长期住在老槐村,便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一丝灵智,在中年人的‘栽培’下,现如今也已经有了相对于修炼的窟兽一百年的道行。
老黄牛哞哞的叫了几声。
中年人将短发男人和少女在牛车上安置好后,直接跳在牛背上,驱赶着老黄牛向村子赶去。
那只五彩大鸟早已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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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申回到家,发现父母都不在,躺在床上,困意渐渐袭来。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他揉着眼睛走出屋门,发现父母正在院子里与牵着一条黑狗的老人谈话。
黑狗看到周天申,没精打采的叫了一声后,自顾自地走出了院门。
老人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摇晃着身子站起来。
周前连忙扶住老人。
老人摆摆手,小步离去。
周天申走到妇人身边,问道,“寇爷爷怎么来了?”
妇人说道,“寇爷爷来喊我们去陆家吃饭,今天晚上他们要举办一个接风宴,好好的款待安时的老师和朋友。”
妇人想了想,还是决定让自家男人说他们决定的那件事。
可是周前只是拿起木桌上的茶壶和蒲扇,径直走出了大院。
妇人无可奈何的说道,“你父亲已经同意你去黄昭学院求学的事了,可是,他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和村中其他的孩子一起去,这样一来能互相有个照应,二来也不会感到孤独。你蒙叔叔那里已经给你说好了,就由他来指导你们几个修道。”
周天申故作深沉的点点头,却被妇人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真是和你爹一个样,真是不让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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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阳医馆,后院
蒙程将少女和短发男人救出来后,直接将他们带到了张云安的医馆中。
张云安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重的伤势。
少女还好,只是惊吓过度,身体多处骨折,只要把骨头接好,安心休养几天,就算是无大碍。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可是短发男人的伤势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清洗短发男人肚子上的伤口,用细线将它们缝合在一起后,张云安随意抹去鬓间上的汗水,从身旁拿过一盒黑色的药膏,将药膏涂抹在伤口和短发男人的太阳穴处,短发男人发出轻微的痛吟声。
张云安停下手中的动作,喝了一大口茶,如释重负的说道,“呼,能出声就说明还有得救,他的伤势实在是太过于严重,我虽然可以帮他把气吊回来,但是想要完全脱离生命危险,我这里是无能为了了。先把他放在我这里,明天,你就带着他去天香县的妙手斋,那里有我的熟人,你把他和这封信带过去,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云安拿起桌子上刚写好的信,推到中年人的手边,中年人并没有接受,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熟睡中的少女。
他冷不丁的说出一句话,吓得长衫青年差点把茶杯摔掉。
蒙程说,“这个女子的胸口里是不是藏有什么东西?”
张云安将茶水直接吐在蒙程的脸上。
蒙程冷着脸,将茶水擦去。
张云安退后几步,将少女挡在身后,“蒙馆主,趁人之危的事情,我们可不能做,即使你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蒙程不想解释,继续含糊的说道,“他们应该是身怀异宝才会被窟兽盯上,如果不把他们及时送走,村子一定会受到波及。可是,什么样的宝贝才会让窟兽们这么惦记,白天行凶,要是被过路的修道者看到,可是会遭受灭顶之灾的。”
张云安看蒙程一个人在那里念念叨叨的,实在是不敢再让他送两人去天香县了。
举目远眺,天色昏暗。
唉,还是自己走一趟吧。
第十二章 宴会
接风宴在陆家的院子里举行,陆家的庭院里摆满了桌子,只要是老槐村的居民都可以参加这次宴会。
张云安赶到时,院子里已经坐满了人。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穿着黑色斗篷的少女,少女面如金纸,披散着一头长发,腋下架着一根木棍,踉跄的走在桌子之间的缝隙里,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走到蒙程的面前,拱手道,“感谢前辈的搭救之恩。”
少女正是那天在无名山被蒙程搭救的人,还有一个短发男人还没有醒过来。
蒙程放下酒杯,微微点头,“受了这么重的伤,就不要再随意走动了。”
少女说道,“我这点伤不碍事的,只是无论如何都要和救命恩人说一声感谢。”
蒙程端起酒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感谢送到了,就先回去吧。”
“嗯。”
少女刚要离开,就只见一对妇人从两侧赶来,将她搀扶住。
穿着紫衫薄裙,腰间系着一根红丝带的妇人,仪态不凡,手腕上挂着一对红丝带,走路带风,英气勃发,她就是王多沾的母亲,不留客栈的老板娘,宁风云
穿着布衣布群的妇人,绰约多姿,眉眼见笑,嬉笑怒骂不藏于人,是陆安时的母亲,沈嘉馨。
宁风云握住少女的手腕,微微愣神,不着痕迹的用手腕处的红丝带摩擦过少女的手腕,笑道,“谁家的姑娘长得这么俊俏?”
沈嘉馨则是揽着少女的肩膀,接过少女腋下的木棍,将少女搀送到还有很多空位的一张桌子前,对正在啃猪蹄的两位小女孩说道,“来即是客,你们两个要好好的招待这位小姐姐。”
扎着羊角辫,穿着大红色衣物的女孩就是铁流的宝贝女儿铁子姗,只见她仰起头,嘴里塞满了食物,腾出一只手,抓起盘子里的一只猪蹄,递到少女的眼前,含糊不清的说道,“这是我爹昨天打的箭尾猪,还剩下一只猪蹄,你的事情村子里传开了,听说昨晚上送到张医师那里的时候,还昏迷着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下地了,听说这东西特别补身体,你多吃点。”
沈嘉馨一巴掌轻轻的拍在铁子姗的头上,装作生气的样子,“不许你胡说,是不是你娘不在,就没人管的了你了。”
铁子姗吐出嘴里的骨头,夹了一大块子青菜,塞进嘴里,又喝了一小杯土烧,咽下嘴里的东西,一抹嘴,笑嘻嘻道,“我瞎说的。”
沈嘉馨笑骂一声丫头片子,和宁风云离开了陆家院子,她们女人有自己的小圈子。
少女接过猪蹄,象征性的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除了偶尔喝一小口热茶,就再也没有动过筷子。
张云安依旧穿着那身已经洗的快要发白的灰色长衫,款款而来,满面春风,一屁股坐在蒙程身边,一脸欠揍的贴近蒙程的耳朵,咬耳朵道,“那个姑娘的身体里确实是藏着什么东西,否则也不会好的这么快,伤筋动骨一百天,看他这样子,简直好了一大半,再给她一两天时间,说不定就能当你家儿媳妇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啧啧啧。”
蒙程面无表情的拿着筷子,夹住长衫青年的下巴,把他推到一边,青年就近找了倒满酒的杯子,端起酒杯,狠狠的喝了一口。
咂咂嘴,又是一杯。
蒙程提醒道,“别忘了你晚上还要照顾那个人,喝醉了可没人代替你。”
青年哈哈大笑,又喝了一杯,“怕什么,不是还有你吗。”
蒙程放下筷子,喝了一大口酒,对一旁的陆珂说道,“我还有很重要的事,会离开村子几天,那套护具你就先放在寇前辈那里吧。”
坐在一旁的大眼汉子,夹起一块肉食,放在瓷碗里,紧接着把酒倒进瓷碗里,肥肉表面泛起很多的气泡,“要是有什么麻烦,记得知会一声。”
围桌而坐的众人皆是点头称是。
蒙程离去,陆珂吃掉碗里的肥肉,脸颊泛红,就有些醉了。
张云安自顾自的吃着肉,喝着酒,两耳不闻身边事,双眼只看盘中餐。
等所有人落座后,宴会才算是真正开始。
周天申坐在座位上,一扭头,就看见王多沾胳膊竖立在桌子上,双手托着腮帮,如痴如醉的看向桌子的另一边,那里坐着三位姑娘。
斗篷少女冷若寒霜,双手环胸,嘴唇泛白,堆积成山的食物摆在她面前的盘子里。
穿着大红色衣物的女孩一只手抓着鸡腿,一只手端起盘子,把剩余的食物都倒在穿着黑色斗篷的少女面前的盘子上。
早上跟着自己的父亲去天香县买东西的女孩,时不时扯动着红衣女孩的衣角,想让她矜持一些。
红衣女孩咽下嘴中的食物,不明就里的问道,“怎么了?”
坐在陆安时左侧第二位,长得白白净净,丹凤眼微眯的男孩调侃道,“铁胖子,你看看你,脸大如磨盘,走路颤三颤,照你这样吃下去,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红衣女孩拿起酒壶,将酒倒进嘴里,土烧喝完了,就只剩下这种清酒,酒的味道很淡,带有淡薄的桔梗味,红衣女孩回味无穷道,“啧啧啧,白娘娘,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也不瞅瞅你那副衰样,油头粉面的,一个大男人学着女孩子涂什么胭脂粉红,我一闻到你身上的味道,就感到恶心。谁要是嫁给了你,才是真正的倒了八辈子霉。”
被女孩‘羞辱’的丹凤眼男孩默不作声的拿起筷子,夹起肉食,安静的吃着。
杂货铺家的女儿贴心的扯着铁子姗的衣角,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红衣女孩嘟囔道,“切,真没劲。”
“对不起啊,白小生,刚才的话是我酒后乱性,你别放在心上。”
丹凤眼男孩放下碗筷,用桌布擦了一下嘴巴,笑眯眯道,“没关系,不过我刚才说的是真心话。”
红衣女孩再次灌了一口酒,嗤之以鼻道,“不跟你一般见识。”
坐在主位的陆安时看着弟弟妹妹在一起打闹,喜上眉梢,站起身,举起酒杯说道,“一年没见,大家都长大了,我敬大家一杯。”
所有人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陆安时在座位上落定,开口道,“天申,听说你明天要去天香县。”
周天申点头道,“去买一些东西有助于修道的东西,顺便帮张医师拍卖一些草药。”
陆安时笑道,“看来我也要加油了,要是被你们轻易的追上来,我会很没有面子的。”
白小生接过话茬,“陆大哥绝对是万中无一的天才,我们想和你比还要差得远呢。”
红衣女孩不屑道,“马屁精。”
陆安时笑道,“要不明天大家一起去吧,也好做个伴。”
没有人反驳。
“那就这么说定了。”
——————
距离陆安时两步远的那一桌,刚好是陆安时父辈们坐的地方。
陆安时的父亲是村子里的木匠,不善言辞的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只会傻呵呵的笑。
坐在他左手边的,手边放着一把算盘的是村子里的帐房先生,名叫万历,他用手肘戳了一下木匠的肚子,说道,“陆大哥,瞧你高兴的,嘴都合不上了,来,兄弟敬你一杯。”
陆珂右手边的马贺同样举起酒杯,“大家都来敬陆大哥一杯。”
陆珂连忙摆手,“不能再喝了,晚上还要给蒙兄弟做那套护具,要是耽误了时间,可是会坏事的。”
马贺放下酒杯,感慨道,“唉,不知不觉都这么多年了。”
陆珂同样叹息道,“是啊,本想着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不图别的,只求安时不再像我们这样东躲西藏的就行,谁曾想,他们会追到这里来。”
万历将杯子里的酒喝尽,抓起算盘,打的劈里啪啦,“只要东西还在我们手里,他们就不会善罢甘休,之前靠着老槐树和两座大山还可以为我们隐匿行踪,现在山中的窟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定是和他们勾结在了一起,不过我们过了这么长的安生日子,已经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了。”
“应对窟兽,他们确实要比我们有经验。”
白胖子重新打开一坛酒,给所有人倒上,“无所谓,只要再撑几年,等孩子们长大了,让他们全都出去闯荡世界,我们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王不留用手指蘸酒,在桌子上胡乱画着,“难啊。”
王不留的弟弟,在老槐村的周边有着一亩三分地的王在留,这个早年只身闯荡大陆,后来在老槐村落脚,不曾离开老槐村半步的劳作汉子,依旧保持着他的那份豪迈和果敢,“怕什么,大不了和他们打一场,我们早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们了,为什么还要怕他们?”
王不留看着弟弟黝黑的脸,无可奈何的说道,“就是因为我们和以前不一样了,才更要小心谨慎,你以为现在还是以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情形吗,凡事多动动脑子,不要只知道向前冲,多考虑考虑后面。”
被哥哥训斥一顿,王在留不服气道,“我看就是你们变怂了,我可不怂,不管他们想怎么对付我们,只管来便是,我要是后退一步,我就不叫王在留。”
王在留用手指在桌子上作画,不再说话。
一向不愿意开口的铁匠金大山,提醒道,“我见前几日,不留客栈住进了一些不太一般的人,王不留,你可要盯紧些,当心后厨着火。”
白胖子摇晃着身体,打着酒嗝,双眼无神的走到铁匠身边,把半个身子靠在铁匠身上,醉醺醺的说道,“放心,有我在,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今天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不聊...那些不开心的,我...先干为敬!”
白胖子举着空碗,仰面醉倒在了地上。
王不留和铁匠合力将他抬起,各自抱着他的一条胳膊,踉跄的向门外走去,“我先带他回客栈,你们吃着喝着。”
围坐一桌,没有人再说话。
宴会很快散去,收拾完院子后,陆安时来到了陆珂做工的小房间,看到房间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护具。
陆安时从手中的包裹中拿出几颗色泽鲜亮的圆珠,其中一颗在夜色下闪着红光,分外迷人。
“爹,这是我昨天晚上缴获的灵根,都是五十年到一百年限的,你瞅瞅,有没有相中的。”
大眼汉子满足的笑着,眼睛挤成了一条缝,“不用,这东西我用不着,还是留着你用吧,或者卖出去,给你娘买几件新衣服。”
“好嘞。”
陆安时走出小房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木匠在昏黄的灯光下,进行夜以继日的工作。
第十三章 大渝客栈
这次去天香县,除了周天申和陆安时等村中的十个孩子,还有三阳医馆的张云安和穿着黑色斗篷的少女天允国静,以及昏迷不醒的短发男人,天允家族的世代家奴天允中发。
天允国静来自邨州白龙地界祥云国的天允家族。祥云国是邨州五大国领地最大,藩属国最多的国家。
尘复披着镜月庙的专属斗篷,领着自己的三个学生站在村口。
村口,站着一支十六人的队伍和一辆马车。
马车上,天允中发平躺在车厢最中间,腿上绑着绷带的天允国静靠着窗户,坐在车厢的一侧,她身边坐着镜月庙的外门弟子毛青竹。
两人的对面坐着居住在老槐村的马仙娣和铁子珊。
前者是杂货铺马贺的女儿,后者是林间铺子铁流的女儿。
因为同岁,所以刚一见面,毛青竹就和对面的两个女孩打的火热,相反天允国静就显得过于安静,甚至有些不亲近。
毛青竹的腰上还缠着那柄名为青竹的软剑,此时,她正手指着腰上的软剑,眉飞色舞的说着,“你们可不知道太爷爷降伏那只竹精有多费劲,先是命人打造了一个玄铁笼子将它困住,然后使出我们毛家的绝学《青山竹叶潇潇声》,将竹精打的三魂只剩一魂,七魄只剩两魄,最后取出竹精的灵根,才算是造就了这把青竹。”
扎着羊角辫的铁子珊紧盯着毛青竹腰间的青竹,咽了咽口水,说道,“不知道竹子精的肉好不好吃。”
毛青竹愣神,不确定的说道,“这个,竹精好像不能吃吧。”
擦去嘴角的口水,铁子珊失望道,“啊,不能吃啊,那还是算了,没劲。可是我闻着你这把剑,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啊,你确定不能吃?”
毛青竹歪着脑袋,习惯性嘟着嘴,手指挠着脑袋,“我也没吃过,还没见家族里面有人吃过竹精肉呢。”
突然,铁子珊一个侧身,伸手就要抽出软剑,就在手掌快要碰到青竹剑的剑柄时,被毛青竹一巴掌狠狠的打在手背上,红肿一片。
“你干什么?我不就想摸一下吗,至于下这么中的手吗?”
铁子珊脸色铁青,要不是坐在别人家的马车上,她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毛青竹急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这把青竹和其他的剑不一样,它是有灵智的,要是你贸贸然的把它抽出来,会受伤的,真的。”
铁子珊将头扭向一边,她根本就不相信一把剑还会有灵智。
毛青竹眼看就要得罪铁子珊,可是她又不知道该作何解释,急得小女孩抓耳挠腮,眼泪仿佛在下一秒就要流出来。
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天允国静开口了,“她说的是真的,这把剑上面有竹精的灵根,而且还是由特殊手法镶嵌在了软剑上,虽然灵根不复生前威力,灵智也只是留于表层,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具有攻击性的。”
“不过,我听说思镞国的毛家,每年都会从后山的竹林中为家中子孙挑选竹精,让他们在一起打斗,胜利的人才可以得到竹精的灵根,你刚才却说这把剑上的灵根是你太爷爷亲自出手抓获的。”
天允国静好奇的看向身旁的女孩,毛青竹顿时紧张的环顾四周,发现车厢里所有清醒的人都在盯着她,都在等她给出一个答案。
毛青竹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打不过那个竹精,哭喊着才让太爷爷出手的。”
铁子珊翻了一个白眼,“合着你刚才是在吹牛,我说嘛,为了对付一只还没有修炼成人的竹精,至于配上玄铁笼子吗,还使出家族绝学,小丫头,快让我们看看你家的绝学长什么样子。”
毛青竹脸红到了脖子根,这下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张云安坐在马车外,担任车夫,与他坐在一起的是镜月庙的外门长老尘复。
尘复盘腿而坐,闭目养神,手腕和脚踝处,隐约可见土黄色光芒。
张云安打了一个哈气,慵懒的靠在车厢的门口,“没想到,外门长老也这么拼命。”
马车走的很慢,车下的十个男孩自动分成了两队,以周天申和陆安时为首的老槐村村民走在一起,站在马车的左侧,紧挨着张云安,镜月庙的左塑和谷之文走在右侧,靠着尘复。
没人觉得不妥。
周天申还背着他那个小竹篓,竹篓里放着一本书和一个包裹。
书的名字叫做《天首日志》,由一位名叫菊白水的人所编纂,每次出门,周天申都会把它带在身上,。
包裹里放着张云安让周天申拍卖的草药名单和一些银两。
周天申之前感到很奇怪,既然张云安决定自己去天香县,那为什么还要他帮忙拍卖草药,在多番询问后,得到的答案是,他张云安这次去天香县是为了治伤救人,又不是游玩的,所以拍卖的任务还是要由他周天申来完成。
周天申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只有陆安时和他走在一起。
陆安时一边走着,一边双手挥舞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周天申想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可是奈何他的声音太小,想开口问他,奈何陆安时又太过专心,几次询问无果,只能作罢。
队伍里最活泼的,应该当属王多沾这个岁数最小的男孩。
王多沾一会儿蹦着走,一会儿跳着走,一会儿又吵着自己走累了,要上马车歇息。
王多沾皱着小脸,委屈的说道,“张医师,我真的走累了,你就让我上车上坐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张云安始终保持着那副背靠车门,手握缰绳的姿势,不为男孩的哭求所动,“王多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这才刚走几步路,就喊着累。你看看其他人,有人像你一样似的喊累吗?”
王多沾不以为意道,“我的岁数最小,他们都比我大,当然不好意思喊累了。”
张云安侧过身子,脸冲着尘复那边,不再说话,很快就睡着了,他并不是不想搭理王多沾,只是昨夜为短发男人守夜,熬了一宿。
王多沾自讨没趣,便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队伍的最前面,周天申百无聊赖的看着两边的风景,陆安时还在那里挥舞着手臂,嘴里念叨着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话。
王多沾看着沉默的二人,又自动的退回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真没劲,小男孩一脚踩断路边的狗尾草,又不解气的掐断一朵颜色鲜艳的花。看到草丛里窝着一只土狗,王多沾捡起一块石头,砸到它身上,看着土狗惊叫一声,随后呜咽着跑开,王多沾开心的拍着手掌,胸中的积郁一扫而空。
三马坡,是天香县县外的一处开阔地,因为这片土地上有三个形似马的土坡,便将此地命名为三马坡。
看见三马坡,就预示着天香县不远了。
沉默了一路的小男孩又打开了话匣子,王多沾仰着头,用手里的树枝戳了一下还在打瞌睡的长衫青年,长衫青年惊醒道,“这么快就到了?”
王多沾笑道,“没有,只是到了三马坡。张医师,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三马坡吗?”
只想睡觉的青年敷衍道,“因为这里有三匹马。”
王多沾大笑,得意的说道,“错错错,因为这里有三个长得像马的土坡。”
呼噜声起。
王多沾撅着嘴,从身上的布包里掏出几个紫色的果子,独自吃着。
尘复睁开眼睛,之前因为进阶而在体内产生的灵力气流终于平复了下来。
他吐出一口浊气,伸展四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他惬意的赞叹道,“这里真是一块风水宝地。“
原以为进阶之后,体内的灵力会按照常规在短时间之内到达一个饱和期,在此期间不宜修道,因为灵力达到饱和后,多余的灵力会在身体里游荡,直到储存在丹田的灵力经由压缩和使用,空出位置之后,它们才会老老实实的回到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可是这次不知是什么原因,进阶之后,身体第一次产生了对灵力的渴求,导致尘复产生了将要再次进阶的错觉,便在客栈里打坐了一夜。
尘复摸着长出些许胡茬的下巴,满腹狐疑,在村子里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离村子越远,身体里的那股气流就越强,致使他不得不提防。
不过好在这次发现的及时,要是任由灵力在体内肆意游荡,指不定出什么大乱子。
眼看着就要到天香县了,已经可以看到县外排着的一字长龙阵。陆安时和左塑,谷之文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就连毛青竹也在解释了自己青竹剑上的灵根从何而来之后,开始了莫名其妙的修炼,并在天香县外停下。
吐出浊气,四人给人的感觉明显有所不同。
尘复由衷的说道,“看来这次,咱们是沾了陆安时一个天大的便宜了。”
左塑握着拳头,感觉自己的手腕充满了力量。
谷之文戴着的面具上面的嘴眼处,闪过一道青光。
毛青竹手握剑柄,在心中轻呼‘青山竹叶潇潇声’,丹田的灵根上,一束小火苗噌然升起,随后又很快熄灭掉。
陆安时双手揽袖,惬意的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有多高兴。
县外的队伍很长,而且很多人都背着包裹,肩扛着扁担,很明显,这些人都是在县外摆地摊的,原以为他们会很早走入县城,没想到,却成了最后一批。
铁子珊推开窗户,扭头看向外面的队伍,向马仙娣问道,“仙娣,为什么你爹今天不来县城卖东西?”
马仙娣回道,“前几天我们就将家里的存货低价卖给了其他商贩,铺子里已经没有东西了,他想在家里休息一天,明天去酒乡县进货。”
铁子珊惋惜道,“可惜了,今天县城里一定有很多人,你们一定可以赚很多钱的。”
马仙娣笑笑不说话。
大约过了三个时辰,才排到周天申他们。
挨个检查行李,门口的护城守卫提醒道,“最近县主会亲自监管展览大会,要是被发现有什么偷偷摸摸,不干净的动作,直接关进大牢。”
走进县城,张云安驱赶着马车向城里的一条小巷子里走去。
除了天允国静和天允中发,其余人都下了马车。
周天申看着天色,提议道,“展览大会就在县中心的宝器阁举行,拍卖会则是在展览大会结束后举行,我们今天可能要住在这里,我看我们还是先找一个住的地方吧。”
陆安时附议道,“现在县城涌入了这么多人,对客房的需求量一定会大于平时,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
几人向城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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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小巷子的张云安赶着马车在一家门庭若市的医馆门前停下。
跳下马车,张云安掸去身上的灰尘,整了整衣襟,走进妙手斋。
天香县有两家医馆,分别是城南的妙手斋和城北的回生斋,而眼前的这座妙手斋的主人就是张云安的师兄陈忧。
张云安好不容易挤进妙手斋,没过多久,就从里面出来一位穿着青衫的瘦高男人,男人也戴了一副眼镜,脸颊消瘦,嘴角含着笑,上了马车,随后又从妙手斋里走出来两个青年,都是妙手斋的学徒,他们帮着把昏迷的天允中发抬到妙手斋后院的小房间里,天允国静坐在后院的一个竹椅上,陈忧正在给她换药,张云安从后院的一个小房间里走出来,浑身沾满了药味。
张云安来到陈忧身边,随手接过他特制的药膏,敷在天允国静受伤的腿上,说道,“你的伤很快就会好,但是他的情况有些危险,需要在这里住几天,你要是想去找周天申他们,等过一个时辰就可以走路了,不过还是要安时换药。”
天允国静手扶着竹椅站起来,弯腰谢道,“多谢张医师和陈医师。”
陈忧摆摆手,表示不用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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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申走了一个半时辰,身上的竹篓都满了,就是没有找到一家有多余空房的客栈,他们兜兜转转走到了城西。
王多沾蹲在地上,哭闹着,“我不走了,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知道一个地方,一定有住的地方。”
清脆悦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众人向后看去。
已经不需要木棍的少女站在凉荫处,她的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
天允国静走到众人面前,吐掉嘴里的糖葫芦子,说道,“我知道有一家大渝客栈,一定有房间。”
第十四章 宝器阁
天香县是东西相近,南北相远的形状,大渝客栈位于天香县的东边,是一座三层楼高的小客栈,因为地处偏僻,平时的客人并不多,因此并没有太多人关注,但是这次因为展览大会在即,县内涌入了大量的游客,导致于每家客栈都是爆满,因此一些个别的小客栈也是人满为患。
天允国静带领众人从城西出发,很快就来到了位于城东的大渝客栈。
大渝客栈门口同样站满了人。
天允国静走在最前面,领着周天申等人径直绕到了客栈的后面。
客栈后面有一扇铁门,门已经上锁,是一把灰色的石锁。
天允国静只身向前,手指弯曲,轻轻敲门。
吱呀一声,从门上打开一个小窗口,窗口里伸出一支烟杆,烟杆上挂着一个紫色的小烟袋,天允国静从腰上扯下一个六边形令牌,令牌中间画着一朵彩色云彩,云彩四周雕刻着四爪金龙。
金龙张牙舞爪,两两盘踞在一起。
令牌被放进烟袋里,烟杆收回,铁门后面传来议论的声音。
不消片刻,铁门被从里面拉开,那把石锁一分为二,各自镶嵌在铁门两边。
客栈老板姓蒲,名象晋,是一个个头不高,留着八字胡,笑眯眯的小老头。
蒲老板站在门后,单手负后,另一只手摸着脸上的胡子,笑眯眯道,“贵客驾到,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众人走进客栈的后院。
天允国静不动声色道,“老板,劳烦准备几间上好的房间。”
客栈老板同样没有说出天允国静的真实身份,挥袖,大气道,“早就给各位准备好了。”
蒲老板领着众人走上三楼,与一楼的拥挤,二楼的喧嚣不同,三楼空无一人,安静十分。
三楼共有五间房,每间房间门口都有一名姿色上好的侍女,侍女亭亭玉立,略施粉黛,每个人的手腕上都有一个灰黑色的蛟龙手镯。
这等配饰,可不是寻常人家和普通客栈应该有的。
分配好房间,天允国静和客栈老板一起走下楼。
客栈老板双手负后,挺着大肚子笑道,“家族很早就来信说会有大人物来这里,让我们提前准备好房间和援助,我以为会是家族的大公子和二公子,没想到会是你,二小姐。”
天允国静双手叉腰,叹息道,“大哥和二哥临时有事,大姐又不喜欢走动,父亲没辙,就只能让我淌这趟浑水了。”
蒲象晋疑惑道,“小姐身边怎么没有家族奴仆和死士保护?难不成刚才那群人就是?”
天允国静摆摆手,失落道,“他们是老槐村的村民,是来天香县参加展览大会的。由于情报不足,跟在我身边的死士除了中发大叔,其他人都死了。”
蒲象晋双眼微眯,手指习惯性的摸着八字胡,脚步停顿,语气森然,“没想到籍籍无名的大山里面,会有这么恐怖的存在,小姐,你没有受伤吧?”
天允国静伸出右腿,扯开绷带,腿上的伤口已经结疤,“原以为我会死在那些窟兽的手里,不过好在遇到了老槐村的修道者,把我和中发叔叔救了出来。”
矮胖老人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只要没事就好,小姐,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天允国静直言不讳道,“中发叔叔还在妙手斋疗伤,他为了救我,受了很重的伤,我必须记住这份恩情,所以我不能住在这里,不过我和他们说好了,会参加下午的展览大会和拍卖大会。”
蒲象晋笑道,“那就好,对了,听说红衣家族的大小姐也来到了天香县,如果你们遇到了,千万要沉住气,等我们的人赶到,你再动手。”
天允国静没好气道,“你放心吧,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只知道打架的天允国静了,再遇到她,我一定要让她刮目相看。”
蒲象晋笑笑不说话。
铁门门口,站着两个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的男人。
蒲象晋解释道,“这两位是我培养多年的杀手刺客,五和国不同于祥云国,这里的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是存在危险性的,在到达祥云国之前,就让他们跟着小姐吧。”
天允国静没有拒绝,拱手道,“那就多谢蒲老板了。”
客栈老板连忙欠身,恭敬道,“小姐真是折煞老夫了。”
直起身,蒲象晋满面红光,春风得意,虽然只是一名普通的外姓家奴,可是扪心自问,天允家族自成立以来,又有多少人被家族成员这么对待过。不得不说,大小姐真的成长了很多。
老人朗声道,“以后,你们就只管跟着小姐,要是小姐在你们手里出了什么事,提着脑袋见我,包括你们的家人。”
斗篷人单膝跪地,右手手臂斜放在胸前,沉闷的声音从面罩里传出,“誓死效忠天允家族。”
天允国静眼神示意,斗篷人飞身离开,蒲象晋左手在身后虚握,铁门无声关闭,左手实握,一层灵力屏障罩住两人,外人无法窥听两人谈话。
天允国静从怀里拿出一株长相奇特的植物,植物发出淡淡的荧光,根部有一个个小小的颗粒,蒲象晋眯起眼睛,任凭他几十年的眼力也无法看出这株植物的真身,“小姐,这是?”
天允国静说道,“这就是这次外出的目标,可以炼制二品丹药的诛心草。”
蒲象晋唏嘘不已,“这么一株小植物,就让我们天允家族损失了那么多人,真不知道那枚丹药炼制出来后,会产生怎样的乱子。”
天允国静收起诛心草,存放在那枚祥云令牌中,“我还想再给你借几个人,务必在这个月底将东西送到家族手里,老祖等不了那么久了。”
蒲象晋点头,“老奴即刻去办。”
收起屏障,蒲象晋走上三楼,天允国静从正门离开。
房间里,卸下竹篓的周天申独自坐在桌子前,喝着桌子上的凉茶,手里摊开一本《天首日志》,安静的看着。
和周天申住在一起的是村中小孩岁数最大的陆安时。
此时,陆安时正盘腿坐在床上,擦拭着他一直藏在袖中的双剑,低头问道,“天申,你真的不去展览大会?”
周天申抬起头,回道,“之前还想去看看,但是现在人太多了,我觉得还是在房间里看书吧,照这个形势看,拍卖会可能要拖到明天了。”
陆安时收起双剑,将其摆放在床上,剑身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寒光。
陆安时没有强求,说道,“天申,麻烦你帮我看着青椒和大蒜。”
青椒和大蒜是剑的名字。
好奇怪的名字。
周天申低头嗯了一声。
走出客房,陆安时来到了隔壁房间,那位一直站在门外的侍女,帮他打开房门。
陆安时走进房间,正好看见王多沾往嘴里胡乱塞着什么,油头粉面的白小生急忙收起包裹,追着王多沾打他。
白小生喊道,“王多沾,就你小子爱占便宜,我今天一定要好好的收拾收拾你。”
王多沾捂着嘴,绕着桌子躲闪着,他一张开嘴,就有白色的碎渣从嘴巴里喷出。
陆安时一脸黑线的看着两人的闹剧,无语道,“他们又怎么了?”
长相清秀,举止却有些胆怯的王存远是王多沾的堂哥,也就是王不留的大侄子,王在留的儿子,他缩着脖子,小声解释道,“白小生的父亲,也就是白叔叔,给他做了很多好吃的糕点,他本来想给大家分一些,结果刚打开包裹,多沾就抓了一大把,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他俩就这样了。”
陆安时走到房子中间,阻止追逐打闹的两人说道,“天申不去下午的展览大会了,我们需要去早点才能占一个好位置,你们先准备准备,我去通知其他人。”
白小生放下手中的包裹,手指着王多沾,说道,“我不要和他坐在一起。”
王多沾喝了两口水,勉强将嘴里的糕点咽下,“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坐在一起,什么破糕点,难吃死了。”
白小生把包裹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说道,“里面下药了,你要是想活命,就赶紧去找张医师吧。”
王多沾嘟着嘴,吐出嫩红的舌头,发出噗噗的声音,“鬼才信你的话。”
白小生惋惜道,“唉,反正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不信,我也没什么办法,存远,我们走,看哥给你占一个好位置。”
生性怯懦的王存远跟在白小生的身后,从头到尾都没有看王多沾一眼,王多沾也打小都瞧不起他这个懦弱的堂哥。
走了正好,王多沾心里想着,掏出藏在衣服里的十两地银,这是他娘亲给他用来住客栈用的,不过现在有人付了房费,那这十两就是自己的了。
王多沾将钱在衣服里藏好,走出房间,一旁等候的侍女将房门关上,王多沾转身走进了周天申的房间。
周天申还在看那本已经看了很多遍的《天首日志》,对他来说,这本描述了天首大陆大半个人文地理、风土人情的书,无论看多少遍,都不会感到烦腻,而且书上所写对外出很有帮助,他每次出门都带着,所以就连侍女开门都没有听见。
王多沾一个箭步冲到周天申对面,直接跳到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周天申皱着眉,抬头向他看去,“怎么了?”
王多沾伸长脖子,想要看到书的内容,“你看到哪了?给我念念。”
对于小男孩的这一要求,周天申第一次拒绝道,“不行,这一段内容,少儿不宜,而且有很多字我都不认识,没法给你念,你不是要去参观展览大会吗,再不走,别人就把位置都给占了。”
王多沾将头扭向窗户的位置,满不在乎道,“不稀罕,又不是再也看不到了,下次我自己来,一样可以看到奇珍异宝。”
周天申合上书本,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接着走到床边,将书放在枕头下,收起床上的两把短剑,将其叠放在一起,和书一起放在枕头下面,“那你这次还跟着我们过来,不是自讨没趣吗。”
王多沾跳下桌子,坐在板凳上,手指敲着桌面,发出烦人的哒哒声。
刚躺下没多久的周天申捂着耳朵,嫌弃道,“你能不能别敲了,吵死了。”
王多沾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始把玩茶壶,将茶水倒进杯子里,然后再将杯子里的水倒进茶壶里,如此往返,比敲桌子还惹人生气。
也不知怎的,周天申竟然在单调的倒水声中,睡了过去。
王多沾说道,“周天申,你就这么一直躺在床上,也不出去看看?听说城里来了很多街头卖艺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陪我去看看呗。”
没有听到回复,王多沾扭头向后看去,刚好看到周天申抱着被子,转身背对着他,沉沉睡去。
小男孩叹息一声,起身离开了房间。
客栈一楼已经坐满了客人,店小二提着茶壶,在桌椅之间晕头转向的跑着,肩膀上的毛巾早已湿透,看着客栈门口不断进出的男女老少,刚来客栈做工没几天的青年心里泛起了嘀咕,不是说这里很少有客人吗,当时自己还想着工钱合理,又不累,才来这里的,怎么今天这么多人来,该不会是撞了邪了吧。
停下快要跑断的双腿,店小二喘着粗气坐在柜台后面,和他一起做工的是一个明显上了岁数的白发老人,只见老人一手托着托盘,托盘上摆放着四个装着瓜果糕点的盘子,另一只手提着茶壶,游刃有余的行走在客人之间,如此反复几趟,竟然没有留一滴汗。
趁着休息的空当,小二向白发老人询问道,“游爷爷,同样的工作,为什么你看着比我要轻松很多,而且没有任何疲惫的感觉。”
一头白发,面容干净,皱纹极少的老人端着干净的瓷碗,碗里倒满了清酒,老人浅喝一口,双眼微眯,回忆道,“因为我干的时间长啊,你才刚来没几天,自然会感到疲累,要是向我一样,踏踏实实的干上几十年,一样会这般轻松自如。”
店小二收回停留在店门口的视线,似懂非懂的点头道,“游爷爷,怎么一向冷清的街道,今天这么热闹?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
游姓老人低头喝着清酒,沉默半响后,抬起头,清澈的眼眸变得昏黄迷茫,“今天是天香县的展览大会,你刚来这里还不知道,展览大会是天香县每三年就要举办的盛典,届时会有很多大人物前来,也会有很多的宝物出现在展览大会和拍卖大会上,想来又是大赚一笔的一天。”
店小二仰头看向二楼的地板,“等我有钱了,也要开一家客栈,就开在天香县最繁华的地界。”
老人喝尽瓷碗里面的酒水,将瓷碗放在柜台上,“我去睡一觉,你在这里看着。”
店小二收回思绪,开始了紧张忙碌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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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器阁是天首大陆数一数二的交易场所,这里的交易不仅有拍卖,更多的还是私下交易。它在众多的交易场所中的地位,就好比黄昭子庙在中州的地位一样,可谓是一家独大。
宝器阁有很多的分所,虽然规模有所不同,但是有一点永恒不变的是,宝器阁永远建立在最繁华的地界,因为远在中州的总部的日交易额达到了每天将近千万两地银,就连在天香县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县城,每天也有数万两地银的交易额。
根据周边环境所致,天香县的宝器阁只有四层楼高,虽然比很多老字号的客栈还要低,但是绝对不可以因此而将其忽视,因为远在中州的宝器阁总部,据传言有将近三十三层楼的高度。
展览大会就在宝器阁的三楼举行,而拍卖大会则是在四楼。
陆安时一行人站在宝器阁的门外,面前则是乌泱泱的人流,他们用尽浑身解数也只是前进了一小步。
左塑这次没有背上他的牛角大弓,只是在腰上挂着一把短剑,他环顾四周说道,“要不,我们直接从三楼进。”
尘复目视前方,说道,“不可,你们看,门口的那两名护卫,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每个人都有着不输于人魁境的修为,一楼尚且如此,何况是守卫森严的三楼和四楼,要是贸然行事,只会白白丢了性命。天下第一阁,果然名不虚传。入乡随俗,还是要懂规矩一些才好。”
左塑抓耳挠腮道,“那怎么办,大老远的赶来,总不能还没进去就回去吧。”
陆安时沉稳说道,“虽然要进去的人很多,但是宝器阁可是有着自己的一套规矩的。”
左塑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好像修道者可以优先进入,那还等什么,赶快走啊,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谷之文看向老槐村的其他人,“他们怎么办?”
陆安时笃定道,“没关系,我有办法。”
第十五章 买药看书
醒来时,天色尚早,房间里只剩下周天申一个人。
周天申从床上坐起,脑子异常清醒,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莫名其妙的睡着,而且梦中总是出现村中的那颗老槐树。
周天申经常梦见自己坐在槐树下,大风吹动树叶,发出悦耳的响声。每当自己在梦中快要睡着的时候,现实中的自己就醒了。
想不出个中缘由,也就没有再这上面继续浪费时间。
趁着还有一些空闲时间,周天申想去天香县里面转悠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次出门周前给了他一些银两,蒙程也把淬体需要的药物写在一张纸上,身上的钱足够用了,至于张云安要的那些,要等到明天拍卖会才能拿到。
周天申简单的洗漱一下,没有耽误多少时间,背起小竹篓,推开房门,门口站立的侍女恭敬的行礼。
周天申点头致意。
走下楼梯,迎面走来四位男子和一位女子。
男子皆是身穿白衣,腰悬长剑,胸口处绣着一束金色稻穗,身后竖背着一个褐色木盒。
女子身披白纱,头戴斗笠,斗笠四周垂悬着白色面纱,女子双手交错叠放在腹部,身后同样背着一个褐色的木盒。
脚踝处系有一串暗红色铃铛的女子被四位男子簇拥而至,款款走来,。
周天申侧立在楼梯靠墙的那一侧,腾出空间,让五人先走。
擦肩而过之时,周天申微微侧头,眼睛余光看见面纱下一张白褶的脸。
六人就此别过。
走到二楼事先预定好的房间门口,戴着斗笠的女子扭头看向身后周天申刚刚离去的地方,良久,收回视线,推门走进房间。
四位背着木盒的男子依次站立在房间门口。
客栈一楼不复先前的拥挤,但也是座无虚席。为了招揽更多生意,客栈将所有空余的地方都摆上长条凳,很多来自其他县城的普通人和修道者在这一刻,极为难得的邻座而谈,把酒言欢。
之间没有间隙,但也是泾渭分明。
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紧靠着窗户的那一桌客人,桌子四周坐满了人,一共有七位携带刀剑的英雄豪杰,而他们谈论的事情也都是关于这次的展览大会。
其中一位虎背熊腰,腰上挂着一把带鞘大刀的汉子最是豪迈,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唾沫横飞道,“要我说,这次三鳞鱼最后的买家也就只有十二房和来自酒乡县的稔鹤镖局。其他人根本不够格。”
个子矮小,背着一柄桃木剑的瘦弱青年不服气道,“我可是听说这次天香县来了大人物,菩萨堡,寰宇观,甚至连久不出门的伏羲帮都有一位长老光临宝器阁。”
青年此话一出,客栈中鸦雀无声,就连那位豪横的佩刀汉子都停下了喝酒的动作,静等着下文,且不说青年所言虚实,就凭着他能接连说出六大门派其中三派的名字,就可以断定,青年并不是在弄虚作假。虽然六大派的名号响彻邨州大地,但是至今还有人无法搞清楚他们的名字,就像中州的黄昭子庙门下的黄昭学院,绝大多数人都以为叫做黄昭子学院。六大派中有一个最低调的伏羲帮,这是一个用年龄来划分等级的帮派,帮中长老皆为老人。
其中六大派中,就属菩萨堡和寰宇观最招摇过市,这次宝器阁愿意拿出三鳞鱼这样稀世宝物,按照他们的性格,一定愿意前来一看。
带刀大汉给瘦弱青年面前的酒杯倒满酒,赞赏道,“看来你小子也不是徒有虚名,如果这次的情报不出任何差错,我就破例,让你加入门派。”
瘦弱青年受宠若惊,一仰头,酒杯见底,自己自倒一杯,酒水又进了肚,脸颊泛起红晕的瘦弱青年笑道,“我用性命担保,要是情报有假,我全家死光。”
其余人都是笑笑不说话,好比瘦弱青年这种为了一个职位或利益,不惜以家人做担保的人,说的话最算不得真,带刀汉子也是一个性情中人,一听到瘦弱青年的誓言,心中对他的好感瞬间减半。
周天申好不容易才从人流中走出来,扶着快要挤散架的小竹篓,周天申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时间向城内走去。
邨州除了声名远扬的六大派,还有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不计其数,有时两三人情投意合,一时喝醉,酒劲上了头,歃血为盟,建立帮派的事不计其数,周天申觉得这种人最有意思。
就是这些人的存在,才让尘世间距离修道路途又近了一些,不至于人间没有仙气,修道路途没了俗气。
为了举办好这次的展览大会,宝器阁绝对是画了大价钱,街道上,随处可见宝器阁的工作人员身披彩衣,手提木盒,向过往人员发送礼品。
周天申也收到一份,礼品是一个彩色的小木偶,木偶的脸上画着彩色的装扮,手里拿着两个小木棍,腰上系着一根红绳,脚上穿着木屐。
木偶的头上还有一个黑色的木头,将木头向下摁,木偶的手脚就会有规律的活动,木棍一上一下,相互敲击,发出轻微的响声。
周天申将木偶放在竹篓里面,继续向前走着。
街道两旁排满了地摊,卖价格实惠,瓜果吃食的老叟叫喊着童叟无欺;卖廉价首饰的老妪将货品全部摆出,琳琅满目;卖锦绣衣裳的妇人亲自试穿,身边围着自家儿女,言笑宴宴;也有耍大刀的卖艺儿郎,气宇不凡。
天香县是五和国五个县城中最小的一个,也是临边村庄数量最多的一个,因此天香县更像是一个大的集市,像这种专卖便宜货的地摊将近占了天香县三分之一的地界,还有一些毗邻而居的小店铺占了三分之一,而像宝器阁这种声名籍甚的大门面又占了剩余的三分之一。
街道上人声鼎沸,叫喊声混杂在一起,吵得人耳朵生疼,其中最惹人瞩目的是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瘦弱老头,他的手里拿着一根掉了毛的鸡毛掸子,一只比他还要瘦弱的老猴蹲坐在一旁,脖子上戴着铁圈,铁圈上还连着一根铁链,被老头握在手里,脚边放着一个破碗,碗里放着几颗铜钱。老猴盯着碗里的铜钱,咧嘴傻笑。
瘦弱老头站在老猴的身后,一脚踹在老猴的后背上,老猴应声倒地,半天没有爬起来,就在看客快要走光的时候,老猴突然撑腰站起,手里抓着一大把泥土向老头砸去。
老头向后一躲,手里的鸡毛掸子砸在地上,竟然扬起大片灰尘,灰尘将所有人裹住,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便在人群中穿梭。
一时三刻,灰尘散去。
老头的手里抓了一把折扇和玉佩,想来都是那些喜好吟诗作赋的公子哥们所佩戴之物。
老猴手里则是抓了一把的金银首饰,还有女子的贴身之物,看到老猴手里的东西,在场不少清秀女子脸臊得躲在自家的男人身后。
自认躲过一劫的妇人们则是捧腹大笑,让你们这些不要脸的骚狐狸搔首弄姿,勾引那些不长眼的男人,活该,妇人们扔了不少的铜钱到破碗里面,反正又不是自己干苦工挣得。
周天申看了几眼,就没了兴趣。
他径直走向街对面的一家草药铺,临近傍晚,草药铺没有多少生意,铺子里面只有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眼镜的白发老人。
周天申看着老人的衣着,不由得想起张云安的那一身装扮,心中喃喃自语,是不是医师都爱这身打扮,长衫,眼镜,嘴角带着笑。
老人同样看到了走进门的少年,微笑着站起身,放下手里的药典,“小友要买些什么?”
周天申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草纸,上面记录了他所需要的草药名单,他将名单交到老人手里。
老人扶着眼镜,脸贴着草纸,片刻后说道,“巧了,这些东西我这里全都有,而且都是品质极佳,小友,你算是来对地方了。”
老人放下草纸,转身,从身后的木架上随手抓起几味药材,也不看看份量如何,直接包在一起,将草药推到少年面前,老人重新拿起草纸,一并奉还,“没想到你年纪不大,见识不小,家住哪里?是不是有人在学医,真是巧了,老朽最近正在收徒,小友要是有兴趣,可以先跟在我身边,学个一二十年,价钱好商量。”
周天申拿出地银,递到老人的手里,笑道,“我现在还没有学医的打算,不过如果以后想学的话,我会来找老先生的。”
老人摸了摸,呵呵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多少年了,没有听到这么真诚的谎话了,想起来了,这叫做善意的谎言。这些足够了,要是不够用了,再来买。”
周天申收起草药和草纸,点头离去。
老人重新坐到躺椅上,拿起药典,一个字一个字读着。
走出草药铺,周天申转身走进了旁边的一家卖书的书斋。
看店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此时正斜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口水流了一地。
周天申在店里逛了一圈,看中了一本名为《聊相和》的精怪小说,多半又是描述一些有关于魑魅魍魉,书生女鬼的故事,虽然名字很普通,但是里面的故事很是重口味。
人鬼相恋的故事在前世看了不少,也是在这个世界,还是不受人苟同的。
周天申将书从书架上拿下来,走到汉子面前,把书放在桌子上,将汉子喊醒,付过钱之后,便离开了书店。
其实书店里除了周天申和睡觉的汉子,还有一个高挑的女子,女子头戴金钗,身着红衣,脸上画着淡妆,嘴唇单薄,脸颊有些圆润,额间画有梅花印记,长发披散在身后,手里拿着那本《聊相和》,看到动情之处,长发无风自动,拿书的手指用力捏着书页,手骨发白。
奇怪的是,周天申并没有感受到红衣女子的存在,只是在挑选书籍的时候,时常感到后背发凉,时不时的刮过一阵冷风,他原以为是天色渐晚的原因,便没有追究。
看完书中的故事,红衣女子并没有将书放回到原处,红色的指甲在书上一划,一道微弱的火线沿着划过的痕迹燃烧开来,书本瞬间变成了一堆灰烬,女子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书架的底部,那里只有一本书,名为《天首日志》,作者是菊白水。
天色昏暗,周天申便回到了客栈准备休息。
他走过其他房间的门口,发现其他人还没有回来,问过一直等候在门口的侍女才知道,展览大会要一直进行到后半夜,不过客栈这几天晚上都不会打烊,所以让他不用担心。
周天申仔细看了一眼,原本有五个侍女,现在就只有两个。
躺在床上,打开今天刚买的书,周天申就着昏黄的油灯和清明的月光读了起来。
看过两页,周天申大致明白了书中所讲述的故事。
故事分为三个部分,分别以相识,相恋和相忘为题。
书的主人公是一个穷困潦倒但是志向远大,心系天下的书生,和一个灵智刚开,不谙世事的女鬼,按照天首大陆的称呼,将女鬼改成死灵要更为贴切。
女子含冤受辱,被奸人毒害,因为执念太重,所以死后灵魂并没有消散,而是变成了一个喜好深夜出没,吸食人血的死灵。
因为残害人数过多,引起了修道者们的注意,为了逃避追捕,她便躲在了深山,而她就是在那时遇到了名为菊白水的书生。
菊白水?
周天申合上书,看到书面上本应是标注作者的位置,清楚的写着三个大字--菊白水。
周天申苦笑一声,合着是作者套用了自己的名字,将自己写到了书里,周天申模糊的记得,在那个想不起名字的神秘地方度过的那些无聊的日子里,他看过很多本作者将自己写进书里的故事。
往后翻过几页,故事开始变得索然无味,无非就是女鬼和书生相爱,到最后才发现书生是修道者所化,专门为了追捕她而来,只是不知为何遇到她时,自己产生了心动的感觉,不过书生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自己修道者的身份,在故事的最后,化身书生的修道者还是打散了女鬼的灵智,销毁了她的灵根,自此那位名叫卓君生的女鬼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合上书本,周天申心中有很多疑问,卓君生既然已经知道书生的真实身份,为什么不拆穿他,反而心甘情愿的被他用剑刺死?这件事是作者的真实经历吗,那个名誉大陆的小说家菊白水,真的经历过这些嘛?但是困意袭来是想挡都挡不住,刚转过身,周天申就已经沉沉睡去。
红衣女子赤脚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与白天的热火朝天不同,夜晚总是能带给人万籁俱寂的感觉。
家家户户都已经关上门窗,唯有地处偏僻的大渝客栈此时还亮着灯光。
从早忙到晚的客栈老板和游姓老人一起坐在门槛上,两人手里各自端着一碗清酒,手里抓着一把刚出锅的花生米,脚边放着三个空坛子和两个还没有开封的装满酒的坛子。
游姓老人喝过一口清酒,又吃了一口花生米,双眼微眯,抬头看着被云遮住一半的月亮,“老板,今天是遇到什么好事了,请我喝这么贵重的酒,你就不心疼?”
蒲象晋将碗里的酒喝尽,打开还没有开封的,其中的一坛酒,倒满了白碗,“游大哥,你长我几岁,所以我就称呼你为大哥,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说实话,我在你的心里是一个小气的人吗?”
游姓老人放下酒碗,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面的灰尘,“反正不大方,老板,我出去一趟,这顿酒还是改日再喝吧。”
话还没说完,老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只剩一人的蒲象晋借着酒劲,睡在了自家的门槛上。
游姓老人再次出现时,已是换上了一身黑衣,双手和双脚都捆绑着乌黑色的铁链,铁链尽头是一根参天高的石塔。
除了游姓老人,身边还有和他同样遭遇的九个人。
十个人,十座塔,一个代号,只为一个人。
十个人围成一个圈,中间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水球,水球开始产生波动,一个飘渺的佝偻身影出现在水球之中。
游姓老人望向四周,看着这些和他曾经共甘苦,同患难的老伙计们,心中泛起涟漪,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是持续多久。
水球中的老人开始说话,“我们等了很多年,眼看计划就要完成,没想到他竟然逃了出来,不过我们总算是再次找到了他,现如今这个世界已经被我们完全掌握,所以他不可能再从我们为他创造好的命运中逃脱。你们都是曾经犯过错误的人,现在‘大主事’决定再给你们一个机会......”
十个人,没有人说话。
从监牢里出来,游姓老人和红衣女子并肩行走在江河之上,河流奔腾不息,河底暗流涌动,可是无论卷起多大的浪花,河水都无法打湿两个人的衣衫。
两个人就这么走着,从头到尾,不曾看对方一眼,也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等到天亮时分,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处密林深处,远远的可以看到一座小木屋,矗立于树群之中。
第十六章 展览大会
展览大会在宝器阁的三楼举行,除了提前到场,能够占得席位的普通看客和一些身份尊贵的特殊人群,其余人一律不得入内,比如曾经在宝器阁闹事,被列入黑名单的人,其中还包括宝器阁的内部人员。
一开始,为了节省时间,宝器阁就将所有需要展览的宝物一并搬到房间最中间的圆台上,用猩红色的大布将其盖住。
宝物一共有十三件,站在宝物中心的红发男人将对它们的来历和特点一一介绍。
红发男人担任主持人,他手持长杆,手舞足蹈的指着圆台上的宝物,进行声情并茂的演讲。
前十一件宝物主要以兵器和功法为主,譬如由邨州最具盛名的铸剑师古钟稚锻造的玄铁宝剑,六大派中的菩萨堡遗失的《金刚伏魔拳》,再譬如有来自飞羽州的飞羽族的七彩羽毛所镶嵌的大爆弓,而最令人感到惊喜的是由死灵族所贡献的一本《天相大语》,据传言这是死灵一族用来修炼灵魂的功法,全书一共二十三张。虽然这些宝物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些索然无味,但是对于修道者们来说,还是很具有诱惑力的。
其实宝器阁三楼一共包含三层,前两层都是普通人和修道者,而第三层则是专门为那些矗立于天首大陆将近千年传承的大门派和氏族所专门设置。
这是宝器阁自成立以来,专门设定的规矩。
三楼的第三层由一个名为‘遮云图’的法阵保护,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察觉到,除了遮人耳目,‘遮云图’最重要的一个作用就是它可以压制阵中人的修为,修为越高,受到的限制越大。
这是宝器阁为了防止宝物而引起纷争,致使修道者大打出手而特意为之。
现在三楼的第三层有十个位置,但是只坐了九个人。
他们每一个人的手里都有一个云形令牌,令牌的作用就是引领他们可以安全准确的离开‘遮云图’。
遮云图中云雾弥漫,旁人无法看到其他人的面貌。
手腕上好似带了一个翡翠手镯的女人,手指缠绕着长发,慵懒的声线穿过云雾,到达另外五个人的耳中。
“都别藏着掖着了,认识这么多年,还会认不出你们。”
最先回应的是女人左手边的位置,一阵花香姗姗来迟,男人轻笑一声,“菩萨堡的蛮堡主,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么...可爱。”
男人停顿几秒,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两个字。
云雾散去,男人露出真容,不输给女人的相貌,穿了一袭青衫,头发束在身后,手指上戴了一个硕大的宝石,在云雾中折射处耀眼的光点,在远处看,就像是一颗闪亮的星星。
只一瞬间,云雾变成粉色,再次遮挡住男人的身姿,只留下一个大致轮廓。
女人松开手指,长发如潮水般涌动,形成一个圆球,瞬间将女人团团围住,从远处飘来的花香在长发四周堆积,逐渐凝聚成了实质。
粉色的云雾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好似一位身姿曼妙的歌女唱着勾人心魄的歌谣,敲打着书生的门窗。
女人冷哼一声,诵经声在‘遮云图’中传诵,“梅三得,你身为一只来自仙彩州的梅花鹿,不去山中嬉戏,待在你的四君子堂,来我们这里搞这些腌臜之物,不感到羞耻吗?别忘了,你只是客人,我们才是主人。”
男人站起身,身边的云雾随着他的起身翻涌了起来,“腌臜?你们自喻菩萨,喜好将苦难比作人生中的修行,劝诫人们不要杀生,吃斋念佛,可如今你们不去普渡众生,却来人间寻欢作乐,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就连自己的传家宝都舍得拿出来卖,你们不感到脸红吗?还好意思说我一个外人,在自家门口做出这种鸡鸣狗盗之事,就不怕被人笑掉大牙,真是枉为人师!”
考虑到现在的处境不宜动粗,女人努力遏制住心中的怒火,“哼,懒得和你争论。”
男人踱踱而行,在云雾中游玩了起来。
女人对面的云雾中传来一声粗狂的笑声,“怎么没人说话了,我还等着看好戏呢。”
第四人也传来了声音,“耄耋大哥,他们自家人说自家话,你掺和个什么劲,当心被人割了舌头。”
女人阴阳怪气道,“要说起自家人,我看还是你们的关系更亲吧,我说耄耋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不娶妻,原来是为了等你这么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妖人。”
被说到了自己的痛楚,头戴花帽,身披花衣的男人手指着女人的方向,咒骂道,“蛮小满,你嘴巴最好放干净一点,否则,我亲自割了你的舌头,再让你的男人吃下去。”
一直在云雾中渡步的梅三得不知何时走到了花衣男人的身边,两人都被云雾遮住了身形,虽看不到对方面貌,但是离得太近,还是会有一些不太好的感觉。
梅三得勾住花衣男人的脖子,慢悠悠道,“你说谁是她的男人?”
一声怒吼从梅三得的身后传来,“梅三得,你要干什么?”
梅三得松开手臂,无所谓道,“没什么啊,只是和这位兄弟说些悄悄话。”
被云雾遮住脸的老人露出真容,一把抓住云雾,在手里揉捏出一柄长枪,枪尖对着梅三得,身躯微微颤抖,嘴角的横肉挤在一起,“说悄悄话,也没有必要挨得那么近。”
听到汉子的这句话,梅三得笑得像一个孩子,“耄耋大哥吃醋了,那我就离远些。”
梅三得再次飘向远处,踱踱而去。
其余没有说话的几个人,每两人挨的最近,只说一些无关痛痒的悄悄话,也不怕被人偷听去。
这时,遮云图的某一个方向的云雾开始沸腾,人形轮廓开始显现出来,第十个人到了。
神秘人坐在第十人的位置,环顾四周,认定一个方向后,说道,“我来是为了死灵族的那本《天相大语》,它不属于我们人族,留落在尘世间只会招惹大祸。”
神秘人注视的那个方向,传来女人的声音,“拍卖会讲究公平竞争,价高者得,无论你真实身份如何,这样说话,实在是有些不懂规矩。”
神秘人回应道,“规矩是人定的。”
女人还嘴,“朝令夕改?只会坏了宝器阁的名声。”
神秘人沉默。
梅三得在原位上落定,“我事先声明,我这次来根本就没打算买任何东西,所以,所有的事情都与我无关。”
第四人阴阳怪气道,“这么快就想把自己撇干净,该不会是有鬼吧。”
梅三得呵呵两声,“鬼,这里确实是有一只。”
神秘人冷哼道,“牙尖嘴利,难不成四君子堂都是一群好逞口舌之争之辈?”
女人不甘示弱,“议论他人之前,要先掂量掂量自己。”
神秘人起身离去,“无论是谁,丑话说在前头,谁抢,谁死。”
梅三得打着哈气,百无聊赖,“又给自己揽了一个大麻烦,我看我还是去找白水吧。”
梅三得的身影紧随神秘人其后,消失在云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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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时等人的位置在修道者最中间的位置,在那里刚好可以清楚的看到所有的宝物。
自从大爆弓现世之后,左塑就始终心不在焉,不是向左右观望,就是催促着展览大会快点结束,惹得尘复直接一个板栗砸在他头上。
谷之文也开始烦躁,“你干嘛总是扭来扭去的?”
左塑捂着头,漫不经心道,“我想看看那把大爆弓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已经被人买走了。”
谷之文解释道,“放心吧,拍卖大会要在明天举行,在那之前,宝物都会有宝器阁统一管辖,没有人可以提前买走宝物,你要是真想要那把大爆弓,只有等到明天和其他人公平竞争,价高者得。”
左塑握着拳头,给自己打气,“我一定要得到那把宝弓。”
毛青竹盯着一个方向,接下来的话着实是给左塑浇了一盆凉水。
毛青竹说,“我看有点悬,你们看那是谁?”
众人顺着毛青竹的手指看去。
只见在一片阴暗处,坐着三个男人和两个女人,还有一个背负铁弓的少年。
左塑大惊失色,“是人峰的人,他们怎么会来邨州,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能入他们的法眼?”
谷之文把手搭在左塑的肩膀上,煽风点火道,“很显然,他们也是为了那把大爆弓。”
左塑握紧拳头,肩膀颤抖,牙关紧咬,“当初我要加入他们人峰,几近把家底都掏空了,可他们自称人上人,瞧不起我们这些乡野村夫,便把我赶了出来,现如今却要在我们邨州抢东西,简直是岂有此理。”
尘复回过头,面色阴沉,“你说,你想加入人峰?”
左塑尴尬的看着自己的老师,干笑两声。
谷之文和毛青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尘复没有追究,“还好,就你这种毛躁脾气,去了也只会受人欺负,人峰已经今时不同往日,听说他们要和地峰重归于好,共同对抗天峰,如果真像外界传言那般,那么闻名天首大陆的三大峰,就出世了两峰。”
陆安时说道,“三大峰,天地人,本是一家,却因为道不同而分道扬镳,自此天峰隐世已近千年,天首大陆都快忘了他们的传说。”
陆安时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真是为了那把大爆弓?”
尘复抬起头,尽力让自己看的清楚一些,也为了让自己的话说的更清楚一些,“道可道,非常道,我们只要走好自己脚下的路,至于其他人在修道路途中看到的风景,还是交给其他人来欣赏吧。”
陆安时恍然大悟,“老师的意思是,人峰此番行事,是为了争夺中州的执牛耳者?”
尘复低下头,手指敲着额头,喃喃自语,“这一届的学生,还真是难带啊!”
聪明也是一种错。
陆安时自信于自己的猜测,三峰本就是千年前的中州执牛耳者,虽然他们隐世多年,早已被世俗遗忘,但是对于那些大门派来说,他们的地位和传说,还是根深蒂固的扎根在天首大陆的历史中的,只要他们入世,一定可以和黄昭子庙争抢一番,那么天首大陆又会迎来新的时代。
陆安时感觉到自己的时代也要来临了。
没有人知道少年哪来的自信,也没有人知道少年多年以后的,一语中的。
红发男人继续讲解圆台上的展品,三鳞鱼盛产于八洋中的八宝洋,是八宝中最普遍的一种宝物,但是即使这样,对于地处天首大陆最南边的邨州来说,也是极为难得一见。
红发男人指着三鳞鱼最中间的那片鱼鳞,声情并茂道,“这片鱼鳞可谓是三鳞鱼的精华所在,因为它处于心脏和肝脏中间,三鳞鱼所有的灵力走向都要经过这里,传言一条百年三鳞鱼的鳞片可以抵挡其他窟兽和精灵数百年的修为攻击,而一条百年三鳞鱼已然到了修炼成精的地步,所以极为难见,因此我们这条三鳞鱼虽然只有十年修为,但是绝对可以抵挡人魁境以下的修为攻击,大家可以放心竞购。”
左塑不屑道,“他以为是摆地摊啊,让我们竞购。”
谷之文撇撇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展览大会临近尾声,所有人都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铁子珊打着哈气,眼皮上下打架,无精打采道,“终于结束了,我还以为会有什么好玩的东西,真是令人失望。”
左塑在一旁碎碎念,“没错,真是让人失望。”
众人回到客栈时,正值半夜。
蒲象晋抱着酒坛子,嘴角流着哈喇子,兴许是梦到娶媳妇,嘴里一直念叨着,“娘子,让我亲一口。小娘子~”
毛青竹后退几步,“这个大叔都多大岁数啦,,还想着自己娶媳妇,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铁子珊跨过蒲象晋的身体,径直上了楼,“别管他了,我快困死了,我们还是先睡觉吧。”
众人一一迈过老人的身体。
第十七章 结仇
经过一夜的煎熬,所有人成功的倒在了床上。王多沾抓着被子,呼呼大睡,他和白小生横七竖八的躺着,把王存远硬生生的挤到了床下。陆安时和左塑等人的状态还算不错,虽然只睡了两个时辰,但是因为有一套自己的静修之法,反而休息的较其他人更加充实。铁子珊和马仙娣两个姑娘虽已早早的起床,但是她们已经有了新的计划,便不再去拍卖会。剩下的人也纷纷表示,昨夜已经看过宝物,至于拍卖一事,本就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也就不愿意去凑热闹。
最后的结果就是,陆安时陪着周天申去了拍卖大会,而左塑完全就是想最后再看一眼那把让自己情有独钟的大爆弓,到底是花落谁家,想最后再确认一下,自己还有没有机会。
左塑临走前,拉上来准备修道的谷之文。
面具少年一百个不情愿,“我对那把大爆弓可没有丝毫的兴趣。”
左塑对此的解释是,“我知道,我就是想找一个人陪我一起去,要是大爆弓真的被人峰的人买走了,我也就死心了,也就没必要再留在那里了,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想买个弓弦都找不到地方,安时要陪他的同乡,我总不能为了弓弦,而让他丢下他的同乡吧。”
面具少年哑口无言,怎么到了先阳地界,都这么能说会道了。
四人走下楼,楼下的客人较前几天相比,少了很多。
临街的一扇窗户下面,坐着一位身穿黑色斗篷,戴着黑色面纱的少女,少女一边喝着热茶,一边望向窗外,翘首以盼。
听到下楼的声音,少女扭身望去,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听说你们要去拍卖会,正好,我也要买一些东西。”
客栈老板从柜台后面钻出来,手里拿着账本和算盘,脸色有些苍白,“各位客官,拍卖会要等到正午才会开始,你们要不要先吃个早饭,我已经让后厨准备了可口的肉包子和肉汤,放心,这位姑娘昨天就已经支付了你们的住宿费和伙食费。”
周天申刚开始还有些犹豫,直到听说少女已经把所有的费用都替他们垫付了,虽说他并不是贪图小便宜的人,但是这也并不是浪费的理由,大不了,等回到了村子里把钱还给她便是。
背着竹篓的少年要了两个肉包子和一壶茶,早饭不适合吃的太油腻。
众人如是。
店小二端上肉包子和热茶,又直奔后厨,帮着老人将早饭送到了二楼。
五人吃饭闲余,聊起了这次的拍卖大会。
少女最先开口,她咽下嘴里的包子,喝了一口热茶道,“实不相瞒,我这次的目标是菩萨堡的那本《金刚伏魔拳》,据说此拳法乃是菩萨堡的第一任堡主所创,练会此拳,将会得到万夫不挡之勇,斩妖除魔,荡尽一切邪祟。”
少女犹豫着说道,“前辈对我有救命之恩,你们既是他的同乡,那么对于我来说,也就是朋友,我虽说没什么本事,但是一些礼物还是送的起的,只要是各位在拍卖会看中的宝物,我天允家族已经双手奉上。”
左塑惊喜道,“真的!”
天允家族是祥云国的第一大家族,亦是皇族。
陆安时和谷之文一人一边,摁着左塑的肩膀,将他按在座位上。
陆安时拱手道,“救人于危难之中,本就是我修道者职责,更何况救你的是蒙大叔,与我们无关,即使与我们有关,你已经帮我们垫付了住宿费用,这份谢礼我们不该收。”
少女有些失落,“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强求了,但是这次出门所需的费用,一律交给我,你们千万不能推辞。”
陆安时笑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眼看所有人都吃完了自己的食物,正准备起身离去时,客栈的大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碎。
客栈老板看着门上的大洞,暴戾之色从眼中一闪而逝。他真是要好好看看,谁敢在这里找他们天允家族的麻烦。
门外停靠着两辆马车,马车前后分别站立着四匹高头大马。坐在马上的人闪身而下,车夫掀开车帘,从马车里分别走出一位红衣女子,和一位打扮干净,背着书箱,一身书卷气的青衫青年。青年身后走出一位头发斑白,身形佝偻,面容枯槁,手指奇长的青衫老人。从青年对老人的恭谨态度可以看出,老人应该是青年的老师。
将客栈的大门一脚踹碎的,是一个身后背着一把大砍刀的光头佬,光头佬拂去脚上的碎屑,摸着自己的光头,满眼鄙夷之色,“见到我们大小姐,还不赶快出来行礼。”
红衣女子走上前,一只手捂着嘴巴,一只手掂着自己的裙子,好像脚下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行了,呼延成法,没必要和这些乡巴佬说太多。唉,赶了这么远的路,本想找一家像样的客栈歇歇脚,没想到,找了半天,又绕了回来。”
红衣女子向前走了几步,向门内喊去,“你们谁是这里的掌柜,看到客人,也不知道出来迎接。
客栈老板笑着迎上前,他早已认出了来者的身份,三柴国的红衣家族,亦是皇族。这可不是他一个天允家族的外姓家仆可以得罪的,不过好在,客栈里还有那位小姐,虽然现在还不适合暴露身份。
客栈老板把另半边门拉开,站在门内,“贵客驾到,有失远迎。”
光头佬斜瞅着客栈老板的矮胖身材,嗤笑一声,“少废话,赶快准备上好的客房,我们大小姐要休息。”
客栈老板面露难色,“抱歉,小店已经客满,各位还是去别处吧。”
光头佬听到这话,直接拔出了身后的砍刀,抵在老板的脖子上,“怎么,还需要我再说第二遍,还是你有两条命。”
客栈老板紧握双拳,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光头佬狞笑一声,缓缓抬高砍刀,“包涵你娘亲。”
砍刀用力挥下,客栈老板正要作出反击之时,只听‘叮’的一声,一把长剑出现在了老板的头顶上方,长剑与砍刀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溅。
出手之人身穿白衣,背负一个褐色木盒,面若寒霜,双眼如秃鹫紧盯光头佬,趁着光头佬抽回砍刀,白衣人一跃而起,手持长剑,直逼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紧咬嘴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少女身旁站着那位面容枯槁的老人,就在长剑快要斩杀少女的时候,老人猛然甩出双手,数道红色光匹从他的手腕处射出,直接缠绕着白衣人的四肢和腰身,白衣人被捆缚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光头佬看准时机,丹田中的那颗色泽不够纯粹的圆珠迅速旋转,一缕缕灵力被圆珠甩出,催动着大砍刀,大砍刀上红光乍现,直接劈砍在白衣人的面门之上,头颅炸裂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因为在白衣人的脑袋上方,出现了另外一把长剑,除此之外,还有两把飞剑分别从白衣人的左右两侧飞出,斩断了捆缚着他的红色光匹。
白衣人和光头佬各自落在原处,出手抵挡光头佬致命一击的那位白衣人手持长剑,站在两把飞剑上,漂浮在半空中。
客栈二楼窗户,站着一位白衣女子,女子脸色清冷,“想在天香县闹事,至少要先问过我们苗圃房。”
光头佬还想出手,却被红衣女子拦住,红衣女子满脸怒容的看着客栈二楼的某一扇窗户,冷声道,“苗圃房,我记住你了,今天就先放过他们,我们走。”
苗圃房,先阳地界中的十二房之一,房主苗莹雪,地火境七关强者,是三柴国皇族都要拉拢的一方势力。邨州虽说有六大门派傲立于其他门派之间,但是他们的根基都位于白龙地界和安惠地界,与先阳地界没有任何的人情关系,所以先阳地界本土的十二房和二十三窟就成了五和国和三柴国拉拢的对象,又由于二十三窟为窟兽的势力,一般没有人愿意与它们接触。
目前红衣女子所能确定与三柴国结为盟友,愿意供奉红衣家族的只有地割房,枣子房和星历房。
水乡房出自五和国的水乡县,水乡县又是五和国国殿的建造地,所以水乡房更像是五和国的私家军。
贞子房,苗圃房,门槛房沆瀣一气,自成一派,从来不表明自己的立场到底更倾向于哪一方。
这两年新冒出来的风雪、山神、道祖和行者四房,依据族中那位老祖所言,作风很像中州那里的门派势力,那位老祖曾有幸在游历中州时,参加过黄昭子庙举办的宴会,虽然只是站在门外,与一干凡人挤在一起,但是对于常年闭关,不曾见过大场面的老人来说,已是一辈子的幸事。
如果真如老祖所言,那么拉拢四房为族中供奉,对于三柴国而言,绝对是一件自建国四百年来最大的一件事情,如此说来,三柴国想要一统邨州将不再是遥遥不可及的事情。
红衣女子直接跳上马车,车夫不敢怠慢,率先驱赶马车,向城内赶去,光头佬带领着马队追赶红衣女子,老人和青年最后坐上马车时,只能远远的看见马队的背影。
客栈老板等到所有人都离去,起身向窗户边的白衣女子道谢,“多谢侠女的救命之恩。”
白衣女子头戴斗笠,斗笠四周垂挂着面纱,声音有些清冷,“不用。”
四名白衣持剑男子在客栈门口站定,在白衣女子的带领下,离开了客栈。
天允国静从客栈里走出来,“这么多年没见,想不到她还是这么嚣张跋扈,委屈你了,老板。”
老板不避嫌道,“小姐说的哪里话。”
天允国静叹息道,“我现在身负重任,绝不可以随便被人认出,看来这次的拍卖大会,我是去不成了,还请各位能再帮我一个忙。”
陆安时说道,“姑娘请讲。”
天允国静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紫色钱袋,钱袋上绣着一朵彩云,“这是用来买《金刚伏魔拳》的钱,不知道各位能不能帮我把那本书买回来?”
陆安时接过钱袋,“姑娘大可放心,我们保证将那本书给你买回来。”
天允国静答谢道,“那就多谢各位了。”
周天申等人离开客栈,向宝器阁进发。
马车上,红衣女子怒气难消,一掌拍碎木窗,光头佬从窗外探出头,投来询问的目光。
红衣女子厉声道,“一定要查出来那群人的身份,马上飞鸽传书,让二哥带着人过来,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们。”
光头佬领命离去。
另一辆马车上,老人手捂心口,咳嗽不止,青年从书箱里掏出一个小玉瓶,从里面倒出三颗黑色的小药丸,扶着老人服下,老人苍白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
老人推开青年的搀扶,挣扎着坐下,向自己最得力的学生嘱咐道,“白玉和,你要尽快练就红瘴大法,我恐怕时日不多了,只有练成红瘴大法,才能在红衣家族有立足之地。”
青年眼眶微红,双手紧紧握着老人的手,连连点头,“老师放心,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为您报仇。”
老人欣慰的看了青年一眼,缓缓睡去。
青年翻找出一直积压在书箱最底部的那本红书,开始研读。
白衣女子走的极其缓慢,如她这般,在普通人眼里就好像不食烟火的仙女。
四周不乏传来艳羡、垂涎和嫉妒的目光,白衣女子很是受用。
五人沿着街道,一直赤足走到宝器阁的台阶下,一直担任宝器阁看门人的中年汉子,却丝毫不受其影响,始终目视前方,。
能够担任宝器阁的看门人,无不身怀绝技,心志坚定,又怎会被一般女色所诱惑。
白衣女子款款走进宝器阁,登上三楼,坐在贵宾席中,四周再次传来惊艳的目光。
第十八章 争宝
拍卖大会如期而至,宝器阁作为主办方,可谓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
为了容纳更多观众,也为了能够让更多的人买到心仪的物品,宝器阁特意从炼器宗借来了他们的十二星图之一的双子图。拍卖场地被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坐着普通观众,一部分坐着修道者。
宝器阁还将一楼的宝物添加到拍卖行列之中,并且许诺,拍卖费用,最高不超过原物品价格的三分之二。这一举措,着实让那些囊中羞涩的买家感动。
门口处有一张白玉桌,白玉桌后面坐着一位留着精练短发的中年人,中年人是天香县宝器阁的管事,已经工作十余年,从来不曾出现纰漏。
进入拍卖会之前,要先在门口领取一个腰牌,腰牌为圆形,正面刻着宝器阁三个字,反面则是一座高楼,正是建造在中州的宝器阁总部。中年人将腰牌交给每一个将要进入拍卖会的人手中,并收取一些入场费用,这笔钱算是宝器阁索要的门票,更多是来自于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想要在宝器阁买到价钱合理,质量过硬的法器、功法,就必须交一笔‘问候费’。
只有真正交过‘问候费’的买家,才会被宝器阁当作真正的朋友。
这就是宝器阁的交易规则之一。
周天申这次的任务是竞拍一些草药,根据到来的先后顺序,他坐到了第三排。
左塑和谷之文一早便看到了出身人峰的那位背着铁弓的少年,以及跟在他身后的一男一女,自知没有任何希望的他,拉着谷之文坐在了普通观众席的第二排。
天允国静委托陆安时竞拍的那本拳谱价值连城,加上天允国静交给陆安时的那个钱袋上面的彩云图案,宝器阁的负责人很快就猜出了陆安时的身份,将他恭谨的护送到了贵宾席。
宝器阁其实可以完全不必理会彩云图案背后的祥云国,要知道即使是在中州,黄昭子庙也要给它们宝器阁总部几分薄面子,毕竟修道者最离不开的就是功法和法器,而碰巧的是,宝器阁就是专门买卖这些东西的。
如果得罪了宝器阁这样一个大陆上最大的交易组织,那么也就意味着以后要想买真品,就要付出比平时还要贵几倍的价钱,最后还未必买得到。只是在邨州,祥云位于五大国之一,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的,礼尚往来,才是商人应该做的事情。
贵宾席一共有十个位置,此时尚未坐满。
除了陆安时,贵宾席位上还坐着一位长发飘飘、身着丝绸罩衣的美妇人,袒胸露腹、浓眉大眼的光头老者,油头粉面、打扮艳丽的高挑男子,以及坐在最左侧,双臂环胸,不怒自威,气宇轩昂的披甲壮汉。
之前在遮云图中出现的十人,现在只出现了四位。
遮云图的十人座位和贵宾席的十人位置代表了,在宝器阁的眼里,先阳这块地界,只有十个门派势力值得他们用心对待。
陆安时坐在贵宾席有些局促不安,但又很快释然,因为他发现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至少同为贵宾的这几位,绝对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
与陆安时的窘迫不同,周天申颇为欣喜的环看四周,空中一颗颗炫目的星星忽明忽暗,为拍卖会营造了足够神秘的氛围,他早在书中看到过,十二星图是炼器宗的镇宗宝物之一,这十二张图分别对应了天上的十二星宫。
每一幅星图都有不同的功能。
四周已经坐满了人,周天申注意到,他左手边坐着的是一位身负木箱,和他差不多打扮,但是年龄相差甚远的苦瓜脸汉子,右手边则是一个手捧卷首,唇红齿白,肤如凝脂的公子哥。
公子哥低头看书,偶尔抬起头,擦拭鬓间的汗水。
苦瓜脸汉子自始至终都紧盯着场地中心的圆台,眼睛都不眨一下。
周天申还注意到,那位手不释卷的公子哥,低头看书时,手掌总是握成拳头,抬头时,又将拳头舒展开来,如此反复,难以捉摸。
公子哥突然扭头看向自己的左侧,他发现周天申在偷看自己时,并没有丝毫的生气迹象,反而好脾气的将手中的书往周天申的方向挪一挪,周天申大致瞄了一眼,只是很简单的志怪小说,他的竹篓里就有一本,只是不知道他的那本是不是也叫《聊相和》,因为据作者介绍,那本书还有一本后篇,只是不如前本那么赫赫有名。
周天申向公子哥点头致意,并向他解释自己的竹篓里也有一本这样的书,公子哥当即表示要换来看,周天申将书从竹篓里拿出,公子哥爱不释手的说道,“就是这本,我找了很久了,你是在哪找到的?”
周天申解释道,“只是城内的一个小书斋,那里应该还有,你可以去看看。”
公子哥视若珍宝的翻开一页,激动的说道,“果然是他的作品,你知道吗,他写的每一本书我都有看,写的真是太酷了。”
没想到,公子哥也会说出这种字眼。
这时,拍卖会已经开始,圆台上的红发男人照搬昨天的开场白,一如既往的介绍这次的拍卖品,就在众人激烈竞拍时,公子哥却低下了头,认真的看起书来,俨然已经忘记了拍卖的事情。
拍卖会进行到中场时,张云安要的那些草药,才开始抛头露面,周天申与其他买家进行不遗余力的争抢,最后终于用最高价拍下了那些草药,虽然比卖家预想的价格还要高,但是还在周天申的承受范围之内。
在此之后,拍卖会还出现了四品丹药,一粒九一,一粒八一,都是一位名为顾老六的炼丹师炼制而成,因为丹药稀缺,所以即使只有四品,却依旧摆出了天大的价格,最后这两粒丹药被坐在贵宾席的光头老人以八万地银的价格买了下来。
第七件拍卖品就是那把令左塑魂不守舍的大爆弓,果然不出他所料,铁弓少年用十万地银的价格买下了那把大爆弓,拍卖会进行到现在,终于出现了第一件价格达到十万数的宝物。
众人欢呼不已。
第八件宝物是一本名为《金刚伏魔拳》的拳谱,价格五万地银,每次竞拍价为五千地银。当陆安时第一次喊出五万地银的时候,全场寂静,他的手心也布满了汗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在贵宾席的原因,并没有人竞拍拳谱,因为很多人都知道坐在那里的人都有着什么样的身份,没理由为了一本拳谱,而去得罪那些位高权重的人。
要知道,刚才那把大爆弓之所以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除了锻造者的身份特殊之外,更多还是有人在哄抬价格,这也是卖家的一种手段。只是让卖家感到意外的是,那位可以出的起十万高价的铁弓少年,竟然没有坐在贵宾席,而是偏一隅角,在此之前,始终默不作声低调之际,令他不得不起疑心。
卖家当下立即安排人手,要他们务必查清少年身份,要是他是哪一位高门大派的年轻翘楚,即使把弓送给他又如何,要是能够因此结交一份情缘,岂不是更好。
铁弓少年心有灵犀的看向卖家的方向,他低头轻语,只有身边人可以听到他的声音,“我们此次行事,还是要以低调为主。”
他身边的女人将手背搭在嘴唇上,轻笑一声,“公子,你要是真想低调,干嘛还花那么大的价钱,一把破弓,抢来便是。”
男人对女人的言论颇为不满,皱眉道,“你把公子当成什么人了?公子岂会干那些鸡鸣狗盗之事?”
女人放下手臂,躺在座位上,真可谓是一波三折,“公子不是,你也不是?”
男人悄悄吞咽下口水,不再说话。
周天申不太确定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公子哥,如果因为一本书而错过了自己想要买的东西,那他会以为是他的责任。
周天申轻轻的戳了一下公子哥的细腰,公子哥麻木的抬起头,眼睛微眯,周天申说道,“你不买东西?”
公子哥揉着眼睛,语气有些疲惫,“不用了,我想买的东西已经被人看上了。”
周天申嗯了一声。
公子哥将书还给周天申,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气说道,“用脑子看书,真是一件费脑子的事情。”
公子哥竟然倒头睡去。
周天申不再去管公子哥的奇怪言行,因为现在拍卖会正在进行一场很激烈的争宝。
第九件宝物是一把玄铁宝剑,宝剑一出,谁与争锋,还没等红发男人说出它的竞拍价格,就只见最前排的买家全都站了起来,高举手中的号码牌,大声呼喊着自己的价格。
一时间,拍卖会陷入了混乱之中。
叫卖声,争吵声,不绝于耳。
“我出二十万地银,我看谁比我的价钱高。”
“得了吧你,二十万也敢出来见人,我出三十万。”
“你们都是弟弟,我出五十万。”
“一百万!”
突然,一声猛喝震住了所有人,众人纷纷向声音处看去。
只见一位打扮富态、穿金带银、左拥右抱的肥胖公子哥站了起来,他身后站着一位须发尽白的老人,老人的左右两侧各站着一位书童,书童的手里分别拿着一本账本和算盘。
肥胖公子哥向身后问道,“管家,咱们现在还有多少钱?”
老人颤颤巍巍的敲着算盘,眼神极为不好,几乎贴到了账本上面,良久,才抬起头,声音从空洞的嘴巴里发出,“少爷放心,咱们的钱还有很多。”
肥胖公子哥满意的坐下,继续搂着自己的红颜知己,喜眉笑眼。
刚才叫嚣很厉害的其他人,蔫头蔫脑的坐下。
“原来是大拓家族的大公子。”
“没想到,他也来了。”
“唉,我该怎么回去交差啊。”
一时间,叫苦声连连。
他们也都是为了身后的主子,才来这里耀武扬威,装大款的,现在没买到宝剑,虽说不至于丢了性命,但是挨骂是少不了了。
红发男人倒是有些喜出望外,没想到在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还有这么有钱的冤大头。
拍卖会继续进行。
后面的宝物就都是一些宝器阁自己出售的,毕竟像玄铁宝剑这么贵重的宝物,不可能天天遇见,更不可能有太多的存货,即使有,也不可能一次性全卖出去。
“好,话不多说,现在有请我们这次拍卖会的最有一件拍卖品。”红发男人一如既往的烘托气氛,“这件宝物可以说是,最惹人瞩目的,也是最令人意想不到的,那就是,由死灵族贡献的炼魂大法《天相大语》。”
红发男人拉开红布,一阵紫黑色波浪猛然从场中心蔓延开来,不断冲击着双子图的阵眼,所有人几乎都在第一时间,受到了波浪的冲击,有些体弱者直接晕倒在地,更有甚者,开始口吐鲜血,痛苦不已。红发男人也没想到,这本书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他眼疾手快的盖上红布,波浪消失,阵眼停止震颤,所有人都大松了一口气。
按理说,红发男人离书最近,他受到的影响应该最大,但是恰恰相反,他不仅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感受到自己的脑子里仿佛烙印下了什么东西,黑蒙蒙的,看不清楚。
这时,一直坐在贵宾席末尾,闭目养神的披甲壮汉站了起来,朗声道,“大家都看到了,这本来自于死灵族的《天相大语》,根本就是一本邪书,得到它,只会带来祸害......”
长发飘飘的美妇人突然打断了披甲壮汉的发言,“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
披甲壮汉居高临下的看着美妇人,手指着身后,看向那些受到波浪波及的人,“难道他们还不足以证明,这本书的危害?”
第十九章 烫手啊
美妇人嫣然一笑,手指玩弄着自己的长发,“炼魂之法本就难以捉摸,对修道者的要求更为苛刻,何况是一些普通人,但是对于我们修道者来说,能够将自己的灵魂磨砺一二,不失为是一件好事。我看你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根本就是想将这本书占为己有,看来,黄昭子庙的八拳,也不是那么的光明磊落啊。”
美妇人此话一出,全场陷入胶着般的寂静,那些受波浪危害不大的修道者们面面相觑,露出惊恐大于惊喜的表情。
八拳!这可是响彻整个大陆的名号。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黄昭子庙巡查者八拳竟然来到了邨州,而且就在自己面前,难道又要发生什么大事?
一时间,众人竟然不顾自身伤势,议论纷纷。
黄昭子庙作为中州的执牛耳者,更是大陆修真界的统领者,它的存在直接影响了整个大陆的存亡,而让它获此殊荣的就在于其门下的执法者八剑,宣法者八枪和巡查者八拳。
披甲壮汉向前一步,高抬下巴,眉头紧锁,“蛮堡主,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美妇人不甘示弱,向前走了两步,“我当然清楚我在说什么,只是不知道你清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披甲壮汉不想做太多的口舌之争,沉声道,“你确定要和我抢东西?”
披甲壮汉在我这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美妇人拍着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我还真不敢和黄昭子庙抢东西,但是你嘛,倒是可以一试。”
披甲壮汉眼皮抖动,险些没有控制住体内涌动的灵力,要不是有人在场,他真想一拳捶死眼前的女人,只是巡查者的职责所在,让他不得不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你很幸运,但不代表他们。”
披甲壮汉向外走去,“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美妇人冲着壮汉的背影,鬼魅一笑。
红发男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急忙向台下看去,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坐着一位俊俏的男人,男人轻轻点头,表示拍卖会继续。
红发男人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可是就在刚才,他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停顿,等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原本印在脑子里的措词全都消失不见。
周天申与他有相同的遭遇,只是他并没有忘记什么事情,而是在脑海里出现了一副画面,画面中,一个穿着干净的小男孩站在雪地里,手里捧着一个绿色的圆珠,圆珠发出柔和的光芒,男孩始终低着头,嘴里念叨着什么,完全听不清楚。
大风呼啸,白雪皑皑。
“你没事吧。”
一个柔嫩的手掌贴在周天申的头上,一股温和的灵力钻进周天申的身体里,带来丝丝温暖。
周天申没想到一个男孩的手,也可以这么温柔。
那股温暖的灵力很快消失,公子哥的额头上渗出汗水,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呼,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替人疗伤,还真是一件费脑子的事情。”
周天申有些不解,“我受伤了?”
难怪会产生幻觉。
公子哥呼出一大口气,擦去鬓角的汗滴,解释道,“我也不确定,只是看你痛苦的抱着头,我还以为你受到了波浪的攻击。”
周天申更加疑惑,“你没事吧?”
公子哥目视前方,“我躲的快。”
周天申站起身,发现很多人都晕倒在了地上,包括自己身旁的那位苦瓜脸男人。宝器阁很快作出回应,从阵法外面,陆陆续续的走进很多抬着担架的医师,他们都是宝器阁长期聘请的医师,因为每次拍卖大会,都会不可避免的发生斗殴事件,这是就会需要他们医师出面,替受伤者包扎伤口。不过,这么大规模的晕倒,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趁着救人这段时间,红发男人很快就将那本炼魂大法卖给了那位美妇人,美妇人走进交接室,这里就是付钱拿货的地方。
付过钱,美妇人收起那本充满了诡异色彩的书,走出宝器阁,门口站立着一辆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车夫是一位与她相差无几的妇人。
妇人是美妇人的贴身侍女,名唤婀娜,妇人掀开帘子,将美妇人扶上马车,驱赶着马车向城外赶去。
婀娜坐在车厢外,手里拿着马鞭,抱怨道,“堡主,看来还是子默适合这份工作。”
美妇人坐在车厢里,脸色阴晴不定,“赶快赶路吧。”
拍卖会很快结束,解除双子星图,场地恢复原貌,买家们陆续走进交接室,支付账单,任取宝物。周天申将草药放进竹篓,走出交接室,发现门口站着一位紫衫青年正在左顾右盼,看见他时,脸上流露出惊喜的表情。
紫衫青年走近后,看了一眼周天申背后的竹篓,笃定拍手道,“你就是云安口中的那位竹篓少年周天申吧。”
周天申点点头,暗中观察着青年的衣着。
青年将胳膊搭在周天申的脖子上,脸上闪过一抹奇怪的笑,“我是云安的师兄,他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我啊?”
周天申摇摇头,发现青年的腰扣上,挂着一个布袋。
青年颇为惊讶,后退两步,捂住嘴巴,眼神复杂,“怎么可能?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周天申继续摇头,看到布袋上绣着一座青灰色铁塔。
青年叹息一声,捂着额头,痛惜道,“时不我待,时不我待啊,我还喝过你的满月酒呢,你怎么能说忘记就忘记呢?”
周天申疑惑不解,“可是我真的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青年一边摇头,一边摆手,神色忧郁,“不提了,不提了,我叫陈忧,是妙手斋的主人,也是张云安的师兄,今天他带了一个受了很重的伤的病人,此时正躺在我家里,听他说你帮他买了一些草药,正好现在需要用到,你把它们交给我吧。”
周天申伸手掏出竹篓里的一个小包裹,上面有宝器阁的专属印章,一座铁塔。
青年接过包裹,接着从袖子里甩出一个白色的物体,物体在周天申的眼前一闪而过,掉落在竹篓里,物体与其他东西发出碰撞,发出‘叮’得一声。
青年转身离去,一只手高举过头,左右摇晃,“张云安给你的报酬,别嫌少。”
青年走后,周天申回到大渝客栈,一楼已经坐满了人,都是一些无缘进入宝器阁的人,与其他人讨论着今天的拍卖会。
客栈老板看见周天申,笑着从柜台后面走出来,“酒菜已经备齐,我这就让小二给您端到楼上去。”
周天申摇头拒绝了老板的好意,自己端着托盘将一荤一素和一壶热茶端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门口站立着的侍女,帮忙着将客房的门推开。
吃过饭后,周天申躺在床上,又翻开了自己买的那本书,草草的看过几页后,周天申打起了瞌睡,揉着眼睛,勉强将书本合上,周天申歪着头,沉沉睡去。
周天申睁开眼,发现刚才自己倚着老槐树睡着了,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周天申向山下赶去。
山上的路很不好走,每走几步,就会看见一个小水坑,有的水坑积攒了很多的清水,有的水坑则是塞满了污垢,还有的水坑里面都是树叶。
走过一道山岗,远远的看见天边的落日,红霞似火,清风吹拂着周天申的发梢,舒服极了。
山岗下面是一个山洞,山洞门口堆放着一块大石头,石头上面刻画着奇怪的字符,字符五颜六色,其中最为显著的是一个白色的字符,字符从上至下,贯穿整个石头,站在石头前面,周天申背对着石头,没有在向前走一步,因为天边开始下起雪,从山顶到山岗,周天申经历了四季更迭。
大雪飘飘,衣衫单薄的少年飞奔着跑向山顶,站在槐树下,能够感受到一丝温暖,槐树枝簇拥着从树上滑落,落在周天申的脚下,一颗绿色的圆珠漂浮着,周身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周天申试着触摸圆珠,却被上面的高温惊退,少年龇牙咧嘴道,“还是这么烫手啊。”
拍卖会结束后,左塑并没有在宝器阁久留,而是和谷之文一起被陆安时拉着,来到一处杂货铺。
店铺的老板是一个牙齿掉光的老妇人,老妇人有些老眼昏花,听到有人走进店铺,趴在柜台上,愁了半天,才看见站在面前的三个少年。
老妇人的嘴巴有些跑风,“随便看看,要买些什么?”
店铺不大,没走两步就到头了,店铺里没有货架,只有挂在墙上的商品,墙上放不下,就摆在了地上,左塑不相信这么一个破旧的小店里有自己需要的弓弦,要知道他对弓弦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左塑拉着陆安时的衣袖,将他拉到一边,“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陆安时笑道,“你看我像是再给你开玩笑吗。”
左塑有些不满意,“你是在蒙我吧,这么小的一家店,怎么可能找得到我要的东西。”
陆安时双手负后,抬起下巴,指了指两人的身后,左塑扭头看去,谷之文正在为一副面具付钱。
左塑歪着头,诧异道,“谷之文这个财迷,竟然愿意买这种地摊货?”
陆安时将左塑推进店铺,指着地上的一堆小物件,“赶快挑,我还要回客栈把拳谱交给天允姑娘。”
左塑认命般的蹲在地上,随意扒拉着,没曾想,还真让他找到了好东西。
左塑兴奋的把一根白色的绳子拍在柜台上,合不拢嘴道,“老板,这个怎么卖?”
老妇人贴近看了看,“十文钱。”
左塑愣在了原地,“这么便宜?”
打死他都不会想到,乾纹绳竟然这么便宜,他感激的看了一眼陆安时,直接掏出一两地银,“老板,不用找了。”
老妇人收起地银,从身下拿出一个铁箱子,铁箱子发出叮呤哐啷的声音,老妇人说道,“找你九百九十文...,欸,人呢?”
老妇人步履蹒跚的走出店铺,街道上早已经没有了三人的踪影。
一个小巷子里,左塑趴在墙上,喘着粗气,探头探脑的向街上看去。
陆安时无语道,“买个东西,不至于这样吧。”
左塑把手指竖在唇前,“嘘,你不懂这件宝物的珍贵,乾纹绳,又称捆仙索,据传说,它是由龙筋与天藤树炼制而成,具有强大的灵力,只要是被它盯上的猎物,任你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它寻到,与照妖镜并称两大神器。”
陆安时拍手道,“恭喜你,找到一件宝物,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左塑谨慎的收起绳索,哼着小曲从巷子里走出来,只是从他慌张的眼神和不协调的步伐上可以看出,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陆安时感到有些哭笑不得,谷之文一如既往的闲言少语。
三个人回到客栈,蒲象晋告知他们,天允国静正在楼上等着陆安时。
走上楼,三人回到各自的房间。
山道上,马车不急不缓的向山里赶去。
车夫有气无力的挥打着马鞭,马鞭打在马身上,不痛不痒。
山道两侧长着许多大树,某一棵低矮的小树上面站在一个背着木箱子的苦瓜脸汉子。
汉子手里反握着一把匕首,匕首紧紧的贴着他的手腕被他藏在身后。
汉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马车,直至马车转过一个弯道。
第二十章 又是何必呢
马车转过弯道,转进较为茂密的树林,树林里传来不知名窟兽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这片树林是天香县和酒乡县的交界处,只要走过树林,就算是到了酒乡县的地界。这里虽然离无名山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偶尔也会有窟兽来这里,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车夫与车厢里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妇人银铃般的声音在丛林中响起,“堡主,以后这种活还是不要再找我了,我真的不适合。”
美妇人双手平放在腿上,上半身笔挺的坐在一张木椅上,双眼紧闭,鬓间飘起一缕秀发,她将手指搭在长发上面,轻声说道,“我有些困了,前面的路有些不好走,你小心一点。”
妇人领命道,“得嘞,我的大小姐。”
美妇人就这么坐着,沉沉睡去。
马车依旧不急不缓的走着。
苦瓜脸汉子攀着树枝在树林上空游走,他尽量控制着和马车之间的距离,既要保持马车在他视线范围之内,又不能让马车里的人发觉,他无声的落在前面的树枝上,左手迅猛的抓住一只尖嘴斑鸠,手指捏着斑鸠的脑袋,轻轻扭转,斑鸠死去。
他是一个杀手,虽然这一生只杀过一个人,但是他始终都记得杀手准则,在目标面前,要保持足够的冷静,务必做到一击必杀。他的前半生都在为这条准则做准备,直到他杀死第一个目标之后。
苦瓜脸汉子并没有得到别人的雇佣,杀手只有得到雇佣才会拔刀杀人,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在杀手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你可以杀掉一个你心中很重要的人,或者是这个大陆上公认的很重要的人,那么你就有挑战三道口的资格。
三道口是一个雇佣组织,常年保持着十二人的阵列,他们无影无踪,无声无息,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也没有人可以找到他们,他们流离于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就像是死灵族里的孤魂一般。只有当他们其中一个人死亡的时候,才会向外发出悬帖,招收新成员。
想要雇佣他们的方法很简单,同时也很苛刻,每月中旬,在月亮下面放一只死猫,猫的毛发必须是橘黄色,最重要一点是,猫必须是自然死亡的。
苦瓜脸汉子想要加入三道口,这也是他成为杀手的目的,只要杀掉前面马车里的菩萨堡的堡主,并且全身而退,那么他就有了挑战三道口的资格。汉子咧开嘴角,狰狞的笑,虽然恐怖,但这是他所能做的,为数不多的表情。
马车再次转弯,这次转弯时,路口有一块长在地里的石头,车轮碾压在上面,使得车厢一颠,车厢里发出摔倒的声音。
马车停下,妇人走进车厢,关切的问道,“堡主,没事吧?”
美妇人重新坐回椅子上,挥挥手,表示无恙。
妇人走出车厢,整理了一下衣着和头发,马车继续向前走去。
前方的树林越来越茂密,光线越来越少,走过一片阴暗处,树林上空传来哗啦啦的声音。
苦瓜脸汉子蛰伏在车厢底部,嘴里咬着一把袖珍匕首,手指死死的扣住木板上面的缝隙,谨慎的露出一颗头,苦瓜脸汉子腾出一只手,从胸口里拿出一根褐色的木棒,木棒一端有一层黑色的纸,划破纸,木棒一端点燃,木棒开始燃起细微的白色的烟雾,苦瓜脸汉子偷偷掀起车帘一角,将木棒放在缺口里,烟雾飘进车厢里,苦瓜脸汉子稍等片刻,只听一声碰撞的声音,马车再次停下,妇人走进车厢,发出一声惊呼,突然,苦瓜脸汉子从妇人的背后现身,一把将其抓住,手里的匕首狠狠的刺进妇人的心脏,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汉子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这么近的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汉子的额头渗出汗水,他松开紧握匕首的右手,双腿瘫软,跪在地上,应声倒地。
不知过了多久,妇人端坐在车厢外,手里拿着马鞭,打在马的屁股上,马匹带着马车向前飞快奔跑。
就在快要跑出树林的时候,一个男人双臂环胸,站在树林出口处。
马车停下,男人睁开眼睛,阳光泼洒在他身上,银灰色的铁甲发出炫彩的光芒。
来人正是在宝器阁与美妇人发生口角的披甲汉子,他的真实身份是黄昭子庙的八拳之一--祁铉。
披甲汉子犹如战神般站在前方,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妇人,“叫你们家的主子出来,我有事情想和她谈谈。”
妇人站起身,如临大敌,手里除了马鞭,还有那把袖珍的匕首,只是此时被她连手一起都藏在了衣袖中,妇人说道,“我家堡主已经睡了,不知道您是哪一位?找我家堡主何事?”
披甲汉子向前踏一步,身旁罡风刮过,吹起马车前帘,瞅见车厢里坐着一位长发飘飘的美妇人,身旁还蹲着一位背着木箱的汉子,汉子斜靠着美妇人,刚好将其挡住,只是此时汉子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妇人忙拉下布帘,恼羞成怒道,“无论你是谁,做事都要讲道理,要是再这么蛮横无理,休怪我不客气。”
祁铉不以为意,继续向前踏出一步,这一脚声势浩大,直接震动整片树林,枝叶颤动,鸟兽惊动,但是往远处看,天香县和酒乡县却都没有受到波及,熙攘人群,热闹依旧。
祁铉施展神通,一个圆形屏障将自己和马车包裹其中,这里发生的一切,外人都无法看到,除非这个人比祁铉的境界还要高,虽说祁铉只是八拳中最年轻的一位,而境界也只是天坎境五关,邨州不是没有比他境界还要高的修道大能,但是他自认为在这里,一个小小的天香县绝对没有。
妇人安抚好惊吓的马匹,脸色苍白,娇躯颤动,即使她猜不出眼前汉子的身份,但是仅凭这一脚的神通,就绝对不是她可以应付的。她瘫软在马车上,眼泪止不住的流淌,可怜兮兮。
祁铉站在原地,没有再向前走一步,他支起脖子,看向马车身后,对妇人说道,“这样都不醒,蛮堡主睡的还真是死啊,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但是我却知道你的,婀娜,自幼跟随在蛮堡主身边,于其说你是她的侍女,倒不如姐妹来的实在,而且,最重要的还不是关系亲密这一点,而是你们两个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如果对你们两个人不熟悉的话,是很难看出这一点的,我想耄耋和白杰就被你们一直蒙在鼓里吧。”
“那个背着木箱的汉子我也认识,他名叫谢礼,是仙彩州人氏,听说最近当上了杀手,杀害了仙彩州的一个地主老财,被官府通缉后,逃到了你们邨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如果我所料不差,真正的婀娜就是被他杀害的吧。”
妇人听闻此处,终于停止了哭泣,她抹去眼角的泪花,同时卸掉了妆容,松开发簪,长发如瀑布般直流而下,随风起舞。
妇人就是菩萨堡的堡主蛮小满,车厢里坐着的那位美妇人打扮的,正是她的侍女婀娜,同时也是她的替身。
蛮小满吐出一口血水,刚才的罡风虽然只是从她耳边吹过,但是里面蕴含的灵力,丝毫不亚于一名地火境巅峰强者的全力一击,恐怕这还是他手下留情的结果吧,果然,只有到了天境,才算是真正的成为一方强者,蛮小满第一次对黄昭子庙产生了憧憬,要知道在黄昭子庙,眼前的汉子也仅仅是位于八拳末尾,更别提位居前列的八剑和八枪。
蛮小满因为自己的境界卑微而感到羞耻,她怀着赴死的心情吼道,“没错,我就是菩萨堡的蛮小满,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祁铉愣神,不知道妇人为何这样说话,他解释道,“我想蛮堡主应该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要你手中的那本《天相大语》,这种邪祟之物,必须交由我们黄昭子庙来保管,才算妥当,不到万不得已,我们黄昭子庙是不会与各方势力为敌的。”
蛮小满仰天大笑,一副疯癫之态毕现,“少说漂亮话,我看你们分明就是想借此来侵占我们的领地,什么狗屁通天八拳,我看就是一群自私的鼠辈而已,想要东西,自己来拿。”
蛮小满扔出马鞭和手里的匕首,手指结印,指尖一抹光亮,长发飘起后掉落,尽数悬浮在半空中,蛮小满施法,长发纠缠在一起,化为一根根箭矢,似流星划过,向披甲汉子袭去。
祁铉抬起一拳,直接将箭矢垂落在地,更有甚者,直接在接触拳头的瞬间爆炸,一时间火星四溅,甲胄后面的斗篷燃起火焰,祁铉向后挥拳,火焰熄灭。
祁铉不顾箭矢的攻击,径直走向马车,妇人纵身一跃,直接落在树枝上,头发生长的速度比掉落的速度还要快,这是她们菩萨堡的秘法,此时箭矢的攻击频率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凌厉,祁铉已经不想在这么耗下去了,他已经感受到一股不弱于他的灵力波动正在向这里赶来,太山说的不错,强者无处不在,即使是版图最小的邨州。
祁铉深吸一口气,身体下沉,腰马合一,催动灵力在右拳汇集,一个虚幻的巨大淡黄色拳头在其身后浮现,“通背立冲”,拳头自上而下,随着披甲汉子的一声怒喝,直冲到蛮小满的面前,就在蛮小满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一声略显轻佻的声音在头顶上空传来,“呦呵,看来我来的还不算晚。”
拳头冲向天际,蛮小满被人拦腰抱起,搭救他的人就是在遮云图表示自己什么都不会买的男人,自称梅三得。
梅三得抱着已经昏迷的蛮小满,落在地上,迎面质问刚收起拳的祁铉,“你竟然动手打女人,还是这么美的女人,你的师长没有教导过你,什么叫怜香惜玉吗,还是你这个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闻香识女人,你闻闻,多香啊。”
祁铉没有理会话题越说越跑偏的梅三得,他捂住口鼻,向后倒退三步,“梅三得,我知道你的手段,那股香味根本就是由你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我本不想动手,只是蛮堡主太过于一意孤行,我这才出手,而且刚才那一拳根本不足以取她性命,只会让她昏迷几日,正好她可以借助这一段时间,好好的反省反省自己。”
说完,祁铉转身离去,梅三得问道,“你要干什么?”
祁铉回答道,“我这次来的目的只是那本《天相大语》,而不是取人性命,但是如果你执意阻拦我的话,我倒是愿意与你比试一番。”
彻骨的寒冷从梅三得的脚底直往上窜,他能感受到披甲汉子言语中的杀气。
梅三得冷哼道,“放心,我们会打一架的。”
梅三得带着昏迷的蛮小满离去,祁铉在马车中找到了那本来源于死灵一族的书籍,但是婀娜和那位汉子的却消失不见。
祁铉没有久留,他必须回到黄昭子庙复命,他在这里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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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忧与张云安师出同门,并且比他早一天拜了师父,因此即使张云安要比陈忧的岁数大,但是还是要尊敬的喊他一声师兄。
两人在山上学医十五年,就住在山上的三间小瓦房里,从最基础的辨识草药开始,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院子里有一小块空地,里面栽种着瓜果蔬菜,可以聊以果腹,日子虽然清苦,但是也算是清净自然。临近暑夏,山上总是会来一些穿着青衣薄衫,身后书童成群的俊男美女,他们为高山作赋,替流水谱曲,到了晚上还会架起篝火,载歌载舞,每当这个时候,张云安都会跟着自己的小师兄蹲坐在院子前,啃着自家种的西瓜,看着远游的行人,不知他们为何如此。远游之人离去时,总会经过小瓦房,有时他们会敲响木门,淘一碗水喝,更有甚者,会用银钱买两三只西瓜,就这么站在院子里,欢声笑语,大快朵颐。那时,张云安认为几个西瓜值不了多少钱,奈何,他们出的价钱太高,高到十几岁的少年只顾的张大嘴巴,而忘了推辞。
临近告别,师父将他们带到一间红砖房,砖房坐北朝南,四扇窗户常年紧闭,从上山的第一天,张云安就被告诫,这里是师父的住所,不可靠近。
砖房里漆黑一片,只有一盏小油灯被搁置在房间的最中间的一张八仙桌上,除了油灯,桌子上还有三个包裹,四个木盒,包裹围绕着油灯,木盒被放置在桌子的四角。他和师兄站在门口,师父走上前,举起油灯,黄豆大小的光亮由下至上,照亮了墙上悬挂的一副山水画。
师父就这么举着油灯,瘦弱的身影被昏暗的世界包围着,在少年眼里,山水画似乎有一种魔力,使他仿佛置身于山巅白云之间,脚下是万丈河流,奔流不息,大浪之上,一叶扁舟坐着两三人,一人划船,两人交谈,细听之下,山下又好似传来村舍的声音。
少年缓缓闭上双目,张开四肢,想象着自己就好比山顶的一颗石头,面风而站,淋雨不知。
一声咳嗽打断了少年的遐想,师父已经放下了油灯,孤身一人坐在八仙桌前,自语道,“过了很多年,我也想起了很多事,可是始终不知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囚禁于此,我无恨意,更无悔意,只是每当闲暇之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不知你们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老人站起身,面对自己的两位爱徒,眼睛却是看向远方云深处,“我已无心力,再看云深处。三人看风景,一人无归处。”
老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从两人中间走过,“三个包裹,自选其一。”
走出砖房,星河璀璨,老人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消失在夜色中。
老人说,“什么叫放下,什么又叫放得下,何必,何为,何处也。”
天香县,妙手斋。
张云安才为昏迷的短发男人换好药,替他重新包扎后,坐在竹椅上,屁股还没有暖热,就被陈忧喊了过去。
妙手斋一共有三间房室,一间待客,一间治病,剩下的一间就是陈忧的卧房,此时房间中站着两人,共同欣赏着墙上的一幅《幽居图》。
陈忧开口道,“那天晚上,除了师父托付给我们的包裹外,他还赠送了这幅幽居图给我,他告诉我,如果哪一天他不在了,就把这幅画传给下一位有缘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他口中的有缘人,也不知道下一位有缘人是谁,我更不想这么一直等下去,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还记得师父在那晚说过的话吗?”
张云安没有丝毫的犹豫,回答道,“记得。”
陈忧摘下画,将其卷起来,双手捧着,递到张云安的面前,“师父待我们很好,从来没有责备我们,我在想,这么善良的一个人,究竟犯了什么错,才会被囚禁在山中近百年......”
张云安没有接过画,他打断陈忧说道,“你想替他出气?”
陈忧笑道,“出气谈不上,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经过和真相。”
张云安接过画,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声音更是不带任何情绪,“什么时候走?”
陈忧扭过头,看向窗外,一朵白云飘过,“我知道你在那晚看到了什么,是师父告诉我的,我想你才是师父所说的有缘人,我如今也不过是物归原主,你不必有太大的心里压力。我走后,妙手斋就要交给你打理了。”
张云安拒绝了师兄的好意,“过不了多久,我也要离开老槐村,交给别人你也不会放心,这间铺子还是关了吧,等什么时候回来了,再重新开张。”
陈忧笑着离去,“不会回来了。”
张云安抱着画,回到了老槐村。
夜里,大门紧闭的妙手斋像是一只刚刚睡去的小野兽,蛰伏在沉默的黑夜里。
老人不费力的推开药铺的铁门,铜锁无声的落在地上,铺子里的东西都已经变卖,此时房间里空荡荡的,令人唏嘘不已,还好房间的角落里还留有一张竹椅,老人瘦小的身躯缩在竹椅里,闭上眼,睡着了。
第二天,原本打算闭馆的妙手斋重新开张了,改名为老药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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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结束后,天香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大渝客栈也如往常一样,身居深巷,无人问津。
客栈三楼,众人收拾好行囊,准备回村。
周天申背好竹篓,里面放着一本书和几味草药,接下来就要开始修道,少年心里多少有些惊喜和茫然,和他住在一起的陆安时和来时一样,两手空空。王多沾一大早就跑到周天申居住的客房,一通抱怨,责怪周天申为什么不带他去拍卖会,竹篓少年瞥他一眼,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倒是白小生,在一旁不停的挖苦讽刺,结果刚刚睡醒的两人,双双倒在了床上,扭打了起来。王存远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实在是不知道是帮理还是帮亲。两个小丫头,铁子珊和马仙娣早早的在楼下等候,吃着客栈准备的丰盛早点,说着好友之间的悄悄话,至于毛青竹则在前一天受到了家中的书信,要她回家一趟,所以她并不在这次回村的名单之中。尘复身为师长,领着左塑和谷之文已经先行一步,听他说,在这两天他对修道又有了新的体悟,所以需要老槐村的人杰地灵来助自己一臂之力。天允国静已经接回短发男人,正在楼下的马车里等待着。
城外,一辆马车,一行十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王多沾甩着两条小短腿,坐在马车上,嘴里咬着一根干草,惬意的枕着胳膊,就差唱小曲了。
陆安时依旧走在中间,双手插在袖子里,里面藏着两把短剑,他说,“青竹走的那么匆忙,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白小生在一旁接过话茬,贼眉鼠眼道,“陆哥是不是早就看上那位毛姑娘了?”
陆安时温和笑道,“在一起久了,难免生出感情,但是还说不上喜欢。”
白小生点头道,“也对,虽然毛姑娘家比我们老槐村有钱,但这也不是让人喜欢她的理由啊。陆哥,深明大义。”
白小生举起大拇指。
周天申走在两人后面,忍不住插话,“会不会是和亲?”
白小生挠着头,实在是想不通这句话的来意。
周天申解释道,“我看书上说的,名门贵族家的小姐,最后都会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陆安时摇摇头,笃定道,“不会的,我曾经见过青竹的父母,他们都是通情达理之人,绝对不会强迫自家女儿的。”
周天申啧啧道,“难说啊。”
通情达理这个词,可不是随便就可以说出来的。
书上说的很清楚,门当户对,多少痴情男女因为这句话而栽了跟头。
人活一世,不过百年,还是要活得自在,活得安稳。
竹篓少年行走在山间小路,春风拂面,往事如云烟,逍遥飘远。
王存远挨近周天申,小心翼翼地问道,“天申,听说你要开始修道了,我父亲也想让我跟着蒙叔叔学习修道,但是我怕自己没天赋,我能跟着你吗?”
竹篓少年拍了拍怯懦少年的肩膀,“当然可以,要不我们大家一起吧。”
走在两人前面的白小生回过头,“我看行,反正陆哥也在,可以让他指点我们。”
陆安时连忙回应,“我可不行,不过尘复老师在,我可以请求他帮助大家,要知道在镜月庙能够得到尘复老师指点的人也是不多的。”
王多沾半躺在马车上,吐掉嘴里的干草,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我能到什么境界,不过只要是不花钱,其实也就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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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味书舍,粗胖的汉子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口水流了一地,浑然不觉。
曾在拍卖会与周天申有过交流的公子哥,此时正弯着腰,竭力的在书柜底部翻找着。
这时,一位红衣女子走进书舍,一眼就看中了公子哥,她替公子哥选出一本书,递到公子哥的面前,柔声笑道,“公子可是要找这本书?”
公子哥眼见书被别人拿走,苦笑之时,听到女子的声音,便直起腰,轻声道谢,“多谢姑娘的举手之劳。”
红衣女子面露讥讽,拿着书的手指微微用力,“你可倒是真不客气啊,你怎么知道这本书就一定是为你拿的?”
公子哥微眯双眼,看清书的名字,“因为这正是我要找的那本书,菊白水的《聊相和》,听说书里讲述了姑娘与一位良人的纯情故事,姑娘可曾读过?”
红衣女子不怒反笑,松开手指,书本掉落在地上,溅起尘土,“牙尖嘴利,读书人果真都是一群毒舌小人,只会说话,不会做人。”
捡起书本的公子哥,吹掉书上的灰尘,惋惜道,“姑娘真是会糟践宝物,难怪,难怪...,还有一点,我不是读书人,他才是。”
话音未落,一只洁白无暇的手掌抓住红衣女子的后脖颈,奋力一甩,女子直接被丢到街对面的一家馄饨店里,只是因为红衣女子只有一缕魂魄,所以并未惊动任何人。
手掌的主人是一个全身发着白光的俊俏郎,他站在公子哥身后,宛如守护神一般,看着红衣女子,不屑道,“只是一个小小的女鬼,也敢议论我辈读书人,当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被点破真身的红衣女子目露凶光,长发飘荡,张牙舞爪的冲向俊俏郎,只见一束白光闪过,红衣女子应声倒地,捂着胸口,痛苦不已。
一旁看戏的公子哥,连忙阻拦俊俏郎的下一步动作,他蹲在红衣女子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本无字书,念动法决,无字书泛起金光,红衣女子挣扎片刻,即刻被吸进了书里,公子哥合上无字书,唏嘘不已,“只是一缕魂魄,就想要了我的命,这个世界真是费脑子。”
俊俏郎不理解公子哥为何将女鬼吸进无字书,在他看来,除了白白浪费一页金纸,别无他用,“怕什么,有我在,谁敢对你出手。”
公子哥站起身,拿起那本《聊相和》,走出书舍,脚踏在喧嚣人间,身形自然融入其中,“一山更比一山高嘛,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写出这种文章。”
俊俏郎跟在公子哥身后,化身为一个小书童,背着一个插着桃花枝的小书箱,书箱中笔墨纸砚俱全唯独没有一本带字书籍,书童不留情面道,“要是把金纸多是浪费在这等精魅小鬼身上,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也就是说,我还有机会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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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居闹市的某家客栈最高层,背着铁弓的少年坐在床上,腿上放着那把从拍卖会买来的大爆弓。与他一起现身于拍卖会的男人坐在窗户上,手里拿着一个酒壶,看向远处,目光深邃。
突然,房门被从外面着急跑进来的女人用力推开,女人的手里拿着一封信,此时信封已经被打开,女人着急忙慌的走到少年身旁,“公子,有情况。”
铁弓少年接过信,看过信后,面色越来越沉重,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这个菊白水,真是恼人,他为何要帮助他们?”
女人不知事情缘由,只能沉默的站在一旁,不敢答话。
坐在窗户上的男人放下嘴边的酒壶,打了一个酒嗝,问道,“我们现在回人峰?”
铁弓少年摇摇头,将信和信封揉成一团,随意上下抛着,“师兄他们已经赶往无名山,相信他们已经和那里的人接上了头,只要他们不走,就说明事情还有转机,我们只要安心等待便可。”
喝酒男人感到莫名的心慌,“千万不要和他打起来啊。”
铁弓少年从床上坐起,将纸团扔在桌子上,纸团好像一只无头苍蝇,在桌子上滴溜溜的乱转,少年走到男人身边,“我们早晚都要打一架,这是无法避免的,只是和谁打,却是可以商量的。”
男人露齿一笑,狠狠的灌了一口酒,“我只是一个打手,你们说和谁打,我就和谁打,至于对手是谁,我无所谓。”
铁弓少年挠挠头,“这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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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槐村,不留客栈,四楼。
由一根木头修炼成精的范方站在窗户前,自从他在不留客栈住下后,每天都会准时的站在那里,盯着村中心的老槐树。
刚刚回到村子里的菊白水,推开房门,坐在桌前,用一个白瓷碗,喝着淡薄的茶水。
范方好奇道,“前辈这么快就回来了,才只有一天而已啊?”
菊白水淡然道,“一天,已经可以做很多事。”
范方笑着打岔,“前辈,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菊白水放下白瓷碗,茶水在空空的白瓷碗里浮出,刚好与茶碗齐平,“等急了?不用慌,十年你还是等的起的。”
范方尴尬道,“十年确实是等的起,只是一直在这里等着,我们到底在等什么?”
菊白水再次放下白瓷碗,这次白瓷碗里没有出现茶水,而是升起了一阵白烟,白烟在空中随着菊白水的讲述,肆意变化着。
菊白水先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真龙的存在吗?”
范方思索片刻,“略有耳闻。”
菊白水的手指穿过空中的白龙,从白烟之中掏出一个白球,白球闪闪发光,最终变幻成一个片状物,“那你听说过龙鳞吗?”
范方挠了挠脑门,“没有。”
菊白水扔出手中的‘龙鳞’,将那件往事缓缓道来,“万年前,大陆曾诞生了一位传奇人物,他以人类之躯勇攀大道,最终成为了大陆第一位羽化仙人,在那之前他曾与世间的最后一条龙,酣战十天十夜,成功将其封印在崖州的断桥崖,而解开封印的关键物就是真龙身上的龙鳞。”
范方转过身问道,“我听说过这段历史,可是我记得与锁沦大帝交手的不是死灵族的毒龙吗,怎么会是真龙?”
菊白水道,“毒龙就是真龙,只是不甘心死亡,而堕落于此,最后窟兽曾于人类结盟,就是因为有这一层关系在。”
范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可是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难不成...”
范方捂着嘴巴,脸色苍白,他似乎明白了了一些本不应是他可以接触的事情。
菊白水点到即止,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就是你想的那样。”
第二十一章 村子里
回到家中,周天申放下竹篓,将里面的草药和之前的放在一起,并将在书舍购买的书放在了自己的枕头下,那里还躺着一本褐色书籍。天色尚早,周天申的父亲周前应该还在田地里忙活而没有在家,而他的母亲孙天蝉这个时候一般都会和白小生的母亲燕美娣、马仙娣的母亲苗娴在一起,唠唠家常,聊聊女工。
周天申走进厨房,提出门后的木桶,来到院子里的水井前,拿出木桶里面的木瓢,用粗绳将木桶缠住,轻轻地放进井里,等到木桶盛满水,再用水井旁边的木头轱辘将水桶提上来,捡起脚边的木瓢,来到种着菜地的院子一角,耐心的给菜地浇水,菜地里种着普通的蔬菜,再等几日果实成熟,也就可以拿来吃了。浇完菜地,周天申一只手抓起一把粮食,另一只手攥着木瓢,嘴巴发出‘咯咯’的叫声,来到鸡舍前,鸡舍里的两只母鸡蹲窝在干草上,时不时的抬起头向外张望,看起来很是无聊,周天申推开鸡舍的小木门,弯腰走进去,将粮食和水分别倒在一个小破碗和一个用木头做成的水槽里,母鸡看到粮食和水,扑腾着翅膀拥挤到周天申的脚边,差一点将他挤出鸡舍。周天申举起木瓢,虚张声势的挥舞着,可是母鸡根本不怕,甚至根本没有在意周天申在作什么,只是一味的进食,喝水。
周天申走出鸡舍,关好小木门,扭头看向吃饱喝足,又窝在一起的母鸡,说道,“早晚把你们给炖了。”
母鸡脑袋一侧的眼睛看了看周天申,竟双双倒头睡去,周天申愤愤然的走进厨房,放好木瓢,径直走进了堂屋,心中默然,连你们也欺负我。
不过看着四周亮堂,宽大的堂屋,他又很快释然,要是把他一直关在那么小的一个地方,他也会这么冷漠吧。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过的很快,就在周天申将草药归拢在一起,想要明天拿到武馆,然后又躺在武馆看了一会儿书,等他再次从睡梦中醒来时,已经到了傍晚,孙天蝉已经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些布匹和酒食,想必布匹是从杂货铺里拿来的,而酒食嘛,一闻味道就知道是出自不留客栈的后厨,因为全村上下,只有在不留客栈做厨师的白胖子才能做出这么香的饭菜。
周天申精神抖擞的走出屋子,来到厨房,孙天蝉正在案板前忙活着将烤鸡切成碎片,周天申拿起鸡腿,咬了一嘴油,孙天蝉看到,替他擦去嘴角上的油污笑道,“馋了吧,有多久没吃肉了。”
周天申咽下嘴里的鸡肉,想要喝一口酒润润喉咙,还没拿起酒壶,就被孙天蝉拍打了一下手背,孙天蝉皱眉道,“家里已经有一个酒鬼了,你才多大,就开始喝酒,不许喝。”
周天申撇撇嘴,继续啃着手里的鸡腿,孙天蝉将酒壶放在周天申够不着的地方,转身,又给他挑出了一个鸡腿和若干个肉块,将它们放在一个碗里,又从锅里盛出来一碗菜汤,菜汤上面飘着几颗菜叶,除了汤面上有几滴油星外,菜汤和白水几乎没什么区别,这个不用看就知道是孙天蝉的杰作。
孙天蝉将盛有菜汤和烤鸡的碗端到院子中间的石桌上,说道,“你父亲今天会晚些回来,咱们先吃,不用等他,给他留一些就行。”
周天申已经吃过了两个鸡腿,仰头将菜汤灌下肚,一抹嘴,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周天申说道,“我吃饱了,出去溜达一圈。”
孙天蝉从厨房伸出半个身子,冲着周天申的背影喊道,“早点回来。”
一走出院门,少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脸色略带冷漠的走到村里,偶尔经过几个扛着锄头的村民,也只是轻声的打着招呼。
与清晨不同,一到傍晚,忙活了一天的村民陆续回到家中,端出早已做好的饭菜,就这么蹲在家门口吃了起来,有些挨得近的邻居还会互相品尝,更有甚者,还会拉着那些没有做饭或者正准备做饭的人,来自己家里做客,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单纯的家里饭菜吃不完而已。
粗茶淡饭,半碗烧刀子。
店铺相继关门,虽说是关门,其实也只是将门帘放下,遮住半边门户,剩下半边,随意进入。
周天申并没有走进不留客栈,只是站在门口里等着,不多时,手里拿着咬了半边肉包子的王多沾从客栈里窜出来,嘴巴鼓囊道,“找我什么事?”
周天申指了指王多沾的衣服,上面到处都是黑色的污垢,“吃饱了,睡不着,出来溜达溜达,你要不要换一身衣服?”
王多沾不在乎的走在前面,“没事,反正都要洗,现在换了,明天岂不是要洗两套衣服,我可不傻。”
周天申跟在后面,有些不知所云,“你这是要去哪?”
王多沾吃下最后一口包子,随手在裤子上蹭了两下,“找我堂哥,反正也没事,人多了才热闹。”
两人来到一条宽窄刚好可以经过一辆马车的巷子口,巷子很短,里面只住着一户人家,王多沾站在巷口,冲着里面吼道,“王存远,出来玩。”
没过多久,昏暗的巷子里走出来一位打着灯笼的低头少年,“来了,来了。”
王多沾歪着脑袋,问道,“天还没黑呢,你打着灯笼干啥。”
低头少年将灯笼插在巷子一旁的墙壁上,灯火很弱,只是能够刚好照亮回家的路,少年解释道,“我娘说,我爹要很晚才回来,这个灯笼是给他指路的。”
王多沾站在灯笼下,看着底部的缺口,灯笼里面燃烧着细弱的火苗,夜风轻吹,火苗飘忽不定,“我爹也不在家,听娘亲说,他去山里面劈柴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少年问道,“你们找我什么事?”
周天申说道,“明天就要修道了,今天大家聚一聚,顺便找安时打听打听情况。”
王多沾用手指敲着灯笼,火苗左右摇晃,“这么小的灯笼,会不会很快就熄灭呀?”
少年踮起脚尖,从上面向下看,刚好可以通过缺口看到王多沾胖乎乎的小脸,“明明很大呀,多沾,你又吃胖了,好像一个肉丸子。”
信奉多占一分是一分的男孩奋起一脚,踢在王存远的腿肚子上,王存远配合着蹲在地上,捂着没多少肉的小腿喊痛,男孩随即又做了一个帅酷的动作,“少年,我劝你不要和我作对。”
周天申笑着将王存远扶起来,看向保持金鸡独立姿势的男孩,“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男孩扶着额头,将碎发甩在头顶上,“书上说的,怎么样,帅不帅?”
王存远竖起大拇指,周天申笑望身后,那里还有一条巷子,只是没有灯笼的照明,而显得昏暗,巷子里走出一位手拿折扇的白衣少年,白衣少年风度翩翩,温润有礼,走到三人中间,打开折扇,在胸前轻轻扇着,灯笼里的火光照耀在白衣少年的衣服上,又为其增添一份光彩,白衣少年不无炫耀道,“看到没,这才叫帅。”
王多沾嘟着嘴巴,双脚踩在白衣少年的新鞋上,又快速弹开,鞋面上瞬间出现两个鞋印,白衣少年嘶吼着扑向男孩,不顾身上的新衣,两人瞬间又扭打在一起。
王存远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拉架,周天申则是向后退一步,为了让自己看的更清楚。就在一人干着急,一人看热闹的时候,两柄飞剑歪歪扭扭的从天上掉了下来,刚好插在躺在地上的两人眼前,吓得刚松开的两人又抱在了一起。
一抹光亮从村子中央闪过,陆安时的身影随即显现,“这么热闹啊。”
王多沾和白小生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王多沾怒吼道,“你差点杀了我们两个。”
陆安时拔出插在地上的短剑,揣进袖子里,安慰道,“放心,我有分寸,不会伤到你们的。”
见识了陆安时的飞剑,周天申对陆安时的境界颇为好奇,当下询问道,“陆哥现在是什么境界。”
陆安时想了想,“人魁境二关,哦,你是想问我是怎么操纵飞剑的吧。”
十二岁的人魁境修为,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之辈,丝毫不比六大门派的嫡传弟子差。
周天申点点头。
陆安时拿出袖子里的短剑,使它们悬浮在自己的掌心之上,解释道,“因为我选的是剑道,而且这两柄剑是我亲自打造而成,并且在开炉之前,特意取了我的掌心血,所以我与它们存在心意相通的关系,驾驭起来也别其他剑客更容易一些,但是离真正的飞剑千里还差的远呢。”
周天申突然想到曾在大渝客栈门口,拔剑的那几位背着木箱子的剑客,尤其是站在飞剑上面的那位。
聊到此处,从白衣少年出现就不曾再开口的王存远,轻声问道,“我们修道也是要选剑道吗?”
同样感到困惑的还有站在一旁赌气的王多沾,以及现在才开始心疼衣服脏了的白小生,至于周天申,他早在决定修道的那一天,就已经决定了自己的方向。
收起短剑的陆安时摇摇头,“这个要看自己的心意,你要是喜欢,可以选剑道,当然也可以选择其他的,其他人是没有权利替你做主的。”
懦弱少年再次出声,“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应该选择什么。”
陆安时伸着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气,此时慵懒的双手插袖,“不用太过在意这些,你们还没有接触修道这一领域,自然会感到困惑,等你们达到淬体十重,也就是即将达到人才境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是什么了,那个时候再做选择也不迟。”
众人释然。
周天申环顾四周,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四周陷入黑暗,唯独左侧的巷口墙壁上面的灯笼发出淡薄的光芒。
周天申提议,“要不然把大家召集起来,去不留客栈的七楼,站在那里的亭子里,可以看到大山里的景色。”
白小生附和,“我看行,反正也没什么事,到时候再让我爹做些好吃的,我们可以坐到天亮。”
王存远已经有些犯困,“待一会儿可以,要是待一晚上,娘亲会骂我的。”
白小生用手肘戳了一下王多沾的细腰,“听说王叔叔新做了一些槐花糕,我看就由你去后厨拿一些出来吧。”
还在一旁赌气地小男孩撇撇嘴,用袖子抹了一一下鼻子,“就不给你吃。”
白小生不以为意,笑嘻嘻道,“不给就不给,等明天到了蒙叔叔的武馆,你可别哭鼻子,到时候,可不要来找我。”
这时,陆安时说话了,他说,“我们还是商量一下谁去把其他人找来吧,再这么聊下去,天都亮了。”
王多沾举起手,自告奋勇道,“我和周天申去找仙娣和子珊,你们去找其他人。”
陆安时点点头,“我们在不留客栈会面。”
话音未落,王多沾拉着周天申向村中心跑去,只听他扯着嗓子喊道,“看谁跑得快。”
白小生无语道,“他这不是耍赖吗。”
王存远突然说道,“没关系,我知道一条小路。”
五人,兵分两路。
王多沾拉着周天申,气喘吁吁的来到林间铺子,迎面撞见了一位扛着锄头的农夫,农夫身后还跟着一位银白色胡子老人,老人穿着一身名贵的长衫,腰上别着一个红色葫芦,葫芦上面画着一座铁塔,铁塔共有十层,层层分明,中间只有一条黑线相连,老人手里还握着一根枯树枝,树枝上面只有十片叶子,此时,最下面的那片树叶,已经泛黄,眼看着就要凋落,农夫笑问道,“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累成这样?”
王多沾摆摆手,“我们正在比赛呢,别来烦我。”
农夫扛着锄头,从两人身边走过,“这孩子。”
白胡子老人经过两人时,不明所以的大笑了一声,随后便跟着农夫走进了一家低矮的房子,周天申知道,那是寇爷爷的房间,看来又是寇爷爷的朋友来看望他的。
夜已深,林间铺子早已关门,只是从门缝里露出的点点灯光,可以判断出,里面的人还没有休息,王多沾没大没小的上前砸门,喊道,“铁子珊,赶快出来,我只给你十秒钟时间。”
周天申拉起王多沾的小手,“哪有你这样喊人的。”
小男孩不在乎道,“没关系,我和铁叔叔的关系好,他不会在意的。”
周天申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妥当,不过好在,林间铺子的木门打开了,铁流伸出头,脸色疲惫的问道,“你们找子珊什么事?”
周天申怕王多沾说错话,急忙解释道,“铁叔叔,我们要开一个聚会,想要邀请子珊加入。”
铁流把木门完全打开,灯光顺着门口,直接照在了村道上。
铁流说道,“你们先进来等一下,子珊和仙娣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我去把她们喊出来。”
没过多久,铁流领着正在吃包子的铁子珊和手里拿着一个苹果的马仙娣,来到了铺子里。
铁子珊放下手里的包子,“你们来干嘛?”
周天申将之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铁流已经走进了后院,临走前交代铁子珊要和其他人好好相处,千万不要太过强势,铁流走后,铁子珊大大咧咧的坐在柜台上面,也不管上面放着什么贵重的物品。
铁子珊居高临下的看着周天申二人,将手里的包子全部吃完,“大半夜的来找我们,真是奇怪,说,对我到底有何企图?”
王多沾人小鬼大,一个箭步跳到铁子珊面前,吓得铁子珊从柜台上面直接翻落到了地上,站在一旁的马仙娣将其扶起,并帮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铁子珊气急败坏道,“王多沾,你干什么,你信不信我削你!”
王多沾双臂环胸,双腿大开,歪着脑袋,看向店铺一角,“就你这样的,谁会看上你,还对你有企图,我看你是野怪小说看多了吧。”
周天申直接一个板栗敲在小男孩的头上,“我看你才是小说看多了,瞧你干的好事,不是还要和其他人比赛的嘛,你这又是在干嘛。”
王多沾不服气道,“又不都是我的责任。”
铁子珊咬牙切齿道,“王多沾,你得罪我了,哼,等着吧。”
马仙娣将铁子珊扶到竹椅上,替她揉捏着摔伤的地方,“多沾,你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周天申说道,“我看你们还是先休息吧,聚会就别去了。”
铁子珊手扶着竹椅站起来,向门外走去,“去,为什么不去。”
马仙娣苦笑一声,“你们不了解子珊,她就这样。”
王多沾冲着铁子珊的背影,吐舌头道,“凶什么凶,母老虎。”
周天申推着王多沾走出店铺,转身将店铺的门关上。
四人走向不留客栈。
——————
金大山是老槐村的铁匠,一年四季,无时无刻不是在打铁,就是在准备打铁的工具和材料,因此,村民都喜欢称呼他为金铁匠,反倒不知道了他的原名。夜晚很是安静,对于金铁匠来说,这份安静正是打铁所需要的。
为了不打扰妻儿,他特意在自家的院子里挖了一个暗室,将铁器全部放在了暗室之中,平时打铁也都在那里。
早在一个月前,蒙程就拜托金铁匠为他打造一柄刀具,经过一个月的锻造,兵器已经成型,今晚就是开炉的时候。
就在金铁匠和他的儿子金全义在院子里准备工具的时候,从未上过锁的铁门被人推开,两人同时抬头,默不作声的看向门外。
陆安时从外面走进来,白小生和王存远紧随其后,陆安时说道,“金叔叔,好久不见。”
看清来人,金铁匠放下手里的干柴,憨厚的笑道,“原来是安时啊,我还以为是你蒙叔叔,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啊?”
陆安时看向金铁匠的身后,阴影中站着一位沉默的巨人,同样是十四岁,金全义却已经有了他父亲的身高,陆安时说道,“我们准备了一个聚会,想要邀请全义参加。”
金铁匠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全义,还站在那里干什么,人家安时都来了,你也不打个招呼。”
金全义这时才愿意从阴影中走出,与王存远的怯懦不同,金全义的沉默寡言并不是害羞和胆怯,而是他更愿意一个人,一个人打铁,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也是金铁匠愿意教他打铁的原因,因为只有足够专注,才可以做好一件事。
金全义的声音完全符合他的身高,粗狂却又温和,“安时哥,我就不去了,今天我爹要开炉,我要留下来帮他。”
金铁匠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后脑勺上,“你能帮我什么,人家来请你,那是看的起你,还不快过去。”
金全义低着头,挠着后脑勺,“那你咋办?”
金铁匠捡起干柴,直接扛在肩上,“你爹又不老,自己一个人又不是打不了铁,何况你娘也在。”
金全义沉默的点点头,走到陆安时身边。
陆安时说道,“放心吧,金叔叔,全义很快就会回来。”
四人走出院子。
路上,金全义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开聚会?”
白小生解释道,“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是修道者了,所以今天先庆祝庆祝。”
金全义不解道,“庆祝什么?”
白小生摇晃着脑袋,天马行空道,“你想啊,等我们成为了修道者,为了修道,为了早日成仙,一定会花费很多时间的,那个时候,不就没有时间庆祝了。”
金全义说道,“我不想成仙,我只想好好打铁,等我爹娘老了,就给他们换一个好一点的,大一点的房子,好好的照顾他们。”
陆安时拍了拍金全义的胳膊,“这也是我们大家的心愿。”
白小生愤恨道,“王多沾那个臭小子,摆明了就是故意的,让我们找三个人,他们只用找两个人,最后肯定是他们早一步到客栈啊。”
陆安时笑道,“存远不是说,他知道一条小路嘛,存远,你说的小路在什么地方,还没到吗?”
走在最前面的王存远,回过头,紧张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小路,我只是经常在那里看到如翰和三思,而且那里离客栈比较近,不过不知道今天他们还在不在那里。”
白小生打哈气道,“说了半天,那个地方到底在哪?”
王存远扭过头,看了看两侧,“到了,前面一拐就是。”
王存远带着三人来到一条僻静的山路,山路两旁随处可见身上可以发出淡淡荧光的荧光虫。
山路越来越宽,最后竟然可以容纳四辆马车并驾而驱,山路尽头,是一个十米高的大石头,此时,石头上面凿满了小洞,小洞里插着两个灯笼。
白小生好奇道,“这个地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就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王存远提醒道,“小时候,我们不是经常玩捉迷藏,这里就是我藏身的地方。”
经过王存远的提醒,白小生终于想起来了,“哦,我想起来了,你还带我来过这个地方,怪不得看着眼熟呢。”
四人靠近石头,看到两个瘦弱的身影蹲坐在石头前,两人中间还有一个小火堆,火堆上面正在烤着什么,发出阵阵香味。
王存远说道,“那两个就是如翰和三思,他们经常在这里烤东西吃。”
白小生又一次愤恨起来,“这两个家伙,真是太过分了,竟然瞒着我们偷吃东西,还不是第一次。”
白小生提议,四人悄悄地走过去,一定要当面质问他们。
趁着夜色浓重,四人悄无声息的走到两人身后,突然,白小生一脚踹在火堆上,火星四溅,顺带着火堆上面烤的东西也被踢到了一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还不知道能不能吃。
其中蹲坐在地上的一个身影迅速起身,踢出一脚,眼看就要踢中白小生的小腿,陆安时却在这时从中作梗,拉着白小生退到一边,急忙开口,“如翰,是我,陆安时。”
这时,另一个人影也迅速起身,摘下灯笼,照向身前,陆安时笑着看向两人,“如翰,没想到你的修为又提升了。”
蒙如翰是蒙程的儿子,从小跟在父亲身后,对于习武与修道,可谓是耳濡目染,虽说比陆安时要晚一点到达人才境,但是陆安时的岁数要比他大,仅凭天赋这一点,就连陆安时都承认自己不如他,虽然少年难免有些心高气傲。
蒙如翰侧过身子,斜眼瞥向躲在陆安时身后的怯懦小生,不急不缓道,“你要赔我一只烧鸡。”
陆安时知道蒙如翰的秉性,虽说有些心高气傲,但是同为一村之民,又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自然不会真的和白小生计较,但是白小生这次着实有些冲动了,让他受一些教训也好。
只见白小生从陆安时身后走出,捡起已经沾满泥土的烧鸡,剔去上面的土块,大口吃着,“看,又不是不能吃。”
武馆少年没有多言,他自然不会真的和白小生作对,自始至终,他的对手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谢绝了父亲倾囊相授的好意,而转投他门的陆安时。
武馆少年转过身,第一次和陆安时正面相对,“有事?”
陆安时向前踏出一步,“想找你们参加聚会,就在不留客栈。”
武馆少年同样向前踏出一步,“何事?”
陆安时沉默片刻,最终向后倒退一步,“明天他们也要开始修道了,今天就当是为他们提前庆祝。”
武馆少年活动手腕,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走吧。”
手提灯笼的瘦弱少年跟在武馆少年身后,和他一起穿过石头旁边的一个等人高的洞口,其余三人得到王存远的准确回答后,也相继穿过洞口,洞口后面也有一条小路,看来这才是王存远口中的那条近路,小路很短,尽头就是不留客栈的后院,武馆少年轻车熟路的推门进入,剩余五人紧随其后,等到他们一起来到客栈七楼的时候,就听到王多沾的笑声,“他们来晚了,是我们赢了。”
听到这话,武馆少年停下脚步,等到陆安时走过自己身边,才又迈开步伐,武馆少年轻声道,“你应该早一点找我。”
陆安时满脸歉意,早一步迈进亭子里,“是我疏忽了。”
十人落定,围坐在一张长桌子前,桌子上摆满了点心和酒水。
王多沾拿起酒壶,给每一个人都倒了一杯酒,酒的味道很淡,微苦中带着一点槐花味,周天申微抿一口,味道不错,可以说老少皆宜。
喝过酒,话匣子就算是打开了。
第一个酒后乱性的是最爱占小便宜的王多沾,只见他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摇摇晃晃的走到亭子外,王存远有些不放心,害怕他从楼上摔下去,便始终跟在他身后,王多沾迈着小碎步,疯癫似的唱道,“苏三离了洪洞县......”
“唉,准时跟去年来村子唱戏的戏班子学的。”满脸通红白小生吞咽下嘴中的黄色糕点,杯酒润喉,“不能喝,就别喝,嗝,逞什么英雄啊...”
咚的一声,白小生的脸和桌子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坐在他对面的两个姑娘,一个脸色微红,手脚安分,眼神却不客气的迷乱开来,另一个则是四仰八叉的躺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空酒杯。
马仙娣算是老槐村的大家闺秀,平时除了跟随父亲去天香县卖货之外,几乎很少出门,此时她正挺胸抬头的坐在椅子上,嘴巴有些打瓢道,“我说,子珊啊,你这个脾气可不行啊,你这样会嫁不出去的。”铁子珊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躺在椅子上,彻底昏睡了过去。
武馆少年从下跟着父亲习武,酒量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得了的,当陆安时喝下第三杯酒的时候,他的手边已经堆上了三个空坛子,陆安时放下酒杯,不想再喝,武馆少年看了他一眼,一仰脖,又喝了半坛子,陆安时苦笑一声,“又没人给你抢,喝那么急干什么?”
武馆少年自小少言,此时更是没有话讲,只是一个人,自顾自的喝酒,吃糕点,没有得到回复,陆安时也不会觉得自讨没趣,比起举世无双的修道大能者,他更愿意做一位手持双剑,背靠娇娘的逍遥剑客,这也是他为何会拒绝蒙程的原因,不是因为蒙程境界不够,实在是两人不对脾气而已。
从走进亭子,就把灯笼放在脚边的瘦弱少年名叫万三思,是村中帐房先生万历的儿子,自小跟在其父身后,过百天的时侯,万历还为他打了一个铁算盘,一直被万三思背在身后,现在他正蹲在椅子上,手里玩弄着那铁算盘,嘴里叨咕着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话。
酒逢知己千杯少,周天申望着杂乱的八仙桌和窘态百出的同伴,心里又想起了在锁沦的那些日子,又想起了他的好朋友,天首座。不知道它是不是也在天首大陆的某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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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周天申他们是被王不留和白胖子挨个送回家的,躺在木床上,手里是那本依旧崭新的《聊相和》,《聊相和》里曾讲述了一位剑客短暂的一生,虽然他不是书中的主角,但是他的所作所为足以令人望而生畏,他是最后一个死在女鬼手上的修道者,也是第一位将女鬼打成重伤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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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山,距离老槐村五十里的一座小山峰上。
山峰顶上躺着几个被开膛破肚,死不瞑目的中年汉子。
蒙程站在一旁,身边是王在留,王不留和周前几人,蒙程沉声说道,“这是这个月第三起命案了,血迹还没干,应该是刚出事不久,不留,听到什么没有?”
王不留摇头,“没有,对方行动很快,我只在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只听到一点声音,现在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蒙程说道,“怎么会有人来到这种地方?”
周前提议道,“还是先将他们入土为安吧。”
蒙程握拳,“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
第二十二章 修道,境界
蒙程作为老槐村明面上的修道者,每天除了打理武馆的诸多事宜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责,那就是保护村子的安宁与祥和。从无名山回来之后,忙碌了一夜的蒙程先后去了铁匠铺和木匠铺,取回了自己的兵器和护甲,又就近去了一趟寇淮的家里,向他汇报山中的情况。
刚刚睡醒的老人裹着被子,喝着热茶,苍老的面容不带一点血色,过长的白胡子披挂在被子外面,不知道是不是空气湿冷的原因,白胡子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一直陪伴着老人的那条大黑狗也同样无精打采的窝在老人的脚下,黑狗的额头上有一撮红毛,分外显眼。
老人放下茶杯,甩了甩上面的水渍,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要来蒙程挂在腰上的长剑,剑鞘上有一只张嘴麒麟,怒目圆睁,惟妙惟肖,手爪之处还有红色的火焰,尾巴犹如黑色铁柱,光滑柔和,剑柄处还镶嵌着一颗黑色的圆珠,圆珠内部有一缕清晰可见的肉色条纹,细看之下,条纹四周微微起伏着,好似汩汩溪流。
老人拔出长剑,剑尖寒芒一点,挽出一朵剑花,空气发出火焰炙烤的声音,剑身劈砍在蒙程身上的护甲上,竟然发出铁器碰撞的声音,除了激起一点火星,护甲之上没有任何痕迹,老人满意的点点头,将长剑还给蒙程,老人说道,“如今村子里除了我们十九人,还有几户来自其它州域的客人,虽然他们不说,但是我们却不可以不知道,毕竟以后还要有求于他们。在你们十八人中,只有你一个人勤于修炼,打破了那层屏障,就连我都很羡慕你啊。”
蒙程后退一步,恭敬行礼,“不敢当。”
老人摆摆手,“山中藏着什么人,你我都清楚,那些食人心肝的畜生,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们可以仗着老槐树挡过一时,绝对挡不了一世,这段时间就把巡视的任务交给王在留和万历吧,你就安心的把自己的一身本领教给村里的那群孩子,将他们早一天送出村子,我们也能早一天做出反击,对了,要是在山中遇到林间铺子的铁流,无论他做什么,都不许管,尤其要记住这一点。”
蒙程躬身行礼,“是。”
离开老人的房间,蒙程转身来到了一处略显偏僻的宅子,敲响铁门,不一会,一个打扮素雅的清秀女子打开了门,将蒙程让进院子。
院子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方石桌和一棵桃树,桃树上面还有一只猴子。
蒙程将寇淮交代的事情转述了一遍,并将长剑和护甲一并留在了院子里,王在留表示自己不需要这些,但蒙程还是坚持将东西留下。
走出王在留的宅子,蒙程直接回到了自己家,蒙程的家要比其他村户大很多,因为他的家背靠无名山,可以说,他们家的后院就是整个无名山。
武馆开设在后院,院子里有木桩、武器库,还有疗伤室,院子一脚还盖了几间瓦房,以供武馆的学员居住。
几年前,武馆也曾招收过来自其他村子的孩童作为学员,但是因为蒙程教学太过严厉和苛刻,很少有人能够通过第一轮测试,更何况坚持下来,所以,建立武馆的这些年,就只有三个学员,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儿子。
孙士亮是蒙程的大徒弟,原本住在距离老槐村几十里外的柳树村,一年前,无名山的窟兽突然下山作乱,虽然暴乱很快被制止,但是柳树村也被它们屠杀干净,孙士亮就是那个时候来到了武馆,发誓为村民报仇。
蒙程的另一个徒弟是名为尤仙裔的小女孩,小女孩的父母都是天香县的生意人,之所以将女儿放在武馆修道,一来是因为小女孩喜欢,二来是生意太忙,没有时间照顾孩子。
天还没亮,孙士亮就已经起床,将院中的水缸填满水,劈好木柴,简单的做些早饭,吃过饭后,按照蒙程交待过的,练习打拳。
孙士亮已经来此一年,这一年里,除了每天打拳,就没见过他作过其他事情,虽然少年对打拳这件事尤为看重,但是在他心里,做一位踩山踏水,风流倜傥的剑客才是最终的心愿。
周天申背着竹篓来到武馆门前的时候,刚好遇到蒙程,两人便一起来到后院,没过多久,其他人也相继抵达。
总计十一人,围坐一圈,蒙程站在中间,首先介绍了何为修道。
蒙程说道,“修道,即为修炼、本道,修炼很简单,通俗一点说,就是炼化灵气,修身养体,只要你找到诀窍,再经过日复一日的坚持不懈,就可以得到等价的回报,而在修炼之前,你们首先需要确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自己的本道,只有确定自己修的是哪一种道,你才可以根据相应的修行之法进行修炼,才可以在修道路途中少走弯路。”
“道有剑道,刀道,枪道,拳道,以及人道。”
“修道之前,还有一个重要的步骤,淬体,淬体共分十关,前五关名为药山,在此期间,你们可以通过浸泡药物来锻造自己身体的承受能力,后五关名为攀山,只有通过实打实的锤炼身体才可以通过这道关卡,这个时候要是再想通过药物辅助,那么就只能得到一种结果,基础不牢,而无法进行最后的冲关。只有将自己的身体打淬到可以承受灵气侵体才算大成,淬体大成之后,就可以进行最基础的人境修道。”
“修道境界共分四层,人境,地境,天境,神境。”
“人境,主要讲究对人体的修炼和锤造,人体内有七经八脉,只有将他们全部开发完,才算是真正的人境巅峰,也算是开始了真正的求证长生之路。”
“人才境,刚触摸到修道的门槛,只是比凡人强壮一些;人山境,好比登山,别人一天才能到达,你可以一个时辰;人魁境,人境的巅峰,身体可以承受低阶的法器,但也只是相对人境而言。”
“地境,可以学习使用有关陆地行走的法器与法术,缩地成寸、积土成山,都是和地境有关的法术,随着境界的不断攀升,在陆地上的行走也就越发的得心应手。”
“地火境,好比人才境,此时的修道者可以借助修为短暂的使用脚下土地;地心境,取自地心引力,借助大地的力量,与敌对峙;地藏境,可以将自己藏在土地之中,真正成为土地的主人。”
“天境,修炼到这一境界的人可不似平常修道者那样,格外的讲究武力值,更多的是一种随心所欲,顺风而起,逆风而行,怎么高兴怎么来。”
“天坎境,刚刚摸到天境的门槛,算是顺风而起;天威境,借助天的威力,震慑敌人;天势境,顺应天势,才可以逆风而行。”
“神境,比天境的随心所欲又多了一份在意,在意天地的沧桑,在意世间的冷暖,但是更多的还是在意自己的那一份修为和长生路。”
“神形境,有了神仙的雏形,算是一只脚踏入了长生路;神敛境,一举一动好似一个凡人,大道修为内敛其中;神意境,到达这一步的人,已经可以算是一个神仙了。”
“羽化飞升,踏上真正的长生大道。”
蒙程顿了顿,“这就是修道与境界。”
蒙程说道,“说过了境界,就要不得不提一嘴,修道者的寿命。人境修道者大约可以活到二百到二百二十岁,地境修道者是三百岁到四百六十岁,天境修道者是七百岁到九百岁,神境修道者近乎长生。”
坐在蒙程正前方的王多沾,兴奋的长大嘴巴,急冲冲的问道,“蒙叔叔,你是什么境界?”
蒙程干咳一声,“地藏境,八关。”
“哇。”又是一声欢呼,这次是尤仙裔。
小女孩攥着拳头,粉雕玉琢的小脸绯红一片,“原来老师这么厉害,我真是来对地方了,是不是大师兄?”
小女孩向坐在左侧的孙士亮问道,孙士亮点头道,“我也要成为老师一样的修道者。”
简单的介绍之后,蒙程开始为众人的修道,做出着重部署。
孙士亮和尤仙裔有已经到达了淬体九关,现在就只差一个契机,冲破十关关卡。在那之后,两人就要告别蒙程,前往别地求学,因为相比孤身一人的蒙程,帮派要更加适合二人,这一点,早在两人淬体之前就已经说过。
孙士亮选择的是剑道,尤仙裔选择的则是拳道。
还记得小女孩第一次来到武馆的时候,那个时候武馆还有很多来这里修炼的学员,他们按照蒙程的要求,各自说出自己选择的道,有很多人选择的都是剑道,或者刀道,只有尤仙裔一个人选择的是拳道,小女孩话音刚落,便引来大家的嘲笑,尤其是和尤仙裔同样来自天香县的一个胖男孩,笑得最为大声,小女孩瞅准胖男孩的嘴巴,直接一拳打掉了胖男孩的门牙,胖男孩捂着鲜血淋漓的嘴巴,哭着跑出了武馆,其实两人也没有太大的恩怨,只是双方的父母都在天香县做生意,生意人的一来一往,难免会产生一些磨擦,两人的父母也没有想到,生意上面的事情,竟然会将孩子牵扯进去,令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在那以后,尤仙裔就已然下定决心,以后只要在有人敢嘲笑她,话不多说,直接上拳头,在那以后,再也没有人笑话尤仙裔是女汉子。
其余九人也明确了自己的本道。
周天申选择的是人道,人道不如剑道潇洒、刀道霸气、枪道凌厉、拳道厚重,但是它也有自己的优点,那就是品德。
以德服人,道义自然,人道,是修道中最坎坷的一条路。
与周天申一同选择人道的还有马仙娣和王存远,二人都是不爱打打杀杀的性格,所以人道要更适合他们。
选择之后,就要开始正式的修道了。
正如蒙程所说,淬体前五关名为药山,是要用药物堆出来的,所以,他将众人领到疗养室,房间里放了八个木桶,木桶之中都已倒满热水,水面上漂浮着各种花叶,都是对淬体大有裨益,并且可以在无名上采摘到的,周天申等八人站在药桶中,药水刚好浸没脖子,蒙程让蒙如翰、孙士亮、尤仙裔三人站在门外把守,以防有人打扰,关好房门,蒙程双腿叉开,攥紧双拳,摆出一个交叉的拳势,催动灵力,一股能量波动在他的双拳中汇聚,蒙程将双拳砸向地面,能量涟漪以蒙程为中心,向四周扩散,途径药桶,灵力催动药桶中的药物发挥疗效,药水蒸发为气体,充斥整个房间,气体浸透众人的衣衫,渗透进她们的身体之中,周天申只感到骨头与皮肉仿佛分离开来,气体行走在两者之间,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在自己的小腹汇聚,逐渐形成一团气雾。
起初气雾还只是一层薄膜般的存在,依稀可见,可是随着药水蒸发,气体装满整个房间,无处可去,便一股脑地全部涌进九人的小腹中,周天申只感觉自己的小腹涨满了气,肚子鼓鼓囊囊的,特别难受,就在少年坚持不下去,肚子感觉快要涨破的时候,一股清凉从脑中传来,小腹中的气体随着一呼一吸之间,慢慢的游遍全身,最终流窜到了别处。
蒙程收起拳势,吐出闷在胸中的浊气,房间中的气雾逐渐飘散,众人睁开双眼,窗外太阳已然落山,只剩下尽头的红霞。
蒙程向众人解释,“现在你们每个人的丹田之中,都已有灵雾,此物为药物之精华,只有当灵雾化为水滴之时,才算是冲破了药山之关,这次是我为你们提前准备的药物,以后每天都要自行准备,并且来武馆,只需过一个月,你们就可以进行攀山修炼。”
第二十三章 梦醒时分才是真
自从丹田形成灵雾之时,周天申每天都会背着小竹篓,进入无名山,采摘草药,之前的草药,经由蒙程看过,因为药效太过猛烈致使现在的他们还无法使用,周天申便将最近采摘的草药带到武馆,蒙程利用自己的灵力为他们催化药物的药效,这样要比沸水蒸煮还要便捷。
时间陆陆续续的过了一个月。
蒙程再一次收起拳势时,天色正好,时间要比平常快了一半,周天申隐约感觉到自己的丹田之中有着什么东西,虽然现在还无法看到,但是可以明显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按照蒙程之前所说,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灵雾化水滴的阶段,至此淬体前半部分的药山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就要进行攀山的修炼了。
蒙程打开门,阳光照射在他的脚面上,“时间刚好,这一个月,你们通过药物浸泡,已经冲破了药山关卡,体制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接下来休息一天,明天就带你们进山,进行身体上的锻炼。”
这一个月的时间,孙士亮和尤仙裔也相继冲破攀山关卡,成为了一名真正的修道者。
他们也要踏上各自的修道之路了。
临别之际,蒙程给他们分别赠送了一把长剑和一个拳套,剑柄和拳套上都镶嵌着一颗白色圆珠,收到礼物的瞬间,小女孩早已经泪流满面,而来接她回家的父母也很感动,吵着要为女儿这些年的叨扰买单,蒙程摆手拒绝,他收徒弟可不是为了钱财。
小女孩抹去泪水,抽泣哽咽的问道,“老师,有没有红色的,我不喜欢这个颜色。”
她的父亲站在一旁,苦笑不已。
自家闺女又开始任性了。
蒙程罕见一笑,“这些圆珠都是窟兽的灵根,和我们人族修道者一样,同样也是他们的修道根本,不同颜色对应了不同的修为境界。你们刚刚升入人境,对于灵力的使用和把控还很生疏,即使给你们更为珍贵的红色灵根,你们也使用不了,还反倒会为你们带来杀身之祸。”
“安时,这两封信是我为他们写的介绍信,你们镜月庙的再三柯长老,是我的朋友,等你们到了镜月庙,就将信交给他,以后你们就是同门了。”
站在蒙程身后的陆安时双手接过信件,“安时明白。”
蒙程说道,“你们两个到了镜月庙,一定不要惹是生非,尤其是你,尤仙裔,在那里有什么不懂得就问陆安时,以后他就是你们的师兄。安时,你们什么时候上路?”
陆安时说道,“老师说,晚上就走。”
蒙程点头道,“那我就不送你们了。”
五人与蒙程告别,陆安时领着他们去了不留客栈。
蒙程并没有回武馆,而是去了王在留的家,他想借着下午休息的时间,去无名山办一些事情,在那之前,他需要取回一些东西。
蒙程走后,沉默了一个月的王多沾又开始活络了起来,他鬼鬼祟祟的推开武器库的木门,从缝隙中可以看到屋子里堆满了武器,墙角那里还堆着一些用红布盖住的大物件,想必一定是一些可以毁天灭地的大法宝,在男孩现在的心里,只要是可以运用法力,那都可以毁天灭地。
王多沾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细铁丝,轻轻的插进铁锁尾部的圆孔中,将耳朵贴在铁锁上面,耐心的听着铁锁里面的动静。
突然,咔的一声,铁锁开了。
王多沾收起细铁丝,将铁锁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钻进武器库,从里面将门掩上。
武器库中到处都是刀枪棍棒,兵器散落在地上,杂乱不堪。
王多沾轻声道,“怪不得不愿意把门打开,原来里面这么乱!”
王多沾走到红布面前,轻轻的掀开一角,看到里面有一根青色的铁棍,铁棍上面还有很多黑色的小格子,小格子四四方方,小巧的很,就在他准备将红布完全掀开时,砸门声突然响起。
蒙如翰怒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多沾,赶快把门开开。”
王多沾惊慌失措的盖上红布,连忙起身,将门打开,外面,蒙如翰一脸铁青,举着拳头,“你不知道这个房间是禁地,我爹从来都不让人进来的吗,你这个臭小子是不是欠揍啊?”
王多沾骚红了脸,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走出武器库,蒙如翰将门用力关上,其他人听到声音,纷纷赶来。
王存远站在远处,不明就里,但看到王多沾的样子,心里就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他刚想走过去,就被一个人拉住手腕。
王存远向后看去,是腰上悬挂着一个小算盘的万三思。
万三思挠着脸,说道,“先看看再说。”
蒙如翰看向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小男孩,心中早已没了火气。
其实他也很想知道武器库中,到底藏着什么重要的物件,但是蒙程始终不愿意说实话,并且明令禁止他走进那间房间,蒙如翰歪着头,脖子发出骨头磨擦的声音,王多沾自知陆安时不在,周天申又不是他的对手,而他的堂哥王存远,他根本就不指望他会替自己说话,眼看着自己就要大难临头,小男孩脸色煞白,可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豪气,挺直腰杆,临危不惧,大义凌然的看着蒙如翰的眼睛。
好像在说,你来吧,爷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蒙如翰看着王多沾这副作态,感到好笑,肚子里的气顿时烟消云散,问道,“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小男孩横眉竖眼,“我是不会出卖蒙伯伯的。”
众人大笑。
蒙如翰忍住笑,“这么说,是我爹让你进去的,要知道这间房可是连我都进不去的,你和他关系就这么好,比我这个儿子都好。”
就在王多沾还想再说一些义薄云天的豪言壮语的时候,武馆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众人看去。
门外,站着一位手里拿着一根枯树枝的银白色胡子老人,老人手里拿着一个红色葫芦,里面传来淡淡酒香,周天申认出是上个月在村里碰到的,应该是寇爷爷的客人。
看到有人上门,蒙如翰急忙跑向门外,自知躲过一劫的小男孩,拍着胸口,擦去脸上的汗珠,唏嘘不已。
蒙如翰走到门口,拱手行礼,“敢问前辈来此何事?”
这是蒙程告知给他的,不能因为自己是修道者就目中无人,待人接物一定要滴水不漏,这既是人情世故,也是对他修道的一种考验。
放下嘴边的酒葫芦,老人眯起双眼,上下打量起了蒙如翰,不多时,老人大笑,胡乱挥舞着手中的葫芦,也不在意将酒洒出,“资质尚可,心性有余,拳猛无敌,必成大器。小娃,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学生啊?”
蒙如翰有话要说。
老人又喝了一口酒,连忙摆手,“先别急着拒绝,只要你认我当了师父,羽化成仙,长生证道,就都不是问题了。”
蒙如翰轻轻笑道,“感谢前辈厚爱,只是我已拜了别处,恐怕......”
老人冷哼一声,转身离去,“行了,行了,你们肚子里的那些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不就是不相信我嘛,唉,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梦醒时分才是真,做梦固然美妙,但不真实,梦醒了,一切又都没了,孤零零的,要这个世界又有何用?”
老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只是一味的责怪着这个世界,好像这个世界欠了他很多钱似的。
周天申站在原地,注视着老人离去的背影,蒙如翰转身回到武馆。
王多沾急忙躲在周天申身后。
蒙如翰活动四肢,说道,“我要去练功房练拳,你们谁去?”
王多沾脑袋晃得像是一个小波浪鼓。
蒙如翰冷哼道,“我也没想着你会去。”
王多沾只是一昧的摇着头,而且还使劲攥着周天申的袖子,他可不想周天申以后也变成蒙如翰这样,所以现在就要做好措施。
周天申紧皱眉头,他一直都在思索老人说的那些话,他不是很明白,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过早下结论,只会限制了自己的成长。
只是老人刚才说的话,在他心中激起很大波澜,就好像始终平静无波的海面,突然激起浪花,打翻了所有一如既往稳固航行的大船。
周天申感到心中有些憋闷,便随便找了一个理由,离开了武馆。
回到自己家中,周天申盘腿坐在木床上,双手手指交错,结出粗糙手印,想要牵引天地灵力,安抚内心,这是蒙程教过的静心印。只要是经过第一轮药山淬体的修道者,都可以使用,一呼一吸,胸口微微起伏,一缕缕细若发丝的无色灵力被吸进周天申的身体,然后沿着奇经八脉开始游走。
一开始还没什么,可是时间一久,周天申就感觉全身的骨头开始产生疼痛,每一次都牵扯着心脏,疼痛剧烈,额头渗出汗水,竟然是墨绿色的,只是此时无人在此,也就不曾为人知晓。
周天申竭力忍受心中剧痛,后背都已被墨绿色汗水打湿,呼吸剧烈,全身战栗不止,浅浅嘶吼,最终,周天申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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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槐树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寒暑,树叶由绿变黄,轮回几年,冬风离去,夏雨将至,百草枯尽,千石崩裂,悠悠岁月,摆渡横流,唯一不变的就只有树下的那位少年,每天准时醒来,做着同样的事情,晚上,再准时入睡,只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少年虽已睡去,但是双手却摆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同时间,少年悚然站立,低着头,双腿交叉,全身颤抖不止,现在虽已入秋,但是风丝薄弱,断不可能使身体健壮的少年着凉。
可是现如今自己被困于此,无法照拂少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老槐树心中焦躁不安。
不过好在这种情形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少年再次醒来已是两天后。
少年的双眼射出精光,身形矫健的流窜在大山之间,他再次来到山岗下的山洞前,山洞入口处还是那个画满字符的石头,只是此时,石头的体型变少了许多,但是依旧挡着洞口,无法进入。
少年来到石头左侧,试着推动石头,奈何,自己气力太小,石头纹丝不动。
心中略有不服,少年站在原地,闭上双眼,轻缓呼吸,左手在下,右手在上,双手手心相对,横放在小腹前,呼吸间,一丝丝奇异的能量波动在其掌心汇聚,不多时,几颗水滴凭空出现,悬浮在少年的掌心之中,水滴提溜旋转。
少年左手向上,右手向下,双手猛然拍在一起,一阵能量涟漪从双掌之间传出,不断轰击着石头,石头上掉落下很多碎石,但是体型并没有改变多少,灵力耗竭,少年瘫软在地,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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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焯来自酒乡县,是陇氏家族的长子,陇氏家族虽然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但是在酒乡县还是有一些立足之地的,属于三流小家。
与周边的邻居家族也都是酒桌之友。
每日,陇氏族长都会提着鸟笼,身后跟着家仆奴役,去各家各户做客,有时还会领着一众好友去酒馆,大醉一场,最好再带上家中的女眷,弹琴歌舞,好生快活。
而陇焯作为酒乡县的体面人,在这一方面,绝对丝毫不输于其父,叫上三五好友,红颜知己,登楼赏月,低眉抚琴,一众好友,不醉不归,可是没想到,本来好端端的日子,竟然因为一件小事而变得危机重重。
不留客栈,三楼
陇焯换上一身白衣,佩戴红玉剑,腰缠白玉佩,面如冠玉,温良恭简,风流潇洒,不过如此。只是此时的他,脸色却颇为狼狈,干咳两声,引起身边人的注意,陇焯接过手下人递过来的手帕,捂着嘴巴,又是一声揪心的咳嗽,放下手帕,上面留着点点红色,竟是直接咳出血来。
这次出门疗伤,陇焯颇为小心,一共就只带了两个护卫。一个留着络腮胡子,虎背熊腰,不苟言笑,站在那里不用介绍,只看背上的两柄板斧,就知道是打架好手,另一个白白净净,身长挺拔,看着更像是一个书童,只是所有认识酒乡县的陇公子的人都知道,陇公子是绝对不会看书的。
明面上是陇焯手下的白净青年,暗地里其实是一名来自杀手之乡的杀手,他的名字叫做白渊,是陇焯的父亲专门聘请来保护他的。自从发生了那件事,陇焯的父亲就很害怕儿子还会遭人报复,便花重金让白渊暗中保护他到现在。
白渊穿着一身黑色长衣,腰上系着一根黑色铁索,铁索的一头绑着一个铁铸的骷髅头,那是他的武器,名为厉鬼,死在它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大多数都是因为小瞧于他。
很少有人愿意相信,看似弱不经风的一位公子哥,竟然是杀手,而且还是手上命案无数的杀手,这一点,陇焯也没有想到。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生息,陇焯体内的伤势已经痊愈大半,之所以没有完全痊愈,除了底子单薄,平时不注意锻炼筋骨之外,更重要的是,下手的人太过狠毒,直接将陇焯丹田中的水滴轰散,只留下勉强支撑他一口气的最后一滴。可这样一来,原本已经完成的淬体药山五关,就要再重新来过,加上这次的伤势过重,恐怕陇焯的修道长生梦,就要破碎了。
心中积郁已久的白衣公子,看着手帕上的鲜血,双眼微眯,杀气四起,攥紧的拳头,狠狠的砸在桌子上,咬牙切齿道,“该死的朱少山,竟然害的我前功尽弃,一切努力付诸东流,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站在窗边,看向村外大山的白渊,仰着头,活动了一下四肢,语气冷漠道,“事先说好,我只负责保护你,绝不会先出手,不过,我一旦出手,就一定要带走几条人命,到那个时候,一切后果都需要你来承担,这是你父亲与我事前讲好的。”
陇焯面目狰狞,手背青筋暴起,“放心,只要杀了朱少山,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白渊轻轻一笑。
三人走出客房,沿着楼梯,来到一楼。
一楼柜台处,王不留胳膊枕着账本,趴在桌子上,哈气连连,听到楼梯上传来声音,抬头一瞧,顿时将无聊心思抛之脑后,笑容可掬的走出柜台,应上前去,“陇公子,出门啊。”
陇焯已然恢复成那副温良恭俭让的公子哥姿态,快步向前走了几步,拱手道,“王掌柜,这些天真是打扰了,改日一定要请您去府上喝几杯。”
王不留谦卑道,“您才是客气了,这次有些招待不周,下次来,本店一定将六楼让给您。”
陇焯点头笑道,“王掌柜,告辞了。”
王不留将陇焯送出店门,站在门口,目送陇焯离开,等到完全看不到陇焯的身影,才走进店中。
宁风云一身薄裙打扮,从后厨走出来,手里端着半碗稀粥,坐在长凳上,问道,“陇公子走了?”
王不留点点头。
宁风云喝下小半碗稀粥,拿着筷子在碗中胡乱搅着,“走这么急?”
王不留翻开账本,将陇焯的名字从上面划掉,“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宁风云放下碗筷,直视王不留,“我也有些要紧事,要给你说一声。”
王不留将视线从账本上离开,等着妻子接下来的话。
宁风云说道,“我和彩云还有美娣要去酒乡县一趟,可能要晚些回来。”
王不留感到好奇,放下算盘,问道,“去酒乡县作什么,买东西的话,可以去天香县啊。”
翻了一个白眼的宁风云,站起身,伸了一个充满诱惑的懒腰,身体曲线毕现,“不用你管,这些天我不在家,为了防止你做坏事,我觉得有必要做一些措施,反正店里也没有什么客人,就先打烊吧。”
说完,宁风云端着空碗,走进了后厨,不一会,又走了出来,径直去了后院。
王不留苦笑一声,关上店门,在店外挂上打烊的牌子......
村外,陇焯一行三人走在土路上,满脸络腮胡的粗腰汉子不解道,“公子,为什么不雇一辆马车?”
陇焯的身体还有些疲惫,此时没走多远,就已经喘着粗气,大汗淋漓,“不行,马车目标太大,空间又有局限性,一旦我们被围困其中,断然很难逃脱,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还会再次找上门的,为了斩草除根,我们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你放心,我自有打算。”
粗腰汉子仍然有些不解,“可是,如果他们不出手怎么办?”
一袭黑衣的白渊大笑一声,“这样更好,等我们平安到了酒乡县,就算他们想出手,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了,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资格跟陇氏家族掰手腕子,不过,我相信朱房主不是这么胆小的一个人,是不是啊?”
白渊在原地站定,扭身看向一处,狭长的双眼,精光毕现,腰上的铁索蠢蠢欲动,骷髅头的嘴巴一开一合,就只等主人一声令下,它好大开杀戒。
粗腰汉子见此,大吼一声,抽出身后板斧,将陇焯挡在身后,以防不测。
陇焯咬着牙,拔出长剑,他相信白渊的直觉。
果不其然,一声长啸从一处及其隐蔽的树丛中传出,紧接着,数十声长啸声交相辉映,瘦长的身影在三人四周落定,三道气势与其他人明显不同的身影从树丛中走出,他们是门槛房的五虎其中的三位。
朱修义,身穿黄衣,一头短发,手上戴着一个黄色的手套,人山境四关。
朱腾飞,相同黄衣,一头过肩长发,背上背着一把断刀,人山境四关。
朱扼泽,紫色劲衣,身上缠绕着一层画满字符的红布,诡异直至,双手其长,握着两把匕首,人山境六关。
朱扼泽站在三人之间,拿着匕首的左手放在脑后,声音有些干哑,“你们谁是陇焯?”
早已做好战斗准备的陇焯,向前一步,却又被白渊推了过去,“你们连目标都不认识,就敢出手。”
朱扼泽放下左手,无精打采道,“房主的命令,实在是不敢违抗。不过现在不需要知道楼,反正你们都要死,谁是谁,也没什么所谓了。”
白渊向前踏一步,腰上的绳鞭舒展开来,在四周盘踞,好像一条吐着信子的大蛇,“你们谁先上?”
早已按耐不住的朱腾飞,抽出断刀,一步踏出,身体激射而去,朗声大喊,“我先来。”
白渊暗笑一声,双脚在地上接连踩踏,身形飘渺,出现层层叠影,在众人之间游走,断刀一击不成,朱腾飞深吸一口气,防止白渊偷袭,身形在空中腾挪,接连砍出两刀。
可是,拳头还没有完全打出,就被绳索捆绑住,白渊的身影在断刀身边出现,白渊伸出两指,夹住断刀,另外一只手在朱腾飞的身上连点几下,朱腾飞暗叫一声不好,可惜为时已晚,失去知觉之前,朱腾飞看到一个刀片从自己眼前划过,直直地扎在自己的脑门上,白渊拍拍手,一脚踢开还有余温的尸体,笑道,“下一个,是谁?”
没想到,不过三招,自己人就倒下一员大将,所有人都感到愕然。
朱修义心中有些打鼓,朱腾飞的实力他很清楚,两人经常在一起切磋,并没有太大的差距,如果朱腾飞在对方手上走不过三招,那么恐怕自己也相差无几。不过,现在的指挥权在朱扼泽手上,这个家伙的脾气又臭又硬,他不说退,没人敢走,但愿不要做出什么傻事,朱修义在心中祈祷。
擅使匕首的朱扼泽看着死去同伴的尸体,心中并没有多大感觉,因为他和他们并不是一路人,如果不是房主之前有令,不得过多纠缠,为了之后的计划,至多只能死一个人的话,他倒是很想会一会对方,看看到底谁才是一名合格的杀手。
朱扼泽收起手中匕首,叹息一声,“这次我们认栽,但不代表我们认输,抬走尸体,我们来日方长。”
朱扼泽率先离去,朱修义也不想待在这里,杀气腾腾的门槛房,最后在折损一员大将的前提下,铩羽而归。
就在陇焯放下戒备,长舒一口气的时候,白渊再一次警惕四周,身边铁索不停的旋转,变幻着各种形状,三人身后不远处,一个手拿枯树枝,腰系红葫芦的白胡子老人,摇晃着身子走来,经过三人身旁,老人的身上传来很大的酒味,滴酒不沾的白渊侧身一躲,老人喃喃道,“这个不喝酒,无趣。”
等老人走远,陇焯三人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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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程从王在留的宅子里出来,便转身离开了村子,前往无名山。
天色渐早,蒙程便减缓了脚步,以往都是腾跃在树林之间的他很少像这=这样慢腾腾的走在山路上。
无名山绵延数万里,占据了邨州将近三分之二的地域,里面住着数之不尽的窟兽和精灵。
早些年间,想要进山,必须要找人同行,才可以保证没有生命之忧,而现如今,只要是不越过戒线,就可以肆意的在山中逗留,而这一切都还要归功于万年前的锁沦大帝,如果不是他带领人族一举歼灭死灵族的阴谋,最终与窟兽和精灵缔结盟约,人族也不会有现如今的昌盛与祥和,只是这份祥和很快就要被打破。
蒙程穿过树丛,在沿途做下记号,今天他要前往之前从未踏足过的区域。
山峦叠嶂的悬崖峭壁,上面没有任何的立足之地,蒙程只能依靠着自己的体力和拳头在岩石上,砸开一个个可以用来攀爬的坑洞,这座断崖位于无名山的前端,老实说,无名山的前端有多大,蒙程也不知道,他之所以能够找到这里还要仰靠于那本老槐村几乎人手一本的《天首日志》,书上有很详细的地图与介绍,除此之外,还有村中老人,寇淮的口头嘱托。
老人曾说,“在无名山中,有三个地方,藏有异宝,这一点是连菊白水都不曾知晓的,现在我把那三个地方告诉你,你过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蒙程了然,看来老人是把龙鳞藏在了山中,难怪无法在村中感知到它,可是,这些地方未免太过偏僻了。
除了龙鳞,还有另外两样东西,到底是什么?
蒙程双手紧抓岩石上细窄的裂缝,整个身体挂在峭壁外,大口喘着粗气,全身酸痛,他瞅准时机,将身体轻轻左右摇晃,等到身体摇摆的幅度足够将他甩起时,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荡起,松开双手,身体腾空,在空中旋转两圈半,身体落在断崖之上,蒙程整个人像是从海里捞出来一样,衣衫全部湿透。
蒙程喃喃道,“看来只是凭借自己的体魄,不使用灵力的话,还是有些勉强。”
世间修道者,共分两类,一是人道和拳道,二是剑道,枪道和刀道。
修习人道和拳道的修道者,在心有余而力又足的情况下,还可以修习其他道途,这是优势,也是麻烦事。
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那些不使用剑,枪和刀为武器的修道者,不是拳道就是人道。
停歇片刻,蒙程估算着自己的体力,简单的吃过随身带的食物,便又开始上路。
穿过断崖,下面的路,就要好走的多。
面对陌生的环境,蒙程总是能够调动身体百分之一百二的警惕与敏捷,这是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容不得他马虎。与村边周围的山林不同,这里的树木从上到下,都透漏着一股子邪性,好在蒙程在下断崖之前,就已经作过功课,菊白水在书中为这段区域命名为‘无骨之地’,显而易见,这里到处都是一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窟兽亦或者精灵。
踢开脚边蠕动的虫子,蒙程忍着胃里的恶心,蹲下身,细细察看,这是一种没有骨头,全身上下由一层肥油包裹的白色虫子,虫子的行动速度很慢,身体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白色的西线,蒙程凑近去看,竟是一颗颗细如发丝的卵。
蒙程深呼一口气,站起身,发现自己已经被这种虫子包围了。
虫子在蒙程脚下产下虫卵,然后又从别处搬运来一些红色的树叶,树叶上面还有一些腐肉和水滴,难道这种虫子是肉食动物?
蒙程忍下心中疑惑,他感到背上好像爬着什么东西,沉甸甸的,他没有回头去看,而是双腿叉开,微蹲,灵力汇聚在脚上,奋力一蹬,整个身体激射而出,腾空在阳光之下,只听见,背上传来‘滋滋滋’的声音,随着一声‘叽’叫,一个正在浑身散发着焦臭,正在慢慢融化的黑色的物体掉落在了地上,细看,原来是那种虫子的大型体。
虫子掉在地上,瞬间被其他虫子爬满全身,蒙程不敢再落下,他双手结印,依靠着体内浑厚的灵力,施展了一个名为‘青叶落’的法术,这是一种可以使身体短暂停留在空中的法术,很简单,但是也很考验施术者对灵力的把控,最为主要的是,这种法术依靠的不是双手而是双脚对灵力的把控。
根据这种法术对灵力的消耗速度和自己体内灵力的存储情况,蒙程大致判断了一下,自己可以漂浮在天上三个月的时间。当然,这其中不包括高速飞行的情况。
但是村子里的那些孩子可等不了他这么久,蒙程心有余悸的看向身下,本来这次就只是确认一下异宝的埋藏点,看看异宝是否安全,但是眼下这种形式,自己一个人虽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是也要耽搁一段时间,考虑村中的情况,蒙程打算打道回府,等周天申他们能够自己修道再来也不迟。
蒙程找准一个方向,双腿在空中不停的蹬踢,身体好像一只雏鸟在天空中拙略的飞翔。
对于他来说,法术这种东西,毕竟是不常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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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程走后,名为‘无骨之地’的地区,再次陷入沉寂,直到银白色胡子老人的到来。
白胡子老人晃荡着手中的酒葫芦,听着里面的声响,里面的酒已经所剩不多,老人皱着脸,可怜兮兮的放下葫芦,使劲的吧唧嘴,抬起一脚,狠狠的踩死那些运气不好的白色虫子,谁让他们这么不长眼。
闻到老人身上的酒味,所有的虫子像是遇到了天敌般,蜷缩着身体,不敢乱动。
老人愤恨的踩了几脚,心中的郁闷散了一半,叹息一声,向山林深处走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老人在一颗高耸入云的大树前停下,树上蛰伏着很多的天候鸟,它们四肢粗壮如猿,头大如斗,尖嘴猴腮,闭目沉睡着。兴许是老人身上的酒味太大,那些体型很小的天候鸟,不安的扭动着身体,躁动不安,它们身边那些体格较大的天候鸟,用力按着它们的身子,颤抖着身体,不敢乱动。老人呵呵一笑,打开酒葫芦,喝一小口,羡慕道,“这样的生活真是不错啊,有吃有喝,还有人伺候着,怎么样啊,袁笠翁,这样的日子不比之前的差吧。”
大树剧烈抖动,卑微的天候鸟像是得到恩赦般,鸣叫着飞向天际,大树陷入沉寂,枯叶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树枝。
一声冷喝从树中传来,数不尽的藤条从大树之后蔓延开来,抽在白胡子老人的身上,打落下很多的灰尘。
老人笑道,“还有按摩,不错,不错,这就是我为什么先来找你的原因。袁笠翁,你真是太会体贴人了。”
藤条骤然停下动作,枯萎凋落。
老人狞笑着,“怎么,这么快就没力气了?”
大树开始崩裂,不消一刻,树干碎裂成渣,一个枯槁的身影站在灰烬上,那是一张干净、白褶的面容,双眼无神,全身赤裸。
老人大笑,“好你个袁笠翁,躲在这里也不肯偷懒,也好,正好省我一顿功夫。”
被老人称呼为袁笠翁的干净青年,随意的活动着身体,眼神冷漠的看着这个世界,“现在是什么时间?”
老人喝尽酒葫芦里面的烈酒,悬挂在腰上,又从另一侧拿出枯树枝,枯树枝上的十片树叶,已经有两片趋近枯黄,分别在树枝的末尾和倒数第二的位置,老人双指摘下倒数第二片叶子,随手一甩,树叶悬停在袁笠翁面前,袁笠翁歪着脑袋,不明所以,狭长的眉毛上沾着些许的灰尘。
老人大喝一声,无尽灵力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周遭树木承受着摧枯拉朽的折磨,很快便化为虚无,唯有袁笠翁所站之地,不受其影响,好像有一道透明屏障竖立在其身前,所有的劲爆灵力经过那道屏障,都被转化为柔和的风流,吹拂着袁笠翁的鬓间长发,融入他的血肉之中。
旋风在袁笠翁的脚下产生,衬托着他的身体,直射天际,又很快落下,四周被狂风卷起灰障,等到灰尘全部散尽之时,一个修长的身影显露而出。
袁笠翁的双眼炯炯有神,精光爆绽,而老人则有些萎靡不振。
袁笠翁说道,“我都想起来了,范进轶,好久不见啊。”
老人坐在地上,丝毫不顾被染脏的衣衫,“你个没良心的,真是浪费我不少精力,唉,这些年的酒都白喝了。”
袁笠翁伸展着身体,惬意的呻吟着,“我沉睡了多久?”
老人冷哼道,“不知道,不过你离死不远了。”
袁笠翁不在意道,“无所谓,反正我已是个死人。”
老人站起身,握着腰上的酒葫芦,将枯树枝插在裤腰上,邋遢之极,“还有一些时间,陪我喝点?”
袁笠翁努努嘴,面容好像一个吃到糖的孩子,天真烂漫,内心却又是孤独寂寞,“好啊。”
第二十四章 攀山
众人在武馆后院会和,他们各自背着竹篓,里面放着食物、水、衣物和各种跌打药膏,蒙程站在众人面前,说道,“今天进行‘攀山’修炼,我之前已经说过,只有通过实打实的锻炼才可以通过‘攀山’关卡,而我们进行训练的地点就在我身后的那座山崖,经过一个月的药物浸泡,你们的身体已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虽不及修道者,但是比起凡夫俗子来说,还是占据了优势,现在就让我看看你们能够做到什么地步,最先到达山崖顶端的,我有额外奖励。”
蒙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蒙如翰说道,“你在下面看着,防止有人摔落受伤。”
蒙如翰点点头。
蒙如翰早已经通过淬体关卡,现在是人才境一关的修道者。
蒙程转身说道,“开始。”
周天申等人听到指令,迅速向山崖跑去,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在山林之中寻找草药,所以周天申的体力要远超其他人,不多时,众人就被他甩在了身后。
蒙程活动了一下筋骨,说道,“在他们赶到之前,我需要上去看看,你就在这里等着,等他们全部上去了,你再去忙自己的事,你想要去中州参加黄昭子学院求学的事情,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不过,你确定要这么早离开?不等他们一起?”
蒙如翰抬头看着山崖上努力的八人,嘴角微翘,“等他们,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蒙程笑着说道,“像我的儿子,够傲,不过,中州离这里路程遥远,你修为尚且低弱,必须有人陪同。”
“你也要去?”
“这里离不开我,是张云安,他前几天提起要出外游历,我便说起了你的事情,他很乐意与你同去中州。”
蒙如翰陷入沉思,“我能相信他吗?寇爷爷不是说...”
蒙程打断儿子的猜疑,“虽然不知道他的底细,但至少可以确定,他不是我们的敌人,寇前辈是这么对我说的...,临别之际,为父也没什么要送给你的,只能给你一句话,对一个人的信任,不要过分直白,而对一个人的怀疑,更不要太过流露,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蒙如翰单膝下跪,双手握拳,低头沉吟,“谨记父亲教诲。”
蒙程抬头,手掌放在额前,轻声道,“这么快吗?”
山崖上,周天申气喘吁吁的放下竹篓,从里面拿出水壶,那是周前用竹子做的,周天申轻轻的喝了一小口,估摸着接下来还有用到的地方,便放下了水壶,紧跟他其后的是铁流的女儿,铁子珊,只见她双手握着从山崖上垂落下的藤曼,轻喝一声,双腿在崖壁上用力一蹬,身体在空中旋转,然后她松开藤曼,整个人稳稳的落在周天申的身边,她一抹额前汗滴,很是潇洒。
铁子珊坐在周天申身边,自言自语道,“我爹教过我怎么爬山,还教过我抓鱼和用弹弓打鸟,我现在就带了一把,等到了山里,就可以吃野味了。”
周天申轻轻的嗯了一声,他和她不是不熟。
山崖很短,大概十五米高,前半段有一些碎石可以用来攀登和抓握,到了后半段,石壁虽有些光滑,但是在一定的距离上,零落的分布着一些坑洞,而且还有很多藤曼可以用来牢固身体,所以这段距离对于住在大山附近的孩童,不算什么难事。
其他人相继登顶。
蒙程出现在众人身后的时候,着实吓了他们一跳,尤其是躺在山崖上休息的王多沾。
蒙程满意的笑了笑,看向周天申和铁子珊,“很不错的成绩,我还以为会有人掉队,不错。”
王多沾被王存远不情愿的拉起来,鼓着嘴拍打着身上的灰尘,问道,“蒙叔叔,你不是说第一名有奖励吗,到底是什么?”
铁子珊扭头说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王多沾翻了一个白眼,看向别处。
蒙程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别着急,礼物就在山下,这次我们来一个比赛,我这里有八份地图,终点就是放着礼物的地方,不过,礼物不多,只有六份,先到先得。”
蒙程将地图分发下去,站在一旁,高举手臂,大喊,“开始。”
周天申拿着地图,并没有着急出发,而是在一旁仔细的将地图上的细节全部默记在心里,铁子珊还是那么的风风火火,她抓着马仙娣的手臂,跑着向山下冲去,“礼物是我的了。”
马仙娣扶着身后的竹篓,“子珊,慢点,我的竹篓要掉了。”
王多沾来到周天申身边,踮起脚尖看了看他手上的地图,“我还以为会不一样呢。”
周天申说道,“怎么可能会不一样。”
周天申收起地图,向山下走去,“其他人都已经出发了,你怎么还不走,你不怕他们把礼物全都拿走啊。”
王多沾撇撇嘴,跟在周天申身后,“我看不懂地图,只能跟着你。”
周天申看向四周,这座山崖很大,周围都是乱石和枯树,根据他进山的经验,一定会有小路可以提前到达终点,他之前耐心的察看地图,就是为了这个。他认准一个方向后,快速跑去,王多沾勉强跟在他身后,周天申问道,“存远进山的次数不比我少,你怎么不跟着他?”
王多沾不耐烦道,“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像个娘们似的。”
周天申减缓速度,爬到一颗矮树上,四处张望,等他下来后,指着左侧,“存远和白小生在那里,你现在还可以赶上他们。”
王多沾叹了一口气,“我和白小生不对付,你就别费心思了,等到了终点,我把礼物分你一半不就行了。”
周天申继续向前赶路,“我不是为了礼物。”
两人在周天申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了一处分岔口,路边插着一块路牌,上面有两个箭头分别指向两个方向,地图上显示,两条路都可以到达目的地,只是左边的路要近一些,但是路不平坦,右边的路没有任何障碍,但是要多走将近一倍的路程,周天申询问王多沾的意见,刚刚喝下最后一口水的小男孩,脸颊红润,眼底带着一丝疲惫,“走近路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周天申,你不是说你走的路是近路吗,我怎么感觉走了很久啊?”
周天申把自己的水壶递给王多沾,擦去下巴的汗滴,“确实是近路,我估算其他人还在后面,只是我们走的路都是一些沼泽地,那里气侯潮湿,空气不流通,所以会让人感到疲惫,不过现在我们已经回到了正路上,好好休息休息就行了。”
王多沾又狠狠的喝了一大口水,用袖子抹着嘴巴,“咱们还是快走吧,我好像听到他们的声音了。”
周天申看向身后,他也有这种感觉。
他提议道,“那就走大路吧,虽然路远,但是一路平坦,不用费多大力气,到时候,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野果子,可以用来解渴。”
王多沾点头表示赞同,两人向右边走去。
没过多久,铁子珊拉着马仙娣从远处赶来,站在分岔口处,马仙娣拉着铁子珊的手腕,喘息道,“子珊,歇会,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马仙娣坐在路边,拿出竹篓中的蒲扇,扇着风,吃着从路边摘来的野果,铁子珊说道,“地图上显示左边的路近,我们走左边吧。”
马仙娣扔掉果核,思考片刻,“可是左边的路不太好走啊,里面也许会有野兽什么的,你看,地图上画着一只老虎,还有小河什么的,你知道我最怕水了。我们还是走右边吧。”
铁子珊妥协道,“那我们边走边休息吧。”
两人紧跟周天申的脚步。
王存远,白小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白小生掸去裤脚上的泥巴,扇子轻轻的扇着风,“反正我的衣服都已经脏成这样了,要不我们走左边,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王存远双手叉腰,喘着粗气,“行啊,我也想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要是遇到从来没有见过的植物,我就把种子种在我家院子里。”
“你家院子还有地方吗?”
因为常年跟着父亲打铁,所以金全义的体力是八人中最好的一个,他放下肩上的万三思,问道,“我们走哪边?”
万三思是村中算盘,万历的儿子,他也是受到父亲的熏陶,经常在腰上别着一个算盘,他挠挠头,向金全义问道,“你还有力气吗?”
金全义表示这段路对自己完全没影响。
万三思跳到金全义的肩膀上,指着左边道,“那我们就走这边。”
等到所有人都做出选择离开后,蒙程的身影出现在树上。
八个人,两条路,各司其职。
远路平坦无奇,周天申和王多沾走走停停,很快就被铁子珊和马仙娣赶上,铁子珊一脸鄙夷的看着王多沾,“吃吃吃,就知道吃,早晚有一天吃成一个大胖子。”
王多沾不顾小女孩的嘲讽,从胸口处又拿出一个果子,咬了一大口,反击道,“有本事,你也别吃啊。”
这下,铁子珊完全不拿正眼看人,“这是我自己摘得,你能摘得到吗?”
短暂交锋,王多沾一败涂地,他拉着周天申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地。
铁子珊和马仙娣迅速跟上。
近路那边,白小生小心翼翼地踩着河中的石头,一不留神,就摔到了河里,王存远跟在他身后,将他拉起来,白小生好奇道,“你怎么走的这么稳?”
王存远耐心解释,“石头太滑了,你就不能走太急,必须要在石头上找到一个落脚点,先让一只脚落稳了,另一只脚才能踩上去。”
白小生试着王存远的方法,虽然还有些踉跄,但是至少不会摔倒了。
两人穿过小河,又来到一处沼泽地,沼泽上面铺满了木板,木板上有几双脚印,应该是前人留下的,两人相护扶持的通过了沼泽地,白小生再一次拿出地图,“再经过一片荆棘地,就到了。”
目的地被设立在一颗大树上,树顶上搭建了一座小树屋,树干光滑异常,树屋上还有鸟窝,鸟群在树顶上盘旋,周天申试了几次,都没办法爬到上面,其余人相继赶到。
看着树上的鸟窝和鸟群,王存远恍然大悟,“这种鸟我认识,好像叫叭姑,是一种群居动物,攻击性很强的。”
白小生围着大树,转了一圈,“这棵树上面没有任何的树枝可以用来攀爬,到底要怎么上去呢?”
金全义盯着树干,若有所思道,“我带了一把砍柴刀和铁锤,我们能不能试着把树干凿开。”
周天申否决道,“下面还行,上面就有些困难了。”
从其他的树上拽下来一节藤曼的王多沾问道,“用藤曼将身体和大树缠在一起?”
铁子珊也加入了讨论的阵营,“那样就没办法活动了。”
王多沾有些泄气。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万三思拿出算盘,随意拨弄着,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语气激动道,“我们可以做一个算盘。”
众人摸不着头脑。
万三思将两根手指放在算珠上,向上攀登,解释道,“就像算盘一样,一颗颗珠子落在一起,手指才能爬上去,我们也可以找一些树枝和藤曼将树干围成一层一层的,然后不就可以爬上去了。”
周天申摸着下巴,估算着树干的体积,“这样会不会太耗费时间了,而且这里也没有太多的藤曼。”
“欸,我想了。”金全义拿出砍柴刀和铁锤,“我们可以搭一个梯子,不就可以爬上去了。”
“对啊。”
说干就干,金全义用砍柴刀砍下一些藤曼和树干,将他们捆在一起,搭建成了一个木梯。
“这里王多沾最小,就让他上去拿礼物吧。”白小生提议。
王多沾一脸惊恐,“我恐高。”
金全义说道,“这个梯子承受不了太大的重量,这里就只有你最合适了。”
王多沾看着周天申,周天申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铁子珊在一旁煽风点火,“你能不能有点男人样?”
王多沾无奈道,“好吧。”
这时,周天申拿出一根藤曼,将其缠在王多沾的腰上,然后跑到另一颗大树后面,将藤曼绕过树枝,用了拉着,王多沾感到一股拉力,兴奋道,“这样是不是就可以把我拉到上面。”
周天申费劲解释道,“不,这样只是确保你不会摔得太惨。”
其他人见状,赶快跑去帮忙。
金全义将梯子固定在树干上,自己双手扶着梯子,安慰道,“别害怕,有我们呢。”
王多沾踩着金全义的大腿,被他放在梯子上,他闭着眼,只想着快点爬到树顶,再快点下来。
梯子和腰上的藤曼都足够长,所以王多沾不用担心爬不到树屋,但是鸟群一直都在树屋上面盘旋,越是接近树屋,越能感受到鸟群带来的压力,王多沾颤抖着双腿,整个人贴在梯子上,嘴里碎碎念道,“天哪...,你们赶快走吧...,我的肉不好吃啊...”
一声尖锐的鸟鸣在王多沾的耳边响起,彻底打破了王多沾的心理防线,他哭泣道,“我做不到,快放我下来。”
所有人都感到一丝彷徨。
这时,王多沾感到一只大手抓着自己的腰,将自己从梯子上‘撕’了下来,他听到蒙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来这次的挑战,对你们来说,有些困难啊。”
蒙程抱着王多沾从大树上落下,众人赶上前,对王多沾表示安慰。
蒙程一拳打在树干上,大树一阵抖动,并不牢固的树屋顷刻散架,从树顶上落下来,蒙程再一挥手臂,拳风刮走树屋碎片,一个大包裹落在他的右手上。
蒙程将包裹放在脚边,“这就是我为你们准备的礼物,你们先休息一下,下午我们开始正式的训练。”
第二十五章 居山十五天
解开包裹,里面放着八个精巧的小盒子,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上面刻画着栩栩如生的窟兽和精灵,有的张牙舞爪,有的伏地打滚,有的翘首弄姿。蒙程将盒子分发下去,告诉众人,这就是给他们的礼物。
周天申接过盒子,掂量了一下,颇有些重量,他试着左右摇晃,盒子里面发出铁器碰撞的声音,回想起蒙程之前说过的话,周天申感到一丝不妙。试着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周天申泛起一丝苦笑。
盒子里装着的是两个铁手环,手环上面雕琢着复杂的花纹,而且每个人的都还不一样,金全义看着这些手环,感到有些眼熟,“我好像见过这些手环,好像是我爹打的。”
众人一脸苦涩。
蒙程看着众人的脸色,大笑一声,“确实是金铁匠打的,怎么样,合不合适?”
金全义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好像还帮着打了两个。”
王多沾看着两个比自己大腿还要粗的手环,惨兮兮道,“我们要带着这个修炼,会累死的。”
蒙程干咳一声,“咳,放心,大家手环的重量都是不相同的,这是我和寇前辈专门研制的,不会要了你们的命,而且我们要在山中居住十五天,所以在这十五天中,要一刻不停的戴着手环,要是被我发现有谁摘下,那么全体受罚。”
“十五天!”
“会不会太长了!”
“我爸妈会想我的!”
蒙程剁了一下右脚,整个地面微微颤抖,喧嚣声戛然而止。
蒙程说道,“大家原地休息,金全义,你过来,我们需要砍些木头,搭一个木屋。”
金全义背着竹篓,随蒙程走进树林。
众人奔波了一上午,都有些困了,周天申便捡来一些树顶木屋的碎屑,大家一起躺在上面,用各自的衣服盖着身子睡觉。
听到响声,周天申脑袋还有些昏沉,醒来后发现天色已经有些昏暗。
金全义抬起头,冲着醒来的周天申笑了笑,小声说道,“木屋已经快搭好了,蒙叔叔领着子珊和仙娣去打猎了,今天晚上可以吃些野味了。”
周天申看向铁子珊睡觉的地方,果然没有人,他走上前,帮金全义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等木屋完全搭好的时候,蒙程三人也赶了回来,蒙程手里提着一个红毛山鸡,身后还背着一个箭尾猪,铁子珊和马仙娣都背着竹篓,里面装着一些用竹子做成的水壶和野果子。蒙程将其他人喊醒后,便架起篝火,开始烧烤。
马仙娣还在丛林间找到了一些草药,可以用来调味,晚餐很丰盛,有肉,有汤,还有饭后水果。
看着蒙程从腰上的宝石中取出锅碗瓢盆等各种各样的东西,王多沾闪着星星眼睛问道,“蒙叔叔,这是什么?”
蒙程抹了一下腰上的红色宝石,一个酒壶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中,打开酒壶上面的塞子,一阵酒香飘来,引得人想要大醉一场,蒙程又取出九个小酒杯,给每人都倒了一杯后才回答道,“这是寸守物,是一种可以用来存放物品的法器。”蒙程取下腰带,指着上面的黑色宝石,“这是寸守物的核心,又被称作灵根,是窟兽和精灵的修为根本,黑色对应修道者地境,需要地境修为才可以打开,刚好适合我用。除此之外,灵根还可以镶嵌在武器上,来增加武器威力,而对于一些大家族或者门派来说,灵根还可以治愈病痛,不过要配合上相应的法门才行。”
周天申喝了一小口酒,只感觉脑子瞬间清明,他问道,“那要怎么才可以获得灵根?”
蒙程重新系好腰带,将酒杯中的酒喝尽说道,“只有通过斩杀窟兽或者精灵才可以。”
“那死灵呢?他们没有吗?”
“他们同样具备灵根,不过因为他们本身具有邪性,所以灵根也会受到污染,一般不建议使用,以免被扰乱心智。”
吃饱喝足,众人走进木屋,里面收拾好了八个床位,都是金全义帮忙订造的,蒙程并不在木屋里面休息,这里虽说是在无名山的边缘处,离老槐村很近,但是以防万一,蒙程需要守夜。
夜色渐浓,木屋中鼾声四起,周天申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他走出木屋,发现蒙程就在不远处打坐,听到声音,蒙程睁开眼睛,朝他挥挥手,周天申向蒙程走去。
周天申摆弄着蒙程送给他们的手环,蒙程从寸守物中取出酒壶和酒杯,给两人倒上。待到酒过三巡,蒙程又从寸守物中取出一把短刀和几个飞镖,短刀大概有二十公分,刀鞘在正面上用金粉画了一只金焰狮子,背面则是一座悬浮在空中的石头,石头上很细致的画了字符,飞镖是很普通的样式,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周天申转动着短刀,不明所以。
蒙程又喝下一口酒,接着把酒壶扔给了周天申,起身离去,临走前,他说,“这是你的东西,我...,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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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申是在宿醉下醒来的,那时所有人整齐的站在一起,只有他一个人捂着头,斜靠着树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蒙程给每个人都分配了任务,他们按照蒙程的指示,前往树林各处,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众人走后,蒙程来到周天申面前,从寸守物中取出一颗小草,将它塞进周天申的嘴巴里,“这是解酒草,等酒醒了,你就去山里劈一些干柴,这是你的工具。”
蒙程将一把只有拳头大小的斧子塞进周天申的手里,转身离去。
周天申的酒醒的很快,但是对于今天的任务,还是很迷茫,难道砍柴也是修炼,而且蒙程也没有说明要砍多少,不管了,装满竹篓就行,周天申对自己说道。
就近找了一颗枯树,周天申放下手中的竹篓,找好发力点,一斧子砍下,溅起一片木屑...
等到将竹篓装满,周天申已经大汗淋漓,戴着手环的手腕,磨擦的厉害,胳膊上流下汗水,就会感到一阵阵的刺痛,周天申深呼吸一口气,背着竹篓向木屋方向赶去,看着地面上只有一小堆的木柴,周天申拿上其他人的竹篓,带上水壶,向更远一些的方向走去,他需要找一些体积小一些的树枝,这样可以减少一些压力。
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周天申仔细翻找,终于找到一颗干枯的树干,树干通体已经腐烂,里面大概也已经被蛀虫掏空,随便劈砍两下,就已经粉碎,周天申在一堆碎屑中翻找着较为完好的树块,就在这时,一只肉白色的虫子突然爬到周天申的手上,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爬到了周天申的背上,周天申只感觉被咬了一口,全身的力气都被吸走了似的,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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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任务都不一样。
王多沾爬到一颗小树上,他的任务最简单,也最困难,那就是爬到高处,什么时候不害怕了,什么时候再下来。为了不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王多沾采取一步一步的策略方针,先找一个稍微矮一些的树,他需要先搞清楚自己的底线。等到双腿颤抖、发软的时候,王多沾咽下喉咙里的口水,心中默念,我不害怕,我不害怕,我不害怕...铁子珊的父亲经常出没于山间,有时还会在山中过夜,这是,铁流都会带上铁子珊,父女二人坐在一起看夜空的星星,铁流还会给铁子珊讲一些山里的常识,以及面对窟兽时的应对之法,所以,铁子珊对大山有一种血浓于水的亲切。蒙程便交给她巡查的任务,他们要在山中居住十五天,在这十五天中,他们需要不停的变换位置,因此安全就成了重中之重,铁子珊的任务就是巡查周围窟兽的出没情况,避免在修炼中遇到危险。
砍柴刀经过长时间的劈砍,已经有些磨损,金全义将砍柴刀在石头上打磨,看着闪闪发光的刀尖,金全义打心眼里高兴。他的竹篓里已经装满了石头,这些石头都是他精心挑选的,蒙程嘱咐道,夜晚会有一些出来觅食的窟兽,这些石头就是用来对付他们的,虽然搞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从小跟在父亲后面打铁的金全义已经养成了沉稳做事的性格,对于长辈的嘱托,他只需要认真做好就行。
白小生,其父白胖子,是老槐村乃至四周邻村都闻过其名,尝过其味的厨子,他的厨艺绝对可以用出神入化来形容,正是因为厨艺高超,所以他才有幸娶了现在的妻子,燕美娣,白小生能有现如今的样貌长相,可全都要仰仗他的母亲,从头到脚一尘不染的白小生,此时正闭着眼,捂着嘴巴,蹲坐在一处散发着剧烈腐臭味的沼泽地,沼泽中漂浮着窟兽的尸体,尸体上空悬浮着几只臭虫,除此之外,白小生还将沼泽地中的泥土抹在了身上,臭虫闻着味道,都飞到了白小生的身上。
万三思和王存远被安排在了一起,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采蜂蜜,树上挂着三个蜂窝,每个人都需要将手中的水壶装满,否则不合格,不仅自己受罚,还要连累同伴,一向软弱的王存远一想到这里,就平生增添出很多勇气,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同伴因为自己受罚,万三思看着干劲十足的王存远,心中美滋滋,他已经将自己的水壶交给了王存远,他了解王存远的性格,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受罚的,一想到这里,万三思打着算盘的手就止不住的颤抖,心中想到自己又赚了一笔。
马仙娣摘下一株五竹草,数着竹篓中的数目,还剩下不小的数额,必须赶在天黑前将目标采摘完,马仙娣慢慢的走着,时不时摘一些野花放在自己的耳朵上,她的任务就是采药,她的父亲开了一家杂货铺,对于山中的草药与物资,她知道的并不比大人少,在山中修炼难免遇到一些受伤事件,那这时就需要草药的辅助治疗,马仙娣背着竹篓,很轻松的向树林深处走去。
第二十六章 归正
就在周天申等人修炼的这些时间,老槐村的村民也在有条不紊的做着各自的事情,自从在山中发现了那根修炼成精的树干,铁流就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那就是以十天为一个周期,届时要带上酒肉布匹与金银铁器去山中祭拜,一是为了感谢那位名为范方的树精,二来也是为了山中精灵可以多多照拂自家小女,希望她可以跟着蒙程好好学习手艺。今天,除了和往常一样的祭拜之外,铁流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将东西放在事先用石块砌好的坑洞中,铁流单膝下跪,嘴里念念有词,无非就是一些祝福与希望的字词,紧接着,铁流拿出出门前特意准备好的一个小方布,布里好像包着什么东西,虔诚的打开布包,里面放着一根几近干枯的树枝,树枝上面坠挂着三片树叶,树叶已经枯萎,上面裂纹林立,感觉一用力,就会粉碎成灰,这就是几个月前范方曾亲手交给铁流的三叶树枝,是范方修炼成人形之后,从自己的身体之中分裂出来的,范方曾交代过,等到树叶完全枯萎之时,就将其埋在两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铁流谨记于心中,所以,在树叶还没有完全枯萎之时,铁流就将其带来,只是没想到,从家到山里这么一点距离,树叶竟枯萎至此,铁流恐有闪失,实在是担待不起,便小心的将树枝放在坑洞的正中间,细心的用布匹盖住,然后用铁铲将坑洞填满,并在上面放了三块石头,当作标志。
铁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收拾好东西,向山中走去,家中的粮食已经用完,他便想着打几只山鸡给女儿送去,顺便送一些衣物,毕竟是女孩子,梳妆打扮这方面可千万不可以懈怠。
山中虫蚁较多,加上他走的又是小路,小路多山石树木,路边偶尔也会蹿出一些小兽,虽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但也确实耽误了不少时间,等他看到猎物的时候,手心竟布满汗水,他用力拉弓,很快就打到了三只野鸡,还有一只箭尾猪,因为消耗了很多体力,他便原地休息,打算在四周找一些干柴用来生火,就在这时,他隐约间听到一个声音,声音距离自己很近,而且听起来很痛苦,他拿出腰后别着的斧子,小心翼翼地在四周查询,以防不测,终于在一个落叶堆中找到了目标,竟是周前的儿子周天申。
他将周天申从落叶堆中拉出来,摇晃着他的身子,周天申有气无力的睁开眼,嘴唇微动,铁流将耳朵贴近才算是听清,周天申说的是后背。铁流扒开周天申的衣服,在后背脊骨的最上面,也就是脖子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圆滚滚的肉白色虫子,虫子正蜷缩着身体,身子起伏,睡的很舒服,看到虫子,铁流会心一笑,用铁斧贴着皮肤,将虫子‘割’了下来,虫子刚落在地上,就被他一脚踩死,然后他用铁斧的一个小角,割开周天申的皮肤,在皮肉里面找到一小根黑刺,将其拔出,周天申瞬间咳嗽了起来,铁流一边拍着周天申的后背,一边将他拉到树旁,取出自己的水壶,给他灌了一些,又给他喂了一些小糕点,周天申才算是又活了过来。
看着一脸茫然的周天申,铁流禁不住感到好笑,“你喝酒了?”
周天申又灌了一大口凉水,只感到腹中空空的,回答道,“昨天晚上喝了一些,怎么了?”
铁流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要死了,你背上的白色虫子名叫独角虫,俗名‘酒懵子’,只要是被它缠上的人,不出三天,就会被吸走全身的精气神,然后变成一具干尸。”
听到铁流的话,周天申只感到后背凉飕飕的,不敢相信道,“真的假的?”
铁流去一旁开始忙活起来,“那种虫子属于好吃懒做,只要是被它们缠上,就会一直跟着你,直到你身上没有一点营养,那个时候它们就会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休眠,等肚子饿的时候再出来,所以这种虫子也是属于寿命比较长的那种。行了,就当是吃个教训,下次可千万不要再这么大意了。”
刚从鬼门关出来的周天申,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心里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老老实实的在营地旁边砍树不就好了,干嘛来这种地方。
周天申四下张望,没有看到竹篓的影子,他问道,“铁大叔,你怎么会来这里?”
铁流已经将火升起,现在正在将一只鸡开膛破肚,“家里面没有粮食了,我想着两天没有看见子珊了,怕她在山中吃不饱,就给她带一些吃的和穿的,其他人呢,没和你在一起?”
周天申帮着向火堆里添柴火,“蒙叔叔给我们每个人都布置了任务,他们在别的地方,对了,你刚刚找到我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几个竹篓?”
铁流回忆道,“没有,可能被风刮走了吧,等吃饱了,我陪你一起找找。”
铁流做的烤鸡,永远是最好吃的,周天申抹去嘴角的污渍,两人很快吃好,以防着火,铁流用泥土将火堆扑灭,又用脚在上面踩了几下,才安心离开。按照周天申的记忆,两人在山中转悠了很长时间,才回到营地,此时的营地中只有蒙程一个人,看到周天申两手空空,身后还跟着铁流,蒙程问道,“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周天申将之前的经历说了一遍,蒙程点头道,“看来这个地方也不是很安全,你先去木屋中休息,今天的修炼放到明天再做,我这里还有一些丹药,你拿去服用。”
蒙程从自己的寸守物中取出一个小玉瓶,抛给周天申,周天申谢过后,走进了小木屋。
蒙程和铁流向木屋的反方向走去,蒙程说道,“寇前辈曾嘱咐过我,无论你做什么,都不许问,也不许管,但是我毕竟保护着整个村子,所以,我需要你的一些回答。”
铁流同样开诚布公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确实不是邨州的人,但也不是坏人,之所以来这里,你可以理解成我在逃避一些事情。”
蒙程眯起双眼,双拳背在身后,暗自攥紧,“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你就不怕...”
铁流笑道,“寇前辈的为人我很清楚,你也一样,你要是真的怀疑我,就不会对我说这些,我相信你们。”
蒙程说道,“但我不可以相信你...们。”
铁流无所谓道,“你说的应该是我和张云安吧,随便你,反正我已经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信不信由你,如果老槐村容不下我们一家三口人,我可以立刻搬走,绝不拖泥带水。”
蒙程放松神经,拍了一下铁流的肩膀,“对不住了,铁流兄弟,最近事务繁忙,我实在是有些神经紧张了。”
铁流大义道,“没关系,我能够理解你的感受,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言语一声,能帮到你的,我铁流绝不含糊。”
“多谢。对了,你是来找子珊的吧,她就在...”
铁流拉住蒙程的手,“可别,你要是告诉我子珊的下落,我肯定会控制不住去找她的,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时候,你帮我把这些东西交给她就行。”
铁流将身后的木箱子放在脚边,又和蒙程聊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了,蒙程将木箱子搬到木屋门口,继续盘腿打坐。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天黑了。
众人纷纷回来。
蒙程挨个检查。
王多沾皱着小脸,双腿止不住的抖动,“蒙叔叔,我真的尽力了,可是,我还是恐高。”
蒙程揉着他的头发,安慰道,“没关系,只要认真做了就行。”
其他人倒没有王多沾这么狼狈,尤其是万三思,只见他笑意盈盈的将水壶打开,里面装满了香味扑鼻的蜂蜜,蒙程斜眼看向一旁低着头的王存远,问道,“这是你采的?”
万三思笑道,“哪能啊,这都是存远一个人采的。”王存远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万三思继续说道,“蒙叔,您不知道,我这个人什么都不怕,就是怕虫子,所以,我一看见蜜蜂就像是王多沾站在高处,很容易就尿了裤子,所以我就拜托存远帮我采了一些,蒙叔,您看...”
蒙程满意的点点头,“嗯,你还算是诚实,这次就先饶过你,但是没有下次。”
万三思笑着回应,转身将蜂蜜放在了王存远的手上。
白小生的经历算是最惊心动魄的,因为谁也没有想到沼泽地里,竟然藏着一条大蟒蛇,足足追了白小生将近十几里的山路,吓得白小生慌不择路地掉到了一条小河里,躲藏到了河底才算是逃过一劫,蒙程盯着白白净净的白小生,看的白小生心里直发虚,他低着头内疚道,“对不起,蒙叔,是我没有坚持下去,味道实在是太臭了,就去河里洗了一下。”
蒙程没有说话,扭身来到了铁子珊的面前,铁子珊昂首挺胸的将一份地图交到蒙程的手里,“四周我都已经跑遍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太大的窟兽群或者窟洞,不过这里,还有这里,都发现了一些大型窟兽的脚印,我不认识,所以就都标了下来。”铁子珊指了指地图上带有标记的地方说道。
“做的不错。”蒙程收起地图。
还没等蒙程开口,金全义就自觉的拿出自己采集的石头,五颜六色的,排列在一起,蒙程蹲下身,拿起一块碧绿色的鹅卵石形状的石头,放在太阳底下,可以模糊的看到石头里面有些黑色杂质,接着,蒙程又拿起一块血红色的石头,将两者进行对比,发现红色石头较为晶莹剔透,里面只有略少杂质,更多的是一种淡红色的物质。蒙程将金全义交到身前,说道,“注意观察这两块石头的区别。”蒙程拿着石头的手,不停的在太阳底下转动,“红色的这块名叫血鸳鸯,里面的淡红色物质就是‘鸳鸯’,这种石头不可以修炼成精,但却是很好的炼器材料,在打铁的时候,将两块石头丢进火炉,可以很大程度的激发火焰的温度,而这块碧绿色的石头,名叫竹蜻蜓,它的作用和血鸳鸯相似,只不过是放在风炉里面,激发风的力量的。”蒙程将剩下的石头的功能一一介绍给金全义,金全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马仙娣乖巧的将竹篓拿给蒙程,里面装满了各色各样的草药,有一些根本就不是蒙程事先交代的,马仙娣俏皮的解释道,“五竹草不够了,就采了一些其他的。”
蒙程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八个人,七份任务,只有两个人在严格意义上来讲完成了任务。
这并不是很好的成绩。
因为这些任务都是蒙程根据每个人的缺点或者特点来专门制定的,时间刻不容缓,他必须加快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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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留客栈,四楼,身着绿衣的青年一如往日的站在窗前,对老槐树进行盯梢。
菊白水,这位天首大陆的小说家,自从在不留客栈住下后,除了每日三餐按时的出现在客栈一楼外,其余时间都隐藏行踪,村民都知道村子里近日来了一个有些学问的读书人,可是却一次面都没有见到过,现如今,读书人已经不多了。
菊白水今天罕见的出现在客栈中。
菊白水手持无字书,单手握拳扶额,眼睛轻轻闭上,面色柔和,就好像进京赶考的书生一般,哼着自创的小曲,脚尖抵着桌角,舒坦自在。
这时,范方突然紧闭双目,双手掐指,额前的红色树叶纹身发出炫目的光芒,菊白水挥袖,红光消失不见,良久,范方吐出一口乌黑色的浊气,手指忍不住颤抖,范方说道,“多谢前辈。”
菊白水慵懒道,“你修为尚浅,驾驭不住,也算正常。”
范方欲言又止。
菊白水问道,“有事?”
范方点点头。
菊白水浅笑,“那就去办吧。”
范方双指合拢,在身前一转,原地落下几片树叶。
菊白水收起无字书,倒了一杯热茶,端着茶杯来到窗口,亲自照看村中的那颗老槐树,嘴巴念叨道,“十年,还真是有些难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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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空闲时间,周天申都会一个人,随便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坐着,拿出蒙程那一晚交给他的飞刀和飞镖,蒙程说他是物归原主,难道是前世的留下的孽缘。他对前世的记忆十不存八,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如果蒙程如他一般,都是来自那个神秘的地方,那么还真是要和他打好关系,也许凭借两人的力量,可以找到那个神秘的地方。可是他为什么不点明呢。
周天申迷茫了。
他又想起了一些他也不确定是不是有关前世的记忆。
那个模糊不明的想法。
第二十七章 相辅相成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住在山中虽有些寂寞难耐,但是山中野味繁杂,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来来来,新鲜又美味的鸡汤来了,都别着急,先给我自己盛一碗。”白小生学着他父亲的样子,将一块白布系在头上,挽起袖子,当起了山涧伙夫。
现在已经是进山的第十天,在这十天中,蒙程对他们进行了堪称地狱式的训练,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洗漱前要先跑二十公里,洗漱后,再进行二十公里的跑步训练,等到了中午,必须要在太阳底下,站够一个时辰,下午是攀岩训练,必须赶在天黑前到达山顶,只要有一个人落后,全体受罚,从山底重新出发,什么时候全体一起登顶,什么时候休息。天黑后还要做几组体能训练,凌晨还要应对蒙程的突然袭击,周天申感慨道,这可比以往看的小说刺激多了。
不过,随着这十天的相处,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默契来应对这一切,无论是体能还是对危险的警惕性,都有了很大程度的提升。
十五天,足以完成‘攀山’修行。
蒙程并不和他们在一起吃饭,按照之前的约定,在没有出山之前,他就是他们最麻烦的对手,要想舒舒服服的睡觉吃饭,就必须完成所有任务,之前的营地已经被蒙程毁掉,现在他们的住所是在一个昏暗拥挤的山洞里,山洞中唯一的照明工具就是金全义在第二天找的那些石头中的一种,名为拂晓。
山洞在一处峭壁上,距离底部大约三米高,山洞上方一米的位置处还长着一颗黄山松,黄山松上还有一个鸟窝,鸟窝里刚出生了三只雏鸟,每天叽叽喳喳的,也算是为枯燥的生活带来一丝惊喜。
王多沾凶狠的咬着鸡骨头,揉着脸上的巴掌印,“蒙叔叔真下的去手啊。”
铁子珊吐掉嘴里的骨头渣子,不屑道,“切,早晚有一天,我要将这一拳讨回来。”
三天前,铁子珊因为帮助马仙娣而被蒙程一拳从崖壁上击落,现在胳膊上还缠着绑带,铁子珊向白小生道谢,“白小生,谢谢你的衣服,等回到了村子里,我一定会还给你一套新的。”
白小生大气道,“没事,我家里还有很多,而且我也不在乎这些了。现在我算是彻底与小生无缘了。”
众人一笑。
王多沾叹息道,“唉,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周天申端着碗,蹲坐在洞口,外面已经下起细雨,秋风刮着雨丝打在洞沿上,天空乌云密布,周天申看着天空说道,“快了,再坚持一下,还剩下五天。”
白小生看着周天申,坐在他身边,手里端着一碗鸡汤,他的饭量很小,尤其是晚上的时候,有时一碗鸡汤或者几个果子就搞定了。
周天申被俗称‘酒懵子’的虫子咬过之后,曾经有一段时间出现过恍惚的现象,那时的他不和人交流,吃饭或者休息的时候,都是自己坐在一旁,王多沾他们找过蒙程,想问问周天申是不是中毒了,还是修炼力度太大,把脑子练坏了。根据蒙程的说法,‘酒懵子’这种虫子只会吸取被其依附着的人的精华和营养,并没有任何毒性,周天申只所以会变成这样,大概是因为被吓到了吧,毕竟当时如果不是铁流及时,恐怕他已经变成一具白骨了。
还好过了两三天,周天申恢复了精神,而且还比以往更努力修炼,现在他的实力是这些人中的第一人,铁子姗紧随其后,王多沾垫底。
吃饱喝足过后,众人走出山洞,金全义用一块大石头将山洞洞口堵上,这些天,他们都是这样来躲避蒙程的突然袭击的,接下来,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蒙程休息的地方。
思来想去,铁子珊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和其他人商量过后,也就有了今夜的计划。
本来这件事,铁子珊并不想和其他人合作,现在她的修为已经到了攀山七关,只比周天申差一步,她自信能够从蒙程的追击之中,全身而退,蒙程答应过他们,在追逐中,并不使用灵力,而他们可以用尽一切手段从他手中逃脱。
看着或兴奋,或茫然,或揣揣不安的同伴,铁子珊再一次说明本次行动的计划,“经过我的连夜勘察,蒙叔叔的位置就在前方三里地的一个桥洞里面,那里已经被他归置好了一切,我们这次行动,除了要警惕蒙叔叔,还要安全躲过他放置的那些陷阱,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条干了很久的小河,被他灌满了水。”
白小生略有所思,“这也就表明,那里有东西。”
铁子珊点头道,“蒙叔叔是地境的修道者,他的手段我们也都见过,控制一些小型窟兽和精灵,为他所用,根本不在话下。”
万三思渡步而行,“这就麻烦了。就凭我们这几头蒜,根本不够蒙叔叔塞牙缝的,何况他还有帮手。”
“帮手,我们也有啊。”
站在一旁的周天申看向身侧,漆黑的草丛中似乎隐藏着某种危险,隐潮的山风吹动着树叶,暗紫色的影子在地面上耸动着,他们将这群不速之客称作嗜血者。
“没错。”
铁子珊来到周天申身旁,冷笑道,“这些天我们没少被它们招待,今天就一次性还给它们。”
万三思好像明白了什么,满脸兴奋道,“你们想利用铁陀螺和风翼鸟?”
铁陀螺是一种龟形窟兽,群居生物,背上背着厚重的龟壳,因此得名,行动迟缓,潮湿的生存环境使得它们脾气暴躁。
风翼鸟,尖嘴长尾鸟类,巨大的翅膀铺展开来足以隐天蔽日,双目圆睁,从不闭合,与铁陀螺的精诚合作使得它们获得‘嗜血者’的称号。
王多沾惊讶道,“铁陀螺形成包围圈,风翼鸟在天上飞,直接盖住了整片天空,这样蒙叔叔就没办法逃走了,想想都觉得恐怖,可是,我们怎么逃出去?”
“逃?为什么要逃?”铁子珊轻佻道,“我已经让全义挖好了地洞,到时候我们只需要将它们引过去,多在地洞里剩下的事情,就与我们无关了。”
“妙妙妙。”万三思眉开眼笑道,“这样看来,就算是蒙叔叔也不见得能占上便宜,看来你一开始的计划就不是自己出手啊,这次真是大赚了一笔。”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
众人两两结队,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路线,分开行动,就在他们离开不久后,周天申之前站立过的地方,被一只墨黑色的大脚踩出一个大坑,脚背上长满了锋利的倒刺,一只只体型庞大,行动迟缓的铁陀螺从草丛里面钻出来,围成了一个包围圈,数量竟达到了十五只之多,最中间的那只铁陀螺木然的抬起头,在它的额头上长出了一块黑色的凸起,凸起如人类使用的磨盘大小,上面光滑如镜面,此时正站着一位打着油纸伞的目盲青年,青年一手撑伞,另一只手握着紫竹杆,身后还跟着一位吃着糖葫芦的圆脸男孩,男孩抬起头,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疑惑不解道,“我们来这里干嘛?”
目盲青年收起油纸伞,抖了抖伞面,便将伞交给了圆脸男孩,伸出一只手,感受到雨势渐小,山风还很凌厉,青年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蓑衣,轻声说道,“刚收到门主的信件,山门潜入了一伙毛贼,偷走了外门山门石上面的牌匾...”
圆脸男孩打断目盲青年的讲话,一脸震惊道,“你是说门主亲笔书写的那一块?”
“不然呢?”
圆脸男孩如遭雷击,面如金纸,踉跄退后几步,声音竟带了一丝哭腔,“我辈不幸啊!”
目盲青年‘看’到圆脸男孩这副犹如亲人去世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打趣道,“难得三岁童前辈也有这么...性情的一面,应当是我辈有幸啊。”
听到目盲青年的嘲讽,圆脸男孩苦涩一笑,竟无力反驳,“那和我们来这里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那伙毛贼已经逃到了这里?”
目盲青年深吸一口气,刚下过雨的空气,分外清凉,“也许吧,信上也只是说让我们多多留意,门主通过他们的逃跑路线,大致推算出他们会来这里,不过,天首大陆这么大,他们真要躲起来,我们想找恐怕还真要多费一些功夫。”
圆脸男孩几乎不抱任何希望。
“不过,我想有一个人可以帮助我们。”
听到事情还有转机,圆脸男孩忙问道,“谁?”
“除了唐门,还会有谁更了解天首大陆?”
“你是说,菊白水?”
目盲青年身体飘出半里,圆脸男孩紧跟其后。
目盲青年开怀大笑,“这次出门,比我预料中的还要有趣,唐哉啊唐哉,你这次可要失望了。”
两人离去,铁陀螺群开始躁动起来,良久,那只体型最大的铁陀螺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不复之前的茫然,仰头,低吼一声,所有铁陀螺收到首领的命令,向前面的周天申他们追去。
夜晚的山林危机四伏,你永远不会知道黑暗中隐藏着什么样的危险。
这次行动的主谋是铁子珊,因此她负责最重要也最危险的环节,那就是将铁陀螺群和风翼鸟引到蒙程的住所,并且在三者夹击的情况下顺利的逃脱,与她一起合作的是金全义,这是她认真思索了两个晚上后所得到的结果。
金全义足够沉稳,实力也与铁子珊相近,这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情况,外表憨厚的金全义竟然这么有天赋,蒙程感慨道,也许他会超过他的父亲也说不定。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次行动所需要的地洞是金全义一个人挖的,为了以防万一,他专门多准备了几个,他的最终任务就是带着铁子珊安全脱离战场。
周天申身后跟着王多沾,两人的任务是确保左翼安全,不会遭受其他窟兽的袭击。
白小生和马仙娣一组,因为有女生的关系,所以两人要比其他人慢上一些,他们的任务是在一旁确保身后的铁陀螺群能够跟上。
经过数十天的风吹雨打,王存远的心性改变了很多,不再那么软弱,凡事都愿意开口与他人商量,万三思还是一如既往的商人本色,遇事都要算算账,看看到底是赔了还是赚了。他们两人的任务是确保右翼安全。
时间一到,各自行动。
金全义扔出拂晓,乳白色的光芒在夜空中被点亮...
第二十八章 灾祸总是不可避免
收到信号,众人开始忙活起来。
金全义背着竹篓,里面放满了石头,还有一把铁锤,砍柴刀在铁子珊的手里,两人穿梭在树林中,不停的变换位置,时而用眼神交流,其余人跟在他们身后或身侧,与他们逐渐拉开了距离。
就在两人向前行进大约一炷香的时候,金全义突然放慢了脚步,猫着腰躲在一棵大树后面,铁子珊跟在他身后问道,“怎么了?”
金全义示意不要出声,眼睛紧紧的盯着前方,黑夜漫漫,仿佛没有尽头,大约过了一刻钟,金全义稍微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对刚才的举动解释道,“刚才我好像听到了豺猫的声音,就在那里。”
金全义随手指了一个方向,“那里应该是豺猫的活动区域,我在白天的时候见到过,大约有四五只。”
铁子珊陷入沉思,不确定道,“会不会是蒙叔叔搞的鬼?”
金全义扭过头,盯着铁子珊的眼睛,“你是说,蒙叔叔知道我们要来。”
铁子珊轻笑道,“他肯定已经知道了我们要来找他报仇,你听...”
话音未落,大地开始颤抖,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从两人身后传来。
铁陀螺群并没有被他们甩开太远。
金全义担忧道,“如果前面的豺猫群真的是蒙叔叔的特意为之,那存远和三思就危险了。”
铁子珊倒有些不以为意,一边向前奔跑一边说道,“没关系,只要我们提前将蒙叔叔引出来就行。”
金全义开始警惕四周,提醒道,“如果蒙叔叔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你觉得他会不会在这里埋伏我们?”
这倒是铁子珊没有考虑过的情况,以蒙程的修为不可能感受不到周围的异象,他要是原地不动倒也无碍,最怕的就是他早早的在某一个地方等着他们,将他们逐个击破,可是现在事情已然发生,铁陀螺群也在身后追赶,现在停下来只会给它们当口粮,还不如拼一把,就算提前交手,蒙程也不敢真的伤害他们。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就全力以赴,犹豫只会输的更惨,铁子珊加快速度,金全义稍落后三步距离,他要确保在第一时间发现目标,从而为铁子珊的行动争取到时间。
两人不知,长时间的合作,已经让他们有了超越友情的默契。
距离蒙程的住处越来越近,心跳也越来越快,铁子珊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周天申和王多沾早早的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按照金全义之前的准备,早已经为他们和王存远二人准备好了藏身的地方。
树洞中,王多沾偷偷的向外张望,小声问道,“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万一铁子珊被蒙叔叔打晕了,我们还能帮他们收个尸。”
周天申感到可笑,“你就不怕蒙叔叔正在外面等着我们,等你一出去,直接一拳把你打回老家去。”
“那正好,我早就不想在这里呆了。”
鬼精的王多沾转动着大眼珠子,双手在口袋里摸来摸去,最后竟被他翻出来一块糖饼,王多沾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闻到香味的周天申目瞪口呆道,“你怎么还随身带着糖饼?”
王多沾两三口将糖饼解决掉,手上的糖渍随意的蹭在衣服上,鼓囊着嘴巴说道,“没了。”
周天申无语道,“你可真随便...,多沾,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王多沾捂着嘴巴,眼睛看向洞外,“我们好像有麻烦了。”
树洞外,几颗碧绿色的宝石悬浮在空中,不停的闪烁着,宝石中间有一道黑线,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树洞中的两人自知大难临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碧绿色的的宝石向两人逼近,逐渐露出真容。
那是一张狡诈的脸孔,超长的胡须规则的排列在脸颊两侧,嘴唇上下卷起,粉红色的舌头灵活的摩擦着尖牙,仿佛被刺痛,又迅速的回到喉腔中,碧绿色的眼珠镶嵌在眼窝中,闪烁着狡黠的光彩,头顶上的两只长长的耳朵不停的扇动着,驱赶着森林中的专属毒虫。
豺猫,森林中最狡猾的窟兽,它们喜欢成群结队的活动,如果看到一只豺猫在盯着你,不急不慢的向你走去的话,迅速打消逃跑的念头,奋力一搏,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因为这代表了它们已经将你包围了,逃跑只会让你陷入绝路。而豺猫又是一种非常爱惜自己身体的生物,只要队伍中有超过三只以上的同类受伤,它们就会在心里掂量你是否值得它们出手。
周天申倒吸一口凉气,他当然认识眼前的窟兽,豺猫,一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猫科窟兽,经常被尘世间的父母亲用来吓唬自家的调皮孩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看来这次要倒大霉了。两人紧紧相拥,尽量远离豺猫的视线,本想着找一个空隙离开,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彻底断绝了他们的想法。
一只利爪穿透树干,出现在二人的头顶上,尖爪闪着寒光,上面还挂着几片树叶,此时,王多沾再也绷不住了,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哭声镇穿耳膜,四处传播,豺猫群开始躁动起来,它们四处逃窜,慌不择路,有的甚至接连撞断大树,只为了能够逃脱这可怕的魔音,眼看豺猫群不见了踪影,周天申烦躁的捂着王多沾的嘴巴,抱着他小心翼翼的走出树洞,周围杂乱不堪,地面上到处都是脚印。
周天申放下小男孩,抹去头上的汗水,扭身看向刚才藏身的树洞,发现树洞上方被人无故地栽种了几多娇艳欲滴的红色花朵。
这时王多沾也停止了哭泣,周天申竖起大拇指说道,“真是多亏了你,没想到你哭起来这么厉害。”
王多沾抽咽道,“都是我爹教我的。”
“你爹还教你这个?”
“不是,是他教我的,怎样才可以很大声的哭出来,他说这是我们的家传,还告诉我必须要传下去。”
周天申佩服的点点头,经由王多沾这么一哭,他的心结也已然不攻自破,瞬间感觉天空清澈很多。
这个地方明显已经待不下去了,他们必须要再找一个安身之所,王多沾提议去找王存远与万三思,周天申默认。
就在周天申二人与豺猫群针锋相对的时候,王存远他们也已经与另一群豺猫交上了手,只不过出手的不是他们,而是恰巧出门的蒙程,蒙程利用拳风振飞了想要从后面偷袭的豺猫,紧跟一拳打在豺猫头上,惨叫声四起,剩下的豺猫不再敢轻举妄动,他们缓缓后退,想要与蒙程拉开距离,蒙程紧握双拳,撞击在一起,灵力相冲,虽出其一身,但又自成一脉,随即便掀起一阵狂风,豺猫全都被刮到了天上,最后重重地落在地上,奄奄一息。
双腿颤栗不止地万三思抱着他的那把算盘,双眼布满血丝,愤恨地说道,“蒙叔叔,打死它们。”
蒙程却就此收手。
蒙程转身将身后树木上的红色花朵摘下,扔到豺猫的面前,豺猫们伸出舌头,轻轻的舔舐花蕊。
其实豺猫并不像世间流传的那样嗜血,它们只是比较喜欢红色,尤其是红色的花朵,里面的花蜜是它们愿意为之疯狂,甚至付出生命的食物,较小体型的豺猫会比比个别孩童还要乖巧,它们生性顽劣,又无人管教并与世人辩解,于是便有了诸多误会。
蒙程抱起两个孩子,向自己的住处走去,他问道,“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二人不知该作何回答。
回到住处,还没等坐下,外面又传来了骚动。
蒙程喝了一口水,冷峻的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阴沉不定,他轻笑道,“今天晚上这么热闹,你们都来了?”
二人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喝着茶水。
蒙程洗了一把脸,向坐在凳子上的二人嘱托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把他们都接回来,要是被豺猫抓伤,我可交不了差。”
二人不敢有任何地异议。
就在木门刚被蒙程推开的时候,一个身影冲到他的怀里,装了一个结实,怀中地身影揉着头喊道,“痛死我了。”
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蒙程仔细一看,竟是这次行动的主谋铁子珊,只是此时的女孩颇有些狼狈,衣服上到处都是尘土,就连每日精心梳理的头发也有些散乱,脸上有几道血痕,小脸皱皱巴巴的,看着着实有些好笑。
铁子珊顾不上头痛,拉着蒙程就往外走,边走边喊,“蒙叔叔,快去救全义,他被包围了。”
蒙程心想不好,准是其他群体的豺猫找上门来了,他迅速安置好铁子珊,一个纵身窜出近百米,转眼来到金全义身边,金全义正被五六只豺猫包围着,地上还躺了几只,再看远处,数十只铁陀螺围在四周旁观着,天上还有风翼鸟在隔岸观火,蒙程头疼道,“你们到底给我带来了多少麻烦?”
金全义气喘吁吁道,“蒙叔叔,子珊没有受伤吧。”
刚才两人正在快速奔跑,突然从左侧跑出来一群豺猫,刚好与他们撞在一起,不过好在金全义眼疾手快,提前挡在了铁子珊身边,才没让小女孩受伤,眼看豺猫群将二人团团围住,金全义心生一计,他抓着铁子珊,将她狠狠的抛了出去,为了防止豺猫追赶,他还顺带扔出了血鸳鸯。
听到金全义的讲述,蒙程的内心感到一丝安慰,看来这些天的修炼还是有用的,至少还有一个愿意动脑子思考的,只是修为太过卑弱,否则也就不用自己出手了。
蒙程拿过金全义手中的铁锤,单手将他拎起,将其抛向木屋,“你皮糙肉厚的,应该不会受伤。”
少了金全义,蒙程也就可以大展身手了。
豺猫和铁陀螺都好对付,无非就是一力破千军,可是头顶上的风翼鸟却是一个大麻烦,这种窟兽可不是蛮力可以解决的,而且你在地上,也打不到它。要是被它找到那些孩子的位置,后果不堪设想。最难缠的是这些豺猫,按照常理,这么多豺猫受伤,他们的首领早该下令撤退了,可看它们的情形,好像有一种愈战愈勇的势头。
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十九章 没有完美的计划
思来想去,蒙程发现了一个漏洞,怎么没有见到白小生和马仙娣那两个孩子,按照王存远交待过的,白小生和马仙娣在最后面吸引铁陀螺群,以防它们半路调头离开,现在铁陀螺群已经出现,而他们却消失了,难不成已经遭遇不测,亦或者躲在了金全义事先挖好的地洞里,希望他们不要遇到什么麻烦。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这些不送兔子不撒鹰的窟兽,先将身边的危险解决掉比较好,环顾四周,暴躁的豺猫一个个龇牙咧嘴的盯着他,要是它们有智慧,恐怕早已恨死了他,蒙程心中想到。
事不宜迟,蒙程手握铁锤,向铁陀螺群冲去,豺猫群跟着他一起行动,蒙程跳到半空中,躲避左侧冲撞过来的豺猫,在蒙程还无法调转身形的时候,右侧豺猫再次出击,锋利的爪牙刺在他的腰背上,蒙程怒喝,一拳直接砸烂了背上豺猫的脑袋,豺猫的尸体在地上滚了几圈,再没有任何生息,看着豺猫尸体上空空如也的脑壳,蒙程心中泛起冷笑,连灵根都没有,看到同伴的陨落,其余豺猫渐渐恢复了理智,它们很明白自己与前方人类的差距,可是要让它们就这么回去,它们也不会甘心,于是它们将同伴的尸体拖到树丛中,用树叶将其掩埋,随后躲藏在树林之中,等着人类与铁陀螺两败俱伤之后,再出来报仇,看到豺猫的退却,蒙程冷哼道,“哼,没有灵根意味着没有思考的能力,一群依靠兽性作事的畜生,能有什么价值。”
可是事实真如蒙程所想吗?
蒙程一个纵步闪到铁陀螺群的左侧,双手紧握铁锤,将灵力注入其中,狠狠的砸向铁陀螺背上的壳,铁陀螺行动迟缓,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尽量把脑袋藏进壳里,只听‘咔’的一声,铁锤表面出现一道裂痕,凡人打造的凡器,根本不足以支撑修道者的灵力,蒙程将铁锤砸在铁陀螺的背上,铁锤瞬间破碎,再看铁陀螺,背上的壳只有一个微小的凹陷,蒙程急忙闪退,这时铁陀螺群也开始行动起来,从最右侧开始,它们一步一步的向左侧运动,早已和它们打过交道的蒙程知道它们是何用意,无非就是将猎物困在它们自身设置的包围群中,然后风翼鸟停靠在上方,堵住唯一的缺口,最后只要将猎物慢慢耗死,它们就可以享用了,与窟兽比耐力,确实是一个不太划算的想法,蒙程接连几个纵步,最后甚至用上了青叶落,向一旁躲闪,只是铁陀螺太过庞大,而且,左侧好像也有铁陀螺的身影,蒙程暗叫一声,不好,这次铁陀螺出动的数量,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就在他急忙向上方逃窜的时候,一道碧绿色的身影从身后袭来,狠狠的咬着他的肩膀,随后更多的利齿咬在他的身上,想要束缚住他的行动,蒙程恼羞成怒,不再掩饰自己的修为,境界不断攀升,直接达到地藏境九关,无形的气浪撕裂着豺猫的身躯,肉块散落一地,天上的风翼鸟大叫一声,超强的风压从上方释放,蒙程护住头部,身形向上拔高,直接一拳打烂了风翼鸟的肚子,一颗白色的珠子被他握在手中,蒙程不屑的将其捏爆,就算是修炼成人形,也不过是人境修为,如何与他这地境巅峰对抗,风翼鸟的身躯掉落在地上,掀起一阵风浪。
风翼鸟的陨落,让铁陀螺群感到一丝压力,对方的实力根本不像它们说的那样,铁陀螺群的首领已经产生了一丝灵智,犹如人族五岁左右的智商,还是能够分辨的出,什么好惹,什么不好惹,他仰头一声低吼,铁陀螺纷纷向后退却,蒙程一脚踩在其背上,一个大坑出现在其身下,为首的铁陀螺还没发出呼救,就已经一命呜呼了,蒙程站在铁陀螺的背上,调整呼吸,将境界停留在地藏境八关,随后又慢慢散去那股无形的压力,身后的豺猫早已丧失了斗志,战栗着身子匍匐在地上,发出呜咽的声音。
蒙程气沉丹田,一拳打烂了铁陀螺的壳,一颗黑色的珠子散发着妖冶的光芒,蒙程大喜,竟是足以与地火境相媲美的灵根。
不再多想,蒙程将铁陀螺分尸后,只拿了一些比较有价值的东西,比如它的壳,还有脚背上的倒刺,再或者它额头上的那块凸起,按照《天首日志》上面的记载,只要这块凸起再长大一点,这只铁陀螺就可以修炼成人形,自由出入尘世间,只是想要修炼成人形,何其艰难,除了需要足够的修为,更重要的是要有一个契机,一个由兽转变为人的契机,这份契机也与其心智有关,正如凡间世人,十岁孩童也许有着媲美成年男子的心智,而四十不惑的中年人,心智却犹如孩童般幼稚,如果它内心没有足够的渴望,那么即使它已有神境,照样无法变成人,万年前的那只毒龙,就是因为太过留恋尘世,不愿意就此陨落,才甘愿坠落,加入了死灵一族。
执念不够,无法成事,执念太深,又只会害了自己,世间存在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回到木屋,看着双手鲜血淋漓的蒙程,王多沾吓得脸色惨白,直接躲在周天申的身后,不敢出来,周天申眉头紧锁,难道那些窟兽可以重创蒙程。
蒙程没有多言,径直走到木盆前,耐心的洗刷着手上的鲜血,众人也不敢言语,只能静静的等着,一时间,木屋中只有洗手的声音。
像是想到了什么,蒙程抬起头,看向他们问道,“白小生和马仙娣在哪?”
铁子珊站了出来,紧绷着小脸说道,“他们就在我们后面,蒙叔叔没有遇到?”
蒙程摇摇头,陷入沉思,良久,开口说道,“一会大家都出去找找,可不要遇到什么意外。”
没有异议。
众人以木屋为中心,向外寻找。
可是无名山这么大,如果他们有意躲藏起来,任谁也很难将其找到。
金全义想到一种可能性,说道,“他们会不会迷路了?”
蒙程问道,“你们准备了多少个藏身的地方?”
金全义说道,“大概有四个,一组一个。”
蒙程说道,“那就先去他们藏身的地方看看。”
金全义在前面带路,蒙程殿后。
一行七人来到金全义事先挖好的树洞,里面空无一人,树干上面的红色花朵也已经被摧残的不成样子,注意到这一点的周天申提醒道,“他们会不会被豺猫掳走了?”
每个树洞上面都被栽种了这种红色花朵,金全义说道,“我在挖树洞的时候,并没有见过这种花,一定是后来栽种的。”
蒙程走上前,摘下一片较为完整的花瓣,说道,“这种花名为红水,可以用来泡茶,有助睡眠,极易存活,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
到底是谁?
突然,一声惊呼打断了众人的思考。
趴伏在地上的周天申捡起一个白色的物体,仔细一看,原来是衣服碎片,众人来到其身前,周天申不确定的说道,“这好像是白小生的衣服。”
“快,再仔细找找。”
蒙程下令,众人纷纷行动起来。
“这里也有。”
“快来这里。”
衣服碎片呈直线向森林深处蔓延,这次蒙程走在最前方,由金全义殿后,蒙程手握拂晓,注入灵力,光亮大起。
走了许久,直到再没有发现衣服碎片。
王多沾问道,“是不是白小生的衣服没了?”
周天申摇摇头,向前走了几步,蒙程急忙将其拉回,告诫道,“这里你们都没有来过,一旦遇到危险,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已经可以断定白小生他们就在前面,你们赶紧回去木屋,我自己一个人去营救,如果一天之后我没有回来,你们立找刻回到村子里找寇前辈。”
没有人离开。
蒙程大怒,“听到没有,都给我回去。”
铁子珊眼睛一红,哽咽道,“都是因为我,他们才会遇到这种事情,蒙叔叔,我不回去。”
周天申附和道,“我们不回去,而且我们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蒙程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周天申吹了一个口哨,头顶上,响起树叶翻动的声音。
突然,一个棕色的身影落在周天申的头上,与他热情的打着招呼。
“肥肥。”
众人惊呼。
棕色身影的真身是一只小猴子,它安分的蹲在周天申的肩膀上,怀里还抱着几个桃子。
周天申向蒙程介绍道,“这是肥肥,前几天被我们从黑眼熊的嘴中救了回来,从那以后就一直跟着我们。”
猴子通人性的向蒙程鞠躬。
周天申与小猴子耳语几声,小猴子叽叽乱叫,周天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子,小猴子一把夺去,直接塞到了嘴巴里,周天申抚摸着它的后背说道,“别忘了我交代给你的事情。”
小猴子几个闪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蒙程好奇道,“你能和它交流?”
周天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肥肥只愿意和我一个人亲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蒙程感到匪夷所思,无名山里的窟兽,竟然愿意与人类亲近,这座无名大山藏有太多的秘密了。
铁子珊走到蒙程身前,低着头反省道,“蒙叔叔,都怪我,要不是我...”
“行了,这也不是你能预料到的,记住,下次再制定计划的时候,一定要将所有可以考虑到的因素都考虑在内,不求万无一失,但求能够及时应对突发情况。”
第三十章 终会
被周天申取名为肥肥的小猴子灵活的在树枝上跳跃着,桃子已经被它全部吞下肚,意犹未尽的小猴子想着等办完了事情,要再找周天申要几个包子才行。
肥肥依照周天申事先说好的路线,在几座比较萧瑟的山峰中寻找着,从出生就生活在这里的猴子,虽然没有像其他窟兽那样,修炼出一身本领,借由此地的风水宝地,修炼成人形,但是长年的攀爬玩耍,使得它对于大山有一种莫名的亲和力,这可是连那些百年窟兽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凭借这一天赋,还真是被它发现了一些端倪。
与周天申他们隔了两三个山坡,一座寸草不生的山峰映入眼帘,原本应该干净敞亮的山路上被堆满了石头,杂乱的脚印遍布其中,因为没有草木藏身,所以小猴子并没有深入其中,只是在外围察看着。
山峰不大,只有寥寥数个窟洞,每个窟洞外面都被一个大石头堵住,两侧还有两只窟兽在看守把管。
小猴子查看一周,并没有发现任何的缝隙可以趁虚而入,便打道回府,很快,周天申等人就来到了山峰外围。
小猴子叽叽喳喳的指着山峰上最大的那个窟洞的方向,周天申心领神会,听不懂肥肥说的话,但两人的朝夕相处已经培养出了默契,当下报告给蒙程,“蒙叔叔,那里应该就是小生和仙娣被关押的地方。”
蒙程观察一番,说道,“问题应该不是很大,只是不知道里面的情况究竟如何,这样,我去解救白小生他们,你们在这里等着,只要察觉到不对就,立刻离开,绝对不可以继续待在这里。”
众人同意蒙程的安排。
周天申把小猴子放在蒙程的肩膀上,说道,“就让肥肥跟着你吧,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及时通知我们。”
小猴子不情愿的蹲在蒙程宽阔的肩膀上,叽叽乱叫,周天申伸出三个手指,小猴子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掰直一根手指,周天申苦笑着点点头,小猴子才算是安静下来。
蒙程点头,弯腰靠近山峰。
随后,其他人也开始准备了起来。
周天申捡起一根枯树枝,挥舞了几下说道,“我们必须要提前做好支援的准备。”
王多沾不解道,“蒙叔叔这么厉害,应该不需要我们的帮助吧。”
周天申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站在一旁的铁子珊捡起地上的石子,装满了整个口袋,又从袖子里拿出那把贴身的弹弓,“无论是谁,来一个我打一个。”
山峰上的某一个洞窟中。
洞窟不大,但被收拾的很干净,里面桌椅具备,角落里还有一张藤床,上面放着一床棉被。
洞窟正中间站着一位女人,女人手持桃花扇,脸绘桃花妆,婀娜多姿,笑不漏齿的直视着面前端坐着的那位妖冶男子。
男子直视女子目光,不为之所动,声音清冷问道,“桃枚,你决定了?投靠了我,可就要与虎魁为敌了,你敢吗?”
女子缓缓笑道,“敢不敢,我不都来了。”
女子款款而行,坐在男子身边,身上带着淡淡的桃花香,“唐卿公子,何必这么冷漠,反正我们早晚都会是一家人。”
蛇唐卿,真身是一条青蛇,原本是胡魁坐下第一大将,但是因为桃枚的到来,使得二人出现了隔阂,他知道胡魁的野心,不仅仅是想当这二十三窟的老大,更想做先阳地界的老大,而且最近还真是让他找到了靠山,所以就越来越不把他当一回事了。
可惜啊,胡魁终究是算错了,蛇唐卿一想到这,就忍不住大笑。
只是外人在这里,可不能让桃枚察觉出来,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和胡魁离心离德。
蛇唐卿冷笑,一掌拍开女人的玉手,起身而立,面露嘲讽,“谁会和你是一家人,别忘了,我是窟兽,你是精灵。”
桃枚对于蛇唐卿的冷漠并不感到意外,用扇子遮住半张脸,另外半张脸上的桃花妆兀自的闪烁起来,发出蛊惑人心的粉红色,男子转过身,狭长的眼眸不停的变幻着,瞳孔竖立,丝丝寒气向外流窜,直到一道血痕从眼睛中流出,男子后退两步,跪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脸,痛苦的喊道,“你做了什么?”
桃枚站前身,走到蛇唐卿身边,轻声细语,“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是,你有什么资格,对他们出手?”
蛇唐卿不明所以,问道,“你是说那两个小孩?”
桃枚大笑起来,手指着男子,讥讽道,“蛇唐卿,看来你的脑子也不是很笨啊,我真是感到好奇,你是怎么被虎魁发现的咧?”
蛇唐卿擦去脸上的血污,不甘心道,“不是他,是杨祖谟那个老混蛋,他竟然能够算出我的真实身份,早晚有一天,我一定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再者说,吃人肉,喝人血,本就是我们窟兽天性,一两个小孩子,我还没放在心上。”
桃枚捧腹大笑,摇着头离开,临走前告知蛇唐卿一个天大的秘密。
她问道,“你想要长生吗?”
蛇唐卿面色惊恐,身体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
良久,蛇唐卿站起身,变成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脸上的血渍还在,猩红的舌头舔着嘴唇,面露狞笑,“好主意,正是妙啊。”
窟洞外,蒙程隐蔽气息,念动搬山决,整个身体与山峰融为一体,很快就发现了白小生和马仙娣的位置,但是他没有轻举妄动,因为他发现关押着白小生和马仙娣的窟洞里面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窟洞中,白小生和马仙娣分别躺在不同方位的石板上面,身上捆着一根黑色藤曼,蚂蚁大小的字符在上面流动,两人的脸色由白转黑,煞是骇人。
在他们中间站着一位用面纱遮住半张脸的长裙女子,女子画着浓妆,嘴角上一颗泪痣为整张脸平添几分美丽,头上戴着金凤钗,眼角上画着一只黑色蝴蝶,女子就这么一直站在那里,无声无息,可当你走进她身边,除了寒冷,什么都感受不到,也许这是女子喜好穿人皮的关系。
桃枚走进窟洞,在距离长裙女子还有十步远的距离的时候,适时的停下了脚步,屈膝行礼道,“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都告诉他了。”
长裙女子没有回头,声音略带沙哑,“他怎么说?”
桃枚用桃花扇遮住半张脸,声音灵动自然,“他完全同意。”
不见长裙女子有任何的动作,转眼便来到桃枚身边,桃枚只感到后背一阵发凉,额头渗出冷汗,长裙女子抚摸着桃枚的下巴,使劲揉捏,痛的桃枚眼角渗出泪光,却又不能反抗和喊叫,长裙女子不无羡慕的说道,“你可真美啊。”
松开手指,桃枚的下巴已经青紫,长裙女子冷哼道,“记住你的身份,可千万不要做出任何逾越的事情,否则,我扒了你的皮,再把你挂到崖州最高的悬崖上,那里可是有数不尽的冤魂在找替死鬼。”
桃枚感到无法呼吸,等到长裙女子离开,才又重新感受到身体的存在,再不敢久留,桃枚只想回到桃花村好好的睡上一觉,忘记这一切。
桃枚离开,长裙女子再一次现身,来到两人中间,阵阵罡风从她脚下升起,女子张大嘴巴,一只黑色阴魂被她吐出来,阴魂跪倒在她面前,听候差遣,她扯开脸上的面纱,下面是森森白骨,她指着身边两人,阴魂点头,一掌拍碎自己模糊的脑袋,一缕缕灰色气流四处逃窜,最后尽数钻进白小生和马仙娣的口鼻处。
等做完这一切,她叹息道,“没有自己的皮囊正是麻烦,每次都要确认身份,到时候就看你们两个谁能活到最后吧。”
长裙女子离开后,那两根黑色藤曼也一并被她收走。
不要白不要。
等到窟洞中彻底只剩下白小生和马仙娣两个人的时候,蒙程才露出真身,他迅速的穿过土路,在把守的窟兽还没有完全发觉的时候,瞬间将其击毙,蒙程将白小生和马仙娣夹在腋下,肩膀上还蹲着一只小猴子,迅速离开了山峰。
营救意外的顺利,但是蒙程也不敢就此大意。
他在前面带路,直到回到木屋才敢放下神经,将白小生和马仙娣安置好以后,蒙程即刻下山,寻找医师。
等到蒙程再次赶来,已是第二天清晨。
随蒙程一同前来的,是一位穿着长衫,戴着眼睛的白发老人,周天申认出他就是天香县的那位卖给自己草药的老先生,老人也同样认出了他。
老人替白小生和马仙娣诊治一番,认为并无大碍,只需要好好休息即可,蒙程将老人送下山。
经过这次意外,蒙程再不敢与他们分开,问起被掳走的经过,白小生和马仙娣都表示自己都在奔跑的过程中失去了意志,只是在昏迷之前,闻到了桃花的味道。
跳过这段不太友好的经历,距离他们下山还有五天的时间,在这五天之中,蒙程将教授他们战斗之法和一些简单的小法术。
蒙程事前找好一片空地,并找来一些木桩做靶子,今天传授的法决是百草斩,一种斩击法术。
百草斩的要诀就是快准狠,在掌间凝聚灵力,将其变幻成弯月的形状,然后再扔出去,输于人境低级法术。不过今天蒙程教给他们的是改良版的,并不需要使用灵力,蒙程从寸守物中取出一些飞镖,分发下去,并作了一个示范。
飞镖正中靶心。
蒙程在一旁指导,所有人很快学会。
王多沾问道,“蒙叔叔,这就是你说的法术,怎么感觉不太像啊。”
蒙程解释道,“你们还无法运用灵力,交给你们法术,你们也用不成,这是我自创的,就当是让你们找找感觉,等你们冲破攀山十关,成为一个真正的修道者再说。”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冲破攀山十关?”
蒙程在心中计算时间,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应该就是这几天。不用着急,时间还有很多。”
临近下山,也没有一个人冲破攀山十关,蒙程感到困惑。
为了这事,他特意回到村子里,找寇淮询问。
寇淮抽了一口旱烟,吐出烟雾,细细说道,“老槐村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所以孩子们都很有天赋,小安时和你家如翰才会以超越同龄人百倍的速度接连进阶人境,可是现在地利被其他人占据,天时也只不过做旁观之用,所以人和也就难免有些差强人意了。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了应对之法,不管怎样,他们都是我们的孩子,我可从来都是不偏不倚的。”
蒙程站在一旁笑道。
寇淮拿出一个盒子,盒子做工细腻,通体冰凉,四面分别刻画着四只窟兽。
寇淮说道,“这里是一些我求人炼制的丹药,你拿给孩子们服用,如果还不能突破攀山十关,再来找我。”
蒙程拱手行礼,转身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一只不停打哈气的黑狗,和一位刚刚醒来的老人。
服用下丹药,众人利用蒙程指导的手法,引导丹药所产生的灵力在体内流动,最后与水滴融合在一起,周天申感觉到体内仿佛有一座大山拔地而起,气息也变得厚重许多。
攀山十关在丹药的帮助下,很快突破,众人收拾行李,准备下山,蒙程告诉他们,接下来准备进行人境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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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槐树感到一阵轰动,身后竟平地掀起一座大山。
树荫下的少年欣喜若狂的向大山奔去,可是好景不长,大山又很快消失。少年并没有感到沮丧,转身来到山岗下面的山洞前,山洞前的大石头又比平常缩小了一圈,少年试着推动它,石头竟开始有些松动,少年内吸一口气,想要彻底搬走石头,可是石头只是松动,而无任何移动的迹象。就在这时,一只肉白色的小虫子从石头上滚落下来,少年捡起虫子,在一旁玩弄了起来。
第三十一章 大慈悲
各自回到家,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第二天醒来,吃过早饭,周天申马不停蹄的赶到武馆,除了王多沾和白小生,其他人都已经赶到。
蒙程身后堆了一些包裹,大小形状相同,上面做了一些不同样式的标记,是用黑色丝线纹上的姓氏,一人一个,还有上山必备的竹筐和柴刀,也是人手一把,等到王多沾和白小生一起赶到之后,蒙程便开始布置这次的任务和需要注意的事项。
蒙程清了清嗓子,这个老槐村最严谨的武馆馆主在与这些孩子们的相处中,也多了一些毛病,他先用目光巡视一圈,等看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没有开小差后,才说道,“这次我们的目的地是水乡县,就是五和国的边界,从我们这里到水乡县,要是走路的话,差不多要走一年半,甚至两年的时间。邨州虽然位处偏僻,是天首大陆最小的州域,但那也是与其他州域相比而言,要真的将其铺就开来,面积也是广袤无垠。在路上我会跟你们讲述具体的修行之道,虽说大家所选道路不同,但是修道初期,在不涉及证道根本的前提下,修炼之法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现在拿上各自的包裹,准备出发。”
这次的行动,完全是意料之外,蒙程事先并没有跟任何人打过招呼,所以一大早,村口便聚满了人,为首的正是寇淮,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戴着眼镜的白发老人,周天申一眼将其认出,是上次去天香县,想要收他为徒的老人,寇淮是想要当面问问蒙程,带孩子们离开村子这么大的事情,蒙程为什么不跟他提前打招呼,这么贸然行事,要是在路上遇到意外,蒙程他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寇淮站在最中间,身边围着那只与他形影不离的大黑狗,寇淮神色有些疲惫,应该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他抽了一口旱烟提提神,轻声问道,“蒙程,说说你的想法。”
蒙程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沉声说道,“我打听到,水乡县会有一场比武招亲,我想带孩子们看看,修道者是怎么战斗的,如果把他们一直留在村子里,不经历生死之争,即使有天高的修为境界,也难以成事,毕竟我们不可能守着他们一辈子。”
寇淮吐出一口烟雾,说道,“路途遥远,你一个人恐怕很难照顾好他们,我看还是让王广泉陪你们一同前往,也好帮你做些事情。”
一位肩膀上放着一块灰白色毛巾的庄稼汉从人群中走出,庄稼汉的另一个肩膀上挑着一个扁担,扁担上面挂着两个竹筐,竹筐里各自装着一个西瓜,庄稼汉将扁担放在地上,拿起毛巾擦去耳边的汗水,憨厚的笑道,“蒙大哥。”
蒙程点头回礼,正视老人的目光,“我看还是不必了吧,我们这一路走走停停的,会耽搁很长一段时间,王兄弟家中还有妻儿老人照顾,地里的农活也没有干,此次随我们前去,大有不妥,寇前辈放心,我一定将他们安全送回。”
蒙程拱手行礼。
寇淮将烟杆插在腰上,向一侧走去,白发老人和大黑狗跟在他两侧,走出很远,寇淮的声音才传来,“尽快回来。”
蒙程点头离开。
王广泉抬起扁担,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一行九人,徒步向千里之外的水乡县赶去。
村中,刚来到老槐村的白发老人跟在寇淮身后,说道,“水乡县距离这里几千里里,这一来二去,加上比武招亲耽搁的时间,差不多也要将近两年的光景,你舍得?”
寇淮抬头看看天空,揉搓着眼角,呼出一口热气,“你两个徒弟都走了,你不是也没有办法嘛。”
白发老人笑了笑,默不作答,走到寇淮前面,在街边的小摊上买来两个油饼,送给寇淮一个,两人一边吃着油饼,一边向寇淮的住处走去,白发老人说道,“办法肯定是有,只是我不想用,你是想用而没有办法,从这一点上来看,我们就不一样。不过,我觉得那个年轻人说的很对,不经历风雨的雏鹰是无法翱翔于天际的,一直把他们拴在自己身边,反倒会害了他们。”
寇淮白了他一眼,两三口吞下剩余油饼,手上的油随意的抹在黑狗的背上,黑狗不满的叫了几声,寇淮推开自家房门,还没等关上,白发老人的一只脚已经跨过门槛,踩在了他家的石板上,白发老人冲他笑了笑。寇淮没好气道,“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周天申等人走到三马坡的时候,刚好遇到从天香县赶回来的马贺,马贺看见自家女儿背着包裹,一副出远门的样子,再看看其他人都是这副打扮,便没有多问什么,他对蒙程一直都是支持态度,只是给了马仙娣一个玉手镯,告诉她这只镯子值些价钱,要是在路上没有盘缠了,尽管变卖就是,千万不要因为修道而苦了自己。
马仙娣表示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便和父亲告别,追上了队伍。
来到天香县,蒙程并没有在这里休息的意思,只是买了一些食物和水,好在路上吃,径直穿过天香县的时候,周天申又遇到了那位耍猴的干瘦老人,老人与他对视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句,便离开了。
穿过天香县,是一片大森林,穿过森林后面就是酒乡县。
森林随处可听虫鸣,吵得人心烦,坐在路边休息的两个年轻人看到蒙程一行人,急忙走上前去打招呼。
蒙程伸出手臂将周天申等人护在身后,毫不掩饰自己的戒备,出门在外,不得不防,更何况带着几个孩子。
其中一位头戴护额,腰佩长剑的年轻人满脸笑意,举起双手,后退两步,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他站在原地问道,“不知道这位大哥要去往那里,可否方便我兄弟二人一同前往?”
蒙程冷冷的回了一句不方便,便带着周天申等人离开了他们。
头戴护额的年轻人笑着与他们告别,等到完全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时,才转身回到同伴身边,蹲坐在一旁,另一位年轻人手拿折扇,身穿青衫,腰上挂着一个青龙玉佩,身后还背着一个长条盒子。
年轻人打开折扇,扇面上画了一副美人图,年轻人一边欣赏美人图上的大好风光,一边冷笑道,“卞道常,你还真是脸厚如城墙啊,这么半天功夫就已经被拒绝了十次,不仅不退缩,反而还这么积极,老师说,我都替你臊得慌。”
长剑年轻人歪着头,看着美人图,擦去嘴角的口水说道,贱兮兮的笑道,“吕哲,你要是真觉得掉面子,大可不必和我待在一起,反正我们的盘缠是放在一起的,我就不信你还有多余的钱去水乡县,就你这大少爷的脾气,会愿意走去水乡县,几千里的山路,新鞋子会磨破的。”
一听到这,手握折扇的年轻人就一肚子火气,一掌拍开那张让他恨不得想要撕成碎片的大脸,面沉如水的折扇年轻人站在长剑年轻人身前,沉声说道,“卞道常,注意你的身份,反正我的盘缠是在你手里丢的,要是你不想办法让我安全回到祥云国,我就去你家状告,你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女人的肚皮上,相信你那位奉行男儿志在四方的老祖,一定会提前出关,好好和他的这位好孙儿,讲讲拳头道理。”
吕哲收起折扇,拍打着手心,脸孔逐渐变得扭曲。
卞道常连忙点头,企图稳住将要发疯的吕哲,他可是知道这位老兄的真实本领的,否则也不会放出这等豪言,其实自己也是很无奈,明明自己才是独长孙,自己才是家族的未来,自己才应该是最受家族器重的那位,可是常年闭关,一生痴迷武道的老祖却对这位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吕家大少爷青眼相加,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
卞道常眼睛余光看到路上又来了几辆马车,连忙站起身向马车跑去,吕哲冷笑一声,蹲坐在原地,看着和人家讨价还价的卞道常。
另一边,蒙程带着周天申他们想要快速穿过这片森林,却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些比较麻烦的事情。
土路正中间,风尘四起,热闹非凡,其中还掺杂着打斗的声音,道路两侧都是看热闹的无关群众。
蒙程他们站在一旁,没有太过靠近。
没过多久,身后又来了几辆马车,车夫正是之前拦路的那两位年轻人,其中腰佩长剑的年轻人看到周天申他们,笑着与他们打招呼。
周天申点头回应。
蒙程只用余光瞥了一眼,更多的注意还是放在了路中心的那场厮杀中。
在路边停下马车,卞道常将一位手持青龙禅杖的光头老人搀扶下马车,光头老人穿一身破旧袈裟,脖子上带着硕大的佛珠,身后还跟着一位手拿钵盂的小和尚,看到前方的血腥惨景,小和尚轻唤一声阿弥陀佛,躲在光头佬人身后,闭眼诵经。
光头老人走上前,大喊一声阿弥陀佛,竟然使得争斗双方都停了下来,看着手持刀具,浑身浴血的两派,光头老人又痛心疾首的高呼一声阿弥陀佛,掉下几滴眼泪,落在尘土中,很快被泥土掩盖,擦去泪滴,光头老人向前走了几步,痛心疾首道,“看看你们手上的鲜血,看看这满地的业障,这可都是杀戮之罪啊,你们是要下地狱的。”
两派中,有一派人数只剩下五六人,为首的那位壮汉,手拿大刀,身上的伤口最多,其中有一道剑伤,最属触目惊心,伤口从上至下,贯穿全身,深可见骨,伤口处潦草的摸了一层药膏的壮汉拼着最后一口气,用刀杵地撑着身子,冲着对面大喊道,“听到了没有,你们这群贼人,是要下地狱的。”
对面那一派虽然倒地人数最对,但是站着的也最多,大约有数十人,十人围成一个圈,圈子中间坐着一位脸色蜡黄的清瘦少年,少年身边站着一位两鬓斑白,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中年人左手握拳横放于腹前,右手背后,带着一个钢铁指环,是一位人魁境修道者,这在天香县已经算是一流强者了,中年人不耐烦道,“我们少爷说了,要是你们现在就交出东西,还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否则,死!”
壮汉大笑,吐出一口血水,“可笑,因为我们的无能,少爷已经死在了你们的手里,我们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姓谢的,有本事就亲自过来杀了老子,否则,我一定亲手砍断你的脖子,为少爷报仇!”
壮汉等人身后的血泊中,确实躺着一位被鲜血浸透衣服的少年,少年的脸上遍布刀伤,已经面目全非,光头老人看到此处,又掉了几滴眼泪,缓缓向前,就在此时,从最中间的那辆马车中传来一声呼唤,老人听到声音,犹豫万分,最后不得不遵从女人的命令,转身前,老人看向脸色蜡黄的少年,竟已动了杀心。
光头老人走到中间马车窗前,接过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老人明白了主人的意思。
老人走到争斗不休的两派之间,手举银票,高声大喊,“我家主人愿意花一万两买这六人的性命。”
众人皆是一惊,就连自语从来不差钱花的的清瘦少年也来了精神,好笑的看着光头老人,其实目光主要汇聚在那张银票中,清瘦少年说道,“这些人可不值这么多钱。”
壮汉稳住身形,感慨道,“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行善之人,不过他说的没错,我们都已经是将死之人了,确实是不值这么多钱,大师,您的心意我们心领了,等我们死后,麻烦您将少爷的尸体掩埋,我们也就死而无憾了,兄弟们,为少爷报仇!”
壮汉率先冲出去,在接连砍翻两个人后,被一直躲在暗处的剑客直接将头砍下,壮汉的脑袋被踢到光头老人的脚下,老人怔怔的看着死不瞑目的头颅,说不出一句话。
剑客擦去剑上的鲜血,剩余人也都死在了他的剑下。
剑客看着光头老人手上的银票,冷笑道,“大师,要不你把钱给我,我帮你把他们给埋了,你看,这笔买卖划不划算?”
光头老人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只见他将银票放在地上的头颅上,再站起来时,杀气四起,一字一句说道,“你找死!”
光头老人左手持青龙禅杖,一手竖立于胸前,诵经声起,出掌的速度快如闪电,那名剑客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一掌拍中胸口,手掌穿透剑客的身体,剑客亦是死不瞑目,命丧黄泉。
直到现在清瘦少年才露出一丝惊慌之色,能够将父亲专门调派到自己身边,保护他的人山境剑客一掌击毙,可见老和尚的实力雄厚,他急忙抽出放在屁股下的宝剑,指着向他慢慢走来的光头老人,大喊道,“杀了他...”
中年人笑而不语,一步跨出,拳头瞬间来到老人面前,老人侧身躲过,继续向清瘦少年走去,中年人在空中扭转身形,落在地上,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猛然前伸,从指环中甩出一根细小银针,在阳光下,一点白光一闪而逝,中年人摆出拳架,一脚踩在地上,身体腾空,向老人激射而去,光头老人手握青龙禅杖,轻轻砸在地上,一阵清风刮过,银针直接被卷飞,连带着中年人的拳头。
中年人被清风直接甩飞到身后的树上,大树拦腰折断,中年人口吐鲜血,生死不明。
清瘦少年不断后退,指挥着手下人不停的去送死,直到所有人倒在他面前,终于忍受不住心中的恐惧,大吼道,“你知道我的身份吗,我可是谢家的独子,要是我死在这里,你们一个人都跑不了。”
一只龙头正对着清瘦少年的面门,无情的砸下,鲜血顺着少年的脸颊向下流淌,不知道少年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不是想要问一问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好好练剑呢?
“大慈大悲,大善至哉。”
第三十二章 我就这样
光头老人收起禅杖,诵经声停,小和尚从身后跑来,将老人搀扶到马车上,震惊于老人这一手的卞道常和吕哲不敢再有丝毫的怠慢,急忙爬上马车,赶着马车,离开了这个是非地。
眼看好戏收场,人群很快散去,没有人在乎地上的尸体,因为过不了多久,自然会有人来这里收尸。
蒙程他们也很快离开,最好是可以在天黑之前赶到酒乡县。
周天申回忆着刚才光头老人出手的动作,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他向蒙程问道,“蒙叔叔,刚才那位拿青龙禅杖的老人是不是佛家的人?可为什么他的出手动作这么凌厉,完全不是佛家慈悲为怀的做派?而且佛家杀人真的好吗?”
蒙程低头看向周天申,惊奇道,“你竟然知道佛家?看来一定看了不少书吧。”
周天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蒙程看向前方,马车不急不缓的走着,偶尔可以看到第一辆马车中露出一颗小光头,左右张望,也不忘拿着那个小钵盂,小光头很快被一只苍老干瘪的手掌摁回车厢。
蒙程说道,“现在佛,道,兵三家都已经是传说中的势力了,恐怕也就只有在书上才能看到相关的描述,你能知道这些,说明你很用功。”
周天申问道,“传说,可前面两位?”
蒙程虚按手掌,示意周天申不要出声,直到前面的马车转过一个弯,彻底看不到为止,良久,蒙程说道,“五和国共分五县,每一个县城之间都会有这么一片森林当作界线,县城之间互不干扰,除非国主下旨召见,否则县主不会私下见面。之前打架斗殴的那群人都来自天香县,按照规矩,他们都归天香县管,不过还好他们并没有越过前面那条界线,这样,酒乡县也就无法在这上面做文章。”
周天申顺着蒙程手指的方向,看到前方地上有一条醒目的黄线。
蒙程轻声说道,“那可是用金子做成的。”
周天申目瞪口呆。
蒙程说道,“万年前,锁沦大帝带领人族一举攻破死灵一族的入侵,那时,佛、道、兵三家还是存在的,只是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三家减少了与大陆的往来,最近千年更是了无音信,完全失去了踪迹。”
周天申自语道,“《天首日志》上写着,毒龙并没有被消灭,而是被封印在了崖州,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出来为祸世间。”
一路无话。
经过黄线的时候,周天申特意很仔细的多看了几眼,发现确实是用金子做的,他感慨到无论在什么地方,钱都是万能的啊。
也许是因为打架场面过于血腥,王多沾这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全程都在低头赶路,这个团队也得于此而能在关城之前,赶到酒乡县。
酒乡县,是五和国中最大的一个县城,这里不仅聚集了全国的富贵贾商,周边门派林立,城内还有各门各派的驻扎点。因为先阳地界就只有五和国这一个国家,所以这一代的国主对各门派表示很大的宽容,无论门派大小,只要手持五和国的令牌,就可以在酒乡县租一栋宅子,用来为门派招收人才。
酒乡县占地面积之大,完全超乎了周天申的想象,本想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找一家客栈用来歇脚休息,可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所有的店铺都已经打烊,而按照打更人的说法,这也只是刚进入酒乡县的城东口而已,按照他们这个速度,从城东走到城西,横穿整个酒香县,恐怕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
打更人是五和国的一个特殊职业,多是年近百岁的坡脚老人担任,这一类人往往都是被通缉的修道者,因为年轻的时候,犯下几条命案,自己又有几分本领,而在先阳地界过分活跃,被五和国列入黑名单,而到了晚年,当他们厌倦逃亡生活后,会和五和国签订一分灵契,自己废掉双腿,由自己的后半生做担保,画地为牢,在这里做一个不问尘世的打更人。
灵契,又叫灵力契约,是一种专属于修道者的契约,方法是取修道者的一滴心头血,滴在专属的符纸上,再点燃专门炼制的香料,将符纸放在香料上熏制两个时辰,最后在符纸底部写上契约者的名字。
灵契就算是制作完成了,只要是胆敢违背灵契,契约者会在一刻钟内,心脏化为脓血,死状凄惨,也就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生性桀骜不驯者,老实遵守契约。
根据国志记载,五和国记录在案的打更人,共有一百六十人,多是人魁境,地火境只有寥寥数十人。
如果五和国遭遇敌袭,这些人也是不小的战力。
这次王多沾是彻底不干了,哭喊着要睡觉,看着无理取闹的王多沾,再看天色越来越晚,周天申直接一个板栗砸在小男孩的头上,小男孩捂着头,强忍着不哭出声来,铁子珊在一旁捂着嘴大笑。
酒乡县的县主曾经下过指令,关城意味着关门,城中所有的店铺都要关门歇息,如若不然,抄光家底,发配边疆。
城中人对此没有异议。
传闻酒香县的县主是天境修为,天境修为的修道者是在仙彩州都很吃香的,更何况是在地处偏僻的邨州,完全是一方霸主的存在。
就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打城门口一个昏暗的巷子口走来一位衣着朴素,头戴毡帽的矮个子男人,矮个子男人的手里拿着一个红灯笼,红灯笼上贴着喜,福二字。
矮个子来到众人面前,笑问道,“各位可是要找地方歇息?”
蒙程点头。
矮个子笑道,“那就请随我来吧。哈哈,各位不用紧张,我是城东新开的一家客栈的店小二,因为开店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客人光顾,因此县主特意关照我们,可以晚几个时辰关店。”
蒙程转头看向打更人。
打更人点头,确认是有这么一回事,为了这家客栈,县主专门给所有的打更人都打个招呼。
众人走了一天的路,都已经有些劳累,哈气声四起。
蒙程便让矮个子在前面带路,众人随其一同前往,走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众人才看到一家门口挂着红灯笼的客栈。
客栈名为‘歇脚’。
周天申揉了揉脚面,问道,“酒乡县怎么这么大?”
矮个子回过头解释道,“酒乡县原来也只有现如今的三分之一大小,只不过附近的土地都被现任县主收购了,也就变成了如今大小。”
矮个子指着身旁的一家棺材铺,侧着身子说道,“原来这里有一座名为‘天脚山’的小山堆,县主看着碍眼,便命人将其铲平,没想到山堆下面埋了三层楼高的棺材,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晦气,也就没有人敢在这个地方开店。这不前些年,有一个孤寡老头,在这里开了一家棺材铺聊以度日,其他人看着老头这几年相安无事,并不受此地阴气影响,也就打消了心中那些不好的念头,纷纷在此开店。原来一文不值的地方,最后竟然被卖到了天价。我家掌柜看这里店铺不多,手中也有些闲钱,也在这里开了一家客栈。”
矮个子一边走,一边说着过往事,很快就领着众人赶到了客栈,客栈门口站着一位风度翩翩,眼梢细长的高瘦男子,男子手里拿着一个小茶壶,一口一口的喝着,眼瞅着自家小二领了一大帮客人,顿时喜上眉梢,连忙将他们带到客栈二楼。
现在客栈还没有一个客人。
客栈老板帮着收拾客房,周天申他们很快入住。
蒙程和客栈老板讲好了价钱,因为是客栈第一次来客人,所以一夜只要一两地银,蒙程拿出银两,告诉青年掌柜明天早上准备好饭菜,他们明天一大早就要离开,热情的掌柜表示,明天他亲自掌勺,一定让各位大侠吃的饱饱的好上路。
蒙程谢过。
青年掌柜走到一楼,将银两放在柜台上的一个抽屉里,躺在椅子上,惬意的哼着小曲,喝着淡茶。
矮个子从后厨端来一碟炒花生和一小壶清酒,自顾自的吃喝起来,喝过三杯,矮个子放下酒杯,给掌柜的也倒了一杯,放在青年掌柜面前说道,“少爷,你也喝点酒,别整天拿着一个破茶壶,多让人笑话啊。”
男子一掌拍在矮个子的头上,说道,“说什么呢?这可是我爷爷最珍爱的宝贝,别人想要还没有呢,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总来烦我。”
矮个子自感没趣道,“还去拉客?”
男子又是一巴掌,没好气道,“说什么呢,这么难听,再说了,咱家还有多余的客房吗?我让你赶快去睡觉,明天早起给客人做饭,要是客人吃的不满意,我就扣你的工钱。”
矮个子委屈的走到后院,回到自己的房间,打起了呼噜。
第二天,天还未亮,矮个子就起了床,为周天申他们准备早餐。
等周天申他们吃过早饭,准备离开的时候,矮个子又为他们准备了一辆马车,蒙程谢过客栈掌柜好意,领着他们走向了城西的方向。
矮个子苦着一张脸,瞅见掌柜的被拒绝了还在一旁笑嘻嘻的,问道,“少爷,咱们总共也就挣一两地银,您这一辆马车可是十两地银就送出去了,咱们这么值吗?”
青年掌柜笑道,“我就喜欢这样。”
青年掌柜走进客栈,矮个子继续在客栈门口招揽客人。
周天申他们一路向西,向城外赶去。
三天之后,日上高头,周天申他们来到一家茶馆,茶馆刚开张,并没有多少人,他们就近找了两张靠窗户的桌子,点了两壶茶和一些瓜果点心,细细的吃着。茶馆共有五桌客人,距离他们有两张桌子远的那一桌客人坐着五个人,四男一女,全都身穿白衣,腰佩长剑,身后背着一个褐色木盒,桌子最中间坐着一位头戴斗笠,身后同样披挂一个褐色木盒的女人,周天申认出来他们就是早些天在天香县的大渝客栈出手的那群人。
周天申给其他人使了一个眼神,众人纷纷转头张望。
铁子珊吃过一块糖糕,甜的发腻,急忙喝下一大碗凉茶,放下茶碗,看见茶馆门口站着一位光头老人,铁子珊向众人提醒道,“刚才的老和尚。”
光头老人手捧钵盂,并没有走进茶馆,茶馆的主人是一位看着面善的老妇人,老妇人眼瞅着光头老人不愿走进茶馆,便掂着一壶刚沏好的凉茶,来到老人面前。光头老人低吟一声阿弥陀佛,递出钵盂,老妇人将凉茶倒进钵盂,转身离去,光头老人亦是。
街道路边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是两个年轻人,马车下面站着一位圆头圆脑的小和尚,光头老人将钵盂递给小和尚,小和尚轻抿一口,便又还给了老人,老人坐上马车,马车向前方缓缓而行。
除了白衣女子和周天申这一桌,剩下的三桌客人都坐的比较远,有一位独自坐在墙角的男人最是神秘,因为他面前虽然摆满了茶水与瓜果,但是他始终不曾将脸上的黑色面罩摘下,双手环胸的男人身后横背着一把短刀,短刀没有刀鞘,刀面寒光凛凛,没有刀刃,看着更像是一把长尺。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外面的炎热依旧没有任何好转,蒙程便又点了两壶茶,多给了一些的银两,让店小二到对面的的客栈买了一些酒食,他们打算在这里吃过午饭再离开。
吃过午饭,天气依旧炎热,很多人都打起了瞌睡,很明显,现在不是赶路的时候,蒙程便在客栈二楼要了四间间客房,在那里休息。
第三十三章 进山
天气越来越热,很多客人离开了茶馆一楼,去更凉爽舒适的二楼休息。
此时,茶馆一楼只剩下了两桌客人,一桌白衣,一桌黑面。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中年人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中年人满脸笑意的坐在面罩男的身边,喝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凉茶,咂咂嘴道,“让您久等了。”
面罩男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中年人自顾自说道,“如您所料,稔鹤镖局确实有一趟镖,时间定在了后天下午,但是不知道走的是什么镖,具体有那些人押送,也无从得知,毕竟是人家的机密,我也不好过问太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趟镖很重要,出动的都是稔鹤镖局的上层人物,您确定...”
面罩男转过头,凝视中年人的眼睛,中年人低着头喝茶,放下茶杯时,面罩男的短刀已经插在了他的肩膀头子上,鲜血染红了中年人的肩膀,剧痛使中年人控制不住的颤抖,他倒吸一口凉气,竟然笑了起来,“就算你杀了我,我也还是不知道,如果没了我,你在酒乡县将寸步难行,别说之后的计划,就连他们都不会答应。”
眼看着双方就要打起来,老妇人和店小二却视若无睹,一个坐在柜台后面算账,一个躺在摇椅上睡了起来,一时间,鼾声四起。
面罩男凶光毕露,向下按压短刀,中年人绝望的闭上眼睛,良久,面罩男收起短刀,中年人逃过一劫,颤抖着声音说道,“多谢不杀之恩。”
面罩男沉声说道,“你说得对,没了你,我确实无法在酒乡县自由活动,恐怕连先阳地界都容不下我,但是我警告你,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否则,我立刻送你去见阎王,就算我无法活着离开这里,但就凭他们想抓到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告诉你身后的那群人,别耍花招。”
中年人脸色苍白,连连点头。
面罩男离开茶馆,白衣女子他们紧随其后。
没过多久,中年人也离开了茶馆。
暮色沉沉,晚霞照大地。
周天申站在客栈的最高处,面向落日,还需要十多天才可以离开酒乡县,看着四周的高楼和数不尽的屋脊,周天申睡意全无。这几天,蒙程给他们详细的讲解了修道的方式方法与应敌之法,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修道都是一体的。俗话中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更多的是指每个人对某一件事的看法不同,而归根结底都是建立在同一件事情这个基础之上。
周天申所选人道,是最顺应天运,也是最容易迷失自我的一种道。如果无法平衡好两者之间的关系,那么在修道路途上将寸步难行。
昨日休息时间太长,等周天申他们醒来时,已经到了傍晚,所以蒙程便又租下客栈二楼的四间房,打算一早出发。
茶馆比往日开门的时辰要早一些,因为今天要来一位大人物。
说起这位大人物,就不得不提酒乡县城城中心的那家酒馆,据说酒馆建立的时间比酒乡县建立的时间还要长,早些年间,酒乡县这里还是一处荒地,先阳地界只有四个县,尚未统一,五和国的国主还只是水乡县的县主,他曾在这里歇脚,歇脚的地方正是‘蓬莱酒馆’。
蓬莱酒馆的主人是一位眯眯眼的青年,活了很多年,常常被人猜测是那天境修为的强者,这一点,眯眯眼青年供认不讳。青年喜好饮酒,更好酿酒,在与五和国国主相遇之时,青年正在酿一种名为‘酒乡’的清酒,五和国国主亲自品尝之后,大加赞赏,便命人在这里建造了一座城池,城池的名字就叫做‘酒乡’。那位青年也在这里定居了下来,青年每三年都会酿造出一种新酒,五和国国主总是第一位品尝到新酒的人,这次也不例外。
眯眯眼青年走进客栈,客栈掌柜和店小二不胜惶恐的跪伏在店门口,青年环顾一周,正好看到从楼上走下来的周天申,青年身边并没有随从,身上也没有太贵重的装饰品,只有手里的酒红色酒壶,周天申也没有看到跪在门口的几人,只当是来客栈借宿的客人,便没有多加理会,青年轻咳一声,客栈掌柜急忙起身,拿出店中最好的茶叶,沏好了茶,倒在名贵的瓷碗中,客栈掌柜的手有些颤抖,在青年面前,他家的劣酒就不好意思拿出来了,青年轻轻握住客栈掌柜的手,接过瓷碗,轻抿一口,笑道,“好喝。”
客栈掌柜干笑两声,实在是高兴不起来,想到店小二还在门口站着,老妇人喊道,“小儿,快来给客人上茶。”
原来店小二就是客栈掌柜的儿子,客栈掌柜观察着青年,发现青年并没有在意自己的逾越之举,悄悄松了一口气,此时,蒙程领着其他人相继走下楼,向客栈掌柜告别,客栈掌柜不敢应答,周天申与青年擦肩而过时,青年刚好举起酒壶,喝了一大口。周天申走到门口,刚好听到青年的笑声,心中掀起一阵涟漪,急忙转头,发现青年已经走上了楼,客栈掌柜和他的儿子恭谨得跟在后面。
蒙程轻唤一声,周天申跟上队伍,心里却五味杂陈。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青年。
周天申握住挂在腰间的短刀和几个飞镖,
昨天耽误了一些行程,今天周天申他们没有歇脚,从路边街摊那里买来一些油饼和茶水,直接走到了傍晚,他们随处找来一家客栈休息,睡觉前,蒙程将他们喊到自己房间。
蒙程盘腿坐在床上,其他人坐在地上,蒙程一边传授修道口诀,一边演练掐诀手法,过后,让他们每人演练一次,蒙程指出错误,想让他们在自己的房间里练习一个时辰,等到所有人都没有错误,再让他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周天申他们男孩子住在一屋,马仙娣和铁子珊住在一起。
一夜无话。
为了节省路上的时候,以便周天申他们修道,蒙程雇了两辆马车,除了自己充当车夫之外,又找来一位面容憨厚的中年人。
马车碾压在路上,平稳异常,周天申回忆着昨天蒙程教授的口诀手法,试着在马车上修道,没想到,这一修就是一整天,有了马车,也就不用再找客栈休息,但是酒乡县有规定,马车夜间不许行路,必须停靠在马厩之中,蒙程与客栈老板讲好价钱后,便将马车停在了后院马厩,吃过饭,周天申才从修道中醒来,蒙程特意给周天申留了一些饭菜,周天申独自坐在马车中食用,其余人跟着蒙程在马车外修道,另外一位车夫因为不懂这些,观看了一会后,就自己租了一间柴房休息。
经过十五天的长途跋涉,周天申他们终于走出了酒乡县,看着城外的大山,他们倍感亲切。
蒙程解释道,“邨州与其他州域不同,这里遍地都是崇山峻岭,因此邨州又被称为‘万山之州’,邨州中的五大国的国殿都建造在了山上,因为山峰众多,五大国便合力开发了很多的官道,想要在最短时间之内走到水乡县,就必须绕过官道,直接进山,我之前要求你们每天刻苦修道也是为了这个,只有体内有灵力运转,你们才可以在大山中行动自如,不会因为体力不支而耽误行程,更不会轻易被树叶刮伤,土路磨破了脚。现如今你们都掌握了修道法门,至少在到达人才境之前,不会遇到什么大问题,因此在接下来的行进途中,我不再监督你们任何人修道,大山多窟兽,与窟兽战斗注定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明,除非遇到生命危险,否则我是不会出手相救的。”
蒙程多给了车夫一些费用,车夫自己一个人将两辆马车赶回了酒乡县。
蒙程走在最前面,其余人跟在身后,来到大山山脚,蒙程从怀来掏出一份地图,交到周天申的手里,“这是这座大山的全貌图,放心,里面除了一些沼泽地和毒瘴林之外,我没做任何其他标注,也就是说,你们对这座大山一无所知,老实说,就连我也不知道你们会遇到什么,我们就此别过,我还是那句话,除非遇到生命危险,否则我是不会出手相救的。”
蒙程踮起脚尖,一个纵身,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周天申苦笑道,“看来我们又要过几天野人生活了。”
铁子珊拿走地图,边看边说道,“走了正好,省的在一旁盯着我,不就是一座山嘛,我倒想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我就不信比村后的那座无名山还要厉害。”
白小生凑过小脑袋,指着地图上的小红点说道,“看来这些地方就是蒙叔叔说的沼泽地和毒瘴林了,看这数量还真是吓人啊。”
王多沾在一旁掰着手指头数着,“光前面这一天路,就有十个,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手拿地图的铁子珊,将地图高举到头顶,正对着太阳,地图竟然不透光,铁子珊将地图从中间撕开,里面竟然还有三份地图,铁子珊笃定道,“我就觉得有古怪,要是山中有这么多的沼泽地,官府早就封了,还会让人经过,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看看。”
“哈,真是有意思。”
每一份地图的右上角,都写有名字,应该就是众人面前三座大山的名字。
铁子珊拿出最上面的那份地图,右上角写着‘大雷山’,铁子珊将另外两份塞进胸口处,说道,“看来在咱们面前有三座大山啊,第一座就是我手中的这份地图,还好,里面只有五处红点,没事,很安全的。”
王多沾捂着肚子说道,“我不关心这些,我只想吃肉,蒙叔叔太抠了,每次买饭都只买一个鸡腿,周天申,我们现在进山去打一些野鸡好不好?”
周天申向铁子珊问道,“这座山有没有窟兽?”
铁子珊确定好方向,向前走去,“窟兽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应该问题不大。”
众人跟上铁子珊的脚步,周天申兀自的停下,转过身,看见城门口站着一位眯眯眼青年。
王多沾在前方喊着周天申的名字,周天申挥挥手,迅速跟上队伍,心中的那份在意更深了。
等到周天申和同伴们走进前面的大山,彻底看不到身影时,眯眯眼青年转身上了一辆没有车夫的马车,红马已通人性,踏着马蹄,向前面的官道上走去。眯眯眼青年乘坐的马车后面还跟着五辆马车,其中一辆马车的车夫是一位光头老人。
从茶馆出来的面罩男并没有依照事先说好的那样,离开酒乡县,而是在茶馆旁边的小巷中,绕来绕去,像是在躲避什么灾祸。就在他走出一个无人居住的偏僻巷子时,一把长剑从天上直逼他而去,面罩男连忙后退两步,将背后短刀横放于胸,扭身,横劈,一抹刀光穿过阴暗的小巷,打在墙壁上,一道横贯整座墙壁的缺口出现在墙壁上。
长剑斜插在面罩男身后的石板上,一位白衣飘飘的冷漠男子潇洒的站在长剑上,面罩男四周又同时出现三位与其相同装束的男子,将面罩男围困其中,白衣女子从天上飘落而下,微风吹拂起斗笠上的面纱,女子相貌端庄,我见犹怜,面罩男却完全不为其所动,只是更加握紧了手中短刀,脸色冷峻道,“我不记得和穿白衣服的结过仇,你们最好不要惹怒我。”
白衣女子眉舒目展,掩嘴轻笑,“我们此次前来不是寻仇的,而是想和你做一笔生意。”
面罩男收起短刀,横插在身后,斜眼瞥向四周的白衣男子,沉声道,“你们似乎找错了人,而且这可不是做生意的态度。”
白衣女子摆摆手,四位白衣男子瞬间消失。
面罩男不屑一顾道,“只是一般的障眼法。”
白衣女子摇摇头,解开胸前的白布,将身后的长盒放在地上,打开后,木盒发出低沉的金黄色光芒,光芒中,一颗稻穗躺在长盒中央,光芒逐渐凝聚收敛,一个虚无缥缈的瘦小身影从稻穗中钻出,舒展开筋骨,是一个孩童模样,竟是一个稻穗精。
白衣女子指了指趴在肩上的身影,说道,“是他想找你。”
面罩男也算是行走江湖二十载,见过很多的能人异士,可是眼前所发生的一幕,着实令人吃惊。
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面罩男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孩童,却始终看不出其境界,问道,“你找我何事?”
孩童模样的稻穗精奶声奶气的说道,“听说你们要密谋一件大事,而且还是有关于五和国的,所以我们就来凑凑热闹。我虽然生在五和国,长在五和国,但是对这里根本没有多余感情,更别说情份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邨州灵力稀薄,什么狗屁的万山之州,完全就是没有开化的蛮夷之地,尤其是先阳地界,你以为为什么这里只有五和国一个国家,还不是小偷小摸的人太多,其他国家不愿意在这里浪费时间,也就五和国那个好脾气的国主,愿意和他们耐着性子讲道理,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你把把他们打疼了,他们是不是用心记住你说的话的。所以,你们不必太拿我当外人,而且我们也不会给你们太多帮助,顶多帮你们杀人越货而已,而我的条件就是,事成之后,我要去昆仑山,那里算是先阳地界灵力最充裕的山峰了,是一个比较适合现在的我修炼的好地方,说不定还会遇到点化我的某个人,我要赶紧修炼成人形,财好去大陆的其他州域看看。好了,我就说这么多,剩下的,你和苗萤雪谈吧,我要睡了。”
孩童化作一团金光附身在稻穗上,苗萤雪将长盒盖上,背在身后,说道,“我们可以商量计划了。”
第三十四章 野人
有了之前在无名山中积累的经验,对周天申等人来说,在大山中生活也已经算是家常便饭熟能生巧的事情了。
为了应对接下来的苦修日子,每个人都有明确的职责。
金全义负责建造住处,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他在山脚下砍了几颗大树,选择其中几颗,用随身带的砍柴刀将其砍成木板的形状,再用藤条将它们捆绑在一起,等到了晚上,就可以将木板搭成一个简易的木屋,等到离开,再恢复成藤条捆绑的样子,平时就背在身上,也算是一种修行。
白小生负责床被的问题,因为少年洁癖的原因,他带了很多的衣服,其中不乏冬季棉被和夏天短衫,出门的时候,衣服都被放在了一个大箱子里,保存在蒙程的寸守物中,蒙程离开之前,把箱子取了出来,少年背着箱子,走了一路,现在可算是休息了。为了减轻负担,白小生便将它们都贡献了出来,解决了住处和睡觉的问题,剩下的就是吃饭了。
铁子珊随身带的弹弓可以很有效的打到野鸡一类的小动物,马仙娣在家学过做饭,白小生也是,万三思和王存远负责蜂蜜,两人已经合作了很多次,这在无形之中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王多沾依旧跟在周天申身后,负责一些野果子和草药,山林中的瘴气都带有一些毒素,必备一些草药总是无碍的。
这次出远门,它们每个人除了身后的小竹篓之外,蒙程又多给了他们一个寸守物,品阶不是很高的小物件,一个小纽扣,平时由铁子姗戴着。可以用来存放东西,毕竟要离开家很长一段时间。寸守物的形状千姿百态,蒙程身上的是一个腰带,周天申他们携带的是一个小纽扣,纽扣的中间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的珠子,按照颜色划分,白色对应了修道者的人境,他们从完成淬体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算是踏入了人境,只是境界薄弱,体内灵力不是很充裕,暂时无法划分到人才境而已,但是这并不耽误他们使用灵力和人境法宝,当然,境界高低,也代表了法宝威力的强弱。
寸守物除了形状,品阶也分多种,最基本的就是神,天,地,人,由寸守物上镶嵌的珠子的颜色区分,除此之外,还有半成品,残缺品和学徒。半成品就是只完成了一半,无须珠子作为枢纽驱动;残缺品属于受到损伤,只能使用一部分储存空间的寸守物;学徒就是由炼器宗的学徒弟子打造的寸守物,譬如周天申他们手中的小纽扣,差不多只有两丈长的储存空间。
摘了满满一竹篓的野果子,周天申和王多沾赶回到住处,铁子珊也打来了两只野鸡和一只无尾兔,听她说,在不远处有一个兔子窝,里面有很多只兔子,等他们第二天离开的时候,可以多打几只,当作口粮。
晚饭很快做好,众人大块朵颐之后,就睡在简易的木屋中,没有任何的不适。
夜色降临,大山陷入一种默契的沉寂之中,可是对于另外一些生物来说,一天才刚刚开始。
官道上行驶着八辆马车,前两辆走在最前方,第一辆马车上坐着两位年轻车夫,一位拿着折扇,一位戴着护额,二人正是盘缠被偷尽,不得不与他人一同前往水乡县的卞道常和吕哲。
卞道常一手拿着马鞭,一手拿着小酒壶,慢慢的喝着,感慨道,“唉,这一路可真是风尘仆仆啊,想我相貌堂堂卞道常,竟然会被人把盘缠偷走,早知道这么狼狈,就不偷跑出来了。”
比其卞道常的任性和随意为之,吕哲要更为的心思活络一些,他打开折扇,看着上面的美人图,冷淡道,“等回到了家,赶快把钱给我还上,要不然我就告诉你家老祖宗,你是因为不愿意成亲才偷跑出来的。”
卞道常灌过一大口酒,酒量不佳的他,微红着脸颊,大舌头道,“切,就你,你要是敢进我家门才怪嘞。你看看我姐能不能饶过你。”
被戳到痛处的吕哲面色不善道,“我不和你做口舌之争,我说,你还是少喝点酒为好,毕竟寄人篱下,免得惹人心烦。”
这时,一阵花香从马车车厢中传出,随之一道柔酥声音传到二人耳中,“二人不必拘谨,妾身也是很想和二位交朋友呢。”
车轮传来异响,吕哲拉着缰绳,马车停下,脚步颠倒的卞道常走下马车,检查着车轮,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物,马车继续向前行驶,吕哲疑惑道,“卞道常,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借着冷风醒酒的卞道常还有些头痛,不愿意多说话,一个跟头直接栽进了后面的马车中,吕哲惊慌失措的将他拉起来,发现车厢中没有了任何人的影子,再看身后,另一辆马车也不见了。
吕哲即刻迫使马车停下,怎料前方有一堆碎石,马匹踩在碎石上,惊叫一声,整辆马车都翻到了官道旁边的小沟里,两人双双撞在一块大石头上,昏了过去。
等二人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另一辆马车上。
这辆马车没有车夫,车厢中只坐着一位眯眯眼青年,青年正襟危坐的看着他们,轻笑道,“还以为会有什么大问题,还好,只是撞昏了过去。”
吕哲捂着头,头上缠了一圈绷带,他头痛的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眯眯眼青年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气,反问道,“在我的马车上,不然呢?”
吕哲紧皱眉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青年一把拦住,吕哲推开他的手,向车厢外走去,走出车厢,天边已经大亮,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吕哲感觉到好受很多,现在他们行驶的这条官道上,几乎没有什么往来车辆,再看身后,跟着数辆马车,第二辆马车上还插着一个旗子,旗子上面写着‘稔鹤镖局’的字样。
“他们就是稔鹤镖局。”吕哲喃喃道。
青年也走出马车,指着前面的大山说道,“只要再穿过前面的两座大山,我们就可以到达花香县了,听闻花香县多美人,尤其是城中的美人阁,据传言,前年国主曾在民间选妃,最后被招进国殿的妃子,就来自美人阁,而且还是美人阁阁主的亲妹妹,我还听说,她们专门向外出售一种美人扇,朋友,你这把扇子很面熟啊。”
吕哲红着脸将扇子藏在身后,岔开话题说道,“还没有感谢公子的搭救之恩,我想请问,你在救我们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辆跟在我们身后的马车。”
青年目视前方,思索了三秒,笃定的回答道,“没有。”
吕哲焦急的说道,“这下糟了,本想着搭乘人家的马车,没想到竟然给别人带来了杀身之祸。”
眯眯眼青年转过头,看向吕哲,“你认识那群...劫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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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叫声吵醒了睡梦中的周天申,他迷茫的坐起身,眼看远处有两盏灯火忽上忽下,时而又消失不见,他想要喊醒身边的人,却发现怎么都喊不出声音,灯火越来越近,突然,一个庞然大物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怪物双腿站立,与他面贴面,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怪物的呼吸声,怪物只有一只眼睛,那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周天申,不停的转动着脑袋,就在周天申想要向后移动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伸向周天申,直接抓起周天申的整个身体腾跃而起,感受到凛冽的山风刮着自己的脸颊,凉飕飕的,周天申的眼皮直打架,最后竟又昏睡了过去,失去知觉之前,他模糊的看到身后还跟着八个这样的怪物,每个怪物的手里好像都抓着什么。
头很痛,身上也是,周天申忍不住呻吟,蠕动着身躯,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一种火辣辣的疼,他好像被人捆在了石柱上,石柱上的棱角刮擦着他的皮肤,疼痒难耐。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灯火通明的窟洞,窟洞里的光亮来自石壁上的火把,窟洞内只有三把椅子,每一把椅子上都坐着一位身穿黑袍的神秘人,窟洞上方有很多石柱,每一个石柱上都绑着一个人,正是铁子珊他们,其中还有一位身穿紫色轻纱的曼妙女子被绑在正中间,女子的头上戴着一个黑色面罩,只能从她的呼吸声中判断出她还活着。
三把椅子呈三角形分布,坐在最中间的那位黑袍人最先开口说话,豪迈的笑声响彻整个窟洞,“我看咱们都这么熟了,没必要这么做吧。”
黑袍人想要扯开身上的黑袍,却被另一位黑袍人伸手阻拦,后者开口道,“早就听闻朱大哥为人豪爽,嫉恶如仇,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虽说我们兄妹三人不是外人,但是今日有外人在场还是要小心一些才好。”
被称作朱大哥的黑袍人大笑一声,停下手中的动作,赞赏道,“还是加妹子想的周到,只是我还想再问一句,加妹子的关系可靠吗,我们这么一做,可就等同于和老槐村开战了。”
加妹子向后靠着椅子,不露真容的眼睛盯着石壁上的火把,失望道,“看来朱大哥还是不够相信我啊,也难怪,我是十二房中岁数最小的,大哥们不信任我也不为过,但是这次我可以以贞子房的全体性命做担保,如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听到加妹子这么认真,朱大哥连忙解释,“加妹子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行,就冲你这一点,你这个妹妹我交定了,等这件事完成之后,我就昭告十二房,以后贞子房和门槛房就是一家人,以后谁要是敢瞧不起你,那就是瞧不起我,我一定让他们吃不了也兜不走。”
“多谢大哥抬举。”
剩下一位一直沉默不语的黑袍人,还是有所顾忌道,“可是我们手上不止有老槐村孩子,还有五和国的‘押解令’,他们可是由五和国的国主亲自指挥的,要是走漏了风声,恐怕我们会被五和国全国通缉的。”
朱大哥同样有此顾虑,他看向加妹子的方向问道,“妹子,没问题吧?”
加妹子轻笑道,“两位大哥就放心吧,我们这次的帮手可不是一般人,只要他们肯出手,别说五和国,就是整个邨州都不在话下。”
黑袍人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外面的那群野人,你打算怎么办?”
加妹子满不在乎道,“本想着把这群小孩绑来后,就杀了它们,可是没想到它们的实力这么强,我看还是给它们一些好处,让它们回家去吧。”
朱大哥赞同道,“就这么办,妹子你可不知道,在咱们邨州流传着这么一个故事,说大山中的野人是大陆上最早的原住民,因为洪水的原因它们躲在了高山之上,等到洪水退却,很多野人选择回到大陆生活,只有很少一部分野人选择留在高山上,它们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我们也千万不可以招惹它们,否则会惹上大祸的。”
加妹子说道,“朱大哥放心,我有分寸。”
谈话结束,黑袍人纷纷离开,只剩下周天申他们留在石柱之上。
窟洞外面,站着很多高大威猛,长相怪异的怪物,它们就是黑袍人口中的野人,从窟洞中走出的三个黑袍人,站在野人的对立面,其中两位已经脱下了黑袍,露出了真容。
一位留着光头,皮肤黝黑,浑身都是肌肉块子的矮个子男人。
另外一位是相貌平平,皮肤白褶的高个子女人,女人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箱子,她将箱子扔到野人手中,野人与同伴们相互对望,最后离开了山峰,去向不明。
皮肤黝黑的矮个子男人名为朱少山,是门槛房的房主。
皮肤白褶的高个子女人名为加娇娥,是贞子房的房主。
另外一位黑袍人并没有脱下黑袍,野人走后,他也很快与男女二人告别。
另一座山峰中,体态犹如一座小山峰的野人们聚在一起,没有任何交流,黑袍人从另一个方向赶来,他站在野人面前,野人们全都单膝下跪,最中间的那位野人松开手掌,里面是加娇娥给它们的谢礼,一个做工精良的小盒子。黑袍人一反在窟洞中表现的胆小和默不作声,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位君王,面前臣服的野人就是他的臣民,他跳到野人肩上,手指一个方向,野人们带着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黑袍人走后,加娇娥很快离去,洞窟外只剩下了朱少山一个人,只见他轻轻挥手,数道身影出现在他身后,他吩咐道,“找一个借口,放他们离开。”
身影退去,只剩下一个人,那人走到朱少山身边,朱少山轻声道,“找准时机,把其他人都杀了,然后栽赃嫁祸,让老槐村成为众矢之的。”
那人点头,没入黑暗中。
朱少山目视前方,“好戏,现在才刚开始。”
第三十五章 逃与战
时间过去很久,黑袍人再没有回来。周天申蠕动着身体,刚才醒来时感到的那种酥麻感已经消失,他想趁着黑袍人赶来之前,和众人一起逃走,可是呼喊两声之后,除了那位曼妙女子应答之外,无一人醒来,周天申无奈作罢。
曼妙女子问道,“这位少侠,你有办法离开这里吗?”
周天申警惕四周,害怕有窟兽在这里监视他们,因此不敢回答。
曼妙女子说道,“放心吧,少侠,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你只管安心说话。”
周天申放下戒备,说出自己的计划,“这种绳子困不住我,我本想把大家喊醒,一起出去,现在看来他们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开,我想出去找一些草药,先把他们身上的毒解开再说,姑娘,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出去?”
女子不假思索的说道,“当然可以,只是我该怎么做?”
周天申挣脱身上的绳索,掉在了地面上,搬来椅子,将它们叠放在一起,他爬上椅子,拔出腰间的短刀,将女子身上的绳索割断,女子摘下面罩,露出真容。
周天申轻叹一声,忍不住脸红。
女子掩面笑道,“少侠,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周天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弯着腰,来到窟洞门口,他向外张望,看到一个矮个子男人站在洞外,他收回视线说道,“外面有人站岗,待会儿,我出去引开他,你趁机逃跑。”
女子问道,“那你们怎么办?”
周天申做好向外冲刺的准备,说道,“你不用管我们,逃出去之后,你就去酒乡县找救兵,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不过如果你在山中见到一位不善言辞的男人之后,就把我们的遭遇告诉他,他会来就我们的。”
女子拉着周天申的手臂,周天申险些心神不稳,深呼吸,平复下内心的波涛汹涌。
女子看向身后,指着一个角落说道,“少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周天申回过头,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石壁被一只穿山兽凿穿了一个洞口,古灵精怪的穿山兽看到二人,又惊慌失措的跑了出去。
只留下一个小巧玲珑的洞口。
二人来到洞口,丈量着洞口的大小。
周天申失望道,“这个洞口太小了,我们根本没办法钻出去。”
女子摆摆手,示意周天申不用着急,只见她从鞋子那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塞,一股很香的花香从里面传来,她捂住口鼻说道,“当心有毒。”
周天申后退两步,女子捂着肚子笑道,“骗你的。”
周天申尴尬的笑了笑。
女子将瓶子中的液体倒在洞口四周,石壁开始被腐蚀,传来‘滋滋滋’的声音。
女子解释道,“这是我自家配置的‘溶石’,专门用来开采窟洞的。”
一刻钟后,石洞的洞口扩大了将近两倍,二人相继钻进窟洞,离开前,周天申搬来两块大石头,将洞口盖住,石壁很薄,二人很快爬出,看着身上衣服的破洞,女子不高兴道,“要是被我知道是谁绑的我,我一定饶不了他们。”
周天申与女子告别,却被女子一手抓住,“你去哪?”
周天申想要挣脱开女子,却被更用力的抓住,周天申无奈道,“我要去找救兵。”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婉琳。”
周天申撇撇嘴,“周天申。”
女子站起身,挥手告别,“很高兴认识你,再见。”
婉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周天申这样想道。
根据判断,周天申他们被关押的窟洞位于酒乡县与花香县之间的三座山峰中的第二座山峰,名为‘二园山’,前后没有着落,荒无人烟。蒙程应该已经知道他们失踪不见,但还不知道他们被关在这里,如果无法在黑袍人察觉到他逃走之前找到蒙程,那么王多沾他们恐将会有性命危险。
地图在铁子珊身上,周天申不知道路线,大山中处处充满了危险,一不小心,就会丧失生命,周天申并不敢大意,就在他小心翼翼的下山时,一个青紫色身影在他面前闪现,周天申警惕道,“谁?”
“是我。”
名为婉琳的女子再次出现,左手中还多了一根树枝,应该是她用来走路用的。
周天申摸黑走到女子面前,女子摘下卡在头发上的树叶,笑问道,“你知道下山的路吗?”
周天申耸肩。
女子伸出右手,手中握着一份地图,俏皮道,“跟着我,别走丢了。”
这座山峰并不是很高,但是却有很多的碎石和树木,树根盘根交接在一起,形成一张天然的地网,地网下面到处都是窟兽的尸体,有的已经只剩下一具枯骨,女子踢走脚边的一个头骨,恶心问道,“这里怎么到处都是这种东西?”
周天申跟在他身后,走的很缓慢,他在观察这些树根,发现它们并不是生长在地下,而是地上,与树干和树叶享受同一片世界,他捡起一根某一种大型窟兽的后腿骨,发现里面有一些其他东西在飞来飞去,他打碎骨头,两只黑色小虫子从里面飞出来,围绕着他,飞过一圈又一圈,最后不告而别。
婉琳发现周天申站在原地发呆,在前面喊道,“喂,天快亮了,我们要尽快下山,要不然...”
声音戛然而止,周天申回头看去,身后的树上站满了人,他迅速走到女子面前,将其护在身后,女子绝望道,“看来我们要死了。”
从树上跳下来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男人手里拿着两把匕首,身上缠绕着一层画满字符的红布,女人手里拿着绳索,粗绳上面挂着几个铁环,铁环碰撞,发出‘叮叮’的声音,男人站在女人身后,女人款款而行,在周天申身前五步停下。
女人手握绳索,手指搭在绳索上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男人是朱少山的手下,朱扼泽。
朱扼泽开口说话,声音依旧干哑,“跟我们走。”
“不。”
女人摇晃着手指,指着周天申身后的女子说道,“我们房主要见她,她要和我走。”
朱扼泽走到女人身边,与女人站在同一水平线,即使在面对如此优雅的女人,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不懂变通,朱扼泽说道,“我收到的命令是带两个人回去。”
女人侧身而立,与朱扼泽对视,不屑一顾道,“别以为你们可以和我们坐在一起说话,就代表你可以和我们讨价还价,房主对她的身份很感兴趣,她必须跟我们走。”
朱扼泽将匕首架在女人脖子上,这一举动已经可以直接引起两房之间的战斗,显然,女人很明白这个道理,只见她后退两步,选择离开,女人挥挥手,树上的人影,瞬间消失一半。
朱扼泽高仰着头,贞子房果真好欺负,他抬起左手,勾勾手指,身后的大树上跳下来两个蒙着面的男人,他们走到周天申身后,将二人再次捆绑起来,就在他将周天申二人押解回窟洞时,树上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可还没等他回过神,脖子就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手的主人就是老槐村的武馆主人蒙程。
蒙程的左脸颊留着鲜血,可能是不小心被人划破了一道口子,蒙程掐断朱扼泽的脖子,将尸体丢到地网下,尸体刚落下,就被一种红色的虫子紧紧覆盖,蒙程从寸守物中取出一种石粉,将其洒在四周,收起石粉,蒙程解释道,“这种虫子喜欢鲜血,尤其是修道者的,我们身上有这个人的味道,虫子可以顺着味道找到我们,这种石粉专门用来混淆虫子的嗅觉。”
果不其然,周天申看到虫子们在地网下面乱撞,可就是无法爬到地网上层。
比其这些,周天申更好奇的是,蒙程是如何找到他们的。
周天申问道,“蒙叔叔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蒙程指向他们身后说道,“是他。”
看向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上身赤裸,身上纹着一只大黑狗的长发青年,长发青年目光炯炯,左眼皮上有一道疤痕,双手长有利爪,婉琳看见他,惊呼一声,“尔炊,你怎么在这里?”
长发青年露齿一笑,声音有点像干枯的稻草,青年说道,“有人写了一封信,放在了家门口,老爷知道了你被绑架的事情,便让我来寻你,半路上遇到了这位好汉。”
蒙程抱拳。
尔炊继续说道,“除了我,尔在,尔墨他们也来了,现在恐怕已经与敌人交上手了。”
听闻此处,周天申晃过神来,向蒙程喊道,“蒙叔叔,子珊他们还在对方手里。”
尔炊一闪而逝,来到三人身边说道,“不用担心,尔在他们可以应付得来,我们现在还是赶快下山吧。”
蒙程点头,示意他不用太过担心。
看来他很清楚对方的实力。
三人跟在尔炊身后,来到山脚下的一处茅草屋,茅草屋中有酒和肉,周天申和婉琳一夜没有进食,这是专门给他们准备的,可是其余人还没有被救出,周天申实在是没有胃口,婉琳则在一旁大块朵颐。蒙程看出周天申眼中的担心,提议道,“你要是真的担心他们,就上山看看,也许可以帮到别人。”
周天申走出茅草屋,抬头看去,看到两个人影在山上穿梭,身后还跟着几位看不清面容的影子,周天申向茅草屋喊道,“有人来了。”
蒙程和尔炊相继走出茅草屋,警惕四周,以防被人偷袭,尔炊兴奋道,“终于来了。”
蒙程提醒道,“对方人数远超于我们,还是要小心为好。”
尔炊伸出猩红的舌头,嘴唇发红,眼球上血丝密布,全身青筋暴起,双脚踏碎土地,一跃而起,一声狼吼响彻大地,山林间,背负着铁子珊等人的尔在和尔墨听到狼吼,纷纷停下脚步,身后紧追的黑衣人也在不远处停下,尔墨大笑道,“尔炊这个混蛋,不会又要暴走吧?”
尔在叹息道,“真是伤脑筋,还想着和他们好好玩玩。”
尔墨再次腾空而起,落下时,已是出现在山脚,他放下身上的铁子珊、王多沾、王存远与金全义四人,对蒙程抱拳还礼,尔在则是慢慢走下山,不顾身后黑衣人的暗器与利剑,就在黑衣剑客的剑锋快要斩断尔在的脖子时,一只血红的大手突然握住剑身,鲜血顺着伤口滴落在地网之上,数不尽的红色小虫从地网之下钻出,拼命的向鲜血靠拢,发疯的尔炊狰狞一笑,握着剑身的那只手向后一拉,剑客被他拉到身前,他的另外一只手穿过剑客的胸膛,剑客口吐鲜血,眼神透漏出恐惧与不甘,剑客的尸体被撕成碎片,散落在地网之下,红色虫子趴伏在肉块上面,肉块很快干瘪,最后变成了青紫色,很显然,红色虫子吸光了剑客的鲜血,饱餐一顿的虫子不愿离去,他们聚拢尔炊身侧,尾部发出淡红色的光芒,一闪一闪,仿佛在与尔炊交流,尔炊歪着头,数着眼前还有多少黑衣人,见证了剑客的死亡下场之后,黑衣人纷纷向后退却,但是在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之前,他们还不能离开。
终于,尔炊发起了攻击,他的速度很快,就像是夜晚星空中坠落的流星,美丽中带着毁灭,利爪不断地刺破喉咙,尸体粉碎,无一例外,每当尸体落下,就会有一批红色虫子从四周冲出,一场血腥的饕餮盛宴在众人眼前拉开序幕。
最后一个黑衣人在恐惧中死去。
尔炊仿佛意犹未尽,在巡视四周,没有发现任何生灵的影子之后,他又将目标放在了山脚下,茅草屋前的周天申等人。
他闪身来到山脚下,挑逗的看着周天申,他在他身上闻到了那些黑衣人的味道,察觉到这一异样的蒙程急忙将周天申护在身后,摆出拳势,向其余两人问道,“他怎么回事?”
身上纹有一只老黄牛的尔墨后退两步,将那些被他和尔在救出的孩子们护在身后,婉琳将他们全都接应在茅草屋中,尔墨说道,“看这架势,要把他制服还真要花一些功夫了。”
身上同样纹着一只大黑猫的尔在活动四肢说道,“这位壮士,这件事是我们的家事,就不劳烦你动手了,尽管交给我们兄弟二人便是。”
蒙程不放心道,“你们将他们救出,我还没有好好的感谢你们,我看这次就由我出手吧。”
尔墨笑道,“不必了,这种情况我们见多了,早已研究出了一种应对之法,你对此生疏,要是伤到了反倒不好说清楚。”
蒙程不再坚持。
尔在和尔墨相视一笑。
尔炊喘着粗气,冲向二人。
二人向左右散去,落定后,双手结出复杂手印,身上的纹身发出诡异的光芒,光芒覆盖全身,待到光芒散去,一只老黄牛和大黑猫出现在二人之前站立的位置。
周天申躲在蒙程身后,将所有经过尽收眼底。
他清晰的看到,光芒下,尔在和尔墨二人逐渐变成了黄牛和黑猫。
蒙程轻语道,“我想这三人应该就是修炼成人形的窟兽了,那两只分别是老黄牛和大黑猫,那个发疯的应该就是黑狗。难怪他们说已经习惯了他发疯。”
周天申感到不解,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蒙程解释道,“每一只修炼成人形的窟兽在最开始变幻成人形的时候,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只有修为足够高的时候,才可以打破这层限制,永远的成为人,但在此之前,如果窟兽不愿意变回兽身,不愿意承认自己窟兽的身份,那他就会被人身所困扰,从而走火入魔,最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我想他们三人身上的那个纹身就是根据这一点所研究出来的。”
果不其然,就在尔炊暴走之时,老黄牛用头上的犄角将他锁在石壁上,大黑猫用利爪划破他的胸膛,鲜血流在纹身上面,纹身如尔在和尔墨二人一般,发出诡异光芒,光芒散尽,一只浑身浴血,奄奄一息的大黑狗趴在地上。
第三十六章 风雨骤起
炙热的太阳爬上树梢,仁慈的阳光洗刷着暴戾的灵魂。
尔炊在茅草屋中醒来时,已是晌午,他抬起酸胀的手臂,想要将身体撑起,胳膊却传来碎裂的声音,疼痛将他拉回现实,他看到婉琳正在清洗他身上的鲜血,全身血管爆裂,能够存活下来,已是万幸。
床头边还站着几位,其中两人和他一样赤裸着上身,身上分别纹着大黄牛和大黑猫,另外几位应该就是和婉琳一起被掳走的那些人。
婉琳一边清洗伤口,一边埋怨道,“干嘛每次都把自己整的这么狼狈,这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尔炊嬉笑道,“我也控制不住啊。”
相貌堂堂,剑眉星目的尔在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根稻草,放在嘴里,慢慢嚼着,他回忆道,“这好像是你第五十一次暴走了吧,感觉如何?”
动弹不得的尔炊一本正经道,“我好像可以控制这种力量了。”
膀大腰圆,面容憨厚的尔墨笑了笑,“这是好事。”
婉琳则在一旁浇冷水道,“父亲说,只有在暴走中保持冷静,才能算是控制,就你这样,早晚死在自己手上。”
死里逃生的周天申他们,因为着急赶路,便早早的告别离开。
婉琳将他们送出茅草屋,临别在即,婉琳依依不舍道,“以后你们一定要来酒乡县找我哦,我家就在稔鹤镖局对面,一座砌有红砖青瓦的大宅子,宅子门前有两头石狮子,石狮子的嘴里衔着铁球,别忘了。
酒乡县和花香县之间是以三座大山为界线的,从第一座大山被掳走,又在第二座大山被救出,原本要走十五天的路程,最后只花了四天的时间。蒙程本打算让他们在这十五天中,好好的将自己教授的应敌之法融会贯通,现在看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不过眼前还有一座山,情况也不算太差。
来到三岔山山脚,蒙程再次告别。
刚从绑架中清醒过来,身上的麻毒也没有完全解开,众人都感到异常劳累,偏偏在最需要保护的时候,蒙程又提出离开,这个消息对周天申他们来讲,无疑是一记重锤。
揉着小脚丫的王多沾抱着蒙程的大腿,不愿意让他就此离开,蒙程捏着王多沾的后脖颈,将他扔到一边,随后解释道,“这次我会跟在你们身后,不会再让你们像上次那样被人掳走的。”
话音刚落,蒙程一个箭步,就窜进了三岔山的最左边的那条岔路上,留下懵逼的一行人,面面相觑。
王多沾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声音哽咽道,“我们走哪条路?”
三岔山因山口前的三条岔路而得名,每一条岔路都会将进山的人带到山中的不同领域,这三个领域互为相通,都有各自的领域之主。
犹豫不决的铁子珊拿出第三份地图,地图正对着三条岔路,每条岔路前都有一块红色的大石头,铁子珊在地图上找出相应的位置,指着地图上的某一点说道,“这份地图只包括了中间的这条路,我们不知道另外两条路的情况,所以只能走中间这条路。”
周天申观察着地图上的每一个细节,说道,“我们进山之后,一定要找一个山洞,不能再像上次那样睡在一片空地上。”
金全义还背着那些木板,闻言,绑紧木板,从竹篓中掏出来一个铜锤,“这件事交给我。”
“不行,这次我们要时刻都在一起,绝对不能有人掉队。”
“天申说的没错。”
一行八人从中间那条宽阔的岔路进山。
三岔山与前面的大雷山和二园山不同,这里没有高树,也没有埋藏着嗜血的红色虫子的地网,更没有奇怪的声音,只有山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于其称其为山,倒不如说它是高一些的平原。从三岔山的中间那条路出发,一条笔直的石板路贯穿其中,一直延伸到前方看不见的地方,道路两边是五颜六色的石头,每一块石头都被做了标记,标记大同小异,都是一些奇怪的,从来没有见过的精灵的图案。
老槐村村后的无名山绵延万里,虽然不知道最深处藏有什么危险,但是就近山峰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精灵,除了范方。
两座大山之间存在差异,本无可厚非,但是危险往往隐藏在这些差别之中。
八人不知觉的变换位置,修为最高的周天申手拿短刀和一块圆形木盾牌走在最后面,铁子珊手里有地图,她和马仙娣跟在周天申身后,刚好可以为众人指引方向,王存远和万三思在左侧,白小生和王多沾在右侧,金全义跟在最后面。
八人行走在石板路上,无风无雨。
向前走了一段路程,众人都感到有些累了,这也难怪,先前被黑衣人俘虏到窟洞时,为了防止他们反抗,黑衣人一定使用了某种毒气,致使他们全身无力,昏昏欲睡,虽然在被救走之际,尔在和尔墨两人让他们服下解毒药,但是药效发作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再加上他们一直赶路没有休息,体力消耗的很快,周天申提议在前面的山洞中休息。
没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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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岔山是酒乡县和花香县之间的三座山峰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座山峰,但是因为没有高树的遮挡,所以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前方山脚下的过往马车与过路行人。每一座山峰之中都会出现数量不等,大小不等的窟洞,窟洞之中通常都会生活一些窟兽,这些窟兽一旦修炼成人形,那么其所在区域就会变成它的领域,而这种窟兽又会被称作领域之主。
三岔山东南方向就有这么一个窟洞,窟洞中生活着一位终年不出世的窟兽。
窟洞被打理的井井有条,里面有一些比较小巧的精灵在井然有序的忙碌着,窟洞四周种满了花花草草,一些黄灿灿的蜜蜂在上面飞舞,窟洞上檐,生长着几颗古老的柏树,柏树遮挡了阳光,为窟洞中的精灵打造出了一片乘凉地。比其这些,窟洞之后的一颗参天老树要更加的惹人注目。老树上生活着一群守护者,它们长年累月的住在树枝上,守护着老树树梢上的果子,每月十五,领域之主都会从窟洞最深处出来,检查种子的数量,一旦被他发现种子有所减少,那么他就会给予守护者最严厉的惩罚,因此,领域之主又获得了一个另类的称号--‘不苟言笑的老爷爷’。
这天,一些神秘的客人找上了他。
五位客人,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干净,身穿貂裘的留着一字胡的中年人,中年人左右两边分别站着一位少年,少年相貌相同,都佩戴长剑,身穿白色劲装,胸口处绣着一颗茉莉花,少年身后又分别站着一位留有山羊胡的老人,老人佝偻着身躯,手中有一根青色木棍用来撑着身子,身后背着一副山灰色的匣子。
中年人站在窟洞前,被一只穿山甲拦住了去路,穿山甲还没有修炼成人形,但是已经可以口吐人言,这让中年人感到匪夷所思。
穿山甲直立起来,仰头看着中年人问道,“来者何人?”
中年人声音轻缓,彬彬有礼道,“我等都是来自飞羽州,路经此地,听闻在此处隐居着一位名号‘老须老人’的精灵前辈,特来拜会。”
穿山甲听到飞羽州三个人,眼神犀利起来,问道,“你们来自飞羽州?你们是飞羽族?”
中年人笑着点点头。
穿山甲想都没想,立即下了逐客令,“你们走吧,我家老爷不会见你们的。”
中年人还未开口说话,左手边那位眉间长有黑痣的少年拔出长剑,剑尖直指穿山甲,面色冷峻道,“还真是给脸不要脸,臭老鼠,快把你家老头喊出来,否则我拆了你们的狗窝。”
中年人一掌拍在少年持剑的手背上,训斥道,“飞在天,这里还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
穿山甲面不改色,只是重复着之前的那句话,“你们走吧,我家老爷是不会见你们飞羽一族的,还有,如果你们真的要硬闯的话,我们也不会束手就擒的。”
穿山甲挥手,一大群黑色飞虫闻讯赶来,将中年人五人围困其中,飞虫发出嗡嗡的声音,吵得持剑少年心烦意乱,少年正要挥剑砍去时,手腕被一只苍老的手抓住,老人从少年身后走出,正对着中年人,中年人摇摇头说道,“不可,今日前来,我是打算请老前辈出山的,要是在这里动手,就算你有十成的把握可以让我们全身而退,我也不会答应,我看还是再等等吧。”
老人干笑两声说道,“大统领,你不知道这老家伙的脾气,他要是决定好了一件事,就算是全大陆的窟兽一起出动,也是拉不回来的,但是我有办法,让他为我,不,是为您效力。”
老人转过身,透过飞虫,可以看到窟洞深处闪烁着微弱的光,“您之前说,我有十成的把握可以让您全身而退,您错了,嘿嘿,是我兄弟二人有十成的把握将老家伙斩杀在此。大统领且看好,我兄弟二人去去就回。”
中年人伸手阻拦,“不可。”
中年人的手掌刚接触老人的肩膀,就听见一阵‘嘶嘶嘶’的声音,不是老人发出来的,也不是飞虫的声音,刚被中年人训斥的少年抬起头,看见头顶上方出现一只异物,他惊呼道,“在上面,好大的红蛇。”
四人闻言,抬头看去,一条粗如水缸,身长近百米的红蛇高昂着头,竖立的蓝灰色瞳孔冰冷的注视着他们,红蛇吐着信子,额间生有三片黄金色的鳞片,鳞片中间站着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老人发须及地,头发花白,干枯的脸就像是百年老树的树皮,老人背着手,身边飞着几只五彩斑斓的蝴蝶精灵,看到老人的声音,穿山甲连忙下跪,飞虫也纷纷降落,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地面好似被铺盖上了一层黑色的毯巾。
中年人朗声大笑,“敢问前辈就是老须老人?”
老须老人皮笑肉不笑道,“前辈不敢当,只是比别人多活了那么几年,就是你们要拆了我的...狗窝?”
老须老人眼中凶光毕现。
先前在中年人面前夸下海口的佝偻老人后退两步,红色向前探头,看着在面前摇晃的蛇信,佝偻老人不敢妄动分毫,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中年人解释道,“晚辈岂敢说出这么大不敬的话,只是我的这位朋友想要和前辈切磋切磋而已,还望前辈给个面子。”
佝偻老人听闻此处,面容惨笑,自知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也罢,能死在半龙赤练嘴中,也算是不枉活一世,想到此处,老人胸中生出一股胆气,只见他向前大跨几步,弯曲的身体竟然直立几分,佝偻老人朗声喊道,“晚辈南无眠,特来拜会前辈,请赐教。”
“我早已经不动手了,你们还是回去吧,趁我的赤练没有胃口的时候。”
刚想动手的老人呆立在原地,中年人一手将他拉开,直视老须老人的目光,说道,“前辈,我们大老远的来到这里,请我们进去喝一杯凉茶也好啊?”
老须老人望向天空,不为所动。
中年人轻笑一声,款款而行,少年和佝偻老人跟在其身后,中年人边走边说,“世人只知道老须老人隐居山外,好似一位活神仙,却不知为何,机缘可遇不可求,真是可惜,可惜啊。”
老须老人低头喊道,“站住。”
中年人视若罔闻。
老须老人怒吼一声,“站住。”
赤练蛇一甩蛇尾,土石崩裂,巨大的石块挡住中年人的去路,中年人转身笑道,“还请前辈沏茶。”
——————
世间缘分有两说,一曰缘,二为分。
缘如风,风不定。云聚是缘,云散也是缘。
缘是一种宿命,得时,坦然受之,失时,泰然处之。
缘者,幸也。
分是份量,也是分开。
肩扛日月是份量,手提水桶也是份量。
分开既是天定,又为何与天斗。
因不愿,因缘。
——————
老须老人还记得第一次与她相见。
那时他只是一颗小树苗,她也只是一只小红蛇。
那天大雨,红蛇躲在草丛中,既是躲雨,也是躲避追杀。
当时不知道是谁传出谣言,赤练蛇的蛇胆可以长生不老,传言一出,所有人都像是疯了一般,大肆捕杀赤练蛇,就连一些修道成人形的窟兽们也不甘示弱,他们知道拗邙山是赤练蛇的家乡,所以他们为了摆脱嫌疑,便雇佣人类去拗邙山捕蛇,他们教会人类赤练蛇的弱点,不到半年,拗邙山上的赤练蛇都已经被逮杀干净,只剩下这么一条,他当时虽然还没有修炼成人形,但是已经生有灵根,已经可以明白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用微弱的灵力向小红蛇传音,让她躲到自己身上,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人类曾将他当作山神供奉了一段时间,所以他的身上才是最安全的藏身之所。
小红蛇爬上树梢不久,从远处跑来一群手拿捕蛇夹的村民,他们都生活在拗邙山山脚下,察看四周无果,又不肯就此放弃,便有人打了小树苗的主意。
就在其中一位村民将手伸向小树苗的树叶,其余人紧张的盯梢时,一道老妪人的喊声从远处传来,应该是看到了他们在对山神大不敬,老妪人害怕因此犯下惩戒,便阻止村民,村民只能作罢。
捕蛇人走后,小红蛇从树梢上爬下来,回到了自己的窟洞,临走前,小红蛇将一条红绳放在小树苗的树身下。
从那之后,小树苗和小红蛇再也没有见过面。
等到两人再相见时,已是百年后。
小树苗已经修炼成人形,相貌端庄,满腹经纶,出口成章的他很受人间女子喜爱,尤其是青楼女子,但他并未沉溺其中,因为他一直在寻找那只小红蛇,为了还她那根红绳。
这日,化名为周树的小树苗如往常般,来到一家名为‘保雨庭’的青楼客栈,客栈的老板娘和他很熟,不等他吩咐就驾轻就熟的招呼来客栈中的姑娘进行侍候,老板娘知道周树的脾气,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胭脂气重的姑娘,便将前几日刚收来的红衣姑娘叫到身前嘱托道,“你刚来,对这里的一切都还不是很熟悉,正好今天给你介绍一位公子,这位公子腰缠万贯,不好女色,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你这种姑娘最适合他。放心,你只要把他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赏银。”
手腕上缠有一根红绳的红衣姑娘,抱着琵琶,躬身离开老板娘的房间。
周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自己取名为三赤的红衣姑娘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那位保护自己的小树苗,那一夜他们聊了很久。
周树将红绳还给三赤,三赤婉拒道,“这本就是给你的谢礼,再者说,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不值得你专程跑来相还。”
站在河堤上,周树面对着自己喜爱的姑娘,竟然红了脸,他低着头,将红绳缠在自己的手腕上,握着三赤缠有红绳的那只手腕,嬉笑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对了。”
红衣姑娘与客栈老板娘拜别。
自那以后,二人便游山玩水,游历大陆。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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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戛然而止,还没有听过瘾的少年急冲冲的问道,“后来怎么了,那个人是谁啊?”
老须老人躺在树椅上,闭着眼,不再开口说话,良久,睁开眼的他,环顾四周,身边再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声音,老人深吸一口气,举起茶杯的手,竟然有些颤抖,老人说道,“那个人就住在你们飞羽州,我不知道你们和他是什么关系,但是,如果你拿不出我感兴趣的东西,你们会死在这里。”
端坐的中年人笑道,“前辈放心,我们这次的礼物一定让您满意,毕竟飞羽族向来是有诚意的。”
老须老人问道,“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中年人愕然,“前辈不先看看礼物?”
老须老人放下茶杯,略微施法,佝偻老人身后的山灰色匣子慕然出现在他的手中,老须老人玩转着匣子,好笑道,“我只有知道你们的目的,才能给出答复,世间万物,我早已没有渴求。”
放下茶杯的中年人说道,“前辈,要真是没有渴求,又为何在此苟活?”
老须老人玩味的看着中年人。
中年人不惧威严,继续说道,“我想您和那位三赤姑娘之间一定发生了很故事,既然您不愿意说,我们也就不再追问,但是您口中的那位神秘人,却成为了您心中永远的心结。”
“前辈,何不打开匣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中年人扭转话锋,老须老人轻轻打开匣子,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老人皱着眉头将匣子里的头颅拿出。
头颅已经开始腐臭。
他认得这个人。
老须老人笑出声来,“没想到,你会落得这种下场,可惜了,你走的太舒服了。”
老须老人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将头颅扔到赤练蛇面前,眼中尽显慈爱,“三赤,好好看看这是谁。”
赤练蛇歪着脑袋,凑近头颅,等到看清头颅的真面目时,一声悲鸣从它的嘴里发出,蛇躯战栗不止,老人安慰道,“别害怕,他已经死了,永远的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
老人很高兴。
他笑着说道,“这个礼物我很满意,说吧,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中年人站起身,向老人躬身行礼,起身时,又从腰上悬挂的飞鸟玉佩中取出一个小盒子,他将盒子放在石桌上,问道,“前辈可知老槐村中的那颗老槐树?”
老须老人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盒子,反问道,“你们打了它的主意?”
中年人邪笑道,“前辈就不好奇,那颗老槐树是谁种在那里的?”
老须老人咂咂嘴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我劝你们还是早早的断了这个念想,这样你们还能多活几年,否则,就算你们是飞羽族,也难逃一死。”
中年人走出窟洞,少年等四人紧随其后。
中年人说道,“过些天,我们再来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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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乡县因酒而闻名,而酒又因蓬莱酒馆而闻名。
整个酒乡县没有人没有喝过蓬莱酒馆的酒,也没有人不为蓬莱酒馆的酒而伸出大拇指。
蓬莱酒馆门口,一位温润如玉的少年站在那里,身形挺拔,面容姣好,就是不爱笑。
少年出生在蓬莱酒馆,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母是谁,只是在他出生那天,天上飘下小雪,酒馆老板抱着他蹲坐在酒馆门口,等了一天一夜,最后便将他留在了酒馆。酒馆老板给他取了一个酆久雪的名字,可能是因为那场雪下了很久。
自那以后,酆小都便将自己所有的知识本领都交给了酆久雪,但是酆小都不让酆久雪喊他爹爹,他只是他的师父。
从日升等到日落,酆久雪终于等到了酆小都让他等的人。
银白色胡子老人从街道口走来,他穿着一身灰色衣衫,胡子上沾满了灰尘,显得极为的风尘仆仆,腰上悬挂着一个酒葫芦,背后插着一根长有十片叶子的枯树枝,其中一片碎裂开来。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名为袁笠翁的男人,袁笠翁青年模样,却是孩子心性,这一路上,不知道让银白色胡子老人埋怨了多少次,可是埋怨归埋怨,他提的要求老人都尽量满足他,谁让这是他欠他们的。
袁笠翁在酒馆门口站定,斜仰着头看着酒馆的招牌,嘴里吃着甜果子,含糊不清的问道,“这就是小都开的酒馆,看着也不怎么样啊。”
银白色胡子老人一手捋着胡子,一手摘下酒葫芦,摇晃几下,便扔给了门口的少年,紧接着大跨步的走进酒馆,在靠窗户的位置坐下,少年没有言语,转身进了酒馆的地窖,酒馆里的就都藏在地窖里。
袁笠翁坐在老人对面,将怀里的,手里的和背上背的所有的吃食一股脑的放在桌子上,扒拉着食物的袁笠翁抬起头,看向老人说道,“你确定我们可以进来这里,我看刚才的那个小孩都快要哭出来了。”
银白色胡子老人惬意的躺在由两张椅子拼成的小床上,打着哈气说道,“放心吧,酆小都特别愿意我们住在这里。我实话告诉你,原本他才是第一人,你是第三个,我来找他的时候,正在为住的地方犯愁,你刚出来,可能不太了解这里的情况,我们的目标是老槐村的周天申,他是我们目前最成功的实验品,但是因为一些原因,逃到了这里,而且失去了记忆,你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用自己的命,唤醒他的记忆,当然了,你一个人可能有些困难,但是不要有太大的压力,除了你,我们还有九个人。当然了,要是你们九个人都无法成功的唤醒他的记忆,那就只能我上了,恐怕到那个时候,这个大陆就要换新主人了,唉。”
“对了,忘记说了,我来找酆小都的时候,正在为住的地方犯愁,然后他就提出了这么一个地方,我看这里挺好,而且离老槐村很近,就答应了他,让你第一个死,事先声明啊,是他点名要的你,可不是我说的,我的第二人选其实是金世昌那个老小子,谁让他整天不干正事,遛猴玩...”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被呼噜声代替。
对于老人的说辞,袁笠翁相信,但也不在乎。
很快,少年就端上来两壶酒,顺便还将老人的酒葫芦灌满,放下酒壶和酒葫芦,老人噌的一下坐起来,抢过来一个酒壶就往嘴里倒,老人赞叹道,“酆小都还真是有一套,好喝,好喝。”
一壶酒喝尽,老人意犹未尽,眼睛盯着桌旁的少年,手却伸向了另外一个酒壶,就在快要被他得逞的时候,袁笠翁抢先抱走酒壶·幸灾乐祸道,“是你说要请我喝酒的。”
老人悻悻然,“切,真是没大没小。小子,你会不会酿酒?”
少年冷漠的回答道,“不会,师父并没有教我酿酒。”
老人摸着胡子,不相信道,“酆小都一点都没有教过你。”
“没有。”
“奇怪,不应该啊。”
老人歪倒在椅子上,困乏道,“喝酒,睡觉,谁都别打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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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山,无名洞窟
光着膀子的虎精胡魁上座,身下座椅分列两侧,能坐在这里的可都是无名山前山有头有脸的人物。
身形娇小,嘴里咬着一根竹签,头戴斗笠的地鼠精地可为,端坐在椅子上,贼眉鼠眼的审视着眼前的客人。
习惯眯眼看人,擅长占卜算卦的山羊精杨祖谟,老神在在的端坐在竹椅上,只见他手捻长胡,仰头晃脑,一只手里拿着招魂幡,这可是市面上明码标价都买不来的法器。
桃花扇,桃花妆,一双桃花眼将胡魁迷得神魂颠倒的桃枚,小家碧玉般得轻稳得坐在竹椅上,斜眼瞥向左前方的背弓少年,满眼笑意。
好吃懒做,没有主见的猪精朱体中,哼哼唧唧的坐在最后面,捂着肚子,满脸苦色,准是昨天又吃坏了肚子。
胡魁眼瞅着自己手下的精兵强将,一个个丑态毕露,乱无章法,再看看从中州远道而来的客人,一个个神仙姿态,英姿飒爽,眉眼间风姿卓越,举手投足间规矩得体,尤其是那位人类女子,真是越看越喜欢,当下无奈道,“各位的来意我已明了,只是眼下我们确实是抽派不出人手,真是多多抱歉。”
背负铁弓,被誉为人峰百年来最具天赋的少年嗤之以鼻道,“胡当家是不是觉得我们给的价钱太少,还是你们想加价?”
胡魁面露难色。
坐在铁弓少年左手方的圆脸青年,手指轻叩椅背,训斥道,“人祈鲲,不得无礼。”
铁弓少年满脸不服,狡辩道,“大师兄,是它们违背誓约在前,怎么怪起我来了。”
被铁弓少年称作大师兄的圆脸青年轻笑道,“我这个小师弟,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急,大当家的,还请多担待。”
感受到铁弓少年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胡魁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如果可以,他倒是很愿意跟在少年身边,出去看看这个大陆,也好过在这里当这个没有见识的山大王,只是眼下正处于用人阶段,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对其他事情,要知道身后的雇主,他可是丝毫都得罪不起啊。
胡魁大气的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公子血气方刚,我很喜欢。”
铁弓少年不屑的转过头去,站在其身后女子掩嘴笑着。
圆脸青年起身说道,“既然大当家的没有办法,我们也就不在此打扰了,告辞。”
胡魁急忙起身相送。
圆脸青年一行人,挥手告别。
离开无名窟洞,青年领着铁弓少年来到一处山崖,山崖上怪石林立,寸草不生。
圆脸青年指着一块凸起的石头,轻声道,“那个菊白水就是在这里,杀了凄惶旗和寰宇观的地心境强者,据我所知,那日的出手,菊白水根本没有使用任何法器、法术,只凭灵力就单方面的将他们虐杀在此,所以,现在的我们根本不能和他敌对。”
铁弓少年倒吸一口凉气,说道,“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了邨州的六大派,大师兄,你查清菊白水是什么境界了吗?”
圆脸青年摇摇头道,“没有,初步判断,应该不输于天势境,恐怕还要更高。”
“神境?!”
脸色红润,满身酒气的高个子男人惊呼道,他是人峰为了此次的行动,专门聘请的散修,实力不偏不倚,刚好到达地心境,本来是为了应对突发事情的,没想到他以后将要面对的对手竟然已是神境。
圆脸青年呵呵笑道,“鲁先生大可不必惊慌,如果菊白水真的到了神境,并且愿意掺和这件事,那么我们人峰退出便是,绝不会让您只身犯险的。”
原名鲁修的男人拱手道谢。
圆脸青年摇摇手,面色严峻道,“可是人峰筹划了这么长的时间,又花了大价钱才将那群人拉下水,要是就这么算了,恐怕我们又要花几百年才能从这次的阴影中走出来,人峰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铁弓少年提议道,“要不让太上长老出面,他不是说菊白水曾经有求于他,这份人情,菊白水不会不认吧。”
圆脸青年摇摇头,反驳道,“不可,人峰想要真正的成为中州的执牛耳者,以后肯定还会遇到更大的阻碍,要是现在就把耗尽人情,以后恐难收场,这也是太上长老的意思。”
“那现在怎么办?”
圆脸青年面朝东方,目光深邃,“日出日落,总会有办法的。”
“祈鲲,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里就先由你掌管。”
“是,大师兄。”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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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岔山的某一处无名窟洞。
窟洞被收拾的很干净,山壁上布满火把,火光照亮了窟洞的每一个角落。
窟洞中站满了人,其中只有三个人坐在石椅上,另外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瞎眼老人,老人四肢被齐根砍断,只剩下空荡荡的一截衣袖,其他人按部就班的站在自己老大身后。
四人中,有一位带着面罩的男人,他左右巡视,始终没有看到自己所希望看到的那个身影,面罩男沉声说道,“看来这次的任务还不足以满足九和桥的胃口,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来。”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干咳一声,声音很是疲惫,“那个女人,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满足,我们还是不用等她了。”
手腕上各戴一个铁手环的高瘦男人附和道,“没错,这次的任务,油水本来就不够,少一个人,咱们兄弟还都可以多分一些,红山老大,你就下任务吧。”
面罩男点头说道,“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劫镖。”
此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
轮椅老人率先发声,疑惑道,“劫镖,这年头走镖的人,可是不多见啊,红山老大说的不会是酒乡县的稔鹤镖局吧?”
面罩男点点头,没有说话。
轮椅老人说道,“这可有些难办啊,谁不知道,稔鹤镖局的背后可是国殿,就算五和国国主再是昏庸无道,国殿的实力,我们可都是很清楚的。与他们作对,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啊。”
高瘦男子再次选择附和,“黑妖老祖说的一点不错,当然,只要价钱合力,我是没有其他意见的。”
轮椅老人不屑搭理高瘦男子。
四人中,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低矮胖子,犹豫道,“红山老大是从哪得到的消息,又是谁聘请的我们?”
这话才算是真正的说到点子上。
面罩男毫不迟疑的说道,“雇主的身份,我不能泄露,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但是,我可以保证,这一次的任务,没有任何的缺陷。”
“你什么都保证不了。”
轮椅老人感到累了,整个身体蜷缩在轮椅上,慵懒道,“在任务没有结束之前,我们什么都保证不了。”
面罩男不知作何回答。
但是老人也没有让他太过难堪,老人身后站着一位背着樱红色包裹的女人,女人推着轮椅离开了窟洞,临走前,老人说道,“我久不出山,各位师兄弟也早已驾鹤西去,入土为安,恐怕老黑妖的威名都已经被世人所遗忘,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再让世人好好看看我们老黑妖的后辈,是何等气魄。”
铁环男人和低矮胖子都表示同意这次的任务。
面罩男将任务的具体细节和行动时间告知一二,再三告诫,绝不可私自行动,众人纷纷离去。
山壁上的火把,依次熄灭。
窟洞再一次陷入无止境的黑暗。
第三十七章 买路钱
休息了一下午,众人都感到体力有所恢复,可是肚子又在这个时候,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金全义从竹篓中拿出铁锤和砍柴刀,迅速堆起一个石头火灶,说道,“我先给大家煮一些野菜汤,我这里还有一些佐料,先让大家填饱肚子再说。”
白小生起身来给他打下手,铁子珊也翻出自己的弹弓,随处捡一些小石头,想去山林之中打一些野味,周天申却阻止了她。
铁子珊让他不用担心,周天申却表示,绝对不可以再单独行动,铁子珊只能作罢。
野菜汤很快煮好,刚好每人一碗,喝完菜汤,王多沾意犹未尽道,“要不我们再去找一些野菜吧,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蘑菇之类的。”
周天申随处看了看,说道,“这座山看着应该是没有什么比较大的窟兽,但还是要小心一些,等大家都吃完了再说吧。”
铁子珊看了一眼地图,地图上有一个比较大的黑点,与红点相反,黑点表示那个地方很安全,而且还有一定数量的物资,包括食物和淡水,这是蒙程特意准备的。
铁子珊提议道,“我们就去这个地方吧,我看看,距离这个位置,大概有三十里,我们尽量在天黑之前赶过去。”
众人收拾行李,按照地图上的路线前进。
三岔山地广人稀,物资稀缺,其实并没有多少人愿意来这个地方,一路上,除了一些文人墨客,再就是游山玩水的公子小姐,几乎看不到修道者的影子。
周天申他们沿路前行,偶尔摘一些果子解渴,有时会遇到一些形影单只的野兔,这时,铁子珊就会拿出她的秘密武器--铁弹弓,将兔子一击毙命,金全义负责剥皮,白小生负责做菜,三十里路程很快就走完了。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色还不算太晚,周天申站在树杈上观其面貌,发现这里更像是书中所述的盆地一般,四周山石凸起,将这个地方围圈起来,石壁上有一些红色的污垢,还有一些窟洞,不知道因何而来,盆地中有很多的树,算是三岔山中为数不多的高树,还有一小块空地。此时,铁子珊他们正在空地上准备晚餐,金全义在其中一个窟洞中收拾好了住处,架起火堆,窟洞中暖洋洋的,白小生如往常般包揽了晚餐的全部事宜,他越来越喜欢做菜了。
晚餐很丰盛,有兔子肉,蘑菇汤,还有烤山鸡和饭后点心。
不得不说,三岔山的野果子很丰富。
吃过晚餐,众人躺在温暖的窟洞中,除了周天申都已经沉沉睡去,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周天申盘腿坐在窟洞门口,之前的事情让他不得不谨慎,出门过夜,一定要小心谨慎,守夜很无聊,周天申便开始了修道。
之前蒙程传授的手法和口诀,周天申始终铭记在心,只见他双手结出复杂手印,这是蒙程早在无名山就已经传授的静心印,可以使人时刻保持头脑清明,无杂念。紧接着,周天申变幻身姿,同时双手分离,随后又重重拍在一起,这是搬山印的简化版,蒙程给它取名为半山印。
搬山印可以在短时间内增强修道者的体力和耐力,更有甚者可以在施法期间,搬动一座大山,搬山印由此而来,当然,搬山印对施法者的要求很高,至少也要有地境修为。而蒙程开发的半山印虽然对施法者的要求降低很多,但是效果也大打折扣,除了短时间内增强施法者的体力之外,再没有任何效用,如果长时间的使用,还会加速消耗施法者的耐力。
周天申此时使用半山印,只见他跑到窟洞外,高高跃起,在高树之间穿梭,因为体内灵力稀少,所以周天申并没有坚持太长时间,落地时,额头上渗出汗滴。
静心印起,刚才因半山印而引起的劳累和疲乏,现在在静心印的作用下,一扫而空。
周天申再一次盘腿而坐,这次使用的是蒙程教授的修道之法。
道分五途,可是万变不离其宗。
蒙程所选拳道,周天申是人道,二者看似不同,却又有着紧密的联系。
拳道,以拳为首,一力破万法。
人道,人之根本,百法伏妖魔。
感受着灵力在体内游走,周天申吐出一口深压在体内的浊气,双眼透明,握紧拳头,仿佛全身灌满了力量。
猛然挥出一拳,拳风阵阵,虎虎生风。
收起拳头,周天申又练习了一遍自己学会的所有法术。
祛除杂念,静意心明的静心印。
增强体魄,百尺竿头的半山印。
落叶无情,可枯千回的百草斩。
透隙回音,可传千里的蜜音传声。
身轻如燕,可腾空飞行地青叶落。
将体内本就为数不多的灵力全部挥霍殆尽之后,周天申躺在窟洞外,看着夜晚的星星,身体渐渐疲累。
这时,蒙程突然从窟洞上方跳下,着实吓了周天申一跳。
蒙程笑道,“看来你的境界又有所提升啊,虽然离人才境还有一段路要走,不过这么看来,等我们到了花香县县,应该就能有所突破了。”
周天申笑着点点头。
修道境界分为人,地,天,神四境界,人境之前又有淬体十关,前五关为药山,后五关为攀山,而在突破淬体十关之后,又有一段灵力空白期。
所谓的灵力空白期就是自身缺乏灵力,只有在体内存储一定容量的灵力,可以熟练使用低级法术后,才算是真正的到达人才境。
周天申他们接触修道尚早,身体还处于开蒙阶段,这一阶段的孩童对于世间灵力最是敏感,而且他们所在的老槐村又有老槐树这么一颗灵树,使得众人的天赋远超常人。
不出所料的话,到了花香县,周天申他们就可以抵达人才境,等回到村子,也许就是人山境,当然前提是他们愿意刻苦修炼,如果没有夜以继日的坚持和勤奋,天大的天赋最后也只会变成伤仲永。
蒙程干咳一声,“把他们喊起来。”
还在做梦的王多沾被周天申拉起,睡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蒙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蒙程看着东倒西歪的众人,解释道,“这个地方本来是我专门为你们准备的,按照之前的计划,这个时候会有一些人来袭击你们,这也是我对你们的一种考验,可是因为一些其他原因,他们失约了,我感觉可能会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我们需要立刻离开这里,以免生出祸端。现在迅速收拾好你们的行李。”
一头雾水的他们收拾好行李,在蒙程的带领下离开了盆地,等停下时,蒙程将他们带到了一个马队那里。马队的队长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壮汉,名叫谢旗,酒乡县人士,听他介绍,他是酒乡县的稔鹤镖局的二当家,这次镖局接了一个马队的镖,大当家的有事,就让他带领镖局的手下将马队护送到花香县的昆仑马坊。
谢旗是在白天的时候遇见蒙程的,那时他们镖局为了赶时间,就离开了官道,改走山路,不曾想,刚一进山,就被一伙强盗拦住了去路。强盗头子蒙着面,听声音可以判断出他是一个中年人,而且受过伤,因为他一直捂着胸口。
谢旗也是修道者,而且如今已是人魁境,除了那个蒙面的强盗,剩下的人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就在二人不分伯仲的时候,蒙程赶到,帮助他们赶走了强盗,谢旗本想聘请蒙程,随他们一起去花香县,但是蒙程解释自己还带着孩子,实在是没有时间,谢旗爽朗一笑,表示那些孩子可以坐他们镖局的马车,蒙程便将周天申他们带到来了这里。
蒙程说道,“那伙强盗一定还会过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谢旗将马队的主事介绍给蒙程认识,主事是一位矮个子的老人,姓李,李姓老人油光满面,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不倒翁。
谢旗将蒙程的身份和之前发生的事情告知主事,主事由衷的表示感谢,可是说了再多的好话,李姓老人也没有提出让蒙程他们一同上路的想法。谢旗便开门见山的说明自己的想法,李姓老人面露难色。
李姓老人说道,“谢当家的,你也知道我们昆仑马坊的情况,说实话,就连支付镖局的钱都是朝南山当铺借的,要是这位好汉跟着我们的话,他们的衣食住行恐怕我们昆仑马坊实在是担负不起。”
谢旗不耐烦道,“主事放心,他们几个跟着我们镖局的马车走,不劳你们马坊的费心。”
李姓老人急忙点头道,“那最好,那最好。”
谢旗下逐客令道,“主事,我们还有一些事情,您就先请回吧。”
李姓老人离开。
马坊和镖局并不在一起休息。
休整了一夜,镖局在天亮时分出发。
镖局的马车在前,昆仑马坊的马队在后,昨夜刚露面的李姓老人坐在马队最前面,查看两侧,很怕昨天的那伙匪徒再出来袭击他们。谢旗和蒙程二人坐在队伍最前方的那辆马车上,二人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时间过得很快,马队停下休息。
再次启程时,已临近傍晚。
蒙程说道,“谢当家的,马上就快天黑了,我看我们还是找一个窟洞好好休息一晚,晚上在山上赶路,很容易出意外的。”
谢旗回道,“其实这座山,我们镖局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勘察过了,沿途也留下了一些标记和人马,按照最初的行动计划,下一个休息地点在十五里外的一条小河旁,原本我们是可以赶过去的,可是那个姓李的主事非要让我们在中途休息,这样一来,要想和我们的人马会和,除非连夜赶路,再不济,也要等到明天。”
蒙程抬头看看天色,坚持道,“我觉得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以马匹的体力,不到半个时辰是可以赶到十五里外的小河的,而且马队需要你们的保护,我不相信那位李管事会拒绝你的要求。”
谢旗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说出其中秘闻,当下叹息道,“蒙兄,实不相瞒,我们也是有苦难言啊。要是搁在以前,这个事情我是一定可以做主的,可是现如今局势动荡,稔鹤镖局朝不保夕,能够接下这个单子,还是用我们镖局的大当家做赌注换来的。昆仑马坊虽然才刚刚在花香县落户,但是他的背景可不是那么简单。”
蒙程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道,“昆仑?你是说,他们来自昆仑山?可是那个地方不是国殿的建造址吗?难道...”
谢旗脸色苍白的笑道,“没错,昆仑马坊就是国主亲自下令在花香县建办的,听说国主想要收回除水乡县的其余四县的掌控权,所以便派人在四县驻扎,我们稔鹤镖局就是受此牵连,国主亲自下令,四县必须要腾出一块住宅区交由‘使者令’居住,还要无条件的满足使者令的所有要求,否则一切按叛国罪处置。”
蒙程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沉声道,“不可能,县主又怎么会答应国主的要求。”
谢旗开始剧烈的咳嗽,蒙程拍打着他的后背,谢旗挥手推开蒙程,灌了一大口酒说道,“现在县主不在县府,早些天,国殿传出要举办招亲大会的时候,县主们就已经被国主召回国殿,现在的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而已。”
如果事情真如谢旗所说,那么老槐村长久的和平就会被打破,那么村中的秘密也会很快就被人知晓,那孩子的处境很危险。
可是这么机密的事情,谢旗一个小小的稔鹤镖局的二当家又怎会知道。
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大概是猜破蒙程心中所想,谢旗便一股脑的将所有事情的真相全都告诉了蒙程。
谢旗说道,“其实我们稔鹤镖局就是由国主一手创办的,当初是为了伙同酒乡县的押解令,将蓬莱酒馆的最新的酿酒安全的送到国殿,可是后来,使者令下达了新的任务...”
突然,从远处的树林间射过一支铁箭,箭势力大无穷,直接洞穿谢旗的胸膛,鲜血顺着伤口,肆意流淌,铁箭穿过二人身后的车厢,向后面的车厢激射而去,蒙程大感不妙,周天申他们就在二人身后的车厢中,他将谢旗的尸体放平,掀开车帘,看见周天申一只手拿着砍柴刀,一只手握着铁锤,将那支铁箭紧紧的夹着。
周天申看见蒙程的面容,将铁箭扔出车厢,一步跨出车厢,蒙程问道,“有没有人受伤?”
周天申答非所问,看向右侧,“箭是从那里射出来的。”
突然,蒙程将周天申拉到自己身后,双手在胸口闭合,手心中夹着一根箭头锋利无比,没有箭羽的铁箭。
这时,马匹受惊,前蹄高高跃起,车厢向下凹陷,惊恐声中,蒙程将周天申扔下马车,自己随后跳下马车,一脚踢碎马车后轮,车厢恢复平衡后,又向后倒去,蒙城凭借一己之力扶好马车,马队因此受阻,周天申照料着将车厢中的王多沾等人扶下马车,在一旁安置好,又到后面的马队中帮忙,幸好这时没有乱七八糟的铁箭射过来。
马队中除了已经死去的谢旗和久未出手的李姓管事之外,还有另外四名修道者,他们都是人才境,李姓管事是人山境。
除了这五人,还有数十人的练武之人,虽不是修道者,但是依靠武艺傍身,并且精通合作的数十人也是一个不小的战力,除此之外,马队中再没有其他人。
蒙程将谢旗已经死亡的消息告诉众人,众人纷纷流露出伤心难过。
李姓管事说道,“谢当家死的其所,我们也要像他那样,绝对不可以胆怯。”
四人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听这话,李姓管事似乎知道凶手的身份。
蒙程不想掺和太多,因为还有周天申在场。
李姓老人仗义执言道,“蒙兄,之前的事多有得罪,不是我不想让你们和我们一起,只是路程艰险,实在是不好意思把你们牵扯进去。现在他们终于沉不住气了,谢旗的死就是一个信号,过后不久,会有更多的人赶到这里,会有更多的人死去,蒙兄,我们五人注定要为国捐躯,临死前,想麻烦你一件事情。”
蒙程了解其中利害,沉声说道,“您请讲。”
李姓老人从袖口中取出一个小玉盒,将他交到蒙程的手中,嘱托道,“这是我昆仑马坊的信物,是当初国主亲自交到我手上的,他说如果有一天,有人要对昆仑马坊下手,就手持此信物前去国殿求救,现如今我们已无法活着出去,想请你帮我们将此物交到水乡县的一户农家中,那里有我们的接头人,他会把信物交到国主手中。”
李姓老人擦去脸上的汗水,“拜托你了。”
蒙程说道,“放心吧。”
接过信物,蒙程再三告别,保护着周天申他们远离这片是非地。
蒙程领着周天申他们在山林间胡乱穿梭,期间还曾陷入沼泽地中,不过好在蒙程的修为深厚,这些沼泽地根本困不住他们,在逃跑了大概五天之后,蒙程才慢下脚步。
摊开地图,现在他们的位置距离花香县已经是越来越远。
周天申喘息道,“蒙叔叔,我们身后好像有人。”
蒙程将周天申他们挡在身后,眼前的树丛中走出三个人。
一个身穿黑衣,手持双刀的刀疤脸男人。
一个背着樱红色包裹的冷面女子。
最后一个是双手双脚都已经不在的瞎眼老人。
老人坐在轮椅上,女子在其身后推着他。
老人沧桑的声音从干瘪的嘴唇中传来,“留下买路钱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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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罩男擦去手上的血水,将一旁跪着的尸体踢翻在地,四周布满了身穿红衣的蒙面人,他们正在处理稔鹤镖局以及昆仑马坊的尸体,顺便将尸体上的值钱玩意搜刮到自己的口袋里,也算是不枉此行。
除了面罩男和红衣人,在场的还有一个蒙面人带领的一伙山贼强盗,他们就是之前打劫马队的那伙强盗,其实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只是按照面罩男的指示,对马队的一个试探,没想到蒙程他们从中作梗,间接的打乱了面罩男的计划,才促使了这一次的行动,不过好在马队无一人生还,至于蒙程那群人,有的是人收拾他们。
红衣人前来汇报情况,“老大,我们已经检查了所有的尸体和马车,并没有发现目标。”
面罩男并不感到意外,吩咐道,“除了这一队镖局,还有另外一队押送蓬莱酒馆的马队,以及押解老和尚和小和尚的马队,东西应该就在他们那里,吩咐下去,焚烧尸体,迅速撤离。”
大火烧光了所有的尸体,只剩下黑色的尸骸。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三岔山的那一伙强盗。
第三十八章 失手
老人话音刚落,草丛中又跑出一堆人,他们全都手持刀剑,全身沾满鲜血,每个人从头到脚都受过伤,其中有一个被削去半截胳膊的汉子叫嚷着要杀掉蒙程他们,为自己的胳膊报仇,汉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刀疤脸男人一刀砍断头颅,脑浆迸射而出,溅了汉子身旁的同伙一脸。
汉子身旁站着一位紫衣姑娘,姑娘擦去脸上的白色物质,娇嗔道,“三哥,你又把人家的妆弄花了。”
刀疤脸汉子吐出一口吐沫,眼睛瞥向轮椅上的老人说道,“赶快把他们都解决了吧,师父已经累了。”
紫衣姑娘瞅了一眼轮椅上的瞎眼老人,老人的脑袋抬起又放下,重复再三,好似打瞌睡,姑娘不敢怠慢,随即撒娇道,“好吧,好吧,本来还想再多玩一会呢。”
老人突然开口说话,“等你加入了三道口,有你玩的时候。”
紫衣姑娘吐出粉红色的舌头,娇憨道,“知道了,知道了。师父总是拿大哥教训我们。”
紫衣姑娘抬起双手,十指慢慢收缩,十道光亮一闪而逝,仿佛空间都被拉扯出一道道裂缝,细看之下,原来是一根根丝线,丝线由远及近,缠绕在当场的每一个人身上,随着丝线的收缩,一道道血柱从每个人的身上喷射而出,丝线坚韧无形,是一件杀人于无形的神兵利器。
场中,除了蒙程一行人和轮椅老人一行人,剩余的十余人无一例外的都被紫衣姑娘做上了标记,那些浑身上下被缠满了丝线的可怜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他人的工具。
荣华富贵,有福同享最是欺骗人。
碎尸落了一地。
蒙程脸色阴沉,这些人就是他之前雇佣,用来考验周天申的那群人。
背着樱红色包裹的女子拍手赞叹道,“小妹的手法真是越来越精湛了。”
紫衣女子俏皮的跑到女子身边,解释道,“其实我是事先在丝线上面涂了毒药,他们才会乖乖的站在那里,让我下手的。”
刀疤脸男子冷漠道,“还是将眼前的解决掉,再庆祝吧。”
“三哥真是不懂享受。”
比其刀疤脸一行人的嬉笑,蒙程他们的情况就要糟糕的多了,其实之前紫衣姑娘也在他们身上做了标记,只是被蒙程用拳风弹开崩碎了,但是上面的毒药已经化作粉末被他们全都吸了进去,只是一般的麻毒,等到蒙程察觉到这一点时,他的身体已经快要动不了了。
蒙程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使用搬山印将周天申扔到身后的草丛中,倒地不起的周天申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蒙程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想让周天申去搬救兵,而是等待,等待救兵的到来。
能多等一秒,就多等一秒。
王多沾他们已经昏迷了过去。
紫衣姑娘动容道,“三哥,要不我们就放过他们一马吧,那些孩子看着好可怜啊。”
刀疤脸男子训斥道,“你忘了杀手准则了,既然已经收了雇主的钱,就一定要完成任务,目标之内的人,一定要杀干净。”
紫衣姑娘反驳道,“可是他们又不是目标之内的人,他们只是一些过路人。”
刀疤脸嗤笑道,“五妹,从他们遇到谢旗开始,就注定他们逃不了干系,你怎么确定谢旗不会把一些重要的情报交给他们,放走敌人对杀手来讲,就是自杀行为。我看你还是不要当杀手了。”
紫衣姑娘嘟着嘴,闷闷不乐。
没错,就这样,只要你们多耽搁一秒,我们就能多活下来一个人。
蒙程已经没有力气了,他瘫倒在地上,眼睛慢慢闭上。
疼痛感接踵而至,身上好像被划开了很多的伤口,鲜血和理智正在慢慢的从身体中剥离,他还可以听见声音,他明白了,这种麻毒只是会麻痹人的四肢,但并不会麻痹感官,也就是说,他们会疼死在这里。
真是不甘心啊,我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现在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紫衣姑娘蹲在周天申身边,用丝线将他一圈一圈的缠起来,丝线光滑透亮,在阳光下,根本就看不见。
紫衣姑娘满脸疼惜道,“对不起了,小朋友,我也不想的,但是你也听见三哥说的话了,要是不杀了你们,我就不能再当杀手了,我想你是理解我的,对不对,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
紫衣姑娘的手停滞在半空中,她好像听见了男孩的声音。
她将耳朵贴在周天申的嘴巴上,清晰可闻的听到了回答。
“没关系。”
“唔。”
紫衣姑娘捂住胸口,那里正插着一个飞镖,乌黑色的飞镖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恶毒的光。
紫衣姑娘倒退几步,跌倒在地上,鲜血顺着伤口和口鼻将她身上的衣服染红。
一击毙命。
察觉到异样的刀疤脸男子从远处走来,他手提双刀,刀刃上沾满了血渍。
刀疤脸看到紫衣姑娘的尸体,心头涌起满腔怒火,一脚踩在周天申的面门上,周天申清楚的感受到鼻骨的断裂,还不解气的刀疤脸将周天申单手提起,一脚将其踹到对面的大树上,树叶落了一地,周天申缓缓滑落,刀疤脸提着双刀,想要将他的头颅砍下,就在刀刃快要碰到周天申头盖骨的时候,一把纸扇挡住了刀锋,一位温润有礼的公子哥笑着抬起纸扇,连带着大刀也被一起抬起。
没想到看似柔弱的公子哥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刀疤脸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公子也要趟这趟浑水?”
公子哥严肃道,“没办法啊,吃人家嘴短,拿人加手软。我也很是苦恼啊。”
刀疤脸冷哼一声,闪身回到轮椅老人身边,老人已经睡醒,但还是无精打采,他问道,“有硬茬子?”
刀疤脸缓缓后退,“还不止一个。”
大刀砍断飞过来的石块,石头崩碎,四下激射,刀疤脸竟有些应接不暇。
轮椅老人深吸一口气,吐出时,竟化作滚滚黑烟,黑烟遮蔽三人,等黑烟散尽时,三人已不见踪迹。
公子哥喃喃自语,“竟然是他们。”
随后一道声音从公子哥身后传来,声音化作一个透明的光晕,光晕逐渐凝聚成形,最后化作一个背着书箱的男童。
男童说道,“是老黑妖他们。”
公子哥面色严峻道,“看来我们要加快脚步了。”
男童问道,“他们怎么办?”
公子哥努努嘴,男童看向身后,公子哥说道,“会有人收拾烂摊子的。”
两人身后的树林中,走过来两个人。
一个戴着护额,一个背着长盒。
他们就是卞道常和吕哲二人。
卞道常手拿青铜长剑,将周天申身上的丝线隔开,又用白布将周天申脸上的血迹擦掉,可以看到周天申的鼻子塌下去一块,卞道常将周天申背到树林外的马车上,马车上有一个眯眯眼的青年。
吕哲和卞道常二人合力将蒙程在内的剩余八人一起背到马车上,眯眯眼青年给每个人都上了药。
骨头愈合的很快,周天申在疼痛中醒来。
五天后。
花香县的某一家不知名的客栈。
周天申穿好衣服,走出客房,敲响旁边的房门,房门被眯眯眼青年拉开,周天申走进房间,在椅子上坐下。
眯眯眼青年给周天申倒了一杯茶,周天申慢慢喝着。
喝完了茶,眯眯眼青年也已经洗漱完毕。
二人一同下了楼,在一楼吃过一些包子,随后启程。
这次前去水乡县的只有眯眯眼青年和周天申两人。
卞道常和吕哲早在进城的前一天就离开了他们,眯眯眼解释,他们又找到了一同前往水乡县的朋友,也就不再叨扰他们了。
而蒙程和王多沾他们都被护送回了老槐村,临走前,蒙程将李姓管事托付给他的信物交给了酆小都,让他务必交到水乡县的一户李姓农家中。
公子哥就是他们的临时保镖。
这一路上,经历了太多的危险和磨难,如果不是需要照顾王多沾他们,蒙程其实是不用着急回村的,但是现在的处境让他不得不谨慎。
周天申不想回去,蒙程也不勉强,他只是嘱托周天申,凡事都要听眯眯眼青年的意见,等他把王多沾他们安全的送回到老槐村后,就会来接应他。
其实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
眯眯眼青年好像并不着急出城,只见他在城里这瞅瞅,那瞅瞅,有时还会站在路边,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周天申不止一次的提醒他快点赶路,但都被他搪塞了过去。
花香县没有酒乡县土地辽阔,只需要两天就可以走出城,可是就是这么两天的路程,竟然被眯眯眼青年耽搁了五天,而且才走了花香县的四分之一。
周天申不满道,“你要是不想走,就知会一声,我走。”
经过前几次的死里逃生,周天申的心性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其中最让他刻苦铭心的就是出门在外不可以放松神经,要时刻保持警惕。眼下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在等着他。
他又想起了前世的...
眯眯眼青年在一个地摊前停下,开始摆弄起那些不值钱的小玩意。
周天申被其中一件小木偶吸引住了,他隐约记得,他好像见过这个木偶。
眯眯眼拿起木偶,问过商贩价钱后,便将木偶买了下来。
果然不值钱。
眯眯眼青年将木偶塞到周天申的手中,突然将他拉进一处偏僻的小巷子里,贴耳说道,“这个木偶留给你防身,记住,五天之后再出城,我在城外的不竭山等你。”
说罢,眯眯眼青年的身影在大街上一闪而逝,再也寻不见。
周天申听见身后传来马蹄的声音,急忙向一旁闪开,双脚刚落地,就看到一匹红鬃烈马穿过大街向眯眯眼青年离开的方向追去,周天申隐约感到不对劲。
果不其然,就在红鬃烈马离开后,又相继跑过几匹白马,白马背上都坐着一位披甲将士。
将士手持长枪,背负弩箭,井然有序的进出花香县。
周天申不敢怠慢,但也不敢早早的出城。
他在路边一家客栈定了一间客房,又算好时间,赶在眯眯眼青年说好的日期的前一天出城。
也就是四天后。
城中没有一个人影,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在开城前的一个时辰,就等在城门口,毕竟这个年月已经不用再为吃饭发愁,没有人出门挖野菜,也就没有人早早的在城门口等着。
可是今天却有些不同。
守城将士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他是第一天上任花香县的守城职位,稚嫩的脸已经满是疲惫,他仔细地数了数城下的人数,竟然有五人之多,青年将士疑惑不解,怎么还会有人不喜欢睡懒觉呢?
他并没有想太多,按照规定的时间,走下楼,打开城门,周天申在内的五人相继走出城门,隐约间,另外四人竟将周天申围困其中。
守城将士刚打开城门,就回去睡觉了。
花香县有规定,守城将士分为两种。
一种守夜,一种值明。
也就是夜班和白班的区别。
现在值明的将士还没有出来,周天申就是想喊救命,在这个时辰,恐怕也不会有人听到。
五人走出城后,前面的两人兀自停下脚步,慢慢的转过身子,他们都戴着一副铁面具,面具上面有一只黑色的死灵,名为老黑妖。
戴着面具的二人从怀里掏出沾满剧毒的匕首,慢慢的靠近周天申,周天申向后退去,身后的二人也在慢慢的靠近周天申,一时间,周天申已无路可退。
周天申绷紧神经,将手从袖口中掏出,他的左手竟然拿着一个彩绘木偶,木偶的眼睛很大,应该是一种名为‘黑曜’的石头,金全义介绍过这种石头,听说可以爆炸,是一种火药石。木偶的手臂上画满了图案,双腿上捆着一层细小的铁链,周天申瞅准时机,将木偶扔向面前的那两个男人,随后矮身向一侧跑去,其中一个男人想用匕首挑开木偶,谁知木偶竟然是活的。
木偶用双手紧紧的抱住匕首,两只眼睛紧盯着男人,一阵黄褐色的浓烟从木偶的眼睛中喷出,男人躲闪不及,被浓烟喷了一脸,倒地不起。木偶跳下匕首,向另一个男人跑去。
从扔出木偶再到木偶喷出浓烟,击倒一个杀手,其实只用了将近三秒的时间,而在这三秒的时间里,周天申运用蒙程前几日教给他的青叶落,竟然向前奔驰了将近十丈远,可是这么远的距离,也几乎耗尽了他体内的将近二分之一灵力,现如今他满头大汗的站在原地,之前站在他身后的那两名杀手慢慢的向他逼近。
周天申气喘吁吁的向后退去,眼睛环视四周,想要找出一条可攻可守的退路,那两名杀手当然不会让他如愿。
那两位杀手一左一右将周天申包抄起来,之前那位被木偶缠住手脚的杀手也已经击退木偶,赶来接应自己的同伙。
三足鼎立,牵一发而动全身。
周天申不再退却,直起身,擦去脸颊上的汗水,深吸一口气,那个被眯眯眼低价买回,随后又被无偿送给周天申的彩绘木偶突然从一旁冲出,手里攥着一个小石头,抱着其中一名杀手的大腿,奋力击打。
那名杀手也没有想到之前被自己一刀斩首的木偶竟然可以自己复原,而且还有这么大的气力,一时间,竟被木偶压制,没有还手之力。
木偶在袭击一名杀手之时,又将自己的眼睛对准另外两名杀手,黑色的瞳孔喷出黄褐色的浓烟,那两名杀手被笼罩其中,纷纷捂住口鼻,痛苦不已。
周天申看准时机,就在另外两名杀手着急应对木偶之时,他矮身闪到一侧,脱离了杀手的包围圈,不过他并没有逃跑,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趁机将眼前的杀手铲除,那么以后就不会再有什么安生日子了。
没有再想太多。
刚刚稳定身形的周天申运转全身灵力,双手结出手印,然后,左手向下一拍,身体腾空而起,青叶落使得周天申拥有短暂停滞空中的能力,就在到达最高点,即将下落的时候,周天申紧闭双目,脑海里回忆起蒙程教授的另一个法术,百草斩。
双手再次结出手印,分开时,一个碧绿色的弯月出现在周天申的掌心之中,周天申用尽力气向下投掷,弯月在穿透一名杀手脖子的时候,向后回旋,又相继穿透另外两名杀手的胸口,一击毙命,鲜血喷涌在木偶上,木偶在沾染鲜血之后,竟然全身发出机括的声音,随后便变成了半人高的木偶人。
木偶人转动着小脑袋,两只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在远处发现了周天申的身影后,木偶人大跨步的向他奔去,周天申在投掷出弯月之后,因为耗尽全身灵力而昏迷不醒。
木偶人背起周天申就要向花香县跑去,却被一个眯眯眼青年拦住去路。
木偶人通人性似的将周天申紧紧的护在身后,警惕着笑眯眯的青年。
青年一脚踢开趴在地上的尸体,看清所带面具之后,沉默了几秒,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是那个老头子的人,原来老黑妖不是一个人啊。”
站在原地自言自语的青年歪头看着木偶人,右臂抬起,做出一个比划高度的动作,好笑道,“你就打算这么一直抱着他,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要是不赶紧医治的话,他会没命的。”
也不知道木偶人有没有听懂青年的意思,只见他手忙脚乱的将周天申放平到地上,双腿弯曲,竟然在给周天申磕头,咪咪眼青年走上前,一脚将他踹开,咒骂道,“人还没死呢,你有必要摆出这么低姿态吗,我告诉你,他要是死在你手里,倒霉的也就不只有我一个人了,整个大陆都会被掀个底朝天的。”
青年半蹲,抬起周天申的脑袋,双指拨开周天申的眼皮,随意的查看了一些周天申脉搏,在确定他还有一线生机的时候,急忙从怀里掏出一颗小药丸,将其塞进周天申的嘴巴里,然后一拍周天申的胸脯,周天申猛然坐起,睁大了眼睛,竟然从眼角流出一些黑血。
青年站起身,如释重负道,“可算是把毒给逼出来了,喂,你主人已经醒了,就是有点体力不支,浑身乏累,连带着有些肚子饿,要是不赶紧找一个休息的地方,恐怕真的就要饿死了,你赶紧找一辆马车把我们两个送到花香县的美人阁的阁楼里。”
木偶人拍拍身上的尘土,小鸡啄米般的点着脑袋,跑向花香县,没过多久,一辆破旧的马车从城门口驶出,木偶人将周天申抬进马车,眯眯眼青年担任车夫,驾驶着马车驶向花香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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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园山山脚,公子哥擦去脸上的血渍,一脚踩断躺在地上还在呻吟的黑衣人的脖子,刚才还在蠕动的黑衣人,这次彻底没了生息。
轻轻摇扇的公子哥长叹一声,叹息道,“唉,这都是第几拨了,我们会不会还没到老槐村就先被他们给耗死啊。”
公子哥身后站着一位背着书箱的男童,男童望向天边夜色,微微掐指,不可置信道,“他们竟然退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公子哥先是掩嘴轻笑,最后实在是憋不住,捧腹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公子哥一边擦拭眼泪,一边走向路旁的马车,马车里面坐着蒙程等人。
公子哥坐上马车,男童坐在后面马车上面,担任车夫。
这两辆马车就是专门护送蒙程他们回老槐村的。
车夫是来自中州天峰的公子哥天灵玉和以男童姿态示人的读书人张开和。
天灵玉一手攥起缰绳,一手拿着一本无字金纸书,喃喃道,“这次可真是让你们吃了一个哑巴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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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处山崖之上,迎风站立着一位面露怒容的瞎眼老人,老人坐在轮椅上,双手和双脚的位置处只有一截空荡荡的衣袖。老人身后站着一位背着樱红色包裹的女子和手持双刀的刀疤脸男子。
轮椅老人抬起头,‘看’向天边的晚霞,不无惋惜道,“此次出山,真是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啊。”
刀疤脸男子将双刀插在地上,单膝下跪,抱拳低头,愤声道,“老祖,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一定将那些来自老槐村的人头,系数交到你手上。”
老人摇摇头,疲惫道,“我这次是真的累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女子推着轮椅,走下山,山脚下停靠着几匹白马,马背上端坐着一位戴着面罩的男人和三个穿着红衣的壮汉。
面罩男看到女子推着轮椅走向自己,附身下马,老人满怀歉意的说道,“对不住了,红山老大,我们老黑妖决定退出这次的暗杀行动,你之前支付的酬金,我们会尽快还上。”
面罩男沉声道,“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是这次行动的主谋,黑妖前辈要是想走,现在就可以离开。”
老人欠身谢道,“多谢红山老大谅解。”
女子推着轮椅向前走去,突然一把锋利的短刀插进她的胸膛,点点红血滴在老人的头顶上,女子死不瞑目。
面罩男走到老人面前,低身看着老人的眼睛,说道,“我说了,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
老人的脖子柔软无力的倒向一侧,刀疤脸从山上赶到时,已经没来得及看老人最后一眼,可是他并没有感到任何伤感。
刀疤脸只身来到面罩男身旁,伸手摘下老人脖子上带着的一个黑色玉坠,将其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冷声道,“老黑妖需要一个新的领袖。”
第三十九章 个中缘由说不清
美人阁只是一座只有五层高的小阁楼,伫立于花香县的城西一角,素以美人多,不食人间烟火著名。花香县的名字取自城中心的那片花海,有传言,在美人阁阁主第一次露出真容时,花海中的花竟全部枯萎,那时,所有的鸟儿停止鸣叫,所有的鱼儿不再跳跃。
各家各户都出门一睹其尊容。
万人空巷,不过如此。
美人阁,美人多,纤纤玉手,小酒窝。
美人阁,美人多,窈窕个头,暖被窝。
这是流传于花香县大街小巷的一首打油诗,据说还是花香县的前任县主亲笔所写,就是为了能够一睹美人阁阁主的芳容。可是直到县主卸任,都没能进入美人阁一步,可想而知,美人阁是何等的高贵。
每日来美人阁一睹美人芳容的游客数不胜数,可是真正能够见到美人阁的美人,却是寥寥无几。为了维护城中秩序,县主曾下令,每人一天只可以在阁楼之外,等待一刻钟,如果无法获得进入美人阁的资格,那么在接下来的半个月之内,都不可靠近美人阁,违令者,发配边疆。
就在县令颁布之后的前三天,水乡县竟意外得到近千名发配边疆的将士,这一举措,极大的缓解了五和国和三柴国之间的战事,人数虽少,但是只要用对地方,那就是有价值的。
就在五和国国主与臣民都不知发生何事时,水乡县县主竟然又颁布了新的县令,那就是美人阁方圆三里之内的住民,必须全部搬家,违令者,斩,这还是水乡县自建造以来,最严厉的惩罚,没有人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自那以后,美人阁就鲜有人光顾,毕竟,只是为了看一眼美人,就白白的丢掉性命,无论是谁算这一笔账,那都是不划算的。
这一切,都还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这日,平常的犹如龙井中的井水,纯净透亮,不染尘世俗气的日子,也是美人阁最重要的日子。
除了美人阁的四大美人,就连美人阁的阁主都亲临尊容,一同等候在美人阁的阁楼之外。
要知道,就算是五和国的国主亲自驾临,如无重要之事,也就只是四大美人出来一叙,阁主是万不会出来露面的。
没想到,来自酒乡县的眯眯眼青年竟然有这么大的能力,这可不是仅凭一个蓬莱酒馆的老板的身份就可以做到的。
美人阁的阁楼共有五层,四大美人分住四层,阁主把守最高层。
阁楼外,围绕着一圈围墙,围墙上面筑有铁刺和石锥,是一种用泥土和铁水融合在一起的圆锥体。
美人阁阁主站在阁楼之外,四大美人站在其身后。
无人言语。
一炷香之后,眯眯眼青年推开阁楼大门,从那座自建成起便饱受争议的楼房中走出,眯眯眼看着面前矮自己一头的五位美人,竟然打起了哈气,比其酿酒,美人于他,实在是可有可无,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五和国国主才会选他当这次押解的押解令。
朱楼便是美人阁阁主的名字,只见她向前轻跨一小步,施了一个万福,轻声问道,“敢问老板可是请真人回家?”
眯眯眼青年看着这位已经认识了几百年的老朋友,岁月并没有在二人身上留下片刻印记,犹如二人第一次在仙彩州相见般,眯眯眼青年没大没小的笑道,“你的声音真好听。”
朱楼掩面笑道,“你长得也很好看。”
叙旧之后,就是正事。
眯眯眼青年收起笑容,沉声说道,“前几日,我在城内遇到了披甲将士,可是水乡县出了什么意外?”
朱楼也一改往常面容,与酆小都站在一起,他要比她高很多,两人容貌相合,品性相合,可惜就是身份不同,蓬莱酒馆老板,美人阁阁主,两人注定无法真正的站在一起,此时,朱楼眼带桃花的看着眯眯眼青年,温柔道,“国殿传来讯息,有人要刺杀国主。”
酆小都听闻此话,面容古井不波,内心却已是掀起万丈涛浪,久久不能平息。
四大美人相视一看,向朱楼告退离开。此等秘闻,可不是她们这种身份的人可以知晓的。
眼下只剩下酆小都和朱楼两人,酆小都问道,“查明凶手了吗?”
朱楼摇头,双手交叠在一起,放在腹前,说道,“不知是谁传来的消息,说是有人将在昨夜丑时来刺杀国主,殿前护卫事先做好了防范,这才没有让凶手有机可乘,可是,这件事也惹怒了国主,他已下令,要彻查五县住民,尤其是那些没有纳入五和国国籍的乡野村夫,他们的嫌疑是最大的。”
酆小都抬头看向天上的火烧云,红彤彤的,很是喜人,可是眼下的形势就正如这随风逐流的火烧云,不知何时就要烧到自己的头上。
朱楼在一旁自语道,“竟然挑这个时候,马上就要举办招亲大会,押解任务也迫在眉睫,还有你的酿酒,已经出发了吗?”
酆小都点头,拍了拍朱楼的手背,说道,“不用担心,这件事撑死了也就是各国之间的小算盘,早些年前,在争夺押解任务时,五国国主争得头破血流,就已经表明了,谁获得了押解令,也就等同于和其余四国为敌,这就是一家独大的后果,这种道理他们不会不明白,身后人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因为这么一些蝇头小利而窝里反,从而耽误押解任务。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五和国因为押解一事,也获得了不菲的报酬,这么大的一笔飞来横祸,难免招人眼馋,也许现在的五和国还无法和其余四国相提并论,但是单挑出来一个国家,都不足挂齿。根据我这么多年的观察,想要让四国联合起来对付五和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说不定,五和国已经暗中买通四国之一,到时候真的打起来了,还说不定谁胜谁负呢。到那时,可就是五和国一家独大了。”
朱楼听到酆小都颇有见解的说明之后,拍了拍胸脯,如释重负道,“打不起来就好,要是真打起来,我都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出手,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好了,我的心事一了,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赶快离开这里吧。”
酆小都伸了一个懒腰,慵懒道,“我还真有事,除了押解任务之外,我还需要额外保护一个人,这个人你不认识,也别想让我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只是有一件小事,需要你帮忙。首先,我需要一辆足够大的马车,因为除了我们三人,还有一个木偶人要随我们一同上路,然后,我需要一只信鸽,能够让我和前面的押解队伍取得联系,再然后就是希望你能帮我们解决一下身后事。”
朱楼按照酆小都的吩咐,指派了四大美人的其中两位出外查询,只要是遇到行迹可疑,尤其是戴着铁面具的黑衣人,一律斩杀,不用留情。
酆小都走到阁楼五楼,推开画满了字符的铁门,一道炫彩的光芒一闪而逝,酆小都丝毫不感到意外,毕竟这里面关着的人,可不是用匪夷所思就可以形容的。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没有光,感受不到阳光和温度,更无法感知这世界有何变化,酆小都都不确定在这种环境下,自己能不能撑过三天。而这里面的人,一住就是五年。
房间的床上盘腿坐着一位身穿破旧道袍,头戴莲花冠,腿上搁置着一把陈旧拂尘,面容安详的少年。
少年面容姣好,额间有一朵莲花,唇角有些破裂,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其他大毛病。
听到推门声,少年睁开双目,不像是第一次见人的表情。
酆小都自顾自的走到少年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摇晃一二,想要确认少年到底能不能看见,毕竟要是自己被别人关在这里五年,就算是不疯,在见到活人之后,也不会是表情。
无悲无喜,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确认少年可以看见自己之后,酆小都干咳两声,故作高人风范的说道,“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直到安全抵达水乡县,路途遥远,期间可能还会遇到杀手,不过你不用担心,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安全的。”
没有回答。
酆小都自嘲道,“也是,都已经五年没有见到活人了,说话这件事可能早就忘记了。”
酆小都深吸一口气,感觉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哪怕多呆一会,自己就要窒息而亡了。只见他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向门外,少年默然的点点头,起身随酆小都一起离开房间。
走出阁楼,围墙外,停靠着一辆足以容纳十人多的马车,马车上坐着一个彩绘木偶人,木偶人身旁,坐着一位无精打采的少年。
走向这么怪异的一个组合,酆小都感到很好笑,他来到马车前,先将阁楼少年扶上马车,自己坐在木偶人身旁,瞥向木偶人左侧的周天申问道,“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周天申摇摇头。
酆小都驾驶着马车,向城外驶去。
木偶人被酆小都赶进车厢里,照看那位身份不明的道袍少年,木偶人离开后,酆小都向左边挪动几分,挨近周天申,周天申视若罔闻。酆小都问道,“趁着这份功夫,有什么想问的就赶紧问,等到了稻香县,再想知道什么事情,可就没什么机会了。”
周天申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话。
酆小都感到可笑,要是换做是他,被人绑架和追杀,平白无故的遇到这么多事情,就算心里不是满是疑问,但至少也会有一颗想要知道真相的心,周天申果然不同凡响,酆小都这样想到。
左等右等,始终没有得到身边人询问的酆小都耐不住性子,反问道,“是不是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周天申沉默点头。
酆小都思索片刻,下定决心般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对你全盘托出,从头到尾,一字不落。但是,只许听,不许问,就算是心中有疑问,也不要想着现在去寻找答案,等到你真正有实力的时候,也还来得及。”
酆小都变换姿势,整个人慵懒的靠在车厢外,将缰绳交给周天申,双手插袖,竟然开始打起了哈气,想来又是一件漫长的故事,不过路途遥远,有故事听,总好过两个大男人面对面打哈气,在连打两个哈气之后,酆小都才娓娓道来,“想要搞清楚这些事,首先最重要的一点,也是第一点,那就是关于万年前的那场人族与死灵族之间的大战。”
“大战的具体细枝末节,我就不再过分多说,想来你也已经在书中了解过,那么听好,我要说的这件事,可就不是寻常纸笔可以记录下来的,你听说过,道、佛、兵三家吗?别回答我,记住我之前说过的话,只许听,不许问,更不许回答。”
“道、佛、兵三家是万年前尤为昌盛的三大派系,道派的道祖,佛派的佛祖,兵派的兵祖,可都是威名远扬的修道大能,三人成名之时,锁沦大帝都还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孩童,却在不久之后,推翻了三派的鼎足之势,一举将还是一家小门派,门人只有五六十人的黄昭子庙抬升到足以与三派争分天下大势的大门派。”
“先岔开话题,说一说人族与死灵族的争斗起始。死灵族即全族都为死灵,死灵又分作善灵和恶灵,现在恶灵都被关押在崖州,而善灵也都在黄昭子庙的严密监视下,小心存活,我想他们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万年前,死灵一族还没有细分善恶,因为每当他们出现在俗世间时,人类不是方寸大乱就是着急逃命,丝毫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这也难怪,要是有一个死去人的灵魂站在你面前,任谁都会吓一跳,就这样,人族对死灵族的误会越来越深,而这个误会就是两族之间展开大战的根本。”
“再来说说两族大战中的另一个角色,毒龙。毒龙是这茫茫天地间的最后一条真龙,因为漫长的岁月使他越来越疲惫,越来越衰老,可是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于是在他羽落的那一天,他选择了向黑暗妥协。为了活命,它愿意付出它的灵魂,永坠魔道,死灵族的祭祀使他再次拥有存活的能力,可是这份能力也给他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代价,那就是嗜血,残暴,为了保持理智,它每日都要吃食人肉,吞食鲜血,终于有一天,它丧失了理智。死灵族在它的带领之下,向人类发起了宣战。”
“人类奋起反击,在事态还没有恶化之前,终于将死灵一族逼入了绝境,就在锁沦大帝和毒龙的大战即将分出胜负之时,三派也开始了他们的计划。”
“计划的具体内容,没有人知道,只是三派在与死灵一族的大战中,他们都出奇的保持了中立的态度,就是谁都不帮。唉,要是他们真的这么安分守己就好了,那么也就不会有下面的血洗事件了。”
“锁沦大帝仿佛料想到了三派的态度,所以他并没有流露出太多表情,只是告诫那些与死灵族奋勇反抗的修道者,不久的将来还会有一场大战在等着他们。”
“事情果然如锁沦大帝料想的那样,在他把毒龙封印在崖州的断崖,死灵一族也被赶进崖州之后,三派突然对他和黄昭子庙发起袭击,三派始祖一起出力,将锁沦大帝重伤,就在他们要砍去锁沦大帝的头颅的时候,四只携带着无上圣光的圣兽降临世间,给锁沦大帝带去了新的生命。”
“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于是锁沦大地利用新的力量重创三派,不仅将三派始祖斩杀,还对余下子民发起了血洗事件,剩下一些流窜进大山的余党,因为一些原因而没有遭受死亡的宣判,但是他们日子也不好过,不敢抛头露面,更不敢大声宣扬,就这么过了千年的隐居生活之后,他们又开始活泛的运动,但是时间没有抹平烙印在人类心中的伤痕,官府很快出动,将所有宣扬本派文化的道士,和尚以及应征入伍的兵士全部缉拿归案,可是在处理这件事情上,他们产生了偏执。”
“就在没有人拿定主意的时候,黄昭子庙传来信讯,信中表明,三派已受过千年隐居的惩罚,世人不可再对其产生任何妄动之想,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需要让他们交出各派人质,关押在某国,以防他们再做出任何冲动之事,而这个国家也会因为押解之功,收取报酬。”
“这就是我身后这间车厢中的少年和先前在酒乡县出现过的老和尚存在的原因,而押解令也是五和国奋力争夺得来的。”
“佛、道、兵三家分别被关押在天香县,花香县和水乡县。五和国的押解令就是我,至于那个陪你们一起被掳走的小女孩,其实只是我使用的一个障眼法,目的就是为了迷惑那些前来破坏押解任务,以及想要解救三派人质的那些杀手。只是有一点我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掳走你们的是十二房之中的门槛房和贞子房,按理说,他们没有理由掺和这件事才是啊。”
酆小都扭头凝视周天申的侧脸,疑惑不解道,“其余四国雇佣杀手,情有可原,甚至于,五和国的国主死于非命,我都不会感到任何惊讶,因为这是他的命运,但是,偏偏这一点,我有些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
讲完这么一大段故事的酆小都,感到口干舌燥,他伸手从袖口中取出一个青色酒壶,酒馆老板不喝酒喝什么。
酆小都将酒壶递给周天申,周天申喝了一大口,权当给自己压压惊。
良久,周天申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看向有些微醺的眯眯眼青年,周天申问道,“你已经知道了杀手的身份?”
酆小都将酒壶重新收回藏在袖子中的寸守物中,喃喃自语,“当然,不止是我,就连国主和全程参与押解任务的幕后人都知道,只是我们不说而已。”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追杀我吗?”
似乎没有料到周天申会这么问,酆小都擦着视线有些模糊的眼睛,看向远处余晖,“天快黑了,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家...,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现在的你,还不具备寻找真相的实力,等到了天镜,再来说吧。”
酆小都转身睡去。
夜色下的少年没有睡意,只是始终在重复一件事,那就是刻苦修道,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
这趟远行实在是带给了周天申太多惊喜,包括眼前乞求搭车的卞道常和吕哲二人。
二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手上和脸上都有数道伤痕,尤其是卞道常,他头上的护额如今已被白布代替,白布上渗出血迹,显然受伤不轻。好心的酆小都将二人请进马车,二人自动忽略了车厢中坐着的道袍少年和木偶人,酆小都从袖中的寸守物中取出两个酒壶,自己一个,卞、吕二人一个,至于周天申,还是不让他喝的好,毕竟酒不多了。
等到两人喝过酒,面色都有些红润,酆小都笑嘻嘻的瞅向二人,也不知他是幸灾乐祸还是天生笑面,可是如今寄人篱下,二人也不敢多嘴,只是一昧的喝着酒,就连平常话多的卞道常此时都低着头,不再言语,显然是遇到了极大的事情,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
正好可以成为聊以果腹的下酒菜。
酆小都问道,“你们怎么了?”
二人对视一眼,都露出痛苦的表情,良久,卞道常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们遇到鬼了。”
又是一大口酒下肚,卞道常擦去粘在嘴角的酒水,惊魂未定道,“前几日我们搭乘一户前去水乡县走亲戚的马车,想要和他们一同前往水乡县,就在我们走出花香县,驶进不竭山的官道时,天上突然飘过来很多乌云,黑压压的,看不清路,我们还以为是哪一个修道大能正在赶路所产生的声势,所以便停靠在路边,想要等乌云散去,再做打算,没曾想,乌云遮天蔽日,根本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我们感到不妙,可还没等走出车厢,就听见乌云深处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笑声声震四野,随后我们便晕了过去,等我们再醒来的时候,就成了这个样子。”
蹲坐在一旁的吕哲,抱紧自己,声音颤抖道,“我们家乡曾经流传过一个市井传说,说天首大陆上的死灵并没有全都被驱赶到崖州,其中还有很多恶灵游走世间,为了报复人族,他们总是在深夜的时候,掳走刚满月的孩童,并吞食他们的血肉,等到黎明时分,再将骨头放在被掳走孩童的家中,我们遇到的,一定就是他们!”
酆小都眯着眼,小口喝着酒,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反观周天申咬牙切齿,攥紧拳头,面目狰狞,愤然道,“这群天杀的死灵,真应该将他们投入炼魂火中,熔炼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再丢入断魄冰中,冻霜九九八十一天才解恨。”
看着周天申的表情,再配上他口中的狠毒惩罚,不明真相的人还真是容易被其感动,要是卞道常二人不是什么世俗公子,而是女工闺秀,恐怕这个时候已经投怀送抱,泣不成声了。
酆小都蹲坐在马车外,将酒壶收进寸守物,双手叠放在脑后充当枕头,说道,“不管你怎么说,这件事我都不会去管,现在我的首要任务就是将佛、道两家安全的押解到水乡县,然后再把我新酿的美酒献给国主,再然后,我就回家,等到了水乡县,你们就下车,从此以后,我们形同两路,再不交际。”
眼看自己的计谋被拆穿,周天申并没有任何的沮丧之气,只是恨自己不够强大,境界不够高深。
好似看穿周天申心中所想的酆小都慢悠悠的说道,“天地之事,尽职尽责就好,如果把所有不平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到时候,就怕你一件事都做不好。做事,最怕的就是不能尽善尽美,最容易的就是半途而废,持之以恒是好事,也是难事。”
周天申释然,走出车厢,留下木偶人、道袍少年和卞、吕四人,盘腿坐在眯眯眼青年身旁,双手结印,一丝丝细若发丝的灵力波纹汇聚在少年手心,最后再从口鼻进入,一直刻苦修道的少年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干旱已久的土地突然之间遇到甘露般饥渴,即使有再多的灵力都无法将其填满,灵力在体内犹如水龙过江、火龙吐火般肆意本走,等到全身窍穴都被水火双龙敲打一二之后,水火双龙又变成虚无缥缈的灵气重新汇聚在丹田之中,良久,一颗干瘪的金黄色种子凭空出现在丹田上空,全身散发出微弱的金光。
人才境就好比俗世官宦选拔人才一般,只是肚中有三两学问这还不够,还要坐在高位评委之人认为你可以,你才可以。这颗金黄色的种子就好比肚中的三两学问,虽然干瘪无实,但也却是真实存在,只要日夜用灵力浇灌,总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那时也就是俗世中,高位认可你之时。
周天申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整个人的气场颓然一变,好似刚从边疆历练归来的新兵,不再胆怯,锋芒毕露。
刚刚睡醒的酆小都感应到周天申的变化,睁开眼,一抹青萤色光亮在双眼中绽放,他眼中的周天申又是一番景象,酆小都笑道,“恭喜你,一举突破了人才境,直破五关,真是应该喝口酒庆祝一二。”
酒壶从寸守物中被取出,扔到周天申的手上时,只剩下小半壶,生平第二次喝酒的周天申还是只敢轻轻的抿一小口,烈酒下肚,只感觉体内犹如烈火燃烧,喉咙痛痒难耐,咳嗽不止。
酆小都的表情好似看白痴,将酒壶一把夺去,恨铁不成钢道,“哪有你这么喝酒的,酒就要大口喝才过瘾。”
说罢,一大口酒下肚,酆小都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唇,眼神迷离,回味无穷。
酒壶再次回到周天申的手里,周天申闭着眼睛,一仰脖,学着酆小都喝下一大口酒,结果直接醉了过去。
酆小都将周天申的身体摆正,一个人端坐在马车上,与落日肩并肩,行走在落满余晖的大道上。
这一路上平波无奇,除了沿途中遇到几个不识趣的强盗劫匪被酆小都一巴掌拍飞之外,再就是在路边搭救了几位落难户。
按照他们的言辞可以大致捋清到底发生了何事。
落难户共有六口人,一对夫妻,一对兄妹,一对老夫妻。
那对夫妻中,女的身穿粗布麻衣,头戴木钗,行事拘谨,说话有些怯懦,更多的时候还是躲在自己丈夫身后,而他的丈夫就要有趣的多,喝起酒来也是分外的不客气,每次都要醉熏到舌头打结才罢休。
那对兄妹眼看年龄相仿,问过才知道,一个六岁,一个八岁,他们并不是亲兄妹,是堂兄妹。
男孩名叫唐柴,女孩取名唐如意。
那对老夫老妻应该就是年轻夫妻的爹娘,老人时常坐在窗边,注视着窗外的风景,很少言语。老妇人应该患有肺咳疾病,总是需要身边有人照看,话也不是很多。
总的来说,这些人都很正常。
可是,周天申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天夜里,周天申睡不着觉,便坐在车厢外,打坐修炼,如今他已是人才境五关,如果能够赶在回到老槐村之前,到达人山境,那么距离他离开村子,前去黄昭子学院求学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半年前才刚进阶到人境,现在就已经是人才境五关,六个月,连破五关,周天申的天赋完全可以与中州的那些天之骄子相媲美,这不是他一个。
收起思绪,少年渐渐入定。
酆小都自从那六人进入车厢之后,就再也没有进去过,就连言语都要比平时少很多,也许旁人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相信,但是酆小都确实是有一种天生神通,在平常人眼中平淡无奇的落难户六人,在他眼里却是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恶臭味,甚至有着面目可憎的容颜。
这是他不曾向外人告知的秘密,就连手中紧握他生命线的银白色胡子老人都不知道。
银白色胡子老人更不会知道的一点是,只要蓬莱酒馆存在一天,只要那位被酆小都擅自取名为酆久雪的少年不死,他就可以永远活在天首大陆中。
喝下一口自己酿造的酒,想着过往,眯眯眼青年感觉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
只是自己的命运从来不曾握在自己手中,那么也就不会有自己认为还算过的去的生活。
生于天地总有缘由,奈何其中说不清啊。
第四十章 鹤过留声不留踪
从周天申等人收留落难户六人后,马车又沿着官道走了数十天,终于来到了不竭山脚下。
不竭山是花香县和稻香县之间的界限,也是一道天然屏障,它阻绝了两城之间长达五十年的礼尚往来,以致于在水乡县没有统领其余四县,五和国还没有建立之初,两县之间没有任何的来往。
不竭山山脚下有一座小城,名为穗宝城,是稻香县县主在五年前自费建造的一座用来给生意人交往的一个小城池。全城不过二十余里,里面多是稻香县的生意人,还有的来自酒乡县和水乡县,甚至还有来自三柴国的富商在此经营一家小店,穗宝城也算是声名远扬。
在进入穗宝城之前,要经过城门前的数道盘查,然后在守城将士那里领取一块儿入城玉牌,玉牌不过手掌大小,正反刻着‘穗宝’二字,玉牌不需要任何抵押,但是必须在出城前将玉牌归坏,如果遗失,则必须用钱财用来偿还损失,一块玉牌大概要五两银子。
进入穗宝城,迎面吹来一阵凉风,马车驶过城墙下的城洞,一条不算太过拥挤的街道映入眼帘,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几乎没有任何空闲的地方。因为街道窄小,不适合马车行驶,所以在进城之后,会有专门的看守绕过街道,将马车一早停在城外,等马车的主人径直穿过城池后,看守会在城外等候。
酆小都将马车交到一位看着年岁不是很大的男人手中,男人温和笑道,“恭祝各位在穗宝城玩的尽兴。”
男人走后,酆小都也不避人,从袖中直接掏出几个酒壶,晃荡几下,瞅见一家飘出浓郁酒香的小酒馆,擦去嘴角的口水道,“我先去买些酒,你们随便逛逛,或者跟着我们的马车,在城外等我,我随后就到。”
撂下这么一句话后,酆小都一溜烟的跑向小酒馆。
卞道常和吕哲都表示自己的兜里没钱,只有到了水乡县才能借到,也就不在城里多待,而且在见证了周天申的破镜之后,他们现在也没有心思买东西,只想好好修炼,早日破镜,二人向走远的马车赶去。周天申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不想就这么离开,他在向落难户六人询问,得到准确的答复后,自己走到一家店铺前,过眼瘾去了。
等到四人走后,落难户六人随处找了一家客栈,在二楼租了一间小房间,密谋着接下来的计划。
老妇人坐在客房中唯一的一把椅子上,面色冷漠,眼角低垂,看着很是疲惫,老人站在其身后,双手负后,挺直胸膛,那对唐氏兄妹乖巧的站在两侧,位置要比老人还要靠前,那对夫妇双双跪倒在老妇人的脚下,磕了三个响头,直起身,男人最先开口说话,“老姐姐,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老妇人抬起手臂,站在她左侧的唐柴赶紧拿起桌子上的茶杯,递到老妇人的手中,老妇人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吐掉嘴角的茶叶末,缓缓道,“不急,那个喝酒的车夫,修为不在我之下,经过我这几日观察,想要夺回那辆马车,并将周天申击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之前和红山老大说好的在不竭山动手的事,恐怕要延后了。前几日,老黑妖曾派了四个手下在花香县截杀他,不仅被他侥幸逃脱,那四名手下也都命丧黄泉,看来这个周天申还是有两下子的。南绨,你去写一封信,告诉红山老大,就说我们在穗宝城前的九沟桥动手,届时,让他们一定要提前做好埋伏,然后再写一封信,告诉东禾,让他务必在我们出城前赶到这里,我还有另外的任务交给他。”
妻子领命,走出客房。
老妇人又喝了一口微凉的茶水,将茶杯放在唐柴的头顶上,唐柴的身体瞬间僵硬,不敢乱动分毫,老妇人说道,“北霄,你速去不竭山接应四户当家,让他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切不可打草惊蛇,另外告诉他,我们紫霞以后还是要和他们四户做生意的,所以万事留一线,之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这次事成之后,我要让他们四户将酬劳全都让给我,如若不然,中叔的仇,我亲自去报。”
丈夫领命,走出客房。
老妇人背靠着椅背,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老人将手放在老妇人的肩膀上,轻柔按压。老妇人拍拍老人的手,老人将老妇人扶起,慢慢的走出客房,临走前,老妇人对兄妹说道,“这次的任务一结束,你们就各自回家吧。”
唐柴听着老妇人的话,怔怔出神,唐如意则掩面痛哭。
走出客栈,老妇人和老人相互依偎,好似平常人家,老妇人说道,“现在已不似从前,三道口更不是寻常杀手组织,等我死后,就把我葬在老家的那片花田中,你要是想给我报仇,就带上家中的那张祖传青砖帖,反正就剩你一个,留着也只会被他人夺去,只是可惜你没办法入土为安了。”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笑着。
两位老人步履蹒跚的向城外走去,在归还入城玉牌之后,顺着人流走出了穗宝城,城外的一颗大树下面,站着一位头戴花环,脚穿草鞋,嘴里咬着一根狗尾草的精瘦青年,青年眼瞅着老妇人向自己走去,急忙前去迎接。
青年搀扶着老妇人站在大树下,老人双手负后,恭敬地跟在老妇人身后,青年冲着老人咧嘴一笑,老妇人说道,“东禾啊,你一早就在这里等我们?”
东禾笑道,“那边的事都已经安排妥当,我已经让胡叁和胡肆留在那里,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就向我汇报。”
老妇人满意的点点头,赞赏道,“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能干,这么聪慧,我也就不用亲自过来了。”
老妇人吩咐道,“过会儿你去不竭山,追上北霄,我怕他吃亏。”
东禾点头应是,扭身向不竭山走去。
走出一家买卖瓷器的店铺,周天申感到大开眼界,尤其是店中墙壁上挂着的那个白玉盘子,竟然已经修炼成精,可以使用灵魂出窍的法术,任意的变化形态。听店中掌柜介绍,这个白玉盘子是祖上所传,由炼器宗的长老炼制而成,以前是用来庇佑家族祠堂不受恶灵侵害的,可是随着岁月流逝,白玉盘中的灵气越来越稀薄,住宿在其中的白玉精灵也早已不知所踪,炼器宗长老使用的秘法禁制除了可以挽留一些精气神,再无他用,现如今也就只剩下能够使用一些不费力的法术来招揽顾客,讨一个好彩头。
瓷器铺对门是一家石器铺,专门买卖石头,或者用石头做成的器皿。
周天申走进店铺,店掌柜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赤裸上身,脸上沾了一些泥土,热情的向周天申介绍着店中的器皿,周天申则表示自己没有钱买东西,店掌柜此毫不介意的让周天申随意观看,自己去了后院,又开始忙活起来了。
店铺不大是穗宝城的一大特点,但是店中的东西却是很有意思。
石器铺的一个小角落里搁置着一个小水缸,水缸底部积攒了一层泥垢,泥垢上面长了一层水草,水草上面是清澈透明,带着淡淡青草味的清水,水缸边沿还有几尾身体透明的小鱼,小鱼的尾巴上有一抹红色,头部则是橘黄色,小鱼在水中嬉戏吐泡,完全不在意缸外的陌生人。
周天申正看得出神,眼角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自己身边,周天申礼貌的向一旁跨出一步,那个身影随即站在空出的地方上,低头看着小鱼,嘻嘻笑道,“没想到在这么偏僻的邨州也能看到这种小鱼,在我家乡那里,这种小鱼都是用来下酒的,家底稍微厚一些的人家,都是用这种小鱼当作鱼饵,去百洋钓一些更大的鱼,唉,也就只有穷苦人家才会当作宝贝一般的藏在房中,又不是什么美娇娘。这间店铺也是,明明有价值连城的宝贝,不明码标价往外卖也就算了,连清扫灰尘的简单事情都不愿意去做,甘愿将其在角落中蒙尘,这就好比一个极好的修道天才,你不出外求学修炼,以求在证道长生这条路上越行越远,偏偏呆在家中风花雪月,既浪费天赋,又折羡旁人。”
耳边不停的传来嫌弃声音,周天申只感到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随即走出石器铺,刚走出铺子,迎面走来一位戴着毡帽的老人,周天申与老人擦肩而过时,老人拢了拢身上的貂裘,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老人走到人影身边,恭敬道,“少爷,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城中所有的字画店铺都买了下来,你看还需要些什么?”
面容干净,出手阔绰的青年低着头,伸手捏出一条小鱼,放在眼前,轻轻摆弄,“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真想它们啊。”
周天申走出石器铺,刚想再去一家店铺中瞅瞅,就听见身后传来呼喊的声音,回头望去,酆小都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几根肉串,来到周天申身边,酆小都指了指前面的店铺说道,“刚刚得到消息,前面的书画铺子都被别人买了,恐怕现在正在进行交接仪式,你要是想再看看,还要再等半个时辰才行。”
周天申摇摇头,向城外走去,“算了,还是赶紧赶路吧,都离家几个月了,还是赶紧办事,赶紧回家的好。”
酆小都快步跟上周天申,将手中的竹签扔在地上,酒水同样撒了一地。
其实周天申进入的第一家店铺就是一家书画铺子,铺子的主人是一位说话很和气,行为举止都要赏心悦目的白衣公子,公子跟耐心的讲解了店中的书画和字帖,而且和石器铺以及瓷器铺的掌柜一样,即使你不买东西,也可以随意观看,而且是想看多久就看多久。书画铺子中最吸引周天申注意的就是店铺中间墙壁上挂着的那副山水图了,周天申站在画前,看的久了,竟然真的听到了山风呼啸,河水流淌的声音。
白衣公子笑着解释,这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一副山水图,名为《冬山图》。
原来白衣公子祖上是来自仙彩州,因为当年不喜纷争以及同行的陷害与污蔑,便一气之下来到邨州,临走前,只带了这副《冬山图》,至今图中还留有老祖宗的一缕魂魄,年复一年的庇护着家中子嗣,每闻此处,公子总会红了眼眶,哽咽难语。
身后跟着体弱老人的青年走出石器铺,注视酆小都离开的方向,轻声问道,“他就是蓬莱酒馆的掌柜?”
老人轻声应是。
青年笑道,“他家的酒,真就这么好喝?”
老人眯起眼,回味道,“上一次出远门,还是跟着家主,那时我们途径仙彩州,在仙彩州的浮萍城遇到了刚酿好一壶酒的酒馆老板,家主便舍脸讨要了一碗,现在想起那个味道,还真是让人流口水。”
青年打趣道,“老头子竟然没给钱,就他那种善财童子的性格,竟然也会有囊中羞涩的时候。”
老人哈哈大笑,摆摆手说道,“少爷呀,你还是不够了解家主啊,要是那位酒馆老板肯收钱,凭家主的性格,他甚至可以将身上所有的钱全都用来付酒钱,可惜人家老板不要啊。你不知道当时家主的脸色,整个比猪肝都要难看,这还是家主第一次被人拒绝。”
青年喃喃自语,“确实是没有看到。”
穗宝城外,建造了一座马坊,专门用来停靠过往马车,周天申他们的马车就在其中。
先前被酆小都雇佣照看马车的男人始终站在马车旁,不曾离开片刻,酆小都掏出三十文钱,权当小费,男人之前不是没有见过大方的雇主,可是那也只是一些凤毛麟角般的存在,而且多半不会落在自己手上,现如今这位公子虽然只是掏出人文钱,与地银相差甚远,不过好在数量可观,当下十分感谢。
男人转身离开,去了城中的酒肆,想要好好的喝上两碗酒,再顺便买下一些讨人喜欢的小物件。
马车上坐着卞、吕二人和落难户中的老夫妻以及兄妹四人,卞道常解释称,那对年轻夫妻在城中遇到了自己的朋友,便去找朋友帮着解决家中难事,至于为何不带走老夫妻和兄妹,这是他们四人的意愿,他们想着在稻香县下车,年轻夫妻会在那里与他们会合。
酆小都与周天申并排坐在马车上,心中腹诽道,你们还真是关心子女,难道就不会想想不要去麻烦别人这种问题吗,这样也好,走了一两个,味道也确实是好闻很多。
酆小都驾驶着马车向十五里外的九沟桥赶去。
九沟桥是一座石拱桥,全长大约有二十四里,能够容纳三辆马车并驾齐驱。
九沟桥的下面并不是一条江河,而是一个直径二十里的深坑,深坑中有一汪泉水,泉水中圈养了一只体积大小极为庞大的深泉龟,龟壳大如一座山峰,乌龟的头顶上面插着一柄长有数十丈的方天画戟,枪杆上镌刻着云纹图案以及晦涩难懂的古文字。
稻香县县志记载,深泉龟名为薰铉,已经生活在泉水中近千年,而它百年都会探出头颅,向外张望,用来缅怀自己的主人。薰铉的主人名为刘遂,是一位枪道宗师,已于千年前陨落于此,那个深坑就是薰铉为他的主人准备好的坟墓,千年前,刘遂的宿敌听闻刘遂在此陨落,便求来天山圣水为其洗涤身躯,净化灵魂,因为深坑深不见底,那位既是敌人也是朋友的修道大能便将全身携带的所有圣水全部倾倒在深坑中,才有了今日景象。
天山圣水对于天首大陆上的所有生灵都有超凡脱俗的神奇作用,浸泡在圣水中的薰铉才得以存活千年。
眼看九沟桥就在眼前,酆小都突然来了兴致,喝了一口酒,缓缓道,“其实九沟桥是稻香县的县主自己掏腰包建造的,虽然在他眼里这些钱不是事,但是只要是对他有利,就算砸锅卖铁,他也会把这座桥建起来。”
周天申不明白村外事,所以并不理解酆小都的话中有话,酆小都耐心解释道,“当年五和国的国主还只是水乡县的小小县主,而五和国也才只有水乡,天香,花香,稻香四县,各县相距甚远,分而立之,久而久之,国主便有了一统四县的想法,而他的第一个目标并不是攻占其他县城,而是利用水乡县的所有银两在天香和花香之间建造了酒乡,利用酒乡阻隔天香和花香之间的联系,迫使花香与稻香建立同盟,孤立天香,从而不损一兵一卒的占领了天香。在那之后,水乡,天香,酒乡便对稻香和花香完成了包围计划,这时酒乡已经初具成效,在那里居住的居民只会越来越多,长期消耗对另外两城没有任何好处,于是花香县与稻香县的县主约定好了在九沟桥决战。其实花香县与稻香县之间因为深泉龟的归属问题早已闹得不可开交。这时,国主向稻香县秘密提出同盟,传信告诉稻香县的县主,只要他归顺水乡县,国主就可以作主将深泉龟划分到稻香县辖内,于是在开战的那一天,稻香县背叛了花香县,花香县的县主死在了稻香县县主的手中,从那以后,五和国正式建立,水乡县的县主做了国主。”
思索片刻,酆小都决定说出那段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的秘闻,“九沟桥是五和国还没有建立的时候,水乡县的县主建议稻香县县主建造的,其实那个时候,水乡县和稻香县就已经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了。”
周天申咂舌,没想到五和国的建立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酆小都喝着酒,问道,“猜猜是谁给国主出的主意?”
周天申望向身旁的眯眯眼青年,指了指他说道,“你?”
酆小都笑道,“当时我正在酒馆中酿酒,已经闭门谢客半年之久,初次听见门外传来声音,疑惑不已,打开门,那时还是水乡县县主的国主独自牵着一匹马,站在门外,口干舌燥的向我讨水喝,我便送给了他一坛酒,国主念及旧情又喜欢我的酒,便想出钱帮我建造一座酒坊,我顺口一提早已在我心中酝酿了很久的计划,没想到被他牢记于心,不仅顺利建造了酒乡县,而且还成功的收复了其余三县,建造了五和国。其实,我当时想等的人是花香县的县主苏毝。”
最后一句话,酆小都是冲着车厢说的。
周天申眯眼侧身,手中捏出百草斩的手印,酆小都笑着摇摇头,掀开车帘,面对着面沉如水的老妇人,笑道,“我和苏毝是很要好的朋友。”
老妇人一言不发,而坐在他身边的老人却是暗藏杀机,只见他从袖中甩出一把小匕首,一道青色寒芒直刺酆小都的面门,酆小都向后闪躲,松开车帘,车帘再次阻绝车厢与马车外两人之间的联系,周天申眼疾手快,一跃而起,刚窜到车厢上,一柄软剑如长蛇般穿破车顶,缠住他的左脚,持剑人猛然用力,将他拉近车厢中,出手的是那位名为唐如意的女孩,软剑一直缠在她的手臂上。
等到卞道常和吕哲察觉到不对劲时,唐柴的拳头已经来到,吕哲被唐柴连击两拳在头上,顿时昏厥过去,卞道常拿起吕哲的手中折扇,堪堪躲过唐柴的攻势,正要反击时,就听见老妇人怒吼一声,“不要理会其他人,我们的目标是周天申酆小都。”
一股磅礴如万丈海浪的气势从老妇人手边散开,直接拍打在周天申和卞道常的腹部上,周天申还算能够承受的住,毕竟刚刚破镜的他体内灵力还很充裕,并且少年早在老妇人发声后就已做好准备,所以并没有立刻昏厥,但也只感到心肺间一阵翻滚,喉咙处涌出鲜血,被他强咽下去,可是卞道常的情况就没有这么好了,本来还在仓促应敌之下的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想法去调动体内灵力用于防御,所以老妇人的一身地境气势全部宣泄在他身上,卞道常昏迷之前,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松散开来。
车厢四处崩碎,木头碎片摔落在地上,溅起灰尘。
卞道常和吕哲都被甩了出去,酆小都一手拿酒壶,一手提着二人的衣领,将他们安全的护送到树下,随后便向没有车厢的马车赶去,酆小都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御风而行更是信手捏来,原本被马车遥遥甩在身后的他,几乎瞬间便来到老妇人身前,一掌拍碎老妇人身前的由禁制法术构建的阵法,再一掌打在老妇人的心口上,老妇人被掌风震飞出马车,稳稳的落在地上,老妇人捂着心口,吐出一大口黑血,虽然酆小都这一掌废了他的地心境修为,但同样的,也根治了她体内的顽疾,虽然无法再证道长生,但是再活十年已不是奢望。
老妇人擦去嘴角黑血,怔怔的看着马车上的眯眯眼青年,回想起他之前说的那句话,我和苏毝真的是很要好的朋友。
马车上,老妇人的突然离场显然让其余三人失了分寸,周天申挣脱女孩的束缚,跳到马背上,没有来得及稳固伤势,唐柴的拳头就雨点般打来,这是周天申第一次正式与人面对面决斗,之前的那场与面具杀手之间的较量,如果不是木偶人的帮助,恐怕自己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击败对手。
木偶人也早已被老妇人用地境气势束缚拆卸,排不上用场,道袍少年也早已不知所踪。而酆小都在收拾了老人与唐如意后,竟然在悠哉的喝酒,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那双眼睛好像在说,你的对手应该交给你自己。
周天申捂着腹部,向后退一步,唐柴摆出拳势,低吼一声,向周天申奔去,两人之间的距离很短,唐柴一步跨出,已来到周天申面前,递出一拳,周天申来不及躲闪,便用拳头接下,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唐柴虽然只有人才境四关,要比周天申还要低一等级,但是长期的杀手任务将男孩打造成了一个锋利的杀人凶器,少年将全身力气都灌注在了这一拳上,已经受伤的周天申根本不是其对手。
一拳抵一拳,一人骨断人飞,一人咬牙站定。
周天申的这一拳打在身上也并不会让人好受,唐柴几乎咬碎了牙齿才稳住自己的身体。
酆小都看着被一拳击飞的周天申,惋惜道,“明明有一身修为,却不会用,明明可以击杀对手,却又不舍得。人道啊,真是害人不浅。”
唐柴收起拳头,手臂已经红肿,但还可以一战。
也许吧。
酆小都悄无声息的来到唐柴身后,一记手刀打在男孩后脑上,男孩直接昏死过去,骂骂咧咧道,“你要是把他打死了,我们都没得活。唉,你说你,选什么不好,偏偏要选人道,这下可惨喽。”
酆小都迫使马车停下,将车上的一老两小踹下马车,再将右臂骨折,昏迷过去的周天申抬到马车上之后,便悠哉的喝着酒,等着远处的客人。
九沟桥上,一行身穿红衣的数十人一字排开,想要拦截马车,不曾想马车竟在桥前停下,像是在等着他们。
面罩男向前跨出两三步,看清马车上的情形,一个喝酒的眯眼青年,一个昏迷不醒,再没有其他人。
难道紫霞老姐姐失手了,看马车上的情况,那个昏迷的少年应该就是周天申,虽然生死不知,但是既然是老姐姐出手,那么非死即伤,可以暂且不用去考虑,那个喝酒的青年应该就是蓬莱酒馆的老板酆小都,传言此人与五和国国主私交甚好,在不必要的情况下,还是不要与他交恶。
既然此次的目标已经重伤不醒,眼下又没有看到紫霞老姐姐以及他手下东南西北中任何一个人的身影,面罩男决定不再贸然出手,正准备带兵回去,却看见眯眯眼青年冲自己勾了勾手指,好像是要让自己过去。
面罩男紧握背后横刀,小心翼翼地向停靠在桥边的马车走去,他身后的红衣人紧随其后,皆是手持短刀。在距离马车十丈远的地方停下,酆小都笑眯眯的看着面罩男,活像一只狡猾的狐狸,酆小都咽下一口酒,将酒壶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盘腿而坐,笑道,“你就是红山老大,咸阳地界有名的杀手?”
面罩男不知青年何意,但还是点头称是。
酆小都将手肘放在大腿上,拳头抵着脑袋,问道,“就是你刺杀了五和国国主李贺?”
面罩男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杀气将自己包裹,下意识的抽出短刀,横放在自己身前,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酆小都摆摆手,摇头说道,“不用这么紧张,我要是真想杀你,你是挡不住的,我只想知道你身后是谁?是谁雇的你,做这么愚蠢的事情。三柴国和五和国是盟友,不可能出手,思镞国相距太远,难不成是再一国和祥云国?”
一个个国家的名号从青年嘴中蹦出,面罩男只感觉压力巨大,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他谨慎的想要后退两步,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退路,面罩男气喘吁吁的凝视着面前那位人畜无害的青年,声音沙哑的说道,“杀手准则不允许我透露雇主身份。”
酆小都说道,“那要是用你的命换一个名字,你换不换?”
面罩男犹豫片刻,说道,“换。”
酆小都捧腹大笑,手指着面罩男,讥讽道,“什么狗屁杀手准则,远没有自己的命值钱。行了,你走吧。趁我还不想知道真相的时候。”
屏障消失,面罩男将刀插回背后,抱拳离开。
良久,酆小都将酒壶中的酒倒在周天申骨折的那条手臂上,一阵‘嘶嘶’声传来,手臂开始泛红,酒水蒸发变成雾气,围绕着周天申的手臂,凝聚不散。
酆小都驾驶着马车驶向九沟桥,在经过深坑的正上方时,可以细微的听到深泉中传来的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穿过九沟桥,再走一个时辰,就是稻香县。
这是一座规模比酒乡县还要大上一倍不止的城池。
城门外聚集了许多的商贩小斯,还有供马匹休息的马坊,以及茶美价廉的茶馆。
马车走走停停,经过守城将士的层层盘查,才算是驶进城内。
城中街道泾渭分明,层次有序,有供马车行驶的双向马道,和方便人行走的石板路。沿着双向马道向城内走去,沿途到处都是自家配带马厩的高楼客栈,还有专门为马匹建造的马坊,里面的骏马各个都是英姿威武,毛顺皮亮。
周天申受伤在即,必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酆小都找了一家还算看的过去的小客栈,门面不大,但胜于干净清净。之所以不去那些门面看起来更气派的客栈,并不是酆小都不愿意画钱,而是他不想让周天申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蒙程交给他的昆仑马坊的信物至今还在他衣袖中的寸守物中搁着,那群杀害了昆仑马坊和稔鹤镖局的杀手强盗一定还会再次出手,抢夺信物,杀人灭口。
要是让他们知道周天申还活着,那么现如今自己身边这位唯一的证人的处境可就不太乐观了。
这个地方正好,即使那群人找上门来,自己不仅可以不用避讳旁人,轻松应付,而且还很方便抛尸。
在客栈二楼随便找了两个相邻的房间,将周天申平放在床上,褪去缠在断骨上的布衫,酆小都将沿途买来的药膏敷在胳膊红肿处,之前用自己蕴含灵力的酒浇在断骨上,其实已经有了骨头闭合的迹象,但周天申毕竟才刚刚踏入修道者领域,身体的承受能力还很有限,只能先让骨头接在一起,要想完全长好,恐怕至少还需要十五天的时间。
趁着这段疗伤时间,酆小都打算在稻香县好好逛逛,放松心情,以往自己每次酿酒都需要近半年的时间足不出户,很少能有这样的闲散时间,就当是慰劳自己。
床上躺着的这位,也需要好好的想想自己为什么会落败。
明明境界要高出对手,可是就是无法使用。
这是最令人恼火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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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称酒懵子,差点让周天申命丧黄泉的独角虫此时正被另一个周天申拿捏在手中,上下抛掷着,肉白色虫子将身体缩成一个圆球,对少年的行为无可奈何。
少年躺在那颗自从自己有意识的那一天就存在的槐树下,树荫刚好庇护少年的身体,不让其受到阳光的侵扰。
除了槐树,这里还有远处山岗下的一个洞口,洞口正被一个大石头挡住,少年想将其推开,可惜能力有限,至今没有成功。不久前,槐树后面又新冒出一颗金黄色的种子,种子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每旋转一圈,就长大一倍,现在已经成长为了一颗树苗,少年估计再过几天,树苗就会长得如槐树般大小,这样自己也就可以爬在树上看风景,少年不是没有试过爬上槐树的树枝,可是没有一次成功过,总是在爬到一半的时候摔下来。
树苗旁边有一座山峰,山峰高耸入云,山壁光滑异常,缝隙中生长着奇怪的植物,山峰是这里最早的原住民,比槐树和少年出现的还早,这件事就像是老槐树扎根在泥土中的树根一般,烙印在少年的脑海中,只是少年对爬山一事一向兴趣不大,所以便没有在意过,只当它不存在。
可是今天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让少年不得不对山峰产生兴趣。
一如往常的天气和枯燥。
山峰上突然传来山石崩裂的声音,少年循声望去,山峰上泛起灰尘,遮住了山峰的整个身影,等到灰尘散去,山峰重见天日,一个硕大的拳印出现在山壁上,整个拳印与山壁浑然一体,好似一直存在那里。
山峰之上传来鹤鸣,抬起头,可以看到云海中有一道身影将厚重的云海从中撕开,而后又快速合上。
正对着少年的山壁再次传来响声,石壁裂开,一条山路出现在缝隙之中。
少年一只脚踏在山路上,情不自禁的向山上走去,那只独角虫趴在他的头上,慵懒的睡去。
山路很长,两侧光秃秃的,少年先是感到惊奇,觉得自己是在作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可是走的时间久了,就感到双腿酸胀,身心疲惫,回过头向下看去,已经看不见山脚,再看向两侧,石缝中存活的植物正在迎风生长,丝毫不畏惧困难险阻,少年又有了力气,再向上走了一刻钟时间,少年感觉真的撑不下去了,便坐在山路上,揉捏着酸痛的双腿,吹着山风,头顶上飘过洁白的云彩和一只泛黄的手掌?
少年回头望去,瞅见一位面容含蓄的青年站在自己身后,等到他察觉自己已经发现他时,他向前走几步,坐在少年身后,和颜悦色的说道,“好久不见。”
少年感到很好奇,他并没有见过这个人,可是看他的样子,好像和自己很熟,急忙问道,“你认识我?”
青年笑道,“不止是我,你还要上去走走吗?”
少年苦笑着摇头道,“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改天吧。”
青年伸手指着身后,再次问道,“快到了,你真的不上去坐坐?”
顺着青年手指的方向看去,目光可及的山路中摆放着一张石桌,两个石椅,石桌上还有一些茶水和点心。
少年又听见一声鹤鸣,转过身,除了云海和云海中的那道被穿透的痕迹,再没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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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申从床上醒来的时候,胳膊已经不再疼痛,但还有些使不上力气,酆小都正站在窗边,喝酒看风景。
听到动静,酆小都扭过头,指着窗外的天空笑道,“你错过了一场好戏哦,听。”
一声鹤鸣响彻整座稻香县。
第四十一章 一家老店
天上飞过一只只白鹤,白鹤眉心有一抹红色,展开翅膀,遮天蔽日。
白鹤背上站立着数位衣袖飘飘的男女。
领队的那只白鹤上站着一位魁梧老人,老人双手负后,脸上有数道疤痕,腰上悬挂着一把无鞘大刀,刀柄处镶嵌着一颗黑色宝石,其身后还站着一位面容冷漠的少年。
少年老神在在的注视着前方,丝毫不在意地面上的赞叹目光,看着比老人还要更显老态。
老人自是知道自己这位徒弟的性格秉性,当下苦笑道,“大衍啊,不要总是绷着一张脸,多笑笑才好看。”
大衍抬起一只手,遮住阳光,眯眼问道,“怎么还没到啊?”
白鹤后面,紧跟着一只驮着三位年轻人的小鹤。
年轻人中,瞅着岁数最大的那位名为杖国,是伏羲帮的二长老。
杖国一身青衫,手中握着一把木剑,温煦含笑,是伏羲帮最好说话的一位长老。
二长老身后跟着的两位年轻人,一位是他的徒弟,一位是他师弟的徒弟,二人分别名为不惑与而立。
二长老的徒弟不惑蹲下身,伸出手,手掌穿过彩云,凉飕飕的。
不惑笑道,“这位五和国的国主真好面子,竟然提出让我们骑着白鹤绕着五和国飞一圈,咱们的副帮主竟然还答应了。”
而立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道,“副帮主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二长老听着徒弟和师侄之间的对话,没有出声,一是没必要,二是他也不知道这位副帮主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只是帮主让他做什么,他听着就是。
在最后面的白鹤上,骑乘者都是伏羲帮的一干帮众,其中有一位穿紫衣,配竹剑的少年最是扎眼。
伏羲帮的副帮主和自己的徒弟大衍骑乘着白鹤穿过稻香县,径直向水乡县的国殿飞去,身后的白鹤紧随其后。
酆小都趴在窗户上,手里拿着酒壶,小喝一口,说道,“伏羲帮的副帮主都来了,这次的招亲大会,场面会不会有点太大了。”
周天申扶着胳膊,站在酆小都身旁,问道,“那些白鹤为什么要经过稻香县,伏羲帮不是在白龙地界吗?”
酆小都将酒壶递给周天申,笑道,“还能为了什么,显摆呗,邨州虽有六大派,但他们都聚集在白龙和安惠地界,跟咱们先阳地界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次五和国举办招亲大会,虽说是为百遮公主挑选良君,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场联姻。通过五和国驸马这一身份来拉拢那些名门望族与各大门派,进而扩大五和国的影响力。”
周天申捧着酒壶,酒壶有些冰凉,放在受伤的那条胳膊上很舒服。
酆小都双手捧着脸,自言自语道,“从国殿接手押解任务的那一刻,就表示要与其余四国对着干,只是那时有人看着,四国才没有搞出什么大动作。现在那些人走了,虽说有接替者,可是刚来的那人显然不够有震慑力,四国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酆小都突然冲着周天申眯眼笑着,周天申感到一丝不妙,急忙将酒壶扔给眯眯眼青年,摆手道,“你可不要打我的主意,我才刚刚进阶人才境,你看看,我连一个比我境界低的人都打不过,更别说其他人了,尤其是刚才骑白鹤的那个少年,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要比我厉害得多,我看你还是找其他人吧。”
看着急忙向后退去的少年,酆小都忍俊不禁道,“看来你还不是很笨,既然想到我要做什么,那我也就不瞒你了,我之所以带上你,并将你的胳膊治好,就是为了让你参加招亲大会。不过别多想,你想迎娶百遮公主,就算国主答应,我都不会答应,更别提那位小祖宗了。我要你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淘汰那些不怀好意,而且还没有什么大本事,只知道仰仗家族声望,作威作福的世俗公子哥们。”
少年有些听不明白了,酆小都解释道,“虽然我和国主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好到穿一条裤子,但是百遮公主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它的满月酒还是我酿造的,这点感情还是有的,我可不想将来他的夫君是一个只会说大话的无能之辈,同样的,我也不希望那些只知道修道,不懂任何人情世故的天才们,辜负她的心意。”
眯眯眼青年说到此处,仰头看向天空,竟然有些惆怅。
周天申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他是真的不想掺和这些事情,可是酆小都对自己毕竟有救命之恩,恩人的要求又不能厉声拒绝。
这还真是应了那位喜好看书的公子哥的说的话,真是费脑子。
好在酆小都并没有让他为难太久,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玉佩,玉佩上刻着蓬莱二字,酆小都举着玉佩说道,“这是一件寸守物,是我的贴身物,就当是给你的酬劳,放心,事成之后,我还有谢礼。”
周天申接过玉佩,怔怔出神,半天才回答道,“好吧,不过我能力有限,要是第一轮就被人刷下来,你可不要怪我。”
酆小都笑了笑,喝了一大口酒,说道,“你的胳膊经过我的治疗,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这几天还有些使不上力气。等你胳膊好了,我再领你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找一些人练练手,你一直待在村子里,没有经历过什么像样的生死大战,对于使用灵力和法术还不够娴熟,头脑中没有一套迎敌之法,容易陷入慌张,趁着招亲大会还有一些时间,争取将你这些毛病全都改正过来。”
周天申苦着一张脸,默默的收起玉佩。
二人居住的这家客栈名为再喝,属于稻香县的三流客栈,只有两层,一楼中只有寥寥数位客人,吃着简单的肉食,还都是居住在楼上,无法支付其他客栈的高额住宿费而辗转于此的客人,至于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来不会有人多看这家客栈一眼。
客栈老板姓黄,单字一个眠,再喝客栈是他从自己的父亲手中继承过来的,当时也算是门庭若市,当属二流客栈中间之位,不上不下。
只是到了自己手里,还不到半年,就从那个高不成低不就,但至少还算风光的位置上退了下来。
那些跟着自己父亲的老伙计,也都纷纷辞退,现如今就只剩下一个不要工钱,只要管吃管住就行的白脸少年。
少年名为白翠,是一个孤儿,据他所说,家中乡村被一伙不知来路的强盗洗劫一空,村中老幼都已经四处逃亡,他在逃跑的过程中与父母走丢了,最后一路逃荒,来到了稻香县。
黄眠看他可怜,就收留了他。
白翠饭量很大,应该是逃荒时落下的毛病,少年说只有吃饱了,心里才踏实,才不会害怕。
不过好在干活时肯卖力气,一个人可以顶三个人的份量,黄眠也就没有计较太多。
周天申和酆小都二人从楼上走下来时,白翠正捧着一只大瓷碗,使劲扒拉着里面的米饭,就着几块干咸菜,偶尔吃一顿红烧肉,这就是白脸少年辛苦工作一天的动力。
再喝客栈的楼梯有些老旧,踩上去会发出‘叽叽叽’的声音,白翠抬起头,嘴角上还沾着一粒米饭,看到有客人下来,白脸少年放下碗筷,拿起一旁的毛巾搭在肩膀上,小跑着来到刚走下楼梯的二人身前,殷勤道,“二位客官是吃饭还是喝酒,今天我们后厨作了稻香县的名吃稻香鸡和稻酒,客官要不要来点?”
周天申摇摇头,表示不用,白脸少年看向手里拿着酒壶的眯眯眼青年,眼神迫切,脸上堆满了笑容,“客官真的不要尝尝?”
酆小都打开酒壶,晃了晃,说道,“真不巧,我这酒壶里刚装满了酒,还是改天吧。”
两人与白脸少年擦肩,向店外走去。
白脸少年不甘心道,“客官要是饿了,就回到客栈,我们随时都有热饭和热酒。”
可惜,人已经走远,白脸少年的心意落在了空处。
一张愁容满面的脸从柜台后面露出来,冲着站在原地,向外张望的少年喊道,“白翠,别忙活了,赶紧把饭吃了,陪我去一个地方。”
白脸少年一脸颓相的回到座椅上,端起大瓷碗,小口吃着,黄眠躺在柜台后面的一张躺椅上,抽着旱烟,烟雾缭绕,呛得白翠眼泪都流了出来。
黄眠吧唧吧唧嘴道,“唉,等再过几天,恐怕连烟都抽不上了。”
白翠放下大瓷碗,手掌在脸上胡乱抹着,说道,“掌柜的,明天我去城西的渡口那里问问他们还收不收学徒,等学会了捕鱼,我就可以用卖鱼的钱补贴客栈了。”
黄眠轻轻磕着烟杆,听到少年的想法,一巴掌轻轻的落在少年的头上,嗡声说道,“赶紧吃你的饭。”
再过两个月就是百遮公主的招亲大会,与水乡县临近的稻香县已经有了热闹的氛围,大街上随处可见唱戏擂台和杂耍,街道两边也都已经画好位置,摆满了摊位。
周天申跟在酆小都身后,经过那些卖着廉价商品的地摊和杂耍摊位,想起了在天香县的耍猴老人和他那只年迈的猴子。
要想让自己的东西卖得出去,就要有人过来瞧一瞧,要想让自己的东西足够吸引人,首先就要有一副好嗓子,能够吆喝。
只要吆喝够好听,买卖自然找上门来,这是那些有门面的生意人不愿意做,穷苦人又不得不做的一件事。
走过一段路,吆喝声四起,有卖瓜果蔬菜,不甜不要钱的;有卖廉价首饰,谁带上都美若天仙的;有卖油饼咸汤,独此一家的;还有卖自身学问,代笔写信,词不达意分文不取的。
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在拥挤的摊位之间,有一张桌子显得极为的与众不同。
因为那里只有一位戴着草帽的中年人,桌子上摆了几个瓷碗和几壶酒,中年人有一张长脸,棱角分明,眼窝下一道两指长的伤疤。
鲜有人光临他的摊位,因为没有人知道他要卖什么,每当有人向他询问时,他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本就无人问津的小摊,就跟没有人来了。
周天申走到他的桌子前时,中年人的眼睛一亮,伸手拦路,说道,“这位年轻人,要不要买醉?”
周天申停下脚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买卖。
他扭头看到中年人身后竖着一杆白色大旗,旗子上面没有任何修饰和字词,更无介绍。
凉风刮过,白色大旗猎猎作响。
走在前面的酆小都看着周天申没有跟过来,也转身来到了中年人的桌子前,手拿酒壶放在腹前,冷眼看着白色大旗,一抹红光在他眼中闪过,白色大旗瞬间换了模样,还是那杆大旗,只是四个角上分别绣着一只动物。
蛇,蜥蜴,豺狗和狸猫。
旗子最中间有一只蛇。
收起神通,酆小都不动声色的向前迈出一步,将周天申护在身后,中年人抬头看他一眼,又将头低下,撕开酒封,一阵酒香飘出,惹人心醉。
酆小都装作打哈气,将酒香就着酒壶中的酒水,一股脑的全吸进了肚子里。
揉了揉肚子,眯眯眼青年打了一个酒嗝,意犹未尽道,“这酒可真香啊,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中年人已经倒满了三杯酒,依次摆在身前,轻声说道,“一人一杯,如果我醉了,今天的酒我请,如果客人醉了,就要把酒钱结一下。”
酆小都满不在乎,醉醺醺道,“好啊,谁先喝?”
中年人将左右两个酒碗向前推动,说道,“客人先请。”
酆小都拿起其中一个酒碗,一仰脖,酒水尽数进了他的肚子里,周天申正在犹豫要不要喝的时候,酆小都又端起了另一碗酒,解释道,“我朋友身体有伤,就让我替他喝。”
两碗酒下肚,酆小都已经有些晕的找不着北,扶着周天申,又喝了一口自己酿的酒,脑子才算有些清明,凝视着中年人,用力捏着酒壶,手骨发白。
那位声称卖醉的中年人,隶属四户蛇家,是一位擅长用毒,从来没有失过手的一位顶级杀手,专门被四户当家从家中请来,在此截杀一位名叫周天申的少年。
有情报说,周天申手中有四户参与暗杀稔鹤镖局和昆仑马坊的证据,而且还手握昆仑马坊与国殿的信物,如果让少年将信物交到国主手中,那么对整个四户都将会是一场灭顶之灾。
他的任务就是让少年消失在稻香县,对于常年执行暗杀任务,无数次死里逃生的顶级杀手来讲,这个任务简单的犹如身前的这碗酒,唾手可得。
现在目标就在自己面前,中年人有自信能够将少年一击毙命,从而全身而退。
只是眼前的这位青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刚才隐秘的用灵力勘测一番,竟然无法准确得知青年的境界,难不成这位青年是哪一位返老还童的修道大能,特意来此护送少年前去水乡县。
中年人第一次感到有些棘手。
中年人端起酒碗,隐蔽的对着酒水吹了一口气,巧妙地化解了酒中的剧毒。
喝尽碗中酒。
中年人起身正要再倒三杯酒,一只手掌突然出现在他的肩头,酆小都笑眯眯的看着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家的蛇毒还是不够味,难怪比不上蜥蜴。”
提着酒壶的手微微颤抖,中年人后背瞬间湿透,整个身体瞬间绷直,压制住内心的惊恐,强装镇静道,“客人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酆小都每拍打一下中年人的肩膀,中年人的身躯就向下矮一分,使劲拍着中年人的肩膀,直至中年人的身影消失在稻香县这片大地上。
酆小都没有再言语,抓着桌子上的酒壶,向天空某一处投掷而去。
不竭山的某一座山顶,站立着四个人。
三男一女。
水蛇腰,高个子,表情阴冷的女人手握一把短刀,短刀上刻着严甸二字,此时短刀中间出现一道裂痕,裂痕由小见大,最后遍布短刀全身,最终短刀变成了一堆碎屑。
女人握着掌中碎屑,将其洒在不竭山的每一个角落,咬牙切齿道,“各位当家,我蛇家已经损失了一名顶级杀手,你们还算满意?”
三个男人中,个子最矮的的那一个,留着八字胡,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厚棉袄,宽慰道,“尤当家说的哪里话,我们四户同脉相承,共处一室,损失任何一家的任何一名杀手,对于我们四户来说都是一件难过的事情,尤当家可千万不要再说如此见外的话。”
女人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八字胡男人揉了揉头发,憨厚一笑,“柴当家,方当家,你们有何见解?”
柴回冷声说道,“奚当家言之有理。”
奚力看向方流。
四户当家中,继任当家时间最短,岁数也最小的方流掌管着四户中的狸猫,生性冷漠,不善言辞的他,抬头望向天空,猛然递出一拳,打碎了从天而降装满酒的酒壶,酒水洒了一地,附带蛇毒的酒香味久散不去。
方流冷声道,“这里呆不下去了。”
周天申还没从中年人凭空消失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就被酆小都拉着走向别处。
周天申能够忍住不问,酆小都却不能忍住不说,喝过两口酒,酆小都的话匣子就算是打开了,对刚才所发生的事,一一的娓娓道来,“刚才那个人名叫严甸,来自四户中的蛇家。四户是一个杀手组织,与之前在花香县外截杀你的老黑妖以及在九沟桥相遇的红山老大还有在马车中出手的紫霞老姐姐都是邨州有名的杀手组织。想来他们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眼瞅着你到稻香县,按耐不住想要杀你了。以后你的日子可就难办了。”
“我刚才使用的是地境中的缩身成寸,是一种可以让你瞬间移动的法术,但是用在别人身上,就是一种很有用的杀人手段。而扔出那只酒壶是因为我察觉到有人在窥探咱们,便对他们小小的警告了一下,毕竟接下来带你去的这个地方,可不是一般人有资格知道的。”
周天申忍住骂娘的冲动,夺过眯眯眼青年手中的酒壶,喝到咳嗽不能停为之,问道,“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掌握了什么秘密,他们为什么要一直揪住我不放呢?”
酆小都收起酒壶,很罕见的开始整理仪容,轻声道,“有些时候,我们手握重宝却不可知,真是一件悲哀事。好了,这件事就此打住,以后不许再提,现在我要带你去见一位大人物,记住我之前在马车给你说的话,不许说话,不许提问。”
“等你回到了老槐村,独自一人闯荡大陆的时候,就该明白我这么做的意义何在了。”
周天申终于没有忍住,翻了一个白眼。
眯眯眼青年视而不见。
两人在酆小都的带领下,来到稻香县中最热闹繁华的一家店铺前,店铺门口站着两个男童,皆是唇红齿白,彬彬有礼,面如冠玉。
店铺门前没有挂着匾额,只有一个绣球,上面挂满了珠宝,五彩斑斓。
酆小都手伸向袖口时,突然想起那件寸守物已经送给了周天申,苦笑一声,又从另一只袖口中拿出两个钱袋,分别抛向店门口的那两位男童,男童伸手抓住钱袋,收进自己的口袋里,全程一气呵成。
酆小都施施然的走进店铺,店中清冷素净,空气中有一丝淡淡的桂花香。店铺中间的墙壁上挂着一个牌匾,牌匾上所写之字就是店铺的名字--一家老店。
店铺大堂中摆满了古董字画,一张老旧的八仙桌放在大堂正中间,上面有一些果盘和点心,桌子旁边没有座椅,只有一位打瞌睡的老先生。
老先生闭目养神,气息绵长,印堂似有红气萦绕,久散不去,想必也是一位不低于地境的强者。至于是地心还是地藏境,就无从得知了。
听到有客人上门,老先生身体摇晃两下,睁开眼,看清来人,拿起茶壶,倒了两杯凉茶笑道,“酆老板,您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店里坐坐了。”
将茶杯端到二人面前,老先生打趣道,“是不是又在酿酒,不知道我这个老头子有没有资格尝一尝?”
酆小都没有接过茶杯,而是从袖口中拿出两个紫色酒壶,酒壶上绘着祥云图,祥云中还有一只藏头露尾的红毛狮子。
老先生接过酒壶,酆小都才接过茶杯,老先生看着酒壶上的红毛狮子感慨道,“真是难为酆老板了,这么用心,掌柜正在后院等着您,我就不耽误你们的事情了。”
老先生走回原位,将酒壶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闭上眼,印堂上的红气凝聚成红云,扩散到店中的每一个角落,形成一道结界屏障,化为无形。
周天申被老先生这一手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的喝茶压压惊。
酆小都笑着走进店铺后面的院子里,周天申将茶杯放在桌子上,跟着走进了院子里。
掀开门帘,一个不大的院子映入眼帘,院子中有一颗桂花树,桂花树下面有一个小水缸,水缸中养着两天锦鲤鱼,穿过院子是一扇红彤彤的大门,大门两侧是青砖墙,墙上长满了爬山虎,门槛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小童。
男童皮肤黝黑,扎着羊角辫,手里拿着一只大鸡腿,女童皮肤红润,披散着头发,手里拎着一个酒葫芦。
酆小都跨过门槛,并没有掏过路费,周天申准备进去时,却被男童伸手拦住,女童好奇的抬头看着周天申的胳膊说道,“花姐说了,你胳膊有伤不能进去。”
周天申没有说话,看着酆小都,酆小都耸肩说道,“这是人家的地盘,他们不让你进去,我也没办法,你就先在这里等着我吧。”
紧接着,酆小都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红门后面的另一个院子里。
周天申撇撇嘴,坐在两人中间,男童始终啃着鸡腿,没有理会他,女童则是热情的拿出自己的酒葫芦,让周天申尝尝,周天申闻过葫芦口,酒味并不是很重,尝了一小口,竟是桂花味。
女童睁大眼睛,炫耀道,“我家的酒好喝吧。”
周天申说道,“好甜。”
女童怂恿道,“再喝一口,再喝一口我就让你进去。”
周天申也不客气,又喝了一小口道,“不行了,再喝就没了。”
女童晃着酒葫芦,不在乎道,“没事,我房间里还有,好了,你可以进去了。”
“真的?”
“嗯。”
看到女童认真的点点头,周天申也不怀疑女童话中的真假,起身正准备离开,却又被男童一把抓住脚腕,男童抬起拿着鸡腿的那只手,鸡腿上沾满了口水,男童问道,“要不要尝一口鸡腿?”
周天申笑着摇摇头,跨过门槛,走进酆小都所在的那个院子里。
等到周天申的身影消失在两人视线时,女童抱着酒葫芦,嘲笑道,“真是枉费了你一片好心,人家根本就不给你这个面子。”
男童默不作声,只是低着头啃着那只永远都啃不完的鸡腿。
红门后面的院子远比之前的那个院子大,只是里面的陈设也很简单,院中心一颗桂花树,树下有一片水池,水池中漂浮着两只十丈长的锦鲤鱼,围绕着桂花树,旋转游荡。
酆小都和一位穿着粉色长裙的女子并排坐在桂花树下,不知二人在聊些什么,女子低着头,掩嘴轻笑,酆小都时不时的喝上两口酒,竟喝的脸颊绯红。
周天申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酆小都扭头看到周天申站在院中,起身和女子告别,走到周天申身边,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枯萎的味道,转身凝视着女子的眼睛,女子微笑的眼睛像两枚月牙镶嵌在脸上,很是可爱。
女子也察觉到了周天申的不对劲,气呼呼的从桂花树下走来,双手叉腰喊道,“咏梅,洪官,你们两个小家伙给我过来。”
周天申身后,一个低头啃鸡腿的男童,一个抱着酒葫芦的女童风风火火的跑到女子身边,仰头看着她。
女子一只手拧着一个人的耳朵,兴师问罪道,“咏梅,是不是你搞得鬼?洪官,快去把客人身上的毒解开。”
听到客人身上有毒,再看着酆小都憋笑的脸,活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菊花,周天申指了指自己,嘴型像是在问,中毒的那个人是我吗?
酆小都别过头,身体抖动,像是在抽噎。
周天申心里清楚,他那是在偷笑。
男童走上前,举起鸡腿,问道,“要不要尝尝鸡腿?”
周天申几近含泪的吃了一口鸡腿肉。
酆小都将手中的金色酒壶扔到周天申的怀里,没好气道,“以后,这个酒壶就归你了。”
女子让两位小童面壁思过,自己满怀歉意道,“抱歉,咏梅有些淘气。”
周天申咽下鸡腿肉,喝了一口金色酒壶里面的清酒,摆摆手说道,“没关系。”
酆小都拉着周天申的胳膊向外走去,向女子告别道,“阿桂,我们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女子笑着看酆小都离开院子。
回到店铺中,老先生已经醒来,正在独自品尝着酆小都送给他的酒。
老先生咂咂嘴道,“刚才准时咏梅那个小家伙又调皮了,没吓到你吧。”
周天申摇摇头,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酆小都问道,“老先生,这酒怎么样?”
老先生乐的合不拢嘴,竖起大拇指,大加赞赏道,“酆老板酿的酒,那绝对是大陆第一啊,就是,有点少。”
酆小都大气道,“老先生放心,只要您能把我们护送到水乡县,我再多送给您一些紫色酒壶怎样?”
听到紫色酒壶,老先生立马来了精神,喊道,“我们现在就走!”
酆小都哈哈大笑,“老先生真是快人快语,雷厉风行啊。不过,现在还不能走,等离开的时候,我会再来找您的。”
两人走出店铺,天色渐晚。
第四十二章 不好骗
傍晚,街道上已不似晨间的清净和午间的热闹,但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回客栈的路上,沿途到处都是一些卖小吃的摊位。
刚从店铺中走出,周天申还有些没缓过神来,金色酒壶中的酒也所剩不多,酆小都笑呵呵的走在路上,解释道,“刚才的那家店铺,名为一家老店,店主人就是刚才的女子,名为桂翎,是一个桂花精灵。店中的老先生名为师某,是一只红毛狮子。至于店门口的小童,和坐在门槛上的咏梅和洪官的来历,你就没有必要知道了。他们都是我在稻香县的朋友,这次我之所以要在稻香县停留一段时间,除了找他们叙叙旧,还有一点就是要找一些帮手,能够将我们和‘他们’安全的护送到水乡县。”
周天申收起金色酒壶,问道,“‘他们’是谁?”
酆小都伸着胳膊放在脑后,说道,“稔鹤镖局,就是他们在护送我的酿酒和押解任务。”
周天申环顾四周问道,“你就不怕有人在监视我们?”
酆小都自信道,“放心,能够在我眼皮子下面监视我的人,邨州是绝对没有的。那些杀手组织,我也已经警告过他们了,要是他们不想就这么放弃任务,失败而归,想着也不会再来试探我。”
既然身边没有危险,那么周天申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问道,“先前在花香县遇到的那位道袍少年,是不是被你藏了起来?”
酆小都笑道,“这是自然,不止道家,佛家的老和尚和小和尚也都被我藏了起来。在三岔山遇险的稔鹤镖局和昆仑马坊只是一个诱饵,为了将杀手组织引诱过去,好让真正的镖局马队安全经过三岔山。到了花香县,我接来那位道袍少年以及遇到紫霞老姐姐,都是我们提前计划好的,就连他们选择在九沟桥前出手,以及九沟桥上埋伏着另一批杀手。其实这些事,都已经被我和国主两人事先知道了。而我在马车上透露给你的那些机密,也都是经过了国主的同意,毕竟现在在他的地界上做事。”
喝过一口酒,酆小都接着说道,“不怕你记恨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也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用来验证老槐村的真心。”
“老槐村。”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回到了再喝客栈,客栈的小二,白翠正在桌子上打瞌睡,酆小都将他拍醒,告诉犯迷糊的白脸少年,他们要两碗米饭和两个肉菜、一个荤菜,再要一壶热茶,做好后,拿到客房。
白脸少年回后厨准备,这家店就只有他和掌柜两个人,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厨艺惊人的大厨。
刚回到客栈的二人,又相继走回房间,关上门,打开窗户,夜晚的凉风,刚好。
酆小都坐下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分地图,在桌子上摊开,周天申坐在他的对面,听他细说其中奥秘。
酆小都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小黑点,说道,“这里就是老槐村,老槐村周边都是大山,只有一个出入口,就是正对着天香县的那条土路。因为大山隔断了老槐村与外界的联系,所以你们不知道除了你们之外,五和国的地界上到底有多少像你们一样,没有加入五和国国籍的村落。”
“我现在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先阳地界除了五和国、三柴国、十二房和二十三窟,余下的地界都零散的分布着或大或小的村落,总共有近万个村落。如果将所有村落团结在一起,那么将会是一个绝对不弱于一个国家的势力。这也是国主李霄正在筹备的一件事情,而想要促成这件事,将先阳地界的村落全部纳入五和国国籍的前提就是,招亲大会必须要顺利举办成功,押解任务也不能出现差池。”
“我之前已经给你解释过,押解任务对于邨州的意义,现在我再告诉你一件秘闻,是关于五和国的存亡,你一定要用心记好。”
周天申聚精会神的听着,酆小都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轻声说道,“只有将先阳地界的所有村落全部纳入五和国国籍,押解任务才可以保证真正的万无一失,招亲才只是第一步。”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客官,您要的饭菜来了。”
“稍等。”
酆小都收起地图,周天申前去开门,接过盘子,白脸少年正要离开,却被酆小都从身后喊住,白脸少年好奇的转过身,看向客人,酆小都走到少年身前,手里握着一锭地银。
白脸少年接过地银,不知所谓,正要开口询问,酆小都已经回到房间,关上了房门。
既然客人不说,那我也就不问了,白脸少年蹦跳着向楼下的掌柜报喜去了。
房间里,周天申一口饭菜,一口清酒,看到酆小都回来,调侃道,“你还真是大方啊。”
酆小都将一块馒头塞进嘴里,嘴巴鼓囊囊的,说道,“我在很久以前就来过这间店,那时的掌柜还是一个老头子,没过几年,老头子病死了,就由他的儿子继承,我也就再也没来过。老头子的家是黄杉村,刚才的小孩来自白沟村,都是穷村,前些年还被一伙强盗将村子洗劫一空,村民四处逃窜,很多都被外出打猎的国主救济在水乡县。”
周天申喝下金色酒壶中的最后一滴酒,低着头问道,“是你们干的?”
酆小都没有纠结这个问题,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这次的招亲大会,就是国主用来与其他地界的名门豪族用来结盟的一个幌子,无论百遮公主最终嫁给了谁,最终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与五和国荣辱与共,绝没有后退半步的余地。”
周天申耻笑道,“你们就这么自信,他们愿意帮你们?”
酆小都放下筷子,走到窗边,凉风吹拂着他的脸,很舒服,“我们有这个想法,就一定会有这个能力。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么多,只是因为我们在一条船上,你有必要知道一些事情,而且你们老槐村是国主重点拉拢对象,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我很清楚,你们老槐村的实力。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一家老店的师某老先生,就来自于你们村后的无名大山,他到现在在那里都还有一些人情交际,只要是他想知道的事,就一定会知道。”
周天申将盘子里面的剩菜吃完,打了一个饱嗝,掏出酒壶,放在酆小都身边说道,“没酒了。”
酆小都无奈的从袖中的另外一件寸守物中,直接取出一个酒缸,酒味弥漫在整间屋子里,没喝过酒的人,也许一闻到这股浓郁的酒味,就会醉倒,睡上三天三夜。
周天申现在也算是天天喝酒的男人,自然不会让自己这么难堪。
装满金色酒壶,周天申将酒壶别在腰上,却又被酆小都一把扯下,说道,“这个酒壶可是我最满意的作品,制作酒壶的材料可是选自仙彩州一种名为‘响天澈’的玉石,那可是在仙彩州都价值连城的宝贝,就更别说这个小小的邨州了。你现在就相当于把一座金山挂在腰上,你就不怕那些追杀你的人把它抢走当夜壶?”
周天申夺过酒壶,尝过一口酒,顿时觉得没有之前的好喝,撇嘴道,“我人都死了,还在乎那个。酆老板,您这次的酒,不行啊。”
酆小都无语的看着周天申,喃喃道,“要是让他知道是我教会你喝的酒,我会不会被他打死啊。”
三天后,周天申和酆小都坐在城门口的一家茶馆中,喝着名贵的茶水,吃着小巧的点心,耐心的等着镖局进城。
这三天,酆小都领着周天申先后去了一家兵器库,医师馆和书店,请到了一些过去的老朋友来帮忙,也知道了真正的镖局的进城时间,只要镖局一露面,他们就要赶快离开这里,前往水乡县。
水乡县和稻香县之间还有两座大山,分别名为王屋和太行,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巍峨大山,虽然还远远比不上老槐村身后的无名山,但是其绵延数千里的路程,也是充满了危险。
那些在九沟桥失手的杀手组织绝不会放过这最后一次机会,先前他们是单独行动,现在到了最后关头,一定会合力截杀周天申和押解任务,只要押解任务以失败告终,那么其余四国就会向上面请命,请求取消五和国的押解使命。
如果事情真的这样发展下去,对五和国接下来的计划将会是一个绝杀的打击。
五和国不希望押解任务失败,酆小都自信押解任务绝不会失败。
喝过酒之后才发现,茶是多么的无味。
放下茶碗,周天申感到索然无味,正值中午炎热,茶馆中没有太多客人,他们也在昨天退了再喝客栈的房间,现在想找一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茶馆中有一个说书的高瘦男子,中年人的手里拿着一块响板,每当说到慷慨激昂的时候,都会将醒目用力的拍打在桌面上,原本是用来拉回客人注意力的小道具,现在反倒成了累赘。
刚睡着的客人骂骂咧咧的将说书人轰下台,高瘦男子红着脸跑进后台,再没有出来。
就在周天申快要睡着的时候,酆小都拍拍他的手肘,指了指窗外,三辆朴素的马车停靠在路边,车夫都是精壮的男人,每个人的手边都放着一个竹筒。
头一辆马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人手里攥着缰绳,一人手里拿着毛巾擦汗,看到酆小都,两人招呼着马车上的人下车,所有人走进茶馆,为不景气的茶馆,增添了一份人气。
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坐在了酆小都的后面,要了两壶凉茶,不急不慢的喝着。
最先进入茶馆的是一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男人,刀疤从嘴角一直到后脑,男人倚靠着木椅轻声说道,“另一批已经快出城了,我们是来接你们的。”
酆小都说道,“让他跟你们走,我又另外找了一些帮手,我就不等你们了。”
刀疤男人说道,“我们都明白,等出了城,在哪里会合?”
酆小都起身离开,“就在城口等着你们。”
酆小都事先已经和周天申商量好了,让周天申跟着酒乡县的稔鹤镖局,所以对于酆小都的离开,他并没有太过惊奇,只是在看到稔鹤镖局的各位后,他开始反思让酆小都离开是不是一件好事。
没过多久,周天申他们也起身离开。
酆小都之前说过,那些杀手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可以监视到他们,所以只要镖局车队进入稻香县和他们碰面,杀手就会立刻知道他们的行踪。
对于现在来讲,车队的任何伪装都无法起到作用,杀手组织也会如期来截杀他们,但是主动与被动往往决定了敌我双方的差距。
只要他们能够在杀手赶来之前出城,再和酆小都找到的帮手会合,那么所有的事情就都可以告一段落,稔鹤镖局的任务也就可以顺利完成了。
不是酆小都太自信自己的实力,也不是稔鹤镖局太小看对手,而是押解任务事关重大,五和国绝不会坐以待毙。
周天申坐上第二辆马车,马车中还有一位道袍少年和木偶人,怪不得最后再没有见到木偶人,原来他在被人修好后,就当起了道袍少年的护卫。
木偶人见到主人,分外喜悦,直接扑到了周天申的身上,虽然没有相处太长时间,但是周天申还是很高兴再次见到木偶人。
道袍少年睁开眼,青光闪过,看着亲切的少年和木偶人,笑道,“原来你就是他的主人。”
周天申看着道袍少年的笑容,心里一动,向前走几步坐下,说道,“我叫周天申。”
道袍少年舒展了一下筋骨,正襟危坐道,“你好,周天申,我没有名字,更没有父母。我从出生睁开眼的那一刻,就在那栋阁楼里,美人阁的姐姐们对我很好,但却不允许我出去。在孤身一人的这些年,我也渐渐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和一些关于大陆的历史,我不觉得自己有罪。不过既然大家都觉得我有罪,那么如果能够牺牲我一人,而让更多的道家子弟重获自由,我觉得也是值得了。忘了自我介绍了,我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道无想。”“你好,道无想。”
马车缓缓行驶,除了途中经过酒馆和肉食铺子时,车队停下补充了一些食物,剩下的时间就一直都在赶路,稻香县也有宵禁,只是现在正是招亲大会的筹备阶段,便临时取消了宵禁。
稻香县比酒乡县还要大上一倍不止,先前周天申他们花了将近十几天的时间才走出酒乡县,即使现在日夜不停的奔走,也花了将近二十天的时间。
在这期间,马车分别换了一匹良驹。
不能随便露面的周天申也在这第十天的时候进阶到了人才境六关,周天申现在坐在马车上,不需要他自己赶路,所以每天都会修道六到八个时辰。
那位道袍少年也在一刻不停地修道,周天申问他这样会不会很累,道袍少年很轻松的回答,只有这件事他们不会阻止,自己也愿意去做。
从那以后,周天申也像道袍少年那般,没日没夜的坐在那里,就这样,在出城的前一天,周天申又进阶到了人才境七关。
马车也在这一天停下,车帘被掀开,一张胖乎乎的脸从外面伸进来,说道,“明天就要出城了,大当家说,让大家都下去休息休息,等出了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周天申走出马车,胖子正在下面等着,周天申向胖子问道,“道无想,也就是那位道袍少年能不能出来。”
胖子不确定道,“这要先问过大当家。”
就在胖子向那位刀疤脸,也就是稔鹤镖局的大当家询问的时候,酆小都从一旁走来,身后跟着三个人。
一个魁梧的持枪汉子,一个拿着毛笔的文弱书生,一个穿长衫的笑脸青年。
酆小都一如既往的眯着一双眼睛,手里拿着紫红色酒壶,来到周天申身前,将三人介绍给他认识,“这位是兵器库的陶无疆先生,这位是医馆的刘洄先生,这位是书店的章甫先生。”
三人依次抱拳,周天申抱拳回礼。
“这是周天申,押解任务的另外一位人物。”
之前酆小都去三家寻找帮助的时候,这三人并没有露面。
周天申将酆小都拉到自己身边,轻声问道,“怎么是他们,之前的那些人呢?”
酆小都说道,“那三人还有其他的事情,放心,这些人绝对可靠。”
酆小都又领着三人去与刀疤脸打个照面,胖子也在这时跑了回来。
胖子气喘吁吁道,“大当家说他可以出来,但是不能离开太远,而且必须有人看着。”
胖子是稔鹤镖局的四号人物,名为任汕。
周天申无所谓道,“没事,我们就在这里随便看看。”
任汕坐在马车上,说道,“你们随便看看,我也随便看看你们。”
一只手从车厢里面将帘子掀开,道袍少年已经换了另外一身衣服,踩在石板上,感到一丝惊奇,少年说道,“走在路上好舒服啊。”
正好附近有卖糖人的,周天申掏钱,买了三个,他一个,道无想一个,木偶人一个。
卖糖人的老板是一个很和气的中年人。
中年人手巧的将糖人捏成周天申和道无想的模样,另一个也根据周天申的描述捏成了木偶人。
等到糖人捏好,也快到了晚上。
两人又在任汕的注视下,吃了馄饨,买了糖人,猜了灯谜,听了说书,看了戏法......
出城的时候,周天申和木偶人担任了第二辆马车的车夫,熬了一宿的任汕正躺在车厢里呼呼大睡。
道无想没有像往常那样打坐修道,而是坐在周天申后面,换了一身平常衣服的他,显得过于安静。
这次出城,车队由原先的三辆增添到了十辆。
十辆朴素的马车走出城,不知道事情真相的旁人,只会将其错认为这是哪一家三流家族的车队,这么的不上台面。
王屋和太行皆是大山,想要修建官道,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为了保护大山原貌,五和国只在山脚和两山的交界处修建了马坊,为过往车辆提供休息的地方,其他道路都是将山路简单的修缮一番。
石板路是五和国的特色之一,石板路所用的石头都是开采于五和国的昆仑山,那里也是国殿的建造地。
临近招亲大会,进山的车队很多,多是来自五和国四大县的豪门世家。
为了彰显自家实力和底蕴,不仅马车多采用上等的紫檀木,就连马匹都是千里良驹,一日千里绝不在话下。
车夫们也都换上了华贵服饰,所配刀剑都不同反响。
就在这些争奇斗艳,鲜有寻常村夫出现的车流中,有一支车队最让人感到好奇。
因为这支车队没有车夫,全程都是最前面的那匹红马在指引方向。
不少人耐不住性子想要前去一探究竟,却都被年长的家族长辈拉了回来,再三告诫,绝不可以因为好奇而丢了性命。
混入车流的稔鹤镖局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们一字长龙般行走在道路的最边缘,一路上无风无浪,经过那支奇怪车队的时候,没有穿道袍的道无想伸长脖子向车队的方向张望,轻声问道,“周天申,你知道那支车队的来历吗?”
周天申摇头道,“不知道。”
道无想拍醒还在睡觉的任汕,拉着还在做长生梦的胖子,指着那支车队问道,“任汕,你认识那支车队吗?”
因为被无端吵醒而心生怨恨的任汕,愤恨的看向车窗外,在看清那支车队的真正面貌后,瞬间偃旗息鼓,拉着道无想躲进车厢中,胆战心惊道,“我的乖乖,怎么会遇到他们,真是晦气。我告诉你,没事被瞎指,小心被人挖了眼睛。”
看着脸色惨白的胖子,道无想明白他一定知道那支车队的事情,当下说道,“我只是有些好奇,又没有什么恶意。”
任汕擦去脸上的汗水,再不敢贪睡,和周天申替换位置后,小心翼翼的向两人解释道,“那支车队来自稻香县的封鬼家族,是稻香县的三流家族。也许在那些不了解稻香县县志的人眼里,他们根本上不了稻香县的台面,更别提有没有什么风光大事,但是在稻香县一流家族中却是如雷贯耳般的存在,因为他们就是专门讨伐恶灵的家族。”
看着任汕煞有介事的脸,周天申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抓鬼的而已,怕什么?”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任汕和周天申,道无想两人的关系虽说不是什么患难之交,但也是一路有话说,有酒喝的交情,对于周天申的讥讽,任汕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压低嗓子解释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最好离他们家族远一些,可能是和死灵打交道的原因,除了他们家族中的奴仆族人,其余想要接近他们的人最后都落了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周天申吐槽道,“任胖子,你是在诅咒我们吗?”
任汕急得满头大汗,“怎么给你们说不明白呢,总之就一句话,千万不要和他们打交道,否则后果自负。”
任汕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了车厢,安心当自己的马夫,心里想着,再也不要和周天申这种不听老人言的孩子打交道了。
车厢中,周天申和道无想对面而坐,相对无语。
没过多久,忍不住说话的周天申最先挑开话头,说道,“道无想,等你到了水乡县,你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吗?”
闭目如一尊雕塑的道家少年,缓缓摇头,开口道,“他们不会放我出去的,其实待在阁楼里的这些年,我也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反倒不习惯和人打交道。”
周天申又问道,“如果给你机会,让你选择做一件事情,你会做什么?”
道无想仰起头,认真的想道,“看日落,阁楼只有一扇小窗户,只能看到太阳升起,却看不到日落,都说日落很美,我真的想看一看。”
“是谁对你说的?”
“美人阁的朱楼阁主,不过她不让我喊她阁主,总是让我叫她朱楼姐姐。朱楼姐姐每天都会去阁楼上看我,给我带一些好吃的,好看的,还对我讲一些外面世界的故事,我喜欢看书,她就会把花香县里面的书全都买给我,其实我一点都不寂寞,只是有些想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周天申微笑着听道无想讲着心里话,内心有同样的问题,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当初才会被关在那里。
有些事情想是想不明白的,只有自己去寻找,才可能知道真相。
轮到道无想问周天申问题,他问道,“周天申,你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
周天申故作思索道,“事情很多啊,干农活,修道,上山采药,又是还要喂鸡,做饭...”
道家少年第一次流露出向往的神情,羡慕道,“真好啊,周天申,要是有机会,我能去你们村子里看看吗?”
“当然可以,我们家就在老槐村,沿着稻香县一直走到天香县,出了城有一个叫做三马坡的地方,沿着三马坡就能到村子里了,等你来的时候,提前给我写信,我好去接你。”
道家少年和村野少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也许以后再也不会聊起的话题,喝着以后也许再也喝不到的酒。
转眼间,车队就来到了王屋山的半山腰,这里有一座被五和国早年废弃,现在又重新启用的马坊。
马坊很大,一共可以容纳下百辆马车,马坊还专门将二楼的破旧屋子整理了一下,可以供人休息,不过并没有人愿意上去。
马坊的主人是一个抽着旱烟的老头子和脸蛋通红的少年。
老人名为范无济,是五和国名声很广的修道者,原本是五和国供奉的老头子因为不喜欢国殿中的勾心斗角,便趁着启用马坊的机会来这里散散心,顺便教导自己的关门弟子。
脸蛋通红的少年就是范无济这一生唯一的一位弟子,被范无济取名为范南来,谐音饭难来,之所以取这样一个名字是因为少年天生胆小,不敢与人对视,曾被范无济取笑,就算把他扔到大街上去要饭,也不见得有人肯舍饭给他。
少年对于跟随师父来到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苦心修道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怨言,但是有一点他很不明白,就是为什么要向国主提议,重新启用王屋马坊,看着马坊外成群结队的马匹和人群,少年腿肚子直发抖,端着盘子的手忍不住颤抖。
少年苦着脸,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冲着师父埋怨道,“师父,为什么让我去送茶?”
吐出一口烟雾的老头子一巴掌拍在范南来的头上,恨铁不成钢道,“你这个混小子,你不去送茶,难道让我去。我告诉你,国主重新启用王屋马坊的同时,也交代给了我一个任务,那就是一定要让马坊的名字响彻整座王屋山,如果完不成任务,你就回不了家,见不到你那位心心念念的小媳妇。”
范南来原本就是脸蛋通红,在被师父挑明心事后,害羞的全身皮肤都开始泛红,少年反驳道,“子枫不是我的小媳妇。”
老头子反问道,“那是谁?”
少年急得顾不上师徒礼节,一拳打向老头子的脖子,怒声吼道,“我说不是就不是。”
老头子用长满茧子的手,云淡风轻的接住少年布满拳风的拳头,轻轻的向后一退,少年向后踉跄两步,手中端着的托盘掉在地上,茶壶被摔得稀碎,茶水洒了一地。
范无济失望道,“唉,我说范南来啊,你都已经是人魁境七关了,怎么拳头还是这么没有力气啊,难不成是昨天晚上...”
范南来不理会老头子的插科打诨,捡起托盘走向马坊的厨房,准备再烧一壶开水,老头子双指合拢,在身前一挥,地上的碎片瞬间变成一个完整的茶壶,茶壶飞到老头子身边,老头子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注视着马坊外面的车流,他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昨天刚进阶到天境的自己。
马坊外,车流中,酆小都笑眯眯的喝着自家酿的酒,没想到穷乡僻壤的五和国竟然也有天境强者,看来这趟押解任务不会太难熬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再难念,也终归只是别人家的。
他已经想好,等这趟押解任务完成之后,就离开邨州,去其他地方转转,一直守在一个地方总归是不长久的。
周天申从马车上下来,小跑着来到酆小都身前,问道,“我们今天住在马坊?”
酆小都笑着摇摇头,喝了一口酒,惬意道,“不,押解任务刻不容缓,我们休息片刻就走,等到了山脚下,会有休息的时间。”
手拿紫红色酒壶的眯眯眼青年向身后三人抱拳道,“等到了山脚下的‘戎佘马坊’,诸位就可以回去了。多谢各位一路的护送,我在此谢过。”
兵器库陶无疆,医馆刘洄,书店章甫一一抱拳还礼。
众人上车,这次周天申所乘坐的马车换成了酆小都担任马夫,掀开帘子,道无想已经换回了一身道袍,盘腿而坐,闭目养神,韬光养晦。
打开酒壶的酆小都将酒壶放在道袍少年鼻子下,用手掌扇风道,“要不要尝尝?很香的。”
道袍少年舔了一下嘴唇,睁开眼,一抹紫金色光芒从他的双眼一闪而逝。
酆小都大吃一惊,捂着嘴说道,“你竟然进阶到了天境?”
道无想邪魅一笑,一把夺过酒壶,仰头畅饮,蕴含天地灵力的清酒一滴不剩的进了道袍少年的肚子里,道袍少年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体内的灵力已趋于圆满。他轻轻挥袖,衣袖中竟传来风雷声,一道道紫金色闪电在其周身萦绕,紫金色的雷球在他的肩头上凝聚,这一刻,天地失色,雷声轰鸣,狂风大作,雨滴肆意。
酆小都拉着呆滞的周天申冲出车厢,正准备出手,一道微弱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车厢外,所有人都被这一天地异象吸引,尤其是不久前才经历过这一切的范无济。
范南来从厨房里跑出来,脸色苍白的看着马坊外的天空,再看一眼已经收起烟杆的师父,说道,“师父,又有人进阶天境?”
范无济看清引发天地异象的车厢来路,感慨一声,“这么年轻的后生,看来需要我出手了。”
正准备出手的范无济突然感应到,自己丹田中那片才构建起的天地之间泛起涟漪。
他急忙盘腿坐下,心神沉浸在丹田中,发现数道人影出现其中,有手拿酒壶,站也没有一个站样的眯眯眼青年,有一脸呆滞,腰上悬挂着一个金色酒壶的少年,有盘膝而坐,周身环绕着数颗紫金色雷球的道袍少年。
余下三位,分别手持长枪,怀抱草书,背负药箱。
那位站在最中间的眯眯眼青年笑道,“范无济,借你的天地水池一用。”
话音刚落,众人面前凭空出现一个只装了寸余清水的水池,水池中站着一位身形模糊、抽旱烟的老头子。
老头子收起旱烟,烟雾在身前凝聚,逐渐变成了一个脸蛋通红的少年。
老头子将少年向前一推,少年瞬间来到众人面前,说道,“用,可以,但是需要帮我一个忙。”
眯眯眼青年说道,“不就是帮你徒弟淬炼灵根嘛,小事情。”
眯眯眼青年拿出袖中珍藏多年的青翠色酒壶,壶中装满了青翠色的清酒,将清酒倒入水池中,清水瞬间膨胀,涨满到水池边缘,道袍少年站起身,走入水池。
老头子干咳一声,向范南来挤眉弄眼,少年紧赶慢赶跑到道袍少年身边。
周天申则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已经收起空空如也的青翠色酒壶的酆小都问道,“你不过去试试?”
一向谨小慎微的周天申拒绝道,“我能感觉到,这个机缘,不属于我。”
酆小都笑着拍打着周天申的肩膀,笑出了眼泪,“人道啊,人道,真是不太好骗。”
陶无疆,章甫,刘洄三人早已放下手中物,闭眼感受这方由天境强者构建的小天地中的玄妙章法。
他们都已被困地藏境数十年之久,苦寻不得进阶之法。
如果不是酆小都这次拍胸脯向三人保证,一定有办法让三人进阶天境,他们才不会淌这趟浑水。
当然,要想依靠这一点机缘去冲破天地之间的那道屏障,完全是痴人说梦,但是一旦给他们寻找到突破口,即便再花上数十年,那也是心甘情愿。
酆小都取下周天申挂在腰上的金色酒壶,轻抿一口,手掌拍在后者的肩膀上,犹如滔天巨浪打在薄弱的海岸线上,瞬间将其淹没。
周天申回过神,一脸茫然的看着酆小都。
酆小都目视前方,一脸庄重道,“丹田小天地是天境强者独有的丹田内景,只有在丹田中构建起一座小天地,才能算是真正的天境强者。小天地的品相和大小又决定了修道者未来的境界攀升,就比如这座小天地,白茫茫的,什么都没有,也许是因为小天地的主人刚刚构建起小天地,还没有时间填补灵力,使天地之间充斥灵气,幻化万物。但是这种现象,就已经表明了小天地的主人这辈子都无法突破天坎境。构建小天地是好事,可要是修道者自身都不重视,那就是坏事。”
周天申脸色苍白的注视着水池中的道袍少年和脸蛋通红的少年,可以清晰的看到一缕缕青翠色的灵力从水池中飘出,被道袍少年身边的紫金色雷球尽数吸取,而在灵力被吸收之前,都要事先绕过脸蛋通红的少年身边,环绕一圈,而那位脸蛋通红的少年身上会间断的发出橘黄色的光芒,这应该就是酆小都之前说过的淬炼灵根。
周天申苦涩道,“怎么感觉我的身体也像是被灵力洗刷了一遍,难受的很。”
酆小都脸色平和,手指放在金色酒壶上,说道,“首先,你现在还只是人才境,体内灵根还好比一颗干瘪的种子,只有发了芽,才能长成参天大树,进而庇荫丹田。其次,人境距离天境之间还有一个犹如万丈沟壑的地境,在身体没有得到灵力洗涤,灵根还没有完全淬炼的人境而言,这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你不适应实属正常。不过,有一点我要提前和你打一声招呼,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等你出去后,千万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而且这里的灵力对你来说,没有好处,就像你之前说的,这份机缘不属于你,你可千万不要生出恻隐之心,一旦产生心结、心魔,就算是我可救不了你。”
周天申点点头,没有言语。
水池中,道袍少年挺胸站立,身边的紫金色雷球吸收着清水中蕴含着的浓郁灵力,用来构建丹田中的那方小天地。
如果有旁人可以窥探到道袍少年的丹田小天地,就会看到一根根参天白玉柱拔地而起,柱子上镌刻着繁琐古朴的道德文章,一座道家祠堂从柱子中孕育而生。
紫金色大门被从内推开,一道修长的、身穿道袍的少年人影从门中走出,手中托着一根紫金色拂尘,道袍上有一根紫金色的莲花,随风摇摆,栩栩如生。
道袍少年目视前方,不知被什么牵动心神,竟想向前迈出一步,就在此时,白玉柱上的道德文章四下掉落,围绕着道袍少年翩翩起舞,古朴的文字在少年四周形成一座雷池,将少年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雷池中发出轻微的雷鸣声,仿佛在警告少年,越雷池,毁灵根。
挣扎许久,少年只能作罢,扭身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叹息连连。
范南来与道无想不同,他只是人魁境,并不需要,也无法构建丹田天地,只是用水中的灵力来洗刷丹田灵根。
灵根,灵气根本,更是修道根本。
水池中的水逐渐减少,道袍少年身边的紫金色雷球的体积也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点雷光。
范南来早已被范无济揪出水池,浑浑噩噩的站在一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次的经历对少年的益处太大,没有半年光景,是无法吸收干净的。等到最后一点雷光进入道袍少年的体内,这场构建小天地的盛举也告一段落。
众人离开范无济的丹田小天地,重新回归现实世界。
周天申喘着粗气,蹲在一旁,汗流不止,酆小都拍了拍他的后背,一丝丝温和的灵力注入他的体内,替他平缓丹田中的翻江倒海。
来自稻香县,被酆小都请来帮忙的陶无疆三人,对着酆小都的背影,作揖到底,“多谢先生。”
此时,天地异象已经消失,所有人都在议论刚才之事,对三人之举并没有太过在意,酆小都也是见怪不怪,挥挥手道,“你们三人还是先回车厢休息吧,以免误了大事。”
三人告退,酆小都搀扶着周天申进入车厢,车厢中,一脸金光的道袍少年冲着虚弱的周天申笑道,“真是有惊无险。”
酆小都紧随周天申其后,蹲坐在一旁,喝了一口酒,咂咂嘴道,“用了我一壶‘昨夜酒’,真是天大的胃口。”
金光消退,又是那位被困在美人阁十五年的道袍少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指了指周天申的肚子,笑道,“与他比,我确实是胃口不小。周天申,我想问你,你是如何忍住不去染指那些浓郁灵力的,又是如何坚守本心,不为其所动的?”
周天申重复之前在范无济的丹田小天地中对酆小都的回复,不假思索道,“不属于我的,我不会要,也没资格要。”
显然这个回答并不是道无想想要的,他看向一脸幸灾乐祸的酆小都,揉着肚子说道,“可真是撑死我了。”
酆小都收起酒壶,走出车厢,冲前面的马车喊道,“出发。”
十辆马车的车队,在满是泥泞的土路上行走着。
其实这次的经历对于周天申而言,也并非是没有任何好处,至少在见证了一方小天地的构建和窥探小天地的面貌,使少年的眼界和心性提升不少。
在范无济的丹田小天地中,周天申其实是有想要借此机会进阶的念头,但是又很快被他摁下。
诚如少年之前所言,不属于他的,他没有资格要。
周天申又想起酆小都说的那句话,人道,真是不好骗啊。
第四十三章 第一轮刺杀
十日后的清晨,车队行至王屋山后山半山腰,另外一座崭新的马坊映入眼帘。
这座名为戎佘的马坊外表看起来与破旧的王屋马坊相比,简直是有着天壤之别,镶金的招牌,向阳生的植物,俊俏的小娘和干净的房舍。
看着就让人心声欢喜。
马坊外有一座红木大门,大门上镌刻着‘戎佘’二字,门后就是真正的马坊,一栋九层楼高的客栈,客栈后面有一大片的开阔地。
红门旁边有一个草屋,草屋门前坐着一位独自饮酒的独眼汉子,汉子在看到车队行至红门前后,急忙放下手中酒坛,手提一根放在脚边的樟木棍,应上前去,长满胡茬的脸,笑吟吟道,“诸位客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在下马彰,是这戎佘马坊小小的看门人,亦是二管事,诸位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尽管开口。虽说戎佘马坊才刚刚建立,名声远不及山脚下的过江马坊和太行山上的走龙马坊,但是我马彰在水乡县还是有一些朋友的,保证让各位满意。”
酆小都走下马车,迎上前,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天涯石,塞到马彰的手里。
马彰还是第一次看到品色这么好的天涯石,作为修道者,马彰自然明白天涯石对修道者意义重大。
但是一想到自己头顶上还站着那位最看不惯贿赂之事的姑奶奶,当下忍住口水贼眉鼠眼,婉拒道,“我们戎佘马坊不兴这一套。”
酆小都看到马彰这般,自然是心领神会,收起天涯石,抱拳忏悔道,“怪我,怪我。还好马管事深明大义,公私分明,真是五和国国民之福啊,在下由衷的佩服,还望马管事不计前嫌,别和小人一般见识。”
马彰摆摆手,笑道,“不敢当,我就只是一个二管事的,凡事还都要听大管事的吩咐,只有她点头同意了才行。”
马彰将车队带到一片开阔地,那里已经停了几支车队,每支车队前都有一个专门的小厮在看守。
马彰亲自将稔鹤镖局的车队带到一个面容俊朗的小厮身前,贴心嘱托道,“这是一条大鱼,好好看着,少不了你的那份。”
名为吴坡的小厮喜笑颜开道,“管事放心。”
车队的十匹马依次排开,吴坡搬来一桶新鲜的甘草,又提来两桶泉水,按照先后顺序喂食马匹,并且在骏马进食的时候,用毛刷子洗刷马匹的四肢和毛发,所有服务信手拈来,将奔劳了一夜的骏马照顾的那是无微不至,好的不能再好。
安置好车队,马彰又将众人领到马坊客栈的三楼,三楼一共有二十间房间,现在已经住下一半,剩余的房间都被稔鹤镖局以及押解队伍给包了。
国主曾经交代过,押解任务绝对不可以让外人知道,以免生出事端。
虽说现在酆小都对国主李霄的印象差到极点,但是在押解任务没有完成之前,他觉得还是有必要遵守这些规矩。
在建造戎佘马坊,派遣马彰来此当值前,国主也曾经交代过马彰,未来会有一支车队,里面押解着重要任务,要让他务必照顾妥当,必要时,还要给予帮助。
不过,李霄并没有告知马彰,车队的任何信息,只说那支车队的负责人,会凭借信物,主动找上他。
凭借这么多年的看门经验,马彰几乎可以确定,眼前的这支人马应该就是国主口中押解重要人物的车队。
马彰之所以这么有信心,除了常年练就的火眼金睛外,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在眯眯眼青年掏天涯石的时候,看到了他袖中有一块灰绿色玉石,那就是李霄口中的信物。
如果他所料不差,那位走在队伍末尾,衣着朴素,脚穿布鞋的少年就是这支队伍的重要人物。
之所以没有把这么重要的一批客人安置在客栈的最高层,马彰也是有着自己的顾虑。
推开门,一股清新的夏草味道扑面而来,马彰走进房间,帮着把窗户打开,通过窗户,可以清晰的看到马坊后面的那片开阔地。
这间是酆小都、周天申和道无想三人的房间。
其余人都在隔壁房间住下,他们只在这里休息一天,晚上还要赶路,所以便早早的休息了。
马彰自顾自的坐下,倒了四杯茶,也不让给他人,自己先喝一杯,放下茶杯,抹嘴道,“这座马坊十年前才建造完成,客栈和马厩还都没有完善,窗外的那片开阔地原本也要盖一座房子,可以遮风挡雨,但是因为这几年边境一直都不太平,也就耽搁了下来。我马彰之前也是边关的一名将士,只是因为大腿受了伤,又因为救治不及时,落下来病根,已经没办法骑马了。”
马彰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周天申和道无想,说道,“观其二位客人的呼吸与走路姿势,想必也是修道者,不知道二位对参军有没有什么想法?”
合着刚才说这么一大堆,是为了烘托气氛,想让二人参军啊。
周天申解下金色酒壶没有喝酒,只是放在桌子上,手里捏着小茶杯,胡乱旋转,道无想喝着茶,想了又想,最后给出了一个自己有这个打算,却不想现在去的这么一个答案。
马彰皮笑肉不笑的道别,走出房间,迎面撞上一位体态丰满,面容姣好,此时眉头紧皱,愁云密布的高挑女子。
女子手里拿着一封青纸信,信上只有寥寥数字,却足够让这位戎佘马坊大管事重视起来。
女人直接忽视掉向她打招呼的独眼汉子,惹得汉子频频咂嘴咒骂,却又不敢让她听见,只因为自己境界卑弱,完全不是女人的对手。
其实有一点马彰已经没有机会知道,那就是现在女人有要紧事在身,就算被她听到背后有人嚼她的舌根,她也不会在意。
女人走进马彰走出的房间,看清房间中的住客后,即使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但还是保持风度,柔声问道,“请问哪一位是酆老板?”
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酆小都听到有人呼喊自己,慢吞吞的直起身,眼睛却还没有睁开,问道,“谁找我?”
女人向前一步,自我介绍道,“我是戎佘马坊的大管事,我叫苗萱。我这里收到一封来自水乡县的书信,信上说,需要我当面把一封信交给酆小都老板。”
酆小都从床上站起来,接过苗萱手中的黄纸,不急不慢的将信上的内容研读几遍,最后将黄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黄纸燃烧起来,化成灰烬。
苗萱看着酆小都面无表情的脸,小心翼翼道,“酆老板,接下来该怎么办?”
苗萱一共收到两封信,一封是给酆小都的,一封是给她的。
给她的那封信就是撞见马彰时,她手中的那封信,信上说,无论酆小都提什么要求,她都要满足于他。
写信之人是五和国权力仅次于国主的四位县主之一,苗萱能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都是靠他,所以才会对他的话言听计从,不敢违背。
这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收到他的亲笔信,不过看那位酆老板的脸色,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
苗萱平复下心情,拍着胸脯,嘴里念叨着,大事不扰,大事不扰。
周天申和道无想不明所以,就只能干坐着。
不过,酆小都的内心可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平静。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四个字--刺国,急救。
国主又遭到了刺杀,而且信上的意思是急救,而不是抓捕刺客,难道是李霄已经遭受了刺客的攻击,现已危在旦夕,如果真是那样,这趟押解任务就算顺利完成,那也是失败。
会不会是有人仿造信件,实则是他们的调虎离山计。
不会,酆小都立刻否决了这种想法,这种信纸是国殿专有,专门由昆仑山上的黄树制造而成。
据传言,这种树是由国主的鲜血为养料种植而成,为五和国特产之一,大陆上绝无仅有。
可是国殿戒备森严,又有两位天境供奉日夜把守,除此之外,还有国殿将士,那位被囚禁在国殿中的兵家强者...
难不成...
酆小都收起思绪,如果真是兵家勾结杀手组织和那些刺杀者里应外合,再加上三柴国在边境上对他们虎视眈眈,其余三国如果只是冷眼旁观最好,只要有任何的火上浇油,那么五和国的境地就会变得很尴尬,即使他有神境修为,但是规矩在前,他也无可奈何。
让那位大管事离开,酆小都向周天申二人嘱咐道,“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接下来的路,没有我的保护,会变得很艰难,我之前已经和那三位来自稻香县的帮手说好,他们会一路护送你们到王屋和太行两座山的交界处,从那以后,太行山这条路就只有你们两个和稔鹤镖局的各位了。”
不知道酆小都为何离开,但是一定是和那封信有关,现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贸然回去,反倒不值得。
周天申点头道,“我现在已是人才境八关,会照顾好自己的。”
道无想放下茶杯,猜测道,“是不是与兵家有关?”
酆小都笑道,“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们三家之间的关系。不错,我是有这样的猜测,不过是真是假,我现在也拿捏不准,不妨实话告诉你,如果你们三家真的有阴谋,干脆明说的好,要是被我发现你们之间有什么猫腻,而你们又拒不承认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
不顾眯眯眼青年的威胁,道家少年起身站在窗边,举目远眺,日头高照,向下看,几位熟悉的身影站在一起,交头接耳,好不热闹。
道无想笑道,“我觉得,你还是去问问那几位比较好。”
顺着道无想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以看到两位和尚。
周天申来到道无想身边,看清三人,惊叹道,“是他们。”
酆小都早已离开了房间,来到了楼下三人身边。
坐回原位,道无想笑眯眯的喝着茶,周天申坐在他的对面,问道,“你说的兵家该不会是和你一样被囚禁在国殿中的那位吧?”
佛家被囚禁在天香县,道家在花香县,兵家在水乡县,这等秘闻,酆小都早已在马车上就告诉了他。
道无想点点头,“正是如此。”
周天申又问了今天最后一个问题,“你想离开?”
道无想摇摇头,“我要是想走,没人能拦得住,他们也一样。”
就因为你是天境强者,周天申忍住没有说话,盘腿坐在床上,开始修道。
修道有五,潇洒的剑道,凌厉的枪道,霸气的刀道,厚重的拳道以及随心的人道。
修炼人道不比其他,在耐心刻苦的同时,更要去寻找一种随心随性,随心而动,随性而行。
剑道者,潇洒自是从中来;枪道者,一击直破满天云;刀道者,韬光养晦劈万山;拳道者,百拳只求一安心。
人道者,修身养性不可急。
只要找到那种随心随性的感觉,进阶只是一个过程,而不是结果。
无论是人道或是其他,进阶不是结果,但也是必不可少。
楼下,酆小都来到三人身边。
老和尚拄着那根龙头禅杖,小和尚手里拿着一个钵盂。
在见到酆小都从墙角中走出来时,便告别离开,老和尚右手竖于身前,轻语一声,“阿弥陀佛。”
酆小都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却反被老和尚捷足先登,老和尚说道,“国殿中发生的事,我们都已知晓,我无法给施主任何答案,只能说,纷争不断,恩怨不消。”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酆小都也不恼,他笑着转身离开,留下大小两颗光头。
小和尚一脸天真的问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才到水乡县啊。”
老和尚慈爱一笑,“快了,再翻过那座山就行了。”
小和尚不依不饶道,“到底要多久啊?”
老和尚挠挠前年才剔去长发的光头,光头上并没有和尚所特有的戒疤,呵呵笑道,“这个...,为师也不知道啊。”
天香县有一座不向外开放的高楼,名为弥舍,楼中住着大小两个和尚。
老和尚前年出家,为他剃度之人是当时弥舍的主人,森来和尚。
森来和尚年事已高,已无法胜任看押一事,便把这份重任交给了当时弥舍的看门人王来。
王来剃度之后,给自己取了一个法号,全来和尚。
小和尚名为忘禅,与道无想的名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有一点不相同,小和尚的名字是森来和尚取得,小道士的名字是自己取得。
小和尚于前年拜师老和尚为师。
楼上,客房中,道无想来到周天申身前,笑问道,“要不要下去走走。”
周天申摇摇头。
道无想接着问,“你就不怕我跑了?”
周天申接着摇摇头。
道无想气笑道,“人道,还真是不好骗哟。”
夜晚,周天申独自站在窗前,楼下还是灯火通明,热闹不减,楼上却早已陷入沉睡。
按照之前的计划,他们要晚上出发,尽量在天亮前,赶到过江马坊。
但是现在情况有变,酆小都已经离开,晚上赶路,恐有不妥,便和稔鹤镖局以及陶无疆三人商量,明早启程。
无人异议。
站在窗边,周天申始终没有睡意,白天的修道使得他体内灵力再一次趋于圆满,这主要还是得益于之前在丹田小天地中的遭遇,他感觉自己这一次应该可以直接连跳两关,一举进阶到人山境。
但是他有一丝犹豫,从老槐村出发到王屋山,大半年光景,就已经从最初的淬体十关,进阶到人山境,到底是好是坏,少年拿捏不准。
现如今酆小都也不在身边,那位道袍少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事情发展到了哪一步,少年根本不知道。
唉声叹气没有用,苦思冥想也没有用,现在才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无能又无用。
回想起在锁沦的日子,再想想现在,其实自己过的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但是内心总是有一种不满足,不满足现状,不满足未来,不满足自己。
周天申的丹田泛起一阵阵涟漪,他入定查看,发现丹田中的那粒金黄色的种子开始发黑,一缕缕黑气从中冒出,漂浮在种子上方,开始凝聚成形,一头身形消瘦的小狮子从中走出,狮子低头凝视着那粒金黄色的种子,眼中闪过一丝垂涎。
就在周天申入定之时,他的身体犹如那粒已经有一半身躯变成黑色的金黄色种子般,开始发黑,往外冒黑气,一头体型大如老黄牛的黑色狮子从房间的阴影中走出,满眼垂涎之色,紧盯着周天申。
楼下,道无想正在和同为这次押解任务中的重要人物,老和尚全来、小和尚忘禅交谈。
不经意的向上抬头,瞅见周天申所在的那间房间开始往外冒黑气。
道家少年眯起眼眸,一抹紫金色光亮在他眼中凝聚,突然,一双漆黑色的眸子与他对视,寒意瞬间布满他的全身。
道无想急忙收起神通,大喊一声不好,向上飞掠。
老和尚向上看去,轻吟一声阿弥陀佛,拉着小和尚向楼上赶去,低着头的老和尚难掩心中狂喜,自语道,“大机遇,大机遇。”
小和尚不明所以,被师父一路拎着胳膊,跑上三楼的一间大房间。
房间阴冷恐怖,漆黑无比,一双紫金色眼睛和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两相对峙,眼睛中间,竟然崩起火花。
老和尚向前迈出一步,一股寒冷的罡风从老和尚身边刮过,小和尚全身冒起金光,金光所过,黑暗退去。
老和尚将小和尚一掌推到周天申面前,周天申的身体已经全部被黑色浸染,小和尚颤抖着声音问道,“师父,他怎么了?”
老和尚吟诵佛经,说道,“施主入了心魔,若现在不及时铲除,日后必有后患。”
道无想在黑暗中厉声喊道,“千万不可,否则,我们都活不了。”
老和尚诵经不停,一篇篇金光佛经出现在小和尚四周,小和尚双手合十,竖在胸前,轻声道,“忘禅勿忘我,大道不可期。”
道无想正在与黑气狮子斗法,看到此景,朗声大笑,“原来如此,你可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老和尚已经脱去袈裟,放下龙头权杖,七窍流血,跪倒在小和尚身后,凄声喊道,“恭迎佛主。”
黑气散去,一片光明。
老和尚身死道消的消息已经传遍整座马坊,那位马坊大管家出面,料理老和尚的后事,小和尚作为他的徒弟,继承了他那件破旧袈裟和龙头权杖。
那头由周天申的心魔幻化而成的狮子已经被道无想收服,现如今正在道无想的丹田小天地中接受教化。
周天山经此一劫,境界突飞猛进,一举跨过人才境,在人山境五关停步。
虽然从人才境进阶到人山境是一桩美事,但是在周天申的心里却始终有一个疙瘩,疙瘩不大,但就是没有办法解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进阶速度过快的原因。
人道就是这样,有时不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自己不得不去做什么。
事后,道无想问起周天申那天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过早的衍生心魔,差点灰飞烟灭。
周天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讲当时自己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进阶人山境,随后,丹田中象征人境的那粒金色种子开始发黑,一头狮子站在种子上方,然后,自己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道无想哈哈大笑,笑称周天申真是好运气,那头狮子的真身就是周天申的心魔所化,如果不是有他和忘禅小和尚在,恐怕就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解决的了。
其实在修道途中,地境进阶天境,天境进阶神境是最容易衍生心魔的。
因为天境之初,需要在丹田中构建一方小天地,小天地的品相大小往往决定了这个人的天境前途,而在这时,修道者最容易迷失方向。
渴望得到太多,心魔就会趁虚而入,占据修道者的身体,成为只知道杀戮的魔头。
心魔出现的早晚以及声势强弱,也是决定修道者是否可以进阶神境的必要因素之一。
只有斩杀心魔,清澈内心,才可以不受外界因素干扰,心境平和的接受远超于天境的神境修为与神通。
周天申问过道无想这么一个问题,他在构建丹田小天地的时候,有没有产生心魔,又是如何将其斩杀的。
那时,道无想坐在马车上,嘴里咬着一根柳树枝,手里拿着一个青色酒壶,喝过一口酒,笑道,“我也是差一点,这也算是我的好运气。
老和尚身死,小和尚便和周天申、道无想两人挤在一辆马车上。
天亮过后,车队按时出发。
只是这段路,就没有先前走的那么太平了。
自驱散心魔之后,周天申只觉得内心一片透亮,体内灵力充沛有余,眼下又没有什么要紧事,便和道无想学了一招道家招式,金丹引雷。
金丹是道家子弟荣升天境之后,丹田灵根转化而成,俗称金丹,与佛家舍利,兵家战铠共称灵绝三宝。
金丹引雷意为通过金丹与天地产生共鸣,引下天雷,多是用来淬炼身体,也可以用来击退邪祟。
周天申不是道家子弟,无法结成金丹,人山境的灵根目前也只是一粒较之前相比,更加饱满的种子。
蒙程曾告诉过他,人类与窟兽,或者精灵的不同之处,绝大部分就在于灵根,窟兽和精灵的灵根是一颗蕴含自身所有灵力和智慧的圆珠。
境界不同,圆珠的色泽也不同,对应着神、天、地、人四境界,圆珠的颜色分别为,紫、黑、红、白四种颜色。
与这些相比,人类丹田中的灵根就要更具象化了。
人境之时,丹田之中汇聚灵力,演变成一粒金色种子,通过境界的不断提升,金色种子由干瘪到饱满,再到长出嫩芽,由此就是人境巅峰。
种子长出嫩芽,就代表了到达人境巅峰。
嫩芽长成大树,表示可以进阶到地境,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一个条件,那就是需要大树结出果实。
大树上的果实是由灵力幻化而成,就好比人境的金色种子,这些果实是灵力的寄存地,等到果实挂满整颗大树,落地生根之后就可以将果实当作地基,构建自己的丹田小天地。
据蒙程所说,在他丹田中的那颗大树已经挂满了果实,但是因为天赋不够,所以即使果实因将树枝坠压落地,也无法生根,更别提构建丹田小天地。
如上所言,天境修为实属不易,而像道无想与忘禅这般只是冥想就可以结成金丹和舍利者,就算是在佛、道两家,都是极为罕见。
作为灵根只是一粒饱满种子的周天申而言,要想练成金丹引雷,可不是下一番苦功夫就可以成功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找到那种感觉。
与天地共鸣的感觉,这对于人境修道者来讲,完全就是痴人说梦,
但是事无绝对,大陆上不乏一些天赋异禀之辈,只凭借人境修为,就与天地产生共鸣,使天地变色,斗转星移。
默念几遍道无想口传的道家口诀,周天申盘腿而坐,引动灵力在金色种子周边汇聚,形成气团,通过将气团挤压成一把弓箭,拉弓,射箭,一根金色长箭从周天申丹田中射出,长箭穿过车顶,飞掠到空中......
一点反应都没有。
木偶人将小脑袋伸出车厢,仰头看去,天空风和日丽,白云飘飘。
周天申睁开眼睛,茫然道,“失败了?”
道无想无语道,“不然呢,我们道家的绝学,要是让你这么一个门外汉随便学了去,道主的面子往哪搁?”
周天申嘿嘿笑着。
其实,刚才周天申的那一箭也不是没有任何作用。
就在车队行至过江马坊前面的那条长江时,满天的箭矢从树林两侧激射而出,箭尖由火石打造而成,两相碰撞,火光四射,箭矢形成一个火圈,火圈燃烧着四周的树木形成火海,将车队围困其中。
数道人影低俯着身子从树林中冲出,人影手持短刀,接连收割马蹄,一时间,马匹的嘶鸣声,不绝于耳。
长江上的那座长青桥上站着四个人,分别代表了红山老大,老黑妖,紫霞老姐姐和四户。
早在火圈将车队围困起来之时,车队就已经做出了反应。
前后各四辆马车,将搭载着道无想和忘禅的那两辆马车围在中间,马车上的稔鹤镖局人人手持长刀,背负弓弩,将车厢和马匹的尸体当作掩体,对偷袭人进行反击。
唯二完好无损的其中一辆马车中,道无想和忘禅端坐在其中,周天申和木偶人已经出去应敌。
另外一辆马车中坐着一位妙龄女子,女子周围围坐着四位手持钢刀的汉子,这辆马车是车队用来迷惑敌人的诱饵。
但就在刚才,一位彩衣飘飘,脸腮桃红,手持梅花扇的公子哥,眉开眼笑的站在车顶上,身后还跟着一位布衣老妪,老妪的手里拄着一根长棍,长棍上除了一只喜鹊伫立在棍首上,再没有其他装饰。
公子哥刚一落定,就有四把钢刀从脚下的车顶上插出,老妪用长棍打断钢刀,再一跺脚,整辆马车破碎成木屑,妙龄女子和四名汉子向外翻滚而出,每个人身上都有轻微的伤势。
妙龄女子抽出腰上的长鞭,猛然一甩,缠在老妪的长棍上,老妪用力一拉,女子的身形瞬间来到老妪面前,女子一掌拍出,老妪闪身躲去,长棍尾端打在女子的腰上,女子在空中侧滚,单腿弯曲落在地上。
就在女子准备再次出手时,彩衣公子哥挡在老妪面前,打哈哈道,“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真的,我是祥云国郑家的郑选,这次是来参加百遮公主的招亲大会的,听闻有刺客要来刺杀水乡县的押解队伍,就向你们国主请命,来援助你们。”
妙龄女子早已听闻祥云国郑家的大名,是祥云国的第二大家族,与皇族天允家族更是世交,只是眼前这位娘娘腔竟然是郑家来参加招亲大会的,一想到这里,妙龄女子就感到恶心。
这次的刺杀行动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杀手们身穿各色衣服,训练有素,井然有序的向车队进行攻击。
现任稔鹤镖局大当家的刀疤脸汉子名叫李铭,实打实的地火境强者,擅使长枪,在接连挑翻四名杀手后,被躲藏在暗处的弓箭手,一击射中后心,弓箭手应属人境,这一击虽说声势浩大,但是对于地火境的李铭来说,只是不痛不痒。
号称稔鹤镖局四号人物的任汕竟是一名弓箭手,他躲在车厢中,用足力气,将躲藏在暗处,偷偷放冷箭的杀手们,一一铲除。
打翻一人的周天申注意到车顶上的两人,还以为是杀手的帮凶,便指挥着木偶人向前应敌。
彩衣公子哥笑着拧断想要从后偷袭的红衣人的脖子,将尸体扔到火海中,一股焦臭味传来,公子哥捂着鼻子嫌弃道,“还以为会是什么好差事,没想到这一路上都是打打杀杀,烦死人了。”
眼见此景,周天申拿不定主意,在空中变幻身形,稳稳的落在公子哥和老妪中间,木偶人则留在了下面,以防不测。
周天申左右环顾,眼看二人并没有动手的意思,问道,“你们是来帮我们的?”
公子哥笑眯眯的看着他,上下打量一番,柔声问道,“你就是周天申?”
周天申点点头,向后倒退一步,手中一片青芒,公子哥摆摆手,放下梅花扇解释道,“我们是酆老板找来的帮手,是来帮你们的。我叫郑选,我家老爷子也是酆老板的好朋友,酆老板说你是他家的伙计,特意让我们来帮你。”
周天申看向车下的妙龄女子,女子默然点头,周天申便转身应付那些擅长背后偷袭的杀手,这些杀手大多都是凡人武夫,鲜有修道者,所以周天申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他们铲平。
老妪单手背负身后,脊背有些弯曲,在看到有人偷袭自家公子时,也不出声提醒,只是抬起那只握着喜鹊长棍的手,一只只小巧的喜鹊从棍首的那只木头喜鹊中飞出,将红衣人碎尸万断。
老妪说道,“公子,可别忘了咱们的目的,要是耽误了时辰,老爷会怪罪的。”
郑选满脸不悦道,“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烦人。”
只见郑选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手帕上绣着一只白鲫鱼。
郑选一抖手帕,鲫鱼从手帕中被甩出,飞在公子哥身边,鲫鱼嘴里含着一颗青色珠子。
随后念动法决,鲫鱼吐出嘴中的珠子,青色珠子漂浮在他的头顶上,长江水被青色珠子吸引,环绕着车队翩翩起舞,最后尽数扑在火海之上,火焰熄灭,大量的浓烟阻碍了众人的视线。
这时,老妪跳到地上,念动法决,车队下面的土地好似泥牛打滚,波浪起伏,向前翻滚。
青色珠子名为唤水珠,可以召唤附近的大江大河。
长青桥上,四人尽显神通,想要组织车队通过长青桥。
一人手持双刀,在其余三人的掩护下,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劈向老妪,老妪需要运用心神来指挥车队下面的土地向前运动,再加上红衣人层出不穷的干扰,便没有注意到桥上人的攻击。
郑选也因为召唤鲫鱼和唤水珠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正在一旁打哈气。
那么唯一能够应对杀手的就只有赤手空拳的周天申。
不过好在刚才周天申使出百草斩紧裹双手,双手和双刀碰撞在一起时,那名杀手较周天申的境界修为只高不低,再加上周天申仓促应敌,杀手显然用足了全力,所以,一击下来,周天申就已经受了伤。
周天申跌落在车顶上,郑选回过神,想要再次召唤长江水,却被老妪阻止。
老妪说道,“公子不可再使用唤水珠,我马上就可以利用搬山印冲出去,您使用唤水珠,一旦泥土沾上水,只会平添麻烦。”
郑选烦闷道,“喜鹊奶奶,我已经可以熟练的使用唤水珠了。”
老妪没有答应,只是请求周天申将郑选护送到车厢中,因为桥上的四人开始联手攻击了。
周天申将百般不情愿的郑选拖进车厢,自己站在车厢外,以防不测。
车厢中,道无想、忘禅和郑选三足鼎立,相护对视,谁也不理谁。
车厢外,因为老妪从中帮助的原因,车队渐渐摆脱了那片凄惨的战场,桥上的四人也在进行一轮无效的攻击后,闪身离开。
最后,这场刺杀以车马尽毁,稔鹤镖局损失过半结尾。
泥土裹夹着车队冲过长青桥,到达长江对岸的时候,过江马坊的援兵也已经赶到,援兵的领头人是一个粗眉汉子。
汉子手持双斧,气势汹汹的来到车队面前,李铭走上前去交际。
汉子指挥着手下的医师将车队的受伤人员,全部背到马坊的客栈里,收起双斧,抱拳道,“先前马坊里来了一群小毛贼,偷走了马坊中许多客人的贵重物品,我便带着手下前去追寻,故而耽搁了这次救援,让诸位受惊了,诸位多多担待。”
众人皆是抱拳还礼,嘴上说着不碍事。
李铭开始清点人数,除去周天申等人不属于稔鹤镖局,这次稔鹤镖局还能战斗的人员,总共还剩下八人。
这次行动,稔鹤镖局可谓是举家出动,之前被当作诱饵的二当家谢旗只带了三名手下人,而昆仑马坊的李姓管事真实身份其实是稔鹤镖局的三当家李枉。
这两人皆是无人生还。
如果在接下来的刺杀行动中,稔鹤镖局无法将道无想和忘禅安全的送到水乡县,即使稔鹤镖局全军覆没,也不会受到任何嘉奖,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实属天经地义。
陶无疆三人原本和酆小都说好的,只要将车队安全的护送到王屋山脚下的过江马坊,就可以动身离开。这件事,只有李铭和周天申两个人知道。
在三人相伴来到自己身边时,为了不使对方难堪,李铭率先开口,“如果没有诸位的帮助,只怕我们根本到不了这里,现在我们已经得到了救援,接下来的路要好走的多,三位就先请回吧。”
三人相视一笑,陶无疆将长枪杵在地上,抱拳道,“李大当家深明大义,我等佩服。只是经此一役,你们镖局损失惨重,太行山不比王屋山好走,没有我们三人帮助,你们恐怕到不了水乡县啊。”
李铭皱眉,问道,“好汉的意思是?”
第四十四章 帮到底
陶无疆爽朗一笑,“不瞒大当家,我们三人如今都已是地藏境,经过王屋马坊的参悟一事,距离天境,也就只差一脚之隔。此次押镖虽不是我职责,但是与人为善的道理,我们还是懂得,再者说,酆老板给我们的谢礼实在是太大了,要是我们就这么回去了,心中恐有不安,要是在因此在心中种下心魔,那就更得不偿失了。所以这次就让我们护送你们到水乡县,等你们真正安全的时候,再离开也不迟。”
章甫和刘洄二人皆是此意。
李铭备受感动,再一次拱手行礼,“我替镖局,谢谢诸位的好意。”
四人说话时,双斧汉子已经张罗着将车队中的所有人,安置到了客栈里。
过江马坊是水乡县的老字号马坊,与太行山的走龙马坊齐名,并称走龙过江。
客栈的房间很多,都是双斧汉子收到水乡县的密函后,亲自准备的。
双斧汉子名为蒋福,是过江马坊的大管事,已经待在过江马坊将近二十个年头。
密函中提出这次押解任务的重要性,想必是国主遇刺导致国殿大乱,已经没有必要再隐藏押解任务。
密函要求,酆小都不在,蒋福临时担任此次押解任务的押解令,至于那位来自天香县的林婉若,就让她接替他的职位,担任过江马坊的大管事。
蒋福找到林婉若,就是那位妙龄女子,说清事情本末,林婉若没有意见,这次任务本来就是她来顶替自己的妹妹林婉琳的,至于最后交由谁来担任这次任务的押解令,她没有任何想法。
安排好众人休息的地方,蒋福再次找到李铭,研讨这次的押解任务。
周天申,道无想,忘禅和郑选四人住在相邻的两个房间,周天申和道无想一间房,这是道无想提出的。
忘禅和郑选一间房,这是郑选提出的。
忘禅小和尚一回到房间,就开始打坐休息,郑选则是在收拾自己的衣服,隔壁住着周天申和道无想,一直没有出手的道无想现在越来越没有个正形,总是吵着要喝周天申腰上挂着的金色酒壶里面的酒。
周天申在回忆这次的刺杀行动,这次他并没有出太多力,更多的还是在隔岸观火,因为在杀手刺杀的那一瞬间,他的大脑是空白的,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挤压着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
这种感觉,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经过一天的忙碌和死里逃生,周天申很快入睡,夜晚的星星总是寥寥无几,还没有睡着的道无想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明天有雨’。
晨曦下,车队很快整装待发,这支车队全部选用的都是马坊中的马车,车厢由铁器打造而成,足够坚固,每一匹高头大马都是马坊千挑万选,日行万里的存在。
车队共有十五辆马车,前四辆是稔鹤镖局的人马,加上一些食物和水,后八辆都是马坊的人,有武夫,也有医师。
这些人都是蒋福从尘世间选拔而来,专门应对边境战乱的秘密武器,这次让他们出世,也是一种考验。
中间三辆就是押解任务的重头戏,为了以防万一,道无想和忘禅并没有坐在一起,而是搭乘前后两辆马车,中间的那辆坐着周天申、木偶人和郑选,手持长棍的老妪和蒋福分别担任道无想和忘禅的马夫。
车队沿着马坊后的那条小路,一路向西,这条路是马坊专门开辟出的官道,鲜有人知。
穿过小路,就是大路。
此时,大路上行驶着两支车队,一支没有车夫的封鬼家族和一支全部都是白马的稻香县一流家族,白家。
车队行至路中央,很快就超越了封鬼家族和白家的车队。
太行山蜿蜒曲折,共有一千五百里的路程,官道都是修缮的山路,虽不至于一路颠簸,但是连夜赶路也是让人倍感疲劳。
行至夜晚,车队开始停下休整,车上的人帮着把食物和做饭的器皿搬下马车,蒋福操刀,简单的吃了一口热乎饭,吃过饭,车队有在原地休息了一刻钟,再次出发。
所料不差,这支车队可以在明天中午到达走龙马坊,从走龙马坊出发,再走上一两天天,就到了水乡县。
众人一路说着笑着,夜色渐渐浓重。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外面开始下起了雨。
车队再次停下,不是因为下雨,而是前面站着一个人。
雨夜中的人影独自站在石板路中央,人影两侧分别匍匐着两条大蛇,大蛇吐出信子,雨水站在大蛇猩红的舌头上,被瞬间蒸发成黑气,有毒。
这是黑气给人的第一反应。
越来越多的黑气从大蛇周边蔓延开来,黑气形成一团云雾,人影双手拈花指,一上一下,手心相对,撕扯着黑气云雾,云雾变化成一把黑色长枪,人影做投掷状,将长枪扔向车队。
车队早已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蒋福手持双斧,站在车厢上,稔鹤镖局罗列两侧,蒋福从民间选拔而来的武夫分列后方,以防敌人偷袭。
长枪冲向蒋福,蒋福将双斧挡在身前,调用丹田中的灵力,双斧泛起黄光,黑枪与双斧碰撞在一起,爆炸声起,黑气散开,将蒋福完全裹住。
“有毒!”
蒋福大喊一声,从黑气中窜出,身上已经开始出现溃烂,伤口开始往外流脓血。
医师急忙跑到蒋福身边,往他嘴里塞入一颗小药丸,然后又从身后的药箱中拿出一个小玉瓶,医师喊道,“这是蛇毒,所有人拿出雄黄酒。”
说罢,率先扔出手中的玉瓶,瓶子里的液体与黑气相融在一起,滋滋滋的直响,不消片刻,黑气与雄黄酒都变成了白色气体,烟消云散。
蒋福体内的那颗小药丸也开始发挥作用,那名医师又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盒子,盒子里装着一些白色的粉末,将粉末涂在伤口上,一股清凉传来,整个人都开始舒坦开来。
蒋福笑道,“你小子还真是有钱,雄黄酒,去毒丸和醒目粉都有。”
医师抹去头上的汗水,说道,“大管事,现在可不是高兴的时候。”
蒋福扯着嘴角,拿起双斧在身前一挥,两道黄色斧刃由双斧发出,冲向人影。
突然,一道青色剑芒从道路中央的人影身后射出,与黄色斧刃撞在一起,人影向后退去,大蛇也在吐出一口黑气后,钻进一旁的树丛,一闪而逝。
蒋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医师回答道,“李皖。”
帽子下,一张清秀的脸。
蒋福拍拍他的肩膀,“刚才多谢你了,你去后面看看,这个人交给我。”
蒋福向前俯冲,与神秘剑客厮打在一起。
李皖整理好药箱,向后面的马车跑去。
在蒋福发现黑气有毒,并及时出声警示时,周天申刚从车厢里出来,他使出百草斩和青叶落,在砍掉两条青色小蛇的脑袋时,一个侧身,躲开左后方一条长虫的偷袭,稳稳的落在车顶上。
这次的对手是毒蛇,而且还不止一条。
车队已经陷入混战。
数不尽的长蛇从车队两侧的树丛中爬出,吐着猩红的信子,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毒牙一开一合,喷射出具有腐蚀性的气体,好在有医师的雄黄酒帮忙,周天申才没有受伤。
在接二连三的斩杀长蛇后,周天申从后面的车厢,一路向前,在第一辆车顶上停下,摘下金色酒壶,喝下一口酒,周天申卯足一口气,拼命的催动丹田灵力,一道大如磨盘的青色月牙刃在他的掌心中凝聚,他用力向左侧投掷,青光照亮树丛下的情形,密密麻麻的长蛇紧密的挨在一起,右侧情形也是一样。
周天申从那件玉佩形状的寸守物中拿出几颗红色鹅卵石,向身后喊道,“雄黄酒。”
一个满脸麻子的医师匆忙扔出一瓶,周天申将雄黄酒倒在鹅卵石上,向前丢去的同时,掌心凝聚月牙刃,月牙刃砍在石头上,石头瞬间爆炸,周天申顺势又扔出几颗鹅卵石,连带着整瓶雄黄酒全部扔出,火光掺杂着雄黄酒燃起漫天大火,火焰落在蛇群上,开始燃烧。
蛇群骚动的时候,蒋福与那名剑客也已经分出胜负。
这次的刺杀行动,想必杀手们也是有备而来。
蒋福地心境五关的实力,竟然不是那名剑客的对手,肩膀上一大块肉被剐去,疼的蒋福双腿之抖。
不过那名剑客也没有好受到哪去,蒋福讲究的事大开大合,每一次出手都用上了全身力气,那名剑客的佩剑应是不凡之物,否则绝不可能承受蒋福手中双斧的接连砍劈。
周天申从马车上跳下来,将手中酒壶举到蒋福眼前,蒋福咧嘴一笑,不客气的喝上小半壶,将酒壶还给周天申,蒋福全身开始泛起黄光,一缕缕风流开始沿着蒋福的身躯,有规律起伏着。
蒋福憋着一口气说道,“小娃娃,快闪开,以免伤了你。”
周天申闪到一侧,一脚将从树丛中窜出的人影踢到一边,人影在地上滚了两圈,想要起身,却被周天申使用的半山印再次绊倒,半山印只是搬山印的简化版,没有搬动土地之能,但是挪动一块石头还是可以做到的。
解决掉红衣人影,蒋福和剑客的对轰开始了。
炫目的黄色斧刃和耀眼的青色剑芒,互不示弱,轰击在一起,轰鸣声不绝于耳。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立在一侧,看着这场视觉盛宴。
周天申将两人的动作默默的记在心里,手中的青芒不停的变化形状,斧刃,剑芒,月牙刃。
剑客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双脚踮起,身形向上拔起,接连后退,很快消失在月色中。
就在蒋福放松警惕的时候,数道人影又从前方向车队急速奔来,周天申来到蒋福面前,一眼便认出了其中一道人影。
唐柴!
真是冤家路窄,周天申冷笑着向左侧人影冲去,递出一拳,那人及时应对,也是一拳,双拳轰在一起,周天申纹丝不动,那人向后倒去。
剩余两人只是向后张望一眼,便没有多管,而是快速来到蒋福面前,一人刺出一剑,一人砍出一刀,分别被赶来支援的道无想和忘禅抵挡。
那两名杀手急忙向后退去,唐柴站起身,抹去嘴角的鲜血。
周天申来到道无想和忘禅中间,说道,“你们出来干什么?”
道无想愈发的吊儿郎当,说道,“别人都打到家门口了,我们不出来,难道还等死吗?”
忘禅双手从胸前分开,又合在一起,全身开始泛起金光,冷声道,“小僧从出生那天起,心里就憋着一口气。”
小和尚低头,犹如金刚闭目,向前冲撞,前方的三道人影相互看去,竟是没有人敢接下小和尚的冲势。
就在这时,那名退却的剑客又折返而回,数道剑芒劈向被金光裹挟的小和尚,试图将其阻止。
剑客骂了一句,“碰到了硬茬子,情况有变,回去转告你们的老大,让他们都不要再藏着掖着了,这次的对手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三人点头离开,周天申和道无想向前追赶,却被剑客拦住。
周天申站立,双掌向上,手心中,一道斧刃,一道剑芒。
青黄两色,交相辉映。
剑客耻笑道,“竟然将我的剑芒学了去,你们五和国真不愧是偷掠之国,我看这大陆上,就没有是你们不敢偷的。”
周天申伸出双手,斧刃和剑芒逐渐变大,周天申喃喃自语,“何为人道,人之授业,传之习乎。”
将手中斧刃,剑芒扔出,剑客连挑两剑,青黄碎灭。
道无想伸出一手,手指上缠绕着紫金色闪电,闪电勾结在一起,变成金色符箓,符箓中传出一阵阵灵力波动,好似水中波纹,在空中微微荡漾。
道无想说道,“周天申,你真是一个骗子。”
符箓一闪而逝,出现在剑客头顶上时,已经变化成了一个金色大钟,大钟将剑客罩在里面,金钟上的繁杂古文散发出威严,压得剑客不得不低头。
道无想一巴掌打在周天申的头上,慵懒道,“扮猪吃老虎,你可真是行家啊。如果不是你刚才的那一手,我还真是差点就被你骗了去。既然你有偷学的本领,何不让我看看,这张金钟御敌符,你能不能学了去?”
周天申挠挠头,满脸讪笑道,“你们道家的绝学,我怎么学得会。”
道无想冷哼一声,也不去管跪倒在金钟里面的剑客,只是将头歪向一侧,冲着小和尚说道,“忘禅,这个剑客一看就不是那些杀手中的一员,如果不将他们全部消灭,我们接下来还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有没有兴趣去看看,想杀我们的到底是谁?”
小和尚褪去袈裟,露出里面的白衣,活动筋骨,眉清目秀,剑眉星目的脸,此时显得尤为庄严,“小僧有些话,想要问问他们。”
道无想看向周天申,后者立刻警觉,义正言辞道,“朋友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双手插袖的道无想慢步走到金钟前,剑客七窍流血,披散着头发,凄声喊道,“臭道士,放我出去”
抚平道袍上的褶皱,道无想蹲下身,看清剑客的面容,笑道,“好俊的姑娘,可惜了,我是道家人,戒女色。”
剑客不屑道,“道家不许犯杀戒,还不快放了我。”
道无想轻声笑着,笑得眼泪湿了脸,“不是我想杀了你,是你们一直不让我们活啊。”
剑客满脸惊愕,说不出一个字。
道无想没有再多言语,拉着周天申的手,向前飞掠。
小和尚紧随其后。
刚完成包扎的蒋福想要起身阻止三人,却被李皖按住,“大管事,那名剑客中的剑芒中有毒,您不能再催动灵力了。”
蒋福着急道,“如果他们三人出现差池,我怎么向酆老板和国主交代?”
“他们三个人交给我们吧。”
陶无疆三人从人群中走出,枪上沾染着血渍的陶无疆说道,“我们三个会把他们安全护送到水乡县。”
蒋福坐在地上,向三人抱拳道,“多谢诸位。”
三人向周天申三人离开的方向赶去。
车队中的其中一辆马车上,郑选手里捏着一张信纸,眉头紧锁的读着,喜鹊婆婆站在车外把风。
良久,郑选将信纸撕碎,扔到车窗外,喜鹊婆婆听到声音,走进车厢,郑选无奈道,“国主的伤被酆小都治好了,我们又白跑一趟。”
喜鹊婆婆是郑家的百年供奉,在郑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就连郑家家主都要礼让三分,问道,“我们回去?”
郑选打开梅花扇,轻轻扇动,“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消失在夜色中。
一路疾驰,周天申三人很快追赶上唐柴三人。
落地后,周天申向前走出一步,唐柴也是。
两人相互看着对方,各自摆出拳架,向前冲去,周天申跟在蒙程身边,没有学过拳法,但是也耳濡目染一些,唐柴却是修行的拳道,两人之间的差距显而易见,不过,这种差距很快就被境界之间的差距而弥补。
各自后退两步,周天申吐掉嘴里的血水,唐柴却是被打掉了两颗牙。
道无想用手臂搭着忘禅的肩膀,好奇问道,“这两人到底有什么仇,哦,我想起来了,周天申胳膊被他打断过。”
“闭嘴!”周天申吼道。
唐柴笑得比哭还难看,指着周天申的胳膊问道,“胳膊好疼吗?”
周天申脸色阴沉,双手掐诀,斧刃在掌心凝聚,周天申嘶吼着向唐柴冲去,唐柴双手握拳,摆出古老拳架,拳头上,灵力汇聚,一颗金色雷球凝聚而成,雷球与斧刃轰击在一起,烟雾四起,两人又再次扭打在一起。
看着他们打的热闹,道无想也感到骨头发痒,向前走去,“你们两个谁先来?”
另外两人不愿意与他们纠缠,急忙从怀中掏出信号弹,一拉线,红色光点冲向天际,照亮整片树林,一个个穿着各色衣服的蒙面人从树林中钻出,将三人层层围住。
最前方,漆黑一片,遥遥地可以看到四盏灯火在空中飘荡,人影被拉长,马蹄地声音在树林间回荡。
那两人听到声音,向后看去,欣喜若狂道,“没想到,红山老大亲自出马,你们死定了。”
那两人向一旁跑去,融入到杀手中,一匹红鬃烈马从黑夜中走出。
马背上坐着一位面罩男,面罩男的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短刀,短刀无锋,丝丝黑气在刀面上跳跃,红马身后的黑夜中又走出三人,一位水蛇腰女人,一位刀疤脸男子,一位老人。
面罩男就是杀手口中的红山老大,只见他跳下马,红马乖巧的隐入黑夜,面罩男说道,“杀手本不应该与人对面应敌。”
老人喊道,“唐柴,回来。”
唐柴退回到老人身边。
面罩男横刀于胸前,粗如树枝的黑气从短刀中涌出,刀气化作一只黑色蜘蛛,不停的往外吐丝织网,蛛网就是一缕缕刀气,周天申三人就是困在蛛网中的猎物。
水蛇腰女子双手拈花指,两条大蛇从她的后背钻出,碗大的伤疤很快愈合,大蛇一如堵在车队前那样,从嘴里吐出黑气,黑气形成云雾,被女子揉捏成一把黑色长枪。
刀疤脸就是那日使周天申等人陷入死地的杀手,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死后,就由他接管了老黑妖。
他手持双刀,在身前划过一个半圆,残影停滞在空中,形成一个由刀气组成的圆月。
老人曾搭乘过周天申的马车,看着慈眉善目,其实是这四人中,最有资历的杀手。
他双手握拳,左拳竖在左侧,右拳横在右侧,拳风从双拳中产生,人头大的风球悬浮在双拳中。
四人都属于杀手组织中的领头羊,一出手就是竭尽全力,毫不留手。
也许是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面罩男他们并没有出手,而是在等着周天申他们,等他们出招。
道无想打着哈气,一朵朵莲花从他的脚下生出,莲花中,站立起一个个道袍少年,每一位道袍少年的手指上都萦绕着紫金色闪电,一道道符箓从空中生出,金钟御敌,钟鸣悠扬绵长。
忘禅还是一副庄严之色,在他的身后出现两座佛像,菩萨低眉,金刚怒目。
菩萨手中矗立一座金塔,塔中传来悠悠诵经声,金刚手中有一根降龙杵,上面缠绕着两条金龙。
周天申是境界最低的,所出招数也是最没有牌面的,月牙形斩击。
面罩男低吼道,“速战速决。”
所有人顷刻牵动心神,全力催动丹田灵力。
黑色蜘蛛跳到高空,蛛网收紧,刀气割刮着佛像和莲花,空间竟产生涟漪,女子手中长枪,投向蜘蛛,毒气相融,黑云遮天。
圆月划破长空,撕裂空气,狂风被风球尽数吸收,迎风暴涨的风球更像是一轮圆月,砸向三人。
金光神咒化作一口口金钟,将三人罩在其中,莲花掉落,花瓣粘附在金钟上,抵挡攻势。菩萨向上丢掷金塔,双手合十,诵经礼佛,佛经从金塔中砸落下来,黑云低垂,渐渐稀薄。
金刚手持降龙杵,双龙尽出,咬破风球,双龙戏珠,圆月破灭。
道无想与忘禅皆是天境修为,面罩男四人只是地藏境九关,一关之差,天壤之别。
更何况还有一个没有出手的周天申。
在众人看来,周天申只有人境修为,对于这样的战斗,实在是不够看,但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四人慌忙应付道、佛两少年时,是否还有精力去考虑那位人境少年。
斧刃与剑芒皆是偷学,但是周天申并不很是认同,修为靠勤劳,境界就要靠参悟。
从两侧突击而至的斧刃与剑芒被老人和刀疤脸轻松抵挡,而在正面战场上,圆月与风球则被金刚杵全部砸碎,黑云也在佛经的照耀下,烟消云散。
此时,天大亮。
莲花枯萎,金钟碎裂,菩萨散去,金刚隐身。
这战,竟平手。
道无想和忘禅的额头上布满汗水,周天申的后背已经被浸透。再看前方四人,虽不至于摇摇欲坠,但也是体力透支。
天境与地境之间的战斗,没有天崩地裂,但也是摧枯拉朽。
天境之上的神境更是这般简单,彻底。
七人皆无再战之力,但是四周布满杀手,想要杀死此时的三人,易如反掌,这一战,还是周天申他们输了。
但是...
龙吟从三人身后传来,一只龙头从后方冲出,将杀手打翻在地。
三个纸鹤从天上降落,纸鹤上站着刘洄与章甫二人,刘洄掏出丹药,让三人服下。
章甫从袖中甩出数张纸人,纸人摇摇晃晃,长成三米高的巨人。
陶无疆三人赶来支援。
第四十五章 随光
陶无疆三人的到来扭转了整场战局,三名地藏境修道者,可不是杂兵依靠数量就可以轻松战胜的,何况杀手从来都是藏匿于黑暗中,以求背后下手,面对面交手,本就不是他们的擅长。
面罩男捂着胸口,下令撤退,所有人隐入丛林。
周天申三人服过丹药,身体得以喘息,盘腿修养,用各自的方法疗伤,陶无疆三人为他们护法。
一刻钟后,道无想和忘禅率先醒来,周天申此时正处于忘我境地,此时恢复会对进阶有着意想不到的好处,道无想没有说话,一脚踹在周天申的脸上,还觉得不解气,又补了两拳,忘禅站在一旁低头诵经,陶无疆三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要阻拦,却被忘禅伸手挡住。
忘禅摇摇头,让他们不要多管,三人也就背过身,不去看,权当没有发生。
被打断修道的周天申,感到一阵胸闷,刚醒来,就看到两个拳头打在了自己的脸上,不等他反应,又是一拳打在肚子上,疼的他胆汁都吐了出来,连忙摆手喊停。
道无想咬着牙,直接一脚踹在周天申的胸口上,刚坐起来,还没有机会喘口气的周天申,直接被踹到了树上。
周天申捂着胸口,坐在树根下,说道,“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知道道无想为什么这么生气,但不知道能不能解释清楚,但事情总该有个说法,哪怕会得罪别人。
道无想坐在周天申对面,手掌成爪,旋转半圈,向上一提,周天申腰上的金色酒壶被他吸附过去,打开酒壶,喝上一大口,道无想斜着身子,右手拿着酒壶放在腿上,脑袋枕着左手,伸手点了点周天申。
他确实需要他的解释。
周天申舒缓身心,放松呼吸,慢条斯理道,“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但是偷学这件事,真的不是我的本意,我就只是在旁边看着,就学会了。我想这就是我的道吧。”
道无想扯着嘴角笑道,“偷盗的盗?”
周天申咧着嘴,捂着胸口,说道,“真的很疼!”
道无想将酒壶还给他,站起来,拍拍屁股道,“你说涉及你的修道,我无从辨证真伪。但是无论真假,我都相信你。”
道袍少年向前方走去,忘禅跟在他身边,周天申站起身,追上两人,陶无疆三人也走到三人身后,陶无疆问道,“我们不等等蒋大管事?”
道无想伸手放在额前,挡住阳光,眯着眼睛说道,“不用,我们很快就到了。”
金色的阳光洒在地上,洒在少年的衣服上。
——————
前后共谋划了五次刺杀。
一次是在天香县的城外,针对周天申。一次是在马车上,针对道无想。第三次是在国殿,针对国主李霄。第四次是在昨夜,针对的是去往水乡县的车队。最后一次就是刚刚才结束的对战,针对的是周天申、道无想、忘禅三人。
五次全都以失败告终。
这是先阳地界所有杀手的耻辱。
此时,红山老大,四户,紫霞老姐姐,老黑妖再次齐聚,木屋是临时搭建的,屋子里只有四人,其余手下分别埋伏在四周,以防被人发现行踪,屋子里的所有人面如沉水,一言不发。
四户分为蛇,蜥蜴,豺狗和狸猫四家,都是用毒的好手。这次出手的水蛇腰女人是蛇家的现任当家,尤由。她擅长使用双生蛇,这种蛇从小就要寄生在宿主体内,与宿主共存亡。
尤由端坐在桌角一侧,手指上缠绕着一截翠绿色的小蛇尾,冷声说道,“精心谋划了半年之久,眼看着就要成功,却让那三个家伙从中作梗,功亏一篑。红山老大,你可要给个说法。”
面罩男名为孟樊,是尤由口中的红山老大,这次出动的杀手组织中,他的辈分最大,应该最有发言权。他的伤势并不重,但是败在三个少年手中,让他觉得比死了还难受。
孟樊双手放在桌子上,双手中有一杯热茶,此时正冒着热气,孟樊说道,“哼,我能给你什么说法?大家都看到了,那三个人的出现根本就是计划中始料未及的事情,要怪就只能怪造化弄人了。”
刀疤脸男人的双刀始终放在他的身侧,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也是手臂上的伤疤告诉他的教训。
刀疤脸男人名为陈训,本是老黑妖的徒弟,因为老黑妖的突然离世,便由他接管了杀手组织,他沉声道,“红山老大什么时候开始相信造化了?”
老人放下茶杯,从怀来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一些自家的陈年老酿,虽比不上酆小都的昨夜,今日,明天三杯酒,但也算是喝着习惯,人老了,就图一个习惯。
醉人的酒味在空气中蔓延,尤由捂住口鼻,防止酒气侵入身体,那条趴在她身上的翠绿小蛇早已不见了踪迹。
老人将酒水倒进茶杯,喝上一小口,舒服的躺在椅子上,说道,“人一老,就总是会相信,相信这个,相信那个,唯独不愿意去相信自己年轻时候做过的选择。”
孟樊将茶水一饮而尽,说道,“老头子,老姐姐一个人在家你也放心,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好好照顾老姐姐吧,这样还能多活几年。”
老人闭上眼,沉默片刻,起身将木屋的窗户关上后,又再次坐下,这次他特意将身上的衣服裹紧,闭眼说道,“年纪大了,容易着凉。”
孟樊只是喝着茶,默不作声。
等到屋子里的酒味散去,尤由的那条小蛇又自己爬了回来。
陈训开始擦拭自己的双刀,刀客离不开刀。
太阳西落,余晖照人。
淡黄色的阳光照在老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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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赶路行人得到足够的休息,也为了让进城的人有充沛的精神游逛水乡县,五和国特意在太行山山脚下建造了一个小集市,名为水锦。
集市不大,与稻香县前的穗宝城根本没法比,但是这里的东西都是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水锦集市没有城墙,摊位之间也都没有地界划分,所有的一切全都靠自觉。
酆小都一路向北,从王屋马坊到水乡县的昆仑马坊,途径过江与走龙,除了在太行山脚下耽搁了半日光景,其余时间都在赶路。
他是真的在赶路。
酆小都有一身通天修为,可愚弄世人,捏造天地,可是那又如何呢?鲜有人知的他还不是要老老实实的喝着酒,卷裤腿过河,买东西时还不是要老老实实的排队。
赶了四五天路的酆小都并没有选择御风而行,大多时候都是凭借着双腿行走,但就算他收起神通,一身的修为境界在那里摆着,也要比寻常人或修道者快得多。
集市中间有一座小茶馆,茶馆共分两楼,楼下喝茶打盹,楼上吃饭睡觉。
等他停下脚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歇脚的地方,刚收起酒壶,准备走进茶馆时,就被一双青葱玉手给拉住了胳膊,把他拼命的向后拽。
酆小都回头,想看看谁这么不长眼,敢拦蓬莱酒馆老板的路,就看到一张通红的脸正怒视着自己,腮帮子鼓得活像一只仓鼠。
少女说道,“没看到招牌上写着‘客已满,请等候’嘛,你这个人怎么能插队呢?”
酆小都顺着少女的手指看去,确实看到一块招牌上面写着‘客已满,请等候’六个字,再回头看去,也确实看到一条长队排在自己身后,余光瞥见一位白发老人站在一旁,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少女搀扶着老太太,杀气冲冲的指着自己吼道,“后面排队去。”
酆小都不愿意与女人争吵,自知理亏,便解开腰上的酒壶,讪讪的走到队伍末尾,慢慢的喝着酒。茶馆中有人出来,队伍中有人进去,等轮到他的时候,听见站在茶馆门旁的少女嘟囔一句,“有酒还来这里喝茶。”
茶馆不大,一楼大约能坐十几个人,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小板凳,没有桌子,人与人之间有一尺宽的距离,茶馆伙计端着茶壶在客人中间游走,有时候不小心踩在客人的脚上,还要满脸堆笑的说声抱歉。
一楼深处,有一方小桌,一位及冠青年站在桌后,手拿醒目,身穿长衫,嘴里振振有词,讲的是那山野精怪,志异小说。每到休息的时候,青年的眼睛总是瞥向门口的少女,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张扬。
酆小都刚好坐在靠门的位置,伙计给他一个瓷碗,瓷碗擦得白亮,就是太小,装不了几口水,难怪伙计累的满头大汗,怕是还没等给这个客人倒上茶,那个客人就已经喝完了,不过茶碗虽小,但是茶水管够,只需要两文钱,就是坐在茶馆一天也没关系,不过茶馆自经营起这么长时间,还没有遇到过这种客人。
喝了几碗凉茶,酆小都百无聊赖的看向门口的少女,她有一头被布绳草草捆住的长发,一身青色水衣,脚上是一双插着几朵小花的草鞋,草鞋编织的很好看,尤其是穿在少女的脚上,更能给人一种清新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少女的脸红扑扑的,应该是被太阳晒得,可即使在骄阳下,她的皮肤依旧白褶,一头青丝熠熠生辉。其实有很多客人都是看在少女的面子上才来茶馆休息的,毕竟能够不远千里来到水乡县,谁的兜里都不差那些住客栈的银子。
酆小都盯着少女的侧脸,沉默片刻,从袖中的寸守物中拿出一个小斗笠,盖在少女的头上,被斗笠遮住视线的少女猛然一惊,向后看去,竟是那张欠揍的脸。
少女脸色一黑,将斗笠扔给酆小都,扬了扬拳头,努着嘴说道,“我可不需要你的可怜。”
酆小都无语道,“我只是不希望你这位茶馆的门神因为中暑而耽误茶馆生意,看看看看,这么多人都等着你呢。”
少女脸色一红,不知所措,伙计从门口探出头,笑道,“阿笙,既然是客人给你的,你就收下吧。这么大的太阳,也确实是该给你买把纸伞遮一遮。”
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阿笙也就没有再推辞,戴上斗笠,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酆小都一时看呆了,等他回过神来,自嘲的笑了笑,自己都多大年纪了,还春心不改。
接着从寸守物中取出一只小虫子,这种虫子名为‘风声’,身有四翅,喜欢与人为伴,翅膀可以卷起一阵清风,给人带去寒凉。小虫子无精打采的趴在酆小都的手上,仔细看,可以看到三双干枯的小爪子正捂着嘴巴打哈气,酆小都将虫子递到少女眼前,少女好奇的盯着昏昏欲睡的小虫子,感到很惊奇。
酆小都用手指戳着小虫子的肚子,小虫子的爪子在空中挥舞,就是不愿意起来,酆小都轻声说道,“快起来,有小姐姐...”
话还没说完,小虫子直接一个俯冲飞到阿笙面前,歪着小脑袋上下起舞,阿笙被它的可爱吸引,也学着它上下前后打量着小虫子,小虫子嗡嗡嗡的围着阿笙转圈,阿笙感叹道,“好凉快啊。它叫什么名字?”
转过头,眯眯眼青年的身影已经不见,站在那里的是穿着长衫的说书青年,青年伸出手,小虫子飞到手掌上空,背对着青年,放了一个响屁,惹得阿笙花枝乱颤。
青年也不觉得丢人,一把抓着小虫子,用手指捏着它的小肚子,说道,“从今以后,你就叫小臭屁。”
被青年私自取名为小臭屁的小虫子挣脱青年的手掌,趴在少女的肩膀上,又打起了哈气。
茶馆上空,眯眯眼青年坐在白云上,俯看人世间,手里的酒壶悬停空中,酒水从酒壶中飘出,变幻成一个模糊的身影,阳光照在酆小都的背上,照在酒水上,两道紧挨着的影子,映在白云上。
第四十六章 青红皂白
水乡县不同其余四县,它的地域规模只有酒乡县的一半大小,而且国殿也不在城中,而是建造在城外的昆仑山上。
国殿是国主居住的地方,也是五和国召开君臣会议,商讨国家大事的地方。
国殿建造在昆仑山的半山腰,由铸造师北冶子监工,全程参与其中。
在昆仑山的山巅之上,有一口青铜大鼎,据传言曾是大陆第一炼药师管丘壑留下的。
管丘壑曾是炼丹宗的太宗长老,与铸造大师北冶子又是至交好友。
传闻北冶子还是看在昆仑山上的那口大鼎,才答应五和国的国主,为其建造国殿一事。
这些都是一些市井传闻,不曾被记录在国志上。
国志与县志相同,都是记录一国、一城的民风民俗与传统文化,其中还会掺杂一些市井传闻或者是街巷小事,主要由国殿的执笔人攥写。
五和国的执笔人是一位俊朗小生,唇红齿白,身形挺拔,但因为不喜言笑,又被人私下成为‘冷面俊郎’。
这位冷面俊郎名为徐可为,是仙彩州人士,之所以不远百万里来到邨州,一方面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学识,另一方面是为了陪在百遮公主身边。
百遮公主也是一位修道者,曾跟随师父去往仙彩州游历,她与徐可为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仙彩州的孔雀大桥下。
那时徐可为为了补贴家用,曾担任过一段时间的船夫。
徐可为在第一次见到百遮公主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这位女子,他为了向百遮公主表白,曾花费半年时间,写下百万字她爱看的精怪小说。
等他把小说交到百遮公主手上的时候,公主已经准备离开仙彩州。
百遮公主看过小说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徐可为来邨州担任执笔人的动力。
百遮公主说,“徐可为,你的文笔这么好,要不要和我回去,在我父亲身边做事。当我父亲的执笔人吧,反正你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前程。”
她知道他叫徐可为,他知道她叫李梦澜。
周天申六人沿着官道一路走来,见到了很多去往水乡县的车队。
一打听才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为了招亲大会,有一部分人其实是奔着招亲大会的名声来做生意。
官道上的车队一多,氛围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周天申腰上系着金色酒壶,背上又背起了自己的小竹篓,腰上不忘别着那把短刀。
那本名为修道五途的书被他放进了寸守物,里面的内容他大致都翻阅了一下,根据自己这一年的所见、所闻、所想,他已经可以断定这本书上所讲的内容的的确确与修道有关,而且内容囊括了修道的所有途径。
周天申所修人道,在最后一部分,一共十张。
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周天申认真修习了有关于人道的所有内容,不可谓不受益匪浅。
来到太行山上,发现这里有很多他没有见过的野菜,蘑菇,还有野果子。
他都一一尝过,味道很是鲜美,用这些野菜煮过的菜汤再配上野鸡的肉,简直是人间美味,加上酆小都酿的清酒,这根本就是人间美味,就连不吃肉的忘禅小和尚都比平时多喝了几碗菜汤,更别提周天申和陶无疆这几位不讲荤素的俗人。
道无想双手插袖,哼着小曲,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眼睛瞥向旁边马车上的俗家女子,眼中宠辱不惊,心里都是欢喜。
一路坐车无趣的紧,能在这荒郊野岭上碰到这么俊俏的少年郎,那些俗家女子想着被他多看几眼又何妨,反正他是道家的人,戒女色的,就算他不戒女色也不用怕,还有自家男人。
就算自家男人在她们心中永远都比不上那位编写《天首日志》与《聊相和》的菊白水,但是再怎么不济,总能对付一个道袍少年吧,要是连他都打不过,那干脆还是死了算了。
忘禅始终闭眼诵经礼佛,对俗家女子的招呼一概不理,在他眼里,俗世爱情与路边的猪粪无异,但他也明白,自己是不会有爱情的。
从他记事的第一天起,就被关在天香县的那座弥舍中,严寒酷暑,都只有自己与刚过世的师父一起。
那时他还不是他的师父,只是一位快被冻死,但是还没有被冻死,就被大僧抬到弥舍的可怜人,最后成为了弥舍的看门人,也成了他最亲近的人。
小和尚认为这片大陆上到处都是可怜人,要不然怎么会有生老病死一说,只有活不下去的人,才会寻死,只有可怜人才会活不下去。
他师父就是这样的可怜人。
陶无疆、刘洄与章甫三人是酆小都找来帮忙的,本可以在过江马坊就掉头的三人觉得自己受了酆小都这么大的恩惠,如果不做点什么,心里总是会不舒服,一旦这种不舒服衍化成自己的心魔,那可比不承接这份恩惠还要让人难受。
六人走走停停,一路看看风景,也不会觉得无聊。
本以为车队会很快跟上的他们,在到达走龙马坊的时候,只收到了一份由过江马坊寄来的书信。
信是由蒋福写的,大致内容很简单,就是在他们六人走后,那群前来刺杀的杀手又折路返回,再次袭击了车队,还好留守在过江马坊的林婉若赶来支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信的末尾告诉他们,这次车队的损失并不是很大,除了稔鹤镖局的大当家和四当家受了一些伤,基本上没有人员伤亡,最后让他们不要挂念,安心上路就好,他已经通知了走龙马坊的大管事王飞,他会照料一切。
坐在客房的椅子上,周天申放下信纸,对面坐着走龙马坊的大管事王飞,他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色和善,举止得体,同样是从国殿退下来的老人。
王飞和颜悦色道,“蒋福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你们放心,从现在开始,走龙马坊将负责大家的起居与安全。我已经下令,走龙马坊的一半人员都会护送你们去往水乡县,不过,有一点我需要先确认一番,你们在水乡县有没有接头人,蒋福并没有在信里说这些。”
周天申摇摇头,说道,“酆小都走的时候,没有说这些。”
王飞沉思道,“这就有些难办了,如果没有接头人,我们在水乡县就如同无头苍蝇,很难做事的。”
周天申看向道无想,道袍少年半躺在床上,看着横梁,若有所思道,“接头人也许就在城外等我们,他手里应该有我们的信息,只要我和小和尚露个面,他会主动找到我们的。”
王飞拒绝道,“这可不行,现在杀手还没有全部抓到,谁知道他们会再次行凶,不能让你们在城外随便的抛头露面。”
道无想闭上眼睛,索性不想,说道,“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周天申收好信件,放在竹篓里,起身打开窗户,客栈后面是一片花海,每一朵花瓣上面都有一个粉红色的身影,特别娇小,看到周天申在观察它们后,它们乱作一团,急忙躲在花蕊中,伸出一颗小脑袋,向外张望。
王飞走到窗户旁,看着花海之中的花精灵,笑道,“它们是我跟花香县的县主借来,为我家的花播种的花精灵。每一个都有五十年的道行,很是珍贵。”
周天申数着花精灵的数量,竟有六十个,不由得感慨道,“我家后面就是一座大山,也见过很多窟兽,但是精灵之流,却从来不曾遇到,更别说是这种花精灵了。”
周天申突然想到那位绿衣青年,铁流曾说他是由一根数枝修炼成人形的精灵,当时只顾着惊讶,忘了问他精灵的种类,不知道还能不能遇到那位脚底冒烟的树枝精灵。
王飞沉思道,“老槐村嘛,我也曾去过,你们那里的无名大山很大啊,我当时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也才走到十分之一大小,不过这些路程就已经足够让我感到惊险,不知道大山深处到底藏着什么?”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闲聊着,道袍少年已经躺在床上睡着,小和尚喝了一杯又一杯茶,想着什么时候开饭。
陶无疆三人没有与周天申三人睡在一屋。
看着天色不早了,王飞转身告辞,事先安排好的客栈伙计将后厨准备的荤菜与肉汤一并端到客房,考虑到小和尚身为佛家人,不食肉腥,便为他单独准备了一份馒头和菜汤。
三人吃的很好。
到了晚上,王飞再次来到客房,告诉他们,他已经让走龙马坊中腿脚最快的伙计连夜赶到水乡县,去打听打听那位接头人到底是何身份,估摸着明天中午就会回来,明天下午应该就可以出发了,让他们安心等着便是。
躺在床上,又是踏实的一夜。
第二天清晨,周天申走下楼,客栈一楼已经坐满了一半,店伙计站在门口,不知道在看什么。
走下楼,王飞从柜台后面走出,与周天申找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向他介绍那半边客人,直言不讳道,“老实告诉你,在你们来到这里之前,他们才是我们这里最高贵的客人。”
“那位戴着金纱斗笠的是稻香县的一流大家,金家的大小姐,金莎杀,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杀人的杀,之所以取这样一个名字,是因为这位姑奶奶最喜欢杀人,而且杀的都是负心汉。”
“金家左边的是同为稻香县一流大家的世家,这次世家只来了二儿子和大女儿,分别叫做世王和世妃,两人同天生辰,感情最好,性格也是最契合的,听说两人还是世家的‘世同心法’的继承人,这种心法在世家有将近百年的传承,很多人都听说过,但是却没有见过。”
“两家后面的是稻香县的二流世家,白家。白家这些年可谓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本是三流小家的他们因为与十二房的星历房扯上了关系,所以便一举跻身二流世家,现在也算是稻香县有头有脸的人物。”
“最后一家就是稻香县的封鬼家族,关于他们家族的传言,我觉得你知道的越少越好,毕竟他们是和死灵一族打交道的,那可都不是好惹的。”
说完这些,王飞口干舌燥的喝上一壶自家泡的茶,嗯?一嘴的茶叶末。
周天申问道,“你之所以和我说这些,是不是酆小都事先给你通的气?”
王飞掩嘴装作打哈气,最后只扔下一句,‘他也是为你好’,便走开了。
没等多久,道无想与忘禅一同走下楼,坐在周天申的对面,三人分别要了一份包子与热茶,吃过早饭,没有人出去。
等到中午那位腿脚最好的店伙计回来后,王飞特意将他带到周天申的客房。
店伙计有些愣头青,看到一向威严加身的大管事此时却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还以为是国殿来了什么大人物,便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跪下磕头,周天申连忙将其拦住,心里唏嘘不已。
王飞忍住笑,解释道,“大牙,这三人都是马坊的客人,你不用拘谨,只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告诉他们就行。”
大牙点点头,说道,“我前后去了三家马坊,他们都没有见过一位来自酒乡县的眯眯眼青年,还说从不知晓什么是押解任务,最后等我从城中赶回来,来到水锦集市的茶馆中休息的时候,无意间听到那里的伙计们在聊天,还听到了酆老板的名字,我急忙前去询问,一打听果然是他,可是他们只说酆老板只留下了一个斗笠和一只小臭虫,其余的再也没讲过。”
王飞示意大牙退下,问道,“难不成这次的接头人是酆老板自己?”
周天山点点头,表示同意。
也或者没有接头人,周天申在心中想道。
几人不再耽搁时间,迅速乘坐马车离开。
周天申察觉到,在他们身后,遥遥的跟着一支白车队与一支没有车夫的车队。
是白家和封鬼家族。
陶无疆是武人,不喜欢乘坐马车,便骑着自己的马跟在车队后面,在注意到身后的异样后,不动声色的驱赶着爱马向前快走几步,来到马车窗前,敲了敲窗沿。
周天申拉开窗帘,陶无疆轻声问道,“从稻香县出来以后,他们就一直跟在我们后面,需不需要警告他们一下?”
周天申摇摇头,说道,“也许只是巧合,你们三人多多留意一下,千万不要出现误会。”
刘洄和章甫搭乘章甫的纸鹤,飞在车队上空,看到陶无疆摇头,也就没有降落,只是章甫从袖中捏出几张纸人,扔在纸鹤上,手指长短的纸人趴在纸鹤上面,盯着白家与封鬼家族的车队。
周天申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这支车队的主心骨,王飞是看在酆小都的面子上,陶无疆三人应该也是看到他的的面子上,毕竟道无想和忘禅两人不是睡觉就是念经,从来不会过问这些,这一路上都是周天申在打点。
周天申不奢求太多,只要车队安安稳稳的走到水乡县就行,酆小都那个家伙,也许就在城外等着他们。
白家与封鬼家族的车队远远的跟在后面,不多不少,始终保持着五十丈的距离。
周天申起先还有些担心,但是走这一路都相安无事,也就不再理会,只当是他们的家族传统。
车队从走龙马坊出发,沿着官道走了几日之后,很快便来到了山脚下的水锦集市。
因为临近招亲大会,这些天会经过很多车队,为了方便车队经过,集市上的摊贩很自觉的将摊位向后挪去。
周天申他们这次出发,带上了那位大牙,他和周天申他们乘坐同一辆马车,在经过茶馆的时候,他指了指茶馆门口的少女,说道,“就是她。”
周天申注意到少女头上的斗笠和她身边的那只小虫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斗笠上显现出一个酒壶的影子。
他急忙从车上下来,向少女讨要了那个斗笠,上下摸索,最后终于在斗笠边沿找到了一封信。
还回斗笠,回到车上,打开信纸,信上说,这次押解任务的接头人就在水乡县城西的一户农家中,因为地处偏僻,便在信纸背后画了一副地图,酆小都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收起信纸,车队驶进水乡县。
刚过城门,大牙便下车告辞,说是好不容易进一趟城,想要给自家小妹买些东西。
王飞知道他的性格,怕他把钱都花在小妹身上,而不舍得给自己花,而且这次吩咐给他的任务做的不错,便又多给了他一些银两,让他多买一些。
车队在城里东拐八拐,终于在城西的一片荒地上找到了一间小木屋。
周天申一行六人从车上下来,王飞选择留在车上。
推开木门,灰尘从门上掉下来,刚好砸在周天申的脚面上,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六人掩面,借着晨光,可以依稀的看清屋子里的情形。
屋子里有一方木桌,桌子腿上结满了蜘蛛网,三个人分立而坐,其中两人仰着头,七窍流血,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瓷盘子,盘子上有一条发臭的烤鱼,烤鱼上爬满了蛆。
另一个人就是酆小都,只见他笑眯眯的喝着酒,指着房间中的椅子说道,“随便坐,都别客气。”
周天申站在门口,让他出来,酆小都不情愿的走出木屋,手掌遮挡着阳光,解释道,“我们都来晚了,接头人已经死了。”
周天申看着酆小都的侧脸,问道,“你知道凶手?”
酆小都活动四肢,说道,“先阳地界杀手界的大姐大,黑寡妇下的手,呵,不知道李霄怎么处理这件事。”
几人坐上马车,王飞与酆小都打过招呼后,便领着自己的人回去了,陶无疆三人也随之告退,原本十几辆马车的车队,现在就只剩下了四人。
酆小都和周天申坐在车厢外,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酒壶,驱赶着马车向国殿出发,路上,酆小都向周天申解释了黑寡妇与李霄之间的关系。
酆小都笑道,“黑寡妇原名张希敏,是李霄的青梅竹马,两人曾在鹊桥下面私订过终身。可惜世事无常,李霄的父亲已经为他找好了婚配,为了自己的前程,他不敢违抗,便抛弃了自己的青梅竹马,与现在的妻子举案齐眉,现在育有一女,就是百遮公主。”
马车来到城东,那里已经排了一支长龙车队,一眼望不到边,想来都是参加招亲大会的。
周天申问道,“你既然知道杀手的身份,就一定知道她的下落了。”
酆小都收起酒壶,慵懒道,“不仅我知道,就连李霄也知道,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既然是你辜负了别人,就要承担后果,这是永远不变的道理。唉,我看咱们还是找一个客栈住下吧,时间不到,城门不开,任何人都不能进昆仑山。”
“连你也不行?”
道袍少年的脑袋从车厢中伸出来,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
酆小都看向身后,没好气道,“要不是你们,我现在还在家里面喝酒呢。”
道无想换上平常人的衣服,坐在周天申与酆小都二人中间,吃着糖葫芦,看着天上的白云,喃喃道,“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没有拘束。”
酆小都手指敲着手背,说道,“放心吧,这一趟进城对你们来说,没有坏处。”
等了半个时辰,长队纹丝不动,也不见有马车从队伍中驶出,酆小都便骂骂咧咧的驾驶着马车向附近的客栈走去。
在客栈住下后,又等了五六天,在此期间,水乡县又增加了近百支车队,因为水乡县没有那么大的居住面积,后来的车队就全都在太行山上住下了,一时间,太行山灯火通明,夜不能寐。
终于等到了开城的那一天,为了防止骚动,国主特意下了一道指令,每支车队只允许一辆马车进入昆仑山,为此还特意将国殿的守门将士派遣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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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半山腰
一个硕大的白玉广场镶嵌其中,广场后面是一座金殿,名曰国殿。
广场中央有一根黑色石柱,石柱上刻画着繁杂的古文,每一个古文四周都有一只金乌守护着,石柱下面坐着一位怀里抱着一杆特别大的毛笔的青年,青年的身上到处都是墨水,面前则是一堆杂乱的书籍。
国殿前的台阶上,站着三个人。
一个穿着金色衣服,衣服上绣着金乌的高大男人,男人身边站着一位英气女子,女子挺胸抬头,腰上悬挂着一柄长剑,剑鞘上镶嵌着一颗颗颜色迥异的圆珠,英气女子手中还握着一杆长枪,往那一站,英气女子身上所散发出的气质不输于任何一位男子。
两人身后还站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老人一身布衣,整齐干净,白色的长胡子垂在胸前,手里拿着一杆毛笔。
男人就是五和国的国主李霄,英气女子是百遮公主李梦澜,老人是百遮公主的师父,亦是五和国国师,本名尘嚣,被人尊称黑白仙师。
百遮公主向前走出一步,与李霄肩并肩,踮脚眺望广场上的徐可为,埋怨道,“父亲,你要是不愿意我们两人的婚事,只说便可,干嘛这么难为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
李霄温和一笑,就像是寻常父亲对待自家小女那样,轻声道,“我就是知道他的性子,才会去让他翻译出金乌柱上的古文,但我更知道你的性子,要是有一天,你觉的徐可为配不上你了,你会怎么做?”
李梦澜洒脱一笑,“我的男人配不上我,那他就不配做我的男人。”
李霄与身后的黑白仙师对视一笑,叹息道,“你的脾气真是一点都没改,我看你又偷懒,不听从仙师的教诲了吧。”
听闻此处,老人惶恐不已,脸上却是淡淡的笑意,抱拳弯腰请罪道,“国主可千万不能这么说,我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公主的折腾,委实是我拖累了公主的修道才是啊。”
李霄并没有让老人起身,只是双手负后,手指合拢,向上一抬,老人只感到一阵清风从腋下生出将自己抬起。
李霄向自己的女儿炫耀道,“成天嚷嚷着自己的本领多么高强,我看还不如我这个闭门造车的老头子,仙师,我这一手不错吧,按照你们忘物门的说法,这应该叫知耻而后勇吧。”
老人笑道,“国主真是折煞老夫了,我那时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您要是在这么说下去,我可真就没脸站在这里了。”
李梦澜也来为自己的师父打圆场道,“父亲真是的,您要是在这样,我和师父就再也不回来了。”
李霄干咳两声,这事也就算过去了,他指了指广场上的青年,说道,“徐可为是一个人才,但是也只能是一个人才,关键就在于他的心,太过执拗。”
老人附和道,“国主说的不错,其实徐可为这孩子天赋很高,也肯下苦功,但就是有一点,爱认死理,脑子不懂得变通,所以在处理事情上面,有些二愣子。”
李霄转过身,面对国殿大门,笑道,“这种性格倒是与某个人很像。”
老人与李梦澜瞬间来到李霄面前,如临大敌,可是他们心中所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李霄将二人推开,说道,“放心,我这次大难不死,他比平时安分了很多。”
李梦澜不屑道,“切,又不是您把他关在这里的,他凭什么冲你发火,要不是师父拼着天境修为不要,你早就尸骨无存了。”
“梦澜。”
老人厉声喊道,李霄摆摆手,表示不介意,最后无奈道,“招亲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先下去准备准备。”
李梦澜抱着长枪说道,“事先说好了,如果招亲大会的冠军是我,那我和徐可为的亲事,您不许掺和。”
李霄点点头,李梦澜转身离开。
老人说道,“除了本国以外,伏羲帮,祥云国以及凄惶旗的人也会来,那些人可不是好对付的,如果真的被他们迎娶梦澜,你舍得?”
李霄目视前方,心中所想,不为人知,只是随口说道,“梦澜不会输。”
老人抱拳离去。
两人走后,孤身一人的李霄徒步走进国殿。
良久,国殿中传来野兽的嘶吼。
第四十七章 逐一
昆仑山是邨州知名大山之一,位列五大神山第三位,另外四座分别为三柴国的华山,再一国的黄山,祥云国的长白山以及思镞国的五台山。
这五座山峰傲立邨州万山之上,素有神山之名,而每座山上都有一口青铜大鼎,更是为外人道也。
昆仑山绵延千里,只有前端将近三分之一的地方被五和国占据,不仅在半山腰建造了国殿,还在国殿前方修造了一个硕大的白玉广场,平时用来操练守城将士。
这次的招亲大会不同以往所召开的任何会议,事关百遮公主的终身大事,以及国主的安危,所以除了水乡县的守城将士,其余四县的县主也都带来了自家的贴身护卫,严守各个角落,以防刺客偷袭。
想要进入昆仑山,除了要接受守城将士的盘查外,还要得到守山人的进山金令。
进山金令是一个圆形金属令牌,令牌上有一座高山,正是昆仑山。
可是令牌上的昆仑山上并没有国殿的影子,只有背面上的一个青铜大鼎。
守山人是一位黑衣老人,老人身份特殊,早在国殿建造伊始,就已经开始守护青铜大鼎,彼时五和国还没有成立,水乡县的县主还是国主的父亲,李霄的父亲曾带着他在老人面前跪了十天十夜,老人才同意做那守山人,守护五和国的昆仑山。
想要得到老人的进山金令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首先你要有一副好皮囊,其次还要讨老人喜欢,最重要的是要早去,进山金令只有二十枚,去晚了就什么都完了。
所以这次在外人看来很热闹的招亲大会,在有些人眼中根本就不热闹。
因为郑选,伏羲帮和凄惶旗是客人,并且早一日入住了昆仑山,所以他们并不在这二十人中。
队伍中,酆小都嬉皮笑脸的从袖中拿出一壶清酒,放在老人面前的桌子上,指着身后的三人说道,“老山人,咱们又见面了,这三个是我家亲戚,你看看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们都过去。”
老人睁开一只眼,简单的扫视一圈,淡然道,“进山金令已经所剩不多,要是都给了你们,其他人可就进不去了。”
酆小都又从袖子里掏出两壶酒,和之前的那一壶放在一起,满脸堆笑道,“都是老朋友,顺水推舟而已。”
老人将酒壶揽进袖口,从另一只袖口中拿出四枚令牌,整齐的摆放在桌子上,酆小都迅速将其收走,给身后三人,一人一枚。
诚如之前所说,进山金令拢共只有二十枚,酆小都一次性的拿走四枚,导致后面至少要有三人没办法进入国殿,这件事直接引起了后面队伍的骚乱,一时间,怨天怨地的声音此起彼伏,惹人心烦。
黑衣老人沉默再三,最后一巴掌将身后的山崖打出一道裂缝,那群埋怨的人才算是安分下来。
其实,一支队伍中只要有一人持有进山金令就行,身后邑从可随同前往,但是没有进山金令是没办法进入国殿的,所以酆小都拿走四枚进山金令,将会导致三支队伍无法登上昆仑山半山腰,传言,那里灵气充裕,还有仙鹤与鹊桥,是修道者的梦想之地。
酆小都跟随着前面的队伍登上半山腰,在广场上静心等候,广场中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其中分为三部分。
一部分是五和国的本国子弟,他们没有长辈随同,所以气势上弱了一些。
一部分是之前在稻香县骑鹤过城的伏羲帮,此次参加招亲大会,伏羲帮的副帮主鲐背亲自带人参加,可谓是给足了五和国面子。
鲐背并不在队伍中,他和祥云国郑家的喜鹊婆婆以及凄惶旗的大长老潘箱一同聚在国殿。
伏羲帮以年龄命名,此次参加招亲大会的共有四人,分别是大衍,不惑,而立与及冠。
被帮主赐名及冠的紫衣少年是近几年才加入伏羲帮的,他才是伏羲帮此次前来参加招亲大会的人物,只是因为紫衣少年沉默寡言,不喜与人交往,因此便没有站在杖国身边,而是选择和帮众站在一起,可是他身上的那身紫衣可一点都不低调。
最后一部分是来自再一国的凄惶旗,他们的那支队伍里只有六个人,虽然人数是最少的,可是气势却是最强的。
因为他们的领队是凄惶旗弟子中的大师兄,一贯杀伐果断,年纪轻轻就练就一身杀意,可能寻常人感受不到,但是在修道者眼中,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潜伏在丛林深处的毒蛇,虽然看着没有危险,可是他的那副毒牙却在不停的闪着寒光。
除了他,队伍中还有一个沉默的少年,只是与紫衣少年不同,他的沉默不是不喜欢,而是不屑,不屑与人交谈。
少年身着红衣,背着一杆长枪,枪首是一截红色枪尖,枪身上并没有镶嵌灵根。
没过多久,黑白仙师从国殿中走出,欢呼声此起彼伏,人不多,声音却是不小。
黑白仙师伸手向下虚安,嘹亮的声音在广场上回响,“国主有令,请持有进山金令者进殿。”
广场上走出二十七人,有二十人是来自五和国的,在他们当中,除了酆小都四人,各个都是穿金带银,恨不得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挂在身上,那才有面。
其余七人中,有五人是来自伏羲帮,两人来自凄惶旗。
国殿悬挂着一盏长明灯,长八尺,宽八尺,是由八宝洋的鲛人体内的鲜血熬制而成,自五和国建立开始,就一直悬挂在国殿中,从未熄灭,有了它,国殿始终保持着灯火通明。
国殿中还有八根柱子,每一根上面都雕刻着金乌。
高位上是一把金乌长椅,上面坐着一个男人,男人相貌不凡,眉眼间一股威严之气,压迫的众人不得不低头,向他行礼。
八根柱子前面有八个座位,此时上面坐了七个人,其中四位是五和国其余四县的县主,剩余三人就是来自伏羲帮的副帮主鲐背,郑家的供奉喜鹊婆婆和凄惶旗的大长老潘箱。
黑白仙师站在男人身后,怀里托着一杆大毛笔。
男人站起身,温和的笑道,“此次的招亲大会,重在参与,点到即止,千万不要伤了大家的和气。”
李霄又随便吩咐了几句后,便让他们退下,毕竟今天只是走一个过场。
黑白仙师带领众人离开,伏羲帮的副帮主,郑家的喜鹊老奶奶和凄惶旗的大长老潘箱也纷纷告退。
余下四位来自五和国四县的县主并没有离开,而是走到身后的柱子旁,轻轻一点金乌的眼睛,一道亮光闪过,四人消失不见。
最后国殿就只剩下国主李霄,酒馆老板酆小都,老槐村村民周天申,道家道无想和佛家忘禅五人。
李霄来到四人面前,三人行礼,唯有酆小都笑眯眯的从袖中拿出酒壶,问道,“要不要来两口?”
李霄摆摆手,让三人起身,说道,“戒了,你们三人都是酆老板的朋友,不必行礼了。你们二位就是道无想和忘禅?”
道无想拱手行礼,“在下道家道无想。”
忘禅低头行礼,“在下佛家忘禅。”
“拜见国主。”
男人温和一笑,转身走向国殿中的金乌长椅前,椅子上也有一只金乌,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李霄按动金乌的眼睛,同样一道亮光闪过,周天申发现,光亮的尽头是一扇金门。
走到门前,李霄将手放在金门上,一阵凉风吹来,清爽不已,金门泛着金光,打开一道缝隙,李霄率先走进去,四人紧随其后,发现门后并不是房间,而是一条狭小的金光通道,李霄解释道,“这后面就是专门为你们建造的住处,你们暂时先住在这里。”
通道很短,走出去,豁然开朗,竟是一栋独家小院。
院子应该很大,大门的牌匾上写着秋荷二字,除了大门方向,其余都是白雾一片,看不清楚。高空中,似有鹤鸣传来,随机便听见孩童的稚嫩笑声。
李霄带众人走进秋荷小院,一路解释道,“天上的白鹤早在五和国建立伊始就存在,应该和守山人一样,都是昆仑山的住民,至于孩童,则是喜鹊精灵,他们常年留守在白云之巅,只有一年中的七月七才会露一次面,这次要不是梦澜出嫁,他们才不肯出来见人。”
院子中央有一个水缸,此时里面正躺着一位衣衫褴褛之人,那人头发盖住面容,身上发出一股薄荷味,吱呀一声,一扇门从里面被推开,一位穿着莲花裙子的小姑娘从里面走出来,她的胳膊上挽着一个竹篮,小姑娘蹦蹦跳跳来到水缸前,拍醒睡着的男人,说道,“我走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男人嘴里嘟囔一句,翻身又睡着了。
李霄拦住小姑娘,她这才看到有客人上门,笑道,“国主,您来了,他们是您带来的客人?”
李霄将道无想和忘禅介绍小姑娘认识道,“这位是道无想,那位是忘禅,以后你们就是邻居了,这是我家小女的贴身丫鬟,名叫铃铛,她负责你们的饮食起居。至于这两位嘛,一位你认识,是蓬莱酒馆的老板酆小都,和他的亲戚周天申。”
小姑娘一一认识后,便提着篮子离开了。
李霄将四人带到院中,那位睡在水缸中的男人听到响声,抬头张望,李霄挥手,男人不情愿的起身,将五人领到一间房子里,指着房间里的床铺说道,“以后你们就睡这。”
男人说完,直接离开,李霄苦笑道,“他是兵家的郑和,一直住在这里,郑和不擅长与人沟通,你们要多体谅他。”
道无想与忘禅表示无所谓。
两人在院子里住下后,李霄带着三人离开。
比赛在明天上午开始,现在所有人都被安排在山脚下的金乌殿和百转殿。
回到国殿中,李霄与酆小都站在一起,周天申站在两人身后。
酆小都看着广场,说道,“你就这么随便的把女儿嫁了?”
李霄笑道,“时间不等人,要不然怎么说也要让这些世家子弟在城里好好玩两天。”
酆小都说道,“你好歹还算是一国之君,挑选女婿的流程就这么简单,我看不太好。”
李霄严肃道,“他们已经开始催了,我想让梦澜过去看看。”
酆小都一口酒差点没喷出去,震惊道,“你可别吓我,我都一把年纪了,经不起几次折腾了,是不是那个黑白老头子从中作梗,要让梦澜走这一趟。我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李霄拉住冲动的酆小都,叹息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梦澜终究是女儿身,五和国交给她我不放心,但是交给你,我很放心。”
站在原地的酆小都甩开李霄的手,一昧的喝着酒,等到酒壶空了,再扔到远处。
李霄苦笑道,“放心,我不会让梦澜一个人去的,黑白仙师需要在这里辅佐我,无法抽身离开,你又离不开酒馆,不过好在我还有一个还算过得去的执笔人。”
酆小都揉了揉脸,说道,“你说的是徐可为吧,那个来自仙彩州的小子。”
李霄说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调查过了,他们徐家在仙彩州属于二流世家,家里有一位天境强者坐镇,这个徐可为虽说只是一个不被重用的庶子,但是在仙彩州还是有一定的人脉关系,听说他和四君子阁的竹两可下过棋,想必也是萍水相逢的朋友,有他搭线,梦澜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酆小都面无表情道,“你还真是心大,周天申,你先去找道无想他们,等明天比赛开始了,我去找你。”
周天申在这里本就感到无聊,听到这话,直接点头哈腰的想要离开,却又被李霄一把拽住,说道,“小小年纪,好大的力气,我听过你的名字,周天申,老槐村的天才少年,很高兴你能来做客。”
李霄松开手掌,周天申跑到金乌长椅中的那扇小门前,推门走进通道,酆小都无奈道,“李霄,他是我请来的客人,你这是在给我一个下马威啊。”
李霄哈哈大笑,不去理会擅自作主的周天申,说道,“以前都是先生教育我,现在你也算是吃到了苦头。”
酆小都揉揉鼻子,讪讪道,“你都已经是国主了,先生这个名讳,就不适合再叫了,还是叫我老板吧,你真的决定了?”
李霄点点头。
酆小都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你找一个帮手吧。”
李霄看向周天申离开的方向,问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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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申再次回到小院的时候,已经到了开饭的时间,院中心的那口大缸已经被搬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石桌,桌子上摆满了食物,都是素菜,还有一盆粥和馒头。
看到周天申,名为铃铛的小姑娘热情的让出自己的座位,自己端着一碗粥和一小碟咸菜,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周天申道谢后,坐在石桌旁,拿出腰上挂着的酒壶,独自喝着,道无想问道,“被人赶出来了?”
周天申摇摇头,咽下嘴里的酒,接过忘禅递给他的馒头,说道,“招亲大会明天才开始,今天晚上我要在你们这里挤一挤。”
闻到酒味,郑和的酒虫被勾了出来,眼巴巴地看着桌子上的酒壶,连饭都不吃了,周天申看到后,直接把酒壶递给他,他谨慎的接过酒壶,用鼻子闻了闻,只是简单的清酒。
道无想在一旁解释道,“这位老哥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除了铃铛,谁给他的东西都不接,也就喜欢喝酒,要不然啊,他能把你的酒壶给你砸了。”
郑和吞咽下一口酒,脸色涨红,咳嗽连连,忘禅帮他拍着后背,顺顺气,他点点头,算是道谢,紧接着又是一口酒,这次倒好,直接把酒给喷了出来,洒了三人一脸。
周天申擦去脸上掺杂着口水的酒水,从腰上的玉佩中取出一个小酒壶,把它与金色酒壶交换说道,“这个酒没有那么烈,你再尝尝。”
郑和接过小酒壶,这次只敢喝一点,入口甘甜,辛辣味没有那么重,喝在胃里暖暖的,郑和高兴的就像是一个孩子,抱着酒壶跑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一下午都没有出来。
道无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两手摊开,表示他是一个傻子。
吃过饭,三人把房间中的两张床合并在一起,又把柜子里的被子拿出一床,铺在最中间,夜晚,推开窗,月光照在三人的脚上。
夜晚的院子里,那位兵家郑和又把大缸搬了出来,倒上井水和一小瓶灰色粉末,整个人泡在里面,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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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山脚下的金乌殿,本是百遮公主李梦澜的住所,因为这次招亲大会举办的仓促,没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住所,便拿来应应急,不过好在人数不多,金乌殿够大,每个人都能够分出一个房间和一小片院子,至于那些邑从,除了一些侍候起居的丫鬟们留下,其余人早就被自家主子赶回了城里,只说等着好消息就行。
而那些丫鬟们被安排到了百转殿。
百转殿是一座有着一百间房子的建筑物,本来是守山将士居住的地方,因为招亲大会而专门腾了出来。
得到进山金令的除去酆小都四人,还有十六人,加上周天申,伏羲帮的四位,凄惶旗的两位,郑家的一位,也就是二十四人参加招亲大会。
其中有十七人来自五和国,所以他们的住处挨得很近。
金乌殿中,有一片宽阔的院子,院子中摆了数十个箱子,每一个箱子上都有一把金锁,这些箱子都属于同一个人,酒乡县的大拓家族,属于酒乡县的一流世家。
此次参加招亲大会的是大拓家族的小儿子,大拓南因。
大拓南因曾拜过一位散修为师,那名散修夸下海口,三年让其升到人魁境,五年就可到中州的黄昭子庙去求学。
自此一向挥金如土的大拓南因开始了刻苦修道的日子,一刻钟都不曾落下过,修道第一年,大拓南因进阶为人才境,这可是家族的一大幸事,在那一天,家族张灯结彩,摆宴庆祝,那名地境的散修也一举成为家族供奉,提前享受了天伦之乐。
可是,在那之后的大拓南因还真因为自己是决定天才,再也没有用心修道,每天只修炼一个半时辰,这可愁坏了那名散修供奉,每天求爷爷告奶奶的总算让这个小祖宗升到了人魁境。
可是人的命天注定,从那以后,大拓南因就一直停留在了人魁境巅峰,再也无法前进半步,那名散修也羞愧难当,主动辞去供奉职位,带着一家老小,归隐山林,至此已经两年有余。
人魁境在俗世人眼中,就已经好比是可以呼风唤雨,施展法术的神仙。
但是在修道者的世界中,才只不过如同刚刚蒙学的小孩子一般,难等大雅之堂。
对于这次的招亲大会,也是难以争夺冠军席位。
不过好在大拓家族有钱,有权势,更有人脉。
这不,除去他,居住在金乌殿的二十二名参赛人员中,就有九位是他们家族的朋友,那些人来这里也只不过是家族老人相逼,过个场子而已,眼看着比赛无望,大拓家族的小公子又找上了门,一人三万两便让他们放弃了比赛。
一人三万两,九人就是二十七万两,都说大拓家族财大气粗,看来真是名不虚传。
那九人连夜就归还了进山金令,搬离了金乌殿,连夜赶回了酒乡县。
那九人的房间也都归大拓南因所有。
命令自己的贴身丫鬟把房间打扫出来,自己住一间,剩余五间,有一间住着大拓南因的贴身丫鬟,其余四间都用来屯放箱子。
贴身丫鬟在房间里数着银票,心里乐开了花,虽说小少爷对自己有些色迷迷的想法,但是也终归是没有动过手,只是嘴巴不干净一些而已,看着这些钱,心里的那些怨气,顿时消下许多。
贴身丫鬟把钱都藏在自己的胸脯处,说道,“少爷,我已经把买房间的人的名单写了出来,就只有稻香县的封鬼家族,白家,金家以及来自祥云国的郑家没有掏钱,对了,伏羲帮和凄惶旗不是五和国的人,我就没有留意。”
大拓南因手里拿着自己的小茶壶,捏着圆润的下巴,说道,“唉,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对了,我让你打听的郑选的身份背景,可有什么收获?”
贴身丫鬟掰着手指头,失望道,“我们已经派遣了五名死士,其中有一名还是我的同门师弟,结果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大拓南因喝着茶,突然想到一件事说道,“你那位小师弟什么境界?”
贴身丫鬟想了想,不确定道,“我离开师门的时候,他才人才境,距今已经有六年的时间,怎么说也该到地境了吧,再不济也是人魁境巅峰啊。”
大拓南因眼神隐晦,轻声道,“人魁境啊,还真是麻烦啊。”
知道有关于小少爷秘闻的丫鬟,看到少爷这样,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起身,说道,“少爷,天不早了,明天还有比赛,要不您先回去休息吧。”
夜色已浓重。
大拓南因一言不发的走出贴身丫鬟的房间。
大拓南因的房间在金乌殿的东北角,那里有一颗四季常春树。
金乌殿的西北角,住着来自祥云国的郑选。
房间里,坐着郑选与喜鹊老奶奶两个人。
喜鹊老奶奶把一个包裹扔在桌子上,坐下说道,“我回了一趟家,家主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打开包裹,只是一个简单的盒子和几件贴身的衣服,盒子里是一枚土褐色的戒指,戒指上有一朵祥云图案。
将戒指戴在手上,催动灵力,一副灰朴铠甲似流水般覆盖全身。
喜鹊老奶奶说道,“这几件衣服是你母亲连夜赶制的,她希望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而这副铠甲是王将军的,他已与前夜病逝家中。”
郑选面无表情的收起衣服和戒指,问道,“王将军是祥云国的镇国将军,国主是怎么安葬他的?”
喜鹊老奶奶明白郑选心中所想,无非就是天允家族待王将军不好,他也就不再与天允家族交好,可是两大世家之间的人情往来,岂是儿戏,又怎能胡来,当下严声训斥道,“郑选,我喜鹊护了你们郑家岂止百年,我明确的告诉你,郑家家主是你的,但是又不完全属于你,你要是敢胡来,别怪老身不给你们郑家面子。”
郑选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奶奶这么严肃,苦涩一笑,“老奶奶,我都明白,我就是有些想不通。”
喜鹊老奶奶冷哼一声,说道,“这些都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现在你要做的事就是迎娶百遮公主,让郑家与李家联姻,这样押解任务也就有你们郑家的一杯羹。”
金乌殿西南角,金莎杀摘下斗笠,露出真容,素有国色天香之称的她,只有在晚上才会流露出独属于她的温柔。
油灯只有豆点光亮,丫鬟想添点灯油,却被金莎杀拦住,金莎杀的贴身丫鬟与她同名不同字,也叫沙沙,是金莎杀取得。
金莎杀说道,“又不看书,也不缝衣服,干嘛这么浪费?”
丫鬟无语道,“我的大小姐,这又不是咱们家的,你干嘛这么节省,就算是咱家的,一点灯油值几个钱。”
金莎杀披散着头发,作势就要打丫鬟的嘴巴,沙沙闪到一边笑道,“我知道大小姐最疼我,才不舍得打我。”
金莎杀笑道,“你个死丫头,你过来,看我舍不舍得打你。”
沙沙坐在一旁,盯着自己的大小姐说道,“大小姐,你为什么要来参加公主的招亲大会啊,要是王子的话,我还算是有些明白。”
金莎杀看向窗外,回忆道,“沙沙,你不明白,我和李梦澜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那个时候你还没来我们金家。我的师父和梦澜的师父是师兄弟,他们二人分别看中了我和梦澜,还顶下约定,让我们进阶到地境的时候,好好比比,到底谁的徒弟更优秀,前些天我收到了梦澜写的信,信上说她已经到了地境,并且准备嫁人了,作为她的好友加对手,我一定要来祝贺她,顺便打败她。”
金乌殿东北角,封鬼家族特有的招魂幡挂在门外,招魂幡里一共拘束着一百零八个死灵,进入招魂幡就等同于与封鬼家族签订了契约,一生一世只许为封鬼家族卖命,除非家族将其特赦,否则一辈子都出不去。
房间没有点灯,一片漆黑,阴沉的空气仿佛凝固,寻常人来到这里,恐怕血液都会停止流通。
“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没有,招魂幡没有动静,说明它们潜伏的很深,看来我们有必要去国殿看看。”
“明天就是招亲大会,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有我们在,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房间里,两个人一言一句,甚是恐怖。
金乌殿北面,白家的大公子与一位老年人对立而坐,两人中间有一盘棋,手边没有棋盒与棋子,只有白色的清酒与黑色的墨水。
棋盘上的棋子就是清酒与墨水所化。
老人手持黑棋,手指上沾了一些墨汁,嘴巴里更是一股墨水味道,白家大公子名为白敬棋,是眼前这位喜好喝墨水的老人所取,老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敬棋的爷爷,白宣。
白敬棋走过一步棋,向老人问道,“爷爷,墨汁好吃吗?”
老人紧皱眉头,沉思片刻,小心翼翼地下了一步棋,说道,“宣纸离不开墨水。”
白敬棋迅速的走过一步棋,不给老人思考的时间,急忙问道,“宣是奶奶的名字,跟您有什么关系?”
老人嘿嘿一笑,吃掉白子一条大龙,向自己的孙子得瑟道,“小子,想让我分心,你还早了一百年呢,我和你奶奶的感情,岂是你这种黄口小儿可以明白的。今天就下到这吧,免的毁了你的心境,要是再被那个小丫头打哭,爷爷可就不管你了。”
白敬棋脸色微红,手指忍不住抖动,恼羞成怒道,“爷爷,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再也不和你下棋了。”
老人不以为意,一口吃掉桌上黑白两色棋子,清酒混墨汁,别有一番风味,享受道,“切,我还真就不在乎,大不了,我去找那个黑白无常。”
白敬棋真是拿这个老顽童爷爷一点办法都没有,说道,“黑白仙师可是国师,怎么可能你想见就能见。”
老人敲着二郎腿,手指剔着牙,说道,“什么狗屁国师,不就是一个会招魂的江湖骗子吗,我又不是不会,真要是让我们两个站在一起比比,还真不一定谁会输给谁,想当年啊...。”
得,又要听老头子念经了,白敬棋的心中是拒绝的。
伏羲帮和凄惶旗分别住在金乌殿的东面和西面,因为他们是客人,便多给了两间房。
第四十八章 可别留手
一大早,周天申就被酆小都喊了起来,睡眼朦胧的他看着眼前的眯眯眼少年,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使劲晃了两下脑袋,才算是清醒一些。
洗漱后,连早饭都没吃,酆小都直接拉着周天申来到广场一角,那里站着两个人,执笔人徐可为和黑白仙师。
这次的招亲大会没有场外观众,只有十三名参赛人员,国主李霄,百遮公主李梦澜,蓬莱酒馆老板酆小都,执笔人徐可为,国师黑白仙师,郑家喜鹊奶奶,伏羲帮副帮主鲐背共二十人。
周天申问过酆小都,道无想他们也可以来观看比赛,再加上小院子里面的四人,拢共才二十四人。
广场中央摆放了一个黑色擂台,擂台是一块黑色的大圆石。
圆石两侧站着十三名参赛人员,周天申并不在其中。
黑白仙师冲周天申笑道,“按照之前的打算,二十四参加比赛,但是昨夜有九人退出了比赛,这样一来,就会有一个人轮空,那个人就是你了。”
执笔人徐可为在一旁搭腔道,“这件事属实蹊跷,我看需要调查一下,公主的招亲大会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黑白仙师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此事,说道,“这一次的招亲大会本就没有太过张扬,国主和公主都不想因为这件事而闹得满城风雨,你要是这么一闹,可就违背了国主的初心。这样也好,他们本就不愿意参加比赛,走了也省心。”
酆小都取笑道,“反正你和公主的亲事,一举没跑,你又怕什么。该不会是害怕因为那九人的不辞而别,而使公主的名声受损吧。哎呀,公主真是有好福气啊,嫁了一个处处为她着想的好夫君。”
被戳中心事的青年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黑白仙师从中为他说话道,“老板啊,你还是别打趣咱们的驸马爷了,他呀,脸皮可是比姑娘家还薄呢。”
这一解释,更让徐可为无地自容了。
周天申站在一旁,听着两人对青年的调侃,真为他感到伤心。
垂手而立的伏羲帮副帮主和郑家的百年供奉喜鹊奶奶相视一笑,没有觉得这话有任何不妥。
他们之所以来参加招亲大会,其实根本不是为了和五和国联姻,而是有着更长远的打算,所以只要和李霄打好关系,迎不迎娶百遮公主都无大碍。
不过好在国主很快来到,打破了过于尴尬的氛围,李梦澜还是那副装扮,佩剑拿枪,英姿勃发,巾帼不让须眉。
李霄站在众人中间,看向广场中央的年轻人,笑道,“真是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啊,梦澜,你可不要怪爹为你准备的嫁妆太小,场面不够隆重啊。”
李梦澜不苟言笑道,“不会。”
国主驾到,比赛开始。
广场中央的那块黑色圆石上,倏然出现黑白仙师的身影,他面容严肃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小纸片,扔到半空中,纸片变成一个圆形结界,结界上显现一个个名字和人影,最后,十三个名字两两配对,周天申轮空,看到自己名字的两个人自动站在一起。
比赛顺序如下,
第一组,白敬棋对世王
第二组,及冠对韩世昌
第三组,不惑对久帝
第四组,金莎杀对郑选
第五组,任天豪对大拓南因
第六组,及冠对大衍
周天申轮空。
第一组的比赛是世王对白敬棋。世同心法对外界来说,一直都是一个谜,白敬棋恐有不测,便一直留着后手,可直到他将世王一脚踹下圆台,世王都一直没有使用世同心法。
第二组和第三组的比赛都如同第一组一样,结束的很快,都是一招分胜负,获胜者分别是韩世昌和久帝。
第四组是稻香县的金莎杀和祥云国的郑选,二人上台,一人面色沉重,杀气腾腾,一人面容和煦,慢慢腾腾。
自二人上台,整个广场的氛围就已经变得与之前截然不同,黑白仙师也收起了闲心,开始做好及时喊停的准备,他有预感,这场比赛将会很快结束。
金莎杀站在郑选对面,缓缓抽出身后的两把短刀,刀柄由金子打造,上面刻着两只黑色乌鸦,双刀在胸前交叉,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流在金莎杀两侧流动,黑白仙师干咳一声,说道,“我宣布比赛开始。”
郑选并没有因为金莎杀身上流出的磅礴杀气,而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见他拿出一方手帕,手帕上绣着一只搬山乌龟,乌龟的嘴里咬着一颗褐色珠子,他将手帕扔到空中,手帕迎风暴涨,瞬间覆盖住整座昆仑山。
山脚下正在闭目养神的守山老人睁开眼,冷哼一声,“要不是老夫收起护山大阵,还能轮得上你小子在这里得瑟。不过,金莎杀那个丫头片子可不是一只乌龟就能应付的了的。”
白玉广场上,搬山乌龟从手帕中露出一个头,嘴里的那颗珠子掉落在广场上,竟变成了一座高山,高山压在圆石上,圆石不堪重负,砰然破碎,黑白仙师手掌反转,手心向下,黑色碎屑漂浮在四周,形成另一道结界,护住其他人。
黑白仙师飒然的飘在半空中,脚下有两粒黑色的石头。
再看高山面前的金莎杀,黑色气流在她身前汇聚,形成一个杀字,双刀挥出,杀气逼近,刀光砍在高山上,溅起一片碎屑,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变化。
郑选站在高山上,手鞠一捧白云,潇洒至极。
金莎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整个人好似鬼魅般在高山上奔袭,身后出现一道道残影,那些残影并没有消失,而是转变成了实体,定格在原地。金莎杀的速度很快,就在她来到郑选面前时,郑选又拿出一方上面绣着鲫鱼的手帕,鲫鱼的嘴里衔着唤水珠,鲫鱼跳出手帕,唤水珠漂浮在空中,一条长江出现在两人之间,金莎杀没有出刀,而是一跃而下,那条长江水环绕着郑选,浪涛声不绝于耳。
金莎杀利用下降的时间用来恢复体力,而那些通过秘法变幻成实体的残影再次变幻,一把把百丈大刀沿着金莎杀在高山上的行动路线,紧密排列。
金莎杀落在原地,双手合十,口唤‘震’,大刀插在高山上,直接将由定山珠召唤而来的高山砍成两半,高山化作黄色的灵力回到天空中的那颗定山珠里面,而郑选则稳稳当当的被长江水裹夹着从天上飘下。
郑选脚踩在长江水上,一挥手,一把由水凝聚而成的扇子出现在他的手上,再一挥手,无数个水箭从长江水中飘出来,向正在原地恢复气机的金莎杀射去,金莎杀单膝跪地,那两把金刀被她插在两侧,两只乌鸦从刀柄处飞出来,扇动着翅膀,一根根黑色羽毛将金莎杀包裹住,水箭射在由羽毛变成的盔甲上,只留下了一滩水泽。
等水箭消耗殆尽的时候,长江水也接近枯竭,郑选将水扇放在身前,用手指将其戳破,一粒粒水珠沿着他的手指旋转,最后汇聚在他的双手上。
他催动灵力,水珠凝结成冰,一个冰手套戴在他的手上,他摆出拳架,准备迎接金莎杀的攻势。
黑色盔甲没有任何动静,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黑白仙师站在空中,皱着眉头看向金莎杀所在的位置,比赛一开始,他就为这场比赛算了一卦,卦象分明指着双刀少女,三招即可制敌取胜,可是这都半个时辰过去了,怎么还没有结束战斗。
黑白仙师很自信自己的卦象绝不会出现问题,一定是那位双刀姑娘,是她在隐忍。
观其全局,金莎杀一共出了两招,而那位来自祥云国的公子出了三招,只要金莎杀能够再出一招将郑选打败,那么黑白仙师的卦象就没有错。
场上,郑选已经开始行动,只见他左拳在上,右拳在下,双腿以淌水的方式向金莎杀走去,每走一步,拳套上面的冰就会掉落一块,而那些冰粘附在地上,化作一丝丝寒气,郑选的脚上到处都是寒气。
黑色盔甲开始动了,羽毛向上飘去,一根根好似利剑,直指郑选的脚踝,金莎杀露出真容,双手紧握刀柄,那两只乌鸦再次腾飞,两道黑色轨迹交叉环绕在金莎杀头上,好似戏珠的双龙,那两柄金刀的刀身已经破碎,碎片沿着黑色轨迹向上飞舞,逐渐拼凑出刀身的模样,羽毛激射,钉在郑选身后的寒气中,郑选愣神,急忙向后退去,可是金莎杀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瞬间来到郑选面前,一掌拍开郑选挡在身前的双手,再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上,而那两条黑色轨迹直捣天上的搬山乌龟,爆炸声起,双刀插在乌龟脖子两侧,手帕被戳出来两个大窟窿。
郑选被金莎杀近身缠斗,没办法分出心神驾驭搬山乌龟,乌龟与黑色轨迹与双刀缠斗,不一会便败下阵来。
郑选喘着粗气,站在金莎杀面前,认输道,“我输了。”
金莎杀收起双刀,冷漠的说道,“你的法宝不错。”
金莎杀脸色苍白的走出黑白仙师设置的屏障,一个人回到了金乌殿,自己的住处。
刚才的那两条黑色轨迹是金莎杀的太爷爷教会给她的杀手锏,原本是留着对付李梦澜的,没想到在郑选身上使了出来。
比赛结束,郑选失神落魄的回到住处,准备收拾行李回家,喜鹊老奶奶在门口现身,说道,“你父亲不许你回家,没想到你会败给一个小丫头,他想让你再去中州游历一番,等什么时候成为强者了,再回家。”
郑选坐在床上,回想起金莎杀下场前说的那句话,攥紧了拳头。
黑白仙师宣布第五场比赛开始。
第五组的参赛人员是稻香县的封鬼家族的任天豪和酒乡县的大拓南因。
大腹便便的大拓南因双手抱着一块大石头,任天豪则是一身黑衣,双手背后,脸上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黑白仙师站在两人中间,正准备说开始的时候,大拓南因突然将石头放在地上,举手说道,“我弃权。”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包括任天豪。
黑白仙师一时来了兴趣,笑着问道,“大拓南因,你想要拒绝,我不应该阻拦,可是我能知道原因吗?”
大拓南因弯腰捡起石头,说道,“其实我这次来参加招亲大会的本意不是为了迎娶百遮公主,而是想将这块石头献给国主。这是我在不竭山挖到的,据说是天外陨石的碎片,我这个人不识货,就想让国师帮我看看,要是陨石的活,就献给国主,如若不是,我就自己带回去,放在我家后院。”
黑白仙师笑着接过石头,仔细打量,甚至还将灵力注入其中,结果石头没有任何反应,而国主李霄也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圆石上,黑白仙师笑道,“这就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你还是拿回去吧。”
李霄将其阻拦,徐可为接过石头抱在怀里,李霄笑道,“既然是送给我的,哪有拿回家的道理。我宣布,这场比赛,任天豪获胜。”
任天豪一言不发的走下圆台,大拓南因笑着来到李霄面前,说道,“国主大人,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就是我想摸一摸百遮公主的佩剑。”
李梦澜喊道,“什么?”
李霄摆摆手,让她不要冲动,对大拓南因说道,“那既然是她的佩剑,就要问过她同不同意了。”
大拓南因一脸期待的看向李梦澜,李梦澜此时的心情真想一巴掌把他那张胖脸扇飞,脸色不善道,“不行。”
说罢,李梦澜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拓南因愁眉苦脸的走下了圆台,李霄与黑白仙师相视而笑。
第六组比赛是大衍对及冠,二人都是伏羲帮的弟子,所以,两人之间的战斗也是点到即止,及冠收起放在大衍脖子上的竹剑,大衍收起及冠胸口前的拳头,黑白仙师宣布及冠获胜,二人一同走下擂台。
到此,招亲大会的第一场比赛就告一段落了。
金殿后面的小院里,周天申,道无想和忘禅三人坐在一起,磕着瓜子,铃铛在一旁扫着瓜子皮,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每当遇到不认识的字,就来问忘禅。
道无想喝着茶说道,“你小子可真是好运气,还好我们没去,要不然,这不是白跑这一路嘛。”
周天申说道,“我倒是真想和别人真刀真枪的打一场,看看自己是一个什么水平。”
道无想站起身,拍拍屁股,看着院中心的那口大缸,缸里面躺着一位兵家大能,说道,“会有那么一天的,要不,你和他打一场?”
周天申果断地摇摇头。
第二轮晋级赛在下午举行,成功晋级的七位选手,分别是,老槐村周天申,稻香县金莎杀,凄惶旗韩世昌,凄惶旗久帝,伏羲帮及冠,稻香县任天豪,稻香县白敬棋。
比赛如第一场一样,抓阄决定对手,及冠轮空。
第一组比赛,金莎杀对白敬棋,又是一场一边倒的比赛,胜利者为金莎杀,这次她连刀都没有拔出来。
第二组比赛韩世昌对久帝,韩世昌弃权,二人下场后,韩世昌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对久帝说道,“这是师父的安排,所以不要觉得是我在帮你,以后无论遇到谁,都别留手。”
久帝依旧不愿意开口说话,韩世昌与久帝一同离开。
第三次比赛,周天申对任天豪。
诚如周天申之前所言,这次他遇到的对手,真的需要真刀真枪的去应付。
比赛刚一开始,任天豪就召唤出两只黑色幽灵,之所以称之为幽灵而不是死灵,是因为它们并没有实体。死灵虽然称之为灵,但并不表示它们没有实体,在夜晚,它们可以吸收阴煞之气凝聚成形,修为境界高者,更可以在白天利用神通为自己开辟出一方方阴小天地,稳固身形。
方阴小天地,丹田小天地和无上小天地共称修道小天地,都是运用灵力的极致表现。
黑色幽灵站在任天豪两侧,不断的吐出黑色小泡泡,黑色泡泡飘到空中,形成一片黑色云彩,云彩罩住任天豪,任天豪的身体不断地向外冒黑气,黑气与黑云产生共鸣,隐约可以听到雷电的声音。
周天申现在能使用的招式除了斧刃和剑芒,就是百草斩和青叶落,至于静心印和蜜音传声都是一些无法在战场上用到的法术,对了,还有半山印,可以短时间增强施术者体力,将它和青叶落与百草斩混合在一起,倒是可以用作杀手锏,一想到这里,周天申就一阵头大,即使自己到了人魁境,可是如果战斗方式太过单一,还是会很容易被找到破绽,从而被一击击破。
要不试试金丹引雷,周天申在心里摇摇头,这种作死的事情,还是等到进阶到地境的时候再说吧。
收回思绪,周天申向左跨出一步,双手伸出,在掌心凝聚出剑芒与斧刃,青色与黄色交相辉映,映衬出周天申心事重重的脸。
场下,酆小都对比着二人的出招场面,喝下一口酒,暗自摇头,李霄站在一旁问道,“老板,有心事?”
酆小都放下酒葫芦,拱手说道,“国主,我听闻在金殿深处有一间藏经房,里面存放着打量武功秘籍与修道者心法,我想请您帮个忙。”
李霄笑道,“你是想为那个周天申找一本心法?”
酆小都点点头,收起了平时的嬉皮笑脸。
李霄思索片刻说道,“可以,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国师,这里就交给你了,徐可为你随我来。”
酆小都和徐可为跟着李霄离开了广场,场上,黑白仙师领悟了李霄的心意,不再去照顾他的安危。
周天申扔出斧刃和剑芒,身体如一片落叶在圆台上闪躲,任天豪站在黑云下,用召唤而来的黑色闪电进行攻击,那两个黑色幽灵则是在寻找周天申位置,以便任天豪攻击。
一打三,对周天申极为不利,他需要除掉那两个幽灵。
他利用青叶落飘到空中,双手挥出百草斩,月牙斩击在任天豪面前撞击在一起,产生爆炸,他左手边的那只幽灵迅速冲出,吐出黑色泡泡形成一道结界,右手边的那只跑到身后,同样建造起一道屏障,再看任天豪,双手汇聚闪电,闪电崩劈在圆台上,激起一阵火花。可是周天申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任何一边,就在任天豪命令幽灵让开路时,他头顶上的黑色乌云开始翻腾,黑云中雷声大作,因为刚才他召唤打量雷电,幽灵在建造屏障的时候,也使用了一些黑色云彩,所以他头顶上的黑色云彩渐渐稀薄。
周天申的身影突然从黑云中钻出,他满身伤痕的降落在任天豪面前,双手掐诀,半山印,丹田中的金色种子源源不断地向外迸发灵力,金黄色充斥他的全身,灵力穿过黑色云彩企图与九天云霄产生共鸣。
轰隆隆,雷声大作。
坐在小院中晒太阳的道无想猛然站起身,就在刚才,他的丹田小天地中开始出现异样,一道光柱倏然从云彩中射出,照在地上,一尊紫金色雕像开始缓缓降落,他认得那尊雕像,可是就在雕像快要露出尊容的时候,光柱消失,一切化为云烟。
广场上的圆台上,周天申躺在地上昏了过去,再看任天豪,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除了脸色有些苍白。
原来就在刚才,周天申想要拼一把,妄图召唤出金丹引雷,奈何实力有限,天上除了发出一些雷声,再没有其他动静,最终的结果就是被任天豪和两个幽灵群殴了。
周天申是被黑白仙师使用神通,传到了山脚下守山人那里,这是李霄的意思。
三场比赛,任天豪,久帝与金莎杀获胜,明天进行下一场。
山脚下,守山老人喝着酒,看着天空,面前是昏迷的周天申,他已经按照黑白仙师交待过的那样,替他诊断,身体并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就是简单的被打晕了过去。
等到周天申醒来,老人刚好喝完酆小都看望老朋友赠送的酒,老人伸出手,向周天申讨要道,“酆小都说你身上还有酒,交出来,就当是你的医疗费。”
周天申无语,现在谁都可以欺负他了。
蹲在老人身边,周天申和老人慢慢的喝着酒,等到再次被喊到国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那时比赛已经结束。
第三场比赛是久帝对及冠,金莎杀对任天豪。
就在比赛开始之前,任天豪与金莎杀的家中突然传来信件,二人看到信后,急忙赶回家中,在此之前,李梦澜特意与金莎杀打了一场,平局。而久帝与及冠两败俱伤,均无法再参加比赛。所以这次的招亲大会没有获胜者,那么百遮公主的婚事也就由自己作主了。
城外,金莎杀坐在一匹红马上,李梦澜腰佩长剑为她送行,这次她没有带枪,因为长枪被金莎杀打碎了。
金莎杀说道,“抱歉,把你的枪打碎了,等回到了家,我会命人打造一把,很快就还你。”
李梦澜摇摇头,说道,“算了,我本来选的也不是枪道,之所以用枪,是因为他的原因。”
金莎杀猜测道,“徐可为,我听过他的事情,祝你们幸福。”
李梦澜笑着点点头,红马向前奔去,金莎杀背对着李梦澜说道,“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李梦澜相信她说的话。
国殿中,李霄和酆小都坐在一起,酆小都没有喝酒,而是拿着一副地图,正在苦思冥想。
李霄说道,“他们现在传信,该不会是想要加价吧。”
地图上的字很小,酆小都努力睁大眼睛的看着,说道,“毕竟是他们第一次做这种事,不放心很正常,临时加价更是无可厚非,只是为了让他们也能参与到这件事当中,五和国的国库已经掏空了,你确定不需要我帮忙?”
李霄笑道,“五和国就算再没钱,我也不能再找你帮忙了,先前我父亲找你帮忙做的的那件事,我到现在都还不完你的人情。”
酆小都放下地图,说道,“你不是还有一个女儿的嘛。”
李霄脸色凝重道,“如果是一个儿子,这件事恐怕真不容易办到。好了,你选的人来了,我要走了。”
酆小都拦下李霄,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玉佩上镌刻着‘蓬莱’二字,将玉佩交到李霄手上说道,“如果真不愿意来酒馆,就去老槐村,那里会给你安排一亩薄田,一间小屋。”
李霄接过玉佩,哈哈笑道,“足矣。”
国殿门口,黑白仙师恭敬的站在门外,看到李霄出来,并没有躬身行礼,而是脸色冷漠的目视前方,说道,“你不该瞒着我。”
李霄无奈道,“如果我对您说,您是不会同意的。”
黑白仙师怒道,“梦澜是我的徒弟,我这个师父知道事情真相的权利都没有吗?”
李霄不知道如何回答。
黑白仙师挥袖离去。
李霄走下山,那里有守山人在等着。
第四十九章 多学一点总归是好的
国殿深处的一间小房子里,周天申和酆小都站在一面墙壁前,墙上刻画着一副巨大的壁画,壁画中间是一尊巨大的佛像,佛像两侧跪倒着步履蹒跚的老人。
壁画沿着墙壁在房间中延伸,每面墙上都有一尊佛像,只是跪拜之人有所不同,其余三面墙壁分别是蒙学的孩童,治病救人的医师,以及穿着花红柳绿的风尘女子。
周天申沿着墙根,看遍四面墙壁,等再回到酆小都身边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看呆了。
酆小都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这个地方不是留给你的,这里面的精气神你可不要吃太多,会撑死的。”
经过眯眯眼青年这么一点醒,周天申的感官才算是回到现实世界,此时只感到丹田胀痛,就像是里面塞满了东西。
眯眯眼青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酒红色酒壶,这还是他第一次拿出这种成色的酒壶,他曾经解释过,他家里的酒壶分为四种颜色,青色,紫色,金色与酒红色。
每一种颜色代表了给不同的人喝。
酆小都问道,“你觉得哪面墙更好?”
周天申不明白他的意思,便指了指面前的墙壁。
只见酆小都拔开酒壶的塞子,将里面的清酒倒在面前的土地上,酒水被渗进墙壁,那面跪倒着老人的墙壁开始泛起红光,等到红光散尽,墙壁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酆小都解释道,“这叫买路酒,是专门给死人喝的。”
周天申注意到四周传来的视线,扭头看去,原来墙壁上的佛像都已经睁开了眼睛,一个一个的扭头正在看着站在洞口面前的两人,他扯着酆小都的袖口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酆小都笑而不语,迈出一脚,整个人进入了洞口,周天申不敢一个人留在这里,等到他们二人都走进洞口时,那面墙壁再次出现,上面的佛像露出一丝醉态,而那些跪倒在他面前的老人竟都支起了身子。
眼前一亮,二人出现在另一间房间,这间房间的墙壁上没有壁画,只在正中间有一尊大鼎,大鼎有四个口,每一个口都由一副枯骨把守。
枯骨穿着干净的衣服,手上握着一根木棍,木棍那头燃烧着紫金色火焰,火光照亮整间屋子。
酆小都走到大鼎前,这次他没有询问周天申,而是自己绕着大鼎转了一圈,最后在其中一位枯骨背后说道,“我看也就只有我们二人有缘。”
接着,他又将酒水倒在枯骨上,枯骨浑身燃起紫金色火焰,火焰被大鼎尽数吸走,枯骨的位置上留下一撮骨灰,酆小都将骨灰收好,洒在大鼎上,大鼎开始颤抖,最后向下坠楼,留下一个向下的洞口。
二人又走进洞口。
大鼎与枯骨恢复如初,枯骨竟长出些许头发。
第三间房间是一间兵器库,墙壁上挂满了兵器,而且都是奇形怪状的,其中有一柄长剑吸引了周天申的目光,那柄剑长度近的两米,剑身镌刻着古朴的密文,整个剑身都发出严寒之气,靠近它,似乎可以听到寒风呼啸的声音。
周天申像是被他吸引,眼神呆呆的想要走到它面前,却被酆小都一把抓住,笑声从剑上传来,一个虚幻的影子从剑身中走出,手中拿着的就是那把剑。
影子笑道,“怎么,信得过他们两个,反倒信不过我了。”
酆小都盘腿坐在地上,从袖中拿出数十个酒红色酒壶,说道,“我留下,让他走。”
影子坐在酆小都对面,将那柄长剑放在身边,剑身冒出白色的寒气,手指揉搓着下巴,眯眼说道,“就这么一点,时间可不会太多。”
酆小都已经率先打开了酒壶,轻轻的抿一口,说道,“我相信他。”
影子轻哼一声,对周天申说道,“小家伙,还不快走,等这些酒喝完,就从房间里出来。”
影子话音刚落,武器库的一面墙壁倒转,留下一道缝隙,周天申看向酆小都,酆小都轻轻点头,他这才敢上路。
长剑逐渐缩小到手掌大小,被影子放在酒壶里,说道,“你选的人就是他,我看着可不太行啊。”
酆小都双手撑着地,眼睛看着上方的墙壁,说道,“他不是我选的,我只是负责保护他一段时间。”
周天申进入的第四间房间中除了一张桌子,一条长凳,桌子上亮着一盏油灯外,再没有任何东西。
周天申走到桌子前,油灯突然一闪,一本书出现在桌子上,他坐在长凳上,轻轻的翻开书,扉页上写着‘南至’二字。
书上没有字,只有几张简单的图画,周天申在看过几遍后,便学着图画上面的动作,自己做了起来。
等到将动作烂熟于心后,桌子上又出现了一本书。
这本书叫‘北望’。
同样的,书上只有图画,没有文字。
周天申学过之后,第三本书出现,名为‘东藏’。
第四本书名为‘西收’,第五本书名为‘中庸’。
只不过时间有限,他只学会了前四本书,便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给扔了出来。
等他从房间中出来的时候,酆小都醉倒在地上,影子已经消失不见,在他们来的地方出现了一小段土路,他背着酆小都沿着土路,没走多久,就回到了昆仑山山脚下。
守山人没有多看他一眼。
藏书阁的第四层,一位老人坐在长凳上,面前铺展开周天申得到的那五本书,有一本没有被打开,他的身后站着佛像,枯骨与影子三人。
老人收起其中被打开的四本书,将那本始终没有人打开的书放在眼皮下,用手指使劲拨弄,书本就是纹丝不动,良久,他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化作一股青烟离开了房间。
老人出现在守山人身边时,周天申已经背着酆小都离开了昆仑山。
他与守山人相识多年,一人守护着昆仑山上的青铜大鼎,一人守护着昆仑山内部的藏书阁,从未产生过分歧,只是这一次...
周天申背着酆小都走下山后,回到了城中,城门口停靠着一辆崭新的马车,马车上坐着一位老人,老人在看到周天申后,急忙将他喊到身边,周天申一看,原来是国师,问道,“国师,您怎么在这里?”
黑白仙师一笑,说道,“我奉国主之命,在这里等你们,然后将你们送回家。”
周天申和酆小都一同坐上马车,黑白仙师驾驶着马车向城外赶去,马车走的很快,不到半天时间就已经出了水乡县。
余下的路要比来时好走很多,黑白仙师先行告退。
周天申独自赶着马车,走到水锦集市的茶馆前时,他特意买了两杯醒酒茶给酆小都灌下,那位身边围绕着小虫子的少女站在马车下,怀里抱着茶壶,踮起脚尖向马车里面张望,周天申从里面出来,归还茶碗,少女问道,“他怎么样了?”
周天申不知道酆小都与少女之间的关系,便随口说道,“还好,只是喝醉了。”
少女将怀里的茶壶和茶碗放在周天申身边说道,“他送给我的这只小臭屁和斗笠,我很喜欢,这壶茶就算是我请你们的,再见。”
少女跑回茶馆,再没有出来。
周天申笑着给自己也倒了一碗茶,酒喝多了,就想尝尝其他的。
马车沿着来时的路线走去,途经走龙,过江,王屋三座马坊,不过因为马坊住客太多,周天申并没有麻烦大管事。
到了稻香县,周天申又来到了那家再喝客栈,要了两间上等的客房,休息一晚后,清晨上路,酆小都还没有醒来。
——————
一年后,马车慢慢悠悠的从水乡县又回到了天香县,途中还发生了一场意外。
自从在国殿的藏书阁看过那四本书后,周天申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这天,他刚演变将四本书中的动作演变一次,一支长箭就从身后射来,铁箭穿过车厢,直逼周天申的后脑,不见周天申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铁箭倏然消失在他身后,等到再次出现的时候,那支铁箭已经插在了一名红衣杀手的胸口上。
北望,利用灵力勘测,与其他人的灵力波动产生共鸣,从而在脑海中形成一幅地貌图,找出敌人的位置。
南至,在利用北望找出敌人的位置后,可以将攻击传送到敌人面前,除了使用者,不可传送其他活物。
东藏,利用灵力在周身形成一道能量漩涡,搭配北望与南至,可以起到远程偷袭的作用。
西收,在敌人的攻击到来之前,将灵力凝造成一层层结界,不断地剥削攻击力度。
杀手的突然死亡,引起一片骚动,树丛中不断地射出铁箭与飞镖,甚至还有两只大蛇扭曲着身子在地上匍匐前进,想要偷袭制敌。
可是这些东西统统都在周天申身后凭空消失,再次出现后,就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被剥夺。
一波无情的厮杀后,树丛中再没有传出任何动静,周天申并没有着急赶路,而是拿着金色酒壶,坐在车顶上,一人饮酒醉。
不竭山上,孟樊坐在红马之上,看着山下的马车与喝酒少年,眼神隐晦不明,这次的行动是他的擅自之举,上面已经交代过,押解任务过后,便不可以再出手,可是这口气他咽不下,不止是他,其余人都没办法原谅自己栽在一位少年手中。
孟樊说道,“我再重申一遍,这次的行动他们不会同意,所以无论成功与否,我们都会得到他们的惩罚,你们确定和我一起杀了他?”
尤由的后背鲜血淋漓,这次行动的失败,直接导致她体内的双生蛇灵根被夺,变成了两只普通小蛇,双生蛇与她一同生养,早已合而为一。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双生蛇的陨落直接导致她的修为境界从地藏境降为人魁境,而且随之而来的是她被四户除名,蛇家交由方流掌管。
她咬着嘴唇说道,“我必须杀了他。”
老人是紫霞老姐姐的丈夫和随从,从小一直跟在她身边,自从上次她体内的顽疾被酆小都治好后,她便回到了花香县隐居了起来,这次的行动她一概不知。
老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就是想来见证一下少年的下场,如果他不幸死去,他愿意帮他收尸。
陈顺的理由更简单,他无法任由天赋异禀之人在他的眼前存活,而且活得比他还好。
三人没有任何异议。
孟樊大吼一声,率先拔出身后短刀,从山上一跃而下,黑气萦绕他的全身,一只黑色蜘蛛将周天申网在原地,动弹不得,短刀气势汹汹的擦着喝酒少年的脖子,冲到一侧。
再看周天申,已经收起酒壶,低吼一声,斧刃与剑芒斩断蜘蛛的四肢,蛛网不攻自破,青黄两色交融,一个巨大的月牙刃在天空凝聚,冲向山上的众人。
老人从袖中扔出一张字帖,帖上绘画着青色字画,空中,字帖变成一堵青色砖墙,挡住了月牙刃的冲击。
尤由的脚下爬起一条翠绿色小蛇,小蛇名为竹叶青,尤由指挥着竹叶青向山下冲去,大喊道,“欺人太甚。”
陈顺的身影从一旁闪过,轻声道,“我来会会他。”
山下,孟樊已经和周天申打作一团,虽有东西南北四种绝学,可是孟樊身为地藏境,境界修为高出周天申一大截,所以周天申也只是勉强与他打个平手。
陈顺的到来,打破了僵局。
刀气追赶着周天申,不停的轰击在他的身侧,爆炸的冲击波都被西收,一一过滤。
周天申俯身前冲,伸手一抓,一条小蛇被他捏死在手心中,山上,尤由吐出一大口鲜血,眼神迷离的跪倒在地上,人魁境的修为不断下降,最后停留在人才境,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睛向下滑落。
老人摇头叹息,不再浪费青砖帖,这次的暗杀,他们又输了。
感应到山上的情况,孟樊站起身,不甘心道,“尤由废了,老头子恐怕也要走了。”
陈顺收起双刀,几个跳落,消失不见。
孟樊失心疯似的冲向周天申,嘴里大吼大叫,俨然已经失去心智,他的眼睛和嘴巴不停的冒出黑气,与短刀上的黑气相融合,一只黑气蜘蛛从他的后背浮现,逐渐与他合为一体。
周天申扔掉手中的小蛇,结出手印,扔出斧刃与剑芒,想要斩断孟樊身后的蜘蛛腿,却全都被黑气吸收。
他使出西收,在身前凝造出一层层灵力屏障,随后又利用东藏与南至,不断的用酒壶中的酒水消磨着黑气。
两人一追一赶,很快便又回到了稻香县城外,城门口站着一位女子,女子身旁站着一位打瞌睡的老先生。
看到周天申狼狈的身影后,女子笑着将老先生拍醒,老先生看着不远处的二人,笑道,“我当时谁,原来是红山老大孟樊,能把他逼到这种地步可不容易啊。”
女子说道,“老先生,您还是先去帮忙比较好。”
老先生捻起胡子笑道,“上次没有帮到他们,我深感愧疚啊。这次就当是酒水钱吧。”
老先生迈出一步,竟然出现在了周天申身前,眼前突然出现一人,孟樊一愣神,黑气化作大马向前碾压,老先生冷哼一声,一掌拍出,一个狮子头面目狰狞的冲向孟樊,直接将他拍在山上,孟樊口吐鲜血,死不瞑目。
周天申喘息着站在原地道谢,“多谢老先生。”
师某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周天申挂念着马车上的酆小都,便先行告辞了。
桂翎和师某一起走在回城的路上。
马车上,酆小都已经醒来,他的脚下趴着一个人,一个使用双刀的杀手。
酆小都说道,“没想到你竟然学会了四种,那些功法不比寻常,可别撑着了。”
周天申笑道,“不会,多学一些总归是好的。”
—————
历经两年的时间,周天申终于回到了家。
村子里没有人来看望他,可能已经很多人都已经忘了这位离家在外的少年。
他回到家,父母都在,孙天蝉为他做了炖鸡,周前也因为他的进阶而喝的大醉,他认为这些就已经足够。
寇淮坐在家门口,抽着旱烟,身旁站着一位同岁老人,脚下还趴着一只黑狗,周前刚刚找过他,说周天申已经回来了,并且进阶到了人魁境,想来之前说的三年进阶到人魁境,然后去黄昭学院求学的事,很快就可以实现了。
寇淮没有说什么,倒是那位从天香县来老槐村隐居的老人不停的说着恭喜的话,等周前走后,老人坐在寇淮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瓶子里装了一些黑色的药,他从里面捏出一颗,轻轻吹着气,然后再放回瓶子里。
老人说道,“没想到两年就可以进阶到人魁境,看来他们离家的日子不远了。”
寇淮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它在空中消散,说道,“其他人可不像他进步这么快。”
老人收起瓶子轻声道,“那就先让他一个人走。”
寇淮冷笑道,“我可做不了主。”
——————
周天申到家的消息很快就在武馆中传开,第二天,蒙程便带着王多沾等人来看望周天申。
一进门,王多沾直接窜到周天申的身上,喊道,“你好厉害啊,周天申。”
周天申和其他人一一打过招呼。
蒙程和周前在一起说话,周天申被王多沾等人围在中间,铁子珊问道,“周天申,你是怎么修炼的,进步这么快?”
周天申挠着脑袋笑道,“运气好而已,你们呢?”
王多沾猴急的喊道,“我也已经到了人山境,很快就会进阶到人魁境。”
白小生在一旁不屑道,“切,你以为你能和周天申比啊,还很快就可以到人魁境,蒙叔叔都已经说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你别想冲到人魁境。”
王多沾不服气道,“那我也比你们进阶的快,就算是要再等一年,我也会是第二个进阶到人魁境的人。”
马仙娣站在一旁笑道,“这倒是真的,没想到咱们中间会是这么一个矮冬瓜最先进阶。”
王多沾又不服气了,喊道,“你才是矮冬瓜。”
铁子珊将马仙娣拉到身后,嫌弃道,“大家都赶快躲开,免得被他咬了。对了,周天申,有件事我需要先和你说一下,我不能去中州了,再过一年,我们全家就要去仙彩州生活,我会在那里求学,你被怪我,仙娣也是,他和我们一起走。”
周天申笑道,“没关系,你们呢?”
白小生龇牙咧嘴道,“其实,我们都准备去仙彩州,我娘说,中州实在是太远了,而且那里很大...,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仙彩州吧。”
周天申忍俊不禁道,“我就算了,我还是想去中州,对了,是你们的父母要求你们去的仙彩州。”
王存远看着其他人都不说话,自己轻声道,“不是,是蒙叔叔提出来的,他也希望你去仙彩州。”
周天申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一年多没见,白小生提出晚上去不留客栈的七楼开宴会,王多沾兴奋的跑回家,让白胖子早做准备。
晚上,所有人都喝得伶仃大醉,包括已经喝过很多酒的周天申。
在那以后,周天申便试不试的与蒙程交手,蒙程也会叫上其他人旁观,给他们讲解一些战斗要领,周天申也在和蒙程切磋的这些日子,熟练的掌握了从国殿学来的功法。
转眼,便又过去了一年。
其他人的境界都在这一年中突飞猛进的进阶到了人魁境,至于周天申则还是人魁境,他丹田中的金色种子没有丝毫破壳的痕迹。
又到了离开家的时候,这次周天申选择了一个人离开,他并没有和任何人结伴而行,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晨光中,少年背着竹篓,腰上挂着金色酒壶,怀里揣着别有洞天的玉佩,向中州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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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多沾等人也在清晨与铁子珊一家乘坐马车,在村民的欢送声中离开了老槐村。
至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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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留客栈四楼,菊白水站在窗外,看着老槐树,手里拿着一本无字书。范方已经离开了这里,临走前留下了一封信,信上是一副路线图,并且在信上写着,他会在最后一个地方等着他。
两年前,唐门的唐执礼曾来找过他,想问问偷走他们唐门外门牌匾的小偷的下落,菊白水没有告诉他,他当然知道那个人是谁,更知道那个人身在何处,只是现在时间还没到。
十年期限,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年,他很喜欢这里,如果老槐村能够躲过这次危难,他不介意再留在这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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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山,无名洞窟
今天洞中站满了人,因为有一位大人物要来这里做客。
胡魁位居高位,下面站着一位全身都被黑色斗篷笼罩的神秘人,神秘人的手里拿着一个长盒子,盒子上雕刻着一颗茉莉花。
胡魁仰天大笑,说道,“幸得大人抬举,还让使者大人跑一趟,真是让我这小洞蓬荜生辉啊。”
神秘人冷哼一声,将长盒扔到胡魁的手里,不急不缓道,“大人已经知道人峰的人来找你们帮忙了,胡当家的,你做的很好,这株茉莉花可以增添你的境界修为,就当是给你的奖励,大人还说了,只要这次行动成功,还会有其他奖励。”
胡魁将长盒放在手边,拱手谢道,“那就多谢大人,也多谢使者大人。”
神秘人转身离开。
第五十章 这一路
周天申背着竹篓赶到天香县外的三马坡的时候,天香县还没有开城门,他便买了一些油饼和热茶,站在一旁边吃边等。
城外很快排起了一支长队,他站在队伍末尾,前面是两个穿着得体的青年。
其中一位腰上戴着一个香囊,香囊上绣着一只鸳鸯,另外一个看着岁数要小一些,肩膀上挑着一根扁担,扁担两头都挂着一个竹筐。
佩戴香囊的青年说道,“大年,你听说过百遮公主的招亲大会吗?”
挑着扁担的青年说道,“当然听说过,咱们村的那个刘瞎子不是还去了水乡县吗,虽然没看到招亲大会,但是他听别人说,百遮公主最后嫁给了一个叫郑选的人,那个人还不是咱们五和国的。”
香囊青年一时来了兴趣,忙问道,“你都知道什么,快给我讲讲。”
两人一言一语的说着,周天申站在他们身后,不言不语。
他知道百遮公主并没有嫁给郑选,至于最后嫁给了谁,他也不知道,他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传闻,也许是为了混淆视听吧,他并不想深究,现在的他只想早早的去到黄昭子庙求学,然后回家种地。
有时候,愿望越是简单,就越是难实现。
城门大开,长队井然有序的接受盘查,进城。
走进城,周天申再没有像之前那样,对一切都感到好奇,而是低头赶路,之前因为一些事情,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走完五和国,现在他可没有这么多的时间。
酆小都曾经说过,在五和国的边境有一条水路,名为‘水利’,是三柴国与再一国合力开发的,搭乘上面的船只可以很快的穿过两国,等到了祥云国,还可以搭乘云头瓮,那是一种可以低空飞行的乌龟,是祥云国特产,可以搭乘它很快的游遍祥云国。
天香县不大,可以说是五和国最小的一个县城,可是就算是这样,也是花费了周天申三天的脚力才走完。
现在的周天申早已今时不同往日,人魁境的他就算是一口气走上千里路也不会感到疲惫,只是肚子会饿。
穿过天香县与酒乡县之间的那片树林,走进酒乡县,他先找了一家客栈填饱肚子,然后便开始奋力疾驶,他可是亲眼见证过酒乡县的庞大,要是还如先前那样慢吞吞的走着,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中州。
酒乡县一如往常的那么热闹,上次是坐的马车,所以有些景色没有看到,正好趁着这次走路的机会,可以大致的看一眼。
稔鹤镖局还没有开张,只有一个小伙计拿着扫把在门口扫地,最后坐在门槛上唉声叹气。
镖局旁边就是昆仑马坊,马坊里很热闹,张灯结彩,宾客上门。
镖局门后的小伙计抱着扫把,看着那里的热闹景象,满脸苦涩。
一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
周天申不知道,自从招亲大会结束之后,国主很快就下令,鉴于昆仑马坊和稔鹤镖局损失惨重,便让两家合并成一家,共同为五和国效力。
到了晚上,周天申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酆小都送给他的那块玉佩中有很多地银,还有几筐天涯石,五六块青灰灵玉。
大致清点了一遍,够他花一二十年的。
就这样,过了三天。
一天中午,周天申在一家茶馆歇脚,坐在窗边向外张望的他,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他大声呼喊,那个人影转过身,原来是酆小都。
周天申和酆小都坐在蓬莱酒馆中,酆久雪站在一旁倒酒。
喝过两杯酒后,酆小都将一份地图放在桌子上,打着酒嗝说道,“帮我一个忙。”
周天申撇撇嘴,把酒杯放下,看了一眼地图,愤愤道,“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该不会又是什么押解任务吧?”
酆小都眼睛一亮,抓住周天申的手不放,说道,“你怎么知道?”
周天申撇开酆小都的手,一脸嫌弃的把地图推到一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说道,“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唉~,我看你这位徒弟就很不错啊。”
酆小都一个闪身来到周天申面前,一挥手,酒馆的所有的门窗都被关上,酆小都一脸贱笑的看着周天申说道,“他不行,他还要在这里给我看店,但是你可以,你有经验。”
周天申双臂环胸,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我这次是要去中州求学的,可没有多余的时间管你的破事。”
酆小都突然向前一步,使劲拍着周天申的肩膀,捂着肚子笑道,“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巧了吗,这次的任务也是去中州。”
周天申一脸黑线。
最后,周天申在酆小都的诚邀下,又一次坐上了去往水乡县的马车。
车上,酆小都向周天申详细的解释了这次的押解任务,还提到了参加任务的其他成员。
酆小都说道,“先前的那次押解任务其实只是整个任务的一部分,目的就是为了将佛、道、兵三家会和在一起,然后一起出发,押解到中州。我之前提到过,五和国包揽了押解任务后得到了很丰厚的报酬,可是随之而来的风险也是很大的,为了能够安全的到达中州,而又不暴露押解任务,五和国通常都会编造一些谎言来掩盖押解任务,这次的理由就是招亲大会。”
“国主利用招亲大会,将一些世家公子召见到国殿,通过比试来确定他们的实力,然后再和他们身后的家族谈判,只要价钱谈拢,这些公子哥就会跟着百遮公主一同去往中州。他们的家族给他们的理由大都一致,无非就是去中州游历,等到他们回来之后,不出意外的话,家主的位置就是他们的。”
周天申还有一点不明白,问道,“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酆小都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因为我相信你。”
周天申又是一脸黑线。
酆小都笑道,“这次的任务其实要比上次的轻松一些,到时候你可以不用跟着他们,只要在他们有危险的帮一把就行,反正你一个人去中州,闲着也是闲着。等从中州回来,我再送你一件宝物。”
周天申伸出手掌,说道,“你上次不是说等招亲大会结束后,还要给我谢礼吗,正好这次一起给了。”
酆小都扭过身,说道,“你以为你学的那四种功法不要钱啊。”
马车这次没有在任何一家马坊停留,酆小都解释过,这匹马被他喂过灵根,身体已于窟兽无异,所以这么一点路程还是可以的,而且水乡县那边已经要准备出发了,耽搁不要太多时间。
三个月后,马车在昆仑山脚停下,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堆人。
两人下马,身着便装的李霄迎上前来,笑道,“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酆小都点点头,把周天申推到身前说道,“这就是我给你找的帮手,不过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并不和他们走在一起。过一会,我就给他们每人几张传声符。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就用此符传声,他会来帮他们的。”
李霄拱手道,“那就有劳少侠了。”
周天申连忙摆手,弯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酆小都领着周天申来到人群中,从袖中掏出一沓符箓,给他们每人抽出几张,剩下的全都交给了周天申,教会他们使用符箓的方法后,酆小都便起身告辞了。
那匹马留给了周天申。
这次的押解任务事关重大,牵扯的势力众多,不容小觑,所以人员也有很多。
李梦澜,道无想,忘禅,郑和,白敬棋,任天豪,及冠,久帝,金莎杀,郑选,徐可为,周天申。
一行十二人向李霄告别,分别乘坐白鹤穿过昆仑山上的白云,乘风远游。
酆小都留给周天申的那匹大马挣脱缰绳,跟着白鹤向前奔去。
昆仑山就像是一枚被下棋人随手搁置的棋子一般,镶嵌在三柴国与五和国之间,那条名为水利的水路的源头就在昆仑山上的一条瀑布上。白鹤穿过昆仑山,悬停在瀑布上,用长喙喝着瀑布水,洗着身上的羽毛。
李梦澜腰悬长剑站在白鹤背上,手指着前方看不到的地方,手掌握成拳头在心中喊道,“中州,我来了。”
白鹤在昆仑山下停靠,等到所有人都下去之后,便挥动着翅膀,长鸣一声,向上飞去,眨眼间便无影无踪。
李梦澜是这支队伍中的主心骨,所有的一切行动都需要听从她的指挥,除了周天申。
周天申并没有和他们走在一起,而是独自一人坐在路边,等他的那匹大马。
周天申所在的这条路属于小路,路上没有任何行人,小路和水路之间,隔着一行大树。
大马很快便从山上跑下来,来到周天申的身边,用头蹭着他,周天申摸摸它的脖子,从玉佩中取出两个酒壶,倒进他的嘴里,大马哼哼的直叫。
周天申笑道,“没想到你能跑的这么快,那就给你取名叫大脚吧。”
周天申跳到马背上,大喊一声,“大脚,冲啊。”
一人一马奔跑在山间小路上。
三柴国与再一国的名号相似,也是因为有三座城池,才取名为三,至于柴这个字,还真是有些不好说。有人传言,三柴国的第一任国主姓柴,所以才会在三后面加一个柴字,还有人说,是因为第一任国主喜欢拆东西,而拆这个字又不好看,所以便取谐音柴,更有甚者说,第一任国主擅长使用柴刀,而这个国家就是他用柴刀打下来的,所以才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众说纷纭,谁也不让谁。
不过无论哪一种说法是对的,归根到底都离不开第一任国主,以及前面的那个三字。
三柴国的三座城池分别为澧柴,雄柴和命柴。
三座城池呈品字形排列,周天申现在要去的就是左边的澧柴城,那条水路就隶属其中。
澧柴城的城门大开,城门口除了穿着盔甲的将士外,再没有一个人,周天申走下马,不明所以的走到城门口,接受盘查。
走进城中,所有的店铺都关上了门,街上也是没有一个人。
他牵着马慢吞吞的走在街上,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他扭头向声音看去,在一家客栈二楼的窗户边上,他看到十一颗脑袋,正是李梦澜等人。
道无想向他招手,周天申牵着马走到客栈门口,正准备拍门,就听见吱呀一声,客栈木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里面伸出一只手,声音从里面传来,“先把住店的银子交了。”
这是什么规矩?
周天申把钱交到那只手上面,木门才完全打开,他牵着马走进客栈,发现客栈里面坐满了人,每个人都神色紧张的趴在窗户上,偷偷的看着外面,那名开门的店小二拦下周天申说道,“本店有规定,牵马者要再交二十文钱。”
周天申忍下心中那口怨气,将一摞人文铜钱交到店小二手上,店小二接过他手上的缰绳,将马牵到后院的马厩里,周天申走上二楼,道无想和忘禅二人正在楼梯口等着。
周天申问道,“怎么回事?”
道无想说道,“我们运气真好,刚一来,就赶上了‘武林大会’。”
周天申被道无想带到一间客房里,与房间里的其他人打过招呼后,和他们一起趴在窗户上,向下张望,问道,“什么武林大会,要在大街上举办?”
李梦澜解释道,“这是澧柴城的传统,每一年都会挑选出一天,让两个互有恩怨的修道者进行比试,胜利者可以在澧柴城担任供奉,输的那个人就要去边疆投军,为期一年。”
白敬棋插嘴道,“听说今年的两人,来头都不小,一个是三柴国国主的大儿子,一个是澧柴城城主的大儿子,据说二人积怨已久,私底下不知道打过多少次了。这次之所以让他们在这里打一场,好像还是国主的意思,就是不知道谁能获胜。”
三柴国的国主复姓红衣,因此红衣家族是三柴国的皇族。
周天申想起曾在老槐村疗伤的天允国静,天允家族好像是祥云国的皇族,不知道他们回到祥云国没有。
郑选冷声道,“还用问吗,肯定是国主的大儿子红衣安武啊,就算澧竖再怎么厉害,他还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国主丢人。”
这时,一颗石头突然从对面的窗户射来,被郑选一掌拍掉,随后便听见一个女娃的声音传来,怒气生生道,“不许说澧竖哥哥的坏话。”
李梦澜看清女娃后,一只手放在窗沿上,另一只手已经推剑出鞘,两指有余。
徐可为拍拍她的手背,让她不要紧张。
郑选笑嘻嘻道,“怎么,澧纽,要为你大哥打抱不平啊。”
澧妞是澧柴城城主的小女儿,此时站在窗户上,依着一位中年邑从的肩膀,眼睛斜瞥看向郑选和金莎杀的位置,冷哼道,“就算我大哥再怎么不济,也不会输给一个女人。”
这句话可算是戳到了郑选的痛处,他恼羞成怒道,“澧纽,你信不信我打你的屁股?!”
澧妞爬到邑从肩膀上,用手指拉下眼皮,吐舌头道,“不信。”
郑选咬牙切齿的看着那名澧妞,可是女娃已经不再看他,街道上突然出现一道人影,本名为澧纽的女娃振臂喊道,“大哥加油,大哥加油,刘叔叔,你也一起喊呀。”
那名邑从沉默不语。
金莎杀在看到街道上的人影后,视线就不曾离开过,因为她在那人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战意,她眯眼问道,“郑选,你认识下面的那个人?”
郑选捂着心口,有气无力的向下看去,沮丧道,“他就是澧竖,剑道,现在应该有地境修为了吧。”
金莎杀嘴角翘起,自言自语道,“真想跟他打一场。”
察觉到金莎杀身上不同的气息后,李梦澜将手指指向街道的另一侧,说道,“莎杀,看那个人。”
金莎杀扭头看去,那人同样一身战意,只是他身上的气息不纯,战意之中好像还含有恨意,当下摇头道,“算了,这个人就留给你吧。”
李梦澜好笑道,“别忘了,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像澧竖那种修道天才,还是交给我对付吧。”
不愿意谈论此事的郑选夹在俩人之间,感到十分痛苦。
倒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久帝,抱着长枪,依着窗沿说道,“有意思。”
及冠点点头,和他看向同一个方向。
周天申换了一个站立的姿势后,从玉佩中取出一小壶清酒,这次出门,他向酆小都要了三百个青色酒壶,五十个紫色酒壶和三个巴掌大小的酒红色酒壶,现在他喝的是青色酒壶,酒味甘冽,不会上头。
街道上的两人在相距五十丈的地方停下,一人手提无鞘剑,披发白衣,一人腰胯柴刀,束发红衣。
白衣人将长剑插在身前,双手负后,大风云起,似有千军万马在身后奔腾,声势浩大。
红衣人拔出柴刀,横放在胸前,双指在刀身上划过,一滴鲜血悬停在刀身之上,发出悦耳的叮叮声。
没等多久,白衣人双手握拳从身后划到身前,那柄无鞘剑铮铮作响,无数剑气从剑身之中发出,汇聚到白衣人的双拳之上,马鸣声,披甲声不绝于耳,震彻大地。
那滴鲜血流落在刀身上,柴刀泛起红光,刀气向外延伸,最终柴刀变成一柄百丈大刀,竖立在红衣人身后。
四周传来议论声。
有人夸赞澧竖的万腾剑气更进一步,也有人羡慕红衣安武的百丈大刀不容小觑。
两人都已经摆好了架势,就只等一声令下,就可将对方打出澧柴城。
白衣的澧竖,红衣的红衣安武。
红衣安武向前踏出一步,身后大刀巍峨耸立的来到两人之间,气势雄厚,他大笑道,“澧竖,你要是现在投降,我还不会让你输的太难看。”
澧竖向后退一步,众人惊呼,尤其是那位女娃,只躲在邑从身后,不敢向外看,她真害怕自己的大哥输给那个人。
澧竖四周的剑气将他层层包裹,剑气如风,吹刮着他的长发。
突然,澧竖吐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地,单手握住剑柄,似有威严声音从天际传来,落入白衣人的耳中。
“你可想好,这一剑好借不好还。”
白衣人艰难点头,他已经七窍流血,看不到,听不到,只有一张嘴,轻轻说道,“我自借剑,不敢求胜。”
剑气化作滚落巨石,如大坝决堤,尽数倾卸到大刀身上,百丈大刀犹如风雨中的一叶扁舟,瞬间破碎,红衣安武倒飞出去,摔落在地上,昏死了过去,再看澧竖,浑身浴血,但尚有一份气力,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举起手中长剑,无声呐喊。
他赢了,他们澧家又可以再护澧柴城一年。
澧纽从楼上跳下去,那名邑从早一步来到澧竖身边,支撑着他的身体,澧纽早已哭红了双眼,哽咽道,“大哥,咱们回家。”
红衣安武是被一名红衣女子和其手下救走的,走之前,那名女子放出话来,三日后,必将澧家赶出澧柴城。
匆匆一瞥,周天申认出来那名红衣女子就是在天香县的大渝客栈遇到的那位,那名红衣女子也认出了他,女子的身旁还站着一位光头佬和一位素衣男子。
红衣女子向光头佬使了一个眼色,光头佬面露冷笑的向客栈跑去,而那名素衣男子原本也想去帮助光头佬,却被红衣女子拦下。
周天申暗知不妙,便想着先离开客栈,他虽不怕光头佬,但现在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打可以打,可是那也要等到出城再说,只要出了城,光头佬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想明白这些,周天申向道无想简单的打过招呼后,便急忙跑到后院的马厩,骑上大脚,直接离开了客栈。
光头佬和周天申在客栈门口相遇,光头佬瞅准时机,一拳打向大脚的脖子,正好被周天申一脚挡住,大脚扬起马蹄,踩向光头佬,一击落空。
光头佬狞笑着抽出背后大刀,吐出一口唾沫,笑道,“小家伙,别着急,我这就拧断你的脖子。”
楼上的金莎杀在看到周天申被人偷袭后,本就战意昂然的她直接抽出腰间双刀,双脚在窗沿上一点,纵身来到光头佬头顶上方,交叉在一起的双刀就像是一把剪刀一样,闪着寒光,就在快要斩断光头佬的脖子的时候,两根红线从远处角落飞来,缠住双刀,金莎杀感到一股拉力,摔在地上的她,滚了两圈,才平复下丹田中的灵力涌动。
红线有蹊跷,她本想提醒其他人,却被光头佬的大刀打断,周天申已经跳下马,斧刃和剑芒不断扔出,全都被红线搅碎,其余人也都纷纷从楼上跳下来。白敬棋扔出一颗黑色棋子,棋子在空中暴涨成一座小山,压在光头佬身上,任天豪召唤出幽灵,幽灵吐出大片黑色泡泡遮蔽视线,等到黑云散去,周天申他们已经消失不见。
安抚好重伤的红衣安武后,红衣明珠便急忙赶了过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她下令关闭城门,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找到那群人,全部杀掉。
一条偏僻的小巷,周天申他们贴着墙根来到一户破败的院子里,小院看着已经好久没有住人的样子,墙角和井口到处都是蜘蛛网,黑色的小蜘蛛懒懒的趴在蛛网上,等待猎物的自投罗网。
周天申将房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后,又从寸守物中取出一些锅碗瓢盆和蜡烛,将它们整齐的摆放在一起,点燃蜡烛,房间里亮堂许多。
白敬棋看着这一切,问道,“你要在这里住下?”
周天申解释道,“天马上就要黑了,出城已经是不可能了,我觉得还是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说。”
白敬棋摇头道,“不行,我刚才出去观察了这一带,这里距离城门很远,但是距离城中心却是很近,我们在这里生火做饭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李梦澜表示赞同,她觉得经过他们这么一闹,现在已经是满城风雨,可越是这样,越容易逃跑,她向众人问道,“你们敢不敢大闹一场?”
道无想冒出头来说道,“我早就想大闹一场了,奈何身份特殊,快说,你有什么好法子?”
李梦澜站起身,嘴角翘起,哼道,“他们三柴国和我们五和国是死对头,早就想把我们吞并了,押解任务也是他们闹得最凶,我想你们之前遇到的那些杀手,应该也是他们雇佣的,现在正好,我们进了城,可就不是那么好打发走的。”
“我们现在就兵分两路,一路人去城门口,把城门打开,一路人在城中大闹,让他们好好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道无想已经开始欢呼雀跃,着急往外赶,郑选站在门口,将他拦住,无奈道,“你们都不想想后果吗,你这么一闹,不就让他们有了理由,好向你父亲要说法吗,我觉得咱们还是赶快出城,做水路离开三柴国,等到了祥云国,就算是到我家了,就算他们想找我们麻烦也没办法。”
事到如今,只能这样。
周天申将东西收拾好,一行十二人全都换了一身衣服,神色安然的走在大街上。
临近黄昏,街上已经早早的没有多少人影,红衣明珠下令,城中守卫已经依附于三柴国的所有修道者倾巢而出,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找到他们,否则,到了晚上,就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了。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周天申看着街道两旁站立的长枪将士,感觉这一路不会太好走了。
第五十一章 到家了
因为在天香县的相遇距离现在太过久远,远到红衣明珠都已经快忘了周天申的长相,就更别提那些她根本就没有见过面的人,所以,周天申他们走出城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因为城门口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的画像。
红衣明珠想要关闭城门,仔细搜索,也被红衣安武拦下,因为现在这座城的真正主人是澧虢,他们贵为王子和公主,绝不可以因为私人恩怨而误了大局。
三柴国有三座城池,可就像五和国一样,除了红衣家族所在的命柴城,其余两座城池都有各自的主人,就像是眼下这座澧柴城,白天由澧家看守,而到了晚上就是另一个人的地盘,所以,打败澧竖是远远不够的,可是现在他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还怎么继承家族,将三柴国真正的变成他们红衣家族的。
红衣安武一个人坐到了天亮。
走出城池后,周天申他们便在郑选的带领下,来到了那条水路,水路建造在三柴国的边缘处,是一条可同时容纳十条大船的人造江河。
水路码头由澧家看管,码头的主人是一个身形挺拔的黑胡子老人,老人在看到郑选后,笑呵呵的走上前,主动开口道,“郑家小子,这么快就要回家啊。怎么不多呆在城里玩几天?”
郑选说道,“家里传来信了,需要我回家一趟。”
老人呵呵笑道,“行了,就别跟我装了,城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说你可真行啊,竟然敢招惹红衣明珠那个小丫头,这次能够出城还真是多亏了红衣安武那小子,要不是他在这里,恐怕我就要到大牢里去赎你们了。”
郑选连连点头,说道,“澧爷爷,还是让我们赶快上船吧。”
老人笑着让人把船开过来,十二人上了船,郑选与老人告别,船只开动。
其实晚上码头是不允许开船的,因为这不合规矩,不合晚上的规矩。
可是谁让那位看守码头的老人是澧柴城的城主澧虢呢,有他在,就算是天大的规矩,也不作数。
船上除了五和国的十二人之外,还有一个船夫和一位厨师。
厨师是一位船家女,自从出生起就住在船上,只要是与船只有关的事情,她全都知道,更是烧的一手好菜。
船上的房间有一部分在甲板上,有一部分在甲板下,现在这个时候,船上没有多余的客人,船夫便将他们都安排在了甲板上的房间,郑选也只作过两三次船,与船夫算不上熟悉,吃过饭后,众人站在甲板上吹海风,随便聊着。
白敬棋问道,“郑选,刚才那位老人就是澧柴城的城主?”
郑选点点头,说道,“他和我爷爷是老相识了,还喝过我的满月酒,所以其实我们不用躲得,看在我爷爷的面子上,他也会让我们出城的。”
白敬棋又问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三柴国的传言?”
郑选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月明星稀,说道,“略知一二。”
白敬棋掏出一枚白色棋子,用手指磨擦着,说道,“传言到了晚上,三柴国就会变成其他国度,这时的城池俨然变成了另一幅摸样,就连天境修为的强者都不敢轻易染指一二。”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二。”
执棋少年的这句话,落在船夫和船家女的耳中,就像是欺师灭祖的大罪,站立在一旁的船家女小声说道,“这话可千万不要再说出口了,以免引火上身。”
没有人怀疑这句话的真假,因为他们很快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引火上身。
船只前面的河水突然全都变成了红色,红色的河水开始倒流,船只停滞不前,数不尽的红色小虫子从河水中飞出来,它们张牙舞爪的冲向船上的众人,金莎杀和李梦澜分别护住船夫和船家女,其他人纷纷出招,抵御虫子的攻击。
郑选大喊,“快回房间。”
不只是谁喊了一句,房间打不开,众人便全都被留在了船上。
周天申运用东藏和南至,整个人就像是虚影一般,任由虫子穿过身体。
白敬棋扔出一个棋盘,棋盘迎风暴涨,大如磨盘,发出青光,罩在船只上方,虫子冲撞着青色屏障,无法前进分毫。
不知何时,黑洞洞的前方,开始飘起烟雾,白雾中,一盏模糊的灯火突然出现,划水声从灯下传来,一座大如城池的青紫色大船穿过白雾,矗立在船只面前。
一阵阵空洞的笑声从大船中传来,有人问道,“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晚上出船,都不想活了吗?”
船夫早已吓破了胆,此时正趴在甲板上,不敢乱动,那位船家女早在红色虫子袭击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吓晕过去,余下几人中,郑选向前迈出一小步,深呼吸几口酸臭的空气,拱手说道,“是澧柴城的城主特许我们今夜出城,还望...前辈行个方便。”
有人笑道,“哦,没想到我撑篙童子也有被人称作前辈的一天,就算是你们有良心,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见面礼要送给我啊,我不挑的。”
郑选露出难色,“这个...”
称撑篙童子的声音哈哈笑道,“好了好了,其实我是逗你们的,既然你们是澧虢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我允许你们在夜间航船,不过要小声一点,要是把城里面的那个家伙吵醒了,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松了一口气的郑选再一次拱手谢道,“多谢前辈。”
直起身后,郑选发现眼前已经恢复如初,那艘大船,撑篙童子和红色虫子都像是不存在似的,消失不见,河水又变的清澈透明,船只缓缓向前行驶。
到了早晨,站在甲板上,可以很明显的看到其他船只的身影,它们大都运载货物,这个时辰几乎很少有载人的船只经过。
周天申最先起床,走出房间,空气还有些湿冷,船家女熬了一些鱼肉粥,就放在甲板上的一张桌子前。
吃过早饭后,其他人陆续起床,周天申站在甲板一角,体内灵力运转流动,不停的冲击着丹田中的金色圆珠,圆珠熠熠生辉,而且还是一个大胃王,无论来多少灵力都全盘接下,丝毫没有任何吃撑了的感觉。
大脚乖巧的守候在周天申身边,时不时的看向水面。
修道者除了每天参悟自己所选之道,更要感知这方天地灵气,将其吮吸进自己体内,只有体内灵力充裕才可以驾驭法器,运用法术。
而进阶的关键点就是灵力的多样性,淬体的标志就是感知丹田存在,并且在丹田之中形成灵气水滴与土瘴气,当水滴与土瘴气两相融合,逐渐凝为一体,就表示修道者进入了人境。
人境之时,修道者的丹田中会形成一个空间,这个空间与丹田小天地不同,它就像是一个单纯的仓库一样,用来存放灵力,然后在不断地提升修为的时候,这个仓库会由内到外的内敛压缩,将灵力压缩至一点,就到了进阶地境的时候。
因为灵力的压缩只是一个浅显的表证方式,所以这个压缩点可以是任何东西,譬如金丹,舍利和灵根。
种子开花结果,长成参天大树,当树枝上的果实落地,然后再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后,就表示修道者可以进阶到天境了。
而那些大树就会根据修道者的需求,构建出不同的丹田小天地。
丹田小天地的大小和品相与先前丹田中的大树的数量有关。
等到丹田小天地逐渐化虚为实,内敛外放后,修道者就可以尝试进阶神境。
在如今的天首大陆上,神境已经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而神境之后的羽化成仙更是只有锁沦大帝一人。
站在原地一个时辰后,周天申收回心神,那颗黑色圆珠在经过一个时辰的灵力轰击后,还是没有任何破壳的迹象。
诚如之前所说,种子无法发芽生根,开花结果,修道者就无法进阶地境。
即使种子因为灵力的充涨已经变得比寻常人的大上好几倍,但他依旧是人境。
纵使体内灵力再多,境界不到,修为不够,就始终无法使用高境界的法器与法术。
其他人也都在这时收回心神,停止修道。
劳逸结合,不要因为一直做一件事,而让自己变得很累。
这些人中,除了已知的道无想,忘禅和郑和是天境修为之外,其他人的一概不知。
船只在水利上行驶了十数,终于来到了祥云国的边境。
下了船之后,众人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人声鼎沸,码头上到处都可以见到行人和船只,与它们相比,周天申他们乘坐的船还算是小的了。
不过再与上次见到的那艘青紫色大船想必,这些船就更是小巫见大巫了。
与船夫告别后,众人在郑选的带领下,很快就进了城,并且凭借郑家大公子的身份,他们很快就在一家最豪华的客栈大吃了一顿。
虽然再一国与祥云国之间的路程相差甚远,但是郑家的威名早已响彻整片白龙地界,简直是比祥云国的天允家族还要出名,就是郑家大公子需要赊账,这还是头一回听说。
郑选还为每个人都挑选了礼物与特产,而那些账单都统统寄到了郑家。
郑选不知道的是,早在他们进城的那一秒,郑家家主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行踪。
郑府的书房中,桌子上摆了一行账单,每一张账单上面的数字对于普通人家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郑家家主是一位和颜悦色的中年人,脸色平缓的看过一张张账单和桌角上的那封信后,叹了一口气道,“喜鹊婆婆,您这又是何必呢?”
信上所写内容,大致就是一些郑选在到达五和国后发生的事情,还有被选用参加五和国押解任务的事情。
喜鹊婆婆站在家主身旁,眼神古井不波道,“我这是为他好,你也不看看他已经成了什么样子,在家里我还能宠着他点,但是到了外面,如果没有实力,就只能受人欺负。不过你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李梦澜,金莎杀可都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修为境界还有实力不知道比他高出多少,还有那三家的人,每一个人都不在你之下,有他们在,你的宝贝儿子不会受伤的。受点伤才好,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受伤的。”
听着耳边的唠叨,郑天豪不敢有任何的不悦,这些道理他也懂,可是毕竟是一手带大的儿子,说扔出去就扔出去,当父母的还不能有些埋怨了?
郑天豪试探的问道,“我觉得,是不是有必要请他身边的那些朋友,来家里吃个便饭?”
喜鹊婆婆轻哼一声,“不行。”
郑天豪无奈的笑了。
大脚的背上已经堆满了箱子和礼物。
到了再一国就等于是到了白龙地界,这一带与先阳地界不同,所有人都怕坏了规矩,在三柴国发生的事情都还历历在目,他们可不想被人赶出城。
水利这条路只通到再一国,在那之后,就要另找交通工具了。
郑选熟门熟路的来到一座马坊,再一国的马坊与五和国的马坊不同,这里不接待人,只是用来租聘马车和车夫一个交易地点。
这座马坊名为‘等一等’,很奇怪,但又十分的有道理。因为每天来马坊租聘马车的人不说把队伍排到城外,那也是把队伍排到城门口。
这么多人,而接待人员就那么五六个人,如果没有一个等一等的心态,是很容易爆发矛盾的。
等轮到郑选的时候,已经到了大中午,郑选租了三辆马车和一个车夫,因为他对再一国也不是很熟悉,有几次出门都是喜鹊奶奶带路,他只当是来游玩。
三辆马车,四个人一辆,那名车夫在前,剩下的两辆马车在后,周天申,道无想,忘禅与郑和同坐一辆马车,被周天申取名为大脚的大马跟在一旁。
周天申是这辆马车的车夫,他喜欢坐在车厢外的感觉。
换过一身寻常衣服的道家少年与佛家少年分别坐在周天申的两侧,周天申笑道,“上次回家,还以为会再也见不到你们,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坐在一起了。”
道无想慵懒的倚着车厢,说道,“对啊,我到现在还记得,你走火入魔的样子,真是笑死我了,要不是我和小和尚及时赶到,你这张脸,就要被那头狮子撕破了,现在怎么样?过去了一年,有没有进阶到地境?”
周天申摇摇头,开始喝酒。
忘禅轻声说道,“还真是要好好的谢谢周施主,要不是你上次不小心,我还到不了天境,说不定走火入魔的就是我了。”
道无想来了精神,向忘禅问道,“小和尚,你的丹田小天地里面,都有些什么?”
忘禅想了想说道,“除了佛,再没有其他。”
道无想点点头,大言不惭道,“和我一样啊,我也是除了道,再没有其他。”
“我也是。”
郑和突然从车厢里钻出来,说道,“除了兵,再没有其他。”
说罢,他便向周天申讨酒喝,周天申知道他的酒量,扔给他一个紫色酒壶,就够他喝三天的。
马车缓缓的走在大路上,半个月过去了。
好不容易看到祥云国的影子,天气却突然下起了暴雨,马车只能找一个躲雨的地方,所有人下了马车,开始欣赏雨景。
那名车夫操着白龙地界的方言说道,“怎么好端端的天气,下这么大的雨呢,该不会是有人在天上打架吧。”
这群人中,能够听懂车夫说的话的,也就只有同样来自白龙地界的郑选,他抬起头,看向天空,周天申问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便将车夫的话解释给他们听。
没有到达天境的修道者,是无法明白天境的恐怖实力的。
一听到有人在打架,金莎杀一时来了兴趣,就想要出去观战,李梦澜一把将其抓住,“你不要命啦,要真是天境强者之间的战斗,稍微的一点气浪,就够你好受的。”
金莎杀挣脱开李梦澜的手,双手放在腰上的刀把上,说道,“只有不断地观看他人战斗,才能更好的领悟战斗法门,要是成天窝在家里,修为再高又有何用?”
郑选蹲在车夫旁边,双手托着腮帮子,嘟囔了一句,“你那是偷学,被人发现会被人打死的。”
周天申有些心虚的蹲在车夫另一侧,转头对郑选说道,“郑选,你帮我问问他是怎么看出来,这场雨是因为有人打架造成的。”
郑选无聊的把周天申的话翻译给车夫,车夫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了很长一段话,郑选解释道,“他说,他在十几年前赶车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那时他还只是学徒,他的师父是等一等马坊有名的车夫,而且还是一个修道者,可是因为资质有限,所以毕生也只是人山境。你知道修道者的寿命会因为境界的不断攀升而有所增添,他的那位师父就是一位近两百岁高龄的老人,前几年因为寿元耗尽去世了。他当时和他的师父一起躲雨,那时天上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还伴随着几声鸟鸣。他师父给他解释,那不是鸟鸣,而是修炼成精的鸟形窟兽在和人族战斗,也就只有能够感知天时的天境强者才能引发天气共鸣,不过当时也是像现在这样,乌云密布,看不到上面的情形。”
听完郑选的解释,周天申再一次陷入了沉默,郑选补充道,“他还说,上次的大雨足足持续了四天之久,如果今天和上次一样的话,还是在这里休息几天再走吧。”
车夫已经把他在车上的行礼拿下来了一部分,有被褥和锅碗瓢盆,对于他们车夫来说,住客栈也只能是偶尔一次的奢侈,像这样,自己准备食物和住处才是常态。
其他人照做。
看出周天申有心事的道无想,蹲在周天申身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说道,“你是不是想去上面看看,看能不能再学个一招半式的,既可以用来防身,说不定还能再琢磨出一点东西来,要是趁机进阶到地境就更好了。”
好似被戳中心事的周天申,扭头不去看他,只是眼神却穿过层层雨幕与云彩,心思再不用多说,“已经过去一年了,还是没有丝毫进阶的迹象,你说该不会是那头狮子搞的鬼吧,我该不会一辈子都是人魁境吧,要是那样的话,我还是回家算了。”
道无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太用心,一切都要讲究水到渠成,我就是这样的。小和尚,帮我和大家说一声,我和周天申出去一趟。”
忘禅盘腿坐在后面,微微点头。
道无想拉着周天申的胳膊,纵身一跃,脚尖在空中连续虚踩,整个人犹如冲天飞燕,穿过雨幕,带着周天申转瞬间来到云彩之上,两朵紫金色莲花出现在二人脚下,提溜旋转。
前方的云彩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金黄,温暖和煦,与下界的冰凉大雨截然不同。
道无想教会周天申驾驭莲花的方法,两个人你追我赶的来到一片云彩众多的地方,这里的云彩与其他地方的都不一样,有青色,红色,淡金色与黑色。
除此之外,还可以感受到阵阵烈风从云彩中吹出,大风吹散云彩,云彩又会迅速合上,就在这短暂的开合之间,周天申看到了两个身影。
一个身影高大挺拔,浑身绽放着淡金色,另一个身影好像节节败退般,身上的黑色不断地被淡金色刮落,黑色飘落在云彩上,变成乌云,他们应该就是这次大雨地元凶。
可惜云彩恢复的时间太快,周天申没有机会看太多,就被道无想拽走了。
两人走后,云彩中飞出青色与红色两个身影,青色人影双手负后,脚上踩着一柄大剑,红色身影则是踩在一朵云彩上,背负着一杆长枪。二人直视周天申和道无想离开的地方,红色人影问道,“怎么了?”
青色人影不愿意多回答,只是双指合拢,在身前一挥,四周的云彩顿时烟消云散,天空放晴,还在和妖物大战的淡金色人影,一愣神,竟让那个已经重伤的妖物,趁机逃窜到下界。
淡金色人影赤手空拳的飞到两人身边,皱眉说道,“有人来了?”
青色人影摇摇头,向妖物逃窜的地方追去,两人紧随其后。
那头妖物的原型是一只吞河蟾蜍,因为在进阶的时,猎食了两名修道者,而被黄昭子庙列入黑名单,从仙彩州一路逃到邨州,可还是被他们追上。
从而与他们大打出手,才导致了现在这幅局面。
吞河蟾蜍化身为一名黑衣男子,在人族的名字是何馋。
何馋捂着胸口,那里不断冒出黑色血液,他步履蹒跚的在树丛间行走着,现如今只有先找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把伤养好再说。
他想起自己在祥云国还有些人情,都是修炼成人形之后很久的事情了。
乌云散去,大雨停歇,道路上有些泥泞,但也还算是可以行走,三辆马车在那名来自等一等马坊的车夫的带领下,向祥云国驶去。
最后一辆马车上,道无想和周天申分别换了一身衣服坐在车厢外,之前的那件因为出了太多汗而变得酸臭。
回想起在天上看到的一切,周天申的身体还有些发抖,道无想比他也好不到哪去。
周天申忍不住问道,“那个人也是天境?”
道无想抬头看向天际,心有余悸道,“要不是你手中的转瞬即逝符,恐怕我们两个就要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转瞬即逝符是酆小都赠送给周天申那一沓符箓中的其中一种,可以将人瞬移到别处,符纸的好坏和写符人的境界修为直接决定了符箓的品相。
周天申手中的转瞬即逝符可以将人瞬移到百里之外,这还是在他境界不够,无法瞬间提供打量灵力和心神的前提下,如果换做酆小都或者是道无想这种境界的人来使用,至少可以瞬移千里。
周天申收起符箓,上面写的符文较之前暗淡了一些,但至少还可以再用两次。
这可是压箱底的逃命手段,一定要保管好。
周天申仔细检查过,除了转瞬即逝符之外,酆小都还给他准备了四两千近符,百花缭乱符,万剑断江符和夜明符,对了还有可以用来听声辩位和传达消息的传声符。
拢共六种符箓,每一种都有十张,足够他用的,再加上东西南北的四方绝学,以及已经越来越熟练的,斧刃,剑芒,青叶落,百草斩等法术。
现在的周天申也算是技多不压身了,只要能够突破那层看不到摸不着的屏障,成功进阶地境,那么他就可以借助地利,进一步增强战力了。
周天申收回思绪,问道,“我们应该是遇到了天境强者决斗,他们可能是不想让我们观战,才会出手的,你说,如果以后遇到了他们,我们会不会被找麻烦?”
道无想枕着手臂,翘着二郎腿,不确定道,“应该不会吧,放心吧,他们可是天境强者,在这片大陆上,神境是凤毛麟角,天境和地境就是中流砥柱,谁会在乎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啊。”
周天申觉得很有道理,只有境界高于其他人,才会得到尊重和重视,否则,就只会让他人觉得你可怜,才会正眼看你一眼。
弱肉强食的世界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弱者不思进取,只是一昧的请求强者的保护,等到了最后,又反过来去诋毁那些不惜用性命保护他们的强者,就因为他们可怜的自尊心。
周天申自认不会成为乐于助人的强者,但也不会成为趁火打劫的弱者。
前面的马车突然停下,所有人都伸出脑袋向外张望,那名不知姓名,只说自己姓王的车夫从车上下来,扶起倒在草丛中的黑衣男子,问郑选能不能让他也坐在马车上,等到了祥云国再送到医馆进行救治,期间所需要的费用,他一人承担,绝不多要。
郑选问过其他人的意见后,同意黑衣男子上车,他就躺在郑选脚边。
道无想闭上眼睛,满脸笑意道,“这个车夫还真是一个好心人,可惜啊,好心没好报。”
周天申扭头问道,“此话怎样?”
道无想换过一个姿势,装模做样的掐指,摇头晃脑道,“我刚才算过了他的祖上三代和子孙三代,加上他,一共七辈子的事情,发现他们家都是因为帮助陌生人而惹来灾祸。”
周天申嗤笑道,“你就吹吧。”
道无想睁开眼睛,叹息一声,向车厢问道,“小和尚,兵油子,你们信不信?”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答道,信。
祥云国上空有一片长聚于此,挥散不去的彩虹色云彩,因此得名。
祥云国是邨州五大国中,幅员最辽阔的一个国家,它四周遍布着将近二十座城池,都可以称作它的附庸国,其实很久以前的邨州不只有五大国和六大派,只是因为一场大战而让邨州毁去将近一半的土地,近几年才开始有些恢复的起色。而那些失去立国根基的国家,为了生存,不得不附庸于国土与根基尚且保存完整的祥云国和思镞国,彼时五和国与三柴国还没有建立,还有只剩下一座城池,因为不愿意附庸其他国家,而将名号改为再一国的百辽国。
这次他们要进入的是祥云国的主城,祥云城,也是郑家家宅的所在地。
走进城池,众人下车,那名车夫娴熟的驾驶着三辆马车将黑衣男子送到了一家医馆,将医疗费扔下后,便马不停蹄的离开了祥云国。
站在故土上,郑选百感交集,心中突然想起喜鹊奶奶说的那句话,没有成为真正的强者之前,不许回家。
白敬棋撞了一些走神的郑选的胳膊,勾搭着他的肩膀说道,“都到你家了,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回过神的郑选看向金莎杀,悻悻然道,“唉,算了,我现在可没脸回家了,不过凭着郑家大公子的名号,在这里混吃混喝还是没有问题的,反正在祥云国可以乘坐云头瓮和祥云龙撵,直接到达邨州边境,那座天首大陆第三大的禾子码头。时间是绝对够用的,要不要我领你们到处转转?”
白敬棋放下手臂,从后腰拿出一把折扇,轻轻打开,放在脑袋上遮挡阳光,“你们这里的云彩遮不住阳光?怎么会这么热?!”
郑选解释道,“是这样的,云头瓮和祥云龙撵都是我们祥云国花大价钱捕捉到的窟兽,云头瓮还算比较性情温和,平时不会发脾气,只要给它们好吃的,它们就会帮你做事,但是祥云龙撵上的那条七鳞蛇就比较难对付了,再没有完全驯化之前,都是关在彩虹祥云上,由专人看押的,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是又在发脾气吧,因为它身上的七片蛇鳞可以储存阳光,必要的时候是可以当作武器,就像是修道者体内的灵力一样。”
周天申突然看向别处,在一家杂货铺门口,站着一位身着彩衣的女生,他记得郑选也曾穿过这种衣服,只是因为被及冠和久帝嘲笑而换了下来,这还不是最关键的。他发现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女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这时,郑选也看到了女生,他快步走上前,拱手说道,“郑选见过公主。”
女生转过身,让他不用行礼,周天申得以见到她的相貌。
没想到是她。
第五十二章 义情儿郎
彩衣是祥云国最受男女老少欢迎的装扮之一,不同的价格,不同的身份,衣服的款式与上面所绘制的图案也不相同。
先前郑选第一次露面时所穿的那身名为才子多才服,衣服前面和后面都绘制有抱书的童子,袖子口与衣摆上也都用不同颜色的针线缝补了大大小小共一百个文字,而且都是摘抄书上的道德文章。
对于一些常年钻研文章书法的青年才子,大多数都会将自己的所写文章,缝补上去,等到花灯节穿上,可是能够引起不小的轰动。
郑选面前这位被他尊称为公主的少女名为天允国静,就是曾在老槐村疗伤的那位,天允家族是祥云国的第一大家族,亦是皇族,他们身上所穿的彩衣讲究更多。
祥云国为了这身彩衣,曾经花费重金打造了一栋衣纺楼,楼中到处可见纺衣娘在夜以继日的纺织丝线。
其中里面有三位是专门为皇族缝制彩衣的绣衣娘娘,她们都是祥云国用重礼从仙彩州专门聘请过来的,只为祥云国服务百年。
在这百年间,祥云国不止一次的,将家中女儿以及国中喜爱缝制衣服的男女送到绣衣娘娘面前,就只为能够有一人得到他们的衣钵相传,奈何没有人能够让他们青眼相加。
天允国静的彩衣就是其中一位名为黎株的绣衣娘娘亲自织线、纺织的三件中的其中一件,名为霓裳火凤。
彩衣上面的羽毛是专门从一种长得很像凤凰的鸟类上的尾巴上摘取下来的,一共七七四十九片,一共捕获了近百只此等鸟类。
真龙,金乌和凤凰都已在天首大陆灭绝。
天允国静放下手中的小木偶,笑道,“好久不见,郑选。”
周天申看到那个彩绘木偶,也想起了曾经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个,现在它正躺在寸守物中睡大觉呢。
郑选拿起天允国静放下的那个木偶,放在手心中把玩,“九禾也喜欢这个,公主,我现在有事,不方便回家,你能不能帮我给九禾带一个。”
天允国静点头道,“当然可以,我这次来这里买东西就是为了去你家,上次没带礼物,九禾那个小丫头怪了我好一阵。”
郑选头痛道,“唉,那个气人的妮子,等回到了家,不知道会被她嘲讽成什么样。”
天允国静掩嘴笑道,“你的事,祥云国都已经知道了,你现在可成为这里的大名人了,你猜他们都怎么说你的?”
郑选连忙摆手,节节告退,“我朋友还在等我,就不陪公主了。”
郑选赶紧回到队伍中,领着队伍去到了一家还算热闹的客栈。
队伍走后,天允国静才看向周天申,向身旁的邑从问道,“中发叔叔,你说他来这里做什么?”
天允中发是天允家族的世代家奴,其父亲是天允洪权的贴身侍卫,因为这次出外,不惜用性命保护天允国静,而被被天允洪权赐姓,得以进入天允家门的家门。
当初在无名山,他因为身负重伤而昏迷,被张云安救治后,修道境界就一直停滞不前,直到前几日才突破,进阶到了地心境五关,也算是俗世中的一方强者,可是在卧虎藏龙的仙彩州以及中州,仍旧是不够看。
这次出门就是为了弥补无法陪同小姐一起去中州的黄昭学院。
天允中发说道,“想必是和郑公子一起去黄昭学院求学吧。”
天允国静点点头,不再理会一个村野少年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看穿少女心事的中年人,向前走几步,两人并肩行走,天允中发说道,“小姐可千万不要以貌取人啊。”
郑选挑中的客栈,是一家三层小楼,牌匾上写着春秋二字。
春秋客栈的掌柜是一位风姿卓越的美妇人,终日百无聊赖的趴在柜台上,这家客栈除了她,还有一个算账的老人,以及一男一女两位打杂的年轻人。
看到郑选走进客栈,美妇人着急忙慌的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亲自迎客。
祥云国幅员辽阔,整个国家几乎占据了邨州将近四分之一的领土,这还不算上同处一片土地的寰宇观和伏羲帮,祥云城作为主城,规模更是庞大。
如果硬是要用一个准确数字来衡量的话,至少也要有十五个酒乡县那么大。
春秋客栈居于祥云城的一角,名不见经传的,根本吸引不到有钱的世家公子,也就只有郑选偶尔领着一个小丫头来这里吃吃饭,喝喝酒。
对于唯一的一位有钱人,美妇人当然要上心了。
美妇人迅速的整理好衣衫,将领口向下拉拉,别挡着好风景。
扭着腰肢来到郑选面前,美妇人谄媚一笑,本想着讨别人一个欢心,没想到郑选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扔过来一个钱袋,险些砸在美妇人的脸上。
郑选无精打采道,“给我和我的朋友一人准备一间屋子,我还要我上次住的那间。”
美妇人掂量钱袋的重量,不愧是有钱人,一人一间房,怎么着也要十二间。
可是眼下腾不出这么多的房间,但是想要让她将钱袋拱手相让,那也是不可能的,就在美妇人正在心中挣扎,要不要让先前已经付过房费的住客去别家客栈的时候,郑选又扔出一个钱袋,比之前的还大,还重。
美妇人一咬银牙,也不管会不会得罪其他人,先将手里的钱挣到手再说,大不了,自己亲自去给他们赔罪,最重要的一点是,谁敢在祥云城拒绝郑家的钱袋子。
十二人就这样都住在了春秋客栈。
客栈有三楼,因为郑选的原因,他们被安排在了第三楼那一排靠窗的位置,就算是祥云城末流的客栈,规模也要比天香县的打上很多,就更不要提物产丰富的仙彩州和有着广袤土地的中州了。
收拾好自己的床铺,周天申没有急着睡觉,而是盘腿坐在床上,开始冲关。
天地灵力犹如潺潺溪流,从四面八方的大江大河中赶来,凝聚成一条以周天申的丹田为终点的小溪流,灵力溪流缓缓地流进那粒金色圆珠里,然后又慢慢流出来。
这一切都在周天申看不到的情况下进行,在周天申的心神中,那股灵力溪流是流进了金色圆珠。
修炼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进阶的迹象,周天申也不再去多想,就权当给种子浇水,至于何时开花结果,长成大树,那就不是着急的问题了。
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桌子上放了一些饭菜,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是道无想留的,上面说,他们跟着郑选去了城中的一家赌坊,顺便到那些饲养云头瓮的路坊看看,云头瓮什么时候出发,价钱是多少。喊他半天都没有动静,所以他们就先走了。
桌子上的饭菜都是客栈的赠品,不要钱的,只管放心吃,如果不够或者想喝酒,都可以和掌柜的说。
祥云国的酒也是别由一番风味的,信的末尾也是还提到祥云城最好喝的酒就是祥云灵泉,这是一种专门用灵力配合果蔬酿造的酒,好喝不上头,就是有点贵,如果想喝,可以让店伙计去买,或者自己沿着街道,去一家名为留香的酒馆,那里的灵泉最甜,可以先把账单记在郑选头上。
周天申把纸条收好,他并不打算去买灵泉,因为寸守物中的酒都还没有喝完,而且现在除了修炼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他觉得喝酒这件事可以再等等了。
吃过有些凉了的饭菜后,周天申决定出去走走,等他下了楼,客栈老板,也就是那位美妇人笑着问他去哪里,要不要有人陪同。
祥云城没有宵禁,但是城池太大,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如果没有人陪同,很容易迷路的。
周天申拒绝了她的建议,只是问过了留香酒馆的路在哪里,美妇人和他一起走出店铺,她指了指左前方,依稀可见一副旗幡,那里就是留香酒馆。
周天申谢过后,便动身前往酒馆,那名美妇人也在叹息声中回到了柜台后面。
沿街没有多少行人,店铺也都是半关闭的状态,就是只留下一半门。
酒馆沿街建造,店铺不大,只有一层楼,店中的伙计不多,只有一人,店中的酒也不多,只有一坛。
周天申坐在酒馆中唯一的一把长椅上,那名店伙计躺在摇椅上,扇着蒲扇,懒洋洋的问道,“客官要点什么?”
周天申回道,“一坛祥云灵泉。”
店伙计是一个一头白发的少年,穿着大一号的衣服,鞋子也是极为的不合脚,每走一步,就掉一下。
白发少年端来一碗酒,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酒水溅出不少,少年重新躺在躺椅上,慵懒道,“老板不在,现在我们每人只卖一碗,喝完走人。”
周天申闻了闻酒味,确实很甜,尝过一小口,味道不是很烈,就是有些不经喝,两三口就没了,想着再要一碗,可是回想起少年说的话,周天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不给别人添麻烦就是不给自己找麻烦。
周天申想问问价钱,可是那个白发少年已经睡着了,他便大声喊道,“结账。”
被惊醒的少年擦去嘴巴上的口水,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又给周天申倒了一杯,周天申苦笑,正准备告诉少年真相的时候,一抹身影突然从门外窜进来,随后便听见一声响亮的耳光,苍老的声音气急败坏的大骂道,“你这个记吃不记打的混账东西,你说这都第几次了,看我今天不打烂你的嘴。”
白发少年一边躲避老人的巴掌,一边求饶,眼睛还时不时的瞥向周天的方向,哭丧着脸道,“师父,我错了,师父,我也没想到他会是得到金色酒壶的人,而且师叔事先也没有写信告诉我,我就想有缘不如不见,就把剩余的灵泉给了他。”
周天申站在一旁,看着少年和老人。
什么金色酒壶,什么师叔。
难不成这一切都是酆小都设计好的,周天申下意识地捂住腰上的金色酒壶。
老人的手里还端着那碗正冒着浓郁甜味的灵泉酒,一层薄如蝉翼的白雾从碗中升腾而出,缥缥缈缈,虚中有真的变幻着各种画面,有安静祥和的村子,有热闹的马坊,还有杀机四伏的夜晚,更有一个酿酒的眯眯眼少年。
老人穿着一身青衫,胡子及地,一半白,一半黑,头上还有一根枯木簪子,簪子上还插着一根极小的牙签。
老人的衣服上有一副图画,图画只在白雾飘到他身边的时候才会显现,老人笑看周天申,伸手戳碎那层白雾,笑道,“只是一般的障眼法,上不得台面,这位客官有没有交过酒钱啊,要是交过了,就先请回吧。”
少年一听这话,直接从角落里跳了出来,指着周天申的鼻子喊道,“他没交钱,而且酒还没有喝干净。”
周天申对这家店的印象,差到了极点,他面无表情的从寸守物中取出一把银子,放在桌子上,银子和桌子发出碰撞的声音,他问道,“够不够?”
少年再一次跳出来,一把揽住银子,可怜巴巴的看着老人,老人眼睛微眯,嘴唇翘起,将手中的酒碗放在桌子上说道,“够你喝两碗的。”
周天申举起酒碗,一饮而尽,转身离去。
老人看着周天申离去的方向,陷入沉思。
白发少年还不知死活的蹦到老人面前,嬉笑道,“师父,这下我们有钱去买好吃的了。”
又是一巴掌打在后脑勺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老人吃痛的捂着手,恨铁不成钢道,“你呀你,真是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是不是忘了我曾经说过,他和你师叔的关系,你这不是把为师往火坑里推吗。这下好了,我看你怎么给你师叔交代。”
少年兴许是不知道老人言语中的意思,只是抱着那对银白色的石头傻笑。
老人看到少年的模样,惆怅道,“唉,为师酿酒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怎么老天爷这么偏心,不仅给了你师叔昨夜,今日,明晨三杯酒,还有一个这么好的继承人,唉,不对啊,酆小都的徒弟不是酆久雪那个闷葫芦吗,怎么换人了。”
老人两步并作一步的跑到外面,周天申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只见老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白瓷杯,瓷杯中有一口清水,水中浮出倒影,一缕缕白雾从杯中升腾而起,倒影在空中显现而出,老人看着面前的图画,手指捻着胡子,恍然大悟,欣喜若狂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老人收起白瓷碗,挥袖散去空中的白雾,以防万一,他又大手一握,手中似有活物被他牢牢抓住,老人唏嘘道,“还好我谨慎,要真是被你逃走,我还能有好日子吗。”
老人将手中活物吞进嘴里,回到酒馆,躺在躺椅上,倒头就睡。
走出酒馆,周天申转身回到了客栈,走进房间,倒头就睡。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他在房间里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走下楼,发现其他人都在一楼吃饭,看到周天申下楼,道无想冲他挥挥手,把他身边的位置腾出来,周天申就势坐下。
周天申看着狼吞虎咽的郑和,问道,“你们这是才回来?”
道无想抹去嘴巴上的油水,喝了一口茶,才开口道,“昨夜去赌坊,等了一夜,也没有见到郑选想见的人,然后我们又去了路坊,那里根本就没有一只云头瓮,管事的说,这几天云头瓮都在彩虹云上休息,要等几天才能下来。”
周天申吃了一口肉菜,便放下了筷子,从袖中悄悄地拿出一张符箓,那块玉佩已经被他放在了袖子里,就在昨天。
他手中的符箓是专门用来照明的夜明符,不仅可以照明,而且还可以在四周形成一块清明之地,可防止鬼祟邪灵侵扰人心,与静心印有异曲同工之妙。
符箓被他扔到空中,发出暖色光芒,光芒照亮整间客栈,那名美妇人和老人都在光芒的照耀下,烟消云散,死前眼睛中流露出不甘心的神色。
道无想也放下筷子,眼神隐晦不明道,“周天申,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天申缓缓起身,双手背后,手中凝聚出斧刃和剑芒,道无想一拍桌子,整个人弹射而起,倒挂在房梁上,眼睛冒着红光,其他人都已不见踪迹。道无想歪着脖子,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周天申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回答道,“忘禅不吃肉。”
道无想发出一声怒吼,整间客栈顷刻间崩碎成灰,逐渐显出原貌,原来是一个洞窟,柜台那里也变成了几块石墩子,上面正躺着真正的道无想等人,而在旁边看押他们的人,就是春秋客栈的一男一女,两名店伙计。
倒挂着的道无想也露出真容,是一个面容惨白,身形消瘦,穿着宽大道袍的青年男子,男子冷笑道,“真是百密一疏啊,竟然栽在一盘肉片上。”
男店伙计感到好笑道,“梦罗,你还真以为他是凭借那盘肉食看穿你的,主人说的不错,你真的是太天真了。”
真名为梦罗的蝙蝠精冷眼看着男女,不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男店伙计叹气道,“罢了,罢了,反正干完这一票,我们也就散了,你还是先把他解决了再说吧。”
梦罗展开双翼,无数的小蝙蝠从他的翅膀下的阴影中飞出,将整个洞窟团团围住,小蝙蝠发出声波,扰乱周天申的思绪,梦罗则是选择隐没在黑暗中,伺机而动。
周天申扔出斧刃和剑芒后,又从袖中掏出一张百花缭乱符,用灵力催动符箓后,原地瞬间出现四个周天申,加上本体,一共五个。
五个周天申一同扔出斧刃和剑芒,洞窟被照的大亮,梦罗从洞窟的角落中掉了下来,嘴角渗出血丝,咒骂道,“该死,该死,统统该死。”
他满脸怒容的看着空中的夜明符,符箓发出的光芒并不是很强烈,可是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万箭穿心般的疼痛。
他向男店伙计命令道,“你快去把那张符纸毁掉。”
男店伙计无奈的冲着女店伙计一笑,脚尖一点,转眼来到夜明符身边,就在他快要伸手毁掉符箓的时候,夜明符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周天申的拳头。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眼之间,男店伙计始料未及的挨了一拳,掉落在地上,揉着肿胀的脸颊,也有了一些火气。
男店伙计站起身,拍打身上的尘土,双拳在身体两侧紧握,左腿弓起,右腿猛力一蹬,整个人就像是离弦的箭,瞬间来到周天申分身面前,递出一拳,周天申躲闪不及,只能用手臂挡住,男店伙计又是一拳,周天申仓促下唤出青叶落和百草斩,圆月斩击在周天申身边旋转,让男店伙计无法接近。
女店伙计突然惊呼一声,“方间,他们好像要醒了。”
方间转头,看到道袍少年和身着邋遢的中年人正在摇头晃脑的站起来,他连忙来到女店伙计身边,说道,“看来这次的计划又要失败了,苏男,你先出去,我和梦罗在这里挡着他们。”
苏男点头,念动口诀,身影化作点点星光飘散。
方间斜眼看向周天申的方向,大吼一声,“梦罗,你再不出来,我们就都要死在这里了。”
良久,洞窟中传来一声慵懒的女声,“网已经织好了,剩下的就看你们两个的了。”
洞窟大亮。
一根根晶莹剔透的丝线闪着寒光,遍布洞窟的每一个角落。
一个衣着暴露,眼神玩味,手中握着一根粗大丝线的美貌妇人站在一张硕大的蛛网上面,数只黑色蜘蛛遍布其中,将她团团围住。
美貌妇人就是春秋客栈的美妇人掌柜,她的另一个身份是杀手黑寡妇张希敏。
她从水乡县一直尾随这支队伍来到祥云国,起初她还有些顾忌酆小都的实力,害怕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可当知他并不会跟随他们一起时,她便马不停蹄的找人来这里,谋划了这一切。
蝙蝠精梦罗,犀牛精方间和人类女子苏男,还有身后的那一位,五人的实力不比红山老大那群人弱,更何况还有真正的世外高人,帮助他们建造了这一阵法。
现在蛛网已经结成,梦罗的锁魂咒也已经准备就绪,只要方间能够顺利施展原形,凭借他那庞大的身躯,在这么一个小地方,完全就是碾压对手的存在。
至于离开的苏男,黑寡妇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一个今生只能是人魁境,寿命不过两百年的无能女子,只会让她这个活了三百年,以后还可以活很久的女人感到蒙羞。
张希敏看向石墩子,眼神冰冷,石墩子上面躺着一个腰胯长剑的女人,她是李霄和其他女人的孩子,她该死,他更该死。
周天申从黑寡妇露出真容后,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迎敌的杀招,虽然他的招式已经比之前还要多,但是真正能够起到杀人效果的,并不多。
还不知道道无想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他先在身前凝造一层层灵力结界,西收可以很好的抵御敌人的进攻,在屏障之间,又埋藏着数个漩涡,这是东藏,通过空间扭曲,将攻击以另一种形式藏起来,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通过一年的勤奋练习和与蒙程的交手中,周天申已经能够熟练的运用各种心法招式,刚才的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对手的杀招也很快来到。
蝙蝠精突然出现在周天申左前方,它的面前趴着两只黑色蜘蛛,蜘蛛不断变大,将蝙蝠精挡在身后。
周天申率先发动进攻。
青叶落,起。
周天申脚踩空气,不停的在空中腾挪,手中的斧刃和剑芒,就没有停过。
蜘蛛背上有一层厚重的甲壳,抵消了大部分斩击,余下的都被蝙蝠精轻描淡写的躲过。
蝙蝠精飞到空中,正好在周天申降落的时候。
它鼓起胸膛,胸前和嘴巴上都有一层黄色光芒。
黑寡妇向后退去,念动口诀,身躯化作黑色荧光消散。
方间没有离开,而是双腿下蹲,手掌在身前合十,身体爆绽,光芒散去,一头占据半个洞窟的犀牛精出现在众人眼前。
周天申曾见到过这种场景。
就在周天申愣神的时候,蝙蝠精的杀招到了。
声波如大海波浪,向周天申这一叶扁舟拍去,犀牛艰难的转过身,耳朵紧闭,面色凝重。
蝙蝠的声波虽然也是通过灵力,从胸腔中发出,但它与寻常的攻击还是有所不同。
周天申通过西收,东藏,南至而设置的结界,可以将自己的身体好比虚幻似的穿透攻击,而不收到伤害。
但是这一次,结界并没有抵消沿着空气传播的声波攻击,声波毫无保留的冲击着他的大脑。
周天申的身体被拍打在石壁上,七窍流血不止,他感到脑子里像是有一根铁棒在不断的搅拌着,里面还掺杂着尖锐的石头。
他忍住脑子里的翻江倒海,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夜明符,这次他不再像先前那样,只是简单的催动符箓,而是将体内的所有灵力都注入其中,一时间,符箓光芒四丈,蝙蝠精梦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尸骨无存。
周天申从石壁上摔下来,每一次都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他第一次开始怨恨丹田中的那粒金色种子,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发芽生根,如果能够早一天进阶到地境,自己迎敌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说不定还可以早一点识破敌人的阴谋。
他不再理会那只犀牛,挣扎着盘腿坐在地上,开始疗伤。
自己还存在很大缺陷。
转过身的犀牛,听到后面传来碰撞的声音,体型庞大的它没办法立即回头看,正准备化为人形的它,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掐住喉咙,郑和第一个醒了过来。
他的手里拿着一杆红色长枪,枪尾镶嵌着一颗红色圆柱,枪尖是银白色,枪身上镌刻着一道道细纹,细纹似流水波动,传来细微的潺潺声。
郑和身上穿着一身银白色盔甲,盔甲上同样是细纹密布,远处看,就像是一道道裂痕。
郑和加大手上的力度,犀牛的脖子传来骨裂的声音,道无想伸手拦住郑和,让他先不着急杀牛。
道无想一拍犀牛的脑门,犀牛重新变成方间的模样,道无想问道,“你们的幕后主使是谁?”
方间的脖子还被郑和掐着,一脸倔强的吼道,“有本事就杀了我。”
郑和和道无想互相看着对方,前者一脸的慵懒,眼睛始终没有睁开,离近了,还可以闻到那身盔甲上的血腥味。后者同样一脸慵懒,只是眼睛清澈透亮,身上的道袍有一股清新扑鼻的莲花味。
两双眼睛互相看着。
终于,道无想移开了视线,埋怨道,“你这个人杀心太重,我还是离你远一点为好。”
郑和扭断方间的脖子,年轻人死不瞑目。
蝙蝠精和方间死后,此方天地开始发生变化,洞窟不见了,只有一座破败的小桥,桥头有一个腐朽的小船,船上坐着一位蓑衣老人。
郑和单手握枪,将其他人挡在身后。
道无想来到周天申身边,脚下升起一朵莲花,莲花中快速生长出一根莲藕,道无想将莲藕子取出,给周天申服下,剩下的也都给还没有从梦境中醒来的人服下。
他们没有中毒,而是进入了幕后主使为他们各自准备的梦境中。
这就是梦罗名字的由来,只是一只小小的蝙蝠精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力,可以同时催眠三名天境强者,所以这一切应该都是眼前的蓑衣人搞得鬼。
周天申服下莲藕子,气色已经好很多。
其他人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老人笑道,“不用白费力气了,一旦入梦,除非能够像你们一样从梦中醒来,否则就连我都没有办法,小子,你的那些莲藕子还是送给我酿酒吧。”
周天申脸色巨变,扭头看向蓑衣老人。
道无想眼睛眯起,问道,“你认识他?”
周天申站起身,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完全痊愈,点点头道,“我喝过他酿的酒,就是那家留香酒馆。”
蓑衣老人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郑选严阵以待,恐防不测,老人笑道,“就你们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跟老夫过招,还是算了吧。“
老人转过身,脸上的胡子已经没了,老人摸着空荡荡的下巴,还有些不习惯,说道,”周天申,我这次就是专门为你而来的。酆小都是我的师弟,我承认,我的酿酒比不上他,修道更是差的很多,但是他不该骗我,更不该让你来嘲讽我。”
老人缓缓升空,黑色乌云在他身下凝聚成一头凶兽,凶兽张牙舞爪,吼声震彻整片天空。
老人低头看着地上的四人,眼神冷漠,手中握着一个白瓷碗,碗中有一条黑色泥鳅,泥鳅背上背着一根牙签,老人将碗倒扣,泥鳅顺着滔滔碗中水顺势而下,在空中迎风暴涨,身长百丈,气势不输于那头由黑云凝聚而成的梦中凶兽。
泥鳅背上的那根牙签变成了一根金色脊骨,金色脊骨已经有二分之一的体积快要融进泥鳅的身体中。
碗中水在空中汇聚成一条万里长江,泥鳅游在其中,好生快活。
忘禅来到三人之间,抬头看向泥鳅背上的金色脊骨,说道,“它想化龙,只要脊骨完全融进它的体内,它就可以变成蛟龙,只要再找到合适的龙角,只等百年,就可以变成真龙。”
郑选看着空中巨兽和凶兽,吐出一口唾沫,开始摩拳擦掌,一尊银色战神从他身前显现,战神身披战甲,手持银色长枪,面敷银色面具。
道无想双手负后,一朵朵紫金色莲花从他的脚下升起,漂浮在四周,其中两朵分别护住周天申和李梦澜等人。
忘禅始终抬着头,一尊金刚佛像从他身后的土地中钻出,金刚手持金刚杵,面露凶光,两只金色鲤鱼在其两侧漂浮。
道无想打趣道,“呦呵,连鲤鱼都生出来了,看来我也要抓紧脚步了。”
周天申没有任何动作,他的身体在莲花的照拂下,已经完全愈合。
天上的老人看着四人的姿态,仰天长笑,手指着下面说道,“我说怎么这么奇怪,原来是你们三个,怎么,当了几千年的缩头乌龟,今天终于憋不住,想要出来透透气。难怪能从梦境中醒来,佛、道、兵三家一起出手的场面,我还只是在书中见到过,就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几斤几两吧。”
老人脱离凶兽,独自悬浮在空中,那只空荡的白瓷碗,在他身边提溜旋转,竟是一件攻守兼备的法器。
凶兽由黑云聚集而成,通体散发出一种模糊的感觉。
泥鳅在水中嬉戏,丝毫不在意下面的气势汹汹。
郑和活动筋骨,用力跺脚,弹射而起,手中长枪在空中挽出枪花,那具兵家战神同样动作,枪风卷起大地土屑,一个黑色龙卷拔地而起,直接穿透凶兽的身体。
凶兽的身体重新复原,体型长大一倍,挥舞着两只手臂向战神砸去,兵家战神用枪杆挡住。
另一方面,郑和已经来到泥鳅面前,身体站在碗中水上,感到一丝沉重。
老人摸着下巴,玩味道,“我家徒弟从下就生活在我这碗中,碗里面的水不知道添了多少,始终不过半碗,就凭你刚刚跻身天境的修为,也想掂量掂量这碗水的重量?”
泥鳅一个鲤鱼打滚,激起百丈波浪,浪花带着万斤重量砸向郑和,郑和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手中长枪在身前挥舞,形成一道圆形屏障,浪花砸在屏障上,推动着郑和向后退去,眼看着就要跌下万里长江水。
这时,道无想脚踩莲花,一步步来到郑和身后,一只手贴着郑和的后背,与他一起抵抗万斤江水,一只手竖在身前,以指为笔,以郑和的后背为纸,写出道家符箓。
江水东流符,可以赦令四方江河湖海,唯我调动,与唤水珠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这次的万里长江水是老人的碗中水,又与背长龙骨的泥鳅相伴多年,水重不可想象。
道无想轻轻的吹了一口气,符箓缓缓漂浮,落在江水中,沉入江底,霎时,紫金色从江底开始,渲染了整条长江,泥鳅抬起高高的头颅,眼神幽怨的看着变色的江水,不停的折腾自己的身子。
江底波涛汹涌,江水不停的冲击着紫金色符文,紫金色逐渐变得暗淡。
道无想和郑和将浪花的尾巴打散,双双一跃而起,道无想再次手画符箓,金钟远御符,一口口金钟从天而降,罩在泥鳅的头上。
郑和挽出枪花,又一具兵家战神横空出世,一拳打在泥鳅的脸上。
这一具的兵家战神要比先前的那一具小很多。
兵家战神,佛家金身,道家法相,都是凭借着一口气幻化而出,当年三人之所以不敌锁沦大帝一人,就在于这一口气,他们咽不下这口气,但也不是想出就能出的。
郑和与兵家战神融为一体,又是一拳,擦过泥鳅的大头,差一点就可以碰到那根金色脊骨,这次泥鳅学到了教训,不再露出身体,只是控制着江水,与两人对峙。
站在下面,始终没有出手的忘禅,一直保持着抬头的动作,那具金刚金身手握金刚杵,另一只手上面漂浮着两只金色鲤鱼。
鲤鱼不停的翻滚着身体,从它们的身下,不断的流出金色云朵。
等到金色云朵遮蔽住金刚的身体后,诵经声起,一言一句皆为金言。
与凶兽酣战的兵家战神开始向后倒退,璀璨的长枪上沾染了一些黑渍,凶兽的体型较之前,缩小了将近一半。
那条泥鳅从水中探出头,好奇的东张西望,扑通两声,两条金色鲤鱼钻进了水里,一条逆流而上,冲向泥鳅的下半身,另一条彻底沉入江底,消失不见。
忘禅睁开双眼,身后的金刚金身亦是如此。
金刚怒目,金刚杵砸向泥鳅背上的那根金色脊骨,泥鳅自知不是对手,便想要躲进水里,用万斤江水迎敌,就在它想要入水时,一朵朵紫金色莲花拦住它的去路,一口口金色大钟再一次罩住他的身体,兵家战神不停的挥动拳头,砸响大钟,振聋发聩,泥鳅有些晕头转向。
那两条金色鲤鱼也开始发挥自己的作用,从身下翻涌出无穷尽的金色云朵,泥鳅被身下的云朵拦住去路,云朵从它的身下开始蔓延,覆盖了它将近一半的身体。
还有一条潜在江底的鲤鱼,身边涌现金色云朵,不断侵蚀长江水。
此时,天空中的老人也不再旁观。
那个白瓷碗悬停在他身前,老人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竹棒,竹棒两侧各有一条白线,白线发出淳淳酒香。
老人用竹棒轻轻的敲击着白瓷碗的碗口,发出轻微的响声,每敲动一下,竹棒中就流出一滴水滴,滴在碗底。
不到一刻钟,水滴已经覆盖了整个碗底。
竹棒变得黯然失色。
老人叹息一声,又敲了一下,只不过这次敲得是碗底。
凶兽听闻响声,扭身便跑,由黑云凝聚而成的身躯,再次化整为零,一缕缕黑云逃窜到各个角落,只有最细小的那一缕,来到了老人的面前,环绕着白瓷碗,发出垂涎欲滴的声音。
老人收起竹棒,伸出一手,黑云停靠在上方,变成盘子形状,老人将碗底的那一口酒,倒在盘子上,盘子开始沸腾。
黑云不断变大,凶兽再次现身,身躯比第一次还要大上一倍不止,速度之快,瞬间来到泥鳅身后,一掌拍碎大钟,扫尾将金刚杵拍飞。
道无想的那些莲花,也为他人作了嫁衣,只见老人将头上的枯木簪子扔到半空中,簪子变成了一座巍峨大山,压在莲花上面。
要不是郑和眼疾手快,拉住道无想,恐怕就不是那些莲花烟消云散了。
修道境界共分人,地,天,神四层。
天境又细分天坎,天威和天势。
天坎境是地境进阶天境的第一道门坎,只有安稳度过,以后才会拨开云头见日出。如果迈不过,或者迈过去的时候,崴了一下脚,那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瘸腿走路,总是不方便的。
道无想,忘禅和郑和三人皆是如此。
三人身为三家后人,从出生开始就被囚禁起来,终日不得与人相见,这样的修道,悟道,总是不完整的,好像...缺了一些俗气。
市井小民有俗气,却没有诗意,青年才俊有诗意,却没有酒意,江湖中人有酒意,却没有道义,修道山人有道义,却又缺了俗气,兜兜转转,一圈一圈,都是不完整的。
道无想和郑和降落在忘禅身边,忘禅掌心出现一道细小的伤口,伤口渗出金黄色血液。
道无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手帕,忘禅缠住手掌,化掌为拳,垂立在身体两侧,罕见动怒道,“我们三个,砸了它。”
郑和咧嘴一笑,长枪依在,战神不倒。
道无想哈气连连,朵朵莲花,道袍崭新。
周天申也加入了战场,这次没有使用斧刃和剑芒,而是站在三人身后,催动灵力在四人身前各加持一道结界。
空气泛起涟漪。
郑和率先出手,那具兵家战神随他一起高高跃起,枪尖闪过一抹流光溢彩,砸在恢复如初的长江水中,江水滔滔,倒流而去,泥鳅扭转着身躯,那根金色脊骨烧的它心烦意乱。
世间真理皆是如此,想要得到本不属于自己的,就要付出本不用付出的。
泥鳅搅动着长江水,尾巴狠狠拍下,两根水柱冲向战神,穿过战神的身体,激射在大地,地上出现两个井口大的土坑,而银甲上只留下一些水泽。
郑和恼怒,长枪奋力一掷,一跃而起,站在战神肩上,第一次使出兵家绝学,千军万马。
他不知道周天申使了什么手段,可以避开攻击,但是他刚才匆匆一瞥,看到周天申摇晃了一下,就已经知道,这些攻击并没有被完全避开,更多的还是打在了周天申的身上。
不早点解决对手,周天申就多一些危险。
沙场秋点兵。
土地卷起尘土,肆意宣泄,周天申和忘禅被一朵莲花托起,沙尘在他们身下汇聚,尘埃落定,似有马蹄声,击鼓声,嘶吼声。
凶兽在老人的指挥下,化作流星,向下冲去,凶兽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黑云,那些黑云在空中爆炸,落在地上,四处黏附,变成数头凶兽模样,体型较小的四足死兽。
老人不管身下的千军万马与身侧的兵家战神,倏然来到道袍少年身前,那根枯木簪子在他手中又化作一柄木剑,剑气好似烟雾缭绕,剑尖直指道无想。
周天申睁开眼睛,现在他的任务是帮助三人,尽可能的转移伤害,至于身上的伤口,现在还不到失血过多的时候,所以并没有太过在意。
忘禅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那方手帕被他揣进袖子里,袖子里还躺着两只奄奄一息的鲤鱼。
忘禅扭动胳膊,对周天申嘱咐道,“下面的交给我,你安心在这里呆着。”
周天申点点头。
忘禅直直的掉落在地上,溅起一阵尘土。
被郑和召唤而来的兵马在忘禅身后汇集,数万人的队伍,寂静无声。
那尊金刚金身已经被忘禅收起,灵力在他的双拳中汇聚,忘禅俯身、前冲,瞬间来到凶兽面前,一拳打在它的腹部,凶兽露出一抹人性化的笑,伸出一爪,黑云手臂化作一把镣铐,锁住忘禅的双臂,黑云一阵翻腾,凶兽变成人形。
相貌青素的凶兽,开口笑道,“这一拳,真是有力气啊。”
忘禅不理会它的言语挑衅,双臂向两侧伸展,挣脱开镣铐的束缚,脚尖一点,向后退却,凶兽紧跟其后,双手负后,轻松自如。
死兽也和兵马交上手,一时间,尘埃四起。
老人手中的木剑次次避开要害,只戳的道无想鲜血淋漓,而不伤其性命。
道无想脚踩莲花,连连退去,老人不解道,“你手中有剑,却有而不用,为何?”
道无想面容严肃,再不见一丝轻松,“我手中的剑,可不是我心中的剑。”
老人仰天大笑,剑气将他环绕,化作一条蛟龙,“这是你说的,还是在书上看到的,该不是你已经知道了这次押解任务的真相?”
道无想吐出一口气,慵懒道,“猜到一点点,不足挂齿,倒是老先生,演的一出好戏啊。”
道无想看向周天申的方向,老人持剑而立,大袖鼓囊道,“谁让我有一个好师弟呢。”
道无想擦去脸上的鲜血,问道,“还打不打?”
老人收起长剑,白瓷碗中游荡着一条背着竹签的小泥鳅,身下的那头凶兽和数十只死兽都已烟消云散。
老人本名张立群,是酆小都的师兄,这次下山出手,是因为酆小都的一封信和周天申多喝的那一碗酒。
郑和和忘禅不解的看向道无想,周天申起先也感到有些奇怪,可是在看到酆小都那双眯起的眼睛后,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眯眯眼青年从周天申身后走过,就这么踩在空中,手里还拿着紫色酒壶,将酒壶扔给张立群的酆小都,抬手就要赶人。
老人指向周天申腰上的那个金色酒壶,不满道,“你对你师兄,就这么吝啬?”
酆小都说道,“就这么一个金色酒壶,他先来的,不给他给谁,我这里还有酒红色的,你要不要?”
老人撇撇嘴,嘟囔着拉倒吧,转身破开天空,瞬身离去。
老人走后,天空一阵清明,酆小都一挥衣袖,天空破碎,大地崩裂,阵法消失。
众人还在春秋客栈。
郑选等人都安静的躺在各自的床上,酆小都坐在窗沿上,极为罕见的拿着一个酒红色酒壶,周天申盘腿坐在床上,道无想三人垂手而立。
酆小都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毫不掩饰道,“你们应该都知道了,这次的押解任务并不像表面看着那么简单,我也就不瞒着你们了,这次的任务其实就是对你们的一场考验,事先说好,我不是考官,只是因为他的原因,所以知道了一些内幕。别指望我把内幕告诉你们,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安安心心的走下去,对你们没有坏处,至于这个人。”
酆小都指着床上的周天申,不假思索道,“本想着让他一个走去中州,如果你们在途中遇到危险,他可以再帮衬一二,也是对他的一种磨砺,所以我才会把传声符交给你们,但是现在看来,我的想法还真是不够成熟啊。你们的战斗我看了,场面很大,可惜就是不够痛快,没有那种拳拳到肉的感觉,尤其是他,只是对付一个蝙蝠精就把自己搞得浑身是伤,在与我师兄的战斗中,更是没有帮上一点忙,唉,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选的是他,老槐村这么多天赋异禀的孩子,我看那个陆安时就不错。”
酆小都最后一句话,说的及其轻微,并没有被道无想三人听去。
从床沿下跳下来,酆小都一口气喝掉了半壶酒,下定决心道,“现在就把你们拆散,还是有些为时过早。你们在祥云城还会遭受一难,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应该就是这几天。还是等你们安全出了祥云城,再做打算吧。”
独自走出客栈的酆小都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牵着大脚,转身来到了留香酒馆,酒馆中站着一个白发少年,躺着一位长须老人。
酆小都站在门槛上,并没有走进酒馆。
老人闭着眼睛,听到门口传来声音,再一闻空气中的酒味,就已然知道来人身份,老人问道,“就这么走了,我这个徒弟可是很仰仗他的师叔的,不露一手?”
酆小都喝下一口酒,神色有些落寞,打趣道,“你当师父的,不教自己的徒弟,反倒让别人来教。”
老人怅然道,“从小我就比不过你,除了比你早拜师这件事,好像都是你在前,我在后,我也不知不觉的习惯了这一感受,从来都不感到奇怪,就好像你才是师兄,我才是师弟。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回过师门去看看师父他老人家一眼,自己就当起了师父,也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
酆小都陷入回忆,笑道,“想必不会比我们差。”
老人微笑,“这是自然。”
酆小都放下手中已经没有一滴酒的酒壶,翻身上马,“我有些想家了,过些日子就会回师门一趟,你要是觉得这个酒壶太贵重了,就给我送到那里吧。”
白发少年捡起酒壶,嘿嘿笑着。
老人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听,只是在脑海中想着,回师门的是哪条路来着。
春秋客栈,道无想三人坐在桌子旁,周天申醒来后,三人就将酆小都的话,原模原样的告诉了他,他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哦。
没过几天,从五和国出发的十二人的队伍就离开了祥云国,乘坐的是郑选的家族负责的那只云头瓮。
云头瓮飞行在天空,半个身子潜入彩虹云中,背上有一座巍峨大山,山上有庭院楼阁,酒肆客栈。
郑选站在从小出门,就住在那的院子里,石桌上摆满了糕点,都是他喜欢吃的,都是他父亲让人捎给他的。
李梦澜和金莎杀住在一起,每天除了练剑,就是切磋武艺,不曾偷懒一天,徐可为并没有和自己的未婚妻住在一起,而是选择自己一人搭建了一座茅草屋,整天坐在里面,看书写字。
及地和久帝相邻很近,总是很‘巧’的凑在一起,研究修道境界,一人一句,也不争执,往往都是等到对方说完,才开始自己的答辩。
道无想,忘禅,郑和三人还是住在一起,一个有着四间房子的小院子,三人一人一间,余下的留给了周天申,周天申自从上次从山里出来,给他们带去一些烧鸡和奇怪的石头之外,就再没有露面,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任天豪身居水榭楼阁,终日闭门谢客,那里湿气最重,阴气相当,而且不易被人打扰,最适合他的修行。
招魂幡里有一百零八个死灵,算是封鬼家族不出世的宝物,但是因为一些原因,目前只有六个死灵听从他的指令,其余皆无法调遣。
现在,那六个死灵正在房间里游荡,好不讲究的吸收着这里的湿气精华,任天豪盘腿坐在房间中间,头顶处漂浮着一张小幡,丝丝缕缕的灰黑色气流正从四面八方赶来,被招魂幡吸收。
良久,任天豪睁开眼睛,闪过一抹赤金色光亮,招魂幡上共有一百零八颗星辰,至今被点亮七颗。
白敬棋的院子最干净,陈设也最简单,也是十二人中,唯一一个要了丫鬟服侍的人,不过他可没有要求那个丫鬟为他宽衣解带,行房事,即使这在云头瓮是常见的事,而是教会了她下棋,两人每天对坐一起,研讨棋艺,经常因为这件事,忘记了吃饭,本就瘦小的他,现在身上更是没有几两肉。
十二人相距不远,却很少聚会,用徐可为的话说就是,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还有那个闲心,喝酒聊天。
总之,在云头瓮的日子很悠闲,但也很难忘。
第五十三章 魑魅魍魉
众人脚下的这头云头瓮背上的那座大山,是经由炼器宗的宗中长老,通过炼器手法,再加上重重神通,将一座大山完整的搬移到云头瓮背上的。
就连在仙彩州都很有名气,而且,除了开辟出住所的那些土地之外,山上另外的地方,里面藏有什么宝贝,郑家一概不知。
不仅不知道,也没有特意派人去里面搜刮找寻。
如果有人愿意去里面寻宝,想着自己有足够的运气可以碰到宝贝,就此发一笔大财的话,那么只需要交付给郑家相应的通关文牒和一定数额胡费用,就可以在郑家山人的带领下,通过那道水渠屏障,然后就可以在山上做任何想做的事。
在此之前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出了事,一概自己负责,郑家绝不承担任何责任。
祥云城里共有五头云头瓮和三匹祥云龙撵,那五头云头瓮分别由祥云城的五大家族负责,郑家负责的这一头已经为郑家工作了三百年,这头云头瓮也有了将近五百年的历史,否则,它扛不起这么大的一座山峰。
五百年的修为,放在任何词一个窟兽身上都足以修炼成人,达到天境。
但是这头郑家的云头瓮却甘愿以兽身为郑家服务百年,不只是为了报当初被郑家搭救的恩情,更重要的还是自己心底的那份愿意。
只有自己愿意,才可以活得自由。
这天,山脚下的水渠前又汇聚了一批寻宝人。
寻宝人大约有二十多人,大致分为七个队伍。
三人队伍中,有一个赤裸上身的壮硕汉子,将近九尺身材,背上背着一个狼牙棒,在他身边两侧,分别站着一位衣衫单薄,相貌有七八分像的女子,女子手中各自拿着一个瓶子,瓶子里插着一根柳枝。
另外两个三人队伍中,都各自有一位男子,另外两个女子都是同样装扮,只是手里的东西大不相同,有拂尘,有印章。
还有一支五人的队伍,很是奇特,每个人都身穿白衣,腰上悬挂着长剑,身后皆是背负褐色长盒,站在队伍中的那名女子,头戴斗笠,斗笠上围绕着一圈白纱,遮蔽面目,不与人见。
其余队伍包括只有一人的青衫剑客,同样是头戴斗笠,但是他的斗笠上满是剑痕,远不如那位女子的清雅秀美。
还有一人两手空空,腰上悬配着两柄大小不一的长短剑,长剑无鞘,剑身波光粼粼,似有小鱼游荡,发出叮咚声,短剑的剑鞘上有一幅画,仙人立剑,斩尽妖魔。
还有一支两人队伍,男子手拿竹扇,扇面上画有老翁下棋图,轻摇竹扇,可以感受到一股清凉之意从丹田传遍全身,洗涤筋骨,凉爽不已。
男子腰上还有一个香囊,香囊上也有一副老妪洗衣图,发出淡淡的薄荷味,沁人心脾。
女子手上拿着一个鸡腿和糖葫芦,正在不急不慢的吃着。
水渠是一道隔绝山上与山下之间联系的禁法屏障,只要进入里面,就必须遵循法度办事,一旦违反禁令,就会被天雷制裁,绝不姑息。
邨州不大,但也是藏龙卧虎,最主要的是,郑家还与仙彩州的一家门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算寻宝人不看郑家人的面子,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郑家身后的势力塞牙缝的。
这也是郑家的百年供奉喜鹊婆婆,为什么放心郑选一个人去游历大陆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押解任务,更重要的是,她就是来自于那家擅长使用各种法器的宝贯门。
水渠中有一条小路,小路中央站着一个抽旱烟的老人,老人穿了一身布衫,戴了一顶打满补丁的帽子。
老人在郑家负责水渠的运行工作,距今已经过去了百余年。
每年都会有一些人来山中寻宝,但还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多的人一起进山,老人觉得很热闹,笑得合不拢嘴,连忙让众人移步到自己的住处。
一座清新典雅的竹楼,上下两层。
竹楼从外观看很普通,可是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建造在一座瀑布旁的竹楼,因为终日被水雾萦绕,所以自身就带着一股冰凉水意,即使是炎炎夏日,住在里面,也不会感到任何燥热。
竹楼里的陈设很有讲究,一楼有三间屋子,分别是厨房,卧室和茶室,二楼也有三间房,分别是书斋,棋室,杂物间。
杂物间里装的都是一些老物件,而且摆放整齐,没有一丝灰尘。
其实这座竹楼里不止老人一人,现在书斋中就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脚边放着一个竹篓,竹篓里有一堆石头,竹篓旁边坐着一个彩绘木偶人,正在搬弄一些木柴。
少年正在翻看一本古书,手边放着一个青色酒壶,时不时的喝两口,很快,书斋里就都是酒味。
老人将少年介绍给那些寻宝人认识,随后便将他们带到了竹楼后面,那里有一个石洞,穿过石洞,就到了山上。
山是难过山,洞是不小洞。
老人嘱咐,这座山峰不大不小,足足五千里,将其铺展开来,足够这些人走上一年的,所以千万不要因为一些贪念,而迷失其中。里面多虫瘴,还有一些未知的生物在此栖息,但是同时也宽慰他们,不用太过担心,只要不主动招惹那些在此潜修的窟兽精灵,它们是不会主动出手的。
还有一点一定要谨记,就是不要在树林中过夜,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一定要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一个山洞,在里面点燃火堆,如果可以的话,也可以用石头封住洞口,记住,千万不要把洞口完全遮住,以免因为大雨天气,而将洞口彻底封死,只有这样才不会引起一些夜间行动的窟兽。
周天申就坐在竹楼二楼的窗户边,听到老人的建议,突然想起在大雷山遇到的那些野人。
现在想想,那些野人之所以找上他们,会不会就是因为某些人利用它们清修的理由,而暴怒杀人,那次的夜间绑架,到现在都没有个准确答复。
酆小都曾答应他,会帮他调查这件事,他不怀疑酆小都的办事效率,但就这件事来讲,他不想让酆小都牵扯进去,他有一种错觉,确实过分执着一件事,那么背后牵扯的势力就越多。
周天申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
老人说完,那些人与老人告别,井然有序的走进山洞,待他们全部走进山洞,老人又在原地等了好大一会才离开,才回到了竹楼。
老人走进书斋的时候,周天申已经放下了书,并将桌子上的书,全都放到了书架上,收起酒壶,正准备离开书斋,老人忙问为何。
周天申表示自己在这里呆的时间够久了,要是再不进山,就没有多少时间了。
老人笑着摆摆手,让他不要太过着急,老爷已经嘱托他,改变了这次的航程路线,不在思镞国停下,而是在禾子洋的一座码头停下,他们已经联系了那里的一艘大礁船,只要坐上那艘船,就可以安稳的穿过禾子洋,抵达仙彩州。
那座难过山,周天申之前已经进去过了一回,大约呆了十天的时间,在那里遇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至于是什么,周天申不愿意说,老人也就没有过问,只当是他在那里找到了什么宝贝。
但是,难过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寻宝人只可以进去一次,如果从山里出来后,还想再进去,就必须交纳进山费,周天申是郑选的朋友,那也就是郑家的座上宾,这笔钱自然是不用给的,可是人情是人情,规矩是规矩。想要第二次进山,必须要等上五天才可以。
云头瓮是祥云国有名的慢性子,更何况还背着一座大山,原本要三天的路程,它至少也要走上七天,再加上中途停下,载人的时间,怎么着也要八天。
从祥云国到思镞国至少也要一个半月的时间,从思镞国到禾子洋,又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所以五天时间,周天申还是等得起的。
坐下后,老人替周天申倒了一杯茶,自己拿起烟杆,又开始吞云吐雾了。
老人使劲抽了两口旱烟,吐出一大团烟雾,烟雾在空中汇聚成圆球,然后猛然炸开,像是天外陨石,四处散落,其中有一个掉在了木偶人的头顶上,木偶人惊慌失措的四处逃窜。
老人嘿嘿一笑,手掌揉着褶皱的脸皮,“你在山上到底遇到了什么?不瞒你说,家主曾给我写过一封信,信上交代了这一路的具体事项以及山上的利害关系,其中就有你们这些来自五和国的客人,信中特意强调李梦澜的尊贵身份以及任天豪的怪癖,甚至还有伏羲帮的及冠和寰宇观的久帝,都或多或少的讲到如何应对他们,可是唯独少了你。其实也不能说是少了你,只是有关于你的资料很少,从小待在老槐村的少年,怎么会有钱买得起金色酒壶,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直觉,你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老人重新给烟杆填了一些烟草,这次只吸了一小口,“我葛三量不是一个爱打听事情的人,更不会背后嚼人舌根子,但就是有一点,爱较真,你真的没有遇到一些事关自身机遇?”
周天申笑道,“老前辈,被自己拿在手里的机遇,有怎么不与自身有关?”
葛三量嘿嘿笑着。
周天申喝了一口热茶,觉得还是酒更好喝一些,打开酒壶,拿来两个杯子,给自己和老人各倒一杯。
葛三量没有接过酒杯,只说自己戒了,周天申却执意让他喝一口,葛三量便象征性的喝了一小口,将酒咽下,随后感到一股暖流顺着脊骨流进尾椎,再然后就没有任何知觉了。
等到老人醒来,已经是下午时分,周天申正在整理书架。
葛三量直起身,桌子上的那杯酒已经见底,烟杆被挂在墙上,那里原本挂着一把长剑,现如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杆烟枪,老人看着烟枪,就像是见到了一位老朋友,浑浊的双眼,闪过一抹异彩。
看到葛三量醒来,周天申停下手里的动作,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葛三量似乎很口渴,喝的很快,没多久,茶壶也见底了。
葛三量犹感到口渴,正要起身出去烧水,却被周天申拦下,问道,“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口渴,瞌睡。
还能有什么?
葛三量疑惑不解的看着周天申的眼睛,后者笑而不语。
葛三量恍然大悟,颤抖着伸出手臂,原先的那块黑斑已经消失不见,老人震惊道,“是你?”
周天申坐在葛三量对面的竹椅上,拿出一个青色酒壶,将其扔到后者手里,“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教我的,每天喝一口,对你的伤势有好处。那头成年四归熊已经被我扒皮抽筋了,你也就不用再去想着报仇了,只要将身上的伤养好,就可以重新拿起剑,走出这里了。”
被周天申说出心中堆积已久,却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出的心愿,并不会让老人感到难堪,反而有一种解脱。
葛三量收起酒壶,笑道,“多谢你了,小兄弟,我在这里呆了几十年,不想再出去了,至于那把剑,嘿嘿,我从来都没有丢下过,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我而已。好了,我已经知道了我想知道的,就不拦着你了。你要是想进山,一定要抓紧了,先前那伙人可是来势汹汹啊。真要是让他们把宝贝都拿走了,郑家倒是无所谓,反正本来就不是我们的,可是你就不会感到心疼?”
周天申站起身,木偶人跟在后面,和老人一起走出书斋,走下竹楼。
“我会心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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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过山分为三层,一层山脚,一层半山腰,一层山顶。
那批寻宝人在走出山洞后,就分道扬镳了。
那三支三人队伍所属一家,都来自邨州六大门派的破地谷,他们一共九人分布在山脚下,依靠着女子手中的宝物寻找着其他宝物。
这一趟寻宝是破地谷的所有长老一致决定的结果,为了不久之后的大战,他们可谓是卯足了劲,想着就算吃不上肉,也要喝点带肉腥的汤水。
破地谷是六大门派中最小的那一个,建立宗门不过两百年,门下的天境高手也是全无,只有数位地境强者,外加上两位地藏境巅峰的供奉,与其他门派相比,战力绝对是少的可怜。
所以,在背后人的建议与支持下,他们便将门下的三位新一辈的天赋之人送到了这只云头瓮,想着在难过山找到一些不出世的宝物,正好填补门派的空虚。
每一个秘境的出世与归属都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与所处地位和身份无关,即使你没有想要争夺秘境的心思,但只要你沾染上些许,就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那支五人队伍是十二房的苗圃房,他们也是在山脚下秘密谋划着,很快便有了收获,五人找到了两株仙草,分别是扭韧泪和甘夜草,都是世间难得遇到的宝物。
苗圃房的兴起与那株稻穗有关,先前在酒乡县与孟樊之间的交易也是它在其中出谋划策,奈何人算不如天算,这笔买卖在还没有实行的时候就已经算是夭折了,但是它没有放弃,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仙彩州。
它本是一株修炼百年的稻穗精,没有肉体,却已经修出三魂的它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做百岁穗。
百岁穗知道自己资质有限,无法像范方和老须老人那样修炼成人形,但是不甘心的它,决定通过抢夺他人的身体来实现这一计划,它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周天申,可是周天申身边有酆小都保护着,根本就没有给他下手的机会。
酆小都的名字在邨州的任何地方都是可以拿来用作通行证的,比如这座难过山秘境,就是郑家请五和国国主出面,李霄又去找的酆小都,然后酆小都与仙彩州的那个与郑家有关联的门派共同打造的避世结界。
只要酆小都在,就没人动得了周天申。
所幸它又有了新的计划。
青衫剑客头戴斗笠,脚踩长剑,一跃腾空,剑气就像一匹绸缎,在空中留下绚丽的尾巴,转眼间便来到了半山腰,那里还有一男一女正在卿卿我我,丝毫不在意有旁人围观。
女子已经在上山之前就吃完了手中的食物,她还利用鸡骨头在不小洞诱捕到了一只小小的四脚兽。
四脚兽的头顶上顶着一根小小的尖角,脸上长有六根胡须,三角形的眼睛,尖角呈螺旋状,有一抹流光溢彩在上面,最能吸引少女的视线。
男子早已识破四脚兽的真身,是一种幻兽,真身体型好比俗世间的水缸,可以通过头上的尖角使他人陷入幻境之中,最后再吃掉那些不着调的修道者,用以增进自身修为。
真身要远远大于女子眼中的四脚兽,真身名叫伊泰牛,是生长在不小洞的窟兽之一,至今还没有现世,与其他窟兽不同,不小洞是它唯一的家乡。
男子并没有点破伊泰牛的把戏,只是想着女子身边跟着一个小宠物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这样自己也会省去很多麻烦。
可能郑家都不知道,自己的家里面会有这么多的宝贝。
天首大陆目前共开发了十个秘境,分别在邨州,中州,崖州,仙彩州,八宝洋,百洋,飞羽州,南州,其中邨州的那个就是这座难过山。
中州和百洋共有两个。
天首大陆地域辽阔,还有很多未开发的地方,那些千年大宗派和家族通常将这样的地方称作秘境,老槐村身后的那座无名山本身就是一座天大的宝库,要是再利用特殊阵法和手段将其圈锢,绝对可以成为榜上有名的秘境。
只是从未有人在里面涉足,便不在榜单之中。
秘境的第一次出世还是在仙彩州,那里有一个只有在正月才会出现的长街,整条长街一字长龙,两边房屋耸立,一眼望不到边,传说至今无人走完全程。
长街只会现世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只有真正的有缘人才会进入其中,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摸索与探寻,仙彩州有一家名为宝贯门的门派,已经知道了进入秘境的办法,只要手持宝贯门自己制作的令牌,集市的大门就会在特殊地点自动打开。
男子和女子正是来自宝贯门,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搞明白这座大山的来历以及立山之本。
男子打开折扇,扇中的那位老翁还在下棋,可是当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老翁的手指并不是捏棋子下棋,而是复盘。
老翁悄然放下手中棋子,整个折扇发出摧残的火光,男子将折扇一甩,火光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男子毕恭毕敬道,“老师。”
人影发出惊异的一声,不去看跪在地上的徒弟,而是飘然来到那头四脚兽身边,女子瞅见人影,嫣然一笑,脆生道,“唐爷爷。”
人影点点头,手指捻着胡须,看似有些愁眉不展,实则喜出望外,冲着跪在地上的男子喊道,“安三九,这只小兽很有意思,你把它送到门下,我要好好的研究一番。”
本名安三九,也是老翁的关门弟子的男子应答一声,摘下腰上的香囊,香囊上的老妪好似不满的将手中的衣物扔到地上,画面戛然而止,安三九默念一声‘勿怪’,便将四脚兽收进了香囊中,鼓囊的香囊在男子轻轻抖动下,逐渐干瘪。
老翁掐指,在得到准确答案后,满意道,“我已经收到了,嗯,不错,没想到刚来到这里就能有此等收获,你们且耐心寻找,这个秘境的品阶绝不低于家乡的那条长愚街。”
安三九应是,人影涣散,化作星光飘散。
安三九牵着女子的手,向山上走去。
那名剑客早已不见踪迹。
山顶的景色永远都是最好的,无论山顶上的人是不是最好。
佩戴双剑的剑客自嘲的笑了笑,俯下身子,摘下石缝中倔强生长的一朵小花,放在手心里,轻轻吹了一口气,小花变成了一堆粉末,被剑客扬在空气里。
这就是生命的脆弱和强者的孤独。
当你站在世界的顶峰,向下看去,就会发现,人世间就像是受人欺负的小媳妇,如此的楚楚可怜。当你想帮她时,不是她害怕你的身份,害怕给她戴上不好的坏名声,将你赶走。就是你嫌弃她的身份,嫌弃她给你带来霉运,自己转身离去。
总之一句话,不是你嫌弃她,就是她怕你,只有抛弃俗世间的杂念,幽怨与怜悯,才可以成为世间真正的强者。
这是剑客的老师父在临终前特意回光返照告诉他的,他一直铭记在心。
可是世间最强者不还是要留在这个世间,要不然怎么会称为世间最强者。
剑客不想留在小媳妇身边,他想当大英雄,没有人害怕的那种。
老师父哀叹一声,最后打了剑客一耳光,便撒手人寰。
没有再说话,没有再讲那些大道理,也没有再睁开眼,这就是死亡吗?
直到师娘哀嚎的那一瞬间他才明白,师父真的死了。
这就是死亡。
剑客不知道师父的死是不是与他有关,但是师父的女儿说了一句话,她让她此生再不要进她家门,尤其是不要再去她的房间找她。
她打了他一耳光。
剑客走了,就像师父交代的临终遗言那样。
他抛弃了对世间的怜悯,离开了那里。
直到师父的仇家找上门,正准备将师娘和小师妹烧死的时候,他冲进了火海,蹲下身,将师娘的眼睛合上,他看着师妹一点点的被火焰吞噬,没有任何表情。
这一次,他真正的放下了怜悯。
他杀光了那些坏人,将他们的脑袋割下来,摆放在师父的坟前,然后一把火,将师父的土坟和那些死不瞑目的脑袋全都烧成了灰烬。
第二天,他便彻底的离开了那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他是被赶走的。
那一桩轰动中州黄昭学院的灭门惨案,距今已经六十余年,他也被追杀了六十余年。现如今在黄昭学院的奇闻异事榜中,李自然的名字依旧位居榜首,屠杀俗人最多者。
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好在他从不解释。
李自然蹲在地上唉声叹气道,“师父啊,师父,你说只有当了世间的最强者,才不会心生烦恼和怨恨,更不会因为一场萍水相逢而心生恻隐之心。可我已经是最强者了,怎么还是忘不了她啊。”
“我还记得第一次去吃她家的馄饨,那个味道真是让人难忘啊,当时有几个人在无理取闹,无非不就是想吃霸王餐吗,又是骂人,又是砸摊子的,不就几个铜板嘛,至于嘛,于是我就好心的帮他们掏钱了。可是为什么啊,这群人不但不念我的好,反倒过来抢我的钱袋,还要抢走我的大鱼和小虾,钱袋没有也就没有了,可是大鱼和小虾是您留给我的,他们凭什么拿走啊,我一生气,就杀了他们。您不知道,当我割下他们脖子的时候,她有多害怕,她就跪在我面前,让我不要杀她。我当然不会杀她,我还想继续吃她家的馄饨呢,可是第二天,她就搬走了,我就再也没有吃过她家的馄饨。”
“我想帮他们付钱,让他们不要闹了,他们却反过来欺负我。我帮她把坏人赶跑,她却害怕我,躲了起来,到现在都不肯见我。”
“我只是想帮他们,可是他们一个个,都反过来和我作对。”
“师妹也是,是她亲口告诉我,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就算她死了,也不要我救,可当她真的快要死的时候,嘴巴里却一直在喊我的名字,她想让我救她,怎么可能呢?她是师父的女儿,师父从小就告诫我们,要说一不二,她怎么能出尔反尔呢,她不配做您的女儿,她不配,于是我就亲手杀了她,让她到黄泉路上,给您磕头认错。”
李自然站起身,擦去脸上的泪水,笑对清风,大袖出云,两鬓清霜,一人顶天。
这个世界不需要最强者,因为最强者有违天道。
这个世界也不需要弱者,因为弱者让强者变得不像强者。
李自然转过身,整个人缓缓飘到空中,长短两剑竖立身侧,长剑剑气如水泵,开闸放水,汹涌澎湃,冲灌整座大山。
短剑缓缓出鞘,小家碧玉,羞于见人,剑气如针眼,小孔透气,不清不楚。
青衫剑客竭力压下心中骇然,努力伸出右手拔出竹剑,双手紧握,剑气聚而不凝,在身前形成一道此生最厚重的屏障,可是在李自然的剑气面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破碎成渣。
青衫剑客输了。
还未出招,就已经输了。
竹剑斜插在地上,剑柄上写着赤霄二字。
李自然双指合拢,竹剑飞到他面前,横放,竖立。
李自然说道,“赤霄?原来你是刘帛符啊,黄昭子庙的八剑,执法者,专门行驶斩杀妖魔邪祟大权,可惜,我这个大魔头你杀不了。你还是回去吧。”
李自然双指在竹剑上轻弹了一下,竹剑上有轻轻的波动,飞到青衫剑客手上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截普通的竹子。
李自然说道,“等什么时候拿到了真正的赤霄剑,再来找我麻烦,慢走不送。”
刘帛符将竹节插在腰后,扭头飞下山去。
李自然看着漫山遍野的野花,悄然入林,只留下大鱼、小虾两把剑。
一身神意入山林,本就不羡仙人门。世有四鬼闹人间,且看我来斩魔鬼。
难过山其实共有四层。
第四层在山顶之上的白云间,只有巴掌大的地方却坐着两个人。
一人洒脱,长衣飘洒。
一人醉熏,白发生芽。
袁笠翁的屁股下面有一蒲团,蒲团上面像是有针一般,让他坐不安生,一直在扭来扭去。
范进轶醉的已经睁不开眼睛,听到身边的动静,一巴掌拍过去,瞬间安静了。
袁笠翁撇着嘴道,“这就是给我准备的葬身之地?看着不怎么样啊,还不如我家乡的大山好。”
范进轶打了一个饱嗝,酒气冲天道,“哪都不如家好,但是你要理解我们,总有人要先牺牲,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
袁笠翁将范进轶推到一边,指着下面的两把剑说道,“我可不要他来陪我,整天念诗,谁受得了啊。”
范进轶脸颊上的潮红退去,清醒几分道,“他自然是还有其他用处,我是说酆小都,他快不行了。喝下了用心头血酿造的死人酒,他断不可能活到这个冬天。让他陪你好不好?”
袁笠翁臭着脸,冷声道,“这个世界好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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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竹楼里住了一段时间,周天申才动身通过不小洞,前往难过山。
老人在他走之前,给了他一盏灯,告诉他,不小洞才是整座难过山真正有趣的地方,就看他敢不敢去。只要手持青纸灯,就可以走进不小洞的另一个地方,那里藏着真正的宝贝。
周天申将青纸灯点燃,纸灯发出淡淡的青光,光芒所照之地,宽阔的山洞中出现了一条青色小路,当他把青纸灯移开的时候,那条小路又消失不见了。
周天申断定,这条路就是通往另一个不小洞的去路。
他手提青纸灯,沿着小路,缓缓前行。
第二次进入不小洞,还是带给周天申不小的震撼。
不小洞绝对是洞如其名,整个洞口看着不大,可是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天然的钟乳石倒挂在洞顶上,每隔十步就有一个,钟乳石大多是乳白色的,还有一些比较稀有的红色,粉色。
这些颜色下面,多数都会生长着一些花瓣大如簸箕、草杆长如枪剑的奇花异草,还有一些因为常年经受钟乳石底部流下的汁液的浸透,而得到本质上的改变的石头。
周申天的竹篓里就有几颗。
在无名山的时候,金全义曾经受过蒙程的指点,而金全义又告诉了周天申如何识别那些奇怪的石头,所以山洞中的石头,周天申还是认识一部分的。
就比如周天申脚下踩着这颗青色的石头,石头是不规则的椭圆形,表面还算光滑,内部有一道嫩白色的丝线,丝线上面缠绕着一圈另一根丝线,这种石头叫做双线卵石,是可以孵化出精灵的。
不过这种几率很小,因为在很少有人光顾的山洞中,除了钟乳石的汁液,并没有多余的灵丹妙药来催化它的成长,而在世人眼中,尤其是那些只证长生的修道者眼中,除非那个人的脑袋被铁门夹过,才会将世间与资源浪费在这种小石头上。
大概周天申的脑袋就被铁门夹过,他已经收集了这种石头共十五颗,五颗淡白色,六颗黑色,两颗红色,两颗青色。
不同的颜色,代表石头能够孵化出不同属性的精灵。
淡白色的是光精灵,可以将自身灵力转变成光,黑色是黑暗,红色是燃烧,青色是飓风。
葛三量曾提醒过他,收集石头没有错,希望石头能够孵化出精灵这种想法也没有错,但是万不可以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精灵身上,更不可以平白浪费时间精力,一旦陷入其中,等你回神的那一刻,也是你道心失守的那一刻。
周天申还记得葛三量说这话的神情动作,真像一个纯情小媳妇。
周天申当然不会这么想。
他只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罢了。
再往前走一段就是窟兽们生活的地方。
这里的窟兽与无名山的有所不同,它们不是真的生活在窟洞中,而是很多人认为它们与生活在窟洞中的窟兽同属一家,所以也叫窟兽,它们住在石壁上。
有点像岩壁蛇。
岩壁上有很多种窟兽,但是大多数周天申都叫不上来名字,就比如眼前这只拦住周天申的...四脚鹅?
身子下有四只脚,脑袋又像鹅的生物也算是周天申在不小洞遇到的第一只窟兽,两次。
周天申实在是不知道它的名字。
不过没关系,这里的窟兽都很温和,也许是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人的原因,它们骨子里就没有危险性这种情绪,大约是天生的。
周天申在它面前扔下几颗石头,淡白色的,四脚鹅很乖巧的吞下石头,慢悠悠的让开了路。等到周天申通过,它又慢悠悠的回到原地,等着下一个给它送食物的人。
这里的窟兽都很爱吃这里的石头。
这一段路,周天申走的很轻松,因为总是可以遇到很有意思的窟兽。
有装死的,有结伴的,还有拖家带口的。
遇到一只,就会丢下几颗石头,很快,竹篓就空了。
这也是周天申感到轻松的原因。
再往前走,就是不小洞的终点了,那条只在青纸灯的照耀下才现行的路,顺着出去的洞口,在墙壁上烙下一条深刻的脚印。
周天申放下竹篓,从里面掏出来两颗拂晓,这种石头可以当作照路灯使用,注入灵力,乳白色光亮亮起,一点不比青纸灯差,他将石头用力扔到上空,很久才听到‘咚’的一声,石头落在周天申的手上。
根据拂晓发出的光可以看到石壁上方有一个很大的空间,上面居住着大耳蝙蝠,石壁上面并没有青色脚印的痕迹。
果不其然,那座不小洞就在上方。
周天申试着将灵力粘附在脚底上,手持青纸灯,踩着石壁上的青色脚印,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去。
刚开始还没有任何的不适感,可是当行进二十三步的时候,周天申一度感到头重脚轻,胸部像是有巨石挤压一般,呼吸困难,调用灵力,金黄色种子发出淡淡的微光,经过这些天的调养生息,周天申对灵力的使用已经到了抽丝剥茧的地步。
一缕缕细如发丝的金色灵力沿着筋骨脉络游走,沿途留下金色光点依附在骨头与血肉之间的缝隙中,一座座金色的烽火台拔地而起,注视着周遭境况。
当那一缕金色灵力游遍全身的时候,那种窒息感也逐渐消失,接踵而至的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压迫感。
就好像被丢置在一座空岛上,万籁俱寂,黑色天际,只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无论再怎么大声呼喊,都只会被心跳声掩盖过去。
周天申试着向前走去,换来的却是骨骼碎裂的声音。
数不尽的翅膀扇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难道是那些大耳蝙蝠醒了过来?
周天申竭力抬起拿着青纸灯的那只手,青光照在四周,空荡的空间中没有任何生物,竹篓被他收进了寸守物,他的手里还有两颗拂晓,周天申将石头扔在身下,借着微弱的白光,向下看去,空无一物。
又向上扔去一颗石头,白光照亮前进的路,并没有大耳蝙蝠的身影。
周天申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又迅速提上一口,四周空间的压迫使他的五脏六腑几近错位,鲜血逆流,神智模糊。
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位置,但是有一点他很确定,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不过也有可能先一步到底另一个不小洞。
他擦去脸上的鲜血,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那条青色脚印路快走到了尽头,他用力睁开眼睛,一步一步的数着。
五,四,三,二,一......
阳光很刺眼,空气也很冰冷,只穿了一件单薄衣衫的周天申从肚子痛中醒来。
他用右手撑起自己的身子,又用左手揉着肚子,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左右张望,没有一个人,只有一条青石板路,路得尽头是一扇青铜门。
周天申在书上看到过青铜制品,与这扇门的颜色很像,就是没有这么多的铁锈。
他挣扎着站起身,青纸灯就在他的左手边,大约两步的距离。
青纸灯里面的灯油全洒了出来,流了一地,灯芯已经开始腐烂,没办法点燃了。
所幸已经到了地方。
走过青石板路,推开青铜门,只感到一阵绣味儿的空气扑面而来,周天申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到了难过山的第三层。
这里他来过一次,有些印象,扭头看去,那扇青铜门就在那里,并没有消失。
不是幻觉。
可是他上次并没有看到青铜门。
发呆之际,天空云海翻滚,一道道粗如水缸的雷电从云海深处钻出,砸在地面上,大地碎裂,泥屑满天飞。
一个修长的身影从雷云中出现,脚下踩着一朵金色云朵。
那个身影低下头,笑望向周天申,说道,“周天申,好久不见。”
第五十四章 谁又不是为了自己
袁笠翁的手掌早已经泛黄,早到连他自己都忘了是从什么时候。
其实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是如何,可是不甘的情绪总是时不时的从心底蔓延,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这一天,他从云海中降落,落在那名少年面前。
长得还行,就是修为境界低了一些。
自己年轻的时候,应该不比他差吧。
袁笠翁自嘲的笑了笑。
没办法啊,这个世界有勇士,有恶龙,更要有站在勇士前面,无名无姓的开路者。
至少自己并不孤独,他真的很怕孤独。
唉,他们也会像自己这样,婆婆妈妈的吗?
应该不会吧,尤其是酆小都那家伙,下次见面不知道会被他笑话成什么样子。
早知道就继续装睡了,反正我本来就不是第一个。
算了吧,反正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不知道酆小都会怎么给那个小家伙交代后事?
该不会把他也带过来吧?
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就是荣锡祚那个老家伙又该念叨了吧,念叨他的孙子差不多该和那个小家伙一般大,本来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在这里陪着我们这些老家伙受罪。
我也成了老家伙了。
袁笠翁走到周天申面前,少年有些惊愕,不过还好,并没有活见鬼的失心疯,也没有见到神仙应该有的激动或者亢奋。
这一点让他很不爽,怎么说自己也是从天上飞下来的,用这里的话说,自己也算是一名神境强者,与人境的他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该不会这小子不知道自己的境界,还是在装傻。
试探一下?
袁笠翁双手负后,不见任何动作,漫天火雨从天而降,火焰炙烤着大地,滚烫的泥土因为水分大量流失而开始崩裂。
周天申脚尖一点,青叶落可以使他短暂的停在空中,对于现在使用灵力犹如抽丝剥茧的他而言,双脚就像是踩在两个树叶上,飘飘荡荡,在外人眼中甚是潇洒。
可是在神境强者袁笠翁眼中,却更像是刚学会飞翔的小鸟,那个身形,真是狼狈。
袁笠翁控制着火球悬浮在空中,无数颗太阳一起绽放,光芒足以刺破这世界上的任何黑暗。
周天申向后飞去。
袁笠翁只是向前迈了一小步,转眼便来到周天申的身后,天境强者就已经可以踏风而行,不受大地约束,而神境强者更是可以与天并肩,与人境比速度,完全就是眨眨眼的功夫。
袁笠翁递出一掌,轻轻的放在周天申的后背,一股强劲的掌风推动着周天申的身体向下冲去,地面上,尘埃四起,数条裂缝向四周延伸,一个人形坑洞出现在视野之中。
空中的那些火球如雨点般落在周天申身上,大山上的树木开始燃烧,很快便成为了一座火焰山。
袁笠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股烧焦的味道,很像很久以前吃的烤玉米。
良久,没有动静传来。
袁笠翁来到坑洞附近,半蹲,一掌放在土地上,一掌心中灵力流转,汇聚成一颗小小的褐色珠子,珠子上波光流转,内波有一个小白点,将珠子放在地上,眨眼间,珠子钻进土里,留下一个小小的洞口,依稀可以听到掘地的声音。
珠子很快从另一个方向钻出来,它身后还跟着一个面色冷峻的少年。
从山里钻出来的周天申,全身都沾上了一层褐色,挥之不去,只能等它一点点自己散去。
珠子飞到袁笠翁身边,停留在他伸出的那只手掌上空,提溜旋转。
周天申一手剑芒,一手斧刃,缓慢升空,这次他没有再保留任何实力,斧刃和剑芒两相辉映,青黄交接,被周天申丢掷,在袁笠翁身前爆炸。
袁笠翁掸去发丝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和蔼可亲道,“你就这点实力?不应该啊,就算你尚且是人境巅峰,远没有到达地境,可也不该是这种水平。我看过你的战斗,就像酆小都点评那三个年轻人一样,你啊,太过俗气,远没有人家的潇洒,更不要谈风流二字。”
“别以为这么傻乎乎的看着我,我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除了这两招,你还有什么?无非就是东南西北四方绝学和那些不入流的小法术,糊弄那些凡人还行,到了我这境界,还不如看狗拉屎有意思。”
“要不要我给你示范示范,什么叫做潇洒?”
周天申停在空中,不理会青年的碎碎念,只是在身前凝造出一层层结界,又分别在两侧贴出转瞬即逝符,方便自己逃跑。
他知道自己和眼前青年的差距。
动手?
他可不敢!
刚才只不过是找回一点场面而已,怎么说也要让他明白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等一切都布置好了,袁笠翁才开始动手。
只见他手心上的那颗褐色珠子旋转频率越来越快,最后只剩下一个小白点。
袁笠翁将手中白点扔向周天申,只一瞬间,结界破碎,符箓燃烧,周天申的身影出现在百丈外。
再一瞬间,另一张符箓燃烧的速度更快,周天申的身影两次腾挪,等到再次出现,已是五百丈外,而那个小白点始终贴着他的眉心,不长不短,一指距离。
周天申缓缓吐出一口冷气,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鸡皮疙瘩这么密集的出现,他缓缓地降落在袁笠翁面前,那个小白点又恢复成了那颗褐色珠子。
袁笠翁看着狼狈的少年,心头并不快乐和轻松,自己的牺牲就是为了这么一个毛头小子。
真令人不爽。
袁笠翁盘腿坐在地上,周天申亦然。
那颗褐色珠子飞到周天申头顶上面,没入他的脑袋里。
袁笠翁解释道,“神境与其他三境都不相同,它的战斗更像一种家常便饭般的轻松和自在,即使我将境界压制到和你一样的人境,但是那份自在在,我就不会输。人境则不尽然,它是修道者开始修道的开门砖,你必须紧紧的握住它,用力向你的敌人砸去才行,稍有犹豫,死的人就只会是你。”
“地境和天境正如这世间的天地,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一个俯瞰着世间万物,一个承载着世间万物,要想进阶到地境,就必须要有那种肩挑万物,我辈尤轻松的气概和担当。”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合一,方为神仙人。”
周天申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在用心的听着。
袁笠翁咳嗽两声,继续说道,“我本名叫做袁笠翁,奉上头的指令,在这里等你,助你突破屏障,进阶地境,然后再把一身修为送给你,等你到了地境巅峰,就可以借此鲤鱼跃龙门,成为天上人。而我呢,也就可以寿终正寝了。”
“那颗褐色珠子是我的灵根,它现在已经进入你的丹田,去说服你家的金色圆珠,让他不要再生闷气,只管踏踏实实的进阶便可,至于后面的事,有我呢。你要是不信啊,就自己看看。”
袁笠翁用手指轻轻的点动周天申的小腹,一层金色涟漪荡开,周天申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自己丹田中的情况。
与往常不同,这次自己才是旁观者。
一粒很小的金色种子在他眼前不断变大,一颗褐色珠子在种子身边旋转,一缕缕褐色灵力从珠子内部钻出,然后再钻进种子里面。
种子起初有些抵抗,试图调动金色灵力与褐色灵力对峙,奈何周天申实力孱弱,连带着自己的灵根也不是他人的对手,金色种子败下阵来,只能任由褐色珠子发落。
褐色灵力不断地充斥着金色种子,种子顶部开始发出碎裂的声音,突然,一株嫩绿的树苗从种子中冒出,树芽上有两片叶子,叶子上覆盖着金色脉络,正发出淡淡的金光,在金色与褐色两色灵力的加持下,树苗不断地长高,长出新叶子。
没过多久,一颗等人高的小树苗熠熠生辉,回到了周天申的丹田之中。
褐色圆珠体积减小,只剩下一个黑点,悬浮在小树苗上面。
做完这些,袁笠翁一头栽倒,费力的打个滚,仰面朝天,额头渗出黄豆大小的汗珠,整张脸开始变成蜡黄色,然后是脖子,最后是脚跟,衣服已经化为碎屑,铺在身上。
咳出一口鲜血,袁笠翁潦草的用手抹掉,轻声说道,“我能帮你的,就到这了。有酒吗?”
周天申从寸守物中拿出一个酒红色的酒壶,放在袁笠翁手中,帮他拔开酒塞,袁笠翁嫌弃道,“给死人喝的。”
喝过两口酒,袁笠翁自己挣扎着站起来,现在他还没死,一身境界修为也就还在,只是身体中的精气神少了大半,剩下的最多支撑他到晚上。
袁利翁笑道,“刚才那招,送给你了。”
他踉跄着走向山林,之前的战斗都在他的无上小天地中进行,无关乎外面的世界,所以难过山的树木依旧翠绿,山峰依旧精神,只是青年不复以前,满头白发,隐入山林。
良久,一道醒目的冲天光柱从天而降,一个模糊身影在光注中浮现,他冲周天申摆摆手,说道,“来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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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已经被搜查了一圈,除了发现两三个硕大的洞口之外,并没有其他太大的收获。
三名赤裸上身的汉子中的其中一个,额头上有一道黄色条纹,蹲在地上,抓起一小撮黄土,放在嘴里细细品尝。
良久,汉子抬起头,双眼发出黄色光柱,光柱好似游蛇,向山上激射而去。
没过多久,游蛇折返而来,又回到他的眼中。
另外两名背负狼牙棒的壮硕汉子分列两侧,其中一个人的左脸颊上有一道红色条纹,另一个人的右脸颊上则是黑色条纹。
脸上有红色条纹的那名壮汉体型最大,胳膊上的肌肉就像是两座小山,青筋犹如两条青龙盘踞在山峰之上,他的身后站着的两个手捧印章的女子,也是六个女子中最高大的两个。
他嗡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蹲在地上的壮汉站起身,细细品味游蛇带来的信息,紧闭双眼的他,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另外两名同伴看着他,分别抽出身后的狼牙棒,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壮汉使用的是破地谷的秘门勘测之法,通过此等秘术,可以看到某一特定区域,过去十秒之内所发生的事情,但是,一旦使用这种法术,施术者会很容易迷失在假相之中。
如果过分依赖过去,就会被过去同化,永远无法醒来。
这个时候的施术者是脆弱的,一个稚童的轻轻一点,都有可能导致他的崩溃。
更不用说,眼前五个手持长剑的白衣人。
那六名从破地谷的奴仆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女人负责三名壮汉的安全,在看到壮汉的动作,白衣人不合时宜的出现后,手持印章的两人站在最前面,其次是玉瓶,最后是拂尘。
左右脸颊各有一道条纹的壮汉来到闭着眼的那名壮汉左右,试图唤醒他。
左脸颊有一道红色条纹的壮汉名为史丹,是破地谷的二弟子。
右脸颊有一道黑色条纹的壮汉名为狄克,是破地谷的三弟子。
额头上有一道黄色条纹的壮汉名为阚剡,是破地谷的大弟子。
史丹轻声呼唤,“大师兄,有人来了,赶快醒过来。”
阚剡的身躯晃动了一下。
狄克警惕着白衣人的动作,脸上的黑色条纹,熠熠生辉。
为首的白衣人是一名戴着斗笠的女子,女子身上散发出淡淡的体香,背后的褐色长盒,古朴沉默。
另外四名白衣人无名无姓,只有一个代号,从壹到肆。
只等苗萤雪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用最锋利的武器斩断敌人的喉咙,将头颅带到她的面前。
这是杀手应该做的。
不过苗萤雪并没有这么做。
现如今苗圃房的实力处于十二房中不上不下的位置,这是一个很尬尴的位置。
十二房共分三等。
上房,风雪房,山神房,行者房,道祖房,这四房从来到邨州的那一天,就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中房,苗圃房,水乡房,地割房,星历房,在现在的上房没有到来之前,他们才是先阳地界数一数二的门派势力。
下房,贞子房,门槛房,哑铃房,枣子房,不说其他,就说贞子房,成立的时间不比上房成立的时间长,却因为不会办事,而被地割房毁了大半,剩下一半,也是因为与门槛房扯上了关系才保存下来。
所以,要想在十二房中站稳脚跟,要么有实力,要么有关系。
如果不是遇到了那颗百岁穗,恐怕苗萤雪还只是一个甘愿守着家业,无忧无虑的小女孩,绝不会有现在这般的雄心壮志。
苗萤雪是从自己的母亲手中接过的苗圃房,那时她才只有十九岁,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可是母亲的突然暴毙让她对男人失去了信任。
苗圃房规模不大,从上上一任房主开始,就始终只有四名属下跟随,可以说,苗萤雪在哪,苗圃房就在哪。
苗萤雪曾拒绝了地割房房主罗耐的求婚,也拒绝了星历房发来的联盟密信,从她母亲去世的那一天,她就失去了踪迹。
没有人再见过她。
直到三年前,她手刃了杀害母亲的凶手,枣子房的上任房主唐流。
随后以另一个身份示人,众人才得知,十年前的小丫头变,早已经变成了心狠手辣的杀手。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她的出现,直接从枣子房和哑铃房的手中,夺回了本属于她的领地。
在那以后,枣子房和哑铃房便一蹶不振,始终位于下房的卑微地位,无缘中房。
其实除了百岁穗的存在,苗萤雪的心中还藏着一个足以颠覆邨州势力划分的秘密,那就是上四房的出现。
一直以来,她都在与上四房保持着秘密联络,通过自己收集的情报与上四房进行交易。
她知道上四房真正的来历,更知道自己牵扯进了怎样的洪流之中,但是她没有选择,要想做人上人,就不得不做出违背本心的选择。
她不后悔。
阚剡还没有醒来。
苗萤雪已经等不下去了。
她一直在附近,就是为了利用破地谷的秘法,希望能够得知山上发生的事情。
想要知道这件事的,不止她一个。
无论是宝贯门,还是青衫剑客,亦或是佩戴双剑之人,她都惹不起,就连六大门派中最弱小的破地谷,一根手指头就可以轻易的将她碾碎。
所以她才会和红山老大做交易,才会花大价钱购买情报,得以获知这座云头瓮的真面目,才会守株待兔的等在这里,就为了获取一个消息,或者是一个答案。
那个人,被光柱接走的人,是不是在此地飞升了。
即使锁沦大帝的传说已经延续了万年,羽化成仙也从此再没有发生过,但是这丝毫阻止不了那些狂热的人,对于飞升的渴望。
苗萤雪就是这么一个人。
苗萤雪扭动着腰肢,向前款款而行,穿过手捧印章女子,最后在拂尘女子的阻挡下,停下了脚步。
那四名白衣剑客,摆出剑阵,剑尖直指阚剡的额头。
苗萤雪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史丹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绝色美人,吞咽下口水,鬓间留下两行汗水。
为什么来服侍三人的是两名女子,一切尽在不言中。
苗萤雪用手背遮住嘴唇,轻笑道,“小女子已经在这里等三位很久了,不知道各位破地谷的各位好汉愿不愿意和我做一笔交易?”
狄克是三人中岁数最小的,也是心思最缜密的,当下急忙拉住史丹,和他一起挡在阚剡面前,紧握狼牙棒,抵在苗萤雪面前,“我认得你,苗圃房的苗萤雪,就是因为你,我们破地谷经营多年的地下生意才会功亏一篑,现如今你不躲起来,反倒和我们做交易,你信不信我打碎你的脑袋?”
出门前,师傅曾经交代过,这次他们三人的任务就是为了搜寻宝物,绝不可以惹是生非。
现如今,邨州的局面已经开始发生改变,他们破地谷也要作出改变,而在不久之后的战斗就是一个机会。
他们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如果不是师父临行前得这番嘱托,他早就杀了苗萤雪。
苗萤雪漫不经心的解开手臂上的布绳,将褐色长盒放在地上,抽出长剑,手掌放在剑柄上,宛如一位女战神。
苗萤雪说道,“这座云头瓮是一个秘境,里面有无数的宝物,只要得到一件,就足以飞黄腾达,我知道你们的目的。恰巧,我们手中就有一件。”
她将脚下的长盒踢到三人面前,狄克谨慎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用狼牙棒挑开长盒,里面躺着一棵颗粒饱满的稻穗。
稻穗发出淡淡的金光。
苗萤雪解释道,“这是一颗即将修炼成人形的百岁穗,有了它,你们破地谷的实力一定会得到提升。”
史丹目瞪口呆的盯着那棵稻穗,伸手就要把长盒揽到身前,可是狄克再一次的拦住了他,“你为什么要把它交给我们,你留着岂不是更好?”
苗萤雪伸出舌头,俏皮的一笑,“怀璧其罪,我们苗圃房可不比你们破地谷。”
这个解释似乎也说得通。
狄克收起狼牙棒,心里的戒备却不曾放下一点,问道,“你想要什么?”
苗萤雪伸手指向紧闭双眼的阚剡,“我想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狄克与史丹对视一眼,共同看向阚剡,阚剡已经睁开了双眼,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大汗淋漓。
阚剡看着那棵稻穗,嘴唇有些干裂,沙哑着声音说道,“你不会想知道那里发生的事情。”
苗萤雪蹲下身,眼神玩味的看着面色苍白的壮汉,怜悯道,“我听说过破地谷的事情,也了解过一些关于你刚才使用的秘术,看来应该是很让人向往的事情才会让你深陷其中,险些没有出来。我已经把我的筹码亮了出来,你要是觉得不够,我转身就走。”
“等等。”
阚剡拦住苗萤雪离去的脚步,在师弟的搀扶下站起身,褐色长盒已经被他收了起来,他说道,“这件事只能你一个人知道。”
苗萤雪将耳朵贴近阚剡,几秒后,苗萤雪脸色略显苍白的离开了难过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迅速的起草了一封书信,将阚剡告诉他的一切,原封不动的告诉了那些人。
苗萤雪走后,破地谷的众人也没有在山脚久留。
按照阚剡的说法,他因为那十秒钟的所发生的事情而蒙蔽了心神,如果不是师父在他丹田中留下的一字真言,恐怕他就要变成活死人了。
师父交代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众人搀扶着阚剡前往难过山半山腰。
路上,狄克曾问过阚剡,将事情告诉苗萤雪是不是有些不妥,需不需要将情况告诉师父和众位长老,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苗萤雪背后的势力,一旦牵扯的势力过多,那么对破地谷可是没有半点好处的。
阚剡的情况比之前好了一些,但还是有些虚弱,他脸色苍白的看向山顶的方向,第一次从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恐惧。
他说,“我看到的,绝对不是我们可以染指的,告诉她,也只不过是找一个替死鬼。”
半山腰上有一座祠堂,祠堂里并没有供奉任何牌位,只在房间的正中间有一个棺材,棺材被铁链捆绑着,铁链上面贴满了符箓。
肩膀上趴着一只伊泰牛的女子扔掉手里的花朵,向前小跑两步,追上站在祠堂门口的男子,男子打开折扇,轻轻扇动,丝丝凉风,穿过两人,向身后袭去。
一声惊疑从两人身后传来,树丛中走出一个衣冠楚楚的公子哥,公子哥身穿白衣,腰上悬挂着一枚白色玉佩,白衣胸口上蛰伏着一只异兽,瘦弱的身体上面,布满尖刺,牙齿裸露在外,双眼充满杀气的注视着前方。
公子哥的手里也有一把纸扇,扇面上画了五只奇形怪状的异兽,有金色的人形猴子,青色的蛮牛,蓝色的尖嘴鲨,红色的三眼火鸟,黄色的大熊。
铺开扇面,一缕缕不同颜色的灵力从公子哥身体中涌出,甚是好看。
灵力尽数涌进纸扇中,那些异兽变得越来越活灵活现,似有眉目转动,灵力在身体上流转,爪牙鲜亮,仿佛下一秒就会跃出来,扑到两人身上。
来自宝贯门的男女站在一旁,男的名叫安三九,天生体热,不与人接近。每当到了夏令时分,身体表面就会浮现一层红纱,看着吓人,得益于宝贯门的大长老在街上遇到他,看他面相不错,根骨又为上等,便收作弟子,传他法术,教他习课,安三九才得以存活,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女子的身份就要高贵的多,她名叫刘三伏,是宝贯门门主的女儿,从小锦衣玉食,不缺玩物,这次出门只是不想练功,偷偷懒而已,被她美名其曰,‘出去历练,顺便捡一件机缘也说不定’。结果没想到还真就让她歪打正着的找到了秘境所在,安三九随即连夜加急一封书信,向宗门禀报两人的发现,宝贯门很快回信,而且还是宗主亲自回的信,然后便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那名下棋的老人正是安三九的师父,宝贯门的大长老唐立宗,他事先曾留下一魄附着在竹扇上,就是为了能够与自己的宝贝徒弟及时取得联系。
至于那名洗衣老妪,则就是另一桩有趣的无聊事了。
刘三伏的名字和安三九的名字不同,后者是因为天生异根,身体终日发热不得控而被宝贯门的大长老取名字,而前者则是因为被牵扯进了一桩秘闻而导致体寒不散。
因为那桩秘闻事关仙彩州的那座秘境,所以刘三伏很少出远门,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没有家中长辈的陪同下离开家这么久。
白衣公子哥轻摇纸扇,站在原地,仰着头,看向祠堂的牌匾,上面没有题写任何字。
他自是认得眼前二人,同是仙彩州的青年才俊,天赋之辈,闻名见面,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关系没有那么熟络,而他又是一个不喜欢主动打招呼的性子,所以便不太礼貌的自动忽视了二人。
刘三伏却是一个活泼的性子,在看到熟人后,忙不迭地打起了招呼,“唉,我认得你,你是那个,那个,可以听懂窟兽说话的那个,那个门派叫什么来着?你等会啊,让我好好想想,什么兽宗来着?”
安三九在一旁小声提醒道,“是剑骨龙兽堂的任小宗。”
刘三伏拍手喊道,“就是这个名字,我就说嘛,我可以想起来的。那个,你也来这里找宝贝的?也是啊,在秘境里不找宝贝,找什么。”
白衣公子哥无言,这个问题还真是有些难回答啊。
首先,他是来自剑骨龙兽堂,其次名字也是任小宗,但至于是不是找宝贝的,他可以很明确的告诉眼前的姑娘,他也不知道。
他是被自家师父丢到这里的。
只是这些家里事,他并不打算向外人诉说,只是简明扼要的点点头,回了一句,“是。”
这么回答,应该也没错吧。
在得到准确的回答后,刘三伏笃定的看向安三九,从她兴奋的眼睛中可以看出她在向他炫耀。
炫耀她猜中了任小宗来这里的目的。
安三九没有回应刘三伏的挤眉弄眼,他眼神冷峻的看向眼前的同龄人,剑骨龙兽堂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堂会。
在仙彩州的人都知道,仙彩州有一个排名,叫做‘一城,二宗,三派,四门,五小人’。
任小宗所在的剑骨龙兽堂就是三派其中之一,而宝贯门则是四门之一,按照排序就知道,宝贯门不如剑骨龙兽堂。
事实确实是如此。
宝贯门奉行的就是一个字,‘稳’。
无论是发现那条名为长愚街的时候,还是在得知刘三伏身体秘密的时候,宝贯门都没有走漏半点风声,直到门主刘泊罗决定对外开放长愚街,仙彩州才得知秘境的存在。
而与之相反的是,剑骨龙兽堂一直都是行刚硬之路,作快意之事。
这个任小宗算是一个异类。
相互打量一番,安三九率先说道,“这座祠堂里面的东西,先来后到,既然是我们先发现的,理应让我们先查看,任师兄觉得呢?”
按照辈分排序,任小宗是剑骨龙兽堂的二师兄,无论是安三九还是刘三伏,都应该尊称他一声师兄。
任小宗点点头,转过身去,再打开那把纸扇的时候,上面的五只异兽已经全都闭上了眼睛,他说道,“安师弟说得对,我不看就是了。”
安三九走进祠堂,刘三伏蹲在门口,她对这些不感兴趣。
棺材是长九尺,宽三尺的木头棺材,上面刻画着红色纹路,好像是用鲜血浇筑一般,拨开铁链,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棺材板正中间有一副枯败的骷髅画像,画像上的骷髅的头上有一道裂纹,裂纹边缘处渗出红色,骷髅的手指上还有一枚红色戒指,戒指上的图案已经看不清晰,但可以感觉到价值不菲。
捆绑着棺材的铁链上贴满了红色符箓,符纸上用金粉画了一道闪电,将手放在符箓上,依稀可以感受到酥麻的感觉。
安三九绕着棺材走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没有把它打开的意思,刘三伏在门外等得急了,便起身走进祠堂,想要一把将铁链扯开,她倒要看看里面有什么妖魔鬼怪,能让安三九都无从下手。
安三九拉住她的手,轻轻拍动香囊,小声说道,“寰婆婆还没回来,我们还是先等一等吧,要是出现了什么意外,我可没办法向门主交代。”
刘三伏翻着白眼道,“那就再等等。”
在两人等待的时候,半山腰上又上来了一批人。
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一聋一哑。
总计六人。
男人身披战甲,双目炯炯有神,不苟言笑,猩红的披风挂在身后,上面绣着一只冲天老虎,威风凛凛,他的手上戴着一个硕大的拳套,拳套上各自镶嵌着一颗红色圆珠。
女人穿着一身水袖衣裙,腰上缠着一条金丝带,头上的发簪有数十根之多,每一枚上面都有一颗白色圆珠,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为女人的美丽又增添一份雍容华贵。
老人驮着背,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充当拐杖,头上有一根白色丝带,细细的缠住白霜长发,面黄肌瘦的她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因为腿脚不便,所以整支队伍走的很慢,却没有一个人对她有意见,所有人在看到她的背影时,都会流露出敬仰,可惜的情绪。
小男孩有一张圆脸,还不太懂事的他总是会被路边的花草吸引视线,老人为了防止他走丢,索性牵着他走,小男孩满脸的不情愿,但也没有太过反抗,毕竟她的身份放在仙彩州都是数一数二的。
耳朵被白布包起来的中年人满脸胡茬,瞅着有些疲惫,一路上都是他的哈气声,腰后横放着两把柴刀,柴刀被他擦的反光,理应是一个爱干净的人,但是看他的衣服上到处都是油渍和呕吐物的痕迹。
从外观看,嘴巴上戴着面罩的人应该就是哑巴,除此之外,他还穿了一件黑马褂,衣服正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哑’字。
哑巴手上缠着绷带,绷带上一尘不染,这点与聋子很像,总是对自己的心爱之物疼爱有加,但是有一个很明显的不同点就是,他的衣服是干净的。
这六人从祠堂后面的山坡上走下来,一时间,整座祠堂都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住,祠堂里的安三九和刘三伏都感到胸口像是被一块石头压住,喘不上气来。
任小宗的情况就要好很多了,早就察觉到六人痕迹的他,打开了纸扇,纸扇上那只人形金猴跃出扇面,龇牙咧嘴,狂吠不止。
男人不动声色,一拳打在猴子的肚子上,猴子躲闪不及,只能硬抗。
拳风将猴子带下山去,很快,一缕金色烟雾从山下飘到山上,落在任小宗身边,变成了一只奄奄一息的金猴。
女人惊疑一声,没想到它能够抗住自家男人一拳,虽说看着有些狼狈,但是自家男人是什么样的修为境界,他可是最清楚的那一个。
还不等男人打出第二拳,老人向左横跨一步,拉着男孩挡在男人面前,训斥道,“我们是来办事的,不是来找事的,既然找到了东西,搬走便是,干嘛要打人呢?”
男人低头称是。
六人走到祠堂前面的空地上,老人和男人走进祠堂,老人笑道,“我们早在五天前就来到了这里,只是因为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便把这个棺材留在了这里,还请两位小友见谅,让我们把他搬走。”
刚才男人欺负任小宗的全过程,两人也是看到了,任小宗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安三九更是不会说什么,但是刘三伏可是不留一点情面,指着老人身后的男人说道,“哼,凭什么你们说搬走就搬走,你们有什么证据说你们先发现的,我还说我是十天前到这的呢。别以为我们好欺负,我可不怕你们。”
老人和颜悦色的听着少女的抱怨,笑道,“还真是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没想到刘蛞有你这么一个孙女儿,也算是他这个‘闷汉子’的造化吧。”
听到爷爷的名字,刘三伏向后倒退一步,警惕的问道,“你怎么认识我爷爷,还知道他的外号?”
老人笑道,“我嘛,垂死之人,不提也罢,怎么样,现在可以让我们把棺材搬走了吧。”
刘三伏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让他们搬走了棺材。
小的时候,他曾听大长老爷爷说过,这个大陆上知道自己爷爷外号的家伙已经不多了,除了一些不出世的老家伙之外,剩下的都是一些与他私交很好的朋友,如果以后在外面碰到了他们,大可找他们帮忙。
刘三伏在老人走出祠堂后,急忙追上前,站在老人身后,问道,“你到底是谁?”
老人顿了一下脚步,想了想道,“就叫我老瘸子吧。”
刘三伏记下这个名字,准备回去后问问大长老爷爷,她追问道,“你认识我爷爷多少年了?”
老人的脚步没有停下,只是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确实是好多年没见过他了。”
六人走下山,留下茫然的一人,对视的二人。
良久,刘三伏回过神,仿佛未曾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一只手拉着安三九,一只手扯着任小宗的袖子向山顶跑去。
来自破地谷的九人到达半山腰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祠堂的踪影,而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凭空出现在眼前,一根通天白玉柱矗立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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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笠翁走后,周天申没有走下山,而是在山顶上找了一片空地,将袁笠翁的衣服碎屑埋了起来,一个小小的衣冠冢与整座大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周天申也不确定袁笠翁是不是飞升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自己,但是在他进阶到地境的时候,脑子里曾闪过一副画面,画面中有一颗老槐树,槐树下躺着一个少年。
他看不清少年的长相,但是却想起了曾在天香县宝器阁中脑海里浮现的那个场景,也许只有等搞清楚少年的身份,才可以知道这一切到底因为什么而发生。
周天申从寸守物中取出酒壶,酒红色的,倒掉小半壶,剩下半壶,又收进了寸守物中。
接着他又拿出一个青色的酒壶,这里面的酒,口感醇厚温和,很适合现在的他喝。
他没有直接就着青色酒壶喝酒,而是将里面的酒倒进了金色酒壶里。
他并不为袁笠翁的离开而难过,甚至还有些窃喜,因为自己终于进阶到了地境,再过不久,等他稳固境界后,就可以直接去黄昭学院参加入学考试了。
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至于袁笠翁的离开,他希望他是飞升,而不是陨落。
书上记载,神境强者的陨落与飞升都会牵扯一根从天际边赶来的天柱,因为他们本身的修为太过惊世骇俗,如果单纯的将身体留在大陆上,则会引发世象气乱,天地颠倒的惨剧。
这是天上人不愿意看到的。
喝过酒,周天申收拾好东西,动身下山,上次他只走了难过山一半的路程,剩下一半是什么样,也只在书上看到过。
既然云头瓮选择在禾子洋降落,那就说明他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用。
抓起一把黄土,试着将它们停在空中。
黄土被山风吹散,周天申收起思绪,走下山顶。
第五十五章 这半座山
从山下看,难过山大致可以分为三层,每一层之间都会有一段长长的石梯。
石梯是从山壁上整整齐齐凿出来的,沿着石壁向下延伸,大约每隔五十步,就会有一个石狮子,也是从石壁中凿出来,镶嵌在石壁上。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难过山与其他山峰的不同。
难过山还有一个特别显著的特点就是,在中千万不要在树林中过夜。
因为这里除了修道者,还有很多不出世的窟兽与精灵,它们大多在夜晚行动,出来觅食。
有时它们会提前结束闭关,找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检验自己闭关的成果,有时也会延长闭关的时间,而这时的它们通常都会有属于自己的防护阵法,一旦你不小心进入其中,后果如何,没有人知道。
不过这里的窟兽和精灵对修道者还是很友好的,它们之所以呆在这里无非有两个原因。
一,不愿意与俗世有太多牵扯,只是想精心修炼,早日飞升。
二,在俗世中受了很重的伤,在此疗伤,不问世事。
郑家对前者的态度从来都是来去自由,绝不约束。
但是对于后者,就需要一份灵契来控制它们的行动,一旦它们做出出格的事情,就会被灵契反噬,轻者重伤,重者灵根自毁,永远无法修炼。
听着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但是只要它们能够管住自己的手和嘴,那么灵契的存在不仅不会伤害它们,反而还会帮助它们约束身心,专心修炼。
修真界的灵契就好比俗世中的签字画押,通过利用灵力将一条条约束事项写在特定的容器上,然后从画押方的灵根中抽出一丝魂魄附着在容器上。
只要他胆敢违背契约,那么握有灵契的一方就可以通过抹消掉契约上的魂魄,从而致使画押者获得惩罚。
从抽出魂魄的那一瞬间,灵根上就会烙印出一个痕迹,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痕迹,就可以毁掉画押者的百年,乃至千年修行。
所以,并没有多少人有这个勇气与胆量。
走下石梯,会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左边可以去往山峰的另一面,右面可以沿着石梯直接出去,继续往前则是可以到达半山腰,除了石梯,还可以走那些山路,只有走山路才会遇到这座秘境大山中的宝物。
周天申上次进山,已经逛遍了半座山,只拿走了一些石头,其他的,并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他上次进山是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看看能不能捡到一些机缘帮助自己,其实这次进山也是这个目的。
既然他已经进阶到了地境,心里的那个疙瘩也就解开了,也就不用再那么着急了。
他脚尖在石梯边的栏杆上一点,低下头,矮身躲过一根横出来的树杈,再一扭身,无声的落在枯黄的树叶上。
他走过这条路。
这条路算是这座难过山的戒线,穿过这条路就等于过了难过山的一半领域。
周天申凭着记忆穿过这条泥泞小路。
他不记得昨天下过雨,这条路上却满是泥泞,还有一行硕大的脚印,周天申上前比对,大约有他的半个身子那么大。
他跟着脚印向山下走去。
这条路横穿整座难过山,其中又会分出无数条支路,通往其他地方,这些支路都是其他来此寻宝的修道者开辟出来的。
周天申沿着一条向左的窄小支路,慢慢走去,这条路上很干净,只有寥寥几片树叶。
没走多久,就看到一颗歪脖子树,树上坐着一个吃野果子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用树叶做的衣服,脚上穿了一双草鞋,草鞋上插着两朵小花,男孩的头上也有两朵小花。
看到周天申后,小男孩急忙扔掉手里的果子,跳到树后面,伸出一颗小脑袋偷偷的观察着他。
周天申并没有太过注意小男孩,只是在歪脖子树前面停留了片刻,然后低下头,被树根上的一滩血迹吸引了视线。
周天申蹲下身,手指抹下一些绿色的液体,上面传来腥臭的味道。
“这是树伯伯身上掉下来的,它被人杀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男孩站在了周天申的身后,眼神有些落寞,但更多的还是悲伤。
周天申站起身,小男孩只到他的腰,他便仰起头,有些胆怯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举起右手,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紫色的野果子,问道,“你能帮他报仇吗?我打不过那个家伙,他很厉害,比树伯伯还厉害。树伯伯已经在这里修炼了很长时间,可还比不过那个家伙的一只手,真的,他只用了一只手,就把树伯伯从树上拉了下来,然后,树伯伯就被他带走了。”
周天申已经坐在了地上,听小男孩讲不久前曾发生的事情,小男孩与周天申平视,依旧举着手,手里是那个紫色的野果子。
小男孩继续道,“我是被树伯伯用法术保护了起来,才没被那个人发现。你能帮树伯伯报仇吗,我可以把我的灵根给你。”
周天申接过野果子,小男孩嗖的一声,钻进了泥土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周天申捏开果子,里面只有一个很普通的果核,他看向小男孩,小男孩眼巴巴的看着他,“我已经求了很多人,他们都只想抢走我的灵根,不打算为树伯伯报仇,所以我才用了一些障眼法。”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障眼法吧,周天申想道。
周天申两口吃下果子,味道很甜,还有一些泥土的味道。
他问道,“那个人去哪了?”
小男孩从地里钻出来,惊讶的看着眼前坐在地上的少年,他长得很普通,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普通材质,完全比不上先前的那些人,看着也就是腰上的那个金色酒壶值点钱。
树伯伯教过他一些相面之法,他脑袋笨,记不住那些繁琐口诀,每次都只是凭着直觉办事,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应该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修道者。
看他的年龄,应该不超过二十岁,修为境界应该也就是人山境,再或者人魁境,绝不可能是地境强者。因为树伯伯修炼了几百年,也才算是人魁境巅峰。
他真的可以帮树伯伯报仇吗?
小男孩坐在周天申旁边,看他喝着金色酒壶里面的酒,忍不住问道,“你今年多大,境界是多少,压箱底的宝贝又有多少,如果你死在了这里,会有人替你报仇吗?”
听着一连串的问题,周天申放下酒壶,转过身,好奇的问道,“你又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立刻坐端正,不苟言笑的说道,“听好了,我的名字叫做大梨,是树伯伯给我取得,怎么样,好听吧。”
周天申微微一笑,“你是梨树精?”
小男孩揉着脑袋,憨憨的笑道,“树伯伯才是梨树,我只是一朵梨花。”
周天申放下酒壶,从寸守物中取出一块青色石头和一颗白色圆珠,石头里面有一个小白点,圆珠里面则是一根白线,他将这两样东西交到大梨手上,说道,“拿着,防身用。”
大梨把玩着青色石头,他能感受到里面有微弱的灵力波动,至于那颗白色圆珠,他更是明白它的重要性,他将圆珠还给周天申,“石头我留下,这个我不能收,树伯伯说过无功不受禄,我求你帮忙,理应是我给你东西才行。”
周天申把圆珠放在脚下,看着天上的白云,一朵一朵,随风飘着、走着,说道,“你刚才说,只要我帮你报了仇,你就会把灵根给我,我收下,但是你没了灵根,就会死,这个就算是我自掏腰包,送给你的,与其他无关,你也不想就这么去见你的树伯伯吧?”
大梨想了想,便收下了白色圆珠,郑重其事地给周天申磕了三个响头,“如果你真的能帮树伯伯报了仇,我这辈子都愿意替你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周天申让大梨起来,自己也站了起来,询问道,“那个人长什么样?”
酆小都走后,道无想他们曾将他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周天申,其中就有一件关于历练的事,酆小都表示他们在祥云城还会有一难,可是直到出了祥云城,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当时还以为是酆小都在吓唬他们,现在想想,也许是真的。
也许这个杀死树伯伯的人就是酆小都口中的磨难,只有将他打倒,自己才算是可以独自闯荡大陆。
所以他愿意帮助大梨,更多的还是在帮自己。
小男孩看着出神的少年,攥紧了拳头,说道,“我当时害怕死了,只看见他穿一身黑色衣服,而且身上还有一种臭味,捂着胸口,还留着血。”
周天申将那人的特征记在心里,扭头看向大梨,小男孩有些婴儿肥,小小的个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像他这么小的岁数就能修炼成人形的精灵可不多见,想必是那个树伯伯的手笔吧。
他问道,“你是留在这里,还是陪我一起去?”
大梨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将白色圆珠一口塞进自己的嘴里,吞咽声,圆珠便进了他的肚子里,一片白光在他的肚子上亮起,大梨痛苦的盘腿坐在地上,双手结出古朴的手印,应该是精灵一族的修炼之法。
据说精灵和窟兽在修炼成人形之前,都会有一套自己的修炼手印和心法,这是它们与生俱来的,类似于本能的一种。
眼看小男孩现在就要消化那颗灵根,周天申也就不再急着赶路,他坐在大梨身后,使出静心印,替他护法。
大梨也是第一次消化灵根,早在他诞生出灵根的时候,树伯伯就告诫过他,在没有到达一定修为境界的时候,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去尝试消化其他灵根,因为当灵根中的灵力超过身体的承受范围后,身体就会爆炸,从而导致灵根受损,极有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可是现在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现在他的身体中有两颗灵根,一颗是自己的,只有黄豆般大小,精灵和窟兽的灵根与修道者的略有不同,它们无法幻化出大树或者是丹田小天地,只能凭借大小来判断修为强弱。另一颗有他的拳头般大小,是周天申赠送给他的,此时正在他的丹田中兴风作浪。
周天申使用的静心印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帮助大梨平复了丹田中的波浪,让他少受了很多皮肉之苦,但是他也只能帮到这里了,剩下的就要靠大梨的造化了。
大梨咬紧牙关,拼命压缩丹田中不断涌出的灵力,然后分出心神,试图将两颗灵根融合在一起,可是灵根天生就具有排斥性,尤其是属性本不相同的两颗,想要让它们结合在一起,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大梨却还在努力,他看不到外界的情况,因为灵力太过充裕,所以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膨胀,就像是不断打气的气球,过不了多久,就会爆炸。
周天申也在外面替他想办法。
就在这时,一道细小的黑影从一旁激射而来,扎在大梨的身上,漏气的声音传来,大梨的体型逐渐缩小,泄露出来的灵力被一根细小的银针吸走。
一个修长的身影从两人身旁,也就是银针射来的地方走出来,他穿着一身灰色长衫,瘦高的个子,脸上戴着一副眼镜,手里拿着一本药典,在看到周天申的身影后,笑道,“好久不见,周天申。”
“张医师!”
周天申没想到出手相助的竟然是曾在老槐村担任医师的张云安,而且他也是一名修道者。、
张云安从树林中走出来,取出那根吸走大梨身上灵力的银针,然后又插在他的头上,灵力从头顶开始,沿着脉络,游遍全身,大梨干瘪的身体又恢复如初了。
而且还比之前更强了。
张云安点头道,“真是艰险啊,不过还好,我已经帮他把所有的灵力都收进了灵根中,现在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山境了。”
刚睁开眼的大梨还有些虚弱,他向张云安倒了一声谢后,便躲进了土地里,沉睡休息。
周天申站起身,询问张云安这几年的事情。
张云安笑着表示没什么太大的事情,他和蒙如翰两人很快就到了中州,随后便与他分道扬镳了,蒙如翰去了黄昭学院,他去了一个朋友的家里,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就回来了。
回到村子里的时候,蒙程告诉他,王多沾他们跟着铁流一家去了中州,而周天申则是一个人,他便紧赶慢赶的来到了这座云头瓮。
张云安问道,“你们之前的谈话我都已经听到了,你当真要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报仇,你可是不知道对方的修为境界啊,要是对方是天境强者,你怎么办?”
周天申撇撇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这个忙我是一定要帮的,而且这也是在帮我自己,不过你既然帮了大梨控制灵力,想着不会就这么离开吧”
张云安无语道,“你都把话说到这了,我不帮倒显得我不讲义气了。”
周天申坐在地上,说道,“等大梨身上的伤好了,我们就出发。”
张云安坐在周天申身边,问道,“之前山上的那道光柱与你有关?”
周天申笑而不语。
张云安也就不再追问。
等了一刻钟,大梨从地里冒出一颗头,脸色已经红润了很多,他再次向张云安道谢,并且表示自己已无大碍,现在就可以出发寻找那个残忍杀害了树伯伯的凶手。
三人一同上路,走在泥泞的道路上。
张云安说道,“自从离开了老槐村,我便和蒙如翰去了中州,其中搭乘了祥云城的云头瓮和浮草洋的大礁船,还有仙彩州的八花仙岛,顺便还去了仙彩州那条有名的长愚街,不得不说,哪里可真是一处风水宝地啊。没想到啊,这座难过山也是一座不出世的秘境,而且郑家还愿意就这么把它拿出来,让众多寻宝人在此寻宝,郑家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周天申问道,“那条长愚街又是怎样的一个光景,张医师说说?”
张云安笑道,“一条贯穿整个仙彩州的街道,沿街都是进行买卖的店铺,如果没有宝贯门独有的令牌,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就凭这条街,宝贯门从一个名声不显的小门派,直接鱼跃龙门,成为了仙彩州的四门之一。”
周天申问道,“四门之一?”
张云安放缓脚步,向左边的小路走去,周天申和大梨跟在后面。
这是一条石板路,路的尽头是一片桃林,桃树上结满了果实,桃子压得桃枝向下坠,张云安随手摘下一个,咬了一大口,惬意道,“秘境就是不一样,就连桃子都比别处的大。”
这时,一声厉喝从三人头顶上传来,抬头看去,原来是一位穿着粉衣的小丫头,大梨认得她。
大梨摇着手臂喊道,“桃子姐姐。”
看清楚下面的人后,小丫头从桃树上跳下去,直接一脚踹在张云安的膝盖上,疼的他直哆嗦。
小丫头质问道,“你为什么摘我家的桃子?”
张云安皱着小脸,苦兮兮的解释道,“我看着桃子都快掉地上了,不吃可惜了。”
小丫头白他一眼,没有理会,扭头看向周天申和大梨,手指着周天申问道,“你又是谁,来这里干嘛?”
大梨急忙回答,“他是我的朋友,来这里看我的,顺便看看这座山。”
小丫头应该和大梨的私交很好,听到他的解释后,也就没有过问什么,从桃枝上摘下两颗桃子,分别扔给了周天申和大梨,说道,“我爷爷要在这一段时间出关,不能受到任何人的打扰,你们吃完桃子就赶快走吧,对了,大梨,树伯伯是不是也是这几天出关,我爷爷还想找他下棋呢。”
大梨低头啃着大桃子,点点头,没有说话。
三个人很快就吃完了桃子,在小丫头的‘监视’下离开了桃林。
走出桃林,路上的泥已经干了一部分,张云安继续刚才的话题,“在仙彩州有一个排名,主要是针对那些顶级势力而划分的,一城,二宗,三派,四门,五小人。其中宝贯门就是四门之一,其余三门分别是罗刹门,金钱门和天一门。这四门主要掌管了仙彩州的宝,杀,财,术。”
“宝贯门主要以宝物著名,自从得到了长愚街,他们便将宗门搬进了那里,在那里做买卖的也都是他们的门人。”
“在宝贯门没有出头的时候,仙彩州的宝物都是由二宗之一的炼器宗供应,据我所知,铁流就曾是炼器宗的人。”
三人停下脚步,面前有一块大石头挡住了去路。
周天申说道,“铁流伯伯?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张云安将手按在石头上,一阵白光闪过,石头上出现了一个洞口,张云安率先走进去,大梨目瞪口呆的看着里面的空间,不停的赞叹着,自己应该早一点来这里的。
张云安轻笑道,“不露相的何止他一个,还记得那个喜欢和寇前辈下棋的王广泉吗,他也是二宗的人,不过他是炼丹宗的,好像还是一名外宗执事,平常多是处理外宗事务,并不会炼丹,他的兄弟王际和他一样。”
这块石头里面原来是一块洞天福地,只是因为寻宝人的大肆搜刮,现如今就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不过里面灵力充沛,也算是有点价值。
这里还有一种泉水,名为‘冷泉’,是一种很宝贵的炼丹材料。只是识货的人太少,便被意外的保留了下来。
张云安蹲在泉边,拿出一些大瓷瓶,足足装满了十瓶冷泉,然后又意犹未尽的喝了几口。
周天申就站在一旁,谢绝了张云安的邀请,大梨则是毫不客气的直接在里面泡起了澡。
张云安将瓷瓶收进药典中,又洗了把脸,问道,“你就不好奇他们因为什么住进老槐村?”
周天申摇摇头,反问道,“你知道?”
张云安把大梨从泉水里面捞出来,这里面的灵力有些不寻常,很容易冻坏身子,尤其是像他这种年龄小的精灵,最容易生病,一旦生病,很容易引来脏东西。
他说道,“临走前,我去见了师父一面,他非但没有打骂我,责备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去看一眼,还将这个药典送给了我,说什么师兄已经把能拿走的都拿走了,就剩下这么一个小玩意,他留在身边没用,正好我要出门远游,用得上。那天,我们喝了酒,他说了很多话,比在我小的时候,说的还多。他告诉我,他也要走了,还将他的药铺传给了我,让我想家的时候,去那里坐坐,如果有人找他,就说他不在。”
周天申看着张云安的眼睛,他的眼睛变得深沉,仿佛一滩死水,里面藏着漩涡,只要有人试图接触,就会被它吞噬。
张云安继续在前面带路,大梨搂着身子,不停的打喷嚏,见状,周天申便把自己的衣服给了他一身,张云安从药典里取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了一些红色的液体,他说道,“这里的冷泉温度很低,对于精灵和窟兽来说,有很强的侵蚀性,这是一瓶我自己做的药水,喝下去就好了。”
三人走出石头,周天申向后看去,之前的脚印就在身后不远处,这块石头里面有一个独立的小天地。
继续向前走去,出现了一个岔路,路口有一个路牌,向左有一个庭院,向右是下山。
他们选择向左走,左边是一个下坡,没多远就是一个敞开门的院落。
院落很大,站在坡上举目望去一大片都是,院子与院子之间都有一面墙,墙上都安了一扇枣红色的木门。
走进院落,可以看到院子里铺了一层落叶,叶子已经发黄干枯,院子中间有一个小石桌,石桌上还有一套茶具,左边的房间都紧锁着房门,铁锁有些生锈了,右边的正中间的房子开着,走进看,可以闻到一股苦涩的中药味道。
张云安很熟悉这种味道,一闻就知道这是一种疗伤的中药,他坐在石桌上,将药典放在腿上,拿起茶壶,还有些温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喝着,周天申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道,“这个院子里有股难闻的味道。”
大梨点头附和,如果不是他们两人走进来,他是根本就不会进来的,他在这里闻到了死人的味道。
精灵对于窟兽,死灵的感觉比修道者要灵敏的多。
张云安笑着让他们放松心态,表示这里的东西他认识。
周天申半信半疑的坐在一旁,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反正张云安是医师,他会解毒。
大梨又躲进了土里,他还是比较喜欢泥土,刚才泡的冷泉水确实是有些凉,他准备睡一会。
张云安放下茶杯,说道,“这个院落有近百个院子,我之前闲着没事就挨个都看了一遍,只有头尾十个,中间二十个,总共四十个院落有东西,其他的都被寻宝人破坏了,有的院落甚至连房子都没有,就只剩下一扇破门。”
“这家院落的主人是一个比较年轻的死灵,住在这里已经十几年了。”
周天申惊异道,“死灵?”
死灵所产生的原因就是人之将死之时,因为内心尤有不甘,从而灵根产生异变,肉身销毁,只留下一个灵根,灵根在死亡之地盘旋三天,收取三魂七魄,产生阴体,游走在夜间。
死灵分为善灵和恶灵。
善灵通常都是生前心善,临死心愿未了,从而变成阴体。
恶灵可以由善灵转变,也可以被人施以咒术,三魂七魄无法投胎而成。
死灵的相貌与生前无异,年龄也是以死亡的那一天为准。
张云安点点头,从药典中取出一张符纸,摊放在桌子上,符纸上画了一个拿着小风车的小人,“这是我在一个祠堂里面捡到的,我顺着符纸上面小人的指引来到了这里,见到了他。”
周天申感到身边一阵凉风吹过,再一看,身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个男人。
男人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头发披散着,脸上有一大块紫色的胎记,他向周天申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害怕。
大白天遇到了鬼魂,恐怕是个人心里都会一哆嗦。
张云安介绍道,“他就是这家院落的主人,叫做任百川,来这里大约也有十二年了。”
周天申感到很好奇,“你不怕阳光?”
任百川笑了笑,一挥手,整个院子都被笼罩在一大片黑云之下,再看向其他院子,都是同样的光景。
他解释道,“这个阵法是院落中心的一位名叫杨三啼的老前辈打造的,可以庇护我们这些修为境界不高的死灵免受阳光的伤害。我当初刚来这里,也是多亏了他,才能占据这么一个小院子。”
周天申注意到他一直捂着胸口说话。
死灵是没有身体的,他们现在的样子只是灵根通过收拢魂魄并与灵力共同幻化而成的,叫做阴体。
所以与死灵作战时,除了灵根,他们没有弱点。
张云安也看出了任百川的异样,问道,“怎么了?上次见你还是好好的,房间里的药是给你自己的熬的?”
任百川点点头,解释道,“前不久,院子里来了一个穿黑衣的男人,看到我,二话没说,就对我大打出手,你也知道我修为不行,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要不是杨三啼前辈及时出手,恐怕我已经魂飞魄散了,不过虽然没有被他得手,不过我的灵根也被他毁去大半。”
任百川散去胸口的位置,可以看到一片灰蒙蒙的灵气中有一颗灰色的珠子,珠子上布满了裂痕。
灵气重新凝聚,胸口恢复如初。
周天申问道,“那个人长什么样?”
这时大梨也从土里露出头,站在周天申身边,。
任百川思索道,“个子很高,穿了一身黑衣服,他好像受了伤,而且身上还有黑色与黄色两种血迹,我还在他身上闻到了一种梨树的味道。”
“是树伯伯......”
周天申拉住情绪激烈的大梨,替他解释道,“我的朋友也遭受了他的攻击,如你所见,我们正在找他,如果你有什么线索,都可以告诉我们。”
任百川看着周天申和大梨二人,又看向张云安,这里他最信得过的就只是张云安,见张云安点点头,他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他走进房间,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破碎的小镜子,镜子背面是一张壁画。
他将镜子放在石桌上,催动灵力,镜子射出一道光,光在半空中炸开,然后出现了一个带着画面的光屏,光屏中有三个人,一个黑衣人,应该就是任百川口中袭击他的那个人,还有一个穿了一身青衫的老人,应该是杨三啼,另外一个躺在地上,胸口处留着灰色灵力,应该是任百川。
任百川说道,“这是一小块影像镜,可以记录发生的事情,这就是杨三啼前辈,还有袭击我的黑衣人,这块镜子是杨三啼前辈留下来的,他让我把镜子放在院子里,等到黑衣人再次出现的时候,可以通过镜子联系他。”
任百川点动镜子上的一个小红玉石,画面里的人开始动了起来。
黑衣人向后倒掠,手中举起一面墙壁,砸向杨三啼和地上的任百川,杨三啼一挥衣袖,一股强劲的阴风直接吹碎石墙,任百川也被他吹进了房间里,这时黑衣人已经逃跑了,杨三啼便向黑衣人逃跑的方向追去,画面戛然而止。
任百川回忆道,“那个人戴了一副面具,显然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的样子,而且他本来就有伤,又被杨前辈打了一掌,一定跑不远,你们可以去问问杨前辈,他算是这里最有声望的人了。
周天申看着静止的画面,黑衣人逃跑的方向正是院落深处,势必会经过杨三啼的领域,他与张云安对视一眼,两人起身告退,大梨跟在他们后面。
任百川突然喊住他们,将那个影像镜给了张云安,“杨前辈一向不喜欢别人打扰,你们带上这个,要是遇到了黑白双刀,就说是我的朋友,他们应该会让你们去见杨前辈的。”
周天申问道,“黑白双刀又是什么人?”
任百川解释道,“黑白双刀是杨前辈的坐前弟子,真名叫做范无咎和谢安,因为带着黑白两色面具,擅使长刀而得名。”
这一大片院落中,有很多院子都已经破败不堪了,穿过几个有主人的院子,他们大多数看起来都有些萎靡不振,要么是身前就有痨病,死后被带了过来,要么就是被那个黑人重创而受的伤。
有一些胆子大一些的死灵在看到张云安的时候,都会来打个招呼,张云安都会给他们一些药瓶,里面装着专门针对死灵所研制的药水。
救死扶伤是医德,张云安现在很喜欢将这句话挂在嘴边。
还有一个岁数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男孩,脸上挂着两串鼻涕,跟在三人身后,走了一路,周天申才发现他的存在。
他拍拍张云安的肩膀,示意让他解决,他和大梨先在前面走着。
张云安停下脚步,问道,“你跟着我们是想找那个家伙报仇?”
男孩点点头,说道,“他打伤了我姐姐,还差点吃掉她的灵根,我一定可以帮到你们的。”
张云安抓着男孩的肩膀,让他在原地旋转一百八十度,然后推着他向前走去,“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
不远处,一个脸上有泪痣的女孩从一间门面看着还算干净的房间里走出来,连说对不起,将男孩领回了家。
张云安赶上前面的两人,三人继续赶路。
在走到一扇枣红色木门前,三人同时停步,不约而同地看向左上角,那里的墙头上坐着一个戴白色面具的人,右上角也是,坐着一个戴黑色面具的人。
两人就是范无咎和谢安。
那两人站起身,手里拿着一把长刀,说道,“杨前辈有令,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还请各位绕路而行。”
张云安上前一步,将影像镜从药典中拿出来,举在头顶上,说道,“我们是任百川的朋友,想要见杨三啼前辈一面。”
黑白面具看向对方,黑面具从墙头上跳下来,收起长刀,接过镜子,查看一番,“任百川,还真是好一阵子没看到他了。”
隔着面具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从他的声音中可以听出来,他是认识任百川的。
黑面具将镜子归还给张云安,将手放在木门上,木门闪过黑光,悄然打开,白面具也跳了下来,边走边说道,“我叫谢安,他叫范无咎,任百川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等见过了杨前辈,一起喝一杯?”
张云安摇摇头,周天申牵着大梨,从一进门他就有些不对劲,这里好像没办法使用法术。
看出周天申心中疑惑,谢安解释道,“这里算是这一大片院落的中心区域,也是杨前辈的住处,他便在这里设下了结界,凡是走进这里的人都没办法使用法术,包括我们哥俩。”
周天申释然。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大院子,院子很干净,没有那些让整个院子看起来很破败的落叶,也没有令人倒胃的中药味,更没有富丽堂皇的装扮,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院子,院子里坐着一位很普通的老人,老人的手里端着一碗很普通的面条。
老人听到开门的声音,头也没抬,一阵嘬面条的声音过后,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碗里传来,“你们两个臭小子,我不是说过这段时间不许进来吗?”
谢安走到老人身边,轻声道,“是任百川的朋友,拿着影像镜,应该是为了那个人来的。”
老人把头从碗里抬起来,浑浊的眼睛看向周天申三人,尤其是大梨。
他招招手,大梨不由自主地跑到他身前,任由老人捏着他的脸。
良久,老人放下碗筷,躺在一旁谢安早已准备好的躺椅上,拿着蒲扇轻轻扇着,说道,“我说怎么这么熟悉,你是那个梨树精什么人?”
大梨有些懵懂,顺口回答道,“我是树伯伯身上的一片梨花,树伯伯被坏人抓走了,我们来这里找他。”
老人笑道,“这里可没有你的树伯伯,那个坏人也早就跑了,你们是找不到的。”
大梨还魂似的身体一阵抖动,跪在地上,眼泪啪嗒嗒的往下掉,哽咽道,“树伯伯真的不在了。”
周天申来到大梨身边,拍拍他的后背,冲老人问道,“你打伤了他,还是他打伤了你?”
一把黑色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休得放肆。”
谢安附和道,“杨前辈怎么可能受伤呢。”
张云安走到院子中间,深呼吸一口气,说道,“院子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死灵不会流血,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味道,在你的身上传出来的。”
老人呵呵笑道,“这位朋友真是长了一副好鼻子。”
张云安不以为意,“家师也是这么说的。”
周天申站起身,不顾长刀在自己的脖子上划出血痕,“我们是来找那个黑衣人的,还请杨前辈告诉我们他的下落。”
老人目视前方,目空一切,喃喃自语,“他早就走了,即使你们找到他,也带不走他。”
大梨站起身,狠狠的抹去脸上的泪花,咬牙切齿道,“我要为树伯伯报仇。”
老人轻笑一声,直起身,蒲扇用力一扇,天空瞬间变了模样,大片黑云滚滚而来,遮天蔽日,老人伸手一指,天际处,一抹光亮,从无到有,异常刺眼,光亮划破天际,留下一道浅显的痕迹。
老人放下蒲扇,天空恢复如初,“那就是他的所在,我已经利用此方天地的‘规矩’困住了他,但是他不属于这里,‘规矩’瞒不了他太久。你们还有三个时辰的时间去斩杀他。”
“范无咎,谢安,你们陪他们一起去,如果事情成功了,就离开这里吧,你们在这里待得时间太长了,出去闯闯,也好让他们看看,我杨三啼的徒弟不比他们差。”
“杨前辈!”
“走吧,我困了。”
范无咎,谢安二人跪别。
一行五人离开院落,向难过山的深处进发。
第五十六章 打杀
自从因为上次猎杀修道者,利用他们的血肉与灵根帮助自己修炼的事情败露之后,何馋就被黄昭子庙列入了黑名单,从而被他们终日追杀,从那时起,他就没有过上一天安生日子。
原本打算去往飞羽州的那座天外天秘境躲避一段时间,等这段风声过了再回来。
没想到还没摸到飞羽州的门槛,就被黄昭子庙的那三个家伙寻到了他的踪迹。
四人立即开始了缠斗。
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他们也没有打算将自己一击毙命,用剑的和用枪的在一旁压阵,那个用拳头的原本和自己不相上下,可是在另外二人的压阵之下,自己只能发挥出平时的七分力,根本就不是那人的对手。
这时他才想明白,原来他们在利用自己给那人喂拳,等那人的拳意趋近饱满的时候,恐怕就是自己的死期。
他不想死,否则也不会选择这么阴损的方式,窟兽与人间修道者都是一样的,无论你的修为境界如何,到了一定期限就会死去,这和尘世间的生老病死是一样的。
可在他眼里,是不一样的。
他的本身是一只吞江蟾蜍,已经活了两百年,曾被人在河边打捞起,那时他已经奄奄一息,全靠那人的精气神活着,等到那人死去后,他发现吞食修道者的肉身和灵根,远比吸收天地灵力去苦修更加容易增长修为。
可他还是不甘心,即使修炼到天境又如何,修炼成人形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会死,他要吃更多的肉,喝更多的血,吞食更多的灵根,他要到达神境,他要羽化成仙,永生不死。
可是普通修道者的血肉已经无法再满足他的胃口,他需要灵力更充沛,灵根更无暇的修道者,他便把目标放在了那些大门派,大家族的嫡传弟子身上。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特意避开了黄昭子庙盘踞的中州以及位于天外天的飞羽州,至于邨州,则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所以他便来到仙彩州,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那天,他瞅准了目标,利用障眼法将一个小女童和一个妇人引到了一座荒山上,就在他快要得手的时候,一柄利剑穿透了他的手心,锥心之痛打乱了他的思绪,慌乱之中,他错杀了那个妇人,那名突然冒出来的剑客也大吃一惊,没想到他会在人眼皮子底下杀人,便拿起佩剑与他缠斗。
他害怕打斗引来旁人,便遁地离开,妇人的血肉和灵根都被他吞进了肚子里,总算是稳定了伤势,可那个白净的小女童却被剑客救走,经过这么一闹,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对她下手了。
在山上修养了两天,正准备再次下山的时候,他突然感知到远处有三道骇人的气息正往这里赶来,他怕暴露行踪,便又使了一个障眼法,谁知那三人修为境界丝毫不比他弱,一眼便识破他的真身,将他逼到天上。
如果不是那两个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楞头小子,替自己转移视线,恐怕自己早成了亡魂。
不知道成为死灵是一种什么感觉。
也许会比现在的自己活得更好吧
何馋收起思绪,现在有一个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
他在祥云城有一份香火情,受伤后,他便躲进那人家中,骗过了黄昭子庙的搜查,可是那人害怕事情败露之后,自己无法在祥云城立足,便一早安排他搭乘这座云头瓮,不知那人从哪里打听来的,这座难过山是一处秘境,有独家法阵,身后又是郑家,绝不会被发现。
原先还以为那人只是想摆脱自己,便将那人一家老小全都吞进了肚子里,可现如今进了山才发现那人所言非虚,这座难过山果真是一处绝好的洞天福地。
还没来两天,身上的伤就有了痊愈的迹象。
自己还真是错怪了那个人。
尝过甜头的他,又把心思放在了那些修道者身上,可是来这里的要么是成群结队,要么是修为远高过自己,就比如之前的那位青衫剑客,只是瞪了他一眼,便让他犹如扔进滚烫的油水中,魂魄受到煎熬。
可别自己没吃到别人的肉,反被别人反杀,这样想的他便将目标转换到了那些在此修行的同类身上。
他揉捏着手中的黄色圆珠,笑意渐浓,百年修行又如何,也只不过人魁境而已,也就只有为他人做嫁衣这一点用处了。
吞下圆珠,眼睛闪过一抹光亮,原本白霜一样的脸,多了几分红润,何馋的皮囊本就好看,现在又借助刚才那颗灵根恢复了一份生机,只怕任谁见了,都会赞叹一声,好俊的公子。
何馋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抬头看着天空上的法阵,头痛道,“这就是秘境的‘规矩’,所镇压之物,皆灰飞烟灭,我可不记得我犯了什么忌讳,只是一个梨树精就能引起这么大的阵仗,难不成是那个老头子。呵,动用一方天地‘规矩’,你又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哼,死到临头,还有空关心别人。”
一行五人,终于找到了何馋。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躲避的意思,既是躲不开,也是不想躲。
周天申,张云安,范无咎,谢安,大梨五人配合着‘规矩’法阵,将何馋团团围住。
在来的路上,谢安曾详细的解释过秘境的‘规矩’。
这是一种类似于天道的存在,‘规矩’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护秘境的秩序,不让这一方小天地出现纰漏,只要是谁胆敢挑战‘规矩’,定会被挫骨扬灰,不过召用‘规矩’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像难过山这种比较小的秘境,那么它的作用范围小,所以召用者所需要的代价无非就是折寿、跌境,而像仙彩州的长愚街,贯穿整座仙彩州,想要召用它的‘规矩’,恐怕就需要召用者的天境强者的性命做阵眼,才能完全发挥‘规矩’法阵的作用。
如果召用者真的不想付出生命和境界为代价,那么还有最后一个选择,那就是担任‘规矩’的执行者。
谢安冷着脸,看不出任何悲怆之色,“何馋,因为你师父还要在这里待上整整百年,你这条命,我收下了。”
何馋看着眼前的少年,冷笑道,“秘境的‘规矩’我懂,死灵的大道修行我也懂,只是没想到他为了杀我,竟然拿自己的大道做赌注,你是叫谢安吧,这一点,我还真是不太懂。”
“师父不需要你懂。”
范无咎双手握刀,纵身一跃,刀身闪出寒光,劈向何馋,因为法阵的缘故,何馋无法离开这一片区域,否则就会被‘规矩’彻底盯上,即使侥幸逃出难过山,到时候也要脱一层皮不可。
他侧身躲过刀锋,一脚踹向范无咎的手腕,然后又递出一拳,打在谢安的刀尖上,谢安的长刀被崩开,范无咎被何馋踹了一脚,一扭身,反拿刀把,刀刃刺向自己肋下,然后又一转身,左手接过刀把,刀刃闪着寒光,刺向何馋。
何馋矮身一躲,一拳打向范无咎的小腿上。
这时,周天申从中作梗,手心光芒四起,斧刃与何馋的拳头撞在一起,范无咎向下一劈,何馋手心汇聚灵力,一团黑雾挡住范无咎的刀刃,范无咎借势,一跃而起,谢安又从何馋身后砍出一刀,何馋躲闪不及,刀刃砍在何馋背脊,发出铁器碰撞的声音。
一招过后,周天申向后躲闪,又扔出手中的剑芒和斧刃,何馋不受后背的影响,翘起一脚,踹向空中的范无咎,然后空余的那只手,全部接下来身旁的攻击。
大梨的实力太过弱小,周天申便让他躲远点。
张云安始终抱着药典,脸上的眼镜一反光,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
周天申来到他身边,问道,“你不上去?”
张云安微微一笑,“我只负责救人。”
好像离开村子的人都变了,周天申心中想道,就像现在的自己。
法阵中,不断的闪过一缕灰色的光影,那是杨三啼的一缕魂魄,没错,现在是杨三啼在召用此方天地的‘规矩’法阵,他在监视何馋,只要何馋暴露一丝杀心,他就会召用法阵之力,将其灭杀。
诚如谢安所言,他还要在这里待上一百年,他决定将范无咎和谢安送出去,离开之前,他需要检验一下二人的真实实力。
何馋又一次的成为了他人的磨刀石。
何馋也早已看透这一点,但他也在等一个时机。
范无咎和谢安两人很久就住在一起,手上的黑白双刀也是杨三啼传给他们的,夜以继日的修炼和同吃同住的默契使他们能够发挥出黑白双刀最大的威力。
谢安跳到树枝上,手指擦过白刀的刀刃,留下一道血迹,范无咎依旧在地面上与何馋缠斗,为谢安多争取一些时间。
何馋,真身吞江蟾蜍,修为天坎境。
谢安,死灵,修为地火境。
范无咎,死灵,修为地火境。
周天申,修道者,修为地心境。
大梨,梨花精灵,修为人山境。
张云安,修道者,修为地藏境。
以地境与天境硬碰硬,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即使有‘规矩’在一旁压制何馋的境界,可是五人想要轻易战胜他,还是需要费一番功夫。
范无咎还在聚集刀意,谢安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周天申和张云安上前支援。
张云安从药典中取出一把木剑,直直地刺向何馋心口,何馋一跺脚,身体向上腾空,周天申扔出斧刃和剑芒后,在范无咎和谢安身前各自凝造出一层结界,大梨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时不时的用那颗青色石头唤出罡风,阻挠何馋的视线。
何馋不愧是天境强者,一手唤云,一手唤雾,云雾中又增添了他身上的毒素,云雾覆盖了整座法阵,法阵中的周天申和张云安用灵力护住全身,抵抗毒素的侵袭,另一边,范无咎学着谢安,积攒着刀意。
整座法阵,只有天空一片金色,余下都被云雾侵袭。
张云安手中的药典发出微弱的光芒,周天申来到他身边,摘下金色酒壶,酒壶发出金光,不断地侵袭着周围的云雾。
张云安说道,“他在疗伤,这座法阵正在不断地削弱它的力量,我们必须立刻找到他,否则,一旦让他冲破法阵,谁都拿他没办法,天境的修为,不是我们可以阻挠的。”
来之前,杨三啼已经告诫过众人,必须赶在三个时辰之内除掉何馋,他只能召用‘规矩’三个时辰,刚才赶路的时候花掉了一个时辰,现在又耗费了将近一个时辰,还剩下一个时辰的时间,法阵的威力正在减弱。
何馋一定躲在某个角落。
这时,周天申想到了还在法阵之外的大梨,他轻轻的拍在地上,向大梨躲藏的地方传达讯息,大梨很快做出回应。
一阵猛烈的飓风从法阵之外,肆无忌惮的冲向法阵,云雾被撕开一个大口子,趁着这个机会,周天申眼疾手快的向某一处进行攻击,斧刃和剑芒依旧是他最大的凭仗,青黄两色没入云雾最为浓稠的角落,传来‘嗤嗤’的声音。
张云安轻跃而起,手中木剑幻化无穷,撕破四周涌动的云雾,周天申使出青叶落和百草斩,轻盈的身体悬浮在空中,月牙形斩击在他身边环绕,不断地抵抗那些涌上来的云雾。
何馋露出真容,嘴唇翘起,一抹邪笑。
范无咎和谢安也终于准备完毕,刀意圆满,刀锋闪着寒光,撕碎面前的一切,法阵被两股刀意夹击着,发出碎裂的声音,云雾在二人的刀意面前,就像是一层粗制滥造的纱布,不堪一击,周天申和张云安急忙跑出法阵。
何馋垂手站立,瞳孔泛黑,额间一道黑色条纹贯穿全身,伸开双手,手掌已然变成黑色,腥臭味不断地从双掌中传来。
谢安大吼一声,竖着劈出一刀,开天辟地,范无咎横着挥动黑刀,摧枯拉朽。
何馋的身体泛起一层黑色,头顶冒出一颗黑色圆珠,圆珠逐渐变幻成了一座池塘,池塘中诞生出一朵朵黑色莲花。
天境强者独有的丹田小天地。
莲花从池塘中飞出来,吸收着身旁的刀意,黑色越发深邃。
范无咎和谢安大感不妙,二人一扭身,及时切断和刀意的联系,两抹斩击冲向何馋。
很轻松的躲过二人的刀锋,黑白双刀上残留的刀意,劈里啪啦作响。
范无咎站在一块石头上,黑色的面具变得越发深邃,一只只黑色触手从面具中钻出,抓向何馋,何馋动用真身法力,背上翻起脓包,英俊的皮囊变的腥臭无比,脓包破裂,喷出酸水,黑色触手一沾到浓水,就开始腐烂,范无咎急忙收回触手,才免遭一劫,另一边,谢安挥动白刀,刀锋趋近圆满,面具一片白光,数根铁链旋转着从面具中钻出来,何馋还想用背后的脓包御敌,却被两只黑色触手抓住腰肢,动弹不得。
铁链穿过何馋的心肺,流出腥臭的血迹。
范无咎和谢安两人大喜,正准备前去查看何馋的死后,却被周天申出声制止。
周天申来到二人身前,北望起,何馋在他眼中,变成了一个皮囊,里面除了一些灵力,再没有其他。
周天申暗叫一声不好,将两人推开,这时,脚下的土地松动,一只黑色手臂拍向周天申,周天申向前跑去,那只手臂穷追不舍,周天申一折身,双脚跺在地面上,轰动声传来。
这几脚用上了地境法术搬山印,大地出现龟裂,何馋显出身形,衣衫整齐,发丝飘荡。
从土里钻出来,何馋邪魅一笑,趴在地上,变成了一只背后长满脓包的蟾蜍,因为动用法术和真身,何馋变成了天道不容之物,‘规矩’法阵冒出金光,丝丝紫色闪电在上空萦绕,就只等杨三啼一声令下。
周天申退出法阵,双手拍在地上,低吼一声‘搬山印’,一整面石壁被他从地里拽了出来,范无咎和谢安各闪到一旁,一个召唤出黑色触手组成黑色蛛网,一个召唤出精钢铁链,变成一个大盾牌。
张云安则是和大梨一起,在最后一面同样唤出土墙,大梨站在土墙上面,双手结印,一朵朵白色梨花结满整面墙壁,白色梨花闪烁着光,他又将那颗青色石头放在土墙上,一阵罡风吹向被围困其中的何馋。
何馋觉得可笑,粗犷的声音响起,“就凭这么一个小法阵,就想困住我,狗屁规矩,我何馋才是天大的规矩。”
紫电落下,砸在正中间的何馋的背上,何馋放肆大笑,“痛快,痛快,这就是‘规矩’?不够,不够啊。”
一片刺眼的光芒中,何馋正在大口吞吃法阵落下的紫电,整个身躯都萦绕着一层紫电,它的肚子里传来打雷的声音。
那座黑色池塘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表明何馋的修为正在不断上涨。
那一缕阴魂在法阵之上现行,幻化成杨三啼的模样,老人微微叹息,看来想要瞒过‘规矩’,就无法杀死何馋。
老人下定决心,不就是再等一百年嘛,这点时间自己还是等得起的。
老人最后看向范无咎和谢安,仿佛看到了他们小的时候躲在一起偷吃东西。
老人微笑着,纵身一跃,整个身影没入雷池中,灰飞烟灭。
——————
周天申五人走后,老人原打算躺在摇椅上休息,没想到又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那群人以一位老人为首,轻而易举的穿过他耗时一年所建造的结界,老人的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孩子好奇的东张西望,两人身后是一男一女,男人扛着一具枯木棺材,棺材上捆绑了一层铁链,铁链上又贴了一层符箓,女人的腰上的金丝带已经解开,水袖衣裙变得宽大,金丝带在她的手上逐渐变成一把软剑,最后面是一聋一哑两个中年人。
男人将棺材放在他面前,小男孩坐在上面,好奇的看着他,老人站在他面前,竹竿轻轻杵地,杨三啼却感觉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老人开口道,“好久不见了,杨三啼。”
声音在耳边炸响,宛如春雷。
杨三啼震惊老人的身份,没想到他竟然亲自来到了这里,再看向那副棺材,心中的惊涛骇浪平复许多,他颤抖着双手想要站起来,在这位亲手将自己和那位大人关押在这里的老人面前,没有人可以坐着。
老人摆摆手,一阵清风吹拂着杨三啼的鬓角,将他慢慢的压下去,老人看向四周,这个干净的院子因为老人的到来,又增添了一份庄重,老人最后看向身后,天际处,一片灿烂。
老人笑道,“你在这里做的很好,不枉我一片苦心。”
杨三啼苦着一张脸,在他面前,谁敢说自己辛苦,“不敢当,实在是不敢当。”
老人拍拍竹竿,杨三啼感到身上的压力荡然无存,老人坐在棺材上,用力的拍了几下棺材,冷笑道,“当年我们两人在天外天打了一架,这个老小子很是狂妄啊,说什么黄昭子庙的太上长老也不过如此,还说什么人族不配占据那么大的领地,应该让死灵族担任大陆统领,可是结果呢,我坐在这里,他却还没醒过来,也许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吧。”
老人看向棺材的眼神,看着有些...落寞。
毕竟和他一同岁数的,已经不多了,算上棺材里的这位,余下的,也就那么两三个了吧。
杨三啼看向棺材,它的心中只有敬重,当年他还只是一个刚刚诞生的死灵,无依无靠,要不是大人收留他,他早就灰飞烟灭了,哪还轮的上在这里担任‘规矩’的执法者。
老人拍拍手,杨三啼收回视线,只见老人从袖子里拿出一盏灯,灯里有一束小火苗,火苗慢慢的燃烧着,老人问道,“认得这个吗?”
杨三啼摇头。
老人哈哈大笑,“这是第一盏炼魂灯,灯里是大陆诞生伊始的第一束炼魂火。作为死灵,你应该知道它的厉害。”
杨三啼木讷的点点头,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撒谎。
老人继续道,“我曾收到来自黄昭子庙的一封信,信上说,曾经残害了仙彩州宝贯门门主妇人的那只癞蛤蟆来到了这座秘境之中,而且好像还和你交了手。”
杨三啼心中苦笑连连,就凭您老的实力,捏死那个何馋还不是手到擒来的,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的事,这又是何必来我这里打哑谜呢,当下点头道,“没错,它的实力很强,我不是他的对手,不幸被他逃了去。”
老人低着头,看向那盏小灯,灯里的火苗越烧越旺,眼看着就要窜出来了,“是嘛,那还真是不小心啊。”
杨三啼心中大惊,他明白老人来这里的目的了,想必老人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那些谋划。
只要活在这个大陆上,就没有眼前的老人不知道的事情。
杨三啼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抑制不住的抖动,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
老人则还只是在注视着那盏烛火,慢悠悠说道,“这盏灯烧了很多年了,如果不是毒龙和枯骨容,恐怕早就熄灭了,要是那样的话,你也就不会在这里和我说话了,枯骨容的身体我拿走了,放在外面总归是不安全。我见过你的那两个徒弟,资质不错,就是师父差了点,你把你们放出去,是想让他们重走你的老路,还是就这么算了?”
杨三啼笑了,边笑边哭,“我从小就待在大人身边,我了解大人的一切,大人也不曾亏待于我,所以我才会始终坚守,即使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依旧替大人谋划着,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被你们找到了。说吧,你们准备怎么对付我们?”
这一刻,杨三啼不再怯懦,它又恢复了往日的风采,眼神锐利的扫过眼前的众人,讥讽道,“剑,枪,拳都来了,还有太上长老,排场不小啊,真是太给我杨三啼面子了。”
男人紧皱眉头,女人掩嘴轻笑。
老人面色如常,放下燃魂灯,手指轻轻敲动竹竿,磅礴的气势从天外天传来,直接压在杨三啼的身上,杨三啼惊声尖叫,“昆仑山!”
身形逐渐飘散,一缕阴魂在空气中飘荡,一颗人头大的珠子飘在空中,被老人轻轻一握,破碎成沙,散落在地上,阴魂痛苦不已,跪在地上哀嚎。
老人捡起燃魂灯,阴魂飞进灯油中,化作灯油的一部分,“唉,时不我待,看这架势,还能再撑个几十年,足够了。你那两个徒弟真的不错,我很看好,选择掌握在他们手中,希望他们不要做错。”
最后一句话,是对灯盏里的阴魂说的。
“走吧,凑凑热闹。”
老人收起燃魂灯,牵着小男孩的手,走在最前面,男人扛着棺材,肩膀上青光闪耀,女人收起金丝带,窈窕婀娜,一聋一哑,结伴而行。
燃魂灯,以魂魄为灯油,炼烧世间阴魂,保世界太平。
根据魂魄品阶不同,灯油所散发出的灯火也有所不同,而这灯火又是威慑其他死灵的最好法宝。
——————
随着杨三啼那一缕魂魄跃入雷池,法阵被激发出最大威力,即使何馋已经闭上嘴巴,那些紫电还是不停的钻进它的身体,何馋的身体越来越大,肚子里的雷声也越来越响。
终于,一声惊雷,何馋的肚子被炸了一个大窟窿,黑色的鲜血被喷到天上,下来了血雨。
那座黑色池塘土崩瓦解,黑色莲花迅速枯败,法阵‘规矩’终于支撑不住,破碎。
周天申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就在刚才,法阵突然增添了攻势,紫电也一度冲出法阵,攻向他们,如果不是他们拼死抵挡,早就和何馋一样,死无全尸了。
等一切都平息了,五人才走出来,前去查看阵中的情况。
何馋已经身死道消,它的那座小池塘也灰飞烟灭,只剩下一颗暗淡的黑色圆珠,圆珠表面布满裂纹,周天申将圆珠交给大梨,只要它能够将圆珠里面的残余力量炼化,必定可以进阶到地境,其他人没有异议。
这还是周天申第一次瓜分战利品。
何馋身上除了它的灵根,也就那件池塘形状的寸守物值点钱,它死后,寸守物上的烙印也就变得脆弱,解开后,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仔细清点。
一本名为《南坡啰嗦》的小说,一个镶嵌有黑色圆珠的簪子,一柄短剑,还有一双绣花鞋。
“这都是些什么啊!”
大战过后,神经得以放松,谢安不安分道,“好歹也是一个天境强者,怎么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还有这双鞋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坑蒙那些无知少女的吧。”
张云安俯下身,拿起那双绣花鞋,看着鞋底,上面各有一行小字,左脚是‘多行远路,方知归处’,右脚是‘少行好事,不亏本心’。
将绣花鞋收进药典里,张云安说道,“这双鞋我要了。”
谢安摊开双手无语道,“就算没人给你争,你好歹也让我们看看那双鞋有什么妙用吧,就这么突然收起来,算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周天申捡起那柄短剑,在空中挥舞了两下,“我之前也想当一个剑客来着,这把剑就送给我吧。”
谢安还没回过神,簪子就被插在了头上,范无咎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簪子挺适合你的,拿着吧。”
谢安气的半天说不出话,范无咎则拿起了那本小说,认真的翻看了起来。
分完赃,就到了离别的时候。
大梨要继续留在这里修炼,等到什么时候可以凭借自己力量出去了,再去找周天申,周天申把村里的地址留给了他,告诉他,如果他不在,可以去村子里的不留客栈等他。
大梨点点头,钻进了土里,回到了那颗歪脖子树下。
范无咎和谢安也与二人告别,他们的手上有杨三啼赠送给他们的出山令,可以凭借此令与难过山的‘规矩’打个招呼,便可安全离去。
秘境好进不好出,除非获得‘规矩’的认可,否则就是硬闯,也很难办到,这也就是秘境出世,引起天下纷争的缘故,只要获得秘境的掌握权,那么秘境中的规矩,就由你说了算。
三人辞行,五人队伍还剩下两人,难过山还剩下一小半没有走完。
两人稍微收拾了一下,动身启程。
五人走后,老人才从山上走下来,他走的很慢,行进速度却很快。
六人来到何馋陨落的地方,男人放下棺材,发出剧烈的震动声,一缕缕阴魂从何馋的身体中窜出来,多数都被棺材吸去,剩下的都进了再次被老人拿出来的燃魂灯里,变成了灯油。
末尾的哑巴突然从袖子里掏出来一面锣,只见他一手提着锣身,右手拿着槌,敲击着锣,四周燃起青紫色的鬼火,鬼火烧尽灵力,制造了一个真空世界。
在这个世界,哑巴是主宰。
他指了指棺材,棺材上的符箓开始燃烧,只剩下灰烬,老人笑了笑,用竹竿敲击棺材上的铁链,空间泛起涟漪,小男孩咬破手指,鲜血沿着铁链流淌,留下一道红色痕迹,铁链发出红光,棺材剧烈抖动。
老人拍了两下棺材,先前那股压制杨三啼的气势全部宣泄在棺材上,棺材直接被压进土里,慢慢的平静下来。
老人蹲下身,冷笑道,“你现在的实力可是比不上你身后的那个小屁孩了,哑巴,这次做的不错。”
哑巴收起铜锣,无声的笑着。
老人站起身,揉了揉眼睛,转身下山。
小男孩和其他人一样,跟在他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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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那一大片院落,属于山顶领域,沿着山路向下一直走,走上小半个月,就到了半山腰,这还是在一直赶路,不停下来去看那些岔路的情况下,考虑到云头瓮距离禾子洋越来越近,周天申也就加快了脚步。
最终,两人又在一条岔路口停下。
左边连接着一个广场,右边可以直接下山。
两人向左边走去。
天色渐晚,广场上的那根白玉柱子开始颤动,耀眼的白光从上到下,依次点亮柱子上的白玉灯盏。
站在不远处,可以清楚的看到,白光下走出一大片人,有的伤痕累累,有的身上挂满了珍宝,还有的牵着巨型窟兽,总之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张云安向周天申解释道,“这座白玉广场,就是难过山秘境的真正所在,里面的宝贝随便拿出来一件,都抵得上这座难过山,每逢三月十五,秘境就会开启,历时二十五天,随后就会关闭,等待下一年开启的三月十五。”
张云安向广场走去,周天申跟在后面,轻声道,“我们就这么下去,会不会不太好啊?”
张云安笑道,“这有什么,我只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医师,哪里有伤员,我就去哪里,至于你嘛,本就是这郑家的一等客人,谁敢把你怎么着,不管怎么说,这里到底是郑家的地盘。”
两人在稀疏的月色下,走向广场,还未踏足广场,意外就发生了。
将近二十人的队伍,每个人都神色疲惫,恨不得躺在地上就可以睡着,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有些被潦草的包扎着,更有断胳膊断腿的,惨不忍睹,可是手中的宝贝又让他们忍不住振奋,回过头,白玉柱子还在发着晶莹的白光,那就是秘境的大门,大门会维持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过后,大门就会关闭,想要再次进入广场,就要得到明年的三月十五了。
白玉广场的秘密很少有人知道,要想进入真正的秘境,所耗费的本钱也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要不是背后有人给他们交付了这笔钱,他们可没有这么好的命,能够得到这些宝贝,这才是郑家真正的凭仗。
要真如郑家之前所说,难过山的宝贝可以随便搜刮,想拿多少拿多少,那难过山早就空了,这座山上的宝贝再多,也比不上里面的一件。
不过里面也确实凶险,他们原本进去了五十多人,出来的时候,才只有二十人,足足三十条人命,就这么送了虎口了。
队伍中有一个黑胡子老人,老人的胸口上有一道十指长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他的手上拿了一个紫竹烟杆,烟杆上自带了烟袋,里面装满了紫色烟草,老人也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一眼就看出来烟草的不寻常,他偷偷摸摸的尝了一些,只感觉身上的疼痛如冰雪消融,再无感觉,而且丹田中原本有些干瘪的种子,迅速饱满,而且有了进阶的迹象。
他们进去之前,曾有过约定,无论是谁找到了宝贝,都必须公平分摊,绝不可以私自扣留,否则,就让他永远留在这座难过山。
老人今年已经一百一十五岁,如果无法成功进阶到地境,那么他也就只有五年的时间,比其普通人,能够活到一百多岁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可是半路出家,耗时五十年才修炼到人魁境巅峰的他还不想死,他已经习惯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也许在修道者的世界里,人境不算什么,但是在凡夫俗子的眼里,修道者就是神仙,尤其是他这么大岁数的,都会被称作老神仙。
在尘世间有一个孟老神仙称号的老人急忙收起烟草,只留下那个紫竹烟杆,将它放在一堆宝物中间,尤为的不显眼。
宝物按照品阶高低依次排序,由一个叫做尤大可的汉子负责分账。
尤大可,又被称作尤大哥,是这支队伍中唯一的一个地心境,也是背后买卖人派出的交接人,按照先前约定,尤大可负责将他们带进秘境,然后再把他们带出来,期间可以选择帮忙或者围观,但是出来之后,需要先让他挑走三件宝物,随后再由他的手将宝物分摊下去。
尤大可的手里拿着一张名单,上面记录了他在途中看到的一些人和事,只要是真的卖命,他都会把名字写在最前面,也会把好的宝物优先给他们,比如一个叫做姚鑫凛的男人,大约四十岁,修为也只是刚刚摸到人魁境的边,就因为他肯出苦力,凡事都走在最前面,所以,尤大可便把一柄玄铁宝剑送给了他,连带着自己手中的那本《开山剑诀》都送给了他。
姚鑫凛感动的痛哭流涕,他本来就只是一个小门派的外门弟子,如果不是尤大可找到他,恐怕现在还在给别人端茶倒水,根本就不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他曾经发过誓,只要尤大可能够让他出人头地,他便一辈子跟在尤大可身后,终身侍奉他。
收起剑诀和宝剑,姚鑫凛站在了尤大可身后,他已经是尤大可的人了。
二十人,每个人都获得了一件或两件宝物,而尤大可身后也站了四个人。
手中握有玄铁宝剑的姚鑫凛,身材高挑的王郁琦,胡子拉碴的麻非然,和站在一旁抽旱烟的孟子冥。
孟子冥就是孟老神仙,考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加入尤大可的队伍,成为了尤大可口中的那位大人的手下。
他和剩下的三人一样,都是尤大可亲自找上门的。
东西分完,队伍解散,尤大可带领着手下四人,骑在一只七截蛇的背上,向山下走去。
其他人也都结伴而行,走下山去,有了手中的宝物,不愁找不到其他门派,尤大可看不上他们,他们还看不上尤大可呢。
几个明显有怨言的中年人走在一起勾肩搭背,冲前面远走的尤大可五人吐了几口口水,又对不远处的几位妇人说了一些浑话,这才罢休。
他们就是尤大可心中的那些想要得到最好的宝物,却又不愿意卖力的人,这种人在他心中与死人无异,可是在姚鑫凛眼中,只要对尤大可不尊重,那就应该被毁掉。
在一个拐角处,四周都黑了下来,一抹冷光从几人眼前飞过,身体碎裂的声音和掉落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声女人的尖叫,打破了夜的宁静。
七截蛇上,姚鑫凛蹲坐在一旁,擦拭着宝剑上的鲜血,然后又把剑收到剑鞘里。
酒不离手的麻非然来到尤大可身边,尤大可谢绝了他的邀请,麻非然自顾自的喝着酒,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尤大可的脸上出现一丝微笑,更多的还是冷漠,“那位大人急着见你们,计划很快就会开始,离你们一步登天的机会也就不远了。”
孟子冥站在两人身后,听到这话,不由得捏紧了衣角,王郁琦则大模大样地坐在尤大可另一侧,看着天上的星星,久久不说话。
队伍解散后,周天申才和张云安走进广场,白玉柱子发出的白光几近黯淡,马上就到了关闭大门的时间。
张云安绕着白玉柱子走了一圈,手指扣在药典上,轻轻的敲击着,周天申注视下山的方向,突然问道,“那个人是死灵?”
张云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说道,“走吧,马上就要到禾子洋了,我们也要抓紧下山了。”
两人走后,又过了一刻钟,就在白云柱子即将熄灭的时候,一双大手从白光中伸出,凄惨的叫声震动了整个半山腰。
周天申和张云安两人沿着那条山路直接走到了山脚下,山路上的大脚印在一个洞口停下。
洞口很大,足够容纳两个野人并肩而行。
站在洞口,可以隐约听到吼声。
从半山腰走到山脚,又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刚才他已经收到了葛三量的口信,云头瓮在明天抵达禾子洋,让他尽快下山,早做准备。
二人站在洞口,没有人愿意进去,也就没有耽误时间,直接下了山。
走出不小洞,葛三量正在水渠中等着他们。
第五十七章 坐船
水渠是郑家用来阻隔难过山和云头瓮的重要屏障,别看云头瓮成天背着这座大山,看似相安无事,可是它们的关系却不是那么相近。
要不是有水渠从中阻挠,云头瓮恐怕早就把山给甩了下去,那时候,别管是郑家还是炼器宗,就都不好使了,谁愿意成天背着一座山溜达。
老人站在水渠中那座竹楼前面,脚边是正在玩石头的彩绘木偶人,这次进山,周天申没有把它带进山,就只是背了一个竹篓,现在竹篓里除了几个桃子,再没有其他。
见到葛三量后,周天申把桃子都给了他,老人也不客气,抓着桃子就吃,周天申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能和他这种人做朋友,稳赚不赔,所以在周天申提出来要在这里再住一晚上的时候,老人二话没说,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自己搬着一把藤椅和竹篓,赏月、抽烟、吃桃子。
距离上次见面,足足过了一个多月,要不是葛三量突然来信说云头瓮即刻降落,周天申还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推开门,书斋里的书摆放的很整齐,和自己走之前一模一样,也没有任何翻动的痕迹,想必是葛三量提前打过招呼了,这间书斋自从自己离开,就再没让任何人进来过。
张云安熟门熟路的推开窗户,正对着那座云遮雾绕的难过山,依稀可见上面有一片院落和一片粉红色桃林,呼吸着冰凉的空气,张云安感到肺部有些疼痛,从药典中取出一些止痛药丸,吃下后,脸色有些潮红。
周天申注意到这些,并没有说什么。
从书架下取下一本书,坐在书桌前,手边是青色酒壶,他只会在有危险的时候拿出金色酒壶,这些年他已经摸透了金色酒壶的作用,不仅仅是存酒这么简单。
周天申随口问道,“你受伤了?”
张云安没有隐瞒,轻声说道,“我的肺部有病,很小的时候就有,师父说是遗传病,是我还没有见过面的父母遗传给我的,他们扔下了我,却给我永远治不好的肺病。”
周天申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也就没有多说话。
他聚精会神的翻看着手中的书,这个大陆上有一群人被称作小说家,他们通过自己的想象力和手中的毛笔抒写一段又一段的奇妙故事,周天申曾想过,当个小说家也不错,至少会留下一些存在的痕迹。
他想起村子里的那个高大男人,他说他叫白菊,是一个教书先生,周天申知道他的身份,大陆上最具盛名的小说家菊白水,撰写过很多书,他手中的这本《不落王国》就是其中一本,范无咎手中的《南坡啰嗦》好像也是。
不敢相信这种人会住在一个小村子里。
这件事还是酆小都告诉他的,他好像和菊白水一样,什么都知道。
夜色越来越浓重,已经看不到难过山的全貌,张云安关上窗户,坐在周天申对面,拿出那双绣花鞋,放在书桌上,“这双鞋送给你。”
周天申头也不抬地回绝道,“我用不上,还是你拿着吧,我有那把剑就够了。”
张云安坚持道,“我走不远了,你穿着这双鞋正合适,正好可以多看看大陆的景色。”
周天申抬起头,眼神怪异的看着眼前的医师,两人已经三年没见了,张云安依旧戴着那副眼睛,脸色苍白,可是那时的他还很强壮,虽然总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在与他相处的这些天他可以感觉到,张云安是一名地境修道者,按照常理,地境修道者的寿命是两百岁到四百岁,即使他身患肺病,也不会在这么年轻就去世。
张云安看着少年的眼睛,感到好笑,“我的意思是,我答应过你父亲护送你到中州,回去之后,我就必须要继承师父的医馆了,这双鞋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周天申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收起绣花鞋,在老槐村,张云安和他的关系算得上是熟悉,他可不想这么快就失去这位老朋友。
张云安躺在椅子上,将脚放在书桌上,手里拿着那本药典,难得这么放松,“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村?”
这件事倒是没有考虑过,毕竟自己还没出邨州,也就还算是没有离开家。
周天申回答道,“等到了仙彩州再说,对了,仙彩州的那天长愚街的门票好不好弄?走过了难过山,就觉得秘境与其他地方都不一样,不知道长愚街是什么样子?”
张云安慵懒道,“我曾带着蒙如翰去过,就是一条卖东西的街道,与难过山大不相同,你要是真的想去,等到了仙彩州,我帮你弄几个宝贯门的令牌,不过,你出钱。”
周天申点头道,“这没问题。你说,大陆上有几个秘境?”
张云安开始翻弄那本药典,原来它真的是一本书,翻到某一页,修长的手指在纸张上滑动,“天首大陆一共有十个秘境,邨州郑家的难过山是一个,仙彩州的长愚街是一个,可惜了,禾子洋和浮草洋都没有,不过百洋有两个,常奚河道和避世龙宫,有机会可以去看看。”
周天申记下这些名字,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计划,等从黄昭学院毕业后,就去游历大陆,等玩够了,再回家。
周天申放下手里的书,从寸守物里拿出那本《修道五途》,经过这几年的修习,书上关于人道的内容,他已经吃透了大半,还剩下几页始终理解不了。
夜晚过后,晨曦露面。
周天申和张云安很早就从竹楼中下来,葛三量早就离开了水渠,云头瓮已经降落,很多事都需要他出面解决。
领着张云安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将他介绍给道无想三人认识,一别数月,三个人都有些想他。
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其他人都已经下了云头瓮,在禾子洋的宁校码头等他。
四个人并没有多少东西,只有郑选背着两杆长枪,和一个包袱,说是与一个从山上下来的寻宝人换的,那人使得是剑,便把这杆青乌枪卖给了他,足足五万两地银。
忘禅脖子上的佛珠被他收了起来,钵盂和佛经都在郑和背着的包袱里,他们的身份暂时还不能暴露,以防万一,他们便做了一些伪装,这也是押解任务的要点之一。
道无想换了一身青衫,手里多了一把纸扇,头发高高束起,脸上还抹了一些脂粉,身上飘着淡淡茉莉香,这副打扮让周天申想起了何馋,他也是这般青年模样。
一想到这,周天申突然想起一件事,将竹篓中的断剑送给了道无想,说道,“上次听到你会用剑,便想买一把送给你,可我又不懂什么剑最好,这把剑是我在山中找到的,虽然断了,但是上面的灵力痕迹还很浓,应该算是一把好剑。”
周天申直接省略了与何馋之间的战斗,道无想接过断剑,随便挥了两下,觉得趁手就收了起来。
张云安走在队伍后面,一声不吭。
走下云头瓮,他们是在一家店铺前找到的李梦澜等人。
店铺是普通的客栈,做些茶水生意,店伙计很热情,周天申刚走进店铺门口,就被迎进了客栈,道无想四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去问李梦澜,他们也都一副不知道的样子。
他们都想去店里看看,却被店伙计拦住,说是掌柜下的命令,除了刚才那个,其余人一律不让进。
张云安找来葛三量,想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葛三量正在和另外一名管事的清点人数和行李。
其实这些事根本用不了他来做,只是这次搭乘云头瓮的人有些不一般。
据说是来自仙彩州的一个大门派,至于有多大,那名管事也说不清楚,只是就凭对方有一名天坎境强者带路,另外还有两名地藏境强者担任侍卫,就可以看出来他们来头不小。
至少在邨州找不到天境强者领路的。
要说天境强者,邨州也有,不过他们大多数都是那些门派、家族的老祖宗或者是供奉、客卿,都是轻易的不出门,绝没有像这样,领着一群未成年儿童游山玩水,而且看那个天境强者的模样还很年轻,最多不超过六十岁。
六十岁的天坎境,邨州绝对找不出来一个。
至少他是找不出来。
那名天境强者曾自报家门,说是仙彩州的天一门的供奉,管事可没听过什么天一门,只知道这个人他惹不起,也招待不起,便把葛三量找了过去。
葛三量在云头瓮做事近百年,见过很多人和事,虽没有太高的修为境界,两百岁的高龄也只是地心境,但是眼界还是数一数二的。
当下他就答应了那名天境强者的请求,就是在他们进入难过山之后,其他人一律不得入内。
管事站在后面,一脸的憋屈,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么无礼的请求。
怎么说难过山也是郑家的,你说不让人家进,就不能进,那要葛三量这个守山人有什么用,要不是葛三量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他早就拒绝了。
葛三量替他们办完手续之后,便让管事领着他们去了水渠的竹楼,让他们在那里等他。
被张云安喊过去,听他把事情讲清楚,老人回忆到,这家客栈的掌柜原本是一个从中州来的生意人,因为家道中落便在这里盖了这么一个小客栈。
葛三量以前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喝两口,一来二去,也就和掌柜成了朋友。
不过他这位朋友早就在二十年前去世了,现在不知道卖给了谁。
说完这些,老人就先行告退了,他还要去招呼之前的那拨客人。
老人走后,店伙计又从客栈里面走了出来,说掌柜让他们在二楼休息,等大礁船来了,再喊他们出来。
客栈是一栋二层小楼,周天申正坐在二楼上面的小阁楼里,阁楼只是一个用木头搭建的亭子,亭子里坐着他和酆小都。
酆小都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鸡腿,嘴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指着一盘花生米,嘟囔道,“吃啊,你怎么不吃啊。”
周天申将就着吃了两口,摘下腰上的金色酒壶,喝了两口酒,问道,“你来找我干啥?”
酆小都咽下嘴里面的食物,放下酒壶,从桌子下面拿出来一件包裹,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副牛皮纸地图,地图上画满了各色的线条,上面还标注了各种名字,周天申看到其中就有宝贯门,长愚街和中州等地。
酆小都将地图交给周天申,解释道,“你一解决何馋,我就在这里等你了,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慢,不过还好,赶上了,要是再晚一天,你们就坐不上大礁船了。之前我说过,何馋是你的一劫,其实这不是我说的,是另一个人算的,他只是借我的口,向你传达这个消息,你先别管这个人是谁,就凭你现在这点水平,找到他也没用,而且离黄昭学院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你耽搁不起。等出了这个客栈,你就和张云安一起去往仙彩州,然后再去中州。张云安去过黄昭学院,他知道路,你只管跟着他就行。对了,我还有一些酒钱没要回来,就在仙彩州,至于你是先帮我要钱,还是先去中州,随你的便。”
周天申没有接过地图,也没有喝酒,他看着酆小都的眼睛,酆小都也看着他,难得正经,可也就只是那么一瞬,眯眯眼青年笑嘻嘻道,“就当是帮我一个忙,要来的钱,五五分。”
周天申收起地图,拿起酒壶,一饮而尽,他把金色酒壶还给了酆小都,“等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再给我。”
刚一转身,眯眯眼青年喊着他的名字,玩世不恭道,“周天申,谁知道再见是哪一年,你要是拿了我的钱跑了怎么办?我在这上面留下了标记,要是你不来找我,我可就去找你了。”
周天申伸手接着身后扔过来的酒壶,低头走下了楼,“走了。”
周天申刚走,酆小都对面的位置上就凭空出现了一个浑身酒气,银白色胡子坠地的老头子,老头子的腰上插着一根枯树枝,原本有十片叶子,现下只剩下九片,其中一片也已经开始枯败,撑不了多久了。
走出客栈,张云安站在不远处,他的手里牵着一只高头大马。
正是被酆小都牵走的大脚。
周天申揉着它的脖子,大脚舒服的哼叫着,将竹篓放在大脚背上,周天申牵着它向码头走去。
张云安跟在后面,“不和他们打个招呼?”
周天申停下脚步,没有转身,只是将那双绣花鞋还给了张云安,“张医师,你知道多少?”
张云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走到周天申身边,问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周天申撇撇嘴,“算了,想着你也不会说,船什么时候到?”
张云安抬头看看太阳,“应该是下午两点,现在差不多十一点,要不要领你去转转?”
周天申点头。
禾子洋共有两座码头,一座是眼前这个,名为宁校,是思镞国出钱修建的,规模不大,但也是人头攒动,门庭若市,里面除了一家船坞,还有很多店铺,古玩店颇多,更有一家宝器阁分店,就在船坞对面。
进了码头,喧嚣声一股脑的涌进耳朵里,站在外面还不觉得,谁知道一走进去,这么热闹。
码头中间是一条长街,长街由青砖铺就,中间偶尔掺杂着一些青灰色的砖头。
张云安介绍,这种石砖名为青灰灵玉,是一种天然矿石,价值不菲,其中蕴含着浓度很高的灵力,是比天涯石还要宝贵的一种矿产。
因为数量少,很难加工,所以很少在世间流通。
他也就只在朋友家中见到一块,当时是耗费了五十块中品天涯石,拜请的炼器宗出手,炼制成了一块玉佩,就挂在书房的墙壁上。
自那以后,整座书房就灵力充沛,坐在其中,灵力在身体之中自动运转,对修炼大有裨益。
青灰灵玉分为三种品阶,一种青色,一种灰色,一种青灰色,其中灰色最次,青灰色最高。而青灰色中,又以青色居多,灰色居少的为好。
他朋友家的那块就是青色,只属于中品。
这条街共有三块,分别在街道两头和中间,都是灰色多,青色少的次品青灰灵玉,不过块头大,一块怎么着也要九十块中品天涯石,也就是八十一万两地银,这笔钱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不算太多,但是要是长久计算,一年八十一万两,十年就是八百多万两,也不算少了。
而且这种东西有价无市,更何况邨州属于大陆的偏远地区,物产远远比不上仙彩州和中州,能找到三块实属不易。
听完张云安的介绍,周天申简直就是不想走了,要是一直待在这里,那对修炼岂不是如虎添翼。
张云安笑称,这样说也没错,可是,比其灵力充裕的修炼圣地,老槐村才是真正的当仁不让,不说村中心的那颗老槐树,就拿村后的无名大山说起,那里的灵力绝对是全大陆都很难找出可以与它相匹敌的,当然了,这样说是有些夸张,可是也不是无凭无据。
就拿那里的窟兽来说,平常的窟兽要想修炼成人形,至少也要两百余年,可是无名山的窟兽平均年龄就不超过两百岁,有的甚至还要更小,大多数都在一百五十岁上下浮动,足足五十年的差距,可不是一句简单的天赋就可以弥补的。
更别说那里的奇珍异宝,古怪地界,把它称作秘境都不为过。
他可是亲眼见过一只树精变成人形的样子,差点没把他吓死。
看着眉飞色舞的长衫青年,周天申挠着头,不由得问到,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一向稳重的张云安,神秘兮兮的将药典从身后拿出来,高深莫测道,“这件寸守物可是包含了全大陆的所有知识,比那本《天首日志》还要详细。也不知道我师父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邪乎的一件宝贝,说是我一个人出门不容易,人生地不熟,身边又没有人帮衬,就把它给了我,以免在别人面前丢他的人。”
周天申摸着药典的表面,可以感受到一股逆流的波动在上面流动,想着应该是灵力充沛的表现。
他拿出那块酆小都送给他的玉佩,也是一件寸守物,可是上面没有任何灵力流通的迹象,从外观看,真是很普通的一件玉佩。
两人说话间就来到了码头的第一家古玩店,名字很典雅,秋月轩玉器。
店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锦绣旗袍的秀美女子,主要负责接待工作。
眼看二人在店门口停步,走向店铺,女子心领神会的推开店门,喊来一位岁数较她要小上一些,穿着一身青色旗袍的清秀女子。
女子的胸前都有一块玉牌,上面写着郁金,应该是秀美女子的名字,清秀女子的名字叫做水萱。
水萱接替郁金的位置,站在店外,笑容动人。
这是秋月轩的规矩,只有当你招揽到客人后,才可以进店,每个人都只有等到前一个人进店后才可以站在店外,有时生意差的时候,一个客人都没有,那么店外的那个人就需要从早上开门站到晚上关门,郁金就有过这种体验。
郁金站在店中,向周天申二人介绍秋月轩的规矩。
秋月轩一向以物美价廉著名宁校码头,多是向外出售玉器,但是也会向修道者收购一些。
这些收购的物品多数会送到宝器阁进行拍卖,少数留在店中直接出售,如果他们觉得价钱不合理,更愿意去宝器阁拍卖,秋月轩也可以帮他们向宝器阁无偿引荐。
秋月轩只有一楼,也算是宁校码头最特殊的一家店铺,虽然只有一层,但是秋月轩的占地面积很大。
整个店铺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主要出售一些很小的玉器,比如手镯和发簪,第二部分就是一些家族所需要的名贵瓷器,高箱大瓶,其中有一扇孔雀东南飞的屏风最名贵,摆在这里已有三十余年,从没有人能够将它买走,不是出不起价钱,就是买家不受店主的欢迎,不卖给他。
说起店主,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一想到这,郁金就打心底高兴,一时有些得意忘形,全然忘了眼前还站着两位客人,只顾着自己捂着肚子笑。
周天申和张云安两张无辜的脸,互相看着对方,心里想着要不要换一家看看。
这时,又从店铺中走出一位高大男人,男子穿一身白衣,留着短发,这可是比较稀少的发型。
男人的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小茶壶,另一只手里盘着两个核桃,看到眼前一幕,两步走到弯腰的女子身后,一个板栗敲在她头上,疼的郁金眼泪都流了出来。
郁金吃痛的望向身后,看清来人,连忙起身,使了一个万福,轻声道,“掌柜。”
那名白衣男子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从高挺的鼻子里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嗯’。
等到男子走出门,郁金才敢直起身子,拍了拍胸脯,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竟敢有有些腿软,她抱歉道,“怠慢了两位客人,实在是郁金的失职,还请客人见谅。”
两人摇头表示无所谓。
张云安问道,“刚才那位就是你们的掌柜,看着很年轻啊,我记得他手里面的那两个核桃应该来自仙彩州的宝贯门吧,属于宝贯门的非卖品,难不成你们店主和宝贯门有什么瓜葛?”
郁金偷偷望向店外,男子还没有走远,应该是在等人,左顾右盼的,她又查看了四周,发现没有其他人后,才敢小声道,“店主平常很少出门,我对他也不是很了解,不过听其他比我来的早的人说,他是前任宝贯门门主的小儿子,因为不满老门主把门主的位置传给了他大哥,才离家出走,在这里盖了这么一个小店。”
这本不是她这种身份的人可以讨论的话题,可是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在见到这位长衫客人后,心就扑通扑通的乱跳,而且脑袋还有些晕。
打听到自己需要的事情后,张云安毫不吝啬的给了郁金一笔封口费。
郁金热情的将二人带到第二部分,里面都是一些大器件,绝不是两人可以搬走的那种。
看着一屋子的柜子和瓶子,还有木雕,两人都有些茫然。
这也不能怪郁金,谁让张云安给的那笔封口费有点多呢,足足二十两地银,这可是他们将近半个月的工资,其实这也不能怪掌柜抠门,只能怪店铺的生意向来都不好。
而且二十两足够她生活了,她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来这里工作。
周天申和张云安随意的在店中浏览,她就无声的跟在后面,从不会打扰客人的观看,她只在客人需要的出声,向客人介绍他们的心仪物品。
两人当然没有买东西的心思,不过进店这么久,不买东西岂不是不太好。
两人一起指着那扇孔雀东南飞屏风,异口同声道,“这个多少钱?”
郁金面露难色,这扇屏风一向都是掌柜出面去与那些购买者沟通,她这个级别根本就没办法作主,好在尴尬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太久。
掌柜从外面回来了。
郁金恭敬的后退两步,双手重叠放在腹部,身形挺直,男人没看她一眼,将手中的茶壶交给她,冷声道,“换一个。”
郁金低头退出房间,只剩下一身冷肃的秋月轩掌柜,腰上挂着一个金色酒壶的周天申和手里抱着一本药典的张云安。
掌柜走到二人面前,手指摩擦着屏风边缘,指肚处泛起涟漪,屏风竟被法阵保护。
那人说道,“在下刘不可,想必郁金已经把我的事情都告诉你们了,没错,我就是现任宝贯门门主的亲弟弟,这扇屏风就是出自我们宝贯门十宝之一,孔雀向南飞。两位应该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应该可以看出来这扇屏风被法阵保护着。我出门的急,并不知道如何在不毁坏屏风的前提下,解开法阵。如果你们能够解开,我可以把屏风送给二位。”
刘不可看向屏风中的那只昂首孔雀,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周天申后退一步,他是没兴趣购买这扇屏风。
张云安倒是从一开始就表现的有些在意,他看向孔雀的眼神与刘不可的一般无二,只是他没由刘不可掩饰的好。
刘不可早已转过身,看到张云安眼中的渴望,嘴角泛起冷笑,双手负后,一根尖刺出现在他的手心中,“既然这位客人有兴趣,不如,就你先来。”
张云安也是一个有眼力界的,当下决定立即离开。
走出秋月轩,刘不可竟然罕见的出门送客,这让站在店外的水萱感到不可思议,但是她也没有多问。
早也看不见二人的身影,刘不可才回到店中,站在屏风前,微微叹息。
周天申和张云安第二个去的地方是一家小吃店。
店铺很小,客人只能站在外面等着。
店铺主人是一个中年人,中年人两鬓斑白,脸上已经有了老年斑,看着年龄很大,但是手上的功夫一点都没有落下。
只见他很熟练的将肉丸从油锅里盛出来,撒上葱花和酱油,轻轻一拌,递到客人手里,看客人吃的香,他也就很开心,很满足。
店铺卖的东西很简单,就只有炸肉丸子,周天申和张云安各点了一份,顺带买了一壶酒。
周天申有点喝腻了酆小都酿的酒,就想喝点其他的,张云安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喝酒。
两人喝着酒,吃着炸肉丸子,和掌柜聊了起来。
掌柜是思镞国本地人,姓赵,与思镞国国主一个姓。
这句话他没说,只说老伴早在三年前去世,家里有个女儿也在去年嫁了人,女儿一走,整个家都空了,他闲的难受,就花钱租了这么一个小店铺卖点东西,看着南来北往的人,这样挺好。
张云安想敬掌柜一杯,被他婉拒,说自己早就戒了。
吃完东西,结账的时候,张云安看到老板的虎口处有一大片茧子,他说是以前做工的时候留下来的。
两人没有在意。
顺便又向掌柜打听了一下前面店铺的情况,前面大约还有一家书店,一家茶馆和一家卖鱼店比较受欢迎。
两人决定等逛完了这几家店,就去船坞买船票。
书店离炸肉丸的那家店铺很近,只有几步远,书店也不大,只有一个青年坐在桌子后面,脸上带着镜片很厚的眼镜,手里拿着一本《聊相和》。
周天申已经看过了那本书,走进店里,墙上有四个书架,多是一些描写男女情爱的小说,仔细翻找,才找到一本志怪小说--《鬼厢洞房》。
讲的是死灵与修道者相爱的故事。
虽然也是情爱小说,但是里面节奏诡异,故事以恐怖为主,所以看着没有那么倒胃口。
张云安没有去翻书,而是与那名青年聊了起来。
谈话内容比爱情小说还无聊。
“吃了吗?”
“嗯,老赵家的炸肉丸。”
“我也吃了,挺不错的,你喝他家的酒了吗?”
“没有,我不喜欢喝酒。”
“我也是,上次那件事你答应的怎么样了?”
青年没有立即回复,而是加快了翻书的动作,张云安知道,他这个人一紧张,就会使劲翻书,而且还会...
“我刚才看哪了?”
“这。”
张云安手指着某一行,手指轻轻压着字,在书上划过,青年的眼睛跟着他的手指转动。
“别犹豫了,你要是再不同意我就去找下家了,反正又不是没有人不愿意做,我告诉你,你要是还不上他的钱,他能把你手打断了,然后扔禾子洋里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我又没说不答应你,可是我这么大的家业,总不能就丢在这不管不问吧。你让我怎么给我们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啊。”
“那就把祖宗都带上不就行了,反正我就当你答应了,等我下次再来找你,你要是不跟我走,我直接亲自把你扔海里喂鱼。”
“禾子洋早没鱼了。”
周天申已经选好了书,除了那本志怪小说《鬼厢洞房》之外,还有一本地理书《脚大走四方》和情爱小说《致于你》。
青年把书放在一起,拿起那本地理书,随便翻了几下,面无表情道,“我爹写的书,还不错。”
张云安夺过那本书,恍然大悟道,“这就是你说的那本,你爹抄了半本《天首日志》的书啊,我看看...,文采斐然啊。”
青年拿过那本书,垫在另外两本下面,“你都说了抄了别人的书,要是这样都写不好,那就干脆别写了,跳海自杀吧。”
这时,周天申没脑子的问了一句,“你爹呢?”
青年的动作明显一滞,随后很快就恢复了动作,“过两天是他的头七。”
“看在你是张云安的朋友,给你打个折,一共是一两地银,就给十文钱吧。”
周天申有些不知所措,一两地银可以兑换成一千文钱,一千文到十文钱,这是打几折啊。
他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拿好书,两人一起走出书店,周天申问道,“你们认识,那他怎么还收我钱啊?”
张云安伸了一个懒腰,“算是吧,见过几次面,混个半熟脸。”
周天申把书收进寸守物中,“你找他有事?”
张云安扭扭脖子,发出嘎嘣的声音,“想找他去天香县坐坐,反正他在这里也没什么客人,正好可以去陪陪我。”
周天申不再说话,两人很快来到一家名为‘留香’的茶馆。
茶馆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两人站在茶馆外,看到茶馆里有一位面如冠玉的说书先生。
那位说书人与其他不同,只见他手持卷首,低头诵吟书中故事,摇头晃脑,头上的粉色发带摇摇晃晃的,牵动着座下每一个少女的心。
念完书中的故事,说书人才抬起头,面前早已是人山人海。
只见他不着慌得拿起茶壶,先喝了一口,再用余下得茶水洗了洗手,然后双手一甩,水珠悬浮在空中,幻化成一只只晶莹剔透的鲸鱼,再一挥袖,大半的鲸鱼破碎成水滴,再次汇聚而成一艘艘大船。
说书人一只手控制着成群结队的鲸鱼,一只手指挥着战意盎然的船队。
两者在众人眼前打了起来。
茶馆外很快就又来了一帮人,他们都是因为没有及时赶上茶馆开门,从而错失良机,不得不站在外面观看里面的战役。
站在茶馆外的一帮人都睁大了眼睛,踮起脚尖,人头攒动,很快就将周天申和张云安挤了出来。
张云安看了看日头,琢磨着开船的时间,便向周天申提议先去前面的卖鱼人那里看看,说不定还可以买上几条惹人喜欢的小鱼用来饲养,也算是给无聊的乘船时间找些乐子。
周天申对于这些身外事向来是没有什么要求,也就无所谓的跟着张云安去了前面不远处的一家路边摊。
卖鱼摊的摊主是一个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身上鱼腥味极重的一位青年。
青年脸色黝黑,额头上还有一道显著的疤痕,应该是捕鱼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
鱼摊的生意不是很景气,而且那名青年摊主好似对生意也不是很感兴趣,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就有两拨被他气走的客人。
客人愤而离去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摊主不愿意帮他们把鱼从鱼缸中捞出来。
盛放那些小鱼的是一口大青缸,缸沿上有一圈瞅着像是水波纹的印记。
两人等到青年再次气走一拨客人后,慢悠悠的走上前,依旧是张云安与人打交道,他问道,“老板,你们这鱼怎么卖啊?”
青年摊主坐在一个小椅子上,也不抬头,手指着身后的两块旗幡,左边的写着,‘授人以渔’,右边的写着,‘不如授人以渔’,等到张云安念完这两句话,青年摊主才抬起头,嗡声说道,“一斤一两。”
青年摊主递给张云安和周天申一人一个小渔网,渔网绑在一根青竹上,大约有十指长,他的手里面也有一个。
“看我怎么做,我只演示一遍。”
说完这句话,青年摊主就练起了闭口禅,再没有从嘴巴里蹦出来一个字。
第五十八章 节外生枝
张云安学着摊主那样,将渔网轻轻的放在水面上,慢慢的向下压去,渔网里放着小鱼爱吃的小虾米,等到渔网被压到水缸的中间,青竹几乎被水浸没之后,一条青尾小鱼和一条红尾小鱼谨慎的从两边游来,小心翼翼的触碰着渔网。
张云安沉住气,捏着青竹的那只手就像是枯树一般,没有任何的直觉,只等着两尾小鱼全都游到渔网上面,大块朵颐的吃着那些小虾米,张云安突然发力,将渔网用力向上一兜,小鱼挣扎着被捞出鱼缸,一称,正好两斤,二两银子。
张云安喜气洋洋的将鱼放在青年摊主赠送的那个小玉盒里,盒子里有一层取自浮草洋底部的淤泥,还有几颗水草。
第二个是周天申,他的运气比张云安要好很多,足足六尾小鱼,青红两色各三只,排列两侧,分庭抗争最中间的那只小虾米。
收起玉盒,交付银子,黝黑的青年站起身,向张云安问道,“你在找同伴?”
张云安仰着头,看着眼前遮住阳光的高个子,突然眯眼笑道,“不是找同伴,只是想找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去我那里坐坐,待多久都行。”
身高足足接近两米的黝黑青年自报家门,“我本叫张三成,和你是同姓,小的时候被一位修道者看中,拜了他作师父,他嫌弃我的名字不好,便又给我取了一个叫九成的名字。张九成,寓意水涨船高,借此希望我能到达第九境,也就是天境中的最后一境天势境。敢问你的师父是不是叫作荣锡祚,师父他老人家病故前曾经回光返照说起过他的一位师兄,在五和国的天香县开了一家卖草药的铺子,他让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去投奔于他到时候只需要报他的名字就行。”
张云安想了想,“你师父叫什么,葬在哪里?”
张九成扭头看向禾子洋的方向,沉声道,“谢宝珂,早就尸沉大海了。”
张云安看着这位本姓人,丹田中的那颗柳树随风飘荡,树身泛起涟漪,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中传来,“这个人不错,无论是根骨还是心性都远超于你,要不是你师兄早已来找过我,恐怕那个位置就是他的了。”
张云安对老人的话不置可否,只是一想起他的那个师兄,心中就有些不甘。
他说道,“你当真愿意随我去往五和国?”
青年双手垂立身体两侧,“任凭师兄发落。”
张云安笑了,“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不回来,你哪都不许去。”
青年再次坐下,低着头,再没有反应。
张云安转身向留香茶馆走去,周天申和他并肩而行,好奇道,“那位说书先生也是你要找的人?”
张云安再一次不置可否,将药典中的那两尾小鱼交给了周天申,“等到了船上就找个厨子把它们炖了。”
似乎能够听懂人语的小鱼不停的用头撞在玉盒上,想要逃离被炖汤的命运。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已经退下,另外换了一个唱大戏的,在那里呜呜喳喳,功夫底子很厚,翻了几十个跟头,愣是没有喘气。
两人交给了茶馆伙计一两银子作小费,直接被领到了茶馆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指着一间偏房告诉他们那就是张睿升的住处。
张睿升就是那位说书先生,是前两年来的这里,凭借着一手唤水异术很快就得到了茶馆掌柜的赏识,还因为招揽了很多客人而被赏赐了一间偏房做他的新家。
此时,偏房大开,从里面飘来一股淡淡的饭香味,听到院门口传来声音,穿了一件素色围裙的张睿升从窗户那里探出头,看清来者,似乎有些失望,“既然来了,就一起吃个饭吧。”
张云安对张睿升的态度不似先前对待张九成的态度,似乎有些害怕他。
摆好饭菜桌椅,张睿升坐在主位,张云安坐在他对面,周天申坐在张云安身边,只顾着埋头吃饭。
张睿升给张云安夹了两筷子鱼肉,都是从禾子洋钓来的,味道很是鲜美,张云安不敢吃太多,还记得小时候去他家蹭饭,因为吃的太多被师父好一阵数落,说什么贪小便宜吃大亏。
说书先生自己也尝了一口,放下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口喝着,问道,“你师父最近可好?”
听到问话,张云安急忙放下筷子,抹去嘴边的油渍,正襟危坐,“师父他老人家一切都好,先前因为年事已高,已经放下了那间医馆,去老槐村养老去了,听说过的很好。”
张睿升又问道,“你没去看看他?”
张云安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没有,他老人家不让我去,只让我好好在大陆转转,说其他事交给师兄就行。”
张睿升喝光酒杯中剩余了酒,低头看到周天申的那个金色酒壶,笑道,“这位小友,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酒壶?”
周天申解下带子,把酒壶交到说书先生的手里,张睿升掂量了一下酒壶的重量,并没有打开,就还给了周天申,他再一次问道,“你就没有问问他为什么?”
张云安苦着一张脸,双手捏着袖子,“我不敢啊。”
张睿升笑了笑,“是你师父让你来找的我?”
张云安再一次正襟危坐,这次连带着头上的发带都规整了一下,才说道,“不是,算是我师父的师父。”
张睿升眼皮一挑,不动声色的压下丹田中汹涌澎湃的那股子灵力,语气冷漠道,“是他啊,他找我作什么,我和他好像没什么交情啊。”
这次的问题,张云安不知作何回答,只能低头吃饭,连菜都只敢吃眼巴前的。
说书先生没有斤斤计较,等三人吃完了饭,就向掌柜请了一个长假,说要回老家一趟,张云安本想提醒他不用着急,再过一年也行,至少也要等他把周天申安全送到黄昭学院,然后再回来,可是一看到这位师叔的侧脸,他就有些腿肚子发软,只能把话咽进肚子里。
张睿升只带了一个小包裹,背在后面,配上一脸的春风得意,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高中了状元,衣锦还乡了。
他陪着张云安二人一同来到船坞,等他们搭上了去往仙彩州的大礁船后,才转身离开。
船上,张云安和周天申各自要了一家中等房,就在大礁船的一层,走进房间,里面有一张床铺,一间洗漱间,还有一个仅能容下两人的阳台,阳台上摆满了向阳生的植物。
临近开船,周天申和张云安站在周天申房间里的阳台上,看着身下的波光粼粼,思绪万千。
大礁船是来往邨州和仙彩州的船只之一,由仙彩州的金钱门负责,停靠在宁校码头的共有三艘。
还有另外几支船队,分别是宝贯门负责的桂花船,紫向门的紫气东来船和八方楼的八艘小桥船。
金钱门是仙彩州的四门之一,四门分别是宝贯门,金钱门,罗刹门和天一门,正对着宝,财,杀,术。
负责眼下这艘大礁船的是一位来自金钱门的执事长老,名为金大宝,是金钱门现任门主的亲弟弟。
因为其修道资质远不如其余门人,所以便早早的断了长生梦,只修炼到了人魁境,也算是满足了长寿的愿望。
门主不想让他整天吊儿郎当的闲逛,便给了他一艘大礁船,让他自己随便玩玩。
恐怕也就只有金钱门才有底气说出这种话来。
其实这也不算是金钱门在炫耀,毕竟人家的家底在那里摆着,而且他们也不是凭靠着船只挣钱,更多的还是与中州,飞羽州,以及那些在仙彩州能够排上号的大门派做生意,至于这三艘大礁船,更像是一种对外的谈资,或者是方便。
方便自己出门,也方便让远方的客人来自己家做客。
大礁船的品相在这些船只中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很坏,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邨州与仙彩州之间的来往并不密切,鲜有人会花这么一大笔钱从仙彩州去邨州,更多的还是从邨州到仙彩州,而邨州又是出了名的贫荒之地,想从他们手里面挣‘大钱’,无疑是痴人说梦。
不过贫穷也有贫穷的好处,那就是自己能够在这里得到尊重。
俗话说,矮个子里选大个,虽然金大宝自己在仙彩州不受人待见,但是在这里,自己无疑就是这个。
金大宝站在大礁船最上面那一层,暗自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这位穷人中的财神爷,富人中的穷光蛋最喜欢站在这里,吹着海风,看着海鸟,数着沾满了海的味道的银子,一想到这些,心里就只打颤。
这种被人抬着走的感觉真的很不错,难怪门里的那些人最喜欢狗眼看人低,原来把人看低是这么爽的一件事。
只是令人惋惜的是,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把那些家伙看低的一天了。
金钱门里有一套只属于自己,别人学不来的规矩,那就是谁挣得钱多,谁就是大爷。
与寻常门派中的尊卑有序不同,在金钱门不是你年纪大就该受人尊重,而是看谁的能力更强,挣钱挣得更多,谁才会得到尊重,谁才会有话语权。
这是一种很不讲情面的生存方式,也是金大宝被自家哥哥赶出来的原因之一。
外人看来,金大宝之所以来禾子洋上当船长,是因为本身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不喜欢与人争强斗胜,所以才来了这里,当这么一个清心寡欲,与世无争的土财主。
可是真正的内幕又有谁愿意去深究呢。
金大宝在心中哀叹一声,如果真的可以,谁又愿意被人瞧不起啊。
收起银子和银票,金大宝穿着一身金丝绒,双手插在袖子里,如寻常大户人家的富家翁那样,站在栏杆旁边,遥看远处的...,美妇人?
那是一艘来自宝贯门的桂花船,因为船身由一颗百年桂花树所制,因此得名。
桂花船的体积要比大礁船小上一些,其实大礁船算是最大的一种船只。只不过桂花船虽小,但是因为常年被一股桂花香萦绕其左右,所以名声不比大礁船小。而紫向门的紫气东来船就要更小了,通体紫色,就像是一块灵芝,船身上有泛着紫霞的条纹,煞是好看。来自八方楼的小桥船如宗派的名字一样,七艘小船围着一艘略大一些的船,随波逐流。
小桥船并不小,只是因为分成了八部分,所以看着要比紫气东来船还要小,可是当八个小船合并在一起,可是一点不比大礁船小。
今天一同出海的有大礁船、桂花船和小桥船,紫气东来船一般都是夜晚行船。
桂花船上的那位衣着透亮,身形挺拔的美妇人自然是感受到了窗外的目光,便拿着一个鸡毛掸子走到窗边,从她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金大宝身上的那件金丝绒发出闪闪金光。
金大宝感慨,得亏是今天天气好,阳光足,恐怕美妇人还看不到自己。
手拿鸡毛掸子的美妇人将鸡毛掸子放在胸前,紧紧夹着,轻咬嘴唇,也不管对面站着什么人,能不能听的见,自顾自的唱了起来。
海上风大,又有海浪,美妇人的那点声音全都被海水打碎了掉进了大海深处。
两艘船相距不过十几里地,这点距离对于人魁境的金大宝也算是绰绰有余。
他不仅可以在自己的位置可以听到她的声音,更是可以模糊看到美妇人的样貌,没关系,虚虚假假才是真。
只是不知为何,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感到有些熟悉,思索片刻,金大宝突然面露苦色,身体僵硬,一时间动弹不得,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微微转过身,只见刚才还在‘吟唱’的美妇人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手里还拿着一把金镶玉的宝刀,此时正戳在他的后背上。
金大宝不敢轻举妄动,颤着嗓子说道,“三娘啊,原来那是你啊,刚才风大,海水进眼睛里了,我只是站在这里揉揉眼睛,没别的意思啊。”
已经换了一副相貌的美妇人是金大宝的妻子,名叫刘海椤,是宝贯门的一名执事长老,是宝贯门门主的嫡系妹妹,所以她与金大宝也算是门当户对,因为各自都有公务在身,所以一年中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像这样,一同出船的日子更是不多见。
只见她一只手握着那把短小精悍的宝刀,一手拢着身上的粉色外套,海上风大,她便随手拿了一件衣服。
金大宝见她没有饶命的意思,便转移话题,“今天的太阳真圆啊,这里阳光太晒,我们进去吧,三娘。”
金大宝几近用上了哀求的口吻。
刘海椤冷哼一声,收起宝刀,转身向下走去,金大宝用两根手指捏起前面的裤子,快步跟上,谄媚道,“你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
换了面容,依旧美丽的美妇人冷眼瞥向身边这位相貌堂堂的矮胖子,没好气道,“怎么,我连自己的家都不能进了吗?”
金大宝今年四十,相貌端庄的犹如二十岁的年轻人,就是个头矮了一些。
听到这话,金大宝直接揽着刘海椤的细腰,大气道,“能啊,怎么不能,只要你有时间,挑一个日子,我把这艘船送给你作生辰礼物。”
就在两人正准备下楼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猴叫,然后就看到一个黑影从两人面前闪过,等到两人回过神时的时候,刘海椤手上的那把宝刀和金大宝身上的那一身金丝绒都不见了踪影。
两人急忙转过身,就看见栏杆上站着一位瘦弱的老人,身上穿着一身金丝绒,与他脏乱的头发和露脚趾的破鞋极为不搭,他的身边还蹲着一只比他还要瘦的猴子,猴子的脖子上绑着一根铁链,手里拿着一把金镶玉的宝刀,龇牙咧嘴的冲两人吼叫着。
金大宝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从第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修为深不见底,绝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
只是毕竟是在自己家门口,这点底气还是要在的,“敢问前辈...有何指教?”
对方都已经头发掉光了,瞅着就比自己岁数大,更何况修为远超过自己,喊他一句前辈不冤。
老人没有和金大宝闲聊的心思,只是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副画像,由猴子交到金大宝的手上,将画像铺展开来,上面画着一位腰悬酒壶的少年郎,旁边题字--周天申。
金大宝不知何意,老人却已经准备离开,手里多了一根精钢铁链,脚下生风,一步步踏向天外天。
金大宝突然喊道,“还请前辈明示。”
老人的声音在两人耳边炸开,“金钱门的天境可不多啊,要想安生过下去,就老实将他给我照顾好。”
两人目瞪口呆,仰头望去,天空被老人撕开一个大口子,一时间,风起云涌,海浪不止,等到船身平稳下来之后,老人和猴子都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手中那副少年图。
——————
大礁船已经在海上航行了小半月,这段时间,除了出来吃饭,剩余的时间,周天申都窝在自己的那间小房间里,修习本道,翻看《修道五途》。
张云安也是一样,平时就喜欢站在小阳台上,而且现在他的身上还多了一把纸扇,也不打开,就那么插在腰上,手里依旧捧着那本药典。
两人很少见面,就连吃饭的时候也会因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而很少碰到一起。
大礁船的客房共有五层,四层在船身上,是乘客居住的地方,还有一层在甲板下面,那里是大礁船上的管事和伙计们住的地方。
船身上面的四层又分为下等,中等和上等三种级别,下等是第一层和第二层,共有六七百个房间;中等是第三层,有两百个房间,每隔十个房间都会有一位丫鬟站在外面等着,俗称俊俏小娘;上等房在最上面,只有百十个房间,而且每个房间都配了一位贴身丫鬟,他们多是负责客人的饮食起居,这类丫鬟又被称作玉衣小娘。
除了客房,大礁船上还有数个集市和酒肆,可供客人在无聊的闲暇时光,打发光阴。
这天,正在房中修炼的周天申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心中有些烦闷。
这些日子,他都是这样,如老僧打坐,默默的为丹田中的那颗大树浇水施肥,只希望能够早日结出果实。
地境的大树与人境的金色种子不同,需要经历出叶,结果,成熟和落地四个阶段,因为帮助周天申从人境进阶到地境的袁笠翁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境强者,即使他的灵力只有十之二三流进了周天申的丹田中,但对于一位人境修道者来说,那也是犹如汪洋大海,一时间很难吸收,所以他又顺手帮他将那颗小树苗培养到了出叶的地步,也就是地火境。
现在树杈上已经开花,只等它们结出果实,周天申就可以再往前迈一步,进阶到地心境,这时,就不得不提人道的不同之处。
人道,顾名思义,以人为道,以人为本。
这类的修道者是最不同的,因为他们更讲究心境,不以境界为高低,不以灵力为底线。
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
这是一位天首大陆的老祖宗曾留下的一句真言,直接点明了人道的修炼法门。
千万不要因为道,而远离人世,因为道可道,人可人,两者并不冲突,如果非要在两者之间画一条界线,那么这条线就应该是自己的本心。
所以酆小都才会不止一遍的告诫周天申,修道不要着急,而周天申也不会因为境界而困守本心,顺其自然比什么都好。
人有穷尽时,道无绝路日。
这是锁沦大帝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显而易见,他也是人道修道者。
无论是那位天首大陆的老祖宗,还是不知真实去向的锁沦大帝,二者所选都是人道,也正因如此,人道才会比其他道多出很多道理。
先前就已经提过,修炼人道不比其他,在耐心刻苦的同时,更要去寻找一种随心随性,随心而动,随性而行。
剑道者,潇洒自是从中来;枪道者,一击直破满天云;刀道者,韬光养晦劈万山;拳道者,百拳只求一安心。人道者,修身养性不可急。
周天申希望能在这段光阴中磨练自己的性子,如果将他之前的性子比作一颗路边上随处可见的石头,那他的目标就是希望能将这块扎手的石头磨成圆滑的鹅卵石。
虽然扔到人身上很疼,但还不至于将人砸死。
打开木门,外面站着一位俊俏小娘,是大礁船的丫鬟,穿了一身青色衣裙,怀里抱了一堆褐色玉牌,正反两面都刻着大礁船三个字。
接过玉牌,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上面传来的灵力波动,是一件有助于修炼的好东西,不过看其成色也就没了多大兴趣,对于这类东西,只会对人境有些许的作用,再往上,就没有那么显著的作用了。
眼前这位俊俏小娘累的满头大汗,姣好的面容上挂了两片红晕,怀里抱着一堆玉牌,依旧是给周天申施了一个万福,脆生道,“这位客人,我们大礁船在今明两天晚上都会举办宴席,就在那座落雨阁里,凭借此令牌可以免费占据一个位置,希望您届时可以去参加。”
周天申收起玉牌,将一小枚银子放在那堆令牌上,俊俏小娘受宠若惊的又施了一个万福,好像还有些不好意思,她便提醒道,“到时候还希望这位客人能够早早的去到落雨阁,要是能够占据一个靠前的位置,还会有一些意外收获。”
已经半个月没有和人说话了,周天申竟然觉得有些新奇,还想让她再接着说下去,可是她着急赠送那些令牌,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只说船上好玩的事情还有很多,如果客人不嫌弃,可以等到她送完这些令牌,轮班休息的时候,去找她,两个人再聊。
周天申没有过多拒绝。
正准备回房,突然一只手搭在周天申的肩膀上,酒气冲天的张云安将脑袋搁在周天申的另外一个肩膀上,醉醺醺道,“你这小子,在这还能遇上桃花运。”
周天申一拍肩膀上的脑袋,张云安直接睡了过去。
等到张云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宴席快要开始的时候,周天申领着张云安急忙向落雨阁赶去,可是还没等到那,就听见一声锣鼓敲响,宴席开始了,没有抢到好的座位,也就没有那所谓的意外收获。
周天申独自坐在一旁,饭不吃,酒不喝,生了一肚子闷气,这次算是白来了。
等到宴席结束,周天申才算是吃了几口肉食,站起来,所有人都走了出去,周天申跟着队伍走在最后面,迎面就撞见了那位俊俏小娘。
俊俏小娘在见到周天申的时候,很是开心,不单单是因为那一枚银子,更重要的是他会很耐心的听她把话说下去,对于她们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俊俏小娘来说,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宴会的,在客人面前更是没有机会多说一句话。
当下她急忙问道,“客人,你有没有见到蝶衣姑娘,她长得好不好看啊?”
这也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吧。
周天申垂头丧气的向外走着,身后跟着那位俊俏小娘,他说道,“来晚了,没占到位置。”
俊俏小娘恍然大悟,算是明白了这位客人伤心的原因,也为刚才的话感到抱歉,“没关系,明天还有一场,要不我帮你占个位置,反正我明天休息,不用再穿这一身衣服了。”
俊俏小娘在休息的时候,可以不用穿着这身青色衣裙,那时的她们可以像平常客人那样,游逛这艘大礁船,也可以买一些小巧的小物件,卖家通常都会给她们便宜一些。
周天申谢绝了俊俏小娘的好意。
俊俏小娘陪着周天申走回到他的住处,才告辞离开。
张云安等到那位俊俏小娘离开后,才从拐角处露面,手里抱着两坛酒,安慰道,“不就是被人嫌弃不懂文雅,小肚鸡肠吗,至于计较到现在。”
桌子上的酒已经被打开,还有另外两只烤鸡,周天申却没有任何胃口。
事情还要从宴席开始说起。
那时他和张云安没有抢到靠前的位置,但是因为手里面有令牌,所以被安排到了正中间,那张桌子旁已经坐着了两位少女,一位火红色的长发,手边放着一把长剑,剑鞘也是火红色的。另一位则是白色短发,手里始终握着一根白色长鞭,就连吃饭喝酒也不放下。
那两位少女想必也是修道者,性情豪爽,也不介意什么男女之别,看到周天申的腰上别着金色酒壶,就起哄着要喝,周天申当时有些不放心她俩的酒量,于是就只拿出青色酒壶,四人一人一个。
起初那两人还没有什么意见,只当是他心有顾虑。
可是等到四个人,准确的说是三个人都喝大的时候,她们嚷嚷着要喝酒,唯一没有喝酒的那个人还是不愿意把金色酒壶拿出来,这在她们看来就有些过分了,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就连张云安都在一旁起哄,问周天申是不是瞧不起她们。
周天申无奈之下只能将金色酒壶交给她们,结果她们还不领情了,说周天申就是那种抠门抠到家的小人,不值得做朋友,还说他根本就不配来这里欣赏蝶衣姑娘的舞蹈,要不是两人的长辈及时找到她们,诚心诚意的道了歉,周天申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可能这就是修炼人道的后遗症吧,太过随心所欲,反倒会忘记随遇而安。
相通关键所在,肚子里的闷气就泄了一半,再看张云安,已经一只烤鸡下肚,正准备打那只的注意,周天申眼疾手快的将烤鸡揽到自己怀里,撕下一只鸡腿,美美的啃着,冲着张云安说道,“看什么,倒酒啊。”
张云安撇撇嘴,心想真是一个怪人。
又是一夜浇水施肥,《修道五途》上关于人道内容已经看了大半,而墨绿色光芒所在的苍白世界也越来越小,到现在干脆没有办法打开,这件事就要从头说起了。
自从周天申发现自己眼睛的独特之处之后,就时不时的将墨绿色光芒附着在眼睛上,随着使用次数的增添,墨绿色光芒越来越少。
就在昨天晚上,周天申站在窗口,想要再次使用的时候,突然发现眼睛没有任何反应,无论他怎么调用灵力,那片被他取名为苍白世界的空间,再没有出现。
谈不上难过,就是有些失望。
周天申一大早就起床了,洗漱后,站在阳台吹了一会海风,便离开了自己的屋子,他想去船上好好转转。
修炼不急于一时,修道更是长久日。
这次他没有叫上张云安。
走出住客楼,再往前走,就是一片生钱树,树不是真树,却可以真的生钱。
生钱树的每一片树叶都是金子做的,虽说只是薄薄的一小片,但是拿在手上,挂在腰上,也是一件喜事,更何况,金钱门的金子又岂是尘世间的金子可以相提并论的,走进看,可以看到金子上有一条条的荧光脉络,佩戴在身上,可以感受到轻微的冰凉触感,又是一件可以帮助修炼的好东西。
想要得到生钱树的金子有两个方法,一是自己砸下来,二是向金钱门购买。
要是购买,一百两银子,就可以购买一片金子,要是觉得自己的运气好,可以砸下来,只需要支付十两银子,去管事那里领取三粒黑石子,黑石子也是金钱门独有之物,只要将灵力附着在上面就可以凭借黑石子击落金子叶,只是能不能真的把他们击落下来,还要另算。
周天申对于这一类砸钱的游戏并没有多大兴趣,即使他现在不是很差钱,只是看着一颗颗黑色石子落在树下,带给人一种落叶归根的感觉。
正准备离开时,听见人群中传来几声惊呼,周天申挤进人群中,就看到两个孩童,一人怀里抱了一箩筐的黑石子,一人占据一颗生钱树,不客气的砸向金叶子。
箩筐不小,比孩童的身高还要高出两个头,再加上里面的黑石子数量颇多,聚沙成塔,想要一只手掂起一箩筐的黑石子,就连成年人都不能说太过轻松,可周天申分明看到,那两个孩童皆是一只手攥着箩筐上面的布绳,一只手托在箩筐下面,稳当当的来到生钱树前。
想必又是哪个门派长老的关门弟子吧。
所谓成片的生钱树,其实也就只有六颗,孩童占据两颗,另外四颗中,有两颗被两个女子占据,另外两颗是两个男人。
一人手拿折扇,身穿青衫,腰上挂着一个青龙玉佩,身后还背着一个长条盒子。
一人头戴护额,腰佩长剑,满脸的笑容。
周天申认出来他们两个就是在天香县相遇的吕哲和卞道常。
扔完黑石子,正准备离开的两人也看到了周天申,当下向他走去,忙着打招呼,没看到身边的孩童,不小心撞到他,卞道常连忙赔礼道歉。那个孩童头上扎着两个小辫,穿了一身红衣服,脸上肉嘟嘟的,额头上还有一颗红点,一看就是家里惯大的,得理不饶人的要让卞道常跪下磕头。幸亏一位形似家中长辈的妇人在一旁看着,责备孩童的不懂事,还让卞道常不必在意,卞道常也是一个要脸的人,急忙说没关系,又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布娃娃,说是赔礼。妇人笑着收下,扯着孩童就要离开。另外一个孩童是一个女娃,与男娃是同样的装扮,就是身上的衣服和额头上都是蓝色,乖巧的她跟在妇人后面,一步一回头的看着卞道常,一直站在人群中的周天申无意间发现,女娃的眼中竟有丝丝的杀气。
就像是那位用蛇的女子杀手,好像是叫尤由。
周天申留心他们离去的方向,正是四楼的上等客房。
等他们上了楼,推开门,一个邑从模样的冷漠男子从里面走出来,双手负后的站在门口,向楼下看去,周天申急忙收起视线。
三人碰面,少不了一阵寒暄。
周天申最想知道他二人为何离开。
当年的那一辆马车上,酆小都是车夫,周天申是暗杀对象,至于卞道常和吕哲则是误打误撞的闯了进来,因为不在那些人的目标中,所以便被酆小都顺手救下后,没有受到那群杀手的追杀。
当时二人深感自身修为不到家,就算是到了水乡县,恐怕也不是其他人的对手,吕哲一狠心,便把身上的那块青龙玉佩典当成了银两,两人回到了祥云国的家,自此潜心修道,已经有两年有余。
卞道常早就感受到了周天申的变化,起初还有些拘谨,不过现在看他谈吐还是和以前一样,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一只手勾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指着吕哲说,“现如今,他是地火境三关,我是地火境二关,虽说与家中的那些大哥哥,大姐姐还有些差距,但是进入黄昭学院的外院求学两年,已不成问题。”
吕家和卞家都是祥云国的二流世家,这是卞道常一早就说过的。
吕哲还是和以前一样,手里握着一把折扇,很有世家公子的风范,“对了,周天申,你是不是也要去黄昭学院求学,到时候我们三个可以搭个伙啊。听家中长辈说,每到黄昭学院的开学之际,都会举办一个入院考核,排名靠前的学员会得到一些奖励,而且还可以自己挑选老师,这可是很有诱惑力的一个选择,更重要的是,排名前三的学员可以免去内院入学考核,等两年期满,可以直接进入内院修炼。”
卞道常插嘴,攥紧拳头在周天申的眼前晃悠,“怎么样,要不要我带带你啊?”
周天申笑道,“好啊,反正我对自己也不是很有信心。对了,你们知不知道刚才那两个小孩的来历,要是一些斤斤计较之徒,我觉得你们还是再去道个歉比较好,可别因为一些小事而耽误自己的前程。”
吕哲合拢折扇,在手心中拍打,低头思索,“我吕家怎么说也是一个二流世家,若非家中只有两位天境坐镇,早已成为一流大家,现如今出门却要看他人脸色,属实有些不甘心,不过吃一堑长一智,我可不要再做那些自以为是的蠢事,免得闹到最后,大家脸上都不含看,卞道常,祸是你惹出来的,明天我陪你去,好好的和人家道个歉。周天申,我也要谢谢你。”
周天申也不明白吕哲谢他什么,莫非是话里有话。
还是卞道常一语道破天机,笑道,“上次我们在祥云城,也是像今天这样,撞到了一位大家闺秀,当时的吕大公子可是硬气的很,无论对方来了多少人,放了多少狠话,他都不肯说声抱歉,还一直站在那里,觉得自己没有错,结果那位女子的爷爷赶了过来,竟是一位天境强者,而且比我们两家的那位,修为境界都要再高一层,这才让吕大公子低头说了一声对不起,他可是因为这件事被禁足了半年之久。”
怪不得,他会说吃一堑长一智。
被戳穿的吕哲脸不红心不跳道,“谁知道他们家竟是再一国的一流大家,我瞅着面生,还以为是过路人。”
卞道常总算是没有再揭这位发小的老底,什么过路人,不就是瞅人家长得好看嘛。
卞道常说道,“两年没见,甚是想念,我们去喝一杯,我知道哪家的酒最香。”
三人向集市走去。
第一百零六章 双魂
张云安现在正要将周天申带到范进轶那里,在那一夜,范进轶找到张云安,让他为周天申在大陆上找一些死士的时候,他还交代了一件事,这件事,张云安始终都没有告诉周天申。
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周天申的死劫就要来了。
范进轶曾告诉张云安,等到周天申在他面前快要死的时候,说明周天申的死劫就要到了,必须在天亮之前,将周天申带到他面前。
只有这样,他才会有一线生机。
只有周天申在这个世界上活着,陈忧才有存在的价值。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陈忧好好活着。
张云安使尽浑身解数,终于在天亮前,找到了范进轶。
那时,他正在和一个肩膀上搭着一块白毛巾的老人喝茶。
就在天香县的大渝客栈。
张云安将周天申放在客栈门口,看着四周灰蒙蒙的一片,应该是某种结界。
范进轶来到他身边,斜眼瞥了他一眼,随后便紧盯着手脚已经快要冰凉的周天申,说道,“不用看了,这是金世昌的无上小天地。”
无上小天地!
张云安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蹲在周天申身边的老人,他竟然是神境强者。
蹲在周天申身边,反复查看周天申身体情况的老人站起身,双眼浑浊的看向范进轶,后者与他对视,随手一挥,张云安只感觉一股推力从正面传来,将自己推开,还没等到他有所抵抗,身形就已经出现在了天香县外。
无奈的他,只能在城外慢慢等着。
第六十二章 帮忙
吕哲解释道,“这件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先去前面看看。”
三人穿过牌楼,走进集市,一时无话。
三人走后,牌楼前又聚集了一群人,以一位金罗玉衣的世家公子为首,腰缠玉带,上面有九颗红色玉宝石,玉带左右各有一把金鞘短剑,身后是一位干净素雅的少年,背着书箱,眼睛有些不大灵光,总是眯眼看人,世家公子身边站着一位清新雅丽的大家闺秀,戴着面纱,头上插有玉簪,女子身后站着一位侍女,侍女的腰上悬配着一把长刀,眼睛狭长,目藏杀气。
四人身后还遥遥跟着几位衣着平常,肩挑扁担的中年汉子,全都是世家公子的邑从,全程保护着这位天一门唯一的继承人。
世家公子来自仙彩州四门之一的天一门,名为融正奕,是当今天一门门主融伯仁唯一的儿子,原本是继承人的他,因为实力受到门下第一长老的怀疑,不得不背井离乡前去难过山历练,然后需要再去黄昭学院求学,算是镀一层金。
已经离家两年的世家公子比之之前的锋芒过盛,此时要变得圆润很多,锋芒收敛,就连那个修为境界很高的邑从都看不出深浅,看来这次的历练对融正奕大有裨益。
那位背着书箱的书生是融伯仁的义子,此次前往黄昭学院算是融正奕的陪读,先前就已获得仙彩州才子之名的少年名为陈述,凡人一个,除了看书,再没有其他爱好。
为了能够通过黄昭学院的入学考核,融伯仁已经亲自带着陈述前去黄昭学院,替这位才华横溢的义子说了不少好话。
黄昭学院在见过陈述的学识之后,当即决定,破例收取这位凡人才子。
戴着面纱的女子是融正奕的未婚妻,名字是简祈汐,简家是仙彩州有名的第一大家族,财富比不上金钱门,但也差不离多少,不过简家有名的还是美人多,黄昭学院的美人榜上的十位美人,就有四位出自简家。
就是因为相貌惊为天人,所以简祈汐出门总是戴着面纱。
简祈汐身后的侍女是一位地境的修道者,主修刀道,后又跟随一位符箓师学了一手点石成金的奇妙法术,这一路就靠它,四人也算是过的不错。
高瞻牌楼上的四只神兽,融正奕不自觉的眯起眼睛,举起手掌,对着四只散发出寻常人看不到的金光的神兽,嗤之以鼻道,“金钱门的财气,罗刹门的杀气,宝贯门的宝气,早晚有一天都是我的。”
收起手掌,摘下宝刀,轻轻拍打手心,“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百晓堂的关门大弟子,真是不虚此行啊。”
陈述担忧道,“对方能成为关门大弟子,想必实力很强,我们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融正奕说道,“小书桌,你都跟我们一起走了这么远的路了,怎么还这么胆小啊,别忘了,你现在好歹也是一位人魁境修道者,在你这个年龄,已经可以傲立群雄了。大气点,别像个小娘们似的,哎呦...”
两根青葱玉指捏着融正奕腰上的细肉,轻轻旋转,软苏的声音忽然响起,“你说什么?”
融正奕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龇牙咧嘴道,“没,没说你,我就是给小书桌讲讲道理。”
简祈汐松开手指,“哼,就你,连老夫子交代的书写作业都完成不了,还想和别人讲道理,你要是能有陈述十分之一的学问,也不至于被赶出来。我告诉你,我爹可说了,要是没办法得到你们天一门长老们的认可,就不让我嫁给你了。”
融正奕连忙拉着简祈汐的手掌,眼眶微红,“可别,你要是不嫁给我,我就不活了,小书桌,快给我求求情。”
融正奕别的不怕,就怕简祈汐的父亲简蜀海,一听到他的名字,就觉得世界末日都不远了。
不怪融正奕,实在是这位简家家主太过严厉了,就连自己的女儿,如果达不到他的期望,也是要被关到祠堂,闭门思过的。
不过,正是因为简家这种近乎无情的家规,才使得简家拥有仙彩州浮萍城最好的家风,就连远在天边的中州都有所耳闻,而简家的女子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跃成为天首大陆最想迎娶的好娘子。
陈述眯着眼,摸了摸鼻翼,“祈汐,你就别吓唬他了,你又不是不了解正奕,他那不是学不会,而是根本就不想学,我敢打包票,现在的他,绝对可以得到老夫子的认可,至于那些腐朽的老头子,管他们作甚,真要是不让正奕当下一任门主,我就叫上老夫子,一同去祠堂讲道理去,我就不信有谁的学问能打过老夫子,有谁的脸皮能厚过老夫子。”
三人口中的老夫子是仙彩州浮萍城知名的教书先生,原名夫撡诚,学问极大,大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又正是因为大学问而遭受到了灭族之灾,在被简家救下后,就一直住在了简家,不再过问俗世,只安心做一位教书匠。
一提到这位教书先生,陈述就一副心向往之的姿态,他此生的目标就是希望能够到达夫撡诚十分之一的学问就好了。然后再去崖州看看,看能不能说服那些恶灵,从头再来,一心从善。
简祈汐说道,“陈述说的不错,现在我们不易结仇,要是在黄昭学院碰到了,说不定还需要对方帮衬一二。别忘了,姜域虽强,却没办法去黄昭学院保护你,陈述又是一个不喜欢争斗的性格,就你一个人,要谨慎一些才好。”
姜域就是简祈汐的贴身侍女,地心境修为,符箓师弟子,可点石成金,吐火唤水。
简祈汐抬手,面目表情的姜域低下头,将腰上的一只香囊交到她手上,眼神略有不舍,简祈汐笑道,“没关系,等回了家,再给你绣一个。”
香囊是简祈汐最擅长的一个物件,如果配合上一些秘法,可以有不同的功效,往往被当作囚禁死灵之物,将香囊戴在融正奕的腰上,“这个原本是我送给姜域的离别礼物,爹打算把她送到崖州,帮助那里的人抵御死灵一族,不过被我拦了下来,就像你说的,我们女子只需要待在家里就行,又不是男人死绝了,才需要我们上战场。”
融正奕嬉笑道,“这才是我融家的儿媳妇,放心,我一定把它原原本本的还给你。陈述,走了。”
称呼从小书桌改成陈述,让陈述有些意外,与简祈汐道别,二人走向集市。
第五十九章 糊涂
酒馆外,灯火通明。
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大礁船都是一副很热闹的样子,花灯沿着街道依次排开,点燃,灯油是八宝洋出名的鲛人油,鲛人油珍贵程度不亚于神境强者的存在,所以,金钱门贵为仙彩州最有钱的宗门,一年也才只能买到三斤,大多数都兜售给了远在崖州的修道者,只留给宗门五两,其中一两算是赞助了金大宝的事业。
别小看这小小的一两,鲛人油素有千年不熄的美誉,即使将鲛人油使用特殊方法稀释,一两变十斤,也可以燃烧十几年,不过金大宝船上的鲛人油是燃烧不了这么久的,大致可以燃烧三天不灭,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生意人的赚钱本事了。
船上的主要照明设备是花灯,根据不同的日子,花灯的种类也不尽相同。
好比今夜的寻常日子,大多数是白炽灯,灯光温和,不刺眼,比之要重要一些的出船和停船时辰,多是大红灯,寓意出船无波,停船团圆。而到了金大宝的生辰,他就会命令所有的花灯换成金光灯,没有比金钱门更喜欢金色的宗门了,而到了金钱门门主生辰,是淡金色,取淡泊名利,不得不取之意,最后就是金钱门上任门主,也就是金大宝的父亲,因为老人家已经过世,所以船上会点燃紫色灯,缅怀老人。
走在白炽灯下,周天申有些伤感,因为自己又一次错过了在落雨阁举办的宴席,看来自己注定是与玉衣小娘无缘了,尤其是那个大礁船的第一美人蝶衣姑娘,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位美娘子。
身边是卞道常和吕哲,一个喋喋不休,一个沉默无言。
真是一对好朋友。
卞道常勾着吕哲的肩膀,一本正经道,“别难过了,不就是只看到一朵兰花嘛,信哥们的,别的不敢说,未来你的成就不会比我低很多,你还别说,仙彩州不就有一座四君子阁,里面就有一朵兰花,传说已到了天威境,比菊白水就只差一点。”
卞道常伸出右手,大拇指和小拇指捏在一起,举在两人眼前,“就只差那么一点。”
吕哲不耐烦的推开好友的胳膊,“懒得理你。”
快步赶上无精打采的周天申,吕哲又打开了那把美人扇,上面的美人栩栩如生,眉眼都已经生出了三分媚态,“周公子,你看了什么,真的不记得了?”
卞道常走在后面,抱怨道,“不是吧,吕哲,你不是不感兴趣吗,怎么刚才一听到那朵兰花的名字,就立刻变心了,还有周天申,你要是只告诉他不告诉我,咱们可就没办法做朋友了。”
周天申揉了揉眉心,斟酌着只说了一部分,“一棵树,一颗很大的树,树下面好像坐了两个人,我记不得了。”
吕哲安慰道,“没关系,这种事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传言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只是此时他脸上的笑可不是这么一回事吧。
周天申苦笑着摇摇头,少年心性,也还没有心里较过劲。
从喝过寸阴酒到醒来这一段时间,周天申真的感觉到自己好像是梦了很长时间,试着从丹田中的那棵树上面提炼出一缕灵力,果然比之前要浓郁凝练很多。
行人道者,一向大道不止,大道不逾,大道不欺。
三人向一条集市款款而行。
集市前有一座牌楼,由四根并列的柱子构成,上面有檐,其上还有四只奇形怪状的动物。
卞道常指了指那四只动物的首尾两端,解释道,“这四只都算是金钱门的看门神兽,那只是金蟾,蟾蜍的蟾,几乎已经在大陆上绝迹,只有金钱门家里还养了几只,那一只是貔貅,是一种根本不存在的生物,只因一位小说家在书中写过,貔貅寓意福禄多寿,金玉满堂,金钱门觉得很有意思,很符合金钱门的开宗宗旨,便花了千两银子从小说家的手里买下了貔貅的归属权,从此以后,只可以在金钱门看到此等生物。其实,那位小说家没有说实话,貔貅不仅仅代表了财源广进,还有另外一种含义。”
卞道常故意眨了眨眼睛,卖关子道,“貔貅在小说家的手上,是一种视财如命的代表,你应该知道只进不出的意思,所以啊,貔貅根本就没有金钱门想像的那么完美。”
周天申问道,“这件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该不会是真相被金钱门发现了吧?”
卞道常拍了拍周天申的肩膀,笑道,“怎么可能,要真是那样,那位小说家早就死了,这段故事也就成为事故了,事情的原委可要问问吕大公子了。”
吕哲收起美人扇,拍打着手心,“那位小说家是我的叔父,曾经很爱慕我家乡的一位才女,可惜那时的我们只是一支很普通的三流小家,远远比不上对方的二流世家。无论是家产还是叔父的才华,对方都看不上,而且还在他表达爱慕之意的时候,被女子的父亲狠狠的羞辱了一番。叔父一气之下,便离开了家,还创造了貔貅来讽刺那位家族族长。”
周天申喃喃道,“二流世家,三流小家?”
吕哲点点头,“根据邨州的说法,家族等级被分为四个阶层,一流大家,二流世家,三流小家和四流末家,至于其他的那些,都无法被称作家族,只能以家庭为名。”
周天申又问道,“那其他州域呢,比如仙彩州的金钱门,中州的三峰等等?”
吕哲与卞道常相视一笑,卞道常说道,“没想到你还知道三峰啊,嗯,有点出远门的样子,不过中州除了三峰,还有两个地方不得不去,一是位于中州西北角的执拗山,传闻那里是窟兽的第二故乡,只要是在南州和坤州混不下去的窟兽,都会去那里,那里居住着一只赤练蛇,算是执拗山的山神吧,二是黄昭学院内院的奇闻异事榜,专门记录黄昭学院的奇闻异事,可以在上面知道最近几年发生在黄昭学院的大事,而奇闻异事榜旁边还有一张美人榜,上面记录的十位美人可都是黄昭学院的门面,随便放在仙彩州都能获得一洲之美的美誉,更何况是地域最小的邨州,要是能把这么一位美人娶回家里,不失一桩美谈啊。”
卞道常斜眼瞥向吕哲,后者罕见的露出一丝神往。
周天申笑道,“看来我这次去黄昭学院求学,还真是去对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见到那十位美人,可别像今天这样,白白错过了。”
卞道常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有哥们带路,保证让你不虚此行,更何况,还有吕老弟的美人扇当作路引。”
吕哲一巴掌拍在这位发小的脑袋上,“真是没大没小,可别忘了,我比你大一岁。”
三人笑着走向集市。
卞道常继续之前没有说完的话题,“中间的那两只都是比较稀有,但还到不了珍宝的窟兽,一只玉面狐狸,一只金角蚱蜢。对了,听闻玉面狐狸已经修炼成人形,就住在金钱门,距今已经百余年。”
周天申不由得好奇,“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传闻的?”
卞道常右手握拳,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骄傲道,“本少爷可是现任百晓堂堂主第一关门大弟子,此次来黄昭学院求学正是奉师父之命,前去历练,等到以后接掌百晓堂,扬名立万。”
又是一巴掌,吕哲无奈道,“说的这么大声,真是觉得那群人找不到你是不是,你忘了前几年发生的事情了?”
卞道常咬牙切齿道,“怎么可能忘了那个混蛋,等我成了堂主,第一个就废了他。”
周天申又有些糊涂了。
第六十章 多人语
吕哲解释道,“这件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先去前面看看。”
三人穿过牌楼,走进集市,一时无话。
三人走后,牌楼前又聚集了一群人,以一位金罗玉衣的世家公子为首,腰缠玉带,上面有九颗红色玉宝石,玉带左右各有一把金鞘短剑,身后是一位干净素雅的少年,背着书箱,眼睛有些不大灵光,总是眯眼看人,世家公子身边站着一位清新雅丽的大家闺秀,戴着面纱,头上插有玉簪,女子身后站着一位侍女,侍女的腰上悬配着一把长刀,眼睛狭长,目藏杀气。
四人身后还遥遥跟着几位衣着平常,肩挑扁担的中年汉子,全都是世家公子的邑从,全程保护着这位天一门唯一的继承人。
世家公子来自仙彩州四门之一的天一门,名为融正奕,是当今天一门门主融伯仁唯一的儿子,原本是继承人的他,因为实力受到门下第一长老的怀疑,不得不背井离乡前去难过山历练,然后需要再去黄昭学院求学,算是镀一层金。
已经离家两年的世家公子比之之前的锋芒过盛,此时要变得圆润很多,锋芒收敛,就连那个修为境界很高的邑从都看不出深浅,看来这次的历练对融正奕大有裨益。
那位背着书箱的书生是融伯仁的义子,此次前往黄昭学院算是融正奕的陪读,先前就已获得仙彩州才子之名的少年名为陈述,凡人一个,除了看书,再没有其他爱好。
为了能够通过黄昭学院的入学考核,融伯仁已经亲自带着陈述前去黄昭学院,替这位才华横溢的义子说了不少好话。
黄昭学院在见过陈述的学识之后,当即决定,破例收取这位凡人才子。
戴着面纱的女子是融正奕的未婚妻,名字是简祈汐,简家是仙彩州有名的第一大家族,财富比不上金钱门,但也差不离多少,不过简家有名的还是美人多,黄昭学院的美人榜上的十位美人,就有四位出自简家。
就是因为相貌惊为天人,所以简祈汐出门总是戴着面纱。
简祈汐身后的侍女是一位地境的修道者,主修刀道,后又跟随一位符箓师学了一手点石成金的奇妙法术,这一路就靠它,四人也算是过的不错。
高瞻牌楼上的四只神兽,融正奕不自觉的眯起眼睛,举起手掌,对着四只散发出寻常人看不到的金光的神兽,嗤之以鼻道,“金钱门的财气,罗刹门的杀气,宝贯门的宝气,早晚有一天都是我的。”
收起手掌,摘下宝刀,轻轻拍打手心,“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百晓堂的关门大弟子,真是不虚此行啊。”
陈述担忧道,“对方能成为关门大弟子,想必实力很强,我们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融正奕说道,“小书桌,你都跟我们一起走了这么远的路了,怎么还这么胆小啊,别忘了,你现在好歹也是一位人魁境修道者,在你这个年龄,已经可以傲立群雄了。大气点,别像个小娘们似的,哎呦...”
两根青葱玉指捏着融正奕腰上的细肉,轻轻旋转,软苏的声音忽然响起,“你说什么?”
融正奕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龇牙咧嘴道,“没,没说你,我就是给小书桌讲讲道理。”
简祈汐松开手指,“哼,就你,连老夫子交代的书写作业都完成不了,还想和别人讲道理,你要是能有陈述十分之一的学问,也不至于被赶出来。我告诉你,我爹可说了,要是没办法得到你们天一门长老们的认可,就不让我嫁给你了。”
融正奕连忙拉着简祈汐的手掌,眼眶微红,“可别,你要是不嫁给我,我就不活了,小书桌,快给我求求情。”
融正奕别的不怕,就怕简祈汐的父亲简蜀海,一听到他的名字,就觉得世界末日都不远了。
不怪融正奕,实在是这位简家家主太过严厉了,就连自己的女儿,如果达不到他的期望,也是要被关到祠堂,闭门思过的。
不过,正是因为简家这种近乎无情的家规,才使得简家拥有仙彩州浮萍城最好的家风,就连远在天边的中州都有所耳闻,而简家的女子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跃成为天首大陆最想迎娶的好娘子。
陈述眯着眼,摸了摸鼻翼,“祈汐,你就别吓唬他了,你又不是不了解正奕,他那不是学不会,而是根本就不想学,我敢打包票,现在的他,绝对可以得到老夫子的认可,至于那些腐朽的老头子,管他们作甚,真要是不让正奕当下一任门主,我就叫上老夫子,一同去祠堂讲道理去,我就不信有谁的学问能打过老夫子,有谁的脸皮能厚过老夫子。”
三人口中的老夫子是仙彩州浮萍城知名的教书先生,原名夫撡诚,学问极大,大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又正是因为大学问而遭受到了灭族之灾,在被简家救下后,就一直住在了简家,不再过问俗世,只安心做一位教书匠。
一提到这位教书先生,陈述就一副心向往之的姿态,他此生的目标就是希望能够到达夫撡诚十分之一的学问就好了。然后再去崖州看看,看能不能说服那些恶灵,从头再来,一心从善。
简祈汐说道,“陈述说的不错,现在我们不易结仇,要是在黄昭学院碰到了,说不定还需要对方帮衬一二。别忘了,姜域虽强,却没办法去黄昭学院保护你,陈述又是一个不喜欢争斗的性格,就你一个人,要谨慎一些才好。”
姜域就是简祈汐的贴身侍女,地心境修为,符箓师弟子,可点石成金,吐火唤水。
简祈汐抬手,面目表情的姜域低下头,将腰上的一只香囊交到她手上,眼神略有不舍,简祈汐笑道,“没关系,等回了家,再给你绣一个。”
香囊是简祈汐最擅长的一个物件,如果配合上一些秘法,可以有不同的功效,往往被当作囚禁死灵之物,将香囊戴在融正奕的腰上,“这个原本是我送给姜域的离别礼物,爹打算把她送到崖州,帮助那里的人抵御死灵一族,不过被我拦了下来,就像你说的,我们女子只需要待在家里就行,又不是男人死绝了,才需要我们上战场。”
融正奕嬉笑道,“这才是我融家的儿媳妇,放心,我一定把它原原本本的还给你。陈述,走了。”
称呼从小书桌改成陈述,让陈述有些意外,与简祈汐道别,二人走向集市。
等完全看不到二人的身影后,简祈汐才带着姜域离开大礁船。
这是简家的特权,可以随时随地登录大礁船,更可以随时下船。
站在一只幼年风翼鸟上,一小片院落矗立其背上,简祈汐身披银丝棉衣,头上戴着棉帽,身后跟着姜域,她问道,“小姐,为何不把他直接送到中州,这样不是可以省去很多麻烦,毕竟天一门明面上还是四门之一,仇人可不比罗刹门的少,仙彩州的浮萍城里可是有很多人都在盯着他这颗脑袋呢。”
简祈汐闭上双眼,冷风吹起她的鬓角,“要是谁都可以杀了他,那他也就不必做天一门的门主了,就像你刚才说的,无论天一门背后得到什么人的支持,至少现在它还是四门之一,还在仙彩州。父亲传来了信件,你虽然可以不用去崖州,但是需要去五和国一趟,找五和国国主李霄,把这封信和这个东西交给他。”
第六十一章 不简单的青年掌柜
姜域握拳行礼,根本不像是大家闺秀的贴身侍女,更像是一位纯粹武夫。
这也是她站在简祈汐背后的原因,简家多女少儿,虽然每一位嫁出去的女儿都像是一粒种子,为简家开花散叶,而简家又和每一个亲家都保持着良好的亲疏关系,但是当到了真正大事的时候,简家还是里需要一位能够力排众议,说得上话的主子,无论是男是女,都能够救简家于危难之中。
简祈汐就是这样一个人,现任家主有四个女儿,已经嫁出去了三个,就剩下简祈汐一个,还有一个七岁的小儿子,简蜀海早已做好让简祈汐接任家主的准备,而那个小儿子,他只需要他开心活着就好。
可简祈汐为一介女流,有没有高深的修为境界,要想镇住祠堂中的那些老家伙,身边就必须有一个打手,一个不怕死的打手。
姜域走后,简祈汐又独自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回到身后的院子里。
当下的时局,没人能看得清。
这是她临走前,他父亲跟她讲的最后一句话。
夜色浓重,集市,准确的说是大礁船还是亮如白昼,一如往常的夜不能寐。
大礁船里有三个最热闹的地方。
一是落雨阁,蝶衣姑娘的舞蹈,场场爆满。
二是小缠街,就是眼前的这条集市,根据仙彩州的长愚街所建,里面算是应有尽有。
三是我家酒,酒馆里的寸阴酒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也有一小撮人是冲着店主小娘子去的。,
走在集市中的青石板路上,两侧惹人注目的东西目不暇接。
卞道常边走边跟周天申解释道,“这条街的建立还要多亏了仙彩州的长愚街,金钱门眼馋宝贯门,便修建了这么一条,小缠街总长不到大礁船的三分之一,一天就能逛完,不过里面的东西也算是物美价廉,这可是金钱门第一次做出这种事。”
吕哲踢了他一脚,让他少说话。
三人来到一家专卖小物件的店铺,掌柜的是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老人,戴着一副小墨镜,裂开的大嘴往外吐着气,正在向两个男人介绍店里的东西,“这叫做两情相悦纸,只要将情话写在上面,然后再转交给你喜欢的女子,定能获得她的仰慕。这是才子佳人笔,与相爱的人共同作词歌赋,岂不是美事一桩。这叫做君子淑女墨,磨出来的墨汁最为清香,很受公子小姐的喜欢。这是举案齐眉砚,与前面三样配在一起,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老人笑眯眯的看着兴趣不大的融正奕和陈述,就像是在看两只待宰的羔羊,这种人老人自认看多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看着挺有想法,挺老道。其实啊,都是装的,归根结底,就是一个雏。
耐心等着他们拒绝,自己这里还有一大套说辞呢,反正说话又不要钱,顶多费几斤口水的事情,只有钱到手里才是正事。
“我们要了。”
“嗯,你们有所不知...,啥?”
老人的山羊胡差点吓掉地上,吓得他赶紧在下巴上多摁了几下,点头如捣蒜,“公子好眼力,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五百两银子,另外再赠送一本菊白水编纂的《天首日志》。”
交过钱,将笔墨纸砚放在陈述的书箱里,两人又在店里看了一会,离开店铺时,融正奕多看了一眼卞道常,而吕哲更多的视线却在陈述身上,后者笑着向前者点头。
吕哲点头致意。
三人走进店铺,老人早已把钱收了起来,现在心情大好,也就没有过多理会卞道常的冒失。
“这位小友,这把剑可不是轻易可以让人拔出来的。”
“那位客人快把招财猫给老朽放下,这可是金先生送的,要是被他知道有什么损伤,我会被赶下船的。”
“小友啊,那把刀也不可以乱碰,哎呦,我家祖传的烟杆。”
“等等,我是不是见过你们?”
周天申放下手里的棋盒,看向老人那边,想着也许又是卞道常的朋友也就没有在意,结果没想到竟然被老人赶了出来。
老人站在店铺口,手指着三人骂骂咧咧的,“我一看到你们就肝疼,没想到你们还敢来,上次害我害的还不够吗,要不是老子家底厚实,早就被金大宝赶下船了,卞道常,别给老子嬉皮笑脸的,这里面就属你一肚子坏水,坑蒙拐骗,无恶不作,还有吕哲,一看到你道貌岸然的样子我就恶心,整天拿着一把美人扇,说是什么陶冶身心,我呸,你就是一个下流胚。还有你,能和他们两个走在一起,想必也不是什么好鸟。”
莫名其妙的被骂了一句,周天申很是郁闷。
那‘老人’骂的兴起,竟然直接把胡子扔到地上,露出了真容,是一位相貌还算凑合的青年,青年坐在店门口,还在骂骂咧咧,卞道常和吕哲也不还嘴,就这么站在那里,任凭青年发落。
周天申觉得好玩,就走到青年身边,掏出一个青色酒壶,递给青年,青年小酌一口,赞叹不绝,“哇,我还是第一次喝这么好喝的酒,这位兄弟,你是从哪买的,到时候我一定要去喝喝看,该不会是我家酒又推出新品了吧,不会啊,她家的酒一向是不许带出去的,小子快说,这是哪里来的酒?”
周天申说道,“我的一个朋友给的,有机会介绍给你们认识。”
青年又喝了一口,咂咂嘴,依依不舍的将酒壶还给周天申,一抹嘴,“算了,我暂时还离不开这艘船,以后吧。”
周天申在青年的注视下收起酒壶,然后又摘下金色酒壶,走到卞道常两人中间,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壮士留步。”
青年重新沾上胡子,一反常态,“这位客人要不要到小店一叙,老朽有些事想拜托小友。”
周天申手握酒壶,向另外两人看去,吕哲打开折扇,专心欣赏扇面上的美人,卞道常突然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凄惨,青年皱着眉毛,挥挥手,“算了,你们两个也进来吧,记住,别再给我添堵,要不然把你们扔进海里喂鱼。”
吕哲叹息一声,卞道常咳喘的青筋暴起,最后也只是一声叹息收尾。
青年率先走进店铺,周天申跟在后面,卞道常和吕哲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东西。
店铺的东西很多,周天申先前就看到了一副画着山水画的棋盒,如今这种棋盒已经很少见了,里面的棋子都是黑曜石和白灿石,全都是值钱货。
除了棋盒,还有卞道常看重的刀剑,吕哲都有些感兴趣的油纸伞,全都是不俗之物。
这家店铺并不像表面看着那么简单,沾着假胡子的青年掌柜也是。
第六十二章 这可不是我们想打
青年掌柜走到柜台后面,从身下拿出一壶茶,四个外面绘有墨画的茶杯,接着拿出一小碟咸菜。
举起茶壶,将四个茶杯注满,推到面前的三人面前,青年伸出一只手,说道,“请用。”
周天申站在中间,最先拿起茶杯,轻抿一口道,“掌柜的认识我?”
卞道常和吕哲站在周天申两侧,等到周天申喝下茶水后,才放心的举起茶杯,两人轻轻一碰,“干杯。”
不是两人坑害周天申,只是他们两人实在是不敢相信,眼前的青年竟然会好心的请他们喝茶。
这茶,一定不简单。
两人相视一眼,才有了刚才那一举动。
青年掌柜撇了吕哲和卞道常两人一眼,悻悻然道,“这茶是我为这位兄台斟的,不想喝就滚蛋。”
卞道常伸手打断青年掌柜,“韩兄,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些周公子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兄弟,我们三人的交情可是从邨州的天香县开始的,要是在你这里出点什么事,我们可是会良心不安的啊。”
吕哲打开折扇,在胸前慢慢闪着,频频点头,“言之有理。”
青年掌柜额头青筋暴起,放在柜台上的手,兀自握紧,微微颤抖,“都他妈的给我滚。”
吕哲和卞道常两人同时后退一步,尴尬的笑道,“别,别生气,你们聊,我们两在这里随便逛逛总行吧。”
青年掌柜只一瞬间就恢复原样,从盘子里捡起一小块咸菜,扔进嘴里慢慢嚼着,“看可以,小偷小摸的事情,可不是做哦。”
卞道常撇撇嘴,“好像你这里有很多宝贝似的。”
两人走远。
周天申开口问道,“感觉你们的感情很好?”
青年掌柜耷拉着嘴,眼神飘忽不定,“还行吧。”
周天申手捧着茶杯问道,“掌柜的,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青年掌柜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封信,推到周天申面前,手指轻轻敲动,“确实有那么一件需要你帮忙的事情。”
周天申收起了那副棋盒,卞道常背着刀剑,两只手揣进袖子里,吕哲没有急着打开油纸伞,而是和卞道常一样背在身后。
吕哲向周天申道谢道,“这件事算我欠你的人情,我会和你一起去执拗山的。”
卞道常说道,“东西都收了,没理由不去的。”
周天申问道,“那个韩篱到底是什么人?”
卞道常捂着脸,“你还知道问啊。”
吕哲赞同道,“这件事周公子确实是有些欠妥当。”
卞道常解释道,“韩篱和我都是百晓堂的门生,他是我的师兄,是师伯的弟子,原本是准备继承师伯的位置,可是因为一件事而被堂主,也就是我师父除了名,而且被堂主悬赏,只要是百晓堂的门生发现了他,可以先斩后奏。”
道常深呼吸,沉声道,“干我们这行,需要什么事情都知道才能在堂里站住脚,所以难免会招惹上一些脾气不好的势力,不过也因为我们手里有那些人的把柄,所以双方会处于一种互不侵犯的。而境地这个韩篱把师伯手中的信息全都泄露给了一个名字叫做断头帮的恶斗帮派,从而导致师伯被追杀致死,不过师伯留了一手,在他走后,这个帮派的倒卖人口的事情也被某人暴露,从而引来了中州的注意,当时黄昭子庙派出了一位八拳来处理这件事。不过,等到那个人赶到断头帮藏身的地方的时候,没能发现一个活口。这件事也成为了一件悬案。而韩篱就一直躲在了这艘大礁船上,距今已经过去了五年。”
“我们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两年前我们在这里遇到了他。”
周天申又问道,“那你身上是不是也有一些人的把柄,你就不怕他们找你报仇?”
卞道常有些颓丧道,“这又要牵扯另外一些秘闻了,有时间再给你讲。”
吕哲用纸扇拍到着手心,轻抬下巴,指向前面某一个地方,“有人在等着我们。”
周天申向那个方向看去,“是那两个人。”
卞道常头也不抬道,“天一门的融正奕和陈述,别管他们,继续走我们的。”
三人按照卞道常的指引直接走出集市,向自己的住处走去,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着他们的融正奕和陈述并没有追上去,因为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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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奢靡的房间,悬挂着水晶吊灯,灯里是两盏红色花灯,灯油自然是鲛人油。
巨大的海绵丝纱床上躺着十几个人,一男一女躺在中间,周围一圈都是身穿白色薄纱的俊美女子。
男的相貌还行,就是一肚子肥肉,翻个身都费劲,此时四肢摊开躺在女人堆里,身边有人给他拿着烟杆,茶壶,酒盏等东西。
女的相貌惊为天人,身材令人叹为观止,一双美目眇兮是罕见的水蓝色,嘴里咬着青葱玉指,脸色有些不太高兴。
男的推开身边女子的手,抱着身旁人的肩膀,轻轻揉捏,“蝶衣,到底是什么人惹得你不高兴了,都一个时辰了也不见你说一句话。”
蝶衣姑娘是大礁船上身价最高得到玉衣小娘,很多人一掷千金就是为了与她共度良宵,不过,金大宝也曾放下狠话,蝶衣姑娘只卖艺不卖身,要是有人想强买强卖,恐怕到时候就不是大礁船找他的麻烦了。
很多人都心知肚明,蝶衣姑娘是金钱门门主介绍到大礁船上的,就连金大宝想打她的主意,也要多掂量掂量自己在大哥心里的位置。
今天蝶衣姑娘侍奉的男子是一位来自中州的磨刀先生,磨刀先生就是专门为人磨刀的,不过他磨得可是黄昭子庙得八剑,虽是伺候人的活,但是他的地位要比一些宗派的掌门还要高上不少,这就是黄昭子庙在天首大陆的地位。
也是三峰的人峰瞧不上眼的原因。
之所以叫磨刀先生,而不是磨剑先生,其原因就是后者不太好听。
历届的磨刀先生都是重情重义之人,因此纵使蝶衣姑娘是大礁船所有男人的非分之想,他也不敢有任何逾越之举,只是像这样搂搂肩膀而已。
这届的磨刀先生姓施,单字一个掸。
蝶衣叹息一声,“施掸先生,你有所不知,这两天我家掌柜说船上来了一个大人物,需要我帮着侍奉一二,可是这都第二天了,那个人还没来,掌柜的说,只要他一天没来,我就要一直在落雨阁等着,直到他出现为止。你说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施掸嘿嘿一笑,“蝶衣姑娘是想让我帮你报仇?这可不合规矩啊。”
蝶衣的手指划过施掸的胸口,撩骚道,“哪能啊,我又岂会不知道你们磨刀先生的规矩,比天还大,我就是有点委屈,想让你帮我看看那个人到底是谁。”
施掸轻轻拉开蝶衣的手指,起身就要穿衣服,“我该走了,要不然会坏事的。”
没一会,房间里就只剩了蝶衣一个人。
门外有人禀报,有人想要见蝶衣姑娘一面。
她调整情绪,巧笑倩兮的走出房间,在拐角处站着数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戴着黑色面罩的瘦高个,腰后面横放着一把短刀,其余人全都是这种装扮。
瘦高个沉声道,“磨刀先生嘱咐我们,替蝶衣姑娘分忧。”
蝶衣姑娘诧异之时,黑衣人全都隐没于黑暗中。
罗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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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申三人在一颗珊瑚树下停步,前后都站着数个黑衣人,手里拿着一把短刀,闪着寒光,身后各自背着一个漆黑色的长盒。
卞道常解下刀剑,拿在手里,并没有出鞘。
吕哲打开折扇,扇面上的美人图散发出粉红色光芒,眉眼见魅意丛生,他出门没有带长琴,手上就只有这么一个趁手的武器。
周天申轻拍金色酒壶,认真感受这方天地,咧嘴笑道,“这可不是我想打。”
第六十三章 动手
大礁船某一座高楼上,一扇窗户后站着三个人。
大礁船主人金大宝,他的妻子刘海椤,磨刀先生施掸。
金大宝面露担忧,向妻子问道,“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有些不妥啊,要是被那位发现了,大礁船可挡不住他的怒火,说不定还要连累金钱门,我们会成为千古罪人的。”
刘海椤捂嘴轻笑,眼睛瞥向一旁的施掸,“有磨刀先生在这,哪里轮的上我们说话。”
施掸脸色淡然,轻搓手指,上面还存留着蝶衣的体香,“只要安心办好你们的事,剩下的自是不用你们费心,不过要是让我知道你们私底下动什么手脚,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还有一事,为了不落下把柄,稍后会有人来袭击你们的船只,不用太过着急,只需要正常应对便是,千万不要多嘴哟。”
金大宝点头道,“自是不敢。”
施掸离开大礁船,搭乘一艘小船,消失在夜色中。
刘海椤用灵视一看,海上确实藏匿着很多艘小船,看来对方不只是针对他们的大礁船。
金大宝扶着窗沿,久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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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树下,黑衣人两头堵截,将周天申三人困在其中,一直都没有动手。
突然,一束花火冲破浓雾,在夜空中绽放,照亮海面,数不尽的黑点像是游荡的小鱼冲向海面上的三艘大船。
一时间,桂花船,大礁船,小桥船灯火通明,吵闹声四起。
所有人都被惊醒,奈何夜色浓重,四周都是浓雾,根本看不清敌人的位置。
桂花船上有一只修炼成人形的狮鹫,是宝贯门的客卿,只见他恢复真身,飞到空中,展开翅膀,遮天蔽日,一阵狂风吹过,所有的浓雾都被吹散,登船的黑衣人暴露在灯火中,所有人瞅准机会,纷纷亮出武器和法宝,流光溢彩的法宝砸在海面上,激起惊涛骇浪。
黑衣人扔掷出手里的短刀,砸在三艘大船上的护船阵,激起涟漪,随后井然有序的跳进海里,一只巨鲸掠出海面,一声鲸叫,震耳欲聋,所有人瞬间失去抵抗的能力,有些修为境界低下者,七窍开始渗出血丝,面容惨淡。
鲸鱼是生活在八宝洋的生物,修炼极难,其声可穿透巨石,击碎石头内部。
因为有阵法的保护,再加上黑衣人并无杀人之意,所以船上的人大多昏迷,并没有生命之忧。
不过经过鲸鱼从中作梗,大礁船上可以作战的修道者已不足二十人,大多数都是人境,地境极少,天境更是可以一只手数出来,而且他们多是某些家族的供奉,只会保护自己应该保护的人。
黑衣人源源不绝的从大海上涌出,爬到船上,船上的修道者往往需要一个人应对几名,甚至十几名黑衣人。
不到一刻钟,就有数十人负伤。
金大宝指挥着将伤者抬到甲板下面的房间里,然后再去亲自监管战场,船上值钱的物件多的是,他不操心不行啊。
至于船上的修道者,不用他去管,现在大家同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会出手。
甲板下面那里有专业的医师,可以为修道者进行紧急救治,随后被救治的修道者又投身到船上的战斗中。
与大礁船无关的修道者总数是三十四人,配合上负伤、尚且还有一战之力的,总共有四十七人。
桂花船上是同样的光景,除了那只狮鹫客卿,还有三位地境强者,一位天境强者坐镇,四人配合紧密,有一套属于自己的阵法,阵法内含四人灵力,配合法决交融,可以瞬间牵制住敌人,再加上狮鹫在天上监管,很少有人能从阵法中逃窜。
桂花船一时半会还不会沦陷。
小桥船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因为黑衣人袭击突然,小桥船又以小巧闻名,小桥船没有及时将八艘船合拢到一处,很快便被黑衣人逐个击破,现在就只剩下中间的那艘正在垂死挣扎。
小桥船上只有两名地境修道者,天境修道者只会在宗门中镇守,从不会轻易露面。
这就是小宗门的悲哀。
信号声起,围困着周天申三人的黑衣人也开始了行动。
十五位黑衣人,五个对付一个,为首的那个瘦高个脚尖轻点,纵身一跃,落在珊瑚树上,等待下一次的信号。
周天申一手剑芒,一手斧刃,青黄两色包裹着双手,很轻易的击碎了黑衣人的刀刃,现在地境修为的他绝不是人境的时候可以披靡的,灵力淳厚凝练足以支撑十招地心境的攻击,这还是在双方不使用法宝的前提下。
周天申低身扫腿,三位黑衣人倒地,剩下的两名黑衣人一人用拳攻向周天申的太阳穴,一人解开背后长盒,就要打开,周天申矮身一躲,一拳打在黑衣人的小腹上,斧刃搅动着黑衣人的小腹,瞬间皮肉绽开,血流不止。先前倒地的黑衣人迅速用单手将自己撑起来,三人合击,踢向周天申。
周天申在身前凝造出一层结界,正是东藏,黑衣人的攻击如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周天申狞笑着,一拳打断三人的小腿,又是剑芒斧刃,穿透黑衣人的肚子,一个月牙形状的斩击从黑衣人身后飞过,砍下了三人的头颅。
黑衣人死绝,倒地的瞬间,最后一名黑衣人发动手中长盒,机括声响起,月色下,一片白光冲向周天申,白光覆盖住了周天申身前所有地方,甚至有些刁钻的角度都被涉及到,周天申低吼,抽出丹田中三分之一的灵力,手中青色光芒大起,两个大如磨盘的月牙被他扔出,月牙旋转着搅碎了所有白光,最后直接穿透黑衣人的身体,黑色长盒掉落在地上,又是一阵机括声,白光贴着地面射向周天申,周天申一跺脚,整个人跳到空中,又是一击百草斩,直接打碎了黑色长盒,里面还藏有数百跟细针,在月光下,就像是一地的宝石,洒了一地。
另一边,卞道常抽出刀剑,左右开弓,寒光抹过黑衣人的脖子,以伤换死,左手两道血槽,深可见骨。
卞道常是很罕见的刀剑双修,左右握刀,右手持剑,两相辉映,磅礴的刀意和剑气冲天而起,速战速决。
吕哲一手纸扇,玩的随心所欲,粉红色光芒笼罩住他的身体,散发出幽香。
美人扇上有美人,美人手里有刀剑。
粉红色光匹从美人扇扇面上掠出,砸在黑衣人身上,直接爆炸。
剩下的黑衣人对看一眼,分出四人压阵,三人站在前面,抽出黑色长盒,机括声起,铺天盖地的白光激射而出。
吕哲掐诀,美人扇迎风暴涨,罡风卷起粉红色光芒笼罩着三人的身体,白光刺在上面,无法穿透分毫。
周天申两手从袖子里分别抽出一张万剑断江符,催动灵力,将符箓拍在地上,金光闪起,数不尽的飞剑从符箓中钻出,冲天而起,万剑拼凑成两条长龙,嘶吼着冲向白光和珊瑚树上的瘦高个。
在剑龙的威势下,白光在半路掉落,全军覆灭。
周天申又从丹田中抽出三分之一的灵力,控制着两条剑龙,一上一下向前冲去。
黑衣人调换位置,后面的四个黑衣人抽出长盒,竖立在身前,打开长盒,将所有细针一次性的射出,强于之前六倍的攻势撕裂空气,传来爆破的声音。
三招过后,十五个黑衣人,死了八个。
瘦高个甩动双手,直接折断手里的长剑,眼神隐晦不明。
长剑化作灵力,重新归散天地间。
刚才的剑龙被瘦高个一手握住,再一拳打出,直接崩溃。
下面的剑龙在还没有到黑衣人跟前的时候,就因为灵力不足,溃散成点点金光。
周天申不停歇的向前跳去,在空中折身,一拳打向珊瑚树上的瘦高个。
瘦高个冷眼看向身下,踢出一脚,与周天申的拳头相对,周天申被踢了下去,又被下面的黑衣人用短刀擦过肋下,险些刺中。
卞道常催动灵力,刀剑上出现漩涡,卷动空气,撕扯着黑衣人的胳膊,鲜血从伤口涌出,洒了一地。
周天申专心应对剩下的黑衣人,现在自己的剑芒和斧刃已经大成,手随心动,青黄两色衍化成光匹,砸向前面的黑衣人,黑衣人分出两人应对光匹,剩余的左右包抄,攻向周天申的后背,卞道常和吕哲被瘦高个缠住,无法分身相助。
周天申掐断和光匹之间的联系,双手掐诀,青叶落,地境修为,磅礴的灵力充斥双腿,周天申一跃而起,手中重新凝聚青黄,剑芒和斧刃砸落在青石板路上,激起火花。
瘦高个摆脱卞道常和吕哲,瞬移来到周天申上空,又是一腿,周天申早有防范,在空中折身,双臂横在身前,又被瘦高个踹到了地上。
第六十四章 残局
此时的大礁船随处可见断肢残骸。
店铺全都关着门,除了我家酒,店主小娘子站在门口,一只手捏断一名黑衣人的脖子,随意的扔在地上,抬头望去,月明星稀,没有一点雷动的迹象,店主小娘子莞尔一笑,“看来今天可以大开杀戒了。”
一个粗大的身影一闪而逝,纵使黑衣人接受过残酷的训练,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是在看到身影的真面目后,竟然产生了逃跑的念头。
店主小娘子抹去嘴角的鲜血,微笑着走进我家酒,照旧挂上营业的牌子,店外,干净如往常。
陈述抱着书箱,躲在一家玉器店里,不至于瑟瑟发抖,但还是尽力不去听外面的惨叫声,他虽已是人魁境修道者,但是不喜争斗的性格,还是让他决定后退一步,把事情交给融正奕解决,自己只要在融正奕把他们打的站不起来后,和他们讲讲道理就好。
每次遇到了危险都是这样,陈述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外面,融正奕双手持刀,对峙三名黑衣人。
融正奕所修为剑道,身上就有一把品相为上品,不输于黄昭子庙的八剑的宝剑,但是他还是更喜欢用刀,之所以修行剑道,大概是因为御剑而行,很潇洒吧。
融正奕已是地心境,对付这种不入流的小毛贼,应该是绰绰有余吧。
在击晕最后一位黑衣人后,融正奕揉了揉发麻的手腕,捡起地上长相很奇怪的武器,是一枚铁针形状的长棍,里面藏有数根细针,并含有剧毒,他喃喃自语,“罗刹门嘛,竟然敢直接袭击宝贯门和金钱门,这不就等同于向三门宣战嘛,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不过这么容易暴露自己的手段,反倒很让人怀疑啊。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好大一会都没有听到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后,陈述背着书箱,走出店铺,拿起地上的暗器,“罗刹门有一种叫做铁梨花的暗器,是一朵四瓣梨花,由钢铁炼制而成,外表虽然好看,但是里面有四跟铁棍,铁棍里又有若干根细针,所以铁梨花又被叫做四只钢。不过这根铁棍和我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罗刹门的暗器全部由唐门统一发放,里面有唐门专属标志的。”
融正奕诧异道,“罗刹门是唐门的人?”
陈述说道,“你之前不在家还不知道,几年前唐门的匾额被人偷走了,随后便出现在了宝器阁的拍卖场上,然后罗刹门副门主便带人取走了那块匾额,罗刹门门主也露面了,有人说他是唐门的七杀星之一,唐哉。”
融正奕一脚踹晕脚下有些苏醒迹象的黑衣人,“唐门。”
三楼客房前,一女子手持长鞭,鞭子上包裹着一层冰寒之气,鞭挞之地,皆有白冰可见。
在击退一名黑衣人后,来自双生门的白发女子挥动长鞭,在身前结出一层三丈厚冰,用以阻挡黑衣人,又用白冰冻住身后的房门,房间里是双生门新一代的双生子。
手持双刀的冷漠男子跳下二楼,与那里的黑衣人交战。
张云安从药典中取出一把桃木剑,这是他与朋友学习的一招‘桃李满天下’,将桃木剑插在面前,张云安收起药典,一手掐诀,一手手心放在桃木剑的剑柄上,灵力沿着桃木剑剑身流入脚下的木板,张云安猛然握住剑柄,向前一拉,地刺从木板钻出来,穿透黑衣人的脚面,然后再交由冷漠男子一一砍下头颅。
张云安收起桃木剑,报以微笑,冷漠男子冷着一张脸,微微点头。
这时,白发女子从楼上跳下来,见到张云安后,露出一丝惊讶,随后命令冷漠男子去寻找那位红发女子。
冷漠男子名叫王生。
白发女子叫做冰清儿。
红发女子叫做火芽儿。
张云安和冰清儿走下客房,沿途的黑衣人都被二人合力击溃,船上到处都是刀痕剑印,惨不忍睹。
冰清儿唤出一只大冰雕,属于符箓派的捏纸成形,她跳到冰雕上,飞到半空中寻找火芽儿的身影。
张云安从药典中倒出三粒绿色种子,浇灌灵力,种子发芽生根,长成参天大树,墨绿色的树叶坚韧无比,可挡寻常刀剑。
大树将客房罩在身下,保护里面的客人。
张云安坐在树根上,放下药典,将桃木剑横放在腿上。
韩篱关上店铺的门,准备悄悄的溜走,却被他迎面撞上了三个黑衣人。
韩篱叹息一声,责备自己的优柔寡断,他原本准备就此离开的,谁曾想又有些不放心那三个小家伙,就想着拿上家伙什跟着他们一段时间,就送到仙彩州的仸佻码头就好,唉,又是谁曾想,竟然会碰到这三个熊货,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韩篱松松筋骨,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动手了,自从加入了百晓堂之后,就一心搞着情报事业,都快忘了自己的老本行。
韩篱在原地倏然消失,黑衣人一时慌了手脚,左右张望,却被韩篱钻了空子。
他并没有消失,也不会瞬间转移,只是一般的障眼法,还是在做杀手的时候,一个勉强算作前辈的人教的,好像叫什么‘灯下黑’,别管什么倒霉名字了,只要是有用就行。
兴许是跟风的原因,所有杀手在选择第一把趁手兵器的时候,都会选择短刀,因为它够锋利,够小巧,携带方便。但是韩篱在最开始就弃用了这种看似有用,实则鸡肋的东西,试问那些站在杀手界顶峰的杀手,谁还会使用这么普遍的东西,不都是自制的嘛。
韩篱躲在黑衣人身后,从怀里拿出来一把锥子一样的铁刺,是他的专属武器,被他取名‘赤牙’。
赤牙嗜血,连他都不敢轻易掏出来。
喝尽三个黑衣人的血,赤牙的体型明显大了一分。
韩篱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船上,只要是黑衣人就杀,赤牙兴奋的在韩篱的手中颤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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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桥船上,唯一没有沦陷的船只上聚满了黑衣人,为首的是一个蒙面壮汉,手里拿着一个长盒,蒙面壮汉手中的长盒与其他黑衣人手中的长盒有所不同,他手中的长盒上用黑色墨笔写着一个大大的‘唐’字。
小桥船是仙彩州八方楼负责的船只,船主是八方楼的副楼主范梓,地心境三关,此时已经受伤,胳膊上插有三根钢针,上面的毒素不是很强,只是让他的胳膊失去了知觉。
那些搭乘小桥船的客人都被关押在另外七艘船上,现在这艘船就只剩下黑衣人和范梓。
范梓喘着粗气,冷汗直流,他自是认识唐门,也知道罗刹门的手段,“不知道八方楼何时得罪了唐门,要对我们下这种狠手,说出来,好歹让我死个明白。”
蒙面壮汉冷笑道,“唐门从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杀你这种无能之辈,只是想给八方楼提个醒,千万不要跟错了人。”
范梓瞳孔竖立,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险些给蒙面壮汉下跪,硬撑道,“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蒙面壮汉大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也别想糊弄我,不只是你们八方楼,双生门,紫向门,我们都会去打个招呼的。”
蒙面壮汉离去,范梓拔出胳膊上的钢针,瘫软在地上,这算不算是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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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道常和吕哲解决掉剩余的黑衣人,来到周天申两侧,周天申鲤鱼打挺,拍打身上的灰尘,胳膊已经骨裂,卞道常说道,“这个人应该是天境,我们三个绝不是他的对手。”
天境,可踏风而行。
瘦高个垂手站立在晨光下,第二发信号姗姗来迟,自己这次买卖真是亏大了。
他缓步走下大礁船,竟没一人阻拦。
随着瘦高个的收手,其余两艘的黑衣人也都在各自首领的带领下,离开了船只。
桂花船上是一位佝偻老人,小桥船是一位蒙面壮汉,大礁船是瘦高个。
三人踏风而立,俯瞰脚下的三艘伤痕累累的大船。
蒙面壮汉冷笑,打开手中的百变机括,激射声起,白光真正的是遮天蔽日,覆盖海面上的三艘大船。
护船阵开启,桂花船的护船阵是一颗百年桂花树,树枝缠绕着船身,桂花覆盖船身表面,与白光对峙,桂花被白光穿透,白光也被桂花阻挡,拦在了桂花船外面。
小桥船早已船身尽毁,哪里还能启动护船阵,那头在宝贯门担任客卿的狮鹫在得到船主的认可后,再一次展露真身,巨大的身体扇动翅膀,转眼来到小桥船上面,狂风四起,吹散了一大片白光,其余都被它的翅膀挡住。
大礁船的护船阵是一座金钱阵,无数颗铜钱在空中浮现,金光闪闪,白光在金光的照耀下,显出真身,是一根根细如发丝的长针,长针上还有一道墨绿色长线。
等到所有白光被击毁,佝偻老人向前一步,笑道,“我来。”
老人手中凭空出现一个长盒,盒子手掌大小,上面有一个褐色的天字,老人按动盒子正中间,机括声响起,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
老人张开大嘴,里面黑洞洞的,“天下盒,必将名动天下。”
盒子里弹射出一颗黑色弹丸,老人伸手接住,催动灵力,脸色惨白,黑色弹丸大放光彩,老人将黑色弹丸扔到海水里,突然,爆炸声起,水柱冲天而起,泼洒在船上,所有人都傻眼了,还在空中的狮鹫受到爆炸波及,整个翅膀断了一截,变成人形,是一个短发的汉子,汉子的胳膊露出白骨,跌落在大礁船上,店主小娘子跳到接住他,给他灌下一壶药酒,替他止住伤势。
汉子挣扎着站起身,向店主小娘子道谢,店主小娘子放下酒壶,施了一个万福,“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汉子眯眼看向空中的三人,冷声道,“大道不止,我们也是无可奈何啊。”
店主小娘子问道,“我说一句题外话,你这次也算是度过一劫,可百年无恙了吧?”
汉子换了一身干净衣衫,露出壮硕的胸肌,“何止是百年啊,唐门的天下盒威力惊人,而且含有剧毒,我身上的伤,没有二十年是好不了的,试问哪一次的天劫会有这种威势。要是还像往常那样跟打发要饭似的,我一定要去天上问一问。”
店主小娘子皱眉道,“我们窟兽升到天境后,每进阶一层,就需要接受一次天劫的洗礼,要是成功了,就可安然进阶,并且还有一份福缘消受,如若失败了,就需要在等百年。我觉得你这次可以跟天上那位多要些好东西。”
汉子咧嘴笑道,“当然了。”
天上,佝偻老人收起盒子,擦去脸上的汗珠,“呼,就这么一个小盒子,差点就要了我的老命呦。哎呀,打歪了,真是白白浪费了我一身的灵力,可惜,可惜啊。”
蒙面壮汉哈哈大笑,丝毫不掩饰讥讽之意,“老家伙,你要是不行,就把手里的东西给我,我还能帮你在大人面前说说好话,免得到时候被大人责怪下来,夺了你的真身不说,那座丹田小天地也会沦为他人之物,为他人做了嫁衣,岂不是可惜。”
瘦高个站在两人之间,手中握有一根紫竹棍,棍子上遍布奇怪的纹路,头尾两端还有一圈细小的小洞。
瘦高个说道,“别再斗嘴了,大人交代的时间快到了,要是被黄昭子庙察觉到踪迹,我们都要折在这里。”
佝偻老人转身看向远处,一道细小的金光正在扩散,他提醒道,“来了,只能给你十秒的时间了。”
瘦高个眼睛眯起,杀心起,紫气落。
紫气东来棍,唐门七杀星之一,唐执礼的武器,位属唐门十大暗器第九位,主张一力破万法,是最不像暗器的暗器。
瘦高个手中的棍子只是仿品,威力不足五分之一。
瘦高个握住棍子的两端,轻轻一扭,‘咔’,棍子一分为三,掠向身下的船只,棍子直接穿透船身,隐没于禾子洋深处。
佝偻老人身影一闪而逝,“走了,走了。”
瘦高个和蒙面壮汉跟在老人身后,瘦高个说道,“还不舍得丢掉,等拿到那件东西,不比这个值钱。”
蒙面壮汉在瘦高个身前就要收敛很多,将长盒重新背在身上,“唐门不愧是三大杀手组织之一,东西就是好用,把这个拿回去,看看老瘸子能不能造出来一个。也让大家换换手里的家伙什,总不能一直拿着短刀杀人吧。”
瘦高个语气不变,“你还真是不怕死啊。”
蒙面壮汉不知道瘦高个所为何意。
三人的身影隐没在不断缩小的金光中。
第六十五章 各自谋划
黑衣人如潮水般退去,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晨光照在伤痕累累的船只上。
金大宝吩咐手下人对船进行检修,早在黑衣人发动攻击之前,他就派出了一支小船,前往仙彩州的宁校码头进行求救,这一切都是在磨刀先生施掸默许的前提下进行的。
现在距离仙彩州还有五六天的路程。
在大礁船还没有沉底之前,一定要补好船底的洞口。
瘦高个的最后一击直接穿透了大礁船的金钱阵,连带着船底一起砸出了一个大洞,现在正在船里进水。
求救小队很快就赶了回来,是一只可口吐人言的五彩大鸟,身上坐着三个人,都是一等一的船匠。
将两名船匠带到桂花船和小桥船上,另外一名直接潜到海里,很快就将洞口补上了。
再让两人将甲板上的血水清洗干净,断肢残骸直接扔进了海里喂鱼,对于那些于危难之际愿意伸出手搭救大礁船的修道者,无论出力多少,都会获得两块下品天涯石的谢礼,而负伤者,还可以另外获得一块中品天涯石和金钱门的金帖一封,到时候,只要是手持金帖到金钱门开办的店铺和码头搭船,都可以享受三折优惠。
客房因为张云安召唤出的大槐树得到了保护,算是大礁船上保存最完整的地方之一,另外还有我家酒的酒楼,韩篱的杂货铺都没有被破坏,在金大宝的命令和请求下,这三个地方暂时作为船上的救急地点。
店主小娘子,这个不知道真实姓名的秀丽女子愿意拿出我家酒的全部积蓄帮助大礁船度过这次难关,这种大公无私的行为着实让金大宝感动。
比起这一点,韩篱答应为住在杂货铺的客人提供一日三餐就显得有些不足挂齿了。
好在在大家共同努力的情况下,大礁船度过了这次难关,一些挑剔的公子小姐也都没有怪罪大礁船的办事不利,甚至没有人在背后嘀咕半句。
甲板下的某个房间,刘海椤裹着白毛巾躺在床上,金大宝坐在旁边发着呆,连妻子的问话都没有听到。
刘海椤拍了拍他的大腿,问道,“上面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金大宝点点头,“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你还别说,他们确实是挺有分寸的,他们的人都快死绝了,咱们这顶多就是一个昏迷不醒,连断胳膊断腿的都没有。”
刘海椤换了一个姿势侧躺着,“那当然了,也不看看幕后之人是谁,能一次调动三名天境强者,还有黄昭子庙的磨刀先生,大陆上有多少人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金大宝双手托着腮帮子,“我还是有些害怕,你觉得真的不会被人发现,他们这次用的可是唐门的名字,就唐门那种冷血的脾气,只要让他们找出足够的证据来证明不是他们干的,然后又发现与我们金钱门有关,就眼下这个局势,唐门绝对不会放过金钱门。”
刘海椤坐起身,捋着身前的头发,冷声道,“磨刀先生说了,以后的事不需要我们操心,你要是真的担心,还是先想想怎么给你们宗门的那些老家伙们一个交代吧,就你这种胆小怕事的性子,难怪会被宗门嫌弃。别忘了,你是你哥的弟弟,是门主的弟弟,金钱门的第二当家的,却反被一群老死不死的老家伙骑在头上,不丢人啊。”
刘海椤说的没错,归根结底就是金大宝的性格太过软弱,真是金钱门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揉捏一下,更别提那些辈分高的惊人的老家伙们。
金大宝躺在床上,捂着脸,真的是很难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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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树下,周天申盘腿坐在地上,等到体内的灵力游荡全身一圈后,睁开眼睛,看着远处的朝霞,思绪万千,现在他已经巩固了修为境界,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地境修道者了。
他已经和银白色胡子老人约定好了,那个人可以出去,但是只要到了中州,或者他进阶到地心境五关,那么就必须放他出去,让那个人回来。
还记得老人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看来你小子也不笨啊,知道我能在这里动手脚,便想了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反正到时候,我不能抵赖便是。唉,真是不能跟酆小都在一起,都他娘的变坏了,真爱算计,老头子我呀,还是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有小媳妇,有美酒,就是没有人心险恶。”
老人的身影飘散。
没过几天,老人又在高山上的一棵大树下现身,如第一次相遇那样,老人拿着酒葫芦,坐在桌子前,对着一副棋盘着急上火。
真正的周天申也是在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了酆小都和袁笠翁的来历。
老人毫无保留的将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了他,还解开了袁笠翁在他丹田中设置的禁制,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重新的了解。
他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
那天喝过寸阴酒,在这里与袁笠翁交谈过,正准备离开的他在半山腰遇到了那个人。
另一个‘周天申’。
他有着周天申的一切,却无法离开这里。
他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这里原本就只有他和槐树,还有不远处的一个山洞,他已经很久没有去那里看看了。
直到最近才冒出这么一座大山,他还说曾经有一个高大的短发青年找过自己,问他想不想出去。
他说想。
短发青年又说,只要一个叫周天申的,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来到这里,他想办法困住他,就可以出去了。
他问要怎样才能困住周天申。
短发青年没有多说,只是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瓶和茶壶,让他把玉瓶里的东西倒进茶壶里,让他喝下去就行。
说吧,那人拿出一个茶壶和玉瓶,想要交给周天申。
周天申没有接受,冷声问他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为何不像袁笠翁说的那样,把他困在这里,那样他不就可以使用自己的身份出去。
那人无所谓的说道,他原本的计划就是这样的,可是那位老人家说了,只要是他敢这么做,他就让他灰飞烟灭,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实在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与那个老人赌,谁知道老人是哪里来的大人物。
周天申暂且信过他说的话,并且提出让他带着自己离开,那人说他做不了主,今天到底是谁出去,还要问过那位下棋喝酒的老人。
两人便来到老人面前,老人只问了一个问题,问过后,周天申选择留下,那人离开。
这才有了那个约定。
老人问周天申,想不想让酆小都继续活着?
现在的周天申才只是地火境,距离地心境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任重而道远。
口渴了,向老人要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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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大致分成了四个派系。
客房一派,我家酒酒楼一派,韩篱的杂货铺一派,还有负责船只安全的巡逻队伍,主要由大礁船上的修道者领队,也有一些因为境界卑弱,或刚刚踏进修道世界,而在之前的战斗中没有帮上忙的人,觉得现在必须做些什么才好,便跟在后面,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客房中住满了普通人,几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也许是他们这一辈子都不会经历过的事情,也许只有经历过,才会认真思考,才会产生忧虑,而不是天天做梦,渴望那御风而行的神仙做派。
俊俏小娘和玉衣小娘都被派了出去,这次不讲身份,只讲人情。
蝶衣受到了很严重的惊吓,躲在房间里谁都不见。
我家酒这次全天开放,不过不再兜售寸阴酒,店主小娘子站在柜台里面,敲着算盘,将这次的开销记在账本上,到时候就去找金大宝报销,他们金钱门可是有钱的很,一想到这,店主小娘子就笑得花枝乱颤,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一个坐在店铺深处的黝黑汉子曾经看到过店主小娘子的身段,现在放松了神经,又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就觉得体内燥火难忍,想找人好好发泄一二,奈何大礁船从不做青楼生意,自己带的随身丫鬟又受了伤,没办法行房事,此时再看到花枝乱颤的店主小娘子,只觉得天仙也就不过如此。
俗话说,饭饱思淫—欲,可有些人就是想做就做的性格,眼看着离饭点还早,黝黑汉子对身旁同伴随意说了一个借口,就向着店主小娘子走去。
第六十六章 下船,喝酒去
在柜台前站定,黝黑汉子也是一个直性子,将身后的那把宝刀放在柜台上,手指捏着一个大葫芦,“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我这把宝刀乃是祖传的,岂止千金,要是放在寻常时候,就是给一座金山都不换,眼下这个节骨眼,也是无可奈何之举,我就直说了吧,不知道这把宝刀值不值小娘子的春宵一夜。”
汉子的声音很轻,他以为店主小娘子没有听见,便又说了一遍,谁知道,店主小娘子指了指身后,还没等他转过头,就被一巴掌给打懵了,汉子眼冒金星,隐约看到一只手把自己拖出了酒馆,一阵的拳打脚踢,打的汉子摸不着头脑。
那人一边打一边说,“我瞅着就不对劲,说什么娘们不适合出远门,让我在家好生呆着,结果却把我的贴身丫鬟带走了,要说这些也就罢了,哪个男的不愿意吃点荤腥,只要是两性相悦也就还行,可是你呢,把杏儿扔到房子里,自己出来找野食。姑娘,你别生气啊,我不是说你不好啊。”
店主小娘子一只手托着腮帮子,一只手打着算盘,噼里啪啦的。
有些人有些事,光是用耳朵听就很有意思,更何况现在用眼睛看。
“我一接到信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你这个挨千刀的,竟然把我的杏儿弄受伤了,那么大的一条口子,放在谁身上不疼啊,何况是一个柔弱女子,你知不知道,就算是在家里,我都不舍得杏儿干一点粗活,到了你这倒好,没几天就受伤了。”
汉子已经猜出来对方的身份,可不就是家里的那位内人。
妇人停下了手,汉子还不敢起身,妇人又踢了一脚,咒骂道,“躺在地上装死啊,死了更好,到时候我再找一个更好的人改嫁。”
汉子憨笑着站起身,“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啊,咋会改嫁呢,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妇人又是一巴掌,这次是拍打着汉子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
做完这些,妇人一脚踹向汉子的屁股,又把他踹倒在地,“不是说那是你家的祖传宝贝嘛,还不赶快拿来,要真是被姑娘收了去,我看你怎么给你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汉子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快步走向柜台,拿起宝刀,背在身上,煞有介事说,“我家夫人来了,咱们改日再约。”
店主小娘子又要招手,汉子眼瞅不妙,直接一溜烟跑了。
妇人冲着店主小娘子笑了笑,然后向汉子离去的方向赶去。
有些人,真的很讨人喜欢。
收起算盘和账单,店主小娘子给自己倒了一碗寸阴酒,轻轻喝下,倒在柜台上,深深睡去。
韩篱的杂货铺再一次开业了,他戴着小眼镜,下巴上沾着山羊胡,蹲在门口,百无聊赖。
“我说了,那是还没有开光的宝剑,凡人拔不出来,你说你这个小孩怎么这么死心眼呢,赶快回家找你妈去。”
“哎呦,这都已经是最低价了,怎么还要打折啊,我看你们打架不行,打折倒是挺在行啊。”
“让我说多少遍,那把剑不卖!”
“卞道常,怎么说我也是你师兄,不帮忙也就算了,别他妈的给我添乱行不行。把瓜子给我放下,那是我准备当下酒菜的。”
韩篱唾沫横飞的管理着杂货铺里面的事情,杂货铺终究不是我家酒,韩篱也不是店主小娘子。
杂货铺每天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不多长个心眼可不行,很容易吃亏的。
这不,风波刚过去,就有一群人来打秋风了。
一共有五个人,瞅着岁数都不大,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各个背刀跨剑,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破了几个大口子,上面还有一滩干了的血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与黑衣人展开过殊死搏斗。
韩篱看到其中有一个最瘦、最矮的那个少年,身上只有一把竹剑,身后背着一个比他还高的竹箱,里面放了一些崭新的书籍和一套文房四宝,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来,都是一些便宜货,他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就这还敢来我这消费。
韩篱站起来,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无论是什么样的客人,微笑服务总是少不了的。
五人中,为首的是一个世家公子装扮的青年,只见他穿着青衫,脸颊消瘦,鼻子高挺,算的上是英俊,但还不到梦中情人的程度,青年行走端正,手里握着一把折扇,时不时的打开来,扇面上画着一个美人,美人身旁还题了一首词。
美人自古多娇柔,英雄恨不能相守。
切,就这两句,老子也能想出来,韩篱在心里腹诽,他扭头望向店里面的吕哲,他手里也有一把美人图。
都是一个揍性。
五人走进店里,这看看,那看看,始终没人提出要买东西。
韩篱无聊的倚在柜台上,问道,“你们到底买不买东西,后面有很多人排队呢,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青年面露难色,手指搓着扇骨,眼睛盯着一个玉盘,没说要走,也没说不买。
这时,背着书箱的少年从几人中站出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交到青年的手里,“少爷,我这还有些钱,你拿去花吧。”
青年错愕之际,少年已经拿过钱袋,问了韩篱价钱后,便从钱袋里倒出几块体积比较大的银子,然后把玉盘交到青年的手里。
青年拿着玉盘,竟掉下两滴眼泪,少年为青年擦去眼泪,嬉笑道,“就当是少爷欠我的,到了家,你要还给我的。”
青年使劲揉了揉眼睛,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嗯。
五人走出店铺,少年跟在最后面,不忘给一旁的周天申微微鞠了一躬。
刚才多亏了他,店主才将价钱便宜了将近一半。
这下足够自家花一阵子了。
对了,还要给小妹买一双绣花鞋。
少年无声的笑了。
他急忙赶上前面的四人,那位世家公子揽着他的肩膀,应该是把他真正的当成了自己人。
有些人容易满足,有些人容易感动,有些人喜欢闲着不做事。
韩篱掂量着手里的银子,乐呵的放在柜台下面的木箱子里,这都多少天没进账了。
卞道常坐在椅子上,望着青年的背影道,“仙彩州的苏家,简家,许家,陈家被称作四大家,实力只比四门差之分毫,刚才那位应该是苏家的苏筱呈,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改掉哭哭啼啼的毛病。”
周天申问道,“你认识他?”
卞道常笑道,“我什么不知道。”
韩篱从柜台下面端出一小盘小咸菜,捏起一小块,扔进嘴里,使劲嚼着,嘎嘣脆,“那你知不知道,这几年,苏子房的小妾又给他生了一个小儿子,比其这个只知道游山玩水的苏筱呈,不知道好上多少倍,苏子房那个小白脸可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呢,就连处理家族交涉之事的时候,都让他旁听,看来是想让他接手家主之位,就连取得名字都表示了对他的喜欢,好像叫什么苏门生。这也难怪,苏筱呈虽然学问大,但是在处理人情世故的时候,还不如刚才那个少年,要真是把苏家交给他,恐怕撑不到三年就被其余三家给吃了。”
卞道常喝了一口茶,“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也不一定,你敢说苏筱呈出生那几年,苏子房对他不好,不也是去哪玩着都带着他。你说这是不是苏子房的算计,让大儿子出去游历,是为了让他远离家族纷争,始终保持少年心性,而让那个小妾的孩子早早学会与其他家族打交道,等小儿子长大了,在扶苏筱呈上位,让小儿子辅佐他。”
韩篱冷笑道,“你以为苏门生是傻子啊,等真正到了那个时候,他还愿意听苏门生的,甘心辅佐苏筱呈,这个处处不如他的大哥?”
卞道常手指轻敲柜台,“谁知道啊。”
百晓堂除了四处收集情报,然后再将它们卖给需要的人之外,还会学习推演之术,以求在乱世中找到一棵大树好乘凉,要不然百晓堂早让人一锅端了。
周天申站在店外,看到远处张云安正在冲着自己招手,他向店里的人知会一声,便走向张云安。
张云安手托药典,折扇已经不见,重新换了一个青竹烟杆,斜插在腰上,看到周天申没有缺胳膊少腿,便放下心来,笑问道,“我在仙彩州有一个好友,关系还算不错,他家有几间空闲的屋子,你要是不介意,我这就去写信,让他早做准备。”
周天申说道,“可以,我都不介意的。我们什么时候去长愚街看看?”
张云安摸了摸鼻翼,“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距离黄昭学院开学已不足三年,我们要穿过仙彩州,浮草洋和中州,我怕时间有些不够用。”
周天申问道,“黄昭学院不是每年都招收学员吗?”
张云安说道,“是的,不过,你的计划不是五年之内到达中州嘛,难道你忘了,而且黄昭学院只招收十五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的修道者,你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吧,没几年可以耽误了。”
周天申小声道,“我也是刚知道,行了,等我下船的时候再去找你。”
两人告别,张云安去了一家送信店,写了两封信交给了店中的伙计,一封信是给仙彩州的好友,另一封信则是给同是来自五和国的李梦澜等人,告诉他们事情的本末,让他们上点心。
周天申慢吞吞的走在路上,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混蛋,混蛋,都是混蛋,竟然骗我。”
——————
七天后,大礁船、桂花船和小桥船相继在宁校码头停靠,周天申和张云安两人跟着人流走下船,在船坞外见到了卞道常和吕哲。
原本五六天的路程,因为小桥船沿途遭受到了海洋精灵的袭击,迫使大礁船和桂花船等了它一天进行调整,从那过后,三艘船的船主在大礁船碰了面,商量着一同出发,都相互照应着。
范梓自然是没有意见,三人中,就自己最没有说话的权力。
桂花船由宝贯门掌管,这次的船主是宝贯门的一个外门长老,叫做刘堂万,也是刘家的旁支,比刘海椤大上两三岁,刘海椤还要叫他一声堂哥,他则尊称刘海椤为小姐。
三人商定具体的事宜后,就由大礁船带队,另外两艘船跟在后面。
出了船坞,周天申四人径直走向了一家酒馆,卞道常早在下船前就找过周天申,告诉他仙彩州的首尾总共有四座码头,而只有宁校码头的酒馆才叫酒,下了船,不喝上一碗,简直就是人生憾事。
酒馆的名字就像是掌柜的脸一样,板正,叫做一家老酒馆。
下船的时间还算很早,太阳才刚升起。
酒馆没有一个客人,只有趴在店门口打盹的店伙计,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还有站在柜台后面敲着算盘的掌柜。
掌柜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抬起头,发现四位客人已经坐在了店铺靠窗户的位置,再看门口,店伙计还在睡觉,苦笑一声,也就没有喊醒也许正在做梦娶媳妇的店伙计,自己提着一壶酒和四个酒碗来到客人面前,倒了四碗酒,把酒壶放在桌子中间,说了一句慢用,便又回到了后厨,端了两碗下酒菜,一碗花生米,一碗凉拌菜。
店伙计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开始呜呀乱叫起来,掌柜见客人没有在意,也就不去管,任由店伙计自己安静下来。
掌柜开始扪心自问,自己的脾气是不是太好了。
尝过一口酒,随着酒水流进胃里,一股暖流在体内散开,很快便暖和了全身。
周天申又尝了一口金色酒壶里的酒和青色酒壶里的,发现这家酒馆的酒比起金色酒壶为比上不足,而与青色酒壶相比则是比下有余。
这家酒馆还是有些本事的。
不知何时,他已经将酆小都当作了一个标杆,无论是做人做事还是酿酒,总是喜欢比较一二。
无论是哪个,只要是披着周天申这身皮囊,就会如此。
四人喝过酒,又吃了一些饭菜,随后便离开了酒馆,离开了码头,卞道常和吕哲要去百晓堂的某个分舵拜会,带着周天申二人不方便,周天申也说要去朋友家,四人就此分开。
四人走后,店伙计才醒过来,站起身,看到掌柜的从后厨走出来,身上还有一些水泽,便猜到有客人上了门。
他拿起手边的抹布,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掌柜把他叫到身前,让他放下抹布,交给他一壶刚从后院挖出来的酒,让他送到一个叫刘眉心的家里。
店伙计本名是李卫,是掌柜从一个大雪天领回来的孤儿,一直在店里帮忙,直到前几天一个叫刘眉心的青年相中了他,指名让他做他的弟子。李卫现在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一听可以跟随天师学习仙法,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谁知道刘眉心有条件,要他必须离开酒馆,年轻人犯了怯,想要反悔,却被掌柜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应允了他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这是掌柜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掌柜无名无姓,凡是认识他的人都习惯叫他一声掌柜的。
李卫揉着眼睛,还有些困乏,“掌柜的,你看现在天才刚亮,刘天师恐怕还没有醒过来,我看还是明天再去吧。”
掌柜略有不悦,“你的意思是,天师明天这个点就起来了!给我在那边等着,刘眉心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再回来。”
李卫应允一声,耷拉着脸,提着酒壶,走出店铺。
周天申在张云安的带领下,坐上了去往浮萍城的马车。
第六十七章 城外
仙彩州有一城,名为浮萍,城有一街,名为长愚。
浮萍城占据了仙彩州几近三分之二的领地,四面各有百丈城墙围绕着,城前有一条护城河,河宽百丈,里面饲养了一些来自禾子洋和浮草洋的窟兽,上面有一石桥,名为孔雀大桥。
四个城门口前没有守城护卫,只有东门的瞎子,西门的青年,南门的壮汉,北门的美妇人负责看管,凡有人进城都需要向城门口的四人投一笔过路费。
因为浮萍城占地面积极大,比邨州还要大上不少,所以里面的势力划分要更为的泾渭分明。
城中有精灵,窟兽,修道者和普通人,还有极少数的死灵游荡其中。
仙彩州有四门,四门所在的位置在东南西北四个城门附近,占据了那里很多的土地。三派则要更深入浮萍城一些,呈三足鼎立之资。有两宗之名的炼丹宗和炼器宗围绕着城主府,对面而建,是浮萍城除了城主府之外,最大的两个门派,也是最受瞩目的两大门派,只是门内弟子多低调,少惹是生非,所以其宗内也是最风平浪静的。
传闻浮萍城的城主是一个天势境的强者,距离神境只差一线。
除了浮萍城之外,仙彩州余下的土地都被大大小小的宗派瓜分干净了。
其中就有一个名叫竹帮的帮派,这时间风头正起。
竹帮拢共百十号人,帮主是一个长着一嘴龅牙的矮小汉子,矮小汉子骁勇善战,善使双斧,杀敌百人,手段极其残忍,就连浮萍城内的居民,都会偶尔提起这位好汉,因此被仇家起了一个龅牙仔的龊名。
这天傍晚,一伙气势汹汹的山匪个个手握大刀,身穿兽衣,在寨门前集合。
为首的领头人是一个矮小的龅牙汉子,汉子背着比他个头还要大上不少的双斧,双手叉腰,站在一个土坡上,冲着前方指指点点,颇有一番指点江山的架势。
龅牙仔身边还站着两个人,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双手摊开一幅地图,粗糙的手指在上面不停的滑动,还有一个白净的少年郎,身穿白衣,高束长发,腰上白玉腰带,手里拿着一把纸扇,腰上还插着一把,听着龅牙仔的粗鄙之语,始终微笑不语。
等到龅牙仔不再说话,气喘吁吁的时候,少年郎默默擦去脸上的口水说道,“竹帮主,临走前我家先生特意嘱托了,一定要保护好帮主,以免一不小心就被人砍去了脑袋,到时候这么多兄弟,可真是要落了一个群龙无首的凄惨下场了。这次你们的对手是西边的三头帮,我可是见过他们那三个帮主的合击术,很不寻常哦,按照你刚才的部署,你需要以一人之力应对三头帮的合击术,而我被你分配到的位置是小竹帮,两帮之间的距离这么远,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而我又没有及时赶过去营救的话,我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龅牙仔斜眼看向身旁的地图,上面粗略的画了方圆不足千里的大致地貌,地图上画了五六个红绿圈。
红圈是自己人,不论以前,至少这次是。
绿圈是敌人,也许只是这一次。
红圈又分大小。
大的有两个,一个代表竹帮,一个代表红袖帮。
绿圈大致分布在地图上的西边,只有一个叫做小竹帮的在竹帮右前方中间相距两个不高的山峰。
小竹帮?龅牙仔心里冷笑不止,以为取了一个相似的名字,就真能取代老子,要不是少年郎口中的李先生不止一次的告诫自己,要放长线钓大鱼,不可轻易的将那些不起眼的帮派随便打杀干净,以免招惹上那些真正大能的视线,坏了两人所定的大事,他早就称霸浮萍城的城西了。
龅牙仔不禁想到,那人所说的大事到底有多大,不惜派一位得意门生来保护自己这么一个小毛贼。
这可不是龅牙仔在看低自己,而是确实如此。
龅牙仔通过一场场殊死搏斗,再加上那人送来的法器仙品,灵丹妙药,已于三天前跻身地心境,只看城西这一块,他的实力足以排上前三,要论帮派的实力,不是第一也是第二。但是他不仅没有产生任何的傲慢心理,反而觉得肩上胆子更重了,因为在仙彩州这片地界上,地境才只是让人勉强看得上眼,尤其是那些心高气傲,用鼻子看人的大帮派,简直是不把人境当人看。
不算上浮萍城,就说城外的这些三不管地界,就有不少于一只手的天境强者。
天境,那可是可以呼风唤雨的大境界,龅牙仔咽下口水,眼神不加掩饰的透漏出对天境的渴望。
修道者的境界分为羽化成仙,神,天,地,人五境界,羽化成仙完全就是传说中的境界,天首大陆这么多年的历史,也就只出现了一个锁沦大帝。而神境虽不至于是传说中的境界,但大陆上明面上的此类修道者也不过是一双手的数目,这是那个李先生特意托身边的这位少年郎给自己带过来的信息。
所以天境就成为了他们这些没有背景,甚至没有多少天赋的修道者的最后希望。
这也是他愿意听从那人的另一个原因,那人曾向他承诺过,只要乖乖的听从他的计划,一步一步来,争取将城西变成他龅牙仔的,那人就可以助他一步登天,直接进阶到天境,成为御风而行的天上人。
他知道李先生的手段,所以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过前提是自己必须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得到这一切。
想过这些,收起思绪,龅牙仔暗暗握紧拳头,说道,“公子说的不错,确实是要谨慎一些,不过,那三头帮的三个秃驴仗着这个狗屁的合击术,欺软怕硬,已经攻下了十数个帮派,按照李先生的说法,如果我们不能在这一次的乱斗中取得先机,那么对于以后的战役而言,将会被其他人落下很多,你可别忘了,这里还有那几位大人物在呢,我手下的探子刚打探到消息,他们都已经找到了下家,恐怕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我觉得我们是不是需要加快进程了。”
少年郎李禽合起纸扇,拍打着手心,喃喃自语,“确实如此,那几人的眼光不会比先生差,而且比先生早来了几十年,已经占据了一定的先机,无论是布局还是手下人都要优秀很多。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少爷闭关耗费了这么多光阴,要不然也轮不上那些老家伙瞎掺和。不过,只要攻下浮萍城,那么也就完成了对人族的报复的一半,这些人也就可以弃而不用了,那么今天所作的一切就都是有意义的。”
李禽说道,“那我就先回去问问先生,看看需不需要如你所说,如果先生真的愿意帮你,希望竹帮主到时候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誓约。”
龅牙仔拱手谢道,“还请公子和先生放心,龅牙仔绝不会干那些违背誓言的事情,如若不然,天打雷劈。”
李禽点点头,一转身,消失不见。
龅牙仔暗自咂舌李禽的实力和手段,命令手下汉子收起地图,带兵回营。
第六十八章 长愚街
张云安找的这一支车队的主人是浮萍城的本地人,看穿着和举止谈吐应该还是一个大户人家,想必是出来打猎的,车队的最后面有一辆牛车,车上有一个大铁笼子,笼子里面关了几只窟兽,都是很难修炼成人形,又不是特别珍贵的。
张云安和周天申两人坐在一辆马车里,除了他们两个,这辆马车上还有三人。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留着山羊胡,穿着破旧的袍子,背着一柄桃木剑。
另外两人是一男一女,看样子应该是道侣,女人模样清秀,穿着得体,腰上悬配着缠起来的长鞭,长鞭的一头系挂着一块木牌,木牌上用稚嫩的文笔写着执子之手四个字,男人的长相同样不俗,看着就不像是普通人家,腿上横放着一把长剑,剑鞘不似寻常物,镶嵌了四颗黑色宝石,个个圆润饱满,流光溢彩,依稀可见一条条细小的灵力流进宝石中,就像是一条溪流,发出潺潺声。
男的手里握着一块木牌,木牌上同样用稚嫩的文笔写着与子偕老四个字。
自上车后,张云安就抱着药典寸守物,闭目养神,不去理会老人的目光。
周天申则有些好奇的盯着男人腿上的长剑,他看着那些灵力溪流,感觉很有趣。
老人则是时不时的瞥向张云安怀里的药典,上面传来的灵力波动昭示了它注定是一件不俗之物,这类法器对于像老人这样的散修来说,可是充满了诱惑力。
老人笑眯眯的搓着手指,心思开始活络开来。
男的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的周天申正在伸长了脖子看自己腿上的这柄‘糅合’,手指擦过每一颗黑色宝石,好脾气的解释道,“这把剑是我成人礼的时候,母亲送给我的,名字叫‘糅合’,寓意这次出远门我能自己处理好所有事情,而不是一意孤行,做事不考虑后果。起先上面只有一颗黑色宝石,直到昨天斩杀了一头成年雄狮,已经修炼成人形,若是能潜心修炼,要不了多久,一定可以进阶到天境,可惜就是运气不好,遇到了我。”
男人也没想到自己会说这么多话,对周天申歉意一笑。
周天申摸着鼻子笑道,“那还真是恭喜公子了,公子是哪里人啊?”
许鞘生微微诧异,笑道,“当然是仙彩州的人了,我姓许,名鞘生,你们是...”
周天申在位置上坐好,“我是周天申,他是张云安,我们都是邨州的。”
枕在许鞘生肩膀上的女人被吵醒,柔声道,“我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又被你吵醒了。”
许鞘生又是歉意一笑,想起一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玉瓶,瓶子里装了一些白色的丹药,倒出来五粒,分给众人。
老人用手指捏着丹药,放在鼻子上闻了闻,惊喜道,“竟然是三品丹药归元丹,公子真是太大气了,这让老朽怎么敢收下。”
话虽如此,可老人还是将丹药放在了一个品质算不得上等的玉瓶里。
丹药分为四个品阶。
四品丹药大多用来延年益寿、包治百病,三品已经能够称得上灵丹妙药了,再往上说的二品就可骨生肉、掉口气,一品可起死回生。
老人将玉瓶贴身收好,再看向许鞘生的眼神,就多了一丝尊重和忌惮。
能够拿出三品丹药随便送人,家族实力一定不俗,难道是四门的人。
老人在脑海中竭力思索,四门中好像没有姓许的。
周天申收起丹药,恰巧张云安醒过来,婉拒了男人,并让周天申把丹药还给男人,周天申一百个不情愿,张云安却只说了一遍。
夜已深,车队距离浮萍城还有近五天的路程,为了照顾马匹,车队选择夜晚休息,车队中走下来七八个人,有的人挎着刀剑,有的人举着火把,有的人搬着锅碗瓢盆,准备生火做饭。
周天申四人也下了车,选择在马车前站着。
上车后,张云安问过车上另外三人的身份。
老人只说是游历大陆,暂时还无门无派,今日在这里给这户大家族担任护卫,保护他们安全抵达浮萍城,自己也能得到一笔数目不少的报酬。
男人和女人都是从邨州到此,本是仙彩州本地人,去邨州的难过山历练,比张云安他们要早几天下船,碰巧遇到了这户大家族,和老人一样,搭便车,顺便担任护卫。
男人姓许,名鞘生,女人姓尤,单字璧。
老人姓江,取名汉水。
许鞘生和尤璧解下身上的包裹,取出一些做饭的工具,又拿出一些干饼和肉铺,都是在宁校码头买的,老人从袖子里拿出几个瓶瓶罐罐,又从身后的小竹篓里拿出三把青菜和几大块蘑菇,最后取下腰上的葫芦,里面装满了水。
周天申和张云安什么都没准备,许鞘生让他们不必介意,就当是几人萍水相逢,为刚到仙彩州的他们接风洗尘了。
尤璧也点头称是,在她眼里,这两人可比那个整天色迷迷的盯着自己的老头子瞅着顺眼多了。
周天申灵机一动,从身后的竹篓里拿出几块红色的石头,他知道这种石头叫做血鸳鸯,可以帮助生火,接着又拿出几块白色的石头,可以照明。
在火堆上的小锅中放进肉铺和青菜,蘑菇,再倒上盐和一种叫做鸡精的佐料,等到水开第二次的时候,老人尝了一口,试试味道,嗯,美得很。
老人将饼从火堆里扒拉出来,掰开看,外面金黄,里面白嫩,香的很。
招呼四人吃饭,将肉汤盛好,烤饼掰碎了放进去,味道没得说。
许鞘生端起饭碗说道,“江老先生的厨艺可真的是没得说。”
尤璧不否认,这个老头子做饭还是有一套的。
老人摆摆手,不谦虚道,“我做饭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香,这几天主要还是材料不行,家伙什不够,等到了城里,我再给你们做一桌满汉全席。那才真的叫一个人间美味,天上空胃。”
周天申问道,“什么叫天上空胃啊?”
老人抬头,故作深思,“天上没有,那些仙人可不就是空着胃嘛。”
众人都被老人的话逗笑了,就连尤璧都有了几分笑意。
许鞘生端着空碗,抬头望向天空,“天上真的有仙人吗?”
尤璧又给他盛了一碗肉汤,害怕他吃不饱,就把自己碗里的所有肉铺都倒给了他。
五人吃饱喝足,在外面凑合了一夜。
这天,许鞘生从马车外走进车厢,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前面的车夫说,今天傍晚就可以到浮萍城了。”
车队一共有数十辆马车,一辆牛车,除了周天申他们搭乘的这辆,其他马车都有车夫,先前的那头被周天申取名为大脚的高头大马,因为大礁船有规定,只许修炼成人形的窟兽或者精灵才能和人类一起上船,所以就又还给了酆小都。
至于那个彩绘木偶人,周天申一般都会把它放在寸守物里,只有在闲暇的时候,才会把它放出来。
车队逐渐靠近浮萍城,来往的车队和人马也多了起来,等到了城门口,周天申才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人山人海。
走过孔雀大桥,车队和游人分别站在两侧,城门中央站着一个老瞎子,老瞎子的手里握着一根灰扑扑的竹竿,脚边放着一个大缸,大缸深不见底,过路行人和车队需要往大缸里面扔一些过路钱,方可进城。
许鞘生和周天申钻出车厢,许鞘生伸了一个懒腰,笑道,“是不是觉得人很多?”
周天申只顾着点头。
许鞘生解释道,“这还只是天色渐晚,很少有人选择这个时间点出门,要不然,光排队都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才能看到城门。”
过路钱不需要他们操心,周天申也就将更多注意力放在了大缸上面。
大缸的边沿处有一圈蝌蚪大小的文字,写的什么看不清楚,再往下看,就是一圈剑痕,很整齐的刻画着,再往下看就是黑色的缸壁和瞅不见底部的深洞。
深洞犹如深渊。
车队安稳的过了城门,走进浮萍城。
许鞘生提议就此下车,去他家的客栈开开荤,因为车队要去的方向,正好和他们相反。
老人因为还要和车队结算这次的护卫费用,便没有下车,只说山水有相逢,期待和各位少侠的再次相遇。
和车队主人知会一声后,许鞘生领着三人东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处还算是偏僻的客栈,客栈门口摆放了四张桌椅,用黑布盖着,客栈还没关门,里面却早已没了客人。
许鞘生大摇大摆的走进客栈,大喊一声,小二。
一个贼头贼脑的少年从柜台那里探出头,左右张望,瞅见许鞘生的身影后,迅速抹去嘴上的油光,从柜台后面跑出来,在许鞘生面前立正站好,“少爷,您回来了!”
许鞘生一巴掌拍在少年的头上,“就知道偷吃,快给我做点好吃的,我都好几天没吃着荤腥了。”
少年捂着脑袋,皱着眉头委屈道,“少爷,您怎么一见面就打我,把我打傻了,以后谁伺候你?”
许鞘生抬手又是一巴掌,“我还用得着你伺候,快去做饭。另外准备几间空房间,我和朋友今晚上就住在这里了。”
少年数了数人数,问道,“少爷,准备三间还是四间。”
许鞘生抬腿,少年转身就跑,“哪那么多废话!”
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都是仙彩州很有名气的硬菜,最后,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抱着一个酒坛子,放在桌子一脚,擦去脸上的汗水,“少爷,您回来了。”
许鞘生点点头,一只手掂起酒坛子,给五人各倒了一碗,把酒碗给中年人递过去,中年人顺手接住,许鞘生说道,“六叔,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干这些累活了,交给小伤他们就行。”
中年人说道,“老奴记下了,那我就不打扰少爷和朋友们吃饭了。”
吃过饭,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周天申,张云安两人起身告辞,许鞘生想挽留一二,却被尤璧拦了下来。
走在浮萍城的土地上,周天申没来由的感到一丝不安,张云安解释道,“仙彩州的灵力要比邨州浓郁很多,而且这里是真的鱼龙混杂,可以说大陆上的种族都可以在这里遇到。”
张云安悄悄的指了指从身旁擦进而过的,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的少年,轻声道,“不要小看浮萍城里的任何人,说不定他就不是人。”
刚走开的少年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一脸铁青色,稚声问道,“你他娘的说谁不是人?”
张云安扭头看向别处,就剩下周天申和少年大眼对小眼,最后,少年冷哼一声,骂了一句,狗生的外乡人后,就转身离开了。
周天申撇撇嘴,张云安抬头看了看时辰,忙说道,“快走吧,晚了就见不到我那位生死之交了。”
又是东拐八拐,两人最终在一个死胡同里停下,周天申指着青灰色的墙壁好奇道,“你朋友住在这里,那他还真是了不起啊。”
张云安敲了敲墙壁,发现并没有机关的存在,然后又蹲下身,拍了拍青石砖,也没有任何异样。
他迷茫了,“不对啊,上次就是在这里,我亲眼看到一个宅子的,难道我出现幻觉了?”
周天申捂着额头,“你问我?”
人生地不熟的迷了路,可悲不。
突然,胡同口刮起大风,两人转身看去,一个撑着伞的人影在狂风中模糊不定,冲着他们大喊,“快过来,时间快到了。”
两人急忙跑到街上,发现数个龙卷矗立在街道上,风中站着数量不等的人,撑伞人将张云安和周天申拉进龙卷中,挥手喊道,“启程。”
龙卷消失在大街上。
等到龙卷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
那人张开双臂,喊道,“欢迎各位来到长愚街。”
第六十九章 这就足够了
龙卷风散,长街灯明,狐朋狗友,皆作鸟兽散。
撑伞人收起青纸伞,揽着张云安的肩膀,大笑道,“你小子真是好运气啊,正好赶上我出门,要是再差一秒,你小子就再多等一个多月吧。”
张云安指着周天申介绍道,“我老家的兄弟,要去黄昭学院求学的,正好今天碰到你了,你给好好说道说道这条街的情况,别让人家白来一趟。”
那人唏嘘不已,操着一口方言说道,“你瞧瞧,撞了不是,这几天有事,所有的引路人都要离开长愚街去宝贯门,回来后就必须在自己的岗位上待着,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领着人瞎转,自己再挣点酒钱啥的。唉,我问你,你来的时候是不是坐的大礁船?是不是真的遇到了唐门的人了?”
张云安说道,“是啊,不过到底是不是唐门的人我就不知道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用伞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准备畅谈,却被同是引路人的另一个中年人喊走,他背着青纸伞,一步一回头道,“在这儿多待几天,等下次开门的时候,我带你好好转转浮萍城。”
张云安挥手告别。
两人沿着长愚街慢慢走着,沿街可见店铺开门,有些店铺很小,只能容纳两三人,有人店铺则很大,大的超过了一城之地。
那些和他们一起进入长愚街的‘人们’纷纷露出真容,有的是皮肤干枯的窟兽,有的是长相俊秀的精灵,还有一些身躯只是一团黑雾的死灵。
它们在露出真容之前,就已经用钱租下了一小片立足之地,站在那里,突然数道五颜六色的灵力从地面喷涌而出,缠绕着向上攀爬,等到将它们的身躯完全包裹后,光芒闪烁,地面上空空如也。
看的周天申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张云安见怪不怪的解释道,“这叫做五指地,本是巴掌大的地方,却可以容纳很多东西,有的甚至可以将一个国家塞进去,这就是长愚街秘境的出彩之地,除了这个,长愚街还以宝物闻名。你应该听说过宝贯门的名字,宝贯门本身就以宝物多闻名仙彩州,而长愚街被宝贯门接管后,就把宗门中将近三分之二的宝物挪移到了这里,长愚街俨然成为了宝贯门的后院。因为长愚街贯穿仙彩州,长度比浮萍城还要大上不少,所以灵力浓度超乎想象,为了让这些灵力物有所值,宝贯门又花了大价钱从炼器宗那里租来了十二星图的水瓶星图,只留下足够长愚街运行的灵力,剩下的全部通过水瓶星图转移到了长愚街的下面。”
张云安指了指脚下,与周天申边走边说,“刚才那些窟兽啊,精灵啊,死灵啊,就是通过一道门进入了灵力浓郁的地下,利用短暂的一个月的时间,争取让自己多破几关的境界。”
张云安从药典中取出一把纸扇,轻轻扇着,清风吹动鬓边长发,他指着前方看不到的地方,“刚才那人就是我说的生死之交,名字叫左丘房,你喊他左丘就行,当时我被一伙山贼追杀,险些丧命,刚好被他看到,他带我来到了长愚街,帮我请了医师,包扎了伤口,之后就一直住在他家里,直到我身上的伤势痊愈。我记得他家就在二十里外的一处小院子里,院子不大,收拾的很干净,院子中间还种了一棵杏树,这个时节,应该还可以吃到一些青杏。”
周天申发现张云安变得有些不同了,好像越接近中州,他脸上的笑容就越多了,话也多了。
两人走着,很快就来到了张云安口中的那个小院子。
院子前面摆放了两只石狮子,灰扑扑的,看着好像是已经很久都没有打扫了。
走到院子门前,张云安从腰上的一大串钥匙中摘下一把镌刻有莲花的古朴钥匙,插进铜锁中,轻轻一扭,‘咔’的一声,铜锁开了,推开院门,一股萧瑟之意在眼前展开。
院子里到处都是落叶和小窟兽的的骨头,还有几个没有及时清扫干净的火堆,小窟兽的骨头堆在火堆旁,还有一口大缸,里面的水已经发黑,散发出恶臭味,至于那棵杏树,上面布满了蜘蛛网,大大小小的,随处可见。
想到会是这番光景。
这时,隔壁院子探出一个头来,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手里拿着一根竹竿,警惕的看着张云安二人。
两个院子中间只有一面矮人一头的土墙相隔,老妪刚才正在洗衣服,听到声音后,还以为是院子的主人回来了,没想到看到的是两个陌生人。
可是那个拿着扇子的年轻人怎么瞅着这么眼熟呢?
张云安也吓了一跳,这时左丘房不在自己身边,要是被人误会成小偷,自己就算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不过还好,这次碰到的是老熟人。
张云安收起折扇,从药典中取出一大块布匹,笑着走向老妪,这时,老妪也终于认出了张云安,急忙放下竹竿,用身上的围巾擦干净手,接过布匹,爱惜的抚摸着,“真是谢谢张公子了。”
妪说着就要掏钱,张云安让她安心收下布匹,就当是前几年住在这里,劳烦她每日来做饭的饭钱,老妪笑称几个饭钱不算什么,张云安指着自家院子里的惨景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妪回忆道,“没什么,就是太久没人打扫了,刚开始我还会隔三岔五的来这里帮左丘先生扫扫地,换换水,就在大约三个月前,左丘先生突然在半夜一身血的回来了,当时还带了好几位同样受伤的引路人,他看到我听到声音出来查看情况,就让我替他保密,顺便为他们做了一顿饭,等他们吃饱喝足了,就又离开了。从那以后,他就偶尔一身血的回来,那些火堆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我原本想让他们来我家,方便照顾他们,却被他很严厉的拒绝了,他还告诉我再也不要帮他打扫院子,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我还以为长愚街要出什么大事,提心吊胆的过了一个月,结果一天下午,左丘先生突然回家,交给了我一个东西,让我藏好,等他回来再取。”
老妪压低声音,“张先生,你可要给我保密啊。”
张云安面色凝重,点头道,“放心,那我们又要做一个月的邻居了。”
老妪很高兴,让他们今晚去她家吃饭。
张云安答应下来,一下午,和周天申一起把院子打扫干净,用老妪送来的竹竿敲落下一些干瘪的青枣,用冷水洗过,有一些甘甜味
这就足够了。
第七十章 来一把
到了晚上,老妪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饭菜,让周天申和张云安两人去她家做客。
自从离开家,周天申还是第一次吃的这么饱。
吃饭的时候,周天申拿出三个青色酒壶,金色酒壶被他在下船的时候就藏了起来,等到青色酒壶喝完了,再取出来。
老妪只喝了一小杯,就不再喝了,酒的味道很好,只是不太适合她。
张云安和周天申一杯接着一杯,酒壶很快就见了底,老妪回到房间里,抱出来一坛子今下午刚挖出来的桂花酿。
桂花酿是长愚街,乃至整个宝贯门都喜欢喝的一种家常酒,埋在地里的时间越长,酒的味道越醇正,老妪家里的这一坛,最少也要有十五年,味道算不得最好,但也要比寻常酒馆的招牌酒好上不少。
桂花酿最出彩的一个特点就是,无论喝多少都不会立即上头,它只会一点一点的吞噬你的意志,麻痹你的神经,让你不知不觉的醉倒。
长愚街曾流传着一个故事,说曾经有一个本地的老人正在大街上走着,突然就摔倒在地上,很久都没有起来,等到医师急忙赶来,检查后才知道,原来那人是醉倒的。众人一问才知道,他在一个月前喝了一坛子自家院子里深埋着的桂花酿,大约有五十年的年份。
故事有夸张的成分,但却不是空口无凭,反正现在周天申喝了一肚子酒水,没一点醉意,反而越来越清醒。
吃过晚饭,在老妪的院子里坐了一会,拉扯了一些家常,张云安大致知道了长愚街现在的局势。
长愚街还是归于宝贯门,只是因为某些人的眼红和煽风点火,宝贯门恐怕即将要失去对长愚街的控制,而接下来的接收人也许是罗刹门。
天首大陆共有十个秘境,这些秘境最后的归属都会引起一场场的腥风血雨,为了避免流血事件过度发生,中州的黄昭子庙都会插手最后的分配工作,因为长愚街最开始的发现者是宝贯门的刘三伏,那么毫无疑问长愚街应该归宝贯门所有,这是黄昭子庙都默认的事实。
可能因为长愚街为宝贯门带来了无法想象的财富,并且还让宝贯门顺利跻身四门之一,因此一些有心人便设计了一系列陷害宝贯门的毒计,私底下不知道和他们交手了多少次,想必左丘身上的伤就是因为这些事情留下来的,不过目前宝贯门还处于上风,就是知道对方会留有什么样的后手。
老妪叹息一声,“不就是一条街吗,老婆子我一辈子都住在这里,也没见有什么特别的,怎么那些外乡人一进来,就弄得这么乌烟瘴气的,大肆开耕破土不说,还把我们这些传了几辈子,几十辈子的老房子全都推到,唉,这还不到百年啊,就弄成这样,不知道再过个几百年,长愚街是不是就要换名字了。唉,现在也就只有我这种快活到头的老婆子念叨这些了,你是不知道那些年轻人卖房子的时候,一个个简直就是掉进钱眼里出不来了。真是丢人啊。”
秘境与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有的秘境一天抵得上外界一年,有的秘境一辈子也不过是外界一顿饭的功夫。
时间如流水流淌,干柴燃烧,清风吹荡,白发苍苍,莫得道理。
告别老妪,回到院子里,两人住在相邻的房间。
周天申实在有些睡不着,便点燃油灯,拿出买来的市井小说,熬夜苦读。
张云安拿出一副棋盘,一人下棋,心里却想着长愚街和宝贯门。
他依照银白色胡子老人那夜的指示,在陪蒙如翰去中州的路上,尽量埋下了一些种子,只等着周天申独自一人游历大陆的时候,生根发芽。
现在他的主要任务有两个。
一是保护周天申安全抵达黄昭学院,二是带着周天申查看那些种子的情况,让周天申不知不觉的与种子扯上关系。
如果种子缺水了,就浇点水,如果被虫子吃掉了,就连带着虫子一起毁掉。
左丘房就是其中一粒种子。
只是眼下的情况着实有些难办,因为开始吞食左丘房这粒种子的虫子可不是那些寻常的小毛贼,而是罗刹门,也许是更大一些的势力。
为了一条长愚街,值得吗?
张云安强迫自己收起思绪,慢悠悠下起了五子棋。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不关他的事,他才不去管。
一大早,张云安就出门了,买了一些油饼米粥,给隔壁的老妪捎了一份,将早饭放在院子里的一张石桌上,慢慢吃着,周天申一夜没睡,精神不受影响。
吃过早饭,张云安提出要出去逛逛,周天申没有意见。
昨晚,张云安已经说过,长愚街每个月开启一次,想要离开,就必须等到下次开门的时候。
出了院子,张云安将铁门锁好,收好钥匙和药典,向大街走去。
天微亮,很多铺子还没开门,昨天和他们一起进入长愚街的人有很多人都没有找到住处,还有一部分‘人’事先了解了长愚街的‘规矩’,早早的去了五指地,剩下那些人就在巷子口随便打了地铺,只等着客栈开门后,能够找到一个可以安心睡觉的地方就行。
走了一会,已经有店铺陆续开门了。
张云安的话不像昨天那样多,但还是该说的都说,“长愚街并不只是只有这条街,而是整个秘境的名字,这是你需要记住的一点,还有就像昨天的老妇人说的那样,现在有很多店铺都是重新修建的,不过店铺的主人还是长愚街的原住民,因此无论是买东西还是卖东西,都需要多长个心眼,千万不要用外面的眼光和方式对待这里的人和事。没人知道秘境是怎样形成的,也没人知道这里的原住民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也许这里连通着其他世界也说不定。”
“我接下来要带你去的地方是长愚街的另一个出口,等开门后,我们就可以直接从那里离开,正好到达仙彩州的另一边,中间可以省去我们很多时间。”
“宝贯门的长愚街和郑家的难过山的规矩有很大的不同。难过山秘境是以山峰的形状显露,多花草精灵和窟兽,而且道路崎岖,灵力完全弥漫在山峰之中的各个角落,所以我们可以随便使用法术和法器,而不用担心灵力干涸。我昨天就已经说过,长愚街表面的灵力只够刚好支撑长愚街的正常运行,绝大数的灵力都在下面,所以我们没办法使用法术和法器,但是要走着去到另一头,就是走十年都没办法走到地方。针对这个问题,宝贯门在各个路口设立了驿站,可以租借他们的百尺竿头符,贴在腿上,如御风而行,还有一种符剑,上面贴了一种叫剑气来的符箓,只需要一点点的灵力就可以催动符纸里面的剑气,御剑行,仙人至。很受你这样的...少年英雄喜欢。”
“怎么样,要不要来一把?”
第七十一章 尚不明朗
两人在驿站前停下,驿站很大,墙壁上挂满了符剑,好似取之不尽般,被其他人纷纷拿走,修道路途上的的义气少年平生最喜欢的两件事,混迹江湖,御剑飞行。
驿站门口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正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吃着一串糖葫芦。
周天申认出来,他就是昨天被张云安举做不是人的例子的少年,不知道他会不会怀恨在心,不把符剑租给他们。
张云安走上前问道,“我们想租两把符剑,不知道是什么价钱?”
少年没有抬头,“左边墙壁是五百两银子,中间墙壁是五千两银子,右边墙壁是五万两银子,还有我屁股底下这几把是五十万两银子。”
周天申这才看到少年的屁股底下还压着几把,屋子里的符剑按照少年所说,根据价钱划分大致有三种品阶。
左边最次,中间中等,右边上等,至于少年手中的这几把,价钱最贵。
张云安思索片刻,又问道,“怎么这里一张百尺竿头符都没有?”
少年抬起头,面色不善道,“你到底买不买东西,不买就走,哪来那么多废话!”
张云安不动怒,掏出一万两银票,“给我来两把。”
少年不情愿的挪动屁股,取下符剑,交到张云安手里,又从怀里掏出来两个巴掌大小的符纸,上面用青灰色石灰画了咒文和繁杂的图画,一面是电闪雷鸣,一面是手指大小的小人。
少年坐回原位,低着头说道,“将灵充符放在符剑上面的宝石上面,念动口诀,就可以驱动符剑,提醒你们一句,跑慢点,这里到处都是人,要是把别人撞到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张云安收起符剑和符纸,又在前面的店铺买了一些干粮和水。
两人选了一个不那么惹人注目的地方,按照少年的方法,将符剑放在地上,脚踩在符剑上,然后把灵充符放在符剑的宝石上,念动少年教的口诀,一丝丝雷电从符纸中迸射出来,然后尽数流进符剑上的宝石上。
符剑开始一点点向上拔高,最后冲破云霄,翱翔天际。
两人按照宝贯门划定好的路线前行。
在去长愚街另一个出口的路上,出现的人越来越多,有将近三分之二的人都是脚踩符剑,身后又背着一把符剑,甚至还有一些修炼成人形的窟兽不惜冒着被驱逐出去的风险,现出真身,向前冲撞而去。
灵充符里面的灵力是足够支撑张云安他们往返一个来回的,可是修道者的体力却不是用不完的,除非像是天境巅峰强者或者神境强者,可以一念之间千万里,甚至可以创造出独有的空间那样。
休息了两个时辰后,周天申两人再一次出发。
在休息的间隙,张云安已经大致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就在前面还有两天路程的地方,有一座高塔,叫做宝器阁,宝器阁最近要拍卖一批二品丹药,随着消息的不胫而走,很多人都放弃了在长愚街购买其他宝物的机会和时间,选择去宝器阁碰碰运气。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
在此期间,除了吃饭,周天申和张云安很多时间都在赶路,只有在周天申支撑不住的时候,才会停下来休息三四个时辰。
张云安是地藏境巅峰,与老槐村的蒙程‘一样’,此生注定无法突破那层屏障。
不过他倒是没有太过在意。
停下远拔的脚步,周天申二人和其他人一起降落在宝器阁前面那一大片空地上。
宝器阁门口站着四个人,其中两人站在最外侧,身穿统一着装,应该是护卫一类的角色,另外两人应该是宝器阁的管事,所有人按照他们的指示,排队,依次进入宝器阁。
每个人都需要领取一个号码牌,以免坐错位置。
这里很多位置,都已经被他人预定了。
等所有人都进入宝器阁。
其中一个面孔硬朗的管事摩擦着衣服上的纽扣,嘴里叼着烟斗,吐出一口烟气,担忧道,“罗叁,这次要拍卖二品丹药的消息是谁泄露出去的,上面本想着借助这次拍卖会的名义,用来缓和宝贯门和罗刹门的关系,可现在一次性来这么多人,要是有人暗中捣乱,我们宝器阁会很被动的。”
罗叁的年龄要比叼着烟斗的管事小一些,此时就像是犯了错误的晚辈在接受长辈的教诲,低着头说道,“报告罗贰大人,我已经排查了内部的所有人员,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而且这些人都是我们从总部带出来的,不可能有问题,我觉得是不是需要审查引路人那帮人,听说他们除了左丘房和西门仪,剩下的人都换成了新人。”
罗贰沉思片刻,“引路人直接与宝贯门挂钩,即使我们和他们有很深的合作关系,也没权力审讯他们的人,反正我们只要办好这次的拍卖会就行,其他事就交给他吧。命令下去,召回宝器阁所有护卫,必须在拍卖会结束之前全员到位。”
拍卖会一共进行了两天半的时间。
总共拍卖了十份丹药,因为二品丹药太过珍贵,因此每卖出一份,就需要中止拍卖会一次,由宝器阁护卫护送拍卖得主安全离开。
最后一份丹药是在二品丹药的行列中都很罕见的髓灵丹,罕见的原因不是因为它的功效最强,而是炼制此丹药的药方已经失传,属于独门药方。
主持人介绍丹药的来历后,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第一排的一位穿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他带着铁质面具,显然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最终,丹药被一群坐在角落里的人买走了。
就在他们去后台领取丹药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他们是罗刹门的人,就是他们攻击了宝贯门的大礁船。
一时间,群起激愤,有很多是宝贯门的门生,抽出刀就要去后台砍人。
那群人眼瞅着大事不妙,抓起丹药就要向外跑。
宝器阁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站在楼上的罗贰手抓着栏杆,硬生生抓出五个指印,冲身后的人大喊,“快去通知所有宝器阁护卫,务必拦下髓灵丹,还有把罗叁大人找来。”
很快,罗叁来到罗贰身边,呼吸急促。
罗贰问道,“怎么样?”
罗叁面色疲惫道,“他们说可以不管我们的事情,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如果到了他们该出手的时候,就必须听他们的,我们不许出手。否则,就终止宝器阁和宝贯门的合作。”
罗叁所找之人,正是宝贯门门主刘泊罗,至于那群买走髓灵丹的神秘人的身份,还在调查,而炼制髓灵丹的斗篷人也在第一时间离开了宝器阁。
“有消息称,那人正在赶往长愚街的大门。”
罗贰说道,“长愚街早已定下规矩,一个月开启一次,就算他现在去,大门也不会开,反倒还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不好...”
罗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趴下身子,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罗叁,你快去找那个斗篷人,千万不要让他有任何的生命危险,还有再派几个人去保护买走髓灵丹的那群人,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些人和斗篷人应该都是罗刹门的人,至于刚才喊打喊杀的那些人,应该是宝贯门的人,或者是伪装成宝贯门的人,该死,他们到底打算做什么,长愚街也没有多余的灵力供他们打架,这样只会加快长愚街的崩溃。”
听到这一猜测,罗叁突然明白了什么,面露惊恐,罗贰大喊,“快去,千万不要在我们这里,引起两大门派的争斗。”
罗叁站在原地,不肯离去,苦涩一笑,“罗贰,你就没想过,如果真的只有罗刹门和宝贯门,那么罗刹门自买自卖,到底是为了什么?”
罗贰怔住。
罗叁吐出一口气,喉结蠕动,额头渗出冷汗,“你别忘了,大礁船是金钱门的产业,他们突然宣告将这件事的调查权交给宝贯门,自己按兵不动,甚至可以说是全身而退,又是为了什么?要不,我们就别管了,这不是我们可以掺和的事,我想,上面会理解我们的。”
罗贰抹了一把脸,“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从我们宝器阁走出去的,不能在我们的辖区内出现意外,快去安排吧。”
罗叁离去。
罗贰揉着眉心,有些头疼。
第七十二章 被卷入
现在局势尚不明朗,袭击大礁船的真凶还没有找到,虽说有人作证是唐门的人干的,而且现场还出现了唐门的暗器,但是只凭借一面之词和几个暗器,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向唐门兴师问罪的,何况前段时间唐门家门口的牌匾被人偷走,尽管种种迹象表明是宝贯门门下人所为,唐门照样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派人取走了牌匾,仅此而已。
不过也不能保证唐门不背后采取报复,就像袭击大礁船那样。
但就像罗叁所说那样,大礁船是归属于金钱门,宝贯门的桂花船损失并不严重,那么也就排除了唐门趁机报复这一想法。
可是金钱门又为何不去追究这件事,而是全权交给宝贯门负责,难道真的是信任他们。
如果不是,那么就只剩下一种解释,金钱门不是不想去深究,而是不敢。
他们害怕真正的幕后真凶,所以提前将自己从这起事件中摘出去,让宝贯门去和对方硬碰硬。
自己刚一来到仙彩州就遇到这样的事情,而且还是与宝器阁息息相关。
到底是谁将唐门牌匾放在宝器阁门口的呢?
这件事才是一切纷争的起因。
只要找到真凶,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可是罗叁刚才提出的问题,又为罗贰提供了一种可能性。
陷害。
这一切也许都是另外一股势力在陷害罗刹门,宝贯门和金钱门,难道是为了打破四门平衡。
不惜将八方楼这样的小门派也牵扯进来。
不,往往细节决定成败,对于四门这样的大宗派来说,只有那些不如他们法眼的小门派才有可能撬动他们。
无论怎样,现在的事情都只是在围绕着罗刹门和宝贯门进行。
而那个斗篷人既不来自宝贯门,也不来自罗刹门,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斗篷人来自炼丹宗。
那么他逃走的原因就是他并不是炼丹宗的人,如果说只是有关于罗刹门和宝贯门的两门之争,那么无非就是调换四门之中的位置而已,可是如果把炼丹宗掺和进来,那么,就不单是四门的平衡。
整个仙彩州的势力平衡都会被打破。
外界早有传闻,浮萍城外的大小门派正在发生史无前例的争斗,已经有半百数的门派被灭门,或投靠到其他门派,有的门派壮大到了足以与四门相媲美的地步。
平静了万年的仙彩州,又要迎来一场大灾难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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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拍卖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张云安二人就已经离开了宝器阁。
只要不参与拍卖,就可以自行离开。
二人脚踩符剑,在空中飞行。
身后传来奔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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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彩州浮萍城某一户高家大院,院子里多是假山,还有一个圆形池塘,池塘里开满了荷花,最中间有一个凉亭,凉亭中坐着两个人,两人身边围着一圈人。
其中坐着的一个人冷着脸,双手插在袖子里,对身边年轻人的话语不以为意。
还有一位老者,长脸无须,光头上有一道伤疤,穿着一身白色劲装,双臂环胸,正在闭目养神。
两人身边围着的一群人都是家族中的年轻人,年轻有为大概就是形容他们的,可以在这种年龄直面家中最有威望的其中两个人。
汇报浮萍城当前局势的年轻人名叫刘绯,是宝贯门外门大长老的关门弟子,他收起手中的谍报,昂首挺胸道,“目前的局面对我们而言极为不利,除了八方楼,紫气门和双生门,其余门派都选择静观其变,到现在都还没有表明态度,如果任由事态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我们极有可能会被挤出四门的位置。”
另外一个年轻人分析道,“大礁船事件,所有的证据和线索都指向唐门,而罗刹门分属唐门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可即使这样,还有很不少的门派选择支持罗刹门,说明事情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他叫刘英雄,也是外门大长老的关门弟子。
那位双手插在袖子里,最不爱说话的男人就是宝贯门现任门主刘泊罗,他转过头,看向怀里抱着一堆卷宗的年轻人,冷声道,“给我长愚街。”
抱着卷宗的年轻人是外门六长老的小弟子,名叫刘散,主要负责宝贯门一切产业的情报收集工作,没想到门主会和自己说话,刘散熟练的抽出关于长愚街的卷宗,恭敬的站在后面,准备向门主进行讲解,门人都知道,这位沉默寡言的门主最是清心寡欲,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
卷宗铺展开,足有十丈长,这还是长愚街没有完全被记录在案的前提下。
一头写有长愚街三字,另一头写着宝贯门三个字的卷宗飘在空中,刘泊罗伸出一只手左右挥动,卷宗随之左右运动,一幅幅画面呈现出来。
最先出来的是一群背着青纸伞的人,他们是长愚街的引路人,专门负责长愚街的进出人员的工作。其中有一个留着络腮胡的汉子,背着的青纸伞已经破旧,还有缝补的痕迹,刘泊罗指着他问道,“他就是不肯离开长愚街的左丘房,还真有不愿意升官发财的人啊。”
引路人在长愚街任职一段时间后,就可以回归宗门,一般在长愚街任职的人,都是长愚街的原住民,他们都会获得一份很丰厚的报酬,有的是宝物,有的是在宗门获得一个油水很足的职务,总之宝贯门绝不会亏待了他们。
因为引路人是一个很辛苦的工作,距今为止,宝贯门也才只有十一位引路人而已。
刘散躬身说道,“没错,我已经找左丘先生聊过很多次,可他就是不愿意离开长愚街,还说要永远留在长愚街,就算是门主亲自去见他,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刘泊罗又问道,“现在引路人还剩下多少原住民?”
刘散回答道,“就只剩下左丘先生和西门先生,西门先生已经答应我,不日就会离开长愚街,去往中州...”
刘泊罗打断刘散接下来的回答,说道,“那就足够了。”
卷宗转动,再出现的画面是一群聚在一起的老人。
其中就有那位住在左丘房隔壁的老妪,老妪坐在最后面,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们这些老人就是长愚街仅剩的原住民,也是长愚街的规矩所在,与他们想比,左丘房根本不值得一提。
刘泊罗深吸一口气,今天说了这么多话,有些累了。
卷宗继续转动,闪过一幕幕画面。
有吃糖葫芦的少年,有站在宝器阁最高层的罗贰,有准备去五指地修炼的窟兽、精灵,还有茫然失措,找不到住处的人,突然,刘泊罗的视线停在某一处,不只是他,就连一直闭目养神的老人都睁开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向卷宗中的两人。
一人抱着药典,一人腰上悬挂着青色酒壶。
第七十三章 不速之客
老槐村
今天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村中岁数最大的两个老人,被蒙程等人尊称为寇前辈的寇淮,张云安的师父荣锡祚,二人来到不留客栈四楼,见一位已经住在这里有一段时间都没有见面,而现在又不得不见的男人。
两人相继走进房间,房间里坐着一位高大男子,天首大陆第一小说家菊白水。
菊白水自从来到老槐村,就一直住在不留客栈,一步未曾离开,距今已经过去了六年之久,曾和他住在一起的是修炼成人形的树精范方,只是现在范方有事,并不在老槐村。
菊白水刚泡好一壶茶,殷勤的给两位老人倒上。
寇淮一进门就开篇点题,一点没有藏着掖着,“现在老槐村四面楚歌,无论是什么样的鼠辈都想来掺一脚,孩子们都已经送走了,也算是了却了我一桩心愿,只是就这么把东西交给他们,我还是有些不甘心,你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到底是别有用心还是性情使然,我现在没有这个闲心去猜,我就想知道,你与外面的那些人有没有关系?如果没有,那么我想请你出手帮忙,不知道我寇淮有没有这个面子?”
菊白水喝了一口茶,反问道,“是不甘心,还是不想死?”
寇淮握紧放在桌子下面的手,脸色如常,“两者都有。”
菊白水大笑,“你这个黄口小儿还算诚实,我想再问,你哪来的自信在我这里提面子二字?”
寇淮双眼微眯,竭力忍住心里的杀气,丹田小天地中风起云涌,有一古朴大缸,缸中有一尾赤尾红鱼,正在沿着缸沿旋转,特别不安。
菊白水见寇淮就不说话,就把目光对准了一直都没有说话的荣锡祚,问道,“这位老先生,我们是不是见过?”
荣锡祚扶正脸上的眼镜,轻笑道,“少给我套近乎,大陆有多大,你比我清楚,神境强者有多少,我却比你清楚,现如今我已经境界全无,就是个平常的老头,要不然也不会来找你,你这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就别卖乖了,要不然我就去请那群不出世的老头子们过来,我这点面子还是有的,我记得先阳地界就有一个人,好像还是你的死对头来着。”
荣锡祚在面子这两个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
菊白水又喝了一大口茶,索然无味,挥挥手,像是在驱赶恼人的蝇虫,“唉,和你们这些老头子说话真没意思,没劲,放心吧,我已经答应了那家伙,会护住你们十年,现在还剩四年,只要在这四年你们能够找到黄昭子庙做靠山,说不定就可以活下来了。”
寇淮放下心中的杀意,松开握紧的拳头,只要有菊白水这句话就行,至于后面那句找黄昭子庙做靠山,他完全没有在意。
他来自中州,知道黄昭子庙在中州的地位,也知道他们有多么的不近人情。
菊白水很不讲情面的下了逐客令,“事情已经说明白了,你们就先走吧。”
寇淮冷哼一声,转身离去,荣锡祚喝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茶,咂咂嘴,“真是没有酒好喝。”
菊白水挥挥手,“快走,快走。”
荣锡祚干笑一声,离开房间,跟上寇淮的脚步。
楼下,王不留,宁风云,王在留和白胖子四人焦急的等着,看到寇淮一脸怒容的走下楼,还以为谈崩了,一个个大义凛然。
“寇前辈,别生气,就算是菊白水不愿意帮我们,我们也能挺过去。”
“丫的,我就不信了,这个混蛋在我家吃住这么多天,一分钱都没交过,现在让他伸伸胳膊,就这么难,我去找他评评理。”
“嘻嘻,好久没打架了,不知道骨头生锈了没?”
“我现在就去准备吃的,一定让大家吃好喝好。”
寇淮刚一落脚,还没说什么,四人就一股脑的冲过来,尤其是宁风云,挽着袖子就要上去找菊白水,还真是对得起她的名字。
荣锡祚笑着走下楼梯,拍了拍寇淮的肩膀,“要是我的徒弟有这种心思,我早就可以回家养老了。”
寇淮眼皮一跳,推开荣锡祚的手,一巴掌拍在白胖子头上,疼的后者眼泪直流,寇淮冷哼一句,“我有说他不帮我们吗?”
一听到这,王不留可算是松了一口气,直接瘫软在地上,“吓死我了。”
宁风云略有失望,她可是攒足了劲想要和菊白水好好较量较量。
王在留的失望不比宁风云的少,他撇撇嘴,一声不吭的离开了不留客栈。
白胖子捂着脑袋,苦兮兮道,“我去后厨看看,锅上还炖着汤呢。”
寇淮叹息一声,在王不留的搀扶下走出不留客栈,客栈门口趴着一只黑毛大狗。
寇淮在客栈门口站定,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浓痰,“王不留啊,虽然菊白水答应帮助我们,可他终究是一个人,神境又怎样,对面又不是没有,如果他被敌人引开,抽不开身的话,老槐树就靠你和风云了。”
王不留说道,“寇前辈,他们的目标应该是龙鳞吧,难道也发现老槐树的秘密了?”
寇淮摇摇头,“不知道。好了,就送到这吧,我还要去周前他们家看看,你一会去通知金大山和蒙程,让他们不要松懈对村子周边的巡查,千万不要让对面的人钻了空子,让马贺去天香县一趟,把荣先生留在那里的东西拿过来,让万历和陆珂抓紧时间制作木甲,务必人手一套,一定要用无名山的大树,尤其是上了岁数的那种。”
王不留领着命令跑进村子里。
荣锡祚走到寇淮身边,伸出手,掬起一捧阳光,“我可没说一定会帮你。”
寇淮骑在黑毛大狗的背上,慢悠悠的走向村子里,荣锡祚站在原地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不坐视不管,赶上前,“我知道你的心思,无非就是想要在最后关头,再帮那个叫陆安时的孩子一把。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偏偏对那个陆安时青眼相加,就因为他尊老爱幼,帮你端过尿盆,要知道有君子之风的可不只有他一个。”
寇淮揉了揉老脸,“你想说周天申吧,可你知道他的来历吗,那时正值老槐村兴建之初,他在槐树下被小天婵捡到,我以为他会是上天恩赐的礼物,就像是那块陨石。可惜啊,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如果他就只是一个弃婴,这事也就算了,可他挡住了大家的活路,这件事我绝对不能容忍下去。”
荣锡祚皮笑肉不笑,“不就是长生路断了吗,有必要对一个小孩子下狠手?”
寇淮斜眼瞥向身边老人,嘴唇下拉,袖子里的手倏然攥紧,灵力在拳头表面流窜。
荣锡祚低头扶正眼镜,“既然能够找到红山老大那群人,那又为何不再找个偏僻的角落,苟且活着,这样你还可以再庇佑陆安时几十年,哦,我忘了,你舍不得,毕竟这里还有槐树这么个...有趣的玩意,就算没了长生的希望,留个念想也不错。”
寇淮忍住心中的杀意,直视前面站立的周前,“你到底是谁?”
荣锡祚大笑,“一个废物老不死罢了。”
寇淮放下心中杀意,距离周前越来越近,“你到底想要什么?”
荣锡祚正色,仰头望天,“我所图甚大,到头来,只是成了一条在空荡池塘游泳的鱼,所以才来了这。现在,只想吃一碗肉面。”
寇淮走到周前面前,指了指荣锡祚,“给他做一碗肉面。”
荣锡祚径直穿过二人,独自走进院子里,“先让我看看你家的肉好不好,要是看走了眼,被人家骗了,可就不好了。”
第七十四章 多方势力
周天申脚踩符剑,停在半空中,转身看去,一个斗篷人同样脚踩符剑,向两人冲来,而且斗篷人脚下的符剑表面被一圈的雷电围绕,从中隐约传来雷声。
张云安在周天申身后停下,示意周天申不要轻举妄动,给斗篷人让开路。
两人缓缓降落,谁知那斗篷人也缓缓降落,最后在两人面前停下。
斗篷人摘下头上的斗篷,帽子下面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脸色有些苍白,颧骨高耸,眼袋比眼睛还大,没有眉毛。
周天申和张云安两人站在一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解,随后向斗篷人身后看去,一帮拿着刀剑的人正在朝这边追来。
斗篷人转过身,微微抬起头,却是在对周天申说道,“见到你们真好,这个东西一定不可以落在他们手里。”
一个黑色的锦囊被斗篷人抛出,落在周天申脚下,周天申捡起时,斗篷人脚尖轻点,向拿着武器的那群人冲去。
周天申疑惑不解。
突然,那群人看到周天申手里的锦囊,叫喊着向他们冲去,斗篷人竭力阻拦,却还是被那群人拿下。
张云安收起锦囊,拉着周天申向长愚街大门方向跑去。
那群人抓住斗篷人后,集中精力向周天申二人追去,两人依靠长愚街地势,很快就甩掉了那群人。
两人在一堵高墙下停下,周天申喘着粗气,“那群人为什么要追我们?”
张云安猜测道,“也许那个斗篷人是袭击大礁船的真凶之一,而那些人是宝贯门的人,大概是把我们当成斗篷人的朋友了吧,毕竟他向你扔过来了这个东西。”
张云安拿出那个黑色锦囊,上下翻看,两面各自绣着罗刹两字,里面还有一些黑色药丸和几枚铁钉。
铁钉通体黑色,一头粗,一头尖,尖的部位分岔,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粗的那一头有一个紫色的印记,无色无味,不像是有毒,应该是某种印记。
周天申凑过去,“这个钉子不像是大礁船上黑衣人使用的那种。”
张云安揉着下巴说道,“唐门被称作暗器之祖,现如今大陆上出现过的有名的暗器,都来自唐门,虽然这其中也有炼器宗的功劳,但是暗器的制作图纸都来自唐门,所以,我们可能真的惹上大麻烦了。”
“总算追上你们了。”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墙头上响起,两人抬头看去,看到墙头上蹲着一个背对着阳光,撑着一把破旧青纸伞的身影。
张云安将钉子放进黑色锦囊,再抛向空中,“你可算是来了,快想办法让我们出去,要是耽误了这位小兄弟的入学,我可是会挨师父骂的。”
左丘房接住锦囊,放在阳光下,黑色锦囊散发出暗淡的黑光,“还真是唐门的黑曜纹,你们俩的运气不错,还没去到中州就能见到唐门重要的信物,看来我们这次钓到了大鱼。”
张云安打开药典,翻看里面的资料,“唐门?黑曜纹?那个斗篷人怎么样了?”
左丘房收起青纸伞,站起身,眺望远方,“死了,牙齿里藏着毒药,也是唐门的标配,可他坚持声称自己是炼丹宗的人,而且在他的身上发现了炼丹宗的令牌。”
张云安手指划过纸张,轻声说道,“看来这次事件牵扯的势力还真是不少啊,难不成是有人在针对仙彩州,不惜与宝贯门,罗刹门,炼丹宗作对。就不怕黄昭子庙插手?对了,大礁船是金钱门的产业吧,他们的态度如何?是大事化小,还是小事化了。我看看,黑曜纹,唐门专属信物,只有内门人才能拥有,佩戴者可以调用唐门外门一切门人,关键时刻可以当作唐门门主令。目前内门的年轻一代,就只有唐门七杀星才有资格佩戴,那个家伙是哪一个?唐哉还是唐执礼?”
左丘房不屑道,“要真是这两个人,我们这次的行动才是真的有面子,可惜都不是,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喽啰。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很多,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宝贯门和罗刹门的事情了,好像连宝器阁都牵扯进来了。至于金钱门,他们已经把事情全权交给宝贯门负责了,还有八方楼,他们的小桥船损失最大,恐怕要休整一年才能再次出船。”
张云安合上药典,“宝器阁?这就有趣多了,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洗清嫌疑了,毕竟我们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更不可能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左丘房收回视线,指向街道的方向,“老实说,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在乎你们的身份了,就算你们现在跑到大街上,高喊我就是袭击大礁船的凶手,我想也不会有人来追究你们的责任,毕竟牵扯的势力太多,还都是仙彩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左丘房说道,“无论是唐门的牌匾被偷,还是大礁船的袭击,幕后黑手的真正目标从来都只有宝贯门和罗刹门,或者是罗刹门背后的唐门,对于你们这样的小鱼小虾,无论抓住多少,都无伤大雅。”
张云安问道,“那金钱门呢?万一是他们的死对头为了掩人耳目,不得已连带着其他门派的船,一起摧毁。”
左丘房答道,“那就更不可能了,金钱门最为仙彩州财力最大的一个门派,可不只是单单指他们有钱这一点,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因素,他们会赚钱,很会赚钱,而且和他们合作过的,无论是家族还是宗派,从来都是稳赚不赔的,试问,这样的招财树,宠着还来不及,谁还会去毁掉。”
张云安喃喃道,“也许就是因为这个。”
张云安问道,“那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左丘房跳下墙头,将青纸伞背在背后,“别急啊,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我带你们去逛逛。”
张云安问道,“宝器阁怎么会牵扯进来,他们不应该是属于中立的一方吗?”
三人走到刚才的街道,现在只有西门仪一个人在这里看守,他与左丘房交换了一下眼神。
西门仪穿一身得体的黑色衣服,背后的青纸伞,崭新如初,手上有一道伤疤。
左丘房介绍道,“这是西门仪,和我一样都是长愚街的原住民,也是引路人之一。”
西门仪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们好。”
左丘房问道,“怎么样?罗贰怎么说?”
西门仪眉头紧锁,“他说这里是宝器阁的辖区,现在出了人命,他不得不插手这件事了。”
左丘房又问,“曲婆婆那里怎么说?”
西门仪摇摇头,一提到那些老人,我就一阵头大,“我在前几天找过曲婆婆,她说可以考虑搬到新区,但是现在老街出了人命,她必须待在这里。真是老顽童啊。你也知道,那群老人向来都是以曲婆婆为首,她不点头,他们也不好说搬到新区。咱们这些人,有的搬到了新区,有的搬离了长愚街,现在住在老街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了,我看还是你去找她比较好。”
左丘房点点头,“我知道了。”
随后他领着周天申和张云安二人向住处走去,解释道,“长愚街随着宝贯门的进入,分成了两部分,新区和老街,一开始,长愚街和宝贯门是合作的关系,我们将一半街区租给他们,他们为我们提供外界的资源,可是随着宝贯门的逐渐深入,新区的范围越来越大,而老街从一开始的二分之一,变成了现在的十分之一。而原本就生活在这里的我们,被称作原住民,因为宝贯门提出了丰厚的报酬,所以很多原住民都把自己的房子卖给了宝贯门,就这样,老街的区域越来越少,原住民也越来越少。”
第七十五章 原住民
三人的速度由快转慢,最后悬停在驿路上空。
下面,有一个吃糖葫芦的少年。
左丘房说道,“他是除我之外,最年轻的原住民,原本是当作引路人培养的,结果宝贯门突然提出要替换掉所有的引路人,只留下了我和西门,最近听说,西门也搬了家。”
张云安唏嘘不已,“才三两年光景,就变了这么多。”
三人继续向前走去,途径一家卖早饭的店铺,店铺老板是一位老叟,有些驼背,腿脚不便了很多年。
左丘房回忆道,“从小就吃他家的肉包子,到头来,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还有花店的少女,玉器店的胖老板,卖小首饰的笑脸阿姨。
左丘房一个个看过,一个个说过。
他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因为秘境与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所以住在秘境中的原住民,自有一套自己的规矩,一旦与外界交流,记忆就会出现差错,有人甚至会忘记所有的事情,就像早餐铺的老叟。
时间是领域性很强的存在,一旦有人冒犯,它必严惩。
等到三人终于回到了左丘房的小院子,推开院门,发现院子里聚集了很多老人,大约有十几个左右。
所有老人站在一起,最前面坐着一位面容苍老的老妪,老妪的手里拿着一根拐杖,明明离开前还很精神的老妪,现在却有些垂暮之相。
左丘房放下符剑和青纸伞,走到老人面前,跪倒,俯首。
曲婆婆睁开眼,感觉还有些疲惫,便又睡着了一会,这段时间,左丘房始终跪在那里,张云安和周天申站在门口。
一刻钟后,曲婆婆再一次睁开眼,看清眼前所跪之人,沙哑着声音问道,“你知不知道?”
左丘房没有答话。
曲婆婆举起拐杖,打在左丘房的背上,“你到底知不知道?”
左丘房的身躯微微弯曲,继而挺直,沉声回答,“知道。”
曲婆婆叹息一声,“你在帮他们?”
左丘房抬起头,眼神坚毅道,“绝不可能。”
曲婆婆站起身,佝偻着身躯,“长愚街养育了我们,到头来,却是我们葬送了它,如果没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你和小眼儿能活着走出长愚街?”
左丘房低下头,“宝贯门找我谈过,被我拒绝了。”
曲婆婆说道,“就算宝贯门得到了长愚街的立身根本,改变了规矩,那些人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它带走,就这些一群生意人的人品,你信得过,我可信不过。”
左丘房说道,“所以,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宝贯门真正的目的。”
曲婆婆耻笑,“原来如此,看来是宝贯门下了一手狠棋,我看看,宝贯门,长愚街,罗刹门,唐门,炼丹宗,还有黄昭子庙。那里的太上长老可是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啊,什么事能逃得了他的眼睛。”
左丘房回答道,“听闻黄昭子庙的太上长老并不在中州,而是去了难过山。”
曲婆婆回忆道,“水衣子嘛,看来宝贯门遇到了真正的贵人啊。”
左丘房解释,“是宝贯门的刘散...”
曲婆婆打断他的话,咳嗽两声,所有老人离开院子,只剩下老妪和左丘房,张云安和周天申暂时去了房间里,剩下的谈话就不是适合两人听的了。
等左丘房送走曲婆婆,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
左丘房从外面买来早饭,喊来周天申和张云安两人来吃。
吃饭的时候,左丘房说明了接下来的行程。
虽然,张云安和周天申是无意间闯进了这次的事情,但是作为大礁船袭击事件的目击证人,需要他们出面作证证明,袭击大礁船的并不是罗刹门,而那个死在长愚街的斗篷人,同样需要这两个身份特殊的局外人证明,并不是由长愚街的任何一股势力打杀,而是自杀身亡。
事情发生后,炼丹宗也在第一时间派出代表,确认了斗篷人并不是他们的门人,而那些买走髓灵丹的人和扰起长愚街乱斗的人也都在走投无路之下,服用了藏在嘴里的毒药,死无对证。
而远在中州的唐门也已经派出了使者,用来验证斗篷人身上的黑曜纹的真假,使者会在三天后抵达仙彩州,所以剩下这几天时间,左丘房领着周天申两人,好好的逛了一圈长愚街。
确实是买到了不少好东西。
三天时间,一闪而逝。
到了该出去的时候,左丘房领着周天申和张云安来到一处早已无人居住的院子,院子收拾的很干净。
左丘房站在院子中间,撑开青纸伞,青纸伞无风转动,一个龙卷出现在院子里,周天申和张云安两人站在龙卷中,左丘房念动法决,视线被阻,等到视线恢复正常,三人来到了仙彩州的某一处院子里。
左丘房解释道,“其实长愚街的出口有很多,只是随着老房子被拆除,阻断了和外界的联系,才特意制造了两个大门,以防长愚街的秘密被发现,大多人进入长愚街。”
张云安将手搭在左丘房的肩膀上,安慰道,“虽然听不太懂,不过,你也不用太过自责,毕竟,搬家这种事也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左丘房干笑两声,“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
三人搭乘仙彩州独有的大角虫,在傍晚时分来到了宝贯门。
宝贯门不愧是仙彩州宝物最多的门派,就连门口的两座石狮子都流光溢彩的,可以看到丝丝灵力在石狮子的嘴巴里萦绕。
宝贯门早已等候多时,当左丘房说明来意后,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领着左丘房三人来到宝贯门的待客厅,管家解释道,“还请两位公子在这里等候,左丘先生请随我来。”
左丘房示意二人稍安勿躁,自己跟着管家走出待客厅。
张云安坐在木椅上,木头是昂贵的春意木,坐在上面,凉飕飕的,可以感受到轻微的律动,应该是木头在过滤那些驳杂的灵力,万物有灵,只取己用。
周天申站在一排书架前,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大多都是市井小说,还有一些学问书,书架的最高处摆了一排外表看着很是破旧的书,应该是一些古籍。
周天申取出一本名为《上桥下河》的书,在书架的第三排,翻开书,扉页上用清秀的字体写着上桥下河四个字,旁边是作者的名字,苗人庙。
这本书很薄,只有二十多页,有一半都是山水画,都是仙彩州的大山和大河。
有一座山叫香淼山,画的最好看。
有一条河叫稠絮河,画的最磅礴。
周天申一时间看入了神,丝毫没有注意身旁走来一人。
那人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轻声说道,“这本是下续。”
周天申猛然惊醒,发现身旁站着一位沉闷的汉子,将书递到自己手上后,就一直没有说话,他向身后看去,发现早已经没有了张云安的身影。
那人数着书架上的书,指了指门外,周天申领会,放下书,躬身,随后离开。
刘泊罗将拿出来的两本书放回原位,又数一遍,一本不少。
周天申走出待客厅,在长廊的尽头看到了张云安和左丘房。
他向两人走去。
左丘房将他带到一个密闭的小黑屋,只有一扇门,关上门,左丘房站在外面把守,张云安在走廊尽头看廊下的一个湖泊。
很快,小黑屋里响起声音。
第七十六章 多端
小黑屋中只有一张八仙桌,桌子上点燃着一看青色的蜡烛,从蜡烛身上飘起一缕烟雾,烟雾在空中分叉,化为一个个灰色魂魄。
先是生硬的寒暄,然后是一些有关于大礁船袭击和长愚街斗篷人死亡的问题,周天申对答如流,多是他们问,自己听,周天申偶尔补充一些细节。
每回答一个问题,就会从房间上空的黑暗中飘下来一团红雾,红雾穿过周天申的身体,最后渗进地板。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声,有人质疑,有人不解,有人当起了和事佬。
最后,一致决定,周天申的证明有效。
周天申走出小黑屋,左丘房领着他来到张云安身边,说道,“事情到这里,基本上已经结束了,就等着中州来的使者一锤定音了。二位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选择见见...,其他人。”
张云安看向周天申,无论遭遇什么样的事情,这趟旅途始终是以周天申到黄昭学院求学为目的,一切决定由周天申的为主。
周天申不假思索道,“还是先走吧。”
无论那些人对自己有没有恶意,能不和他们搭上关系最好。
两人被左丘房送出门,管家站在后面,面容和煦。
等到左丘房和两人寒暄后,准备离开时,管家走上前,手上拿着一个包裹,“这是门主的一点心意,不值钱的,还请周公子一定收下。”
周天申犹豫不决,在考虑要不要收下的时候,一人影突然出现在四人中间,那人双手插在袖子里,一脸疲倦,双眼无神,“在下刘泊罗,书,送你,不收,死。”
张云安偷偷踢了周天申一脚,周天申回过神,双手接过包裹,“多谢刘门主。”
刘泊罗挥手赶人,“走。”
两人骑乘着大角虫,向仸佻码头赶去。
左丘房也向刘泊罗告别,“我也该走了。”
“走好。”
刘泊罗的身影消散。
管家从袖子里拿出一壶酒,“一点心意。”
左丘房露齿一笑,“你他娘的真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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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山,无名洞窟
原本其乐融融的洞窟,此时的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胡魁手里拿着人头骨,斜躺在高位,看向下面的两列人,一列是外人,背着铁弓的少年,身后依旧跟着那一男一女,女的妖艳,男的魁梧,少年身边坐着一位长相平平的圆脸青年,始终如沐春风般笑着。
再看向自己手下这帮人,除了蛇唐卿,又走了一个杨祖谟,原本是五虎将,现在就只剩下了三个,不过还好,桃枚在昨天又带过来一个她的好姐妹,可是风骚的很。
圆脸青年看向虎魁,开口道,“到时候还希望窟主不要吝啬这一时的损失,以免错过后面的一笔大买卖。”
胡魁翁声道,“公子放心,我自有分寸,只是菊白水那个家伙,可是众人皆知的神境啊,你们可想好了对策?”
圆脸青年自信满满道,“这是自然。”
“我们就不打扰窟主了。”
圆脸青年众人走后,被桃枚引荐而来的红妆女子站起身,亭亭玉立,“没想到窟主竟然认识人峰的人,桃枚妹妹,这趟我真是来值了。”
桃枚坐在那里,桃花扇掩面,轻笑,“姐姐说笑了,还不是咱们窟主有本事,要不然我们哪能和中州的人搭上线。”
红妆女子穿着一身红衣服,红发挽起,横插有一根红玉。
胡魁慵懒的躺在高位上,“这算什么,等我们干完这一票,就去南州见见老祖宗,也让他们看看,邨州的窟兽离了他们,照样活得很好。”
红妆女子竖起大拇指,“这次万兽王真是看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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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申和张云安二人骑乘着大角虫,从宝贯门出发,搭乘大角虫这种飞行窟兽,最快也要走四百年才能看到浮萍城的大门,而从浮萍城到仸佻码头,起码也要步行二个月左右的时间。
又因为浮萍城上空不允许超大的飞行舟飞行,所以炼器宗在仙彩州的空中修建了很多的空间节点。
这种节点可以缩短空间距离。
这天,两人选择在一家看着很不起眼的客栈休息。
推开客栈的门,里面已经满客,都是在浮萍城做苦工的汉子。
两人突然闯进客栈,一人白衣飘飘,风度翩翩,一人青衫轻摇,相貌堂堂,很快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客栈的店伙计是一个有些胆小的少年,在看到两人走进客栈后,急忙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肩膀上搭着一块洁白的毛巾,问过两人是吃饭还是打尖,便将两人领到二楼一间比较寒酸的客房。
外面夜晚降至,两人自然是住店。
吃过晚饭,睡在硬板床上,一夜无话。
第二天,两人吃过早饭,急忙赶路。
大角虫是宝贯门赠送给二人的,可以等他们到了码头,上了船之后,自己回家。
两人飞在空中,听到后面很远的地方,有人在呼喊两人的名字。
大角虫悬停在空中,身后的云海中穿过一个身影,四大家之一,许家许鞘生。
只不过二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许鞘生骑乘的是一只死面虫,一种面无表情的虫子。
体型如牛,背生双翅,尾巴是锥子形。
许鞘生赶到二人面前,气喘吁吁,笑问道,“二位来浮萍城,怎么也不来我家坐坐?”
没等两人说话,许鞘生紧说道,“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周公子,那两本书收到没?”
周天申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包裹,拍了拍道,“多谢许公子。”
许鞘生笑道,“看来周公子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了,总怕刘泊罗那个闷葫芦说错话,所以我就跑来一趟,现在看来,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那我就不耽误二位的赶路了。”
“两位,萍水相逢定会有山水相逢。”
周天申和张云安皆是拱手告别。
第七十七章 真相
刘泊罗走进待客厅,一年轻人正坐在椅子上,翻看一本鬼怪书。
刘泊罗坐在主位上,喝一杯热茶,“就这么还了你的人情,反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要不,你再拿两本书。”
许家与宝贯门算是旧相识,两家的老祖宗一起出生,一起修道,一起进阶到天境,差不多已经有五百年前的时间了。
两人之间的故事,宛如一段佳话,被仙彩州的小说家编写成册,为了完整记录两人之间的故事,整整十代小说家曾跟随两人去往大陆各地,因路上死去的小说家,更是不计其数,但就是因为这种敬业精神,仙彩州的小说家一跃成名,小说家也成为了一时的风云人物。
比起现在只有菊白水,苗人庙两人支撑起一个流派的惨淡光景,那时才是名副其实的百花齐放。
许鞘生合上手里面的书,随意的插进书架上。
刘泊罗看着摆放杂乱的书架,竟然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
许鞘生大大咧咧的坐在刘泊罗旁边的位置上,不讲任何的尊卑有序。
许鞘生的面相要比刘泊罗瞅着年轻很多,所以很多人都把他当成是刘泊罗的晚辈,可是事实证明,他俩同岁。
刘泊罗和许鞘生的相识没有两家老祖宗那么神奇,更多是两家长辈撮合,以求在未来求道长生路和掌管自家产业的时候,能有一个一起出主意,共进退的伙伴。
事实再一次证明,两大家族的长辈的决定是正确的。
刘泊罗从下就不爱说话,只喜欢看书,那些跟随自家老祖宗出外游历,将老祖宗的英雄事迹编纂成书的小说家的后代,有很多都被他收养,专门为宝贯门写书。
许鞘生也是一个白面小生的性格,只是多了一些俏皮,喜欢说一些冷笑话,两人独处的很多时间都是他在说,刘泊罗在听。
关于刘泊罗口中所欠许鞘生人情一事,又是一桩只有两人知道,一人不在意,一人偏偏要还的小秘密。
许鞘生从怀里拿出两个桃子,一个有毛,一个没毛。
扔给刘泊罗一个。
许鞘生说道,“没关系,反正以后帮你的时候还有很多,不愁这一次。”
刘泊罗把桃子放在手里,轻轻搓着,毛可真多。
许鞘生吃完了桃子,又从怀里掏出一大把瓜子,一边磕着,一边问道,“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光景,你跟我说说,现在外界可都在议论,说你们宝贯门被金钱门当枪使,傻乎乎的和罗刹门作对,你别忘了,他们的老本行可是杀手,背后的唐门更是被称作暗器之祖,你就不怕哪天晚上走夜路,被人一不小心抹了脖子?”
刘泊罗啃了一口桃子,慢吞吞的嚼着,等他咽下去,许鞘生手里的瓜子都磕了一半,“从今天起,宝贯门会退出四门之列,届时,会将长愚街拱手相让。”
许鞘生将瓜子皮放在桌子上,拍去腿上的瓜子皮,“你再给说道说道。”
刘泊罗解释道,“只有我们交出长愚街,长愚街才会真正的属于我们。我们已经将长愚街的原住民和老房子全都搬了出来,另找了一个地方,重新建立了一个新的长愚街,只要等到那些老人全都搬离长愚街,来我们这里,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许鞘生偷偷的喝了一口茶,压压惊,“转移秘境,这还真是一件新鲜事,你们就不怕被人发现,而且你们使用的什么方法,秘境?也能搬家?”
刘泊罗将干净的桃核放在茶杯旁边,自己不用转头都可以看到,“秘境之所以神秘,是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立身根本和规矩,可是当你真正的了解了秘境之后,就会发现,他们不过是比我们多穿了一件衣服而已。”
“每一个秘境都有自己的立身根本和‘规矩’,难过山的立身根本是那片白玉广场,长愚街则是这些原住民和老房子。街道,有街,有道,才算存在。我事先花了大半家业去收买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原住民,将他们和老房子一起搬出长愚街,再盖起一栋栋新房子,搭建起新区,就是为了将长愚街搬走做准备,然后把我们的人全都撤出来。等到把所有的老房子全都都搬出来后,就需要一个契机,迫使我们退出四门,最好让我们元气大伤,借由调养生息为借口,远离世俗视线。”
“正好这个时候,大礁船遭受袭击,金钱门又畏首畏尾,不愿意出面追究,于是我就和他们商量好,由我来负责,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不许插嘴半句,等到这件事落地生根后,就需要一场乱斗来吸引视线,吸引所有人的视线,让我们全身而退。”
“我不妨直接告诉你,长愚街的人都是我的,我利用宝器阁来为我作在场证明,就是为了能够洗清嫌疑,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幕后黑手身上。”
许鞘生问道,“幕后黑手是谁,唐门的匾额真的是你们偷走的?”
刘泊罗冷笑,“我哪有那种本事,你这两个问题我都没办法回答你。”
许鞘生慢慢在心中滤清思绪,一根根丝线被他拨开,真相的影子若隐若现。
他问道,“我大概了解了,真是好一招借刀杀人啊。如果事情顺利的话,那么你们宝贯门的目的就算是彻底达成了,不过,你为什么执迷要搬走长愚街呢?它不是已经是你们宝贯门的了。”
刘泊罗揉了揉太阳穴,“你想的太美了,就算长愚街是三九发现的,可是众人拾柴火焰高,那群家伙才不会把长愚街乖乖的让给我,他们联名写信,随便编了一个故事,告诉黄昭子庙,长愚街的稳定性有待考察,需要派专人前去检查,我就要让出长愚街,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做什么手脚。这下不用担心了,我主动让出长愚街的所有权,大家把话摊开了做事,免得到时候撕破脸皮,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许鞘生又问道,“那长愚街的归属权怎么办?”
刘泊罗满不在乎道,“这就轮不到我操心了,反正我们宝贯门因为这件事元气大伤,你以为桂花船的损失比不上大礁船,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那群墙头草已经倒向了别人家。恐怕过不了几天,宝贯门被挤出四门的消息就要传遍整个浮萍城了。”
刘泊罗从桌子下面拿出一沓纸,整齐的放在许鞘生面前,“在那之前,我还准备了一样东西,我手下的那帮小说家连夜写出来的。因为宝贯门桂花船被袭击,长愚街又发生了命案,我刘泊罗自知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即日起辞去宝贯门门主之位,另外让出长愚街,退出四门之列。”
许鞘生深吸一口气,今天他算是重新认识了这位发小,后知后觉道,“有名又有利,你是不是去金钱门当过学生啊。”
刘泊罗站起身,踱步离开房间,许鞘生跟上,两人走到长廊尽头,脚下湖泊跳出两条赤尾鱼,刘泊罗说道,“还要多谢你那两位萍水相逢的朋友,要不是他们与左丘先生认识,甘心出来作证,恐怕还有些棘手,所以,即使你不提出来,我也会把书送给他们,毕竟两本书与宝贯门的未来相比,我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
“等刘散把小说家写的东西散发出去,这件事就算是结束了。”
“这就是修道者和尘世间的联系,无论我们说什么,他们都会信,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们就是他们的眼睛,他们就是我们的嘴巴,以后,就靠他们帮我们宝贯门重新扬名了。”
许鞘生招来长廊另一侧站着的两个侍女,要来两盘鱼食,给刘泊罗一盘,自己一只手拿着鱼食盘,一只手捏起来几粒鱼食扔进湖里,又跳出来两条赤尾鱼,他伸长脖子问道,“好好的一湖鱼,怎么就剩下这么几条?”
刘泊罗把鱼食全部倒进湖里,引来六条赤尾鱼争食,“都搬走了,我不当这个门主,也就不能住在这里,我已经找好了一处宅子,把东西都搬到了那边。”
许鞘生一边喂鱼,一边问道,“长愚街的后续工作怎么办?”
刘泊罗伸懒腰道,“那些老头子还算给我点面子,把长愚街的重新建造全权交给了我,对了,现在不能说长愚街,应该是三九街。”
许鞘生停下喂鱼的动作,“三九街?对了,三九和三伏呢,这么长时间都没见到他们俩。”
刘泊罗说道,“我让他们去难过山了,没有他们转移黄昭子庙的视线,这件事还真是成不了。我答应三九了,等她回来,就把长愚街送给她。”
许鞘生笑道,“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刘泊罗独自离开,“等事成之后,请你喝酒。”
许鞘生收起笑脸,将鱼食盘还给那两个丫鬟,独自离开了宝贯门,搭乘大角虫,前往仸佻码头。
大角虫是一种可长期飞行的大型昆虫,背上有一大块突起,套上座椅,就可以当作一种骑乘工具。
除此之外,还有半泊马,水鸟,死面虫等等。
浮萍城的居民攘括了大陆上所有的种族,为了让种族之间可以和睦共处,减少摩擦,黄昭子庙出力,与炼器宗一起,在浮萍城建立了一个个小区域,方便同样种族的人生活在一起。
每一个区域四周都有阵法保护。
譬如宝贯门,金钱门,剑骨龙兽堂这样的大宗门,门派住址相距不远,而且位置分布中有一种可循的轨迹,这也是黄昭子庙的主意,正所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人族始终是大陆上的最强种族,没有人愿意看到这种局势被打破。
仸佻码头是仙彩州和中州之间来往的唯一码头,因为鲜有人在两州之地来往。
中州有大陆人尽皆知的黄昭学院,仙彩州也有备受青睐的浮萍学院,两者并没有太大差别,无论是教资还是其他方面,都是黄昭子庙出面建造。
仸佻码头大约有半个五和国大小,一共停靠着十一艘船只,分为五艘大船,六艘小船。
第七十八章 等了太久
张云安和周天申马不停蹄的赶到城门时,正好赶上关城门。
站在这扇城门前的是一个正在梳妆打扮的美艳女子,女子坐在高脚凳上,面前是一个梳妆台,台上悬挂着一面古铜镜,镜面中的脸,模糊不清。
梳妆台上,摆放了一排瓶瓶罐罐,多是一些胭脂俗粉,梳妆台最右边有一根红色羽毛,女子用它描眉。
听到上空传来虫子的叫声,女子抬起头,看到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在对自己笑,应该又是没有赶上出城的家伙,长得挺好,就是有些缺心眼。
女子幽怨一声,放下手中的白色羽毛。
浮萍城有一个护城阵法,就在浮萍城上空,由炼器宗副宗主出手炼制,再由宝贯门提供的法宝作为容器,金钱门提供的天涯石作为能量,铺盖在浮萍城上,只要浮萍城出现意外,阵法就会显现,然后配合天一门的演算之术,罗刹门的暗器,可以瞬间找到敌人位置,一击必杀。
阵法的控制中枢由五人掌握,仙彩州俗称这五人为五小人。
美艳女子就是其中之一的毒蝎薛金钗。
薛金钗掏出一面小铜镜,铜镜背面有一颗小圆珠,圆珠闪出耀眼的光泽。
一时间,另外三门的护城人和城中心的一个高楼中的男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护城阵法出现了一丝漏洞,但又很快合拢上。
三道宏光从浮萍城不同方向一闪而逝,转瞬落在北门。
不起眼的瞎子,断了一根手指的清秀男子,手臂长如猿的汉子。
加上喜好梳妆的女子,五小人出现了四位。
瞎子苏辙蹒跚走向城门,被长臂猿侃大撤伸手抓住,苏辙干瘪的声音在四人耳边响起,“见过阵法的人都要死,这是老城主定下的规矩。没有人可以违背,我们已经损失了四分之一的力量,要是这个时候被人趁虚而入,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断手指刘眉心双手背在后面,缺了一根手指的那只手上带着一个手镯,手镯暗淡无光,被他用另一只手摩擦着,“老瞎子,我已经因为这件事付出代价了,你总是这么提起,有意思吗?”
苏辙干笑道,“老瞎子也是你叫的,那可是老城主...”
刘眉心打断苏辙的话,手指掏着耳朵,大大咧咧道,“行了,行了,你都已经说几十年了,不就是老城主救了你一命吗,至于念叨这么久,还总是拿来教训我,别以为你长得比我老,就可以当我的长辈,咱俩的岁数可没差太多哦。”
侃大撤伸直胳膊,足足有一丈长,他站在两人中间,伸长胳膊用来阻止两人,两人吵着吵着就干起架的事情,这么多年,可是发生了不下于十次。
老城主因为这件事,没少训斥两人。
四人相聚,可是五十年都未必有的事情。
事出有因,薛金钗却一直在画眉,等两人终于不再吵了,她也终于画好了眉。
苏辙歪着头,‘看’向站起身的薛金钗,“准备好了,那几个人是谁?”
薛金钗叹了一口气,低眉垂眼,“瞎子,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
四人到来之前。
薛金钗伸出两根手指,冲天上的两人摇晃,仿佛眼睛都在笑,张云安心领神会的掏出两块上品天涯石。
天涯石稳稳的落在薛金钗的手上,她收起色泽饱满的天涯石,拿出铜镜,铜镜背后的圆珠是控制护城阵法的中枢之一,拥有者可以自主控制北门的护城阵法,开启或关闭。
阵法出现一丝漏洞,两人通过漏洞飞出浮萍城,只是转瞬即逝的时间,却足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浮萍城外的几座大山中,黑暗窟洞中,倏然亮起几双红如血的瞳孔,竖立的瞳孔在黑暗中战栗,一声怒吼声起,“我们有多少年没有看到浮萍城了,眼下正是好机会,哥几个,有没有愿意陪我一起去的?”
声音所在之处,站立起一个高耸入云的身影,身影还没有露出真容,就已经被附近的几个更大的家伙合力摁下,一时间,大地颤动,尘土飞扬,除浮萍城以外的所有地方,都感应到了异常。
喘息声如雷声,在仙彩州的大地上响起,“为什么拦着我,那么好的机会,一旦错过,谁知道还要等多少年?”
另一声音响起,其他人都停止了议论声,“王上让我们等待,我们就必须等着,你要是想死,我不拦着,但别因为你一个人,耽误了王上的宏图霸业。”
第一个声音冷哼一声,再次陷入沉睡,这片大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再一次恢复了安定与祥和。
老瞎子苏辙停下脚步,眼神不好的他,听力异常,他抬起头,‘望’向南门的方向,揉搓着干瘪的下巴,“侃大撤,你出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来了。”
侃大撤点头离去。
使用障眼法,换了一副面孔的老瞎子不顾旁人的眼光,指着薛金钗的鼻子骂道,“你啊你,真是一个搅屎棍子,当初就不应该救你一条狗命,要是因为那两个小白脸,把家都毁了,我他娘的第一次杀了你。”
刚才的动静,薛金钗也感应到了,她自知自己难逃其咎,也就没有反驳,只是一个劲的道歉,“苏辙大爷,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真的知道错了,好在什么事都没发生不是吗,你老还是多在老大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要不然我可受不了他的长枪。”
苏辙冷哼一声,还是不放心外面的事,便将薛金钗交给了刘眉心,“你看着她,带到老城门面前,我去看看那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宏光一闪而逝,旁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边,竟然同时站着三个护城人,只当是夫妻闹了矛盾,请家中长辈调和,最后老人愤然离去。
城外,张云安和周天申都放弃了骑乘大角虫,让它们跟在身后休息片刻,两人也趁机下去走走。
周天申拿出金色酒壶,久违的喝了一大口酒,又扔给张云安一壶青色酒壶,问道,“你这么有钱?天涯石可是稀有货,何况还是上品。”
张云安咬开酒壶壶塞,畅饮一番,“老师留给我的,我也不知道这个药典里能有这么多东西。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当饮一大白。”
周天申收起金色酒壶,放在寸守物里,拿出两张符箓,夹在手指中。
一张四两千斤符,可四两拨千斤。
一张转瞬即逝符,可瞬移离去。
张云安收起笑脸,从药典里取出一把桃木剑,背在身后,桃木剑发出轻微的颤动,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情况。
张云安在得到药典的时候,荣锡祚曾着重介绍了这把桃木剑,可斩妖除魔,荡邪除戾,以目前张云安的修为境界,除了天境强者不遗余力的一击,否则桃木剑断然不会感到害怕。
天境和地境之间的差距就和两个名字一样,天地之别。
张云安提醒道,“不论来者是谁,一定是来者不善,我们还是避避风头为好,可别耽误了去中州的时间。”
他没有说出死这个字眼,实在是不想沾了晦气。
周天申点点头,正准备收起符箓,突然被一拳打向面门,他瞬间将那张画着一个小人举着石头的四两千斤符贴在那个拳头上,手掌握着那个突如其来的干枯的拳头,排山倒海,周天申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血如雨注,整条左手臂断裂。
张云安如临大敌,身体竟动不了分毫,握着桃木剑的那只手被苏辙掰开,然后桃木剑穿过张云安的身体,鲜血顺着桃木剑缓缓流淌。
等到两人彻底死绝,苏辙才撤去神通,眼前哪有尸体和鲜血,整个人气定神闲的走向城门,可别耽误了开城门的时间。
张云安的身体挂在桃木剑上,姿势别扭,面露微笑,这一刻,他等了很久。
第七十九章 又来
良久,一声叹息,老人从泛起涟漪的空间中走出来,看着徒弟的死相,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他拔出桃木剑,擦干净上面的血迹,刨开自己的胸口,拿出一颗翠绿色心脏,放在张云安的胸口上,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踉跄着倒在地上。
空间再一次泛起涟漪,银白色胡子老人走出来,蹲在荣锡祚身边,拍拍他的脸,“何必呢,这又是。”
荣锡祚挣扎着竖起中指,范进轶笑着拍断他的整个手腕,看着缺了一截的手臂,觉得挺难看的,又跑到别处,捡起那个手腕,重新接在上面,这才感到顺眼不少。
范进轶取下腰上的酒葫芦,从里面倒出一滴金黄色液体,流进荣锡祚的嘴里,老人的身体泛起涟漪,转眼消失不见。
范进轶走到死去的两人面前,先是给张云安倒了一滴金黄色液体,看着他一点点恢复了精气神,笑骂道,“你这竖子,哈哈哈,真是好运气啊,这都能让你获得一丝生机。哎呦,还破境了,荣锡祚那个老混蛋真是舍得下本钱啊,就这么想和我鱼死网破,老死不相往来,可惜啊,这件事我可做不了主。”
范进轶又来到周天申身边,一脚踹在他脸上,使劲搓了两下,“还不快醒过来,你才是沾了好大的便宜,还在这里给我装死,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戳死你。”
周天神突然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摇晃了两下,“这么长时间了,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啊。”
范进轶骂骂咧咧道,“少给我得意忘形,要不是那个老瞎子从中作梗,你离出来还早的很呢,就是可怜了他,好不容易...,算了,不说了,等他醒过来,你们就赶紧离开这里,越早到中州越好,省得再给我惹麻烦。”
周天申走到范进轶身边,谄媚道,“你和那个老瞎子认识?”
范进轶冷笑,“这片大陆,哪个人我不认识。”
周天申竖起大拇指,煽风点火道,“威武,那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他的情况,或者把他的弱点告诉我。”
范进轶瞥向身边,这个人他还真是有些不认识了,怎么变成了这副鸟样,“他是老瞎子,弱点还能是什么?你要是想报仇,就乖乖的待在黄昭学院学习,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打架。”
在等张云安醒来的时间,周天申好好的检查了一下身体,没有什么损伤,再去查看丹田,那棵大树长出了茂盛的树叶,地火境三关,还算不错。
把身上的全部家当拿出来,一个金色酒壶,一个寸守物,寸守物里有青色酒壶,紫色酒壶和红色酒壶,然后若干张符箓,一双绣花鞋,两本分为上下卷的《上桥下河》,一本《天守日志》,一本《聊相和》,还有几本不是很出名的小说,最后拿出一封信,是大礁船上的韩篱委托他送到执拗山的。
看着一地的东西,周天申说不上开心,东西挺多,就是没有几件有用的。
先将符箓收起来,共有六种,每一种都捡出来一张,放在袖子里。
青色酒壶,紫色酒壶,红色酒壶,金色酒壶,每一种都有不同的作用。
青色提神,破开迷障,紫色疗伤,活血化瘀,红色嘛,是给死人喝的。
金色酒壶里面的酒,自己天天喝,除了酒量见长,没发现什么其他的作用。
青色酒壶少了一大半,自己都不舍得喝的紫色救护也少了三壶,周天申眼皮一跳,红色酒壶少了一个。
那个家伙还真是不愿意亏待了自己。
绣花鞋,至今还不知道张云安到底为什么送给他,自己穿着又不合脚。
两本《上桥下河》,看着挺不错,看来他的眼光还不算差。
其他几本书都看了好几遍,看来需要进货了。
那个彩绘木偶人,只有在被周天申唤出来的时候,才会有那么一点精气神,也许是离开家的关系,木偶人大多时候都是在寸守物中睡觉,酆小都提醒过他,木偶人不似平常的玩耍之物,它更像是一只心窍尚未开启的孩童,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教导它这世间的点点滴滴,也许以后还会帮到他。
那匹被酆小都借走两次,被周天申取名为大脚的大马,酆小都曾明确告诉过他,是崖州渊马的一种,可修炼成人形,亦可修道。
修炼和修道有着天壤之别,如果修炼是天首大陆每一个有灵性的种族的天分,那么修道就是专属于人族的特权,即使如窟兽之王的万兽王,或者被镇压在崖州的毒龙,本身境界足以通天,可还是向往那一个‘道’,就因为这个道,大陆上最后一条龙,堕落成了毒龙,万兽王画地为牢万年,始终远离尘世间,不曾踏入人族领土半步。
所以被酆小都盖棺定论为可以修道的渊马大脚,未来的成就绝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盘腿坐下。
抽出丹田灵力,在身体中旋转一圈,回顾自己掌握的法术。
青叶落,百草斩,静心印,半山印,搬山印,缩地成寸,四叶落红,蜜音传声,东藏,西望,南至,北望,剑芒,斧刃。
自己也算是博学多才。
将所有的法术都演变一遍,丹田中的灵力才耗费了不足百分之一。
地境对地境,天境对天境,神境对神境,每一个境界所仰仗的杀手锏都不一样。
人境实在是有些不入眼,不是周天申太过妄自菲薄,只是人境境界的修道者所使用的法术,法器都太过普通,即使给他们高深的法术和法器,他们也会因为灵力不够,而无法学习和运用,这也是黄昭学院不收人境的原因。
周天申现在是地境,可是他所使用的法术大多都是人境级别,只有搬山印这一招还算是上得了台面,所以在与人对战时,会因为这一点吃亏,当初在大礁船上与黑衣人对战时,那人掌控着周天申的身体,光是为了对付那一片白针,就耗费了将近三分之一的灵力。
剑芒和斧刃都算是他偷来的,威力会随着境界攀升而提高,并不单一的受到境界约束。
而蒙程教授的青叶落等,都属于人境巅峰级别,应对人境绰绰有余,但是一旦对上天地两境界,就完全不够看了。
东西南北四种秘法,也是不讲究级别的,只要修道者的境界足够高,就能发挥足够强的威力。
地境及天境的法术和法器,还是需要去黄昭学院去学习。
不过浮萍学院却与黄昭学院完全不同,他们只招收人境修道者,旨为培养全大陆最强人境修道者。
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收回思绪。
张云安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的晚上。
周天申做了蘑菇汤,又抓了两只野山鸡,这里的物产还是挺丰富的。
张云安的胃口很好,啃了一整只鸡,吃过饭,又为周天申演示了一番丹田小天地的现象化,两人转眼来到一个神秘的空间。
这里是一片草原,草原上种满了草药,空中还飘着两本药典,张云安解释,那两本书是老师在他很小的时候,送给他的,他一直都珍藏着,没想到可以带到丹田小天地里。
药典在丹田小天地中,仿佛受到了滋养,散发出轻淡的药香。
两人回到现实,张云安看着有些虚弱,他解释,每一次丹田小天地的现象化,都需要天时的配合,就像地境修道者施展法术时,需要地利一样,如果天时不利于自己,那么就会消耗自身精气神,用来弥补那一部分缺失。
周天申也选择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全盘托出,包括那位银白色胡子老人的存在。
在得知老师的心脏在自己身上后,张云安并没有表现得多悲伤,只是安静的整理着药典中的东西,将它们一件件摆好。
他拿出一张纸,放在周天申脚边,“那个老人也找过我,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让我在护送蒙如翰去中州求学的时候,为你在沿途中埋下了一些种子。”
周天申拿起纸,上面写了一些人的名字和地点。
张云安接着说道,“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那个老人说,只有等你真正开始游历大陆的时候,才可以告诉你,当时老人用秘术将我的境界强行提升到了地藏境,原本只剩下十年的时间,没想到还会有破镜的机会。所以,我觉得现在告诉你也不算早,毕竟我还活着。我记得酆小都还让你帮他讨酒钱呢,这些人你应该用得上,还有刚才对我们出手的是浮萍城护城人之一的瞎子苏辙,以后不要找他的麻烦,毕竟是我们先违反的城规。如果没有他们这些甘愿画地为牢的护城人,浮萍城早就沦陷了。别以为四门有多厉害,要知道这里只是仙彩州,而不是整个大陆。”
“我想你也感受到了,当护城阵法消失的时候,这里传来的异动,这里蛰伏了几头比较强大的窟兽,因为在万兽王与人族签订和平契约的时候,他们带头反抗,被万兽王镇压在这里,已经几千年了,有时候,可以去看看他们。之所以将他们关在这里,据说是黄昭子庙的主意,那时黄昭子庙对于天首大陆是神一般的存在,自然没有人发出异议。不过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想着他们也不会产生恻隐之心了吧。”
“接下来,我会陪你去往黄昭学院,等你安顿下来后,我也会游历大陆,听说崖州那里有一个试炼地,大陆上所有的人族都可以去那里试炼,算是崖州另外对人族的补偿,说不定我们还会在那里遇到。”
说完挤压在心里很久的话,张云安整个人都轻松了,天境修道者的寿命大约在四百岁到八百岁,他还有很多时间。
不着急,慢慢来。
周天申躺在帐篷里,很快睡去。
两人骑乘着大角虫,日夜兼程,就在距离仸佻码头差不多半天路程的时候,又出了岔子。
第八十章 出手
老槐村
整个村子都笼罩在诡异的乌云下。
乌云中雷电滚滚,风雨攒动,有一人影隐没在其中,手中有一大鼓,鼓面正反面上镌刻着雷电小人和敲鼓的赤膊汉子。
每当敲响一声大鼓,乌云就会翻滚一次,数条粗如大腿的雷电虬结在一起,形成一条紫电大蛇。近十条紫电大蛇对身下的老槐村虎视眈眈。
村民都被告诫,不可离开家门半步,距离村口最近的不留客栈门前,集结了一批人马。
武馆蒙程带队,寇淮骑着黑毛大狗,站在最前面。
荣锡祚无精打采的站在寇淮身边,双眼迷茫。
老槐村被外面的人团团围住,村子被老槐村设置的结界保护着,外面的人一时半会进不来。
菊白水站在不留客栈的七楼亭子里,慢悠悠的喝着茶,他倒要看看这个写小说比不上自己,修道也比不上自己的苗人庙能掀起多大风浪。
紫电大蛇的数量还在增加,已经有百十条,被长胡坠地,手持笔杆的长袍老人排兵布阵在村子四周,其他围困村子的势力都被他赶了回去,这种事交给他一人即可,来这么多人,只会让菊白水那个小白脸子看了笑话。
老人的声音在乌云之中回荡,“菊白水,可敢与我一战!”
擂鼓童子停下手中的动作,茫然问道,“先生,还需要继续召唤大蛇嘛,我觉得这些已经够用了。”
老人跳脚大笑,“够了,够了,没想到我徒儿今天这么给为师长面子,竟然弄出来这么多大蛇,等回到家,为师定要犒劳犒劳你。”
擂鼓童子是一个只有十岁孩童心智的壮汉,听闻这么高兴,害羞的红了脸,竟然又擂鼓敲出了十条大蛇,而且各个气势如虹,把老人高兴的躺在乌云上,笑得合不拢嘴。
菊白水放下手里的茶杯,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白瓷碗,随意的扔到空中,白瓷碗迎风暴涨,白光莹莹,碗口波光流转,正对着那些紫电大蛇,一道白光闪过,紫电大蛇静止在空中,菊白水做出一个舀水的动作,天空破开一个大洞,洞口流光溢彩,一只巨大的手掌从洞中伸出,拿住白瓷碗,轻轻一舀,紫电大蛇全都进了白瓷碗。
这边,老人跳脚大骂,“菊白水,你这个奸诈小人,说好的单挑,你竟然把我徒弟的宝贝大蛇抓走,还有没有人性,哪有这么欺负小孩的。”
擂鼓童子不停的鼓捣着自己手中的雷鼓,直到再也感受不到那些紫电大蛇的踪迹,突然,哇的一声,擂鼓童子哭出声。
老人一边安慰他,一边握紧手里的毛笔,以徒弟的泪水为墨,乌云为纸,画出一座座高山就要压垮老槐村,一条条河流就要淹没无名山。
村子里,菊白水手捧白瓷碗,看着里面针细大小小蛇,一个个张牙舞爪的从嘴里喷射出雷电,雷电打在白瓷碗边沿,激起电光火石,菊白水拿起桌子上的白瓷筷子,插进白瓷碗里,轻轻搅合,那些紫电小蛇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躯被搅成碎片,一声哀嚎响彻天地。
同时回荡在擂鼓童子的丹田小天地中,一瞬间,擂鼓童子停止哭闹,翻起眼白,不省人事。
苗人庙急忙收起神通,拿出一小粒丹药塞进徒弟的嘴巴里,为他吊着一口气,然后驾驭乌云,离开了这片伤心地。
天地恢复清明。
菊白水收起雷声大作的白瓷碗,擦干净白瓷筷子上残留的雷电渣子,施施然走回客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老槐村。
经过这么一闹,那些人应该会老实一段时间,等到了那个时候,早就与自己无关了。
自认沾了很大便宜的菊白水笑着走下楼,这次他决定走回仙彩州,至于要耗费多久时间,他已经不那么在乎了。
用心神告知老槐树,他在四君子堂等着它的槐树枝。
等一切尘埃落定,一直未出手的寇淮骑着黑毛大狗跟在菊白水身后走出老槐村,蒙程指挥身边人查看村子外面的情况,如果有想趁火打劫者,一律先斩后奏。
荣锡祚双眼聚焦,耷拉着脑袋走回自己的住处,范进轶肩扛着一根粗大的枯树枝,上面还剩下九片树叶,其中两片碎了一半。
范进轶等着荣锡祚走进小院子里,一棍子打在他的后脑,荣锡祚整个人飞进院子里,倒栽葱的倒在院子里的一颗枣树边。范进轶一迈脚,瞬移到荣锡祚身边,又是一闷棍,打的荣锡祚身体蜷缩起来,范进轶尤觉得不解气,一顿拳打脚踢,不多不少,足足一百下。
范进轶脸色潮红,一屁股坐在荣锡祚的脸上,左右扭了两下,吐出一口浓痰,刚好吐在一只墨绿色乌龟的龟壳上,吓的小乌龟全身缩进龟壳里,不敢出来。
范进轶说道,“荣锡祚,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所以才会在同意把你的一身修为嫁接到张云安身上的时候,留你一条狗命,还把玲珑心送给你,就是为了在接下来的大战中,让你有自保的能力,然后再安心的为周天申死去,结果,你一直都在骗我。你是不是以为有玲珑心的庇护,我就没办法在张云安身上动手脚,你还真是老糊涂了,看来这些年,你聪明的脑袋瓜子,变得比金世昌那个耍猴的还不如。你别忘了,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你们的所作所为都在我的视线之内,包括你们伪造的那个周天申。哈哈哈,恐怕袁立翁到死还以为你们的计划很完美呢,我到现在还能想起他临死前的那个...微笑,真是太傻了。”
范进轶满脸泪水,“大家都太傻了,就为了...,罢了,罢了,这么多年,委实是累了,这样也好,要是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反倒是没意思,咱俩的事暂且缓一缓,不过你的死是不可避免的,大家的死都是有价值的,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至于你的那两个徒弟,一个叫陈忧的,还挺有本事的,竟然敢走到我面前,说替你去死,他算个屎啊。还有这个张云安,看着不起眼,有些认命,其实他才是最有心机的那个,竟然敢把我的计划提前告诉周天申,现在周天申拿到了那份名单,还有酆小都告诉他的那几个人名,真要是让他躲起来,想把他找出来,还真是要费一番功夫。不得不说,你找徒弟的眼光很好,比寇淮好。整天端着架子,区区天坎境,还以为自己能捅破天似的,连你都敢利用。还有那个菊白水,原以为是一个不起眼的家伙,竟然让他修炼到神境,再看看被杨子明寄予厚望的苗人庙,他妈的,想想都气人,同样是神境,竟然被菊白水压着打。我想想,还有谁,对了,陈忧那个家伙我瞅着不错,就留在身边了,兴许以后会派上用场。黄昭学院是个好地方,如果可以,我想一直让它开下去,就让张云安当院长吧。这个小家伙,我很喜欢。”
“就说这么多吧,你这个缺心眼的家伙,何止缺心眼。”
范进轶取下一片枯树枝上碎了一半的树叶,放在荣锡祚伤痕累累的胸口上,树叶融进他的身体,荣锡祚猛地站起身,双手捂着胸口,喘着粗气,一巴掌打在脸上,五个清晰的手指头印。
范进轶站起身,枯树枝变回原来大小,斜插在腰上,扔给荣锡祚一个药瓶,“坚持不了太久,小心点。”
荣锡祚目送范进轶走出院门,两个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
两人一狗齐行并进,一直走到三马坡。
菊白水停下,双手背在身后,真像一个读书人,“送到这就行了,再怎么不放心,也该放心了。”
寇淮面无表情,“这一次真的很感谢你,想要什么报酬?”
菊白水笑道,“少给我打马虎眼,我想要什么,你很清楚。”
寇淮后退一步,黑毛大狗龇牙咧嘴,低吼不止,“不可能,你已经拿走了那个法器白碗,连带着那几百条紫电大蛇,都是一等一的宝物,你已经赚了很多了。”
菊白水双指捻起鬓间长发,在眼前晃悠,“寇村长,账不是这么算的,我要老槐树树顶的那根树枝,这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你别想赖账,至于那几条小虫子,是我的战利品,白瓷碗是我的好朋友送给我的,你想拿走?”
菊白水身上的气势徒然一增,一丝不漏的全部砸到寇淮的身上,寇淮被一股压力压着跪倒在地,面孔狰狞涨红,就是死活抬不起头,菊白水一挥手,那只黑毛大狗应声倒在三马坡其中的一座石马上,黑狗的脊椎直接被撞断,倒在地上,苦苦呜咽。
菊白水走开,寇淮趴在地上,冷汗打湿了全身,菊白水说道,“看来槐树的面子上,再给你一次机会。以后别再装了,没啥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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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和国,国殿前,李霄穿了一身素白衣服,黑白仙师穿一身道袍,两人看向老槐村的方向,面前的空中悬浮着一块光屏,屏幕中是刚发生在老槐村的情形。
李霄震惊菊白水的通天修为,更在意老槐村竟然认识这么一位修道大能,下意识问道,“我们之前是不是太过疏远老槐村了?”
黑白仙师面色凝重,“那人是菊白水,没想到他会住在老槐村,和他牵扯上,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李霄疑惑不解,他对于修道者的世界,实在是了解的不多,问道,“仙师此话怎讲?”
黑白仙师耐心解释道,“国主有所不知,菊白水这个人,有些不太正常,听闻他曾与一女鬼纠缠不清,那女子生前就一直在等他,可他为了自己,愣是耽误了那女子的一生,直到那女子死去,不甘心离去,化作了死灵,可他还是没有交付答案,你说,这样的男人,品行能好到哪去?”
李霄反问,“仙师又是如何知道的?”
黑白仙师笑道,“国主只要愿意走下山,不拘泥这一小片天地,自然就会知道。”
李霄拢了拢衣服,入秋之后,有些冷气,“算了,我这辈子只要能看着五和国就好,剩下的,就让梦澜替我去实现吧。”
黑白仙师犹豫之下,还是决定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国主还是要保重龙体,毕竟...,我不是觉得梦澜公主不好,只是女子当国主,还是一件前无古人的事情,要是在这期间,那四位用鼻子看人的县主,不愿意听命于她,想要自立为王,这种事却也不是没有过...”
李霄摆手,示意黑白仙师不用再说下去,“以前是什么光景,咱们看不到也管不着,以后是个什么光景,咱们也看不到管不着,只要当好眼前这个家就行,梦澜,我相信她,何况她又不是一个人。”
这次轮到黑白仙师发问,“国主所指何人?”
李霄笑着指了指空中的光屏,反问道,“你觉得郑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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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白水离开老槐村后,因为心情不佳,就放弃了远游的想法,一念来到一座高山之巅。
高山位属于仙彩州某个比较偏僻的地方,上面零零散散的有几十个大小帮派罗列其中,其中最大的一个帮派叫做姑苏诚,人数已达上千人,占据了高山的三分之一大小。
姑苏是仙彩州一个历史悠久的大姓,曾与百里、东郭、第五合称为四大家,那时现在的四大家和四门这种的家族和宗派,都还只是他们的附庸家族。结果因为一件事情,四大家被推翻,所有人倒戈相向,将他们赶出了仙彩州,只有少数的四大家族人存活了下来。
据菊白水所知,除了姑苏以外,百里已经被灭门,东郭离开了仙彩州,连他都找不到踪迹,而第五,就只剩下一个人,沦落成了仙彩州的护城人。
菊白水站在高山之巅,冷风吹起鬓边长发,一丝肃杀之气在他身后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单膝跪在菊白水身后,双手托起一份卷宗,卷宗无风自动,飘到菊白水面前,然后自行打开。
卷宗是一副仙彩州堪舆图,图中大部分面积都是浮萍城以外的地界,被人擅自在旁边写上‘争雄地’,也许是想向菊白水显摆,那三个字都是用古言所写,大陆上能认得出来的人数,绝不超过一双手。
堪舆图上标注了大大小小近十万个小点,要是把卷宗完全铺展开,可绕脚下这座香淼山整整五圈。
小点有大有小,但真正能够引起菊白水注意的也就不多于十五个。
那十几个点遍布争雄地四周,零零散散,特别稀疏,其中又要属六个点最大,占据土地最大。
菊白水看过一会,便收起卷宗,他笔下的那本《天首日志》中,并没有这片地界的详细记录,他也不想在这里牵扯太多,免得沾染上一些糊涂账。不过等老槐树的树顶上的那根树枝到手后,他倒是想在这里试试看,是时候写点别的了。
表面上是神境大能,骨子里还是愿意称呼自己为小说家的菊白水,让身后的人影离开后,收起卷宗,一跺脚,一座大小如茅草屋的无上小天地就此形成,他虚手一抓,空间扭曲,一个人头形状的圆球被他握在手里,然后是身体和手脚,最后整个人破开空间,大汗淋漓,面孔扭曲的跪在他面前,大骂道,“菊白水,你要干什么?”
菊白水蹲下身,手指捏着那人下巴,“梅三得,咱俩有多久没见面了。”
曾在天香县宝器阁现身,为了菩萨堡堡主蛮小满,不惜与黄昭子庙八拳之一祁铉的作对的梅三得和菊白水同为四君子堂的堂主之一,他们二人之间,并没有尊卑之分,只是眼下,他这个可以和菊白水平起平坐的堂主更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儿。
梅三得一掌拍掉菊白水的手,满脸怒容,“菊白水,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管。”
菊白水讥讽道,“梅三得,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资质愚钝,没想到脑子还这么蠢笨。为了一个女人去招惹黄昭子庙,你真当四君子堂可以只手遮天了是不是?”
梅三得咧嘴笑道,“四君子堂不是,难道你也不是?别忘了,你答应过兰相全,不会让四君子堂分崩离析的,现在他去了崖州,生死未卜,你敢在这个时候对我动手,就不怕辜负了那个痴儿?”
菊白水一掌拍在梅三得头顶,猛然一抓,梅三得痛苦的喊不出声,一个模糊的人形被菊白水从梅三得身体里抽取出来,再用五指捏碎,梅三得吐出一大口鲜血,满眼怨恨的指着菊白水,“你就这么对我?”
菊白水一脚踹在他的心口,梅三得倒飞出去,消失在空中,“我倒要看看谁才是那个痴儿。”
第八十一章 又见面
周天申没想到二人会在这种情况下相见。
没想到在临近仸佻码头的路上,也会遇到打家劫舍的毛贼。
周天申和张云安停下脚步,面前的路上,站了一横排蒙面小贼,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叫嚣着要砍下两人的头颅作夜壶,要想活命,除非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尤其是周天申腰上的那个金色酒壶,金灿灿的,瞅着就喜庆。
张云安大病初愈,加上心里的谋划和小心思都说了出来,整个人轻松很多,竟然跟对面的那帮小毛孩子聊了起来,大有劝人为善的趋势。
不过几人的对话,大多都是驴唇不对马嘴,听的周天申想笑又笑不出来。
周天申赶着去往仸佻码头,要是错过了这班航船,不知道又要等多久。
现在计划好的五年时间就只剩下一年零几个月,从仙彩州到中州又要花五个月时间,这还不算上沿途的突发情况,全程全速前进下的情况。
张云安在路上大致介绍了中州的风土人情,中州位属于天首大陆的正中心,不差一毫一厘,黄昭子庙又在中州的正中心,不差一毫一厘,而黄昭学院就在黄昭子庙的山下,大致估算路程,要一刻不停歇的话,也要将近六个月的时间,这样一算,就要十一个月时间。
原本以为会花一段时间在仙彩州逗留,结果只是赶路就花了将近五个月的时间。
长愚街发生的事情,他都大致了解了,至于张云安所说的与宝贯门结交一事和左丘房是其中一粒种子的事,周天申决定先放一放,至少现在他没有心思想这些。他是想从黄昭学院休学之后,去游历大陆,好好的看看这个有些奇怪的世界,只是他不想再依赖任何人的力量,如果真有山穷水尽之时,那么只能证明自己的修炼尚未到家。
关于酆小都提到的酒钱,也许又是某些隐秘的后手,在等着他去开启。
不知道自己身边还有多少这样的算计。
袁立翁的死给了周天申一个提醒。
时间并不充裕,张云安也是认识到了这一点,准备出手将毛贼赶走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然后便听到一声落地声,两人扭头看去,一个倒在地上的青年瞬间弹跳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大大咧咧道,“世间正义,由我来守护。”
青年的腰上挎着一把斑驳的木剑,身后又背着一个巨大的剑匣子,现在剑匣子里只露出一个剑柄。
青年视若无人的走到周天申和张云安身边,看着眼前的小贼,拍拍手掌,再拍拍周天申的肩膀,“什么啊,就只有你们几个,唉,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这位兄弟,不用担心,世间正义由我来守护。”
没有自报姓名的青年抽出腰间木剑,横放在身前,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有一剑,可天地破晓,混沌皆无。”
丝丝风流在木剑上穿梭流淌,木剑剑尖闪过一点光亮,亮的刺眼,光亮越来越大,最后蔓延到整个木剑,眼见气势渐长,青年得意道,“喂,我成功了!”
光亮消融,最后变无。
青年垂头丧气道,“还是不行吗?”
身后又传来一人声音,“早就告诉你了,趁早改掉你那得意忘形的毛病,你看看那些被冠以剑仙名号的人,哪个会像你这样,傻了吧唧的。”
一白衣公子哥,风度翩翩,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书箱的少年郎,少年郎长得白白净净,书箱里除了书和桃枝,还有几个空白书本,少年郎从书箱里拿出一本金字书,埋怨道,“公子,早就提醒过你,这个人是个傻子,你偏不信,还非要和他走在一起,现在要被周公子笑话死了。”
公子哥踱步而行,来到周天申身边,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你再这么抱怨,我就把你扔到这里。那本书,我看完了。”
周天申笑道,“好久不见。”
少年郎抢先说道,“周公子好久不见。”
周天申和苟玺都是少年郎看不上眼的小人物,不过两者相比,他还是更喜欢前者。
如果一定要有什么理由的话,只能说这是他活了几百年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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仸佻码头里,一共停靠着十一艘船只,分为五艘大船,六艘小船。
周天申他们所搭乘的是一艘比小桥船还要小上很多的稀客船,由浮萍城护城人刘眉心负责,稀客船所有的收入都会流进他的腰包,也算是对他们护城人的一种补偿。
五个护城人,负责六艘稀客船。
余下的五艘盛客船,由炼器宗和炼丹宗负责。
稀客船只能容纳二十个人,每个人的船费大约是一千两地银和一块下品天涯石,价钱还算公道,每五天出一艘船。船上有一个加速法器,由炼器宗研制,只需要投入天涯石,就可以加速前进,将原本五个月的路程,缩减到三个月。不过,这种法器特别吃天涯石,比一般的修道者还要能消耗。虽然一般的灵力也可以驱动,不过,远远比不上没有杂质的天涯石。
稀客船表面上的负责人是一个侏儒老头,另外还有一名船夫,十名船家女,一名地藏境,三名地火境巅峰修道者担任护卫。
周天申二人的房间在稀客船临近上下船的位置,白衣公子哥他们的位置在二楼船尾的方向,中间相差五个房间,外带一个楼层,因为船上人少,所以很多人都是选择待在房间里不出来,可即使这样,照样不耽误青年出来串门。
稀客船太过娇小,船上只有一家酒楼,和一家杂货铺,专门兜售一些精美的小巧物品。
船家女在客人不需要服务的时候,都会待在甲板上,吹吹海风,偶尔还会海钓。
海钓所需要的鱼钩,鱼竿和鱼饵,都可以在杂货铺里买到。
青年邀请周天申出门走走,虽说船小,可是咱们心大,不能就这么被束缚了。而且这艘船上的酒楼不比寻常,使用的酿酒材料都是浮草洋里面的特产,比如有异香的大嘴鱼,还有致幻效果的石底水草,更有无比稀有的美人鱼的眼泪,对了大兄弟,你见过美人鱼嘛?
要我说啊,美人鱼再美,也只是一条鱼,怎么能比得上村里的俏丫头,你还别说,我们村头的小妮子长得真的是很带劲,那小脸,小腰,哎呦呦。
大兄弟,你觉得这些船家女咋样?我觉得也就那样,虽然姿色算不得上乘,不过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浮草洋,也算是聊胜于无。
不知道她们在这里的工钱咋样,有没有俺家的长工挣得多。
诸如这些的言语从唇红齿白的青年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有些般配。
第八十二章 来敬酒
根据青年的说法,仙彩州也有村庄这种存在,就在浮萍城的四个角落的位置,只不过他口中的村子要比五和国的天香县还要大上一些。
青年来自一个叫苟絮的村子,巧的是,他的名字就叫苟絮。
听他们村子的村长说,他娘生下他的时候,正赶上村子扩张,从一个只有千人大的小地方,扩展到了万人。村长认为这是天意,无论是他的出生,还是村子的扩建,于是村长就擅作主张的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小名苟玺是他娘给他取得,寓意很简单,他是他们家族的独苗,就像是旧国的玉玺那样,希望他能够将家族传承下去,最好能在黄昭子学院给她找一个儿媳妇带回去。
青年也觉得自己的降生是上天的旨意,所以他对外都是用苟絮这个名字,只有在关系好的人面前,才会让他们叫他苟玺。
莫名其妙就成了苟絮好朋友的周天申茫然的指了指自己,实在是有些不太敢相信,他们从见面到现在,好像还不到半天。
周天申问身旁沉默的公子哥,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公子哥一副嫌弃的表情,表示...,你说呢?
少年郎更是没好气道,“要不是因为他,公子早就到中州了,还用耽误这么长时间。”
每当少年郎埋怨的时候,苟玺都会无所谓的勾着他的脖子,把他本来就不高的个子,压得更低,然后,使劲揉着他的头发,“千禧,要不是因为你的名字也有一个玺字,我早就把你的屁股打开花了。”
名字叫做千禧的少年郎最讨压的就是别人碰他的身体,可是这个苟玺还偏偏喜欢这么做,少年郎挣脱不开道,“再说一遍,我的禧是幸福、吉祥的意思,你的玺是...”
察觉到什么的千禧停下了话头,低着头,不再说话。
苟玺揉着他的头,说道,“我的玺代表什么意思,你快说啊。”
千禧撅着嘴,不再理会苟玺的幸灾乐祸,专心背着书箱,跟在自家少爷身后。
白衣公子哥笑道,“吃瘪了。”
千禧双臂环胸,半仰着头,斜眼瞥向自家少爷,“公子,还亏你是一个读书人,竟然说出这么粗鄙的话。用老爷的话说就是,真不像话。”
白衣公子哥半仰着头,说了一句自己的口头禅,“竟然被一个小书童教训,这个世界真是费脑子。”
千禧从书箱里拿出一本金字书,递给白衣公子哥,指了指天上的阳光,“公子,给。”
白衣公子哥打开金字书,第一页有十个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灿灿的光,“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
那伙毛贼最后是被白衣公子哥出手解决的,公子哥的手上拿着一本金字书,看着是一本很珍贵的书,但是公子哥拿着它也不避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其中一页书上扯出来一个面容姣好的红衣女鬼。
女鬼就是白衣公子哥在天香县遇到的那个,好像是一个叫做卓君生的女鬼身体里分出来的一半,另一半在哪里还尚未可知,不过只是一半,就已经有地心境的修为境界了,如果能把那一半找回来,也许可以突破那层天蛰般的阻碍,成功进阶到天境,构建出独属于死灵族的方阴小天地。
修真界的小天地共有三个,天境修道者的丹田小天地,神境强者的无上小天地和死灵一族的方阴小天地。
公子哥这一手着实是有些令人叹为观止,那伙毛贼还没等女鬼出手,就已经被吓得尿了裤子,然后就被苟玺不留余力的打跑了。
因此刚出来露个面,还没好好呼吸新鲜空气的女鬼,极为恼怒的又被公子哥扯进了书里,临走前还诅咒他和千禧,不得好死。
千禧和公子哥相视一笑。
公子哥自我介绍,本名是天灵玉,本家是中州的三峰之一的天峰。
这次下山游历,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家族所托,希望他能在以后天峰争夺执牛耳者的时候,出一份力,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想写出一本由金字组成的书,菊白水成为小说家的执牛耳者已经几百年了,天灵玉觉得他也应该让位了,不过这种话,他是不敢在菊白水面前说的,谁知道他到时候会不会暴起杀人。
天灵玉对于自己的身份也是从来不讲任何的避讳,这一点,千禧已经提醒他很多次了,天峰的长老们也总是告诫他,这片大陆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美好,世间的险恶,总是会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我们每个人的身边。
天灵玉对这些,更是全然不在乎,诚如他的名字那样,做一块充满灵性的宝玉,也是很好的一件事。
一行四人吵吵闹闹的走向不远处的酒楼。
张云安临时有事,没有参与这次的出门。
酒楼里已经有两个客人了。
一个光头老人,一个面容凄苦的年轻人,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饭菜,年轻人没有尝一口,只是一个劲的喝酒,起初老人还会奉劝几句,说什么不要让他太把情爱放在心上,对于本就不存在的事物,还像他那样放在心上,岂不是更愚蠢。
在看到周天申四人走进酒楼后,老人就停止了劝解,对于这类人,最好的解决方法无非就是打他一顿,把他打醒,或是让他借酒消愁愁更愁,彻底沦为一个废人。
很显然,老人选择了后者。
在年轻人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时候,老人站起身,走到柜台,又要了一坛酒,连加两盘花生米,掌柜一副看穿了的表情,从柜台后面端出来两盘花生米,又从身后的木架上,搬下来一坛陈年老酿,掌柜打着算盘说,“空腹喝酒,确实伤胃,价钱一共是...”
老人苦笑一声,抱着酒坛子和花生米,回到座位上,已经没了好脸色,“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家的那几个兄弟都已经完成了家族的试炼,现在就还只剩下你还在这里,如果你真的放不下你的那个心上人,觉得族长的位置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的话,就当我看错了人,从此,你是你,我是我。”
年轻人狠狠的灌下一口酒,惨笑道,“甲爷,连您也不相信我?”
老人看着年轻人这副颓废的样子,着实是有些心疼,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虽说这其中有些隐秘的谋算,事关自己的本道,老人不敢马虎,喝下一口酒,缓缓道,“有些事情,不是别人相信,就一定会存在的。你如果真的相信,就不应该执着于别人相不相信,毕竟这件事只是关于你,与他人无关。”
年轻人放下酒杯,脸色涨红,“我真的相信。”
老人拿起筷子,开始吃桌上的那条鱼,“等我吃完,要么回来,要么...”
年轻人猛然站起身,又是一大口酒,“一言为定。”
年轻人离开酒楼的时候,与苟絮对视了一眼,两人相对无言。
周天申他们坐在了靠近门口的位置,要了一坛酒,三个肉菜,其中一条大嘴鱼、一条尖嘴豚、一条黄花菜鱼,两个素菜,分别是石底水草和深渊海菜。
酒是用浮草洋的特产所酿造的,喝进肚子里,有一种置身海底的感觉,还有一种海腥味。
总而言之,味道不错。
酒过三巡,话匣子也算是打开了。
原本还有些生疏的关系,在苟玺的不懈努力下,终于不再亲疏有别。
这时,光头老人放下筷子,把空酒杯用力摔在桌子上,阴阳怪气道,“苟絮,见了你甲爷,也不来敬杯酒?”
第八十三章 顺势而为
苟絮在看到老人身影后,就已经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邻村的李甲,欺软怕硬的老软蛋。
周天申拿起酒杯,轻抿一口,天灵玉眯起眼睛,千禧拿出那本金字书,正好可以试试今天修炼的成果,苟絮站起身,示意三人不要在意,独自走到老人桌前,喟然长叹,“甲爷,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哪个老软蛋呢。”
李甲一巴掌拍在苟絮的头上,皮笑肉不笑道,“少给我扯淡,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吃你一杯敬酒,不过分吧。”
疼的龇牙咧嘴的苟絮顺势坐在李甲面前,殷勤的给老人倒上一杯酒,“不过分,不过分。甲爷,我怎么听说,李庭那小子魔怔了呢,是不是被一条美人鱼蒙住了心窍,这可是大事啊。要是被他就此一直颓废下去,耽误了自己是小,连累甲爷,无法更进一步,岂不是令人可惜。”
李甲喝下那杯敬酒,丝毫不在意苟絮当着外人的面,把他的秘密说出来,反倒有些释然,“你这个混小子,少拿话激我,你真以为老子的境界是捡来的。咳,无所谓了,谁年轻的时候,还没有过奋不顾身。看到李庭这样,我反倒有些放心,至少证明我在看人这方面,还是有些道行的。不过是再等一甲子而已,我还等得起。苟絮,有时间回家看看。你们村子的情况不是很明朗啊。要是下一次‘争利’的时候,你们村子还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人物,恐怕就要摘掉镇的名号了。”
苟絮默默喝下一杯酒,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鱼肉,白嫩可人,“大家不都一样,我还听说,下一次的财证人可是浮萍城的哪个大人物,而且还有中州的人来旁观。说是想让中州看看,咱们这些年的发展。难道是那些人想往中州发展,还是中州也想分一杯羹?”
不知不觉说到某一桩秘闻的两人也不讲究避讳,自顾自讨论起来,李甲眯眼喝着酒,咂咂嘴,“这我倒是没有留意过,毕竟这些年一直都在扶持李庭这个痴情儿,那些事情我早就不参与了。至于他们想干什么,我大致还是可以猜出来的,无非就是财名权,财能比得上金钱门,名能比得上宝贯门的长愚街,最后就是最能引起争乱的权力。在仙彩州谁最有权力?在中州呢?在大陆上呢?老话说,不当家不知油盐贵,这些小算计上不了台面,却可以在背后狠狠插上你一刀,如果插对位置,甚至可以一击毙命。”
苟絮倒吸一口冷气,“这话为时过早了。”
李甲阴恻恻的笑着,“没关系,这里的掌柜是我的老伙计,你那些朋友你还信不过?”
苟絮恍然大悟,突然冷笑,“还是和老人说话有意思,那群人真是能藏一些就藏一些,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心都藏起来,真没意思。”
李甲说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真假还要等到那天才知道。苟絮,要不要咱俩结个联盟,不说什么患难共进退,但至少不要在背后捅对方刀子,苟家和李家结盟,这还是第一次,敢不敢?”
苟絮举起酒杯,“这有何不敢,到时候真要是出了什么灭门的大问题,再跑路呗。甲爷,你说得对,苟家和离家结盟,这还是第一次呢。这要是被那些幕后的老家伙们知道了,恐怕拉屎都要不踏实了。”
两人碰杯。
回到原来的座位,桌子上的饭菜已经被吃个精光。
天灵玉放下筷子,拿起桌子上的手帕,擦干净嘴,放下手帕道,“我怎么有些不认识你了。”
苟絮恢复嬉皮笑脸,“事关我家的存亡,我再不上点心,就真成欺师灭祖的混小子了。”
千禧抬起头,一脸单纯问道,“你上次不是说,你父母都搬走了吗?”
苟絮一只手捂着千禧的嘴巴,另外一只手给其他人倒酒,“都喝,都喝啊。”
吃了一顿饭,办好一件心里事。
怪不得有人总喜欢有事没事吃个饭,喝个酒。
晚上,周天申躺在床上,回想白天在酒楼听到的那些话,看似普通的两个人在说一些普通的家常话,可是背后的真相却让人脊背发凉,这就是幕后人的谋划。
听苟絮和那个光头老人之间的谈话内容,两人都还只是明面上的人物,那些真正躲在幕后的大佬,又是怎样去算计呢?
为了一国一家,也许只是为了自己。
那袁立翁又是为了谁?
周天申又想起了和酆小都告别的那个下午。
看似胸有成竹,总是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眯眯眼青年,是不是也如苟絮和光头老人一样,只是明面上的谋划者,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存。
自己以后也会为了老槐村而变成这样的人吗?
周天申睡不着了。
翻开《修道五途》,慢慢看着。
走出房间,拐角就是一条走廊,夜晚还很明朗,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月明星稀,又是另外一种孤独。
睡不着的不止周天申一个人,不远处,苟玺正在挥舞着木剑,练习一套周天申完全看不出名堂的剑法。只是很简单的横,竖,在不停的重复着。
周天申在那个神秘的地方,曾与银白色胡子老人有一场关于道的讨论,那时他不知道范进轶就是真正的幕后人,即使现在他也还是不知道。
他还以为老人也和袁立翁,酆小都是一样的人。
老人曾说,“人分很多种,有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爱计较的、爱面子的...,修道者的修道路途也分很多种,有亮堂的、阴暗的、宽的、窄的、前路漫漫的、大道可期的...。所以,在这么多的选择中,你的选择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这是对的吗?我说不出来。因为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我不能说我的选择一定就是对的,也不能说你的选择就一定是错的。那么又要怎样去划分对错呢?如果真的这样去理解,这个世界岂不是没有坏人,因为大家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者是借口。这一点,我可以给你一个理解。我们所谓的世间正义,是以世间为前提的。如果某个人在做一件事的时候,触犯了很多人的利益,或者伤害了很多人,那么对于这个很多人而言,他就是错误的。再回到我们刚才说的问题上,只要你选择的道不以伤害其他人为前提,那就是没有错的,也许你在以后的修道中,因为某些原因而做了一些错事,那么只要你肯虔心反悔,去弥补自己所作的错事,那你也就还可以成为一个好人。这就是尘世间的宽大处理的说法。试问谁不会犯错,记住只要在犯错后,愿意悔改,就还有机会。你可能不知道,你所修的人道,是大陆上所选人数最少,未来成就最高的一条道。”
“因为世界可以没有剑客,可以没有大侠,也可以没有古道热肠的好人,但是,却不能没有人。”
周天申问道,“那些死灵又为何被囚禁在崖州,不得踏入其他州域和八大洋半步?”
范进轶反问,“这是谁告诉你的,死灵一族不可以出崖州?”
周天申回答不上来。
范进轶指着他的胸口说道,“这个问题就是因为你的心出了问题,在你心中,死灵就是邪恶的代表,他们就应该永远活在崖州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才好,或者干脆不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其实这也是很多人的内心想法,也是那些生活在仙彩州的死灵,战战兢兢的原因。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死灵族不出现的话,那下一个受到排挤的也许就是我们人族了。如果不是我们人族出了一个锁沦大帝,那么万年前的大战,失败的就是我们人族了。如果你这么想,那才是真正的错了。存在即合理,太过绝对。不拔一毛,又是自私自利之人所为,那么这个时候,你又觉得如何?”
周天申犹豫道,“顺其自然,顺势而为?”
范进轶点头又摇头,“关键在于一个顺字。那,其为何?势为何?你现在还是在顺着我的想法说,并没有自己的想法,等你真的自己想明白了,再来告诉我。”
周天申收起思绪,发现苟絮已经收起了木剑,就那么松松垮垮的放在腰间,站在自己身旁,满脸汗水,吹着海风,周天申都感受到了一丝冷意。
第八十四章 这就到了
苟絮问,“睡不着?”
周天申回,“嗯。”
苟絮说,“我也是。”
苟絮接着说,“活着真累。”
周天申说,“再过几年就好了。我爹经常这样说,只要熬过种庄稼的时节,收庄稼就要轻松多了。可是,真的是这样吗?收庄稼只会比种庄稼还累,但是看着那些粮食,心里就会感到很踏实。人只有踏实下来,才会安心做事,才会好好活着。”
苟絮笑了,笑得很灿烂,“看来这个世界,还是有会说人话的人。”
周天申握紧拳头,砸在栏杆上,“真是让人生气不起来。”
苟絮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气,“回去睡觉。”
周天申解下金色酒壶,喝了一口酒,然后放进了寸守物中。他需要避免一切因为外部因素而引发的变数,必须即刻到达黄昭学院。
剩下的时间,苟絮偶尔会来找周天申他们出去吃饭,也会在半夜敲响周天申的房门,带他出来夜钓。张云安只会在白天才会出门,因为他的丹田小天地还有些不稳定,需要花些时间去修补那些细节。
天灵玉则是没有这些顾虑,他早就透露了自己是天境的事情,而且大方的告诉周天申他们,他的丹田小天地是由家中长辈帮忙构建的,绝对牢靠。所以无论何时,只要你喊上他,他就会陪你一起,所以这些日子,反倒苦了背书箱的少年郎。
无论走到哪,只要突发奇想,或有感悟,天灵玉都喜欢拿出那本金字书,要么在上面缓慢的写下一个字,要么对着书发呆,总之一句话,做什么都离不开那本书。
千禧也是一个修道者,看着岁数不大,现在已经进阶到了人魁境,擅长使用书箱中的那根桃花枝,衍变而成的一些法术,大多都是人境的。
一行五人中。
天灵玉和张云安是天境。
周天申和苟玺是地境。
千禧是人境。
这支队伍即使放在浮萍城外,也是一个战力不俗的团队。
在浮草洋漂流的这些时间,日子还不算太清苦。
每天有酒喝,有肉吃,夜钓的鱼或者大虾,都可以卖给酒楼,也可以花一点钱租买酒楼的后厨,使用那里的灶台和油盐酱醋,自己烹饪。
好吃的,还会被酒楼记录在食谱中。
专门兜售小物件的杂货铺也是众人喜欢去的地方,因为他们每次都能在那些都是灰尘的角落中,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周天申找到了一本封面破烂不堪,里面却崭新如初的市井小说《剑来客》,里面讲的是一个剑客的故事,他想送给苟玺,却被婉拒。苟玺找到了一把手臂长短的木剑,剑柄雕刻着双龙戏珠。张云安只找到了一个无暇玉盒,可以装一些小物件。千禧的是一把人头大小的油纸伞,伞面画着几个小童,和他一般岁数。天灵玉的运气最好,得了一件法器,叫三块银拨浪鼓。
三块银拨浪鼓上面镶嵌了三块银质圆片,手指轻轻的敲击在上面,会发出悦耳的响声。
这才是真正的物美价廉。
杂货铺还会收购诸如珍珠这一类的东西,后面有专门制作珍珠项链的作坊。
这天,稀客船终于一路无风波的抵达了中州的边界线。
刚一靠岸,稀客船瞬间被围住,一大帮穿着织锦毛皮斗篷,薄罗长袍的人不停的叫喊。
喊声掺杂在一起,什么都听不清。
天灵玉解释,“这是中州的一种风土人情,叫‘有面儿’,别看这些人穿的人模狗样的,其实就是跑马车的,他们很少有人有自己的马车,但多数都是租的马坊里的车,也就是给别人干活的。他们可以带你们风风光光的跑到距离这里最近的峡虞城,大家都是从外地来的,谁也不想被别人看扁不是。然后你们可以从峡虞城搭乘一种飞在天上的翅船。坐上翅船,到弗桦山下船,再坐另一艘翅船到南浔城,到了南浔城,可以先在那里玩两天,尝尝当地的小吃,然后可以雇一辆马车到临边的朝曦城,最后,从朝曦城的北门出去,走上两三天,就可以看到黄昭子庙了。黄昭学院就在黄昭子庙的山下。这是最近的一条路线,一算下来,一口气走到底,要不了四个月就能到黄昭学院了。如果再快一点,也许还可以看到黄昭学院的荣升典礼,那可是在中州排名前五的庆典。”
“对了,在选择翅船的时候,一定不要选那种到处都是女人的,那种翅船被称作男人的温柔乡,但也是很大的销金窟,没有几百万两银子根本不让你下船。”
周天申疑惑不解,“这种名气很大的买卖,也会强买强卖?”
千禧抢着回答,“你们第一次来中州,可能不太了解这里的情况,黄昭子庙作为大陆上最大的门派,无论是名望还是实力,都堪称大陆的执牛耳者,但是它在中州的影响力却不及在大陆上的。黄昭子庙负责整个大陆的正邪善恶,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对于自家门口的这些事,要么是不知情,要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就是懒得管。”
苟玺不知死活道,“合着是夹带私货啊。”
天灵玉一巴掌甩在他头上,让他闭嘴。
周天申看着眼前的人潮,要想轻易出去,恐怕今天是做不到了。
仸佻码头有阵法保护,说是为了防止一些图谋不轨之人在这里闹事之后,可以乘风离去。
说开了,不就是怕他们这些第一次到中州的肥羊跑掉吗。
中州在周天申心中的印象,掉了一大截。
最后还是天灵玉‘找’到了一条小路,他们才算是‘安然无恙’的出了仸佻码头,白白省掉了一大笔银子。
离别前,天灵玉告诉他们,沿着眼下这条小路,走上五天,就可以到峡虞城,到了峡虞城,那里有一家书铺,专门卖讲述中州风土人情的市井小说,听闻书铺主人就曾是一个享誉峡虞城的小说家,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问他。除了书籍,书铺还会卖一种叫做金换胶的符纸,可以用来攥写符文,当作符箓使用。不过,金换胶的品相比不上黄昭子庙的牙锉子,但是也勉强可以使用。
天灵玉陷入沉思。
千禧解释道,“周公子有所不知,黄昭子庙里面的老师特别多,涉及各个领域。包括中州极为不待见的小说家,和及其神秘的魂灵师。如果你能在参加入学考试的时候,随随便便的来上这么一手,就算你不优秀,也会被那些专攻此道的老师记住,毕竟有些专业已经好些年没招到学生了。”
天灵玉接着说道,“不止这些,你们在进入黄昭学院之前,还要参加一个入学考核,只要能够进入前三,等在外院学习两年后,就可以免去进入内院的考试,直接在内院学习。”
周天申问道,“你不去吗?”
天灵玉笑道,“就连天峰任意一门里面的绝学,我都是学一辈子都学不完的。所以就不去黄昭学院凑热闹了。苟玺会去,你们可以搭个班子。”
苟玺把手搭在周天申肩膀上,“就由我来守护你吧。”
天灵玉斜眼瞥苟玺一眼,“你要先跟我回家一趟。”
最后,苟玺被天灵玉带走,周天申和张云安沿着小路,走到了峡虞城。
第八十五章 练拳吊命
峡虞城是距离仸佻码头最近的一座小城池,比酒乡县要小上不少,城主是一个喜欢多愁善感的矮小胖子,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城墙上看日落,感叹这个世界稍纵即逝的美丽。
今天,一如往常般的他坐在灰白色城墙上,准备即兴赋诗一首时,不经意低头一看,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慢性子的他慢吞吞的走下城墙,准备给那人打个招呼时,那人已经进了城,身边还跟着一个腰上挂着一个青色酒壶的青年。
张云安在前面走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扭过头一看,一个矮小胖子正对着自己傻笑,而沿途的人都停下手头的事情,惊讶的看着道路中间的三人。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城主笑的这么开心。
张云安停下脚步,周天申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轻声问道,“他也是种子?”
张云安笑着点点头,说道,“李小雨,你还是这么忧郁啊。”
李小雨就是峡虞城的城主,慢悠悠的走到张云安面前,他只有张云安的一半身高,一拳打在张云安的腰上,“你这家伙,这么多年,也不说来看看我。”
张云安曾向周天申吐露过心声,他在护送蒙如翰的时候,受银白色胡子老人所托,为周天申以后的游历大陆,种下了一些种子,就等他带着周天申去浇水施肥。
不过现在少了束缚,张云安对于这些自己忙碌小半辈子而反为他人做嫁衣的种子,已经没那么上心了。
周天申倒觉得有些意思,等自己哪天得罪了人,跑路的时候,还能有个藏身的地方。
张云安面色不改的向李小雨介绍道,“这是我朋友,周天申,一个村的。”
李小雨一拍脑袋,回过神来,“我记得,张云安可不止一次的提起过你呢,他还给我看过你的画像,真的是相貌堂堂,玉树临风,逸君之才,淑人君子。”
周天申偷偷看向张云安,张云安低垂眉眼,让他不要着急。
随后三人边走边说。
李小雨问道,“走,说了这么多,嘴都渴了,去我府上喝一杯,明天带你们好好逛逛峡虞城。”
周天申看向张云安,张云安推辞道,“抱歉了,李城主,今天恐怕不能陪你赴约了,我这个朋友要参加黄昭学院的入学考试,耽误不得。”
李小雨谅解道,“我说这么小兄弟怎么有一种斗气冲牛的气势,原来也是一位志存高远的修道之人,那我就不耽误公子的前程了,在这祝愿您能够道傍之筑,一蹴而就。”
周天申觉得自己再不说些什么,就有些对不起这位城主的热情好客了,当下拱手道,“李城主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大智若愚啊。”
李小雨摆摆手。
三人又走了一段路,大约一个时辰的路程。
等把这位城主送走,周天申累的口干舌燥,“这个城主真是能聊啊。”
张云安讪笑,“还不是你在一旁搭腔,你没看到我都没怎么理他。”
周天申在一家茶馆门口坐下,要了一壶茶,“你不是说他也是你种下的一颗种子,我不得上点心,以后结了仇,才好意思找人帮忙不是。”
茶被端上来了,正宗的峡虞城特产,冒尖茶。
张云安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慢慢喝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埋下这么多种子吗。那个老人告诉我,只需要找齐十二人,将他们全都培养成愿意为了你,抛弃生命的死士,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可是我当时只有十年的时间,还要护送蒙如翰,根本没有那多的心思,所以就想着撒大网广捞鱼,找了不下三十余人,想尽所有方法,将他们和你搭上关系,就这样,也足足耗费了我半年的时间。可是现在我已经进阶到天境,余下的时间还有很多。所以我会从那三十人中,挑拣出了十人,等把你送到黄昭子庙后,就尽力培养他们。过后,我还会去飞羽州和崖州,在那里给你各找一个人,等你游历大陆的时候,我会把所有人的名单给你。这样,我的任务才算是真正的完成。”
周天申喝了一口茶,说道,“这让我怎么好意思。”
张云安手指捏着杯沿,左右晃荡,“行啦,咱俩就别说这么客套的话了,我也有事情想找你帮忙。”
周天申给自己添满茶,又要了一盘糕点和瓜子,说道,“你说。”
张云安不假思索道,“听闻黄昭学院有一个‘妙手一时’,可以仅凭一根针,就可使人死而复生,我当然知道其中有夸张的成分,但是我在出发前问过师父,他语重心长的告诉我,黄昭学院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医术不在他之下。你要知道我师父可是眼比天高的主,能让他在医术方面认同一个人,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我想等你去了黄昭学院后,帮我引荐引荐,让我和他见上一面。”
周天申抓起一把瓜子,在手里数着,问道,“你不会是想改换门庭吧?”
张云安放下茶杯,叹息道,“本来是想和他学学医术,看看能不能把我的身体治好。但是现在没了这些顾虑,也就断了这个念头,我现在就想看看被我师父看上眼的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周天申点点头,“我尽力。毕竟,我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想攀上黄昭学院的老师,听着就有些不靠谱。”
张云安为他指点迷境,“你忘了,天灵玉说过的,只要进了考核前三,就能直接去内院学习。等你成为前三,见见老师,还不是很容易的事。”
周天申还有些提不起信心,“以后再说吧,还是先吃饭吧。”
两人喝过了茶,灌了一肚子水,然后就去找翅船。
听那里的人说,翅船今晚出发,二人便来到一家客栈,吃了一些饭菜,又买了一些可以保存很长时间的瓜果,糕点等小吃食。
两人在一家书铺停下,店铺门口有一躺椅,躺椅上睡着一个白脸青年,青年的手里拿着一本书,书铺旁是一个烧饼摊子,老板是一个跛脚汉子,看到周天申二人在书铺前驻足,便叫醒了白脸青年。青年没有睁眼,转过身,嘟囔了一句,东西自己拿,价钱一律十两银子。
周天申走进书铺,张云安站在外面,买了四个烧饼,又在隔壁摊子买了几个茶叶蛋。
书铺的墙壁上挂满了书,房子中间有一个书架,上面都是符纸。
周天申找到天灵玉说的金换胶,既然价钱已经定了,周天申便拿了三十张,又拿了十张牙锉子和三张更珍贵的碑壹辞,将银子放在书铺的一张桌子上。
两人离开书铺,走向另一家书铺。
周天申又买了三本鬼怪小说,当作在翅船上的消遣物。
上了翅船,两人住的房间在一楼中间,两边都是去往黄昭学院求学的游子。其中有一个穿青衫的青年,让周天申尤为记忆犹新。
那位青年一副读书人的打扮,喜欢-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除了这些,喝酒打架说浑话,更是不输给那些乡野汉子,但就是这么一个传奇般的人物,却不是一个修道者。他曾解释,自己小的时候得过一场大病,虽然很快被人治好,但也是几乎耗尽了这辈子的福运,不仅赶上家道中落,父母自尽,就连自己的青梅竹马都离自己而去,心灰意冷的他决心归隐山林,不问世事。他找到一座仙家门派,就在拜师时,又被断言这辈子都没办法活过二十岁,更不能踏上修道之路,无法征求那条长生路。从此,青年便改名许不真,表达自己最后的抵抗,每天学习修生养性之法,竟然真的让他活到了二十岁。那位为他推骨算命,断定他无法活到二十岁的门派长老,也是极为的震惊。于是,便拿出自己的全部家当,准备再向老天搏一搏,看看他还能不能求得一丝修道天赋,最终事与愿违。那位长老在死之前,将自己一身得人魁境巅峰修为和家底全都给了他,就算这辈子都没办法证长生,但至少可以活到二百岁,堪比人境巅峰修道者。
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青年每天天不亮起床,沿着一楼客房,打上三遍自己根据门派中修身养性之法,而演变的拳法。
据他说,他所拜师的那个门派,本身就以长寿闻名,他的那个挂名师父和为他推骨算命的长老,都是人魁境,但都活到了二百四十岁,超过了人境巅峰修道者二十年。
他能活到现在,也全都仰仗这套拳法。
第八十六章 云鱼
和他同道的同乡人,每天都和他一起锻炼身体,不求长生,但求活得更久一些。
翅船是一种飞行窟兽,原名叫鲲鹏,因为背脊除有一根触角,好似船帆,性情温顺,体型庞大,背部扁平,飞起来特别平稳,扇动一下翅膀,可以飞行一个多时辰,还可以在背上放置很多东西。所以在黄昭子庙的出面下,向南州的万兽王买了近千只,分布在中州各个大门派和大城池之中。因为峡虞城距离仸佻码头较近,所以也被分配了三只。
一只大的翅船可以乘坐六百人左右,小的也可以乘坐四百人。
峡虞城距离弗桦山近万里,在中州算是很近的一段路程,五天后,众人在傅桦山下船,再搭乘一艘翅船前往二十万里之外的南浔城。
周天申这次乘坐的翅船是一种比较大的那种,叫声响彻天地,要不是翅船的背脊有阵法保护,所有人都将会难逃一死。
黄昭子庙的八剑之一曾说过,如果翅船这种窟兽不是现在的平和,而是好战之辈,那么今天大陆上的主宰也许就不是人族了。
这也是万兽王愿意将鲲鹏卖给人族的原因之一,因为它们不喜战斗,根本无法在统一南州和坤州的战场上帮到它,而且翅船胃口很大,属于一顿饭比得上所有人一年的伙食,吃一顿可以顶一年的那种。除了当作运输工具,别无他用。
关于这次翅船的嚎叫,翅船的负责人曾做过解释,他们所搭乘的这艘翅船已经到了发情期,鲲鹏的发情期会维持十年之久,这段时间,他们会把鲲鹏送到南州的故乡,让它们在那里完成传宗接代,如果它们还愿意来中州,专门的负责人会为它们在中州找一座山崖,让它们把孩子安置在那里。只要它们愿意,可以随时退居二线,回到家乡,颐养天年。
真的是很人道的待人接物。
鲲鹏是一种天赋极高的窟兽,一般只需要花费四十年就可以修炼成人形,一旦变成人形,就可以直接跻身地火境。如果选择继续保持兽身,那么将增加两百年寿命。在这期间,它们可以继续修炼,等待下一次成人形的机会。
这一次,周天申两人的房间在那位许不真左侧,两人早已见过面,互相打了招呼,便没有过多的交际。
傍晚,张云安拿着两根紫色鱼竿,邀请周天申去钓云鱼。
云鱼是一种很罕见的存在,它是由云海中的精华所变,通体莹白色,尾巴处有一点墨黑色,平均十丈之内的云海才可能孕育出一条尾指长短的云鱼。因为本身蕴含云海精华,所以云海精华是很重要的炼丹材料,仙彩州的炼丹宗每年都会拿出海量的银子来购买云鱼。曾有一年,正值酷暑天气,天空中没有一片云彩,炼丹宗便掏出百块天涯石,聘请了十名地境修道者和三名天境修道者还有二十名人境修道者去崖州的天空上采取云海。人族与死灵族有过契约,双方不得在对方领地的空中出现,还好那次没有引出修为强大的死灵族大佬,要不然,这么一支队伍凭空出现在崖州上空,绝对会引起两族之间的战争。
因为环境原因,崖州上空的云海常年经受死灵一族的怨气与仇恨,云海精华早已消耗殆尽,只剩下仇煞之气,就这样,炼丹宗的内门三长老,拼着炸炉和跌境的风险,依旧将云海中的仇煞之气投入丹炉,最后还是在二长老的帮助下,才炼制出一种未曾在丹谱记录过的丹药,被他取名为黑云丹。
服用者会在身体表面浮现出一种黑云纹身,可以召唤出黑云,大约在一刻钟时间。
副作用是使用后,身体会在两个时辰内瘫软无力。
脚下这艘翅船正要行至一片方圆百里的云海,届时翅船会停靠在空中两个时辰,能不能钓到云鱼就凭各位运气了。
钓云鱼的地方在鲲鹏的尾部,那里已经被整理出一片很大的空地,等他们到那里的时候,已经聚集了近百人,大家都想来碰碰运气。
因为云鱼太过罕见,每个地方都有可能出现,所以空地上挤满了人。
周天申二人在许不真身旁找到两个空地,扔出鱼竿,事先在鱼钩上挂上云海最喜欢吃的东西,金粉。
将金子磨成粉,然后洒在泥鳅身上,鱼钩上有雷雨符,只要云鱼咬住鱼钩,就会触发雷雨符,雷电会使云鱼全身酥麻,到时候就可以提钩了。
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有鱼上钩,很多人都认了命,觉得自己实在是无福消受这份狗屎运,便放下鱼钩,专看他人钓鱼,也有不认命者,直接拿出一大块金子,缠在鱼钩上,狠狠的扔出去,鱼竿被拉出一个弧度,依旧不见鱼上钩。
甚至云海中都没有传来云鱼的声音。
周天申也早早收起了鱼竿,钓鱼这种磨性子的事情,他还没有心思去做。这一点,张云安要比他强很多。自从知道自己还可以活很长时间以后,张云安就很专注于这类消磨时间的事情,用他的话说,自己剩下的时间还很多,不用白不用。
除了张云安,周天申身边还只剩下许不真和一个穿小袄的老人,老人面色苍白,嘴唇有些泛紫,握着鱼竿的双手瘦骨嶙峋,眼睛却熠熠生辉。
时间还剩下一刻钟,空地上的人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就只剩下周天申,张云安,许不真,穿小袄的老人和站在他身旁的老妪,四人身后不远处,站着这艘翅船的负责人。
云鱼对于生长环境是特别的苛刻,必须在专门的容器中才能存活,负责人站在这里的原因就是为了万一有人钓到了云鱼,他可以在第一时间将准备好的容器递到那人手边,不是为了讨好,而是防止云鱼枯死。
老妪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皱纹,更多的是一种被岁月长河消磨出的宁静与祥和,她抱着一块毯巾,身上穿了一身得体紫色夹袄,头上戴着毡帽,耳边飘着几根银丝。
许不真已经开始打起哈气,轻抖手腕,鱼竿上下起伏,鱼钩所在的位置,搅动起一个小漩涡,然后见他猛拉鱼竿,一条莹白色小鱼跃出云海,被他握在手里,负责人眼疾手快,迅速来到许不真身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紫色的小钵盂,钵盂里面有一些白色的云雾,这些云雾就是取自眼前的这片云海,由特殊手法收拢到钵盂中。
云鱼被丢到钵盂中,欢快的游着。
许不真归还鱼竿,怀里托着钵盂,走回自己的住处。
老人也归还鱼竿,在老妪的搀扶下,回到了二楼一个偏僻的房间。
周天申和张云安最后归还鱼竿的时候,翅船的负责人安慰道,“客人不用着急,下一次翅船还会在一处云海中停靠半天左右的时间,到时候,客人可以尽情垂钓。无论钓到多少云鱼都与翅船无关。”
张云安告谢两声,等到负责人走后,他向周天申解释,这片云海中有他想要的东西,价值于他要比云鱼还要大,他需要在这里待上几天,等到翅船下一次停靠的时候,他会尽力赶上。
周天申点头,表示理解,自己一个人走回了房间,还将张云安的那扇门锁好,放好钥匙,躺在床上,很快睡着。
张云安左右张望,确定没有人后,将药典扔到空中,药典变成磨盘大小,张云安脚踩药典,隐没在云海中,药典散发出一层橘黄色光芒,将张云安罩在里面。
一旬时间过去了。
翅船果真在一片更大,灵力更浓郁的云海中停靠,翅船停靠在一座名为殉谯山的山顶处,那里有一座不大的云中城,可以在那里歇息一段时间,经过上次的失败,已经很少人去钓云鱼了。
很多人下了船,站在殉谯山上,可以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云海的宽广和绚烂,阳光照在云海之上,一片金灿之色。
许不真也下了船,怀里还抱着那个钵盂,钵盂中的莹白色小鱼已经长大了一倍,但是体型变得更加纤细。他跟着大部队,在一家馄饨铺子坐了一会,吃了一碗由云雾蒸腾的馄饨,再搭配上店家特有的汤汁,味道鲜美,让人流连忘返。许不真倒了一口汤汁进钵盂中,汤汁混合进钵盂中的那层云雾中,灵力变得更加浓郁,许不真看到一缕极细的云雾被云鱼吞进肚子里,云鱼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竟然第一次跳出钵盂,想要掉进汤碗里。
许不真便又要了一大碗馄饨,期间加了三次汤,要不是店主看他长得好看,又多给了几两银子,恐怕许不真早就被赶出店了。
许不真将汤汁全都倒进了钵盂,云雾直接溢了出来,云鱼高兴的跳出钵盂,在空中吐出一个七彩泡泡,等到许不真离开店铺,钵盂又恢复了正常,那条贪嘴的云鱼蜷缩着身子,趴在钵盂一隅,陷入了沉睡。
吃饭的时候,许不真听到临边桌子坐着的几人,正在大声埋怨翅船的负责人,说他坑骗了他们好些银子,云海中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云鱼。
不知道当他们知道许不真怀里那条小鱼的来历后,会是什么表情。
关于钓到这条云鱼,许不真并不感到高兴,他知道自己的好运是需要用霉运来抵偿的。
不知道以后又要遭受什么灾祸,才能补偿这条云鱼的突然降生。
难不成让自己死?
许不真慢悠悠走回房间。
张云安是在翅船再一次起帆后的第三天追上的。
那时的他满脸疲惫,眼神发亮的走回自己房间,又闭关了十天,再次出现在周天申面前的时候,周天申感到他整个人的气势都有些不一样了。
张云安邀请周天申去他房间,关好房门,神秘兮兮的拿出一个白色的圆球。
圆球通体白色,手放在上面,会感受到一种潮湿,贴近看,会感受到一丝流动之气。
张云安解释,这是他耗费了很多天财地宝炼化的云海精华,不比云鱼珍贵,但是价值要远超云鱼。
收起圆球,张云安浑身气势徒然一变,好似一座大山压在周天申的双肩,令他不得不弯着腰,才能站立。
张云安收起灵力,笑言自己的丹田小天地已经修补完成,现在才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天境强者。
天境,在中州都是很吃香的。
往后的行程,除了翅船偶尔停下,嚎叫两声,再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四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翅船在南浔城外降落,下了船,走上两天就到了南浔城。
第八十七章 出城
南浔城是一座大城,文风兴,武将衰。
城主是一个青衫儒士,好舞文弄墨,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举办诗文比赛,每人一句诗,只要他接不上,就算他输,届时他会满足在座的人,一个愿望。如果一圈下来,他接上了所有人的诗,那就算他赢,到时候,所有人要满足他一个愿望。这天,城主又举办了诗文比赛,最后的结果毫无疑问,又是他赢。
他这次提出的愿望很简单,帮他找人,找一个来自邨州的人。不论岁数,不论相貌,不论男女,但必须来自邨州,要有相关的文牒。
限时三天。
所有人即刻发动自己所有的人脉关系,在城门口,各个街道小巷和久负盛名的各大酒楼,客栈,青楼和文人最喜欢游逛的书铺,张贴告示,急忙去寻找最近几天来中州的邨州籍贯人。南浔城有近百万人,来自五湖四海,要想找一个来自邨州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谈何容易,不过比起城主要吃由云鱼熬制的汤,还是要简单很多。
这天,有人收到消息,一艘翅船要在城门外停下,船上将近一半的人要来南浔城,剩下一部分要去三万里地外的芙笑城。
负责城门的四位老人分别赶赴城门,站在城门口,亲自检验过往行人的文牒,看着城外的一字长龙阵,老人的额头上渗出汗水,唏嘘不已,自嘲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当周天申和张云安拿出文牒,上面写着邨州两字后,一群披甲将士瞬间将他们团团围住,没过多久,一个笑容淳淳的儒衫老人走上前,耐心解释,对他们并没有恶意,只是城主想要见他们一面,随后便将他们带上去往城主府的马车。
马车上,老人又解释了一遍,以免远道而来的客人,因此对南浔城产生厌恶,顺便介绍了南浔城的风土人情和城主的怪癖,以及表达一下自己的无奈。
周天申和张云安看着唾沫横飞的老人,额头和脖颈处都被汗水打湿,都表示理解。
老人承诺,等他们从城主府出来后,自己会亲自派遣一辆马车,将他们送到朝曦城,绝不会耽误他们的行程,而且他还可以以自己的名义,向朝曦城的城主写一封信,让他们畅通无阻的离开朝曦城。
三人寒暄几句,很快便来到了城主府。
城主府管家一大早就等在门口,今天是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老管家内心还是希望那些每天陪城主游玩的文人墨客,能够找到那么一两个来自邨州的客人。
所以,当儒衫老人领着周天申两人走下马车后,地心境修为,年龄已经两百九十岁高龄的老管家一步并作两步的迎上前,急忙询问,得到回复后,老管家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走进城主府,走在水榭楼阁之间,老管家笑道,“城主自从当上这个南浔城城主,就再没有出过远门,偶尔出去散散心,也是去最近的水花山和朝曦城。每天朝九晚五,时刻被我拿捏着。不是我不放人,实在是南浔城不能没了城主坐镇,这些天,中州的大宗派要选出中州宗派的执牛耳者,所有的宗派太上长老都要出面。城主不仅要坐镇南浔城,还要时刻注意议会动向,只要有人注意到城主,那么对城主来说,都是一桩机缘,事关修道大业,城主不上心,我却不敢分心。”
在一座高楼前停步,老管家说道,“城主在楼上等着二位公子,谷旬那里还需要我去照拂,就不陪二位公子了。”
周天申拱手道,“有劳管家先生了。”
老管家连忙摆手,“先生二字,我可不敢当。”
城主府,楼上,城主李碎跪坐,给眼前两人斟满茶,问过一些二人来中州的缘由和目的,随后着重询问了邨州的风土人情。周天申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临走,李碎分别送给二人一本古书,一副堪舆图。
因为周天申还要赶路,李碎便没有留他们太久。
他将周天申二人送下楼,下楼的时候解释,作为南浔城城主,是不可以轻易离开南浔城的,所有关于外界的消息,都必须由手下人去搜寻,今天突然想知道关于邨州的事情,着实是有些无理取闹。
不过,在听过他们二人的解惑后,他又有了新的感悟。
修道,往往就在一瞬间。
很快,周天申两人便坐上了去往朝曦城的马车。
周天申走后,老管家从旁边的阴影中走出来,垂手站立在李碎身后,李碎说道,“我最近要闭关,这次的时间要长一些,你吩咐下去,以往他们做的那些小动作,我可以不计较。但是,这一次,格杀勿论。”
李碎转身走进蜀山高楼。
老管家李摧再次引入黑暗中。
马车是李碎特供,比一般的马匹要强壮十倍,原本十天的路程,缩减到了四天。
车夫是那位儒衫老人,老人自称居水闲人,是南浔城的供奉之一,平时除了陪李碎写诗作画,也负责南浔城城主府的一切待客事宜。这次去朝曦城是有要务在身,需要紧急会客一位原本要来南浔城,却在朝曦城被事情困住的客人。
这件事属于一等秘闻,但是因为周天申是城主的客人,而且城主事先交代过,不许对二人隐瞒。老人才决定说出这件事。
周天申和张云安都没有过多询问,老人在内心对二人感激不尽。
朝曦,黄露,泗晨和晌褐四城,分别坐落在黄昭子庙的东南西北。
朝曦城在黄昭子庙的南边,北门刚好对应着黄昭子庙,在马车驶进朝曦城后。居水闲人找到了那位客人,两人隐秘交谈了一下午,似乎有些不欢而散,居水闲人驾驶着马车,直接出了城门,向黄昭子庙山下的黄昭学院赶去。
铁流回到炼器宗后,先将妻子安置好,原本想将闺女一并留在炼器宗,由他教授炼器,还有那些眼热的长老,他敢打包票,铁子珊未来的成就,不会比任何人的差。可是铁子珊说什么都要去黄昭学院求学。铁流架不住铁子珊的无理取闹,便向宗派长老告假,一路将来自老槐村的王多沾等人,护送到了黄昭学院。
早在离开学还有两个月的时间,黄昭学院就已经派出十名外门讲师和三名内门讲师,专门为那些来黄昭学院求学的家长和学生,开辟出了一大块空地,然后搭建起了临时住所,还与临近的朝曦四城打好招呼,届时需要他们派送物资,黄昭学院结账。
铁流他们住在靠近黄昭学院的那栋高楼里,一楼是来自朝曦城的一家有名的客栈,掌柜、店伙计和厨师都搬进了这栋高楼。
距离黄昭学院开学还有一天时间,铁流领着王多沾他们早早的起了床,去附近的水花山里锻炼身体。这段时间,铁流每天都会在水花山对他们的修为境界做一个评估,然后制定一天的修炼计划。
现在,来自老槐村的七人和铁子珊都是地境修道者。
等他们回到住处,已经是晚上。
王多沾坐在一楼吃饭,放下碗筷,看向大门外,喃喃自语,“周天申怎么还不来啊。”
王多沾这个奉行,能多占一份是一份,但是也只占一份的少年,已经长成了大个子,比五年前周天申见到他那时,还是高。就是爱占便宜的毛病,还没有改掉。
白小生依旧是一身白衣,只是头发上多了一根白绳,脸型消瘦,脸上少了笑容,和王多沾依旧是不那么对付,“人家来不来,关你什么事?”
王存远的身材没变,就是眼神逐渐变得有自信,嘴角总是是不是上翘,“五年没见了,不知道他变成了什么样。”
万三思双手缩进袖子里,身形娇小,蹲在板凳上,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青铜算盘,是铁流在炼丹宗,随手帮他炼制的一件地境法器,算是他现在最拿得出手的,“五年,他应该赚了不少,一定要让他请客。”
马仙娣出落的越来越水灵,穿着一身粉色连身裙,裙摆处绣着一朵朵花瓣,流光溢彩,也是一件法器,“应该会变的很强吧。”
金全义拿出一张图纸,然后又拿出一块铁块,握在手里,这是他在思考问题的时候,经常做的一个动作,“这件法器,应该会很适合他。”
金全义已经被铁流收作弟子,作为第一位弟子,金全义被铁流赋予了很高的厚望。
铁子珊还在啃一只鸡腿,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放了五六个鸡骨头,手指沾满了油,嘴里塞满了鸡肉,嘟囔道,“我就不信,有我厉害。”
夜已深,七人回房休息。
明天开始考核。
第八十八章 幸会
黄昭子庙作为天首大陆最大的一个门派,占据了中州最大的五座高山之一。
执拗,牛虻,翙暇,麟澧,峰度五座大山位于中州五个位置,作为阵眼镇守中州气运。只要进阶到天威境,就可以看到中州好像一颗被层层包裹过的圆珠,其实并不与四周的海洋相接。
黄昭子庙坐镇于翙暇山,宗门周围有一座护山阵法,名为十三门,由十三人坐镇。
只有将十三人同时击毙,阵法才会破解。这样才算是来到了黄昭子庙家门前。
护山阵法浮现,十三扇青铜大门悬浮在空中,从居中的一扇门前,出现一个人影,是一个紫衫老人,老人从空中走下来,一挥手,阵法破开一个大洞。紫衫老人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李梦澜,道无想,忘禅,郑和四人。
李梦澜的手里有一份事关押解任务的详细卷宗,已经被紫衫老人早先传送到了内门,一个负责押解任务的长老手里。
他也是收到那位山湖长老的命令,才敢破开阵法,带四人进去。
黄昭子庙有门规,外门不得御风,御剑,必须脚踏实地的走到目的地。
五人走了很远的一段路,在一个山口处,遇见一位青衫剑客,剑客的腰上挂着一把剑,剑身上镌刻着两字,赤霄。
青衫剑客将一封书信交到紫衫老人手上,只有两句话,紫衫老人收好信件,将李梦澜四人交给青衫剑客,独自原路返回。
五人攀上山路,最后在一座云雾飘渺的高楼下停步,青衫剑客轻叩门扉,大门打开一条缝,走出一个无须老人。
老人笑言,自称山湖长老,是这次押解任务的负责人,他告诉李梦澜,这次的押解任务已经完成,他们可以去领赏了。
李梦澜突然双腿下跪,她希望自己能够加入黄昭子庙。
山湖长老收起笑容,黄昭子庙的收徒及其讲究机缘,也许你各个方面都很优秀,但如果机缘不到,依旧不能加入黄昭子庙。
黄昭子庙作为大陆上最大的一个门派,并不是因为门徒众多,而是山门之高,而想要跨过那道门槛,不仅仅是天赋异禀那么简单。
黄昭子庙和其他门派一样,分为内外两门,而在这其中,又做出了一些改变,内外两门并不分离,共同建立在翙暇山上,由同一座护山阵法守护,其中外门不分设长老职位,这里只是一片辽阔山峰,由十三门看守。
青衫剑客将手放在剑柄上,低头,轻声问,“李梦澜,五和国公主,这就是你参加押解任务的目的。”
李梦澜高昂着头,“没错。”
山湖长老面色不悦道,“凭借你们押解任务有功,想要加入黄昭子庙,也不是很难的一件事,但是你应该不是只想加入外门吧。还有你那些留在山下的同伴。这件事不归我管,刘帛符,你带她去老七那里。你们三个跟我来。”
刘帛符松开放在剑柄上的手,冷冷说了一句,“跟我走。”
下山路上,刘帛符带上斗笠,嘴里咬着一根长长的竹签,“想加入黄昭子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包括你那三位朋友,你知道那里是哪吗?”
刘帛符吐掉嘴里的竹签,竹签扎在石壁上,“那里是奈何桥啊。”
黄昭子庙七长老,青竹长老,专门负责黄昭子庙的收徒事宜,只要是主动来到黄昭子庙的修道者,想要加入黄昭子庙的山门,必须经过她的同意。就算是一些被其他长老带到山门,从山下找到的可继承衣钵的徒弟,如果因为一些事情惹怒了她,也会有被逐出师门的风险。还有其他长老,分配不同职位,他们都是黄昭子庙位高权重之人。
这是黄昭子庙的‘规矩’,黄昭子庙是大陆上第十一个秘境,这种说法,不知道流传了多少年。
另外说一点,黄昭子庙的十三门阵法之人,八拳,八剑,八枪,这三十七人都不在长老之列。
对了,十三门阵法之人,并不只有十三人。
这也是黄昭子庙不争夺中州宗派的执牛耳者这一位置的原因,如果他们想,那还不是唾手可及的事情。
七长老最喜欢竹子,她的府邸在一座竹山上,离山门最近。
七个长老,府邸所在山峰,依次排列。
刘帛符领着李梦澜来到青竹亭,一座在青竹府邸外面的亭子,一个一身青竹长裙的貌美女子坐在亭子里,正在编花篮。
刘帛符恭敬地站在亭子外,“七长老。”
七长老没有停下手里动作,伸手指向刘帛符身后,刘帛符心领神会的将身后唯一的一根竹子从中砍断,递到七长老手里,七长老会心一笑,“拿到赤霄剑了。”
刘帛符垂手站立。
七长老将竹子放在脚边,看了一眼李梦澜,“你留下吧,我这里还缺一个使唤丫鬟。”
李梦澜走到亭子里,拿起竹子,恭顺的站在七长老后面,七长老微笑,“上道。”
“刘帛符,又来了三人,可别被比下去了。”
“不会。”
刘帛符走后,七长老将花篮送给了李梦澜,“送你的见面礼,以后,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你的那些同伴,有时间我会去看看,但是我可不敢保证他们能加入进来,咱们这个大家庭。”
——————
第二天,天亮之后,周天申满身尘土的来到黄昭学院门前供人休息的那一片高楼前,本来可以早到好几天的他,因为被张云安拉着进山,从头到尾的修炼了一番,又顺便学画了几种符箓,因此耽误了时间。
周天申共学了四种符箓,可以召唤出雪花的雪花符,阳光烈焰的光照符,大路开道的土崩符和呼水唤雨的雨水符。
他也没想过张云安的药典里面,竟然连符学都有。
符学由黄昭学院的一个讲师提出,是一门及其讲究天赋的学问。
不是说,没有天赋的人学不了,而是没有天赋,在这条路注定无法走的太远。
那位讲师就是这样一个例子,他和他的师兄是中州唯二钻研符学的修道者,他现在才只能画出‘式’,如果稍微努力,可以勉强画出‘骨’,而他的师兄已经触碰到了‘神’。
符箓共分为四个等级,‘形’,‘式’,‘骨’,‘神’。
‘形’是指初具外貌形状,威力不足,外形来凑,比如周天申现在学的这几种,都是名字很好听,用途不大的那种。这一级别,更像是教蒙童学识字,先不讲学问高深,只求把字写好。
‘式’是指方式,可以通过各种形式表现出来,比如酆小都送给周天申的那几种。
‘骨’,画皮难画骨,更讲究内敛的一种境界。
‘神’,与神境强者有异曲同工之妙,在于神形渗骨,深信不疑。
一路风尘仆仆的周天申,迎面就撞见了铁流。
铁流表现的还算是平静,毕竟他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
周天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大嘴巴,语无伦次道,“铁流伯伯,你怎么在这里?”
铁流哈哈大笑,“不止是我,他们都来了。”
铁流将周天申带到他们休息得地方,将其他人叫下来,看到周天申站走楼下,一个个呆若木鸡,然后大叫一声,全都跑到楼梯上,从楼梯的缝隙中露出一颗颗小脑瓜。
周天申指着楼梯,哭笑不得道,“铁流伯伯,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和你去炼器宗了吗?”
铁流耸肩,“他们在半路上就都改了主意,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来黄昭学院,所以就都过来了。”
没过一会,所有人都从楼梯里出来,全都换上了崭新的衣服,手里,腰上都是自己新得的法器和武器,金全义走在最后面,手里抱着一个木盒。
王多沾直接跳到周天申身上,使劲拍着他的后背,“你终于来了。”
周天申捂着自己的腰,“哎呦,腰疼。王多沾,你都长这么高了。”
众人将周天申围在中间,白小生用两根手指捏起他的衣服,皱眉道,“你怎么打扮的跟个泥猴似的,真脏,全义,快把东西拿过来。”
默不作声的金全义走到周天申面前,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套崭新的白袍,拿出来,可以看到上面似有金光脉络闪过,袖口和衣摆处都有金色丝线绣成的老虎,狮子。
每一次摆动,都可以看到微弱的波光鳞片,在灯光下反射出金光。
金全义说道,“这是师父为你炼制的一件法袍,名为‘狮虎白装’,品阶属于‘法器紫铁’,这些丝线都是仙彩州独有的,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很珍贵,大家都得了一件,这件是师父留给你的。”
铁流把胳膊搭在周天申肩膀上,“如今全义是我的关门弟子,这小子炼器很有天赋,未来成就肯定不会比我低。所以你们要是能够进入黄昭学院修习,一定要加倍努力,可别被他落下太多。”
王多沾张牙舞爪,“我可是很厉害的。”
白小声仰起头,“还是赶快去换衣服吧,一会就要出门了。”
周天申换好衣服,白袍穿上身后,增添一抹俊逸。
他和众人一起来到黄昭学院门口,现在那里已经站满了人,众人只能站在后面。
铁子珊骑在金全义的脖子上,手掌放在额前,左右张望。
铁流和张云安留在了高楼那里。
黄昭学院门口,悬浮着二十块石台,左右依次向上排序,每一个石台上面都站了一个人。
有长袍中年人,青衫儒士,娇艳美人,矮小胖子,光头青年,长胡老者。
最高的那块石台,站着一个长衫儒士,肤如脂玉,高冠嵌玉,两鬓长发垂在胸前,身后左右站着两个高捧卷首的蒙童。
长衫儒士一出面,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所有人屏住呼吸,就连站在他身边的黄昭学院的讲师们,都有些心悸不安。
因为这个人代表了黄昭学院的金字招牌,他曾放出豪言,只要有他在,黄昭学院就永远是大陆上最优秀的学院。
他就是黄昭学院的院长,同时也是黄昭子庙的副门主,高乔风。
高乔风只是露了一个面,一闪而逝的那种,临走前,高乔风打趣道,希望各位讲师能够秉持着公平公正的态度,对待每一位学员,绝不可倚官仗势,恃强怙宠。
副院长茅荟恭送高乔风离去。
没有人知道这位百年都不露一次面的院长,为何这次肯走出自己构建的那方无上小天地,难道真就只是说一些敲打人心的话。
虽然黄昭学院的根基是黄昭子庙,但是规矩一点不比黄昭子庙的小。
院长口中的那种情况,绝不可能发生。
院长一走,整个氛围轻松很多。
副院长茅荟是一个长胡老者,面容和蔼,喜欢眯着眼睛晒太阳,他没有说什么振奋人心的话,只是嘱托各位讲师,一定要看好自己的领域,绝不可让他们领域中的学员受到性命危险。
他宣布入学考核正式开始。
第八十九章 石台
二十块石台,除去高乔风和茅荟两人脚下的石台,其余十八人围成一个圈,悬浮在众人上空,慢慢降落,将想要参加入学考核,并且符合条件的修道者们围在其中。
石台与石台之间出现一道道屏障,是一道云门,云雾缭绕,伴有风声,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外面的人也窥探不到里面。
石台上的黄昭学院讲师都是地藏境修为,十八人足够撑起一座无上小天地。
可是,撑起是一回事,构建又是另外一回事,能够用来拘束同等境界,抑或是高一境界的修道者,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十八人合力撑起的这一无上小天地,名为黄昭宣科,是院长高乔风亲自构建而成,再经由副院长茅荟打磨二十年,里面地域宽阔,物产丰富,俨然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世界,完全可以用来当作入学考核的地点。
黄昭宣科中,十八位讲师站立在石台上,各自的石台前面都有一道光门,光门里面就是这次入学考核地点。
黄昭学院在昨天就已经调查清楚了这次参见入学考核的人员名单。
光门上每出现一个名字,该人就必须走进这道光门中,有很多事先商量好一起‘上路’的志同道合的朋友,不得以被拆散,只是相继进入光门,竟没有一个人敢有任何的怨言。
周天申他们八人,刚好在相邻的位置。
等到所有人都走进了光门,茅荟在十八人的注视下,降落在小天地中,从他的袖子里刮出来两股阴风,一个个瘆人的笑声在黄昭宣科中响起,其中有一头面容凄惨的巨大兽形死灵在茅荟面前现形,身材高大,竟迫使它不得不在黄昭宣科中,低着头,半蹲下身体。
等它一露面,十八人脚下的石台具都发出金光,一个个蝇头小字从中浮现,飘向空中,拼凑起一张金纸,金纸光芒大涨,照在兽形死灵的身上,犹如雪水消融,死灵的身躯消减到原来的一半,原本还想仗势欺人的它,不得不收敛起内心的残暴,蜷缩在茅荟的影子下,独自呜咽,哀怨的注视着眼前一句话就能决定它生死的老者。
其余死灵化作一股股黑烟,在黄昭宣科中无处躲藏,很快消散在金光中。
茅荟面无表情的俯看脚下死灵,这个昔日身份是四大凶兽随从之一的梦婆,死后竟然这般丑陋。
传闻四大凶兽当年因为不服万兽王的管教,直接被万兽王打死,魂魄镇压于南州地底万米以下的禹都,而他们的随从,除了少数归附万兽王,被编入一百零八心将外,剩余的一律抽筋拨皮,抽出魂魄,使其承受万劫不复的惩罚。
梦婆就是其中不愿意屈服于万兽王之一。
茅荟从袖子里扔出一方木盒,盒子表面刻着一朵红色花朵,花朵红如血,梦婆自是认得,茅荟冷声道,“是生是死,还要靠你自己去争取。”
当年那些四大凶兽的随从被万兽王一只手打死后,魂魄并没有被崖州收揽,也没有镇压在禹都,而是被万兽王四处贩卖,大概也是觉得丢人吧,并没有卖出多少价钱,其中黄昭子庙出面代表人族购买鲲鹏的时候,万兽王赠送给了黄昭子庙三只,分别是梦婆,坤诩和鲂狸。
炼丹宗重建山门时,买了两只门神,分别是甲作和藤简。
炼器宗买了三只,被当作了炼器材料,铸造了三把以此为名的凶剑,分别是太蹇,祖名和犸殂。
浮萍城的护城人也购买了一只,名叫魄粼。
其余的不知所向。
面孔被一团黑雾代替,只能勉强看出大致轮廓的梦婆接过盒子,紧紧的搂在怀里,不肯丢下。
茅荟环顾四周,向那些留在这里的讲师吩咐道,“院长有令,梦婆将帮助你们考核那些报名的孩子,所以,你们这次的任务不只是监视那些孩子,相互之间不能下死手。还要监视这些死灵,如果发现它们有任何的逾越之举,可当场镇杀,不必禀报。”
其中一个络腮胡汉子,腰后面横插着两把大刀,吐出一口唾沫,摩拳擦掌,嘿嘿笑道,“那我还真是有点希望那些孩子遭受一下性命之忧,也让我有机会活动活动筋骨。”
有一长衫剑客,手持青钢长剑,悬挂在腰上,风刮起,听剑声,“没能参加当年的大战,实在是生平憾事,我手中的剑,都快生锈了。副院长,要不等入学考核结束后,让我去崖州的试炼之地,游逛一圈怎样?”
茅荟指着汉子和剑客的方向,打趣道,“你们走了,黄昭学院的门面就算是垮了一半,院子怎么舍得放你们走。”
长衫剑客抬起剑柄,长剑划出一半,“说的在理。”
络腮胡汉子揉搓着长满胡茬的下吧,回忆道,“我记得参加上次大战的,有喜儿吧,你给老哥说说,都是些什么人?厉不厉害?”
一个圆脸蛋的娇小女子,腰上挂着一个橘黄色葫芦,后背上还背着一个比她身体还要大上一倍的葫芦,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摇摇头说道,“不可,院长有吩咐,关于那次的非礼勿视,绝不可非礼勿说。”
络腮胡汉子摸了一把脸,尤其是脸上扎手的胡子,叹息道,“都是因为没有院长长得俊惹的祸哟。”
茅荟笑骂道,“行了,就你那样,胡子刮了也不见得有多好看。我还有事,这次不能留在这里了。山门很快就会派来剑,枪,拳三人,届时他们会帮助你们,等入学考核结束后,院长还会来。到时候可别再因为收徒的事情,大打出手了,都一把年纪了,丢不丢人啊。”
长衫剑客轻拨剑柄上的穗丝,一本正经道,“作为从八剑上退下来的人,我可是很讲风度的。”
久不出声的黑脸老人,瞅着岁数不比茅荟小,此时正捂着肚子,叫苦道,“哎呦喂,我肚子好疼,要拉出来了。哎呦,憋不住了。”
黑脸老人一闪而逝,消失在光门那侧。
络腮胡汉子一拍大腿,怒道,“这个黑脸老头,还是这般的耍赖皮,茅荟,你可是亲眼看到的,不管管?”
辈分比黑脸老人要低上一辈的茅荟睁开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眼睛依旧眯着,“你都说他经常耍赖皮,我就算是看到,又能怎么说,劈头盖脸的骂他一顿。别忘了,他是咱们的师叔,平时冒昧的说一声黑脸老头,人家不计较,就表明是人家大度,不跟咱们这些小辈计较,你要是真给他甩脸子,看你师父不找你麻烦。再者说,黑脸师叔都多少年没收徒弟了。他那门手艺活,再不传下去,可就真的要失传了。要是这次真被他找到合适的传人,对我们黄昭学院也是一件好事不是。你们可都是见识过他的神通的。”
年龄最小,辈分也最小的薛璞也是一名剑客,他手持血红长剑,因为剑气磅礴,至今都没能找到合适的剑鞘,一丝丝红色剑气缠绕在剑身上,又被他自身吸取。
薛璞平静道,“当年,我差一点就被黑脸师祖收作徒弟了,可惜啊,比起炼魂,还是我的剑客资质最出色。”
另一旁的长衫剑客不服气道,“薛璞,听说你因为剑气的原因,到现在都没找到剑鞘,来,陪师叔刷两把,只要你赢了我,我就帮你把你师父珍藏的那个剑鞘要过来,怎么样,敢不敢?”
长衫剑客最后一句话,竟然有了几分挑衅之意。
在识货的人眼里,能让长衫剑客用这种语气说话,可是很罕见的一件事。
薛璞将剑插在脚下石台上,石台瞬间崩裂出一道裂纹,他摆手道,“师父不让我跟你们打架,她说过,要是有人真想和我切磋的话,必须要先问过她。”
长衫剑客一想起少年剑客师父的样子,便悻悻然的收起架势,切磋的事暂且作罢。
保留一丝神智的死灵梦婆茫然的看着这一众大佬,不提它生前有多风光,只看现在,随便一个人都能用小指捏死自己,而且还是随随便便的那种。
茅荟干咳一声,众人停下议论的声音,扭头看向他,他说,“现在说什么,都只是空口阔谈,要是你们在学院真的憋得慌了,可以向院长申请,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徒弟教好,什么时候能接替你们的位置,你们什么时候再离开。”
茅荟挥袖,一个半人高的空间裂缝出现在他身前,他慢悠悠的走进去。
空间合拢,其他人接着讨论。
“副院长这是要进阶的意思啊。”
“都多少年了,除了两百年前院长进阶神境,大陆上就再也没有出现神境强者了。”
“唉,这还有外人呢。”
梦婆开始装聋作哑。
第九十章 险境
赤焰山
周天申刚走进光门,就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对劲。
周天申正在一座山的山顶上,身旁不远处插着一杆红旗,上面用黑色笔墨写了两个字--薛璞。
满山遍野的红色花朵,长的奇形怪状,在无名山住的这些年,他还没有见过这种花。
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身边。
来人穿一身红衣,脚边还插着一把血红长剑,此人一出现,整座山上的红色花朵变得更加妖艳,周天申下意识退后两步,他能感受到左腿处传来的凌厉剑气,虽伤不到他,但一直放在那里,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周天申都产生了一种这些剑气会活过来的错觉。
他人的剑气对于剑客来讲,是一道可以磨砺自己剑道的美味佳肴。
但是对于其他修道者来讲,除了自身体魄受到摧残,没其他大用。
薛璞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本来还想考验周天申一番,没想到这么不经事,而且最重要的是,周天申并不是剑道,再一看他的修为境界,刚好够到地心境的底边。薛璞很快收起玩心,手里拿着一把玉简,每一个玉简上面都刻有一个名字。
他将周天申的那枚玉简从中拿出来,扔在空中,玉简一分为四,四个碎片向上下左右延伸,相互产生感应,一道光屏从中出现,光屏上面有一个白色圆点,四周还弥散着其他黑色圆点。除此之外,光屏的左右两边依次排列着十八个圆圈,其中有一个已经变黑,右边也有一些圆圈。
“左边代表的是十八位讲师,右边的圆圈代表了你‘斩杀’的‘人头’数目。”
薛璞指着光屏说道,“白点就是你所在的位置,那些黑点是其他人的位置。你们的任务就是在规定时间内,把玉简带到其余十七位讲师的面前,让他们在光屏上签上各自的名字,就可完成入学考核。如果还想获得更高一点的名次,可以通过抢夺他人玉简的方式,只要把他人玉简上的灵气吸到你们的玉简上面,就可获得其他玉简上面的灵力。除了你们这些参加入学考核的学员,还会有一些被学院故意放置在这里的死灵和窟兽,只要你们有胆量和实力能够铲除它们,同样会获得奖励。”
“明白了?”
周天申点点头。
薛璞轻弹手指,一缕红色剑气化作一根纤细的红绳,缠绕着玉简送到周天申面前,周天申伸手接住,手心激起一阵冰凉,丹田中的大树竟然摇摆二三,通体发出淡淡墨绿色。
薛璞右手捏指,轻轻一提,一朵红色花被他提起,在空中变成一柄红色短剑,短剑飞到周天申手中的玉简中,玉简表面闪过一抹红光,玉简变成肉红色。
薛璞随即解释道,“这柄红色短剑算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别急着谢我。多‘杀’几个人,替我涨涨脸。”
虽然这么说,但在周天申听来,怎么那么像急着撇清关系。
薛璞一闪而逝,他走后,整个赤焰山的空间猛然一滞,仿佛整座山的花朵都在哭泣。
周天申沿着一条红色小路,走下山去,现在最为重要的就是先找到那十七名讲师,获得他们的签名,这样自己就不会有入学考核不通过的顾虑了,然后再去考虑更高名次的问题。
找到王多沾他们会和这件事,被他暂且放到了一边,刚才薛璞打开玉简,为他讲解考核规定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自己身边至少有十个黑点,也就是十个敌人。
如果这个时候,贸然的将王多沾他们聚集在一起,很大的可能会被别人包了饺子。
银白色胡子老人曾问过顺其自然中的‘其’为何。
周天申现在已经有了大概的眉目。
这个其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可以与自己有关,也可以和自己无关。
关键在于‘其’后面,是否牵扯的自然。
就好比随遇而安的遇,顾名思义就是遇到的事情,让自己去安心。
反过来讲,让自己安心的事情,被自己遇到了。
也许这种说法不对,但不能排除这种说法。
那这个其可能就与自然有关,能够自然而然的将事情进展下去,就是曾令周天申百思不得其解的‘其’。
把这个观点放在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上,大致的意思就是说,只要事情发展下去,大家都不受到伤害,都能顺利通过考核,那么自己就可以去找他们会和。
有些时候,我们必须做一只被牵着鼻子走的蠢人。
因为蠢人最容易被人忽视你的所作所为,才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问题。
周天申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一条大路上,一回头看,才发现自己刚到半山腰。
大路两边的红色花朵的颜色逐渐暗淡,不似山顶上的妖冶。
没走多远,就看到路中心站着一个面覆铁甲的高个子男人。
高个子男人后背背着一个巨大的飞镖,一身黑色纱衣,左胸口处绣着一个唐字。
唐门的人。
周天申提高警惕,唐门的人最擅长暗器和毒,以及从背后出手。
高个子男人在看到周天申后,煞有介事的掏出一堆飞镖,堆积在自己脚边,然后盘腿坐下,嗡声说道,“交出玉简,否则,废了你。”
人狠话不多,的确是唐门的作风。
学院有规定,学员之间不可下死手,但是对于擅长背后暗杀和下毒手段的唐门来说,不留痕迹的废掉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即使对方的修为境界,高自己一筹。
周天申默不作声,偷偷的向左右张望,想要找一条可以尽快脱身的路线,发现左右两边,除了红色花朵,再没有其他。
高个子男人早已猜到周天申心中所想,右手中指向上一钩,一根丝线闪着白光被拉起,两人之间出现几道白光,两侧同样闪过几道白光,一丝风声刮过,响起及其细微的铮铮声。
高个子男人笑着解释道,“蜘蛛线,唐门排名前五十的暗器,威力足以绞杀一头铁甲牛,我知道对于修道者的体魄来说,这点杀力不足挂齿,可是上面被我淬了毒,排名前二十的梦魇,足以要了你的命。”
周天申耻笑道,“蜘蛛线,排名前五十。梦魇,排名前二十。你是不是想通过这种说法,来吓唬我啊。对你们唐门来说,暗杀是家常便饭,可是正面对敌,你们行吗?!”
周天申轻点脚尖,手中光芒四起,斧刃,剑芒向两边激射,打在蜘蛛线上,激起一阵火花,突然,蜘蛛线开始爆炸,火星开始燃烧,一大片花田便成了很有效的燃料。高个子男人扔光脚边的暗器,双手撑地,自己弹射而起,消失在火焰中。
周天申止步男人刚才坐着的地方,迅速向后跳去,在空中折身,两根穿透力极强的铁钉,贴着周天申的腰间两侧划过,落地后,周天申顺势甩出左手,月牙形的百草斩穿透火焰,绕过一圈,传来噗噗声。
火势衰减,躲藏在暗处的男人突然展开攻势。
一枚枚淬毒的铁钉从四面八方袭来,周天申掐诀,秘法之西收,伸开手臂,五指成爪,微微扭转手腕,周身的空间开始扭曲,那些铁钉全都卡在扭曲的空间中,紧接着被周天申一击击落。
随后,周天申跳到空中,斧刃和剑芒不断轰击着地面,周天申的身形突然拔高,秘法之北望,勘探了一遍周身及其方圆四里的地形,并没有发现高个子男人的身影。
秘法‘东藏’,已经被他研究透彻,彻底隐匿身形,悄无声息的降落在地面上,既然四周和天上都没有,那就只可能藏在地下。
秘法‘西收’,可以吸取对方的攻击,化为己用,可以短瞬间扭曲空间,制造一个很小的空间,不过这样已足够,周天申将手指插进土地里,手指夹着四张雪花符。
秘法‘南至’,可以实现空间传送,类似于瞬间移动,只是现在周天申实力有限,但是传送几张符箓,还是绰绰有余的。
雪花符在大路两端被启用,无数片小雪花从符箓中涌出,很快就塞满了地下的两个地洞。
又是两张雨水符,雨雪交融,土地开始塌陷,两张土崩符,直接被周天申拍在地上,疯狂涌进灵力,土崩符直接崩碎,周天申脚下的土地像一条土龙,前后翻涌,乱石横生。
高个子男人直接从一块巨石下蹦出来,脸上的铁甲破裂,额头上留着鲜血,气喘吁吁,骂道,“好小子,有一手,是你逼我的。”
男人取下后背上的巨大飞镖,按下一个黑色开关,一阵机括声响起,飞镖表面的一层黑甲左右移开,露出里面的真容。
是一个个细如发丝的小孔。
男人注入灵力,飞镖飞到半空中,向周天申的方向飞去。
速度极快,让人来不及反应。
男人狞笑,“‘追命鬼’,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它追上。”
周天申眼疾手快,扔出土崩符,土地再一次翻涌,翻出两块大石头,将周天申盖在下面,铁针尽数插在石头上,飞镖被男人收回。
他惋惜道,“用在你一个人身上,太浪费了。”
男人掐诀,铁针开始爆炸。
第九十一章 遇到
一时间,大地崩碎,土屑翻飞。
周天申祭出转瞬即逝符,转瞬来到男人身后,一掌插在他的后背,手指刚好卡在他的肋骨里,周天申猛然撑开手指,而后将手猛然拔出,只听见一声骨折的声音,鲜血泼洒在地上,男人满脸痛苦掺杂着不甘心的倒在地上。
周天申同样瘫软在地上,脸上流着冷汗,这个男人是真的想杀了他。
薛璞在第一时间现身,之前他一直在山上观望,不用两人解释,就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并没有责备周天申的意思,因为那种爆炸,绝对会让周天申受重伤,何况里面还含有剧毒,一旦沾上,毒会顺着伤口进入身体里面。
他可是见识过唐门的毒药,只要三息,足以要人性命。
他将男人带到山顶上,传送出黄昭宣科,会有人处理这件事的。
周天申站起身,擦去脸上的汗水,向薛璞道一声谢,转身下了山。
薛璞将男人的玉简交给了他,他将自己的玉简放在男人的玉简上面,灵力被吸尽,玉简碎成了灰。
得到灵力补充的玉简变得越来越有光泽,那抹肉红色也变得深邃。
走下山,遇到几只觅食的窟兽,和一个面容清晰,境遇惨淡的死灵。
周天申将窟兽打杀干净,取出一些值钱的部位,保存好他们的灵根,一起放在寸守物里。
死灵告诉他,前方大约二十里地的地方,有一座小城池,名为碎血。
城池的主人是一个残暴的窟兽,原本距离修炼成人形就只差一步之遥。
因为又被它得到一部残缺不全的炼魂之法,又让它走了狗屎运,很快就找到了法门,修为境界一日千里,随时都会有化形的契机。
死灵自报家门,它本是中州一家小门派的副掌门,因为病逝后,门派被仇家铲平,连带着他的尸首也被挖了出来,魂魄被抽出,不得已做了死灵。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彻底沦为一只恶灵时,被黄昭子庙的一位黑脸长老出手搭救,然后就一直留在了这里。
现在那只窟兽正在和来到这里的外地人搏斗,极有可能会在今天陨落,成为其他人的机缘,亦或者被它逃出追捕,然后躲在某个大山里面疗伤,只要等它彻底化形,要再想抓到他,难如登天。
死灵表示可以给周天申带路,有他的帮助,那些外乡人会至少再增添两分胜算。
周天申当然是拒绝了他。
自己已经有了打算,如果随便改换路线,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会是不可控的,谁知道那个窟兽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要是真的被他得逞了,自己一定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也不会有进入黄昭学院的机会了。
死灵见他没有帮忙的想法,也就没有强人所难,又给他指了另外一条路,可以绕过前面的碎血城,不过要多走两天的路。
周天申没有告诉它玉简的事情,他也不想知道死灵到底知不知道他们这些所谓外乡人的真正身份,算是劫后余生的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修行人道的人都有这种感觉,他在对敌那名来自唐门的男人时,清晰的感受到了一股恶意,尤其是最后爆炸的那一刻,如坠冰窖般的寒意从头到脚,侵染了他的身体。
可惜啊,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收起思绪,周天申向远处的碎血城走去。
他不是不想去,只是不想因为别人告诉了他,他才去。
而是更想凭借自己的意愿去那个地方。
凭借自己的意愿,多简单的七个字,又有多少人可以实现。
碎血城是一座很小的城池,小到连那只不知道真名的窟兽的真身都塞不下。
在窟兽眼中,它更像是一个可以随便毁掉的玩物。
现在玩具被自己的主人毁去了大半。
周天申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窟兽一个扫尾,直接砸在城里,碎血城被一分为二,还好里面没有居民。
周天申眼疾手快地接住从上空跌落下来的一个女人,比周天申还要高的女人,胳膊被窟兽的尾巴扫中,直接骨折。
女人忍住痛,怯生生的道了一声谢,媚眼低扫一下周天申,而后独自走到一旁,从腰上的荷包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些药膏,抹在胳膊上。
周天申扭头看去,此时正有三个人在与窟兽对战。
其中一人的后背生出一双紫翅,上面有丝丝雷电缠绕,每次扇动,都可以听到风雷声,那人手持长剑,长剑同样雷电缠绕,身上的长袍是一件名副其实的法器,衣摆处纹有一只吞咽雷电的凶兽,名为敕巽,是天首大陆有名的凶兽,已于万年前被锁沦大帝斩杀,尸首被瓜分干净,魂魄也被崖州拘走。
另外两人中,有一人戴着钢铁拳套,每次出手,都可以唤出一个巨石砸在窟兽的身上,对于窟兽完全就是不痛不痒,无法阻止其行动片刻。
另外一人竟然是罕见的符箓师,黄色符纸不停的从袖中飘出,都是廉价的金换胶,偶尔会有一两张品相高出一大截的牙锉子,但都持旁观姿态,每次出击,都不会离开符箓师的十步。
符纸结成法阵,悬停在窟兽上空,二十根铁链捆绑住窟兽的四肢,还有尾巴被三束闪电以奇怪手法捆缚着,闪电直接钉在地上,令窟兽一时半会挣脱不开。
那三人都已经看见周天申,见他不出手,全都出声提醒,要是真想帮忙,就赶快动手,现在窟兽正处于重伤状态,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现在出手,还可以分上一杯羹。
要是不想出手,就趁早离开。
现在窟兽在这里,大家一致对外,等到窟兽毙命,就又是对手了。
周天申没有多余的想法,递给那位正在疗伤的女人两张土崩符,可以在危难时刻当作最后的杀手锏。
女人欠身,并没有伸手接过符纸。
周天申正待收回时,那个背生紫翅的男人来到两人之间,冲女人点点头,确认女人无大碍后,又转身向周天申说道,“符箓你还是收回去吧,好意心领了,以后遇到了,说不定就是对手了。我叫陈筷器,仙彩州四大家的陈。”
仙彩州的四大家,简、苏、陈、许都是名门望族,家族势力足以匹敌四门以下的宗派,其中简家与天一门之间还有婚约,一举成为四大家之首,大有与四大门分庭抗争的趋势。
周天申听出男人话中的弦外音,想拿背后的势力压自己一头,周天申看向正在和窟兽奋力搏斗的两人,看来这个陈筷器很擅长做这样的勾当。
周天申一言不发,转身离去,对于应对这种人,除了无言以对,别无他法。
说到窟兽和死灵作乱,周天申倒是想起一个地方,天灵玉告诉他的,一个叫做猾穴山的地方。
玉简中有一副地图,地图显示这里确实有一个叫猾穴山的地方,不过有一点要事先说明,蒋町是周天申这条路线最后一个讲师,他所在的地方,就是猾穴山。
又看了一遍大致路线。
从现在的位置到蒋町那里,需要翻过十六座山,期间要跨过两条河,路过一座道观,一座兵家军营和一座寺庙。
万年前的那场大战,道、佛、兵三家被判为叛徒,自那以后,鲜有出世之人,原来有一部分的人被拘押在了这里。
周天申踏上了前进的路。
这条路线会遇到二十位参加考核的修道者。
说不定会遇到王多沾他们。
第九十二章 各方英杰
猾穴山山巅
脚边放着两把大刀的蒋町大大咧咧的坐在地上,没有一点作为讲师的架子,他对面坐着苟絮,与他同饮一壶酒。
苟絮擦去嘴角的酒水,打了一个酒嗝,一掌拍散面前的酒气,站起身,说道,“说好了,老蒋,等我进了学院,你要还我一壶酒。”
蒋町揉了一下眼,可能有些看不清,又揉了一下,嘟囔道,“小子,我怎么晕乎乎的,你该不会是给我下药了吧。”
苟絮看着脸色涨红的蒋町,一时没忍住,指着蒋町,哈哈大笑,“这是我们村最烈的酒,很考验酒品的,老蒋,别忘了你的身份,可别因为说错话,被剥夺了讲师的身份啊。”
蒋町一抖双臂,酒气一扫而空,叹息道,“这就是高境界的悲哀啊,连喝醉酒都成了一种奢望。”
苟絮冷眼瞥向他,撇撇嘴,只说了一句,“走了啊。”
向半山腰的那处沼泽地走去。
——————
高梡山山巅
李昧告别刚刚义结金兰的大姐姐,一个头上扎着羊角辫的圆脸姑娘。
两人已经决定,只要进了黄昭学院,陶喜儿就是李昧的师姐了。师父那边,她会帮李昧说好话的。
陶喜儿依依不舍看着自己刚认下的师妹,真害怕她一下山就会被人欺负。
要不要和其他人通个气,说一声?
陶喜儿站在一个紫色大旗旁,身边是比她还要高的葫芦,解下腰上的橘黄色葫芦,倒出一串糖葫芦,慢悠悠的吃着。
唉,当师姐真是一件劳心劳力的事情。
——————
漆丽山山巅
曹修鹤收起漆黑如墨的玉简,就这么一会功夫,原本洁白无暇的玉简就变得如焦炭一般黑。
白小生满脸泪水的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还没下山就被人干掉了,今天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他倒不是多伤心,只是害怕被人失望。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无论是学习父亲的厨艺,还是应母亲的要求,来黄昭学院求学,他都是在照顾别人的想法,从来都是把自己的想法放在最后面。
白小生是一个善良的人,害怕自己的想法会打扰到别人的那种善良,所以他才能和王多沾玩到一起。
一个可以放肆的去说,一个可以没有任何顾忌的去反驳。
白小生移开手掌,红日还有些灼眼,不知道那个家伙怎么样了。
切,都淘汰了才好。
曹修鹤收回巨大的钢剑,剑身两侧是繁杂的青色图案,剑气在上面迸射,激起电光火石,剑身中心有一指长,拳头大小的镂空部分,里面豢养着一只尾指长的小青鱼。
仔细看就会发现,剑身上面的琐碎剑气,都是这条小鱼吐出来的。
曹修鹤单手握着剑柄,剑尖指着长衫剑客,“你是这里最强的?”
长衫剑客杨修,年轻素以张狂闻名,年老了以后,脾气却好的好像没有脾气,双指弹走耳边的剑气,拨弄着鬓边的长发,杨修轻笑,“我不是,就算我是最强的,你打败了我,你也成为不了最强的。”
曹修鹤收起巨剑,一言未发,走下山去。
长衫剑客轻拍腰上的青钢长剑,喃喃道,“我们都老了?”
白小生坐起来,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嘟囔道,“老了就退休啊。”
杨修放声长笑,“怎么会。”
收起笑声,杨修转过身,蹲下,双手托着宽阔的下巴,眯起眼睛,看着眼眶微微红的白小生,笑问道,“输了,甘心吗?”
白小生收起目光,眼帘低垂,暗暗握紧拳头,“不甘心又怎样?”
杨修伸出修长的手指,白皙的不似握剑的手,指着自己的脸说,“要不要跟着我学剑法?我可是很强的。”
白小生嘴角裂开,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看向曹修鹤下山的方向,最后眼神坚定的直视杨修的眼神,“明年,我还会来,我会替他打败你。”
杨修轻握剑柄,拔出,上撩,一道薄如蝉翼的剑气从白小生耳边呼啸而过,在他身后炸出一道巨大的沟壑,白小生瞳孔微缩,最后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这样最好。”
青铜剑斜插在杨修脚边,杨修单手轻轻放在剑柄上,大风起,青衫摇,“这样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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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窍山山巅
一个将全身裹在一个很大的蓑衣里面的中年男人,头上戴着斗笠,只露出一双眼睛,手指夹着两张符纸,一张上面花了一个大火球,一个画了几道金色闪电。
他将符纸看似轻飘飘的扔出去,一个大如拳头的火球和人高的闪电砸在对面的一颗大树上,树干被闪电劈开,火焰将大树烧成了焦木。
中年男人呼出一口气,白气兀自卷起,飘荡在那些燃烧的焦木上,火焰熄灭,焦木瞬间都成了木炭。
再看中年人身后,一张符纸飘在半空中,符纸上画着一团白气,符纸无火自燃,化为灰烬。
一个炭黑肤色的青年站在中年男人身后,双手手指同样各夹着一张符纸,上面只画了几个水珠,祭出符纸,一场润无声的小雨浇灭了几束小火花。
青年有些难为情,中年男人却眼睛一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是一部完整的符箓之法,上面记录了一些他当符箓师的入门心得,中年男人认为很普通的一个东西,青年却如获至宝,当场就要给中年男人下跪。
中年男人拦住他,告诫他好好参悟这本书上所讲的要领,等入学考核结束,就会安排拜师,然后青年就可以跟在中年男人身后学习符箓了。
山上除了他们两人,还有几个参加入学考核的旁观者,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们。
这算不算走了狗屎运。
炭黑青年名为刘逝水,是一个四流末家的小公子,从小也算是锦衣玉食,不愁吃穿,原本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他,却对修道一事,执迷不悟。天天嚷着要去黄昭学院求学。父母拗不过他,便花钱雇了两个人境修道者一路陪同,千辛万苦来到了这里。
黄昭学院有规定,只招收地境修道者,刘逝水便先在浮萍学院学习了三年,修为境界堪堪到达地境后,立即来到了这里。
刘逝水平时比较喜欢写字作画,浮萍学院有一个‘形’级的符箓师,将自己的所学所得所知,全都交给了刘逝水,在浮萍学院享誉盛名的符箓师的看家本领,在中年男人眼中,就好像过家家一般,不堪入目。
其实更多原因,还是因为刘逝水没有达到精通地步的原因,不过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中年男人就是黄昭学院唯二的符箓师,叫丁湖,他和师兄何己的师父曾是黄昭子庙的三长老,比那位黑脸长老还要位高权重,一手符箓术已经达到了‘神’级,只是如今年老体衰,很难完全发挥符箓的全部威力。
即使这样,久不出世的老人依旧是中州的传说,那是一个一张符纸就可将天境强者击杀的老人。
刘逝水接过所有人的玉简,自己的那枚玉简,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橘黄色,足够进入外院学习了。
刚一下山,就遇到了一位肩扛巨大钢剑的男人。
两人认识。
一人拿出漆黑色玉简,一人准备好了橘黄色玉简。
曹修鹤很罕见的露出微笑,收起巨剑,想要和刘逝水一起下山,却被婉拒。
刘逝水见曹修鹤没有抢他玉简的念头,便收起玉简,一人摇摇晃晃的走下山去。
正如往年,拒绝曹修鹤的陪同一般。
修道之人,谁还没点臭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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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山山巅
黑脸老人站在黑色大旗旁,身后跟着一个黑影,黑影周身冒着黑气,瞅不清面容。
一身粉色连衣裙的马仙娣侧躺在地上,一缕魂魄从她的面门中抽出来,被黑影抓在手里。
黑脸老人马算心烦意乱,掐指演算,半天都没算出来个所以然,最后只剩下一声感叹,“怎么说也是一个本家,我活了几百年,竟然算不出她的为何会沾染这一段因果。真是对不起我的名字。”
黑影开口说话,是一个稚嫩的娃娃音,可它确实是陪伴了马算很多年,“当年给你的是一个算字,给我的是一个赔字,先不说你这些年算多了多少次,反正我是赔惨了,连命都没了。”
马算扭头看向身后的亲弟弟马赔,这个十五岁就死去的亲弟弟,满脸怒容,“要不是你贪劣玩耍,错过了爷爷的寿辰,他会给你这一个字。要不是你偷吃爷爷的藏酒,会掉进河里淹死。”
本名马赔,现在就只是一个死灵的马赔,不甘示弱,狡辩道,“我早就解释过,那是有人在陷害我,可是你们根本不听,头七的那一夜,我托梦给爷爷,他竟然在梦里还把我大骂一顿,还扬言着要把我的名字从族谱上划去,不让我入葬祖坟。”
马算讥笑,“难道你没有想过,一向好脾气的爷爷,为什么会单单对你这么不待见,难道你不知道,一旦入了祖坟,就再也没机会以魂魄姿态现身,要真是那样,你还能站在这里给我顶嘴。”
马算扭过头,“爷爷知道害死你的凶手,也曾经找人给你我算过命,你的那个字,是算命先生给你的。你能有今天,都是爷爷早已经计划好的。”
马赔呆若木鸡。
马算取下丹田中那棵高树上的一片叶子,没入马赔黑雾缭绕的额头中,以心神告知他,“你去邨州五和国的老槐村那里,那里是这个女娃的家乡,也许你会在那里找到我想要的答案,找到答案之后,迅速回来找我,到了那时,我再放你自由。”
马赔担忧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马算笑道,“这里是黄昭学院,还没人敢到这里行凶。”
马赔走后,马算抱起马仙娣,走出黄昭宣科,利用秘法,来到黄昭子庙长老祠。
长老祠里供奉着二十个长老金身像,都是已经故去的长老。
有一老人站在长老祠外,看到马算,恭敬道,“四长老。”
马算轻轻点头,“我要见大长老。”
那老人伸出一只手,将马算带到长老祠后面,是一座青竹搭建成的院落。
算抱着马仙娣,跟在那人后面,走进院子里,院子中间是一口大缸,大缸里云雾缭绕,似有云鹤声。
两人站在大缸前,那人朗声道,“大长老,四长老求见。”
一股清风吹开堂屋门,一个儒衫老人从屋子里面走出来,老人手里拄着一根青竹拐杖,头上带着与长衫极其不搭配的棉帽,面容苍老,眼睛里却藏着星河,璀璨明亮。
见到老人,长老祠的看门人便转身告退,只留下大长老,四长老和其怀里的女娃。
他是长老祠的看门人,职责所在就是保护长老祠的安危。
马算放下怀里的马仙娣,向大长老拱手告罪。
大长老早已退隐,每天就住在这个青竹院落里,足不出户,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
大长老摆摆手,示意马算不用说这些客套话,随后便指了指马仙娣。
马算便将马仙娣的身体里寄宿了一缕阴魂,弟弟马赔被他派送到了邨州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他还提出想收马仙娣为徒,将自己一身的本领全都传授给她。
不是马仙娣有这方面的资质,而是阴魂在她身体里良久,早已与她的命格合二为一,一旦缺损,就会有生命危险,就像现在这样,如果不及时填补空缺,不出三天,马仙娣就会如那些失去了一魂一魄的生灵一般,陷入迷茫,从而心魔横生,为害一方。
大长老微微叹息,万物生灵,皆有魂魄,三魂七魄,缺一不可。
而多了一个,也是极大的坏事。
那些由善灵转变成恶灵的死灵就是因为死后魂魄残缺不全,从而迷失心智,只记得杀戮这一个念头,这是万万不可的。
大长老伸出左手食指,轻轻一抬,大缸里飘出一粒水珠,没入马仙娣的眉心中,她的整个身体,都被一粒水珠包裹着,被大长老握在手里。
大长老说道,“我先帮你看着这个孩子,你去找一个适合她的魂魄,记住,一定要刚去世之人的一魄,绝不可多得,然后迅速来我这里。”
马算告退。
第九十三章 阴谋
黄昭宣科
天空之上
三抹身影悬停在空中,一人身旁,有一飞剑,横于身后,上下起伏,剑气横生,有名承影;有一人,手握长枪,杀气森然,斜摆身后,名唤芦叶;另一人,双拳背后,隐忍不发,宗师风范,名叫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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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昭子庙
议事堂
屋子里坐着一干人等,正在看空中悬浮着的一个水球,水球中的情形正是黄昭宣科中正在进行的考核。
一圈坐着的都是黄昭子庙的长老级别的人物,有一两袖裹夹着清风的青衫白巾男子,站在堂前,手里拿着竹简,轻轻在身前铺开,清风吹过,竹简上露出字来。
青衫白巾男人名叫许伏,是十三门之一的掌门人,是黄昭子庙的账房先生,平时也做一些记录文案的工作。
这一次参加入学考核的人员名单就是由他负责整理出来的,他是最了解这些人的唯一一人。
许伏的声音不大,却能够让在座的每个人都听的清楚,所有人面露认真,不敢因为身份而小觑此人,越是位高权重,就越是知道如何尊重人。
这是黄昭子庙的‘规矩’之一。
许伏半抬起头,眼睛始终盯着身前的逐渐,轻声道,“这次的押解任务带来的道无想、忘禅、郑和三人都很优秀,早在来到我们这里之前,都已经进阶到了天境,适应环境也很厉害,并没有任何的抵触,每天都能从黄鹤楼里走出来,这一点让我很佩服。”
五长老山湖眼皮一跳,干咳一声,站起身,面对那些质疑的眼神,有所解释道,“我也没想到这三个家伙这么厉害,既然再第一天就来到了黄鹤楼的第五层,当时他们三个互相搀着走下楼的时候,也让我着实吓了一跳,要知道历代剑、枪、拳三支队伍,可都是以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为结尾的。”
许伏说道,“这也许是可以改善三者之间关系的一个契机。”
七长老青竹怀里抱着一只由青竹编成的小猫,因为贴上了名为‘活气’的符纸,所以可以变得像真猫一样灵活。
她站起身,声音轻盈说道,“前几天,刘帛符来我这里,带过来一个叫李梦澜的姑娘,天赋也不一般,好像和那三个人一样,都来自五和国。我记得前几年刘祈也收了一个来自五和国的少年,当作关门弟子,我曾看过,当时真是把我吓了一大跳,那少年根骨不错,天赋也不错,就是眼神和心机,不像是刘祈会青眼相看的类型。”
许伏看着花容月貌的七长老,点头道,“不只是他们,还有郑选,金莎杀,白敬棋,任天豪,久帝,徐可为,及冠。这些人我都留心过,天赋都不一般,可能现在修为境界还有些卑弱,我觉得应该和他们所处的环境有关,邨州是大陆七大洲中最贫瘠的一个州域,五和国又是邨州五个国家中,地处最偏僻的。我想这也是由五和国负责押解任务的原因。这些人中,久帝和及冠的天赋最好,徐可为最次,不过,徐可为并没有加入我们的意思,已经在山下搭起了一件竹屋,每天除了做些清扫山脚的工作,就是写字。此人文笔造诣很高,我已经与他见过面,打过招呼,要是他不介意,可以随时来找我。金莎杀最不一般,明明是女儿身,却有为了变强可以承受任何痛苦的意志,我认为她很适合待在刘帛符身边。白敬棋和任天豪,一个是玉面小生,一个是冷面杀手,让他们两人搭档在一起,可以去试炼之地磨练一二。郑选,我不多做评价,如果他愿意,我可以让他跟在徐可为身边。”
七长老青竹坐下,自言自语道,“只有五个国家?”
许伏继续说道,“这次参加入学考核中,有七人来自老槐村,其中周天申涉猎最广。据我所知,他所修人道,却对其他‘道’也有所了解,无论是手段还是心性都在上等。这一路上抢了别人的玉简后,都会送给那些人一份小礼物,也许是一颗不入流的灵根,也许是一餐饱饭。他曾在道观停留了几天,很快便学会了金丹引雷,现在已经初具成效,以前应该受到过某人的指点;还有他手中的那些符箓,品阶不低,更像是是别人相送的,还有一些低级的符箓,应该是他自己所画。据我了解,丁湖在他这个年龄,可是连符箓是什么都不知道。薛璞对他的评价一般,但是在与唐字一交战的时候,即使知道对方是真的想杀他,他还是给对方留了一线生机,并没有痛下杀手。我认为这一点很好。更让我有所留意的是,他身上的那件白袍,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品阶应该在法器紫铁,这种级别的法器应该只有炼器宗的那些内外门长老才可以炼制出来。”
“马仙娣和白小生算是天赋最好的,不过马仙娣因为魂魄中被人动了手脚,现在正在大长老那里休养,白小生遇到了曹修鹤,现在失去了入学资格。王多沾最贪玩,现在才收集了三个签名,还很喜欢收集东西,每次遇到新鲜的东西,都会收集一点。心肠很好,每次帮了人都会收一些谢礼,但绝不多要。王存远心思缜密,做事之前都会想一套缜密的计划,现在已经收集了五个签名,很快就会遇到陈筷器。万三思很会耍小聪明,也很会审时度势,知道什么叫‘度’,这是很了不起的一点。我想让他当我的弟子。铁子珊是铁流的女儿,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导致她对入学考核很不重视,在于李昧的见面中,曾三番两次的挑衅对方,最后被李昧抢走了玉简。”
“我认为这些人中,能够通过入学考核的只有周天申,万三思和王多沾。至于那三个名额,我不看好他们三人。万三思和王多沾实力不足,周天申则是没有那个野心,这也很符合人道修道者的特征,随其自然。”
大长老坐在原位,捋着胡须,和蔼一笑,“许伏,让你专门做出这份名单,真是辛苦你了。这还是你第一次做出这样的评价吧。”
青竹长老轻笑,“看来许伏先生还算有点人气儿。”
许伏收起竹简,站在一旁,水球里面的入学考核,已经接近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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婀娜多姿的女人是梦落的人形化身,生前,梦落为天境巅峰,只差一步,就可与四凶兽平起平坐,彻底摆脱奴役身份。
那一战,它为掩护四凶兽逃离,独自面对万兽王,被一掌击杀,魂魄兜兜转转,来到这里。
谈不上痛苦,只是有些迷茫。
女人紧握手中木盒,鲜血横流,彼岸花愈发妖艳惑人,散发迷香,木盒打开,一朵红色花朵躺在里面,梦落将其吞下,一道道伤口从胸口纵向展开,向下蔓延,伤口发出红色光芒,猛然爆炸,随后生出骨肉,仿佛如获重生。
不过是换一个身份,换一个主人。
彼岸花作为根本地狱的专属产物,对于死灵而言,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补药,只这一株,就可以让梦落恢复到地心境。
岸花是黄昭学院赐给它的,也就表示黄昭学院在它身上下了一层禁忌,无论这个禁忌是不是真实存在,它都必须对黄昭学院心怀感恩,一旦起了歹念,天劫从不留情。
这算不算一种悲哀。
面前跪倒一片窟兽,有人头兽身,还有人身兽头,还有刚刚踏足修道之路的小兽,女人身后漂浮着几团黑雾,是它在来到这里第一时间收集到的,那些惨死在黄昭宣科的金字律文下的死灵。
喟然长叹,只剩下这么多了。
女人下令,让这些窟兽到那些外乡人的必经之路上,设置层层关卡,一定要让那些人,吃尽苦头。
第九十四章 好聚好散
离开碎血城,周天申又向前走了一个时辰,不知怎的就走进了一座叫做沼城的,沼气横生的小城池。
走在山林间,刚翻过一个小土坡,肉眼可及的地方就燃起了黄烟,很快将周天申包裹其中,等烟雾散去,原来的大树和溪流,全都被破败的房屋代替。
城内似乎着了一场大火,烧焦的房梁还在冒着青烟,土地也不是没有温度的。
一股烤焦的香味从不远处传来,伴有哭啼声。
周天申走近一看,是一只四肢焦黑的小兽,头顶生有一双小角,尾巴是火红色的,脸颊有一排小突起,看到周天申,胆怯的向后爬去,抵在烧黑的墙上,眼神怯懦,低头呜咽,舔舐伤口。
周天申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左右张望,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从寸守物中拿出一个青色酒壶,将今日酒倒在小兽的伤口上,今日酒是酆小都酿造的三天酒中,最温和的一种。
温凉的感觉从小兽脚底散开,等将四肢全部清洗一遍后,周天申又将剩余的酒,分给了小兽一点,初尝酒味的小兽很欣喜,都快忘了自己的惨状。周天申又拿出一枚丹药,一掌拍碎,敷在小兽受伤的四肢上,用自己的衣服包扎好后,给小兽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小兽渐渐昏睡过去。
小兽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周天申走出城,在山上找了一些野味,小兽的胃口很好,吃了一大半的食物,又向周天申讨了一口酒,吃饱喝足,小兽趴在周天申的肩膀上,一人一兽就这么走出了城。
回头看去,沼城在阳光下慢慢消失,随后又在两人面前出现。
小兽歪着脖子,满脸疑问,周天申眯着双眼,手搭在小兽受伤的四肢上,轻轻揉捏一下,小兽发出一声吼叫,沼城上空飘出一股黄烟,伤口好得很快。
周天申穿上了那双张云安送给他的绣花鞋,意外的合脚,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大约过了有五天左右,小兽已经可以自由行走了,撅着屁股跟在周天申身后,偶尔会从山里捕猎一只山鸡和箭尾猪,还会邀功似的在周天申面前摇尾巴,周天申都会在这时给它一口酒,在它们相伴的这些天,小兽足足喝了两壶酒。
还大有越喝越想喝,越喝越忧愁的风范。
他们路过了很多座城池,每座城池都会有一只窟兽坐镇,然后又会有两三人组成一队,对其进行攻伐。
这应该就是入学考核的内容,利益纷争中,多做一件事,好过少做一件事。
这些人中,有人成功了,得到了窟兽身上的宝贝,有些人失败了,玉简被同伴夺去,随后去往另一座城池,也不顾同伴仇恨的眼光,和他们离开黄昭宣科时的悲伤。
在这些城池中,有一个很突兀地存在,是一个小村子,种满了桃花。
那里的人安居乐业,鲜有人出去,村庄很大,人很多,也很热情,周天申刚一走进去,就被人拉着去了自己家,吃饭喝酒,成了周天申接下来一个月最主要的事情。
等到他想要离开的时候,村长却下令关闭了村口,整个村庄被围得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村民终于露出了真面目,都是没有身躯和面容的死灵,空间泛起涟漪,村庄消失,太阳慢慢降落,取而代之的是一轮红月,四周是坟墓,三两乌鸦站在坟头上,聒噪的叫着,他们一直都在提醒周天申。
小兽好奇的大量着瞬间改换模样的坟堆,周天申捂着肚子,面露苦色,如果这里是坟堆,那他吃的那些东西?
不敢想象。
周天申面露苦色的干呕着,吐得胆汁都快没了。
其中一个死灵发出声音,一种很空灵的声音,与鸟鸣无关,完全就是不知道声音的源头,“放心吧,你吃的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兽肉,酒也是我们费力找来的。唉,跟你们打交道真麻烦,要给你们设置足够多的障碍,还要保证你们没有性命之忧。”
另一个死灵说道,“没办法,寄人篱下就是这么悲哀。不过,等我们做好了这一票,就不用再担心这种问题了。”
确认自己的吃的东西没问题后,周天申擦掉嘴角的口水,算是把心放回肚子里了,活动一下筋骨,再三确认,“你们真的不能伤害我?”
第一个死灵说道,“这是黄昭学院的规矩,没人敢违抗。”
“但是想通过我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死灵大喊一声,身体溃散开来,化为一缕缕随风动的阴魂,落在地上,变成一只只面容丑陋的窟兽,还有漂浮在空中的鬼火,飘到坟堆上,一只只枯骨从坟墓中钻出来,随后便是一支骷髅大军,摇晃着身体向周天申走去。
小兽如临大敌,龇牙咧嘴,脸颊上的小突起冒着红光,一个冲刺,冲过那些窟兽的干扰,直接扑到隐匿身形的其中一个死灵身上,撕咬一番,死灵摇摇欲坠的飞到小兽碰不到的高度,急忙喊停,“我认输。”
死灵逃遁,窟兽也溃不成军,直接跑路。
小兽跑到周天申面前,周天申摸摸它的脑袋,小兽的尾巴摇晃着。
周天申一手剑芒,一手斧刃,扔到骷髅大军中,骷髅身体被打散,却又很快凝聚在一起,小兽指向一个方向,轻吼两声,周天申明白过来,这些骷髅是被死灵召唤出来的,就像那些窟兽,只有打败死灵,骷髅大军才会消失。
周天申没有自己动手,而是取出一直放在寸守物中的彩绘木偶人,一直沉睡的木偶人突然被叫醒,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骷髅大军,突然蹦起来,躲在周天申背后,小兽歪着脑袋,轻吟两声。
周天申一巴掌拍在木偶人的脑袋上,“你又没有心,害怕什么?”
木偶人用三根手指中的其中一根敲着自己的脑袋,眼睛逐渐炙热,无声呐喊,冲向骷髅大军,一番厮杀过后,骷髅大军无一人伤亡,木偶人委屈的看向周天申,周天申叹息一声,指了指小兽,又指了指木偶人,小兽点点头,轻吼两声,冲到木偶人身边,用尾巴戳了一下木偶人的木头身体,然后冲向一个地方,木偶人‘大喊’着跟在小兽身后,一路上过关斩将,枯骨打在他身上,没留下任何痕迹。
一兽一木偶冲到一个阴影处,小兽叉开四肢,低吼不断,木偶人摆开拳架,宗师风范全无,倒是有些搞笑。
死灵从阴影中露出身影,是一团黑雾,“我认输。”
周天申脚踩在碎骨上,好奇问道,“就这么放了我们,就不怕有人怪罪你们?”
死灵无所谓道,“我们这些‘为非作歹’的死灵只是让你们‘正大光明’出手的一个契机,无非就是让你们经历一下何为正义,何为罪孽。顺便警示我们,你们的重要性和人族在大陆上的地位。比起我们,那些随随便便放弃同伴生命,不顾他人死活的家伙,岂不是更可怕。”
死灵远遁,天地恢复清明。
一人一兽一木偶,在路上时快时慢,很快便走到了落斜山山脚,沼城再一次出现在他们身后。
周天申转过身,小兽蹲在地上,仰着头,轻吼两声。
周天申蹲下身,拿出一个青色酒壶,摸摸小兽的脑袋,“我知道你和那些窟兽一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迟迟不下手,既然成了朋友,咱们就好聚好散。”
小兽轻吼两声,叼着酒壶,三步两回头,走进沼城,消失不见。
木偶人‘眼泪汪汪’的跪在地上,被周天申一脚揣在屁股上,急忙起身,跟在周天申身后,走进落斜山。
第九十五章 各凭本事
苟絮走下猾穴山,来到后山山脚,那里有一片毒瘴沼泽地,沼泽尽头长有一株粉紫色的花朵,名为‘醉生梦死’,是一种根本地狱独属的植物,与彼岸花不同,醉生梦死同样可以被其他种族食用,苟絮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天灵玉曾经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一定要拿到那株醉生梦死,他有大用。
沼泽,毒瘴大多都是阴损之地,无形之中侵染一方山河气运,转嫁到自身根基,为山涧生灵带去灾祸,就好像人族经常提起的栽赃陷害,将脏水泼到别处,只顾得门前的那一块干净地。
正是因为这一点,沼泽地才会是死灵最喜欢占据的地界,也是死人最多,冤魂最多的地界,其中不乏失去神智的恶灵。
不知道蒋町怎么会容忍自家后院有这么阴损的存在。
苟絮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手,取出腰上木剑,横放身前,轻喃一声,“世间正义由我来守护。”
剑尖炸起一道光,冲天而起,砸落在沼泽里,在沼泽内部爆炸,沼泽地表面浮起水泡,最后砰然爆裂,一支支水箭激射而出,被苟絮尽数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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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修鹤来自中州一家已经很久不出世的大门派,名为魄轶宗。千年前,魄轶宗参加了那次争夺中州门派执牛耳者的会议,因为站错队,最后被胜利的一方私下报复,大半个宗门被毁,那一代的弟子全部战死,只剩下一些捶胸顿足的老家伙。
宗门最后的传承,一定是仰仗各自门下的那些天之骄子,天赋异禀的年轻人才是宗门的未来,没了他们,宗门就算是没了精气神,最后遭受重创的魄轶宗只在临近山下的村子里,大致挑选了九名村野家的孩子,以前是看不上,现在是没有办法。其中一个喜欢背着柴刀的少年,天赋是这些孩子里面最好的,最后的成就止步于天威境八关,继承了宗主的衣钵,在两百年前陨落。
这一任的宗主是曹修鹤的师叔,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读书人,喜欢坐在竹椅上,捧着书看,一看就是一天。
如今读书人已经是天首大陆上,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曹修鹤来黄昭学院求学就是希望能在学院里有所建树,希望让宗门的名字重新插在最高的山巅上。
曹修鹤所修剑道为狂剑,大开大合,以力破之,佩剑大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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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逝水也没想到自己会得到那位讲师的青睐,还赠送了自己一本遍布讲师字迹的功法。
刘逝水从小就喜欢写字画画,家中富有,文房四宝塞满了一个屋子,父母还为他请了城里最有学问的画匠教他画画,还不满足的他开始向往可施展法术的符箓一派,奈何符箓师在大陆太过稀有,就只有在黄昭学院听闻过他们的存在。
于是刘逝水便想来黄昭学院求学。
因为黄昭学院有规定,必须达到地境修为才能参加入学考核,他便拜入了魄轶宗,成为了一个读书人的关门弟子。
师父只说他修炼人道是上乘,没想到对符箓也这么有天赋。
他又施展了一下现在最为熟捻的小暑符,一轮红日从符纸中升起,落在他的左肩,周边所有的死灵都无所遁形,消散在世间正气最重的红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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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昧很高兴,自己又认了一个便宜姐姐,自己这一路求学可是很辛苦的,要不是那些在路上认得姐姐帮衬着,恐怕自己早就死了。
不是被窟兽吃了,就是被精灵迷惑了心智,要么就是被死灵夺舍。
李昧是一个很天真的女孩,直到现在她还觉得,那些帮助她的姐姐们,都是在无意间遇到她的。对她的帮助也都是善意使然,没有掺杂任何利益关系。更不会知道,她会是她们证道的契机。
黄昭学院从开院到现在,几千年了,也就遇到了陶喜儿这么一个心大的姑娘,还偏偏被她得了那件法器,能够以不过两百岁的年龄,在院长的带领下,见证那场大战,这等殊荣,足以让长衫剑客他们羡煞死。要是再添一个李昧,不知道那些活了几百岁的老家伙,是头疼还是高兴。
李昧可是在陶喜儿的私自决定下,成了他们的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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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也许是许不真这辈子最幸运的时刻。
那条被他从云海中钓上来的云鱼在吃了馄饨汤汁后,竟然自己开始了修炼,不到一年,就已经到了人魁境。就在刚刚,他凭借殊死搏斗,斩杀了两只窟兽,夺了他们的灵根,被云鱼服下后,隐隐约约有了破镜的征兆。
没让他等太久,云鱼的体型暴涨,直接撑破钵盂,跃出钵盂,成长到了手臂的长度,境界突飞猛进,连破两境,到了地心境才停下,那个破碎的钵盂被它全部吞进肚子里,连续破镜导致的灵力气流被钵盂蕴含的灵力弥补镇压,趋于平稳,许不真也因为云鱼连续破镜,拾了一些云鱼剩下的残羹冷炙,由地火境三关进阶到了地火境五关。
许不真急忙坐下,稳固进阶导致的灵力气流,云鱼漂浮在他身边,不断地用尾巴触碰他的身体,替他收集那些溢出的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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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秦粒,钱魁,吴继,孟序等人,也都有各自的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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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申向男人拱手告退,走下山,打开玉简,已经收获了十个人的签名,还剩下七个人,已经走了一大半的路程,也已经过了河,进了道观,期间并没有遇到很惊心动魄的事情,只是在道观逗留的几天,获得了一些比较小的机缘,也趁机与里面的道士学了几招符箓,其中一张求道符最为实用,可以在过河、翻山的时候,借出一条路,一条曲径幽深的小路。
还顺便讨教了金丹引雷,现在已经初具成效。
让他最哭笑不得的是,在过河的时候,遇到了两只修炼成人形的螃蟹,一男一女,正在初尝男女情爱之事,正待宽衣解带时,刚好被周天申撞见。
即使他万般解释,那两只螃蟹就是死活不愿意相信,一口咬定他是另外一条河派来的奸细,甚至还打算显出真身,与周天申大打出手。
身躯大如小山坳的两只螃蟹,一前一后,大有合击之势。
周天申后退两步,祭出一张万剑断江符,一条长十丈的剑龙环绕在他身后,随着他一挥手,剑龙冲向天际,翱翔一圈,直接斩断整条河的气运,吓得两只螃蟹重新变回人形,跪在地上,以泪洗面,哀恸不已。
万剑断江符,可召唤出一万柄剑,是酆小都最满意的一张符箓,排在现存符箓榜上前十的位置。
周天申现在的功力只能召唤出三千七百柄剑,就已经可以斩断百里之内所有的江河的气运,有甚者甚至可以吸取气运,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不过这种有违天下江河走势的事情,只有命格重如泰山者,才可以承受的住。
万柄剑拼凑成的巨龙,足有百丈高,可以斩断任意一条江河的气运和走势,就连崖州的根本地狱秘境中的那条黄泉河,承载了不知道多少魂魄的黄泉河,都有可能逆流而上。
周天申收起剑龙,符箓暗淡了三分之一,这种级别的符箓大多都不是一次性的,反复使用带来的后果就是,威力一次不如一次。
收起估摸着还可以使用三次的符箓,周天申问过两人另一条河的大致情形。
第九十六章 这一夜
两人在见过周天申的手段后,完全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周天申也对这一片的地域有了大致的了解。
这条河名叫春秀河,河里拢共住着二百多条鱼类,其中只有他们两只螃蟹和另外一只大虾修炼成了人形。
因为一只窟兽和精灵修炼成人形后,会牵扯到所在地的气运,有时是增添气运,为当地的生灵带来福运。
如果窟兽或精灵修炼成人形前,犯下的罪孽太重,就会加深自身杀念,为了弥补自身,他们往往会吸取当地气运,为自己‘赎罪’。
其实只是另外一种犯罪。
这里并没有其他生灵,那二百多条鱼类的气运,根本不值得一提,所以他们三人便商量着,将春秀河的气运转移到三人身上,然后,就可以带着剩下的鱼类,去另外一条更加宽阔的夏骑河,一旦占据那里的气运,转移到自己身上,三人皆可以进阶到地藏境。
地藏境到天境,虽只有一步之遥,但是在这上面折损的修道者不计其数,更何况是天赋不如人族的窟兽和精灵,可是一旦有了希望,就有了前进的奔头。
这一点是很重要的。
可是因为一些原因,那只大虾背叛了他们,独自一人去了夏骑河,在那里占山为王,享誉一条两百里大河的气运,现在恐怕早已进阶到天境,做一位快活神仙。
两人似有隐瞒,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断断续续的。
周天申也不拆穿两人,只是大致询问了夏骑河周边的大山的情况,还有那只大虾的秉性如何,随后便上了南屿山,玉简上的地图显示,那里有一座寺庙,还有五个黑点。
看着玉简逐渐变成嫩红色和玉简一侧的黑点,已经抢了七个人的玉简,要想让玉简完全变成血红色,还需要五个人的玉简。
这次的入学考核参与人数有七十人,现在所知的强敌有曹修鹤,苟絮和陈筷器。
一个只杀剑道修道者,一个只杀窟兽、精灵,一个两者皆吃。
周天申与陈筷器,曹修鹤都已见过面,两人都放过了他。
曹修鹤还在这里徘徊,去找那些他认为足够强的剑客,陈筷器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他的表妹,那个第一回合就败下阵的女人。
其他诸如李昧,刘逝水,孟序,许卑等,在下山的第一时间,都来找过周天申,就因为他在道观逗留的那些天,有传言称,周天申打败了曹修鹤,周天申的玉简还在就是证明。
一根通天光柱在远处冲天而起,光柱中有一人,含笑而立,随着光柱消失,离开了黄昭宣科。
“许卑完成考核任务。”
周天申会心一笑,这个家伙还真是快啊。
许卑是仙彩州许家的庶出少爷,与许鞘生同父异母,两人的感情一向很好,出门前,许鞘生特意交代过,要是遇到一个叫周天申的人,绝不可与他为敌,但也不能过分依附他,只当是交了一个朋友就行。
周天申对许鞘生的印象一般,对许卑的态度却很好。
最终结果能够进入前三的人,可以免去进入内院学习的考核,而且还有挑选讲师的权利,前十还会有额外奖励。
周天申向夏骑河走去。
夏骑河与春秀河之间相隔一座小林山,只是一个寻常小山坳,上面有一小片树林。树林里有一坟冢,坟冢旁边倒插着一个木头十字架,十字架上斜插着一把短刀,刀面上镌刻着复杂的花纹。
周天申赶到山上的时候,正好遇到曹修鹤收起巨剑,旁边躺着一个手握短刀的细眼青年,曹修鹤走到坟冢面前,拔出十字架,一阵机括声响起,坟冢向左移动,露出一小截楼梯。
曹修鹤指了指地上昏迷的细眼青年,将手里的玉简抛给周天申,周天申随手接住,曹修鹤说道,“就是这个人到处放出消息,你打败了我,从而导致很多人打扰你,抱歉。”
周天申将自己的玉简放在另一个玉简上,吸收玉简上面的灵力,李辰的信息被尘封,暂存在许伏手里的那些竹简中。
曹修鹤见周天申收起玉简,便邀请他一起去坟冢下面看看,周天申婉拒。
两人再一次分道扬镳。
周天申不知道坟冢下面有什么东西,只是在第三次遇见曹修鹤的时候,他发现曹修鹤的身上多了一种东西,前所未有的轻松。
夏骑河由一只大虾坐镇,占据一河气运后,只要能够进阶到天境,就可以施展无上小天地,这是窟兽和精灵基于人族只有在进阶到神境才能施展无上小天地的优势所在,人族无法占据一方天地山河的气运,却也不用担心因为违背天道而遭受天劫之难。人族要想在神境之前施展无上小天地,需要格外耗费心神,甚至折损修为境界,这就叫丹田小天地的现象化。
大虾现出真身,正在夏骑河清洗身体,周天申从角落里走出来,注意到大虾的背上有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两只虾鳌也都满目疮痍,不忍直视。
周天申出现的时候,大虾也发现了他,只见他变成人形,是一个红发中年人,双臂上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身穿一身红色大袄,眼神不善道,“你是那两个叛徒叫来的打手,怎么,知道我受了伤,特意来杀我,他们两个还真是混蛋啊,到现在都不敢现身,竟然让一个小娃娃来送死。”
周天申打断中年人的臆想,摆手道,“我只是想给您请教一下天劫的应对之法。”
中年人挑眉,向前走两步,手握着下巴,身体前倾,讥笑道,“你也是修炼成人形的窟兽?不对啊,没闻到什么味道。精灵?也不是,这个地界的精灵都被我吃了,气运也都加持在我身上,绝不可能在诞生出一个精灵。道士,敢从道观里走出来,怎么不见和尚,还有那个当兵的。?”
周天申否认道,“都不是,就只是一个好奇心强一些的普通人。”
中年人转身离去,“快走吧,趁我现在还不饿。”
周天申向前走去,慢悠悠的迈出一步,却后退了三步。
中年人收起脚,手背擦去嘴角的泡沫,“还不走?”
周天申拍掉胳膊上的脚印,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咯嘣’的声音,“来这里快一个月了,还没好好的打一架。我看着就这么好欺负?”
周天申脚尖轻点,如蜻蜓点水,一手背后,手指夹着一张四两千斤符,另一只手青黄两色闪过,剑芒和斧刃,一手成之。
中年人后撤一步,身体半蹲,一拳握于胸前,一手横放向后拉,身体如一根拉紧的弓弦,背后竟然真的浮现出一只巨大的手掌,随着周天申的接近,手掌握成拳头,一股憾山之势以中年人为中心,向周天申集中压去。
周天申用青黄两色裹住整个右手臂,悍然与巨大的拳头对轰,周天申被憾山之势压下去,双脚重踏大地,祭出四两千斤符,周天申由拳变掌,想要握住那只巨大拳头,周天申的手掌与巨大的拳头中间有一层水波,将两者黏在一起。
中年人脸色涨红,想要夺回拳头的掌控权,周天申手掌上翻,直接带动拳头脱离中年人的掌控,原地旋转一圈,最后打在中年人的胸口上。
中年人躲闪不及,只得显出真身,红色的虾鳌夹住拳头,直接把拳头夹碎,红色虾鳌原本就已经破烂不堪,现在更是重伤,直接从中断裂。
周天申又是一拳,直接把虾鳌打的稀巴烂,中年人变回人形,右拳血肉模糊,鼻血横飞,倒在石壁上,咳嗽不止。
周天申吐出一口积压在胸中很久的气,舒服极了。
之前一直看在那些人没有主动出手,又一起来求学的情面上,没有和他们一般见识,可是平白无故的被人安在身上一个帽子,也是很让人不爽的。
周天申走到中年人的面前,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微微用力,“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中年人点头,咳出一口血,周天申放下他,中年人又咳出一口血。
周天申给他一粒丹药,四品的疗伤丹,可以稳固伤势,中年人伤势稳定后,在河里抓来两条鱼,架起一个火堆,烤好鱼,递给周天申一只,自己慢吞吞的吃着,一边吃一边说。
天劫是窟兽和精灵在进阶到天境后,天道对它们的一种考验,只要能够承受住,就会得到一笔天赐的机遇,至此一飞冲天。
可是如果在天劫中陨落,那么自身不但会失去生命,魂魄还会被天道剥夺,一身的天财地宝散落在各处,反而会成为他人的嫁衣。
中年人身上的伤就是因为前几天遭受的天劫所致,尽管用了一河气运和周边大山山脚的气运,中年人身上的伤,依旧不见好转。
可是一旦将身上的伤口养好,那么连天劫都可以抗住的身体,又会达到怎样的一种程度。
中年人唏嘘不已,言语中不缺对周天申的埋怨,经过这一战,不知道身上的伤又要到何时才会好。
周天申当着中年人的面,施展了一番道家的金丹引雷。
上空出现一团乌云,乌云中心有一个漩涡,旋转中丝丝雷电从中窜现,中年人下意思的缩了一下脖子,现在他对雷电一类的东西害怕极了。
周天申轻声呼喊,中年人咽下口水,走上前,不停的指导周天申变换雷电的位置,他对道家的金丹引雷一窍不通,只知道天劫引发的雷电直接劈在了他的丹田上,那种痛苦,记忆犹新。
周天申拜访的那座道观中,只有一位耄耋之年的老道士会使用这种几近失传的古法,他没有询问周天申为何会知道金丹引雷,只是将自己的心得告诉了他。
金丹引雷与天劫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动。
无论气势如何骇人,如果打不中人,金丹引雷就始终只是摆设而已。
在施展金丹引雷的时候,绝对不可以心生杂念,因为天上的雷电需要与施术者心意相通,然后调动丹田中的灵力,以丹田中的金丹为基点,将雷电牵引下来。
因为金丹是道家的专属,与佛家的舍利,兵家的战铠并称为灵绝三宝。
其他修道者丹田中的灵根不比三家,会在不同境界呈现出不同的样貌,所以基点是很重要的东西,必须时刻记住基点的位置,这样才可以在第一时间调动灵力,牵引雷电。
周天申将基点定在丹田中那棵大树最高的树枝上,这样即使在构建丹田小天地的时候,也可以很方便找到。
周天申分出一丝心神,朝天仰望,试图找到雷电的源头。
这一看,就是一整夜。
第九十七章 兵家
中年人不敢休息,因为他还要担任守卫的工作。
直到天上乌云散去,周天申睁开眼,抖落一身的疲惫。
中年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周天申总算是在没有任何人到来之前,醒了过来,因此免去了很多麻烦事。
他所召唤的乌云不过四丈大小,但是一旦雷电被他的灵根引发出来,产生的动静足以惊动那些留守在这里的人。
对于像中年人这样,不依靠天赐机遇,反而是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到达现有的成就,灵根和灵智其实都是不输给人族的。
它早在第一眼看到周天申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只是那些人有过交代,绝不允许它与这些外乡人走的太近,以免招来灾祸。
周天申也在此期间参悟了一些之前不太懂的点,尽管一整夜都没有牵引下一个雷电,但是他有信心,下一次牵引下的雷电,绝对会一鸣惊人。
与中年人告别,周天申给他留下了一柄短刀,是从李辰的手里拿走的,算是这次让他帮忙的报酬。
刀身光滑照人,刀背微翘,刀柄刻着一些花纹,握起来极为的顺手。
躺在竹筏上,周天申昏昏沉沉的睡去,竹筏顺着夏骑河流向远处。
昏睡的周天申又梦到了那个神秘的地方,冰雪天,槐树长高了几分,树荫扩大了将近一倍,老槐树下,飘着一颗碧绿色圆珠,浑身冒着绿光,正向外冒着热气,周天申甚至可以看到四周的热浪。
突然,热浪从树下向上升腾,覆盖了整颗槐树,天空破开一个大洞,金光从洞中泄露,一只金光手掌从洞中降落,砸在老槐树上,老槐树直接穿透了手掌,树叶上都是金黄色血液。
一声鹤鸣,一声狼吼,一声狗吠,一声猫啼,一声虎吟。
似有老翁声,声声叩心门。传说百家言,护经到天边。
周天申悠悠醒来,已到了一座山山脚下。
夏骑河会流经前后三座高山,分别是赵利惧的婆陀山,李玄的翻覆山和周天地的恶堕山。
周天申在山脚放好木筏,登上婆陀山山巅,赵利惧斜靠着紫色大旗,闭着眼睛,貌似已经睡着了。
周天申想把他喊醒,却被一鞭子打在后背上,不疼,但是有些莫名其妙。
转过身,一个气呼呼的高个子女人双手叉腰,右手攥着一根铁鞭,语无伦次道,“你...,你就是周天申,那个打败了...,曹修鹤的人?”
周天申深呼吸一口气,还好昨天把气都撒完了,他现在真是不想和这些人动手。
他指了指身后的长袍男人,说道,“我只想要他的签名。”
女人泛起冷笑,“好啊,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周天申转过身,不去理会女人的无理取闹,铁鞭破空袭来,周天申一歪脖子,铁鞭擦着他的耳朵,搭在他的肩膀上,周天申握住铁鞭,用力一拉,女人只感到铁鞭一沉,立刻气沉丹田,调动灵力,双腿半蹲,夯实的扎在土里。
周天申第一下没有拉动铁鞭,身体向左前倾,低吼一声,身体向前倒去,女人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感觉从铁鞭那头传到自己手上,力气猛然一滞,天旋地转,倒插葱的倒在周天申面前。
周天申一脚踩在铁鞭上,仰头看向睁开眼的赵利惧,赵利惧的眼睛是黑色的,没有眼白。
黑色往往代表了神秘。
周天申在心中猜测,也许他就是那个魂灵师。
赵利惧笑了,笑得并不恐怖。
周天申掏出玉简,赵利惧在上面完成自己的签名,笑道,“我学生秦粒,是个武疯子,你打败了她,以后好不了要叨饶你,到了学院,还请互相担待。”
周天申笑言,来者不拒。
直到周天申下了山,秦粒满脸通红的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羞赧的不敢抬头。
赵利惧没有多说什么,有些事只有经历了,才能知道其中滋味。
第二座山是李玄的翻覆山,李玄背着十字架,单指倒立,身旁是一个瓜子脸青年,模样不错,学着李玄的动作,单手倒立。
李玄闲庭信步,瓜子脸青年已经满头大汗。
得到签名,周天申扭身便走,没有逗留半分,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遇,都有属于自己的运气。
在见到周天地的时候,周天申又遇见了一个人,李昧。
周天申只当作李昧是周天地的学生,与她点头致意,得到周天地的签名后,正准备下山时,李昧喊了他的名字。
两人离开周天地的视线,在一棵大树下,李昧问了两个问题。
“你到底有没有打败曹修鹤?”
“你想好拜哪个人为师了吗?”
第一个问题,周天申明确表示,两人只是有那么一些意气相投,其实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不是剑客,曹修鹤放过了他。
第二个问题,周天申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选哪个讲师。
周天申陷入了迷茫。
对未来没有打算,大家就都只是小孩。
周天申下了山,开始思量这个问题。
兵家军营在恶堕山的半山腰,是一座占地规模很大的一个兵器库。
兵家是大陆上最有规矩的一个组织,从行事到立行,口碑皆好,与道家自然,佛家出世不同,兵家军纪严明不同,兵家多是侠肝义胆之人,与江湖牵扯最多,入世最彻底。
直到万年前的背叛之后,就一直‘下落不明’。
兵家军营门前站有四名岗哨,皆身披厚甲,手持长枪,腰挂长剑,高处的两座山岗上各有两名弓箭手和一名弩手。
弓箭手背着箭囊,手持长弓,手肘和腿骨上都绑缚轻甲,为了减轻负担,弓箭手身上没有穿戴厚甲,而是一层轻甲,主要护住头部,胸部和腹部。弓弩手背着一个巨大木匣子,里面装置有二十支粗木箭,一人配备两个弓弩,一个是大型弓弩,双手才能操纵,另一个挂在腰上,可单手使用。
兵家在黄昭宣科中的作用主要是负责四周大山的安全,在没有人的时候,主要负责巡查周边十座大山的窟兽和死灵,有无违背誓约之举,一经查知,先斩后奏。
兵家知道周天申这些外乡人的真实身份,也早在周天申上山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
只是没想到,他会来这里。
周天申出示身上的玉简,这是必要的步骤。
将士点头,长枪砸地,军营大门打开,周天申走进去,里面正在进行训练,大约有二十人,都是军营外那两名看守的装扮,长枪、长剑、厚甲,身后还背着一个圆盾。
他们的兵长是一个身体修长的青年,一头长发高束,头上戴着头盔,只佩戴了一柄长剑,身边有两位副兵长,皆是文人装扮,只是眼神多有不善。
兵长让他们自由练习,自己带着周天申去了最大的帐篷那里,坐下,兵长没有自报姓名,只让周天申说明来意,周天申从寸守物中取出一杆长枪,横放在兵长面前的青石桌上,兵长拿起长枪,看清上面的刻字,一身将气瞬间爆发喷涌,直直地扑到周天申身上,周天申踏出一脚,在面前的空间中形成一个气墙,将气从周天申两侧飞窜,冲出帐篷,在外面的空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文人装扮的副兵长相视一看,眼神不明。
兵长开口,“郑,范,周,冯,朱。你来自哪家?”
周天申说道,“我不是兵家人,只是认识了一个叫郑和的朋友,他拜托我,如果以后遇到兵家,无论是哪一派系,都要将这杆长枪交给你们。”
兵长站起身,挥了几下长枪,火红色的枪杆和枪尖通体炙热,烧烫着兵长的手掌,血肉模糊,兵长面无表情的放下长枪,语气中多了几分恭敬,“我明白了。”
兵长手缠白布,将周天申送到军营外,拿出一枚玉佩,说道,“兵家并没有外界传的那么落魄,只是眼下少纷争,没了我们的用武之地,于其被别人赶走,还不如我们自己离开,万年前的那件事,我没有资格做任何解释,只是希望你能记住,兵家人,从不缺的就是傲气。有了这个玉佩,以后再遇上兵家的人,可以省去不少事,他们也会帮助你。”
周天申收起玉佩,也不避人,从寸守物中取出一把断剑,与送给道无想的那把不同,这把断剑更像是短剑,断口处很平整,剑身贴有一张符纸,剑柄有一红绳。
兵长收起断剑,与周天申告别。
兵家将士,多傲气,不屈不挠,最丈夫。
还有四个人的签名,下一个目的地是寺庙。
第九十八章 魔化
寺庙与恶堕山相距大约三座山的距离。
在得到两个签名后,来到百草山山脚下,周天申不得已牵扯进了一场争斗中。
不只是他,这次争斗牵扯了很多人,苟絮,曹修鹤,李昧,刘逝水,孟序,秦粒,钱魁,吴继,许不真,卞道常,吕哲,只要是在这场考核中,受到额外关注的人都参与了这场争斗。
争斗的起因源于即将遗落在大泽湖的一颗佛家舍利。
佛家舍利,道家金丹,兵家战铠,并称灵绝三宝。
因为三家的避世,致使大陆上只留下了关于三宝的传闻,老一辈人的去世,更是为灵绝三宝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传闻,三宝得一,可赦令一家,得二,可占一洲,得三,可得天下。
从寺庙中出走的老和尚,圆寂于大泽湖湖中心的一朵莲花中,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月的老和尚,死前曾留一言,“食我心肉,得我金身,盗我舍利,三者和其一,可道无忧,前路漫漫,缘者自知。”
此话一出,卷起天地风云,久而不散,山湖枯泽,大地翻腾,窟兽暴血,精灵心妄,死灵哭求,修道者心猿起。
周天申收起木偶人,吞食了三两将气,得以待在寸守物中休养了一段时间,现在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的木偶人颇有怨言,坐在地上,不愿意起来。周天申指了指湖中心的那具金身,说道,“前几日让你得了将气,待会我争取帮你夺了那七窍玲珑心,只要再让你得到道家的骨肉,也就算是集齐了精气神,你也算是成了一个真正的人了。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木偶人还不通心窍,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周天申蹲下身,耐心解释,“我不想死,也不想任何人因为我死,所以我不敢结仇,就连这次的入学考核,明知其中真意,也不敢和任何人牵扯上关系,恨不得绕着他们走。就比如那座兵家军营,那人不告诉我名字是最好,如果告诉了我名字,我反倒不会送给他那把断剑,之所以收下玉佩,缘由都在郑和身上,我就当自己是一个报信人就好。道观的道人算是与我交涉最深,道家的金丹引雷就是证据,因为道无想的关系,我对他们是最放心的。现在到了佛家,一旦得了心肉,又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层孽缘,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和张云安算是一条船上的人,就算我现在与他断绝关系,想必他也会主动找上门来,说不定还会埋怨我,为人不够仗义。王多沾他们,大家从小一起长大,要是突然疏远了他们,反倒有些不好。还有在路上遇到的人,包括张云安交给我的那份名单,以及酆小都说的酒钱,我是一定会去找他们的,只有我出面,这其中的阴谋算计才会水落石出,也许会有人死,但好过所有人都死。你从五和国就一直跟着我,我原不打算带上你,只是酆小都的话,我没办法拒绝。现在还不知道酆小都是死是活,大脚还在他那里,应该会等着见我最后一面,等你成了人,就替我回到酆小都身边。”
木偶人看着满脸笑容的周天申,轻轻点头,乖巧的钻进寸守物里。
周天申站起身,吐出一口浊气,有些话说出来比不说还要令人痛苦。
有些话不得不说,有些人不得不离开。
前世的自己足够孤独,但这并不代表这一世的自己就一定要去摆脱孤独,无论历经多少时间,周天申都坚持一点,绝不因为自己的存在而给别人带来麻烦。
大泽胡中心
以老和尚为中心,所有人站在大泽湖外,眼神炙热,摩拳擦掌,就只差没有出口伤人,图一时痛快。
周天申走到湖边,发现湖水下降了十尺有余,依稀可见湖底的石头和躲在石头下面的银色小鱼。
一个个水泡浮出湖面,飘到空中,百余个,聚在一起,泛着白光,水泡中有水、有鱼,突然,两道金光从老和尚的眼睛中射出,直接轰击在周天申身后的大山上,两个巨坑出现在石壁上。老和尚睁开眼睛,空洞洞的,没有眼球,慢慢站起,张开嘴巴,也是黑洞洞的,一股带着腥臭的邪风被老和尚吐出来,刮在湖面上,剩余的湖水被吹到天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水镜,覆盖了整个大泽湖连带前后两座大山的上空。
在老和尚入魔化恶灵的时候,其他人也开始行动起来。
刘逝水最先祭出一张万里冰封符,一道万丈长冰冰封了整个大泽湖,连带着天上的水镜和老和尚,老和尚脚下的莲花兀自旋转开来,泛着粉红色,破开巨冰,飞到水镜下,老和尚抖落身上的碎冰,一挥手,所有水泡兵分十路,分别袭向身下数十人。
人人各显身手。
周天申祭出一张土崩符,两块巨石护住他,周天申向后退去,水泡砸在巨石上,巨石砰然碎裂,水泡中的水具有腐蚀性,湖边的石头都被腐蚀,留下一个个腥臭的小洞。水泡里面的银色小鱼一落到地面上,纷纷爆裂,碎肉和内脏重新组合,变成了另一种奇形怪状的窟兽。
窟兽有四爪,大头,无尾,心脏裸漏在外,被三根黑色肋骨保护着。
周天申一边向后退去,一边扔出斧刃和剑芒,砸在窟兽身上,溅起电光火石,窟兽用一只手护着脑袋,一只手护着心脏,向前奔袭。周天申脚跟抵在身后的山壁上,用四向秘法中的西收在身前凝造出一层结界,双手结出手印,百草斩,月牙形的斩击从左右两侧向前交叉旋转,直接砸在窟兽的双腿上,窟兽不顾流血的双腿,吐出数个水泡,砸在无形的结界上,砰裂开,一道道黑色小虫爬伏在空中,直接将由灵力凝聚而成的结界溶出一个大洞。周天申重新凝聚出一道结界,解除前一道屏障时,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由灵力凝聚而成的结界是秘法‘东藏’和‘西收’的杰作,将扭曲空间造成的漩涡隐藏起来,那些打在屏障上的攻击都被扭曲的空间转移到了别处,此外还要再搭配秘法‘南至’。
他解除结界的时候感受到,那些小虫子正在吃他的灵力,空间扭曲并没有折断虫子的身体,灵力反倒被虫子吞进了肚子里。
周天申的空间扭曲归根结底还是灵力在身前找准一点,运转到极致的结果,与神境强者可以开辟出一方天地有天壤之别。
窟兽已经来到身前,直接撞在周天申身前的那道结界上,周天申整个人陷入山壁中,扭曲空间形成的漩涡正在搅动窟兽的头盖骨,收效甚微。周天申抽出丹田中的灵力,双手各自结出手印,半山印施加在右手上,一掌抵在窟兽的头顶上,向前一推,窟兽嘶吼一声,用力向前顶去。周天申另一只手结出四叶落红,手掌上由灵力捏造出的四个月牙形斩击,不停旋转,解除结界,周天申咬牙顶住突然增强的压力,左手砸到窟兽的胸口上,斩击直接斩断窟兽心脏前的肋骨,心脏被搅碎,窟兽向后退去,倒地不起。
心脏的碎屑撒在周天申的身上,发出腐蚀的声音,还好周天申身上的白袍是一件品阶不低的法器,要不然很容易被这些碎屑伤害到身体。
第九十九章 合作
一路上都是窟兽奔跑造成的坑洞,从中间断裂的大树倒在路中心,树干上被湖水腐蚀出一个个小洞,洞里还有一尾小鱼,正在往外吐着水泡,周天申一击斧刃,打碎树干。
小鱼的身体随之爆裂
其他人也都解决了各自的对手,再一次将老和尚团团围住。
老和尚浑身冒着黑气,双臂低垂,低着头,勾着腰,莲花也被侵染成了黑色,老和尚阴恻恻的笑着,水镜翻起波浪,砸在已经干枯的大泽湖湖底,大地被撼动,湖水涨涌,波浪起伏,直接砸向刘逝水,第一个胆敢挑衅老和尚的人。
所有人跳到树上,刘逝水又祭出一张百战成兵符,扔到地上,身前出现一支百人骑兵,骑兵下马,解下马背上的盾牌,举在头顶,结出一道结界,湖水打在结界上,结界出现一丝裂痕,刘逝水蹲下身,竟咳出血来,刘逝水的功力不够,贸然使用‘式’级符箓,只会折损自身修为境界,如果再使用一次,就要折损他的修道根基了。
所有人躲在百战成兵结出的结界下面,曹修鹤来到刘逝水身旁,拿出疗伤药,让刘逝水服下,周天申拿出青色酒壶,递到刘逝水眼前,刘逝水咽下丹药,摆手道,“多谢您的好意,我不喝酒。”
周天申放下酒壶,同样祭出一张百花缭乱符,四个周天申从四个方位攻向老和尚,剩下的那个走出结界,双手伸向湖水,静心印,逐渐平复下波涛汹涌的湖水,这也是周天申突发奇想的做出来的举动,甚至他自己的内心深处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
老和尚斜着抬起头,空洞的左眼瞥向自己四周,周天申心生感应,抬头看去,一道光柱从身后的山壁射来,穿透四个周天申的胸口,最后平稳的镶在老和尚空洞的左眼,是他的眼珠子。
还有另外一个眼珠子,不知道身子何处。
所有人瞬间提高警惕,防止被老和尚偷袭。
四个周天申化为花瓣,散落各处。
曹修鹤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抽出巨剑,砸向身后,一声巨响,曹修鹤倒飞出去,秦粒甩出铁鞭,缠绕在曹修鹤的巨剑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吕哲将琴横摆在自己腿上,一拨琴弦,一道声浪追向老和尚的另一个眼珠,眼珠流窜的速度太快,声浪根本追不上。
水镜又一翻滚,掉下一个巨大的水泡,里面有二十只先前出现的那种窟兽,卞道常摘下腰上长剑,在身前挽出剑花,以剑尖诞出的灵气兰花结尾,剑花在卞道常身前显现,是一朵人高兰花,半路阻截水泡。
许不真手臂前伸,从袖子里钻出来一只通体透明的大鱼,大鱼吐出一阵云雾缠绕在自己身上,冲向水泡。
大鱼先兰花一步,钻进水泡里,与水泡里的窟兽撕咬起来,直接一口吞掉半数的窟兽,吃饱后,悠然回到许不真身旁,打了一个饱嗝,连带着吐出一些云雾,再次沉睡,许不真伸手一抓,云雾被他捏成一个个小球,抛向空中,直接砸开被水镜向下倒出的波浪。
兰花刺向剩余的窟兽,水泡在空中破裂,剩余的窟兽心有灵犀的将身前的同伴踹向兰花,自己掉落在湖底,踩着湖水,慢慢直立起身体。
许不真突然告退一声,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地,离开了黄昭宣科。
所有人都表示理解。
窟兽们吐出一个个水泡,水泡在空中连接,形成一个巨大的茧,将它们包裹其中。
孟序双手结印,一睁眼,瞳孔变成一黑一白,他大喊,“不好,他们又在重组。”
中州阴阳眼孟家,黑眼看人,白眼看鬼。
钱魁戴着一个巨大的铜黄色拳套,一步跨出,跃到空中,老和尚嘿嘿一笑,脚下莲花飞出花瓣,想要半路绞杀钱魁,吴继向前走出一步,拿出一串白玉珠子,捏碎一颗,数十柄飞剑在空中显现,在钱魁身旁组成一条略显拥窄的剑道,阻挡那些莲花的攻击。
钱魁又一步跨出,来到湖水上的茧前面,一拳砸出,与此同时,周天申闪现到侧方,剑芒和斧刃,狠命的砸在茧上面,秦粒向老和尚的方向甩出铁鞭,曹修鹤踩在铁鞭上,一跃而起,举起巨剑,砸向老和尚的头顶。
所剩无几的水镜向下挪移,挡住曹修鹤的巨剑,曹修鹤口吐鲜血倒飞出去,水镜破碎,老和尚向上飞去。
钱魁的拳头砸在茧上面,直接向内凹陷,一股水波将他的拳头包裹着,慢慢送到窟兽的嘴里,钱魁低吼一声,铜黄色拳套光芒大涨,直接在茧里爆炸,炸开了窟兽的脑袋,眼球还在拳套上翻滚落地。
苟絮落到湖边,拔出木剑,横放在身前,剑尖绽起一抹光亮,苟絮随意横摆一勾,光亮如彗星陨落,砸向没有死绝的窟兽,直接在湖中心炸开。
周天申停下身形,一击百草斩带着万剑断江符来到老和尚身后,剑龙一个折身,将老和尚吞进肚子里,身体收缩,剑身穿透老和尚的身体,剑气在剑龙身上爆绽,如一盏黑夜明灯,白的刺眼。周天申拼着符箓不要,催动丹田灵力,丹田中的那棵大树愈发绿意深邃,剑龙从头到尾开始爆炸,剑气风浪以老和尚为中心,向四周散开,直接荡平了附近两座山的山顶。
那两座山的讲师各自一道结界护在身前。
百草山
有一人穿一身青衫,青衫上面绣着两条紫尾鱼,胡须是淡紫色的,那人手指轻抚紫尾鱼的尾巴,笑道,“这么大的动静,也没人出来管管?”
象屿山
另外一人体形魁梧,面容白净,手心抵在插在地上的宽剑的剑柄,有些动怒,“简直是胡闹。”
八剑之一的承影剑孔将,青衫长发,御剑而行,来至韩瀑身边,收起佩剑到尾指大小,萦绕在手掌中飞行,带起一条青色尾巴。
韩瀑斜眼看向身边的孔将,笑问道,“八剑之一的承影,打算什么时候送给我?我可一直都在等着呢。”
孔将伸出那只手,承影悬停在他掌心之上,“先生想要,现在就可以拿去。”
韩瀑果真接过那柄尾指大小的承影剑,一向不与人亲近的承影乖顺的在韩瀑手掌中飞着,韩瀑说道,“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免得在别人那里落下话根,说我以大欺小,仗势欺人。”
孔将忍俊不禁,“这里还有人敢说先生的闲话?”
丁象山身旁站着的是一位八拳之一的太极杨僮禅,杨僮禅的体型要比丁象山小一些,不苟言笑的杨僮禅拱手歉意道,“还请先生见谅。”
丁象山冷哼道,“我们可不比你们,就仗着这座山活着,打归打,闹归闹,要是坏了规矩,就凭你,还不够资格求得我的原谅。”
杨僮禅苦笑道,“先生教训的是。”
承影一闪而逝,孔将已经御剑到大泽湖上空,那个老和尚还没死,他需要监视他,要是有什么逾越之举,可先斩后奏。
杨僮禅一步来到杨华孛身边,皱眉沉声道,“不但入了魔,还想更进一步,逃离这里。”
杨华孛一杆长枪在手,他是三人中沙场气最重的一个,说话都带血腥味,“要不要出手,只是一个不成形的魔头,远远比不上崖州的那几位。”
孔将手掌向下虚按,“不着急,看看他们怎么做。”
杨僮禅不满意道,“我可是被我家先生狠狠的批了一顿,要是再整出点幺蛾子,我这顿打是少不了了。”
孔将嫌弃道,“还不是你半路弃了剑道,开始修行拳道,寒了你家先生的心,看我家先生就没有那么多的是非可说。”
杨华孛及时打断两人的争吵,指了指下面,“现在的任务是看着点那些孩子,都是好苗子,要是毁在这里,会有很多人指着我们的鼻子骂的。”
大泽湖湖中心,老和尚上半身鲜血淋漓,脑袋也被削去了一小半,露出白花花的脑浆,留到嘴角,被他缓缓擦去,老和尚的身上有黑色纹路在发着微光,还剩下几片叶子的莲花贴附在老和尚的身上,变成了一件白袍,白袍与黑色纹路合二为一,变成一件黑甲。
老和尚伸开手脚,伸了一个懒腰,好像要撑破天幕,打了一个喷嚏,好比窟兽的嘶吼,巨大的声浪冲向周天申他们。
周天申祭出几张转瞬即逝符,众人身影一闪,来到了老和尚身后。
苟絮收起木剑,告退。
他可不像把命丢在这里。
周天申又祭出几张土崩符,几块巨石建起一道屏障,将刘逝水护在下面,周天申说道,“我们必须抽几个人引开老和尚的注意,否则一个人都活不了。”
曹修鹤沉稳分析,“学院那边不会坐视不管,但是直到老和尚入了魔,学院都不曾有人出手,就代表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我留下,李昧和秦粒带着刘逝水到就近的山头上避一避,孟序的能力在这里帮不上我们,吴继护送着孟序,到附近其他的山头,记住千万不要走到一起。钱魁,周天申,我们三个去吸引老和尚的视线。卞道常和吕哲,你们两人负责干扰老和尚,为我们的喘息争取时间。”
周天申拿出剩余的符箓,九张万剑断江符,给了吴继一张,六张转瞬即逝符,他们三人一人一张,李昧、秦粒和刘逝水三人一张,孟序和吴继两人一张,卞道常和吕哲两人一张,又给了钱魁两张四两千斤符,给了曹修鹤两张百花缭乱符,他是三人中战力输出最大的,必须有保护自己的手段。
第一百章 为时过早
老和尚一步步走向周天申他们,脚下的湖水开始沸腾,最后冲天而起,化为一条水龙,咬向巨石,所有人一起行动。
钱魁一拳迎敌,不忘贴上四两千斤符,四两千斤符,可以四两拨动千斤之势,巨大的拳套直接撞在水龙头上,激起水花。曹修鹤主张大开大合之势,一剑劈砍在水龙的背上,直接砍断水龙的身体,周天申踩在钱魁的肩膀上,身影飘出,又一脚踩在曹修鹤的肩膀上,青叶落,轻盈的身体如一片叶子,祭出百花缭乱符,五个周天申同时进攻,鞭腿,冲拳,肘击,剑芒,斧刃,尽数砸在老和尚的脖子,腹部和背上,老和尚轻笑道,“就这?”
周天申瞳孔竖立。
五指成爪,带有风浪的手掌穿透四个周天申的胸口,最后被真身用双拳抵挡,周天申向后退去,手背擦过身上的狮虎白装,手指向上一撩,根根金线化为几抹流光,缠绕在老和尚的四肢,金线上附带的狮虎之气,镇压着老和尚抬不起头。
钱魁之前潜入水底,随着周天申的败北,跃出水面,一拳夯在老和尚的脚面上,那是除了头部,唯一没有被黑甲覆盖的地方,老和尚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黑甲上,现在脚面被钱魁的拳头砸中,脚骨碎裂,老和尚仰天长啸,一掌拍向钱魁,钱魁躲闪不及,正准备拿出转瞬即逝符,这时,曹修鹤的巨剑赶来,劈在老和尚的黑甲上,老和尚一掌将其拍飞,钱魁得以远遁。
曹修鹤在空中折身,一道粗如水缸的剑气从巨剑中迸射而出,砸向老和尚的脚面,老和尚狞笑一声,转瞬来到曹修鹤身后,带有龙威的龙爪手擦着曹修鹤的脖子而过,带下一些皮肉,紧要关头,卞道常的兰花剑气和吕哲的琴音气浪接踵而至,前者托着曹修鹤的身体飞到对岸,后者打在老和尚的黑甲上,激起火花。
卞道常和吕哲的实力,一直都被低估了。
老和尚飘落在湖中心,黑色眼球在眼眶中旋转,环顾四周,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无论是周天申三人一换一的攻击,还是最后卞道常和吕哲两人的突击,老和尚始终没有越过脚下这片方寸地。
不是老和尚有多厉害,而是周天申他们都没有出全力。
既然有了退路,谁又愿意白费力气。
老和尚仰头,咧嘴一笑,“这就是你们想看到的结果?”
大泽湖上空,云海中,孔将叹息,“没了性命之忧,也就少了杀伐果断,这是黄昭学院的弊处。”
杨华孛反驳说道,“学院本就是教人育物的地方,要那么重的戾气做什么?”
孔将说道,“那也不能被人当成了软柿子,随意拿捏,我本少年意气争,腰间三尺藏青锋。剑客,不狂怎么行。”
杨僮禅罕见的当起了和事佬,“谁都是这么一步步走出来的,还是再看看再说。”
老和尚咧着嘴,一步步走向前,“你们不出手,我就不客气了。”
身影一闪而逝,老和尚出现在周天申身后,一脚踹向后心,周天申折身,递出一拳,手肘撞在脚心,周天申翻滚着倒飞出去,老和尚一跺脚,身体腾空而起,一记鞭腿打在闻声赶来的曹修鹤的巨剑上,借助反弹之势,龙爪手,龙头见形不见骨,直接冲撞到象屿山山壁,卞道常的兰花剑气堪堪挡住冲撞产生的余威,吕哲舍了长琴,琴弦被他捏在手里,随手一丢,在空中结成一张大网,罩住老和尚的身体,老和尚一时没有挣脱开,再一跺脚,身体拔高,与象屿山齐平,老和尚与丁象山眼神交错,落下之时,挣断大网,半蹲,横扫,钱魁旋转着身体与老和尚的腿撞在一起,只听咔一声,钱魁的拳套出现了一丝裂痕,老和尚的膝盖出现一块淤青。
地火境对地藏境,本就是以卵击石,即使老和尚神志不清,无法完全发挥地藏境修为,但那也是一道天堑。
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逾越的。
周天申闪到曹修鹤身旁,三张土崩符,碎石穿破地面,刺向老和尚,曹修鹤两道剑气藏在碎石后面,等老和尚一掌破开碎石,直接轰击到老和尚的手掌上,留下两道血槽。
老和尚看着手掌上的伤口,怔怔出神,钱魁瞅准时间,一拳打在老和尚的腹部,老和尚后退两步,在这间隙中,卞道常的两朵兰花剑气捆缚着老和尚的身体,吕哲拾起唯一完好无损的琴弦,以独特的手法刺向老和尚的后脑,琴弦一穿而过,老和尚的额头流出黑血。
身躯轰然倒地。
孔将摇摇头,解释道“要不是老和尚收了杀心,只以肉身应对这致命一击,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杀了他?”
杨华孛点头同意,“心魔不够纯粹,犹有善念,远达不到进阶天境的地步,不过这舍利倒是如夜间明灯,亮的很。”
杨僮禅早已收了视线,面对象屿山的方向,拱手谢罪,起身说道,“那双取自日月的眼睛,同样不差,可惜没我们的份。”
三人离开大泽湖上空。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等到离开的刘逝水几人赶到后,开始了分赃。
老和尚身上的黑甲是一种蛟龙属类蜕的皮,归钱魁所有,两个眼珠子犹如夜明珠,被孟序拿了去,还有几瓣莲花花瓣,归了刘逝水,龙爪手显现的龙威是一件指甲法器的功效,被吴继拿走,剩下的舍利,心肉和金身,分别归了曹修鹤,周天申,卞道常和吕哲四人。
舍利是佛家重宝,理应交给出力最多的人。
曹修鹤当仁不让,也不推辞。
收起舍利,曹修鹤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拔出插在地上的巨剑,与众人告别,这次收获到了舍利,已经足够了,他马上就要离开黄昭宣科,去黄昭学院外院,找到那名叫做杨修的剑客,只要获得他的准许,就可以去崖州的试炼之地,磨砺剑道,成为名震中州的剑仙。
卞道常和吕哲也是和周天申认识的,三人都是来自邨州,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老乡见面分外亲热,只是三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表现出来,两人和他寒暄一番后,也离开了黄昭宣科,得到佛家金身,已是超乎寻常,不可因为得意忘形,而耽误了大事。
没有得到战利品的李昧,秦粒二人与刘逝水,孟序,钱魁,吴继,四人结伴离开,他们还需要收集几个签名,得到日月双眼的孟序还需要收集一些死灵,用来淬炼自己的双眼。
吴继的白玉珠子是一种存储法器,不过与寸守物不同,这类法器存的不是东西,而是气,人族的生气,死灵的怨气,窟兽和精灵的慧气,还有剑气等。这次出手,三十六颗珠子,只用上了一颗剑气珠,通过这次‘生死搏斗’,他好像摸到了一些运用白玉珠子的诀窍。
无论是剑气,生气,还是怨气,放出时,都会以最初的形态显现,剑气珠,放出来的就是剑气,生气就是人族的模样,只有修为境界达到足够高,才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改变它们的显现形态,那时,白玉珠子才算是被吴继所掌控。
三十六颗白玉珠子,其中只有二十四颗里面存有‘气’,而且大多都是剑气,还有几颗表面有几缕黑色波纹的是死灵的怨气,这类‘气’可以用来干扰敌人的神经意志,一旦放出,便会纠缠对手,直到一方消失。这么多珠子中,只有一颗珠子里面存有人族的生气,虽然人族的精气神很好找,就算是人数只有人族三成的修道者,在中州这块地界,也是可以经常遇到,但是夺取他人的生气,就好比死灵的夺舍,窟兽和精灵的吃人肉,是被世俗所不允的,因此,纵使人族的生气有诸般好处,他也不敢轻易去索取,只能在家族中,找那些没几天活头的奴仆,花重金购买才行。现在他的手中就有一个即将寿终正寝的人魁境巅峰的修道者的生气。
吴继也想多收集一下死灵的怨气,就与孟序一起出发了。
剩下周天申,收起老和尚泛着金光的心肉,把它和木偶人放在一起,希望两者能在炼化之前,多一些‘心灵’相通的默契,这对炼化心肉有很大的帮助。
现在就为木偶人炼化心肉,还有些为时过早,至少要等到完全安全,自己的修为也足够应对各种险情的时候,此外还要准备炼器炉,以及其他天才地宝,最重要的是,要有一副道家身躯。
第一百零一章 打不打
湖水干枯的大泽湖,里面落满了枯黄的树叶,萧瑟的秋风裹挟着萧条,匆匆吹过。
既然老和尚已经身死道消,周天申也就随之放弃了去往寺庙的打算,毕竟自己手里还拿有别人的心肉,就这么贸然上门,实在是有些许的不妥,万一被他们索要回去,自己又上哪去找这么适合木偶人的心肉。
在大泽湖畔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衣衫,运用灵力将甩出的金色丝线收进白袍中,周天申柔指抚摸白袍上的狮虎,两只窟兽的眼睛是四颗黑色圆珠,等同于地境修为的灵根,被铁流用炼器宗的独有炼器手法将其和白袍用金色丝线纺织在一起,表面金光微闪,注入灵力,可以看到流光溢彩,不愧是法器紫铁,经此一战,竟然没有受到任何的损害,抽空一定要好好钻研钻研白袍的其他用处。
周天申收起思绪,随后向象屿山走去,象屿山是黄昭宣科中的第二大山峰,通体是一只背岩象的形状,背岩象是一种只生活在南州的稀有窟兽,位属万兽王的七十二地煞之一,战力颇高,从来都没有在人族世界出现过。
只要收集了象屿山上的丁象山的签名,那就只剩下蒋町的签名了。
象屿山的石壁上,雕刻了很多背岩象的石雕,每一个石雕的背上都有一个拳印,背岩象的鼻子大约有自己身长的三分之一,也是它很重要的武器,只是这些石壁的鼻子都被连根拔掉了。
瞧着很别扭。
用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山顶,周天申抹去鬓间汗珠,向体形魁梧的丁象山走去,之前一直在默默关注大泽湖的丁象山,很快认出周天申就是拿走了老和尚心肉的那个人,一想到自己的山头差点被荡平,丁象山脸色阴沉的注视着面露微笑的少年,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直到周天申走到他面前
丁象山开口后的第一句话,差点没把周天申给吓趴下,“就是你们差点把我的象屿山给毁了,现在非但不逃,还来我这里要签名,是说你们勇气可嘉呢,还是找死呢。”
周天申连忙拱手谢罪,就差没给这位魁梧的汉字跪下了,“与老和尚的对战实在是无奈之举,晚辈们也是迫于无奈,至于让象屿山受损一事,更是无心之举,还希望前辈能够见谅。”
说罢,周天申直接将心肉取出,双手托举到丁象山眼前,“要是前辈不计前嫌,晚辈愿意让出心肉。”
丁象山冷笑,一拳打在周天申的肩膀上,周天申跪倒地上,大地龟裂,“你这小子,还算是会说人话,我瞧你根骨不错,要不要和我一起练拳?”
周天申摇头道,“不要。”
丁象山不解,“哦,你可知道我的身份,拜我为师,不出三年,我便可让你直接去试炼之地,接受淬炼,只要你能从那里活着离开,天境修为,定是你的。”
周天申依旧摇头,“我已经想好了要拜荀夫子为师,现在要让我转变心意,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丁象山二话没说,一脚不留余力的踹在周天申的胸口,周天申迎风飞去,仰面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出两口干血。
丁象山一招手,周天申身上的玉简飞到他手上,丁象山以灵力为墨,在玉简上写下自己的签名,将玉简扔到周天申的脸上,“还是个有骨气的家伙,拿着玉简,赶紧滚。“
周天申收起玉简和心肉,以地火境修为,直接跳下山,然后使出青叶落,身形如落叶,飘飘荡荡,缓缓落在山脚下,扭过身,已经干枯的大泽湖就在眼前。
“擦,走错方向了。”
周天申可是不想再上象屿山了,他掏出玉简,查看上面的地图,除了上山,象屿山山脚下还有一条幽径小路,可以穿过象屿山,直接到达猾穴山。
周天申向猾穴山走去。
通往猾穴山的幽径小路在象屿山的山脚上方十尺的位置,仅能容一人通过,小路还算结实,由石头打造而成,上面多拳印,且有规律的排列在一起,想到肩膀上传来的压力,不难知道这些拳印是从何而来。
只有绕着象屿山走一圈,才知道象屿山真正有多大。
周天申足足花了小三个时辰,才穿过象屿山,这还是他时不时的使用青叶落的结果。
现在他已经有了地境修为,凭借地境充沛的灵力,青叶落也从简单的只能让他在空中停留片刻,一跃而成一种飞行法术,只要丹田中灵力不枯竭,就能一直飞翔。
象屿山与猾穴山紧挨着,两者之间只有一小片树林。
穿过树林,就到了猾穴山。
周天申在猾穴山山脚,仰头,远远的看到一个身影,正在从山上飞奔而下,不多时,就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
苟絮,应该说是苟玺,此时正风尘仆仆的揽着周天申的肩膀,大笑道,“先前在大泽湖没和你打招呼,你别见怪,这么久没见,你小子个长得挺高啊。”
周天申伸出一只手,也在苟玺的头顶上比划了一下,“你倒是没长啊。”
苟玺笑道,“行了,不跟你打诨了,我问你,你是不是就只剩下蒋町这一个签名了?”
周天申点头称是。
苟玺松开手臂,拉着周天申就要往山上跑,“快点,拿到了签名,你可要陪我去一个地方。”
二人很快就来到了猾穴山山顶,蒋町正在喝酒,整个人醉的都要看不清眼前人影了,晕晕乎乎的在周天申的玉简上写下自己的签名,然后,嘟囔着醉睡过去。
拿到了签名,苟玺和周天申两人来到猾穴山后,一片沼泽地前。
沼泽地还是苟玺第一次造访时的样子,沼泽地往外冒泡,发出腥臭味,两旁是树林,阵阵阴风从中刮过,让人后背发凉,沼泽地尽头是一块规整的大石头,石头上面盘腿坐着一个衣衫不整的貌美女子,女子睁开眼,眉眼间光波流转,魅意十足,冲着周天申两人勾着手指,猩红色舌头舔舐嘴唇,发出不同寻常的笑声。
周天申下意识后退一步,手摸向藏在长衫下的短刀,向一旁的苟玺问道,“这是...?”
苟玺用手指摸着鼻子,嘿嘿笑道,“这算是学院对我们的其中一项考验吧,在来学院之前,天灵玉那家伙特意嘱托我,让我最后一个到猾穴山,说这里有对我帮助很大的存在,起初我还有些不信,其实就是害怕东西被别人拿走了,所以便先在这里扎了根,为了和这里的山人打好关系,我还特意带上了珍藏很多年的烈酒,没想到这里的山人蒋町这么好对付,没喝几口,就把实话全都说出来了。前面这家伙名叫梦婆,原本是窟兽族四凶兽的手下,因为犯了事,被万兽王一拳头打死了,魂魄也被万兽王剥离出来,送给了黄昭学院。我们此行的目的很简单,打败她,得到宝物,或者被她打败,收拾东西去学院。”
苟玺解下木剑,剑尖杵地,手心放在剑柄上,用下巴指了指坐在石头上的梦婆,“在挑战她之前,她会先向展现她的实力,让我们以供参考。”
说罢,梦婆伸出一只手,手掌上黑雾弥漫,如溪流在掌心中缓缓流淌,最后汇聚在源头,形成一个黑色珠子,黑色珠子缓缓升空,沼泽地里的怨气向它靠拢,被它吸收,珠子的体积增大数倍,里面满是骷髅,哭声、求饶声、谩骂声,混作一团,最后在空中爆炸,黑雾形成一个阵法,罩住周天申,苟玺和梦婆,那些骷髅从黑雾中走出,向两人靠近。
从黑色珠子凝聚成功开始,周天申就感到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挤压着,有些喘不上气,好像有东西踩在自己的肩膀上,压迫着他向梦婆下跪,周天申手指掐诀,静心印起,一小缕灵力从丹田中的大树中飘出来,游遍四肢百骇。最后汇聚在后脑,一股清凉的感觉在后脑中滋生,周天申打了一个激灵,眼睛顿时明亮不少。再看向梦婆,就只看到一具庞大的骨骸,正在往外冒着黑气,丑陋无比。
苟玺的情况要稍好一些,在周天申来之前,他都已经不知道来了多少次,每次梦婆出手,他也不说自己要不要挑战,只是同样的动作,站在现在所站的位置,不停的减少体内灵力的流动,用自己的身体去感受那份恨意。
梦婆最后也察觉到了,感情这小子是把自己和这些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死灵当作了磨刀石,用来磨砺自己的剑意,切,要真是被他得逞了,自己岂不是被黄昭学院的那些讲师笑话死。
梦婆用心神告知那些死灵,不用再有所保留,有多大怨气,就哭多大声,她倒是要好好看看,这家伙能有多不要脸。
顿时,整个树林都是死灵的声音,那时的苟玺整个人七窍流血,气血逆流,要不是蒋町暗中出手,恐怕就不是昏迷这么简单了。
这次多了一个人在场,梦婆还是有所保留,给苟玺留足了脸面。
苟玺吐了一口唾沫,大风刮过,唾沫全呼在了他脸上,他慢慢擦去,问道,“打不打?”
第一百零二章 诈降
周天申稳固心神,慢慢支起腰杆,尽量让自己站的笔挺一些。
苟玺反手握剑,手腕向上一提,木剑剑尖有一亮光,划出一条笔直的白色尾巴,亮光随即被甩到梦婆面前,梦婆随手一拍,亮光在她掌心中爆炸,爆炸产生的气浪吹向四周,黑雾变薄不少,不少死灵重新死在苟玺的剑气下。
苟玺眉开眼笑,手握木剑,横放在身前,数个亮光在剑身上跳跃,他看向一旁的周天申,问道,“帅不帅?”
能够将修道者的潜力一下子激发出来,但也会留下断绝后路般的副作用,不知道同样来自老槐村的王多沾等人,会不会受到影响。
周天申低下身子,虽然没有使用过,但是刀法,他也是了解不少,身上的那本《修道五途》上面就有详细的刀道讲解,他也已经看过了不少。
苟玺见状,同样动作,身体压低的时候,木剑保持在身前的位置,剑身上的亮光剧烈跳动,最后被苟玺全部甩出。
周天申的动作足以说明一切,只见他猛然掠向梦婆,不给梦婆任何反应的时间,以百草斩的手法甩出飞镖,飞镖滑出一个及其古怪的弧度,飞向梦婆。
梦婆嫣然一笑,站起身,下半身化为死灵时的样子,一团黑雾,上半身用秘法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她的双臂其长,后背有两双翅膀形状的骨臂,躯干瘦骨嶙峋,依稀可见胸口正中间一颗红色的心脏在有规律的跳动,头上有两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骨角,骨角看着像是被安上去的,与长有三个眼睛的脑袋及其不搭配,脸上的三个眼睛分布在额头和脸颊上。三个眼睛之间有繁杂的花纹,像是一个小巧的阵法,血红色瞳孔作为阵法枢纽,滴溜乱转,尤其是额头上的那只,在周天申扔出的飞镖旋转着飞向她时,那只眼睛的瞳孔随着飞镖的飞行轨迹在不停的转动,最后定格在某一个方向,射出一道血光柱,与飞镖碰在一起,直接洞穿飞镖,碎裂的飞镖掉落在沼泽地里,很快被腐蚀。
周天申也已经来到了梦婆的面前,右手向前划去,锋利无比的刀刃被梦婆身后的骨臂挡住,两者之间崩出火花,周天申的身形顺着刀刃摩擦骨臂的方向,向一旁划去。
苟玺的慧光剑气也接踵而至,一共七颗,先后分别被梦婆的四只骨臂,三道由三只眼睛发出的血光柱挡住,剑气与血光柱接触的瞬间,爆炸引起的气浪直接掀飞了周天申,那四个依附在梦婆身后骨臂的剑气,也在骨臂挥动的瞬间爆炸,梦婆在最后时刻收拢骨臂,将爆炸缩小在自己的背后,气浪在骨臂之间肆虐,削去梦婆背后的皮肉。
一波攻击过后,周天申略显狼狈,苟玺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梦婆的四只骨臂被削去两个,后背的大伤口在下半身黑雾的缝缝补补下,恢复如初。
先前的黑雾结界还在,那些死灵还在为自己的悲惨遭遇哭泣。
周天申在原地站好,伸了一个懒腰,骨骼发出黄豆爆裂的声音,这次可以好好的打一场了,掂量手中的短刀,重新反握,左脚猛然一踏,身体弹射而起,握有短刀的右手在身前挥砍,斩杀那些从沼泽地里窜出来的死灵,对付死灵,符箓是最有效的。
梦婆剩下三只骨臂,用来应对周天申,而脸上的三只眼睛,不停的发出血光柱,阻挠对面的苟玺‘登岸’。
而对付这些丧失灵智,无法思考的恶灵,一张夜明符足矣。
夜明符,又叫照心符,可以照亮人心,显现灵路,试问死灵无心,何以存在,何处去,何处归。
周天申直接祭出四张夜明符,用灵力催动,挂在沼泽地的四个角落的树枝上,符箓缓缓燃烧,微小的火光像是一柄利剑,穿透恶灵的身体,彻底死去的恶灵化为黑雾,被黑雾阵法吸收,等到沼泽地里的恶灵都被夜明符斩杀,黑雾阵法的体积涨大了几近四分之一。
没了死灵的干扰,周天申便可以安心的对付那三只骨臂。
每一只骨臂都好像是有自己的思想,各自行动,根本不给周天申近身的机会。。
骨臂上已经有数十道裂痕,都是短刀一击造成的,每当短刀与骨臂相接的时候,短刀的刀刃都会折射出一道光,光芒划过骨臂的时候,都会留下一道裂痕,梦婆也发现了这一事情,身形扭转,瞳孔发出血光柱,三只眼睛之间的花纹在脸上流动,一阵黑雾从梦婆的心脏中喷出,罩住周天申的视线,血光柱射进黑雾中,周天申闭上眼睛,从寸守物中取出两张夜明符,催动灵力,夜明符迅速燃烧殆尽,黑雾被火焰吞噬,血光柱在空中停滞一二,周天申向后退去,虽然躲过了血光柱的正面攻击,但也被血光柱轰击在地上的气浪波及,双腿都受了伤。
单手撑地,将自己尽量远离梦婆,从寸守物中取出青色酒壶,将酒倒在伤口上,酆小都酿造的清酒,用来疗伤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苟玺趁着梦婆变换身形的时候,抽出背后剑匣子中的那柄长剑,是一柄精钢长剑,剑身狭长,剑刃粗钝,剑柄粗大,剑尖却又扁平,模样奇怪的长剑被苟玺取名为钝齿,因为剑刃粗钝的缘故。
手握钝齿的苟玺气势徒然一变,不再以慧光剑气迎敌,而是收起木剑,奋然跃起,钝齿狠狠的劈砍在骨臂上,只一击,原本已经伤痕累累的骨臂,直接碎裂,梦婆发出不属于人族的吼声。苟玺接连两击,剩下的两只骨臂也被砍碎,梦婆后退两步,捂着胸口,那四只骨臂与她的心脏相连,属于‘同气连枝’,骨臂受伤,心脏也会受到牵连。
‘同气连枝’是专属窟兽族的生命特征,每一只窟兽都会有与心脏相连的另外一样‘东西’,可以理解成专属于窟兽的分身,梦婆的是骨臂,这四只骨臂与心脏一脉相承,一损俱损,同时两者只要有一方完好存在,梦婆就可以趁机复活,或者说是重新‘诞生’。
梦婆抚摸背后的伤口,只剩下一小截的骨臂挂在背上,在四只骨臂上面,还有两个婴儿拳头大小的伤疤。
梦婆疼的龇牙咧嘴,“我认栽了,东西你们尽管拿走。”
苟玺收起钝齿,重新插在剑匣子里,拔出木剑,走向沼泽地尽头的石头。
梦婆收起黑雾阵法,在掌心重新凝聚成一颗黑色珠子,周天申也收起短刀,拿着青色酒壶,喝下剩余的清酒。
苟玺一拳打碎石头,下面有一个小坑洞,洞里放着一个小黑盒子,盒子上是一朵彼岸花,打开盒子,里面空空如也。
周天申手心瞬间闪过青光,剑芒向后丢掷,被梦婆用空闲的那只手挡住,梦婆嘶吼一声,整个人扑向苟玺,苟玺反手一刺,木剑穿透梦婆心脏,污泥流了一地,还没有彻底断气的梦婆一口吞下黑色珠子,身体涨大数倍,向上飘去。
苟玺大叫一声不好,梦婆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第一百零三章 三年后
苟玺拔出钝齿,木剑同时发出慧光剑气,随后被钝齿劈成一道道剑气,然后组成的剑气网,将梦婆整个人罩住,只可惜现在为时已晚。
梦婆的身体膨胀成了一个大黑球,黑色珠子在身体中间,迸射出数道黑光,周天申捏出土崩符,两块巨大的石头将两人挡在身后,苟玺解下剑匣子,将木剑和钝齿全都插进去,左右一扭,剑匣子内部传来机括声,剑匣子变成一个盾牌,苟玺拉着周天申躲在由剑匣子变成的盾牌后面,有些兴奋道,“这下我们赚大了。”
周天申不明其意,苟玺解释道,“这头明显由窟兽转变成的死灵的境界应该也就是地火境,与你我两人差不了多少,但是因为那颗黑色珠子的存在,要比咱俩多出一两个境界,但这都不是什么难事,咱俩这不是很快就把她逼上了绝路。”
周天申看向空中即将爆炸的梦婆,心想,这是谁把谁逼上了绝路。
苟玺继续说道,“无论是死灵还是窟兽,再将丹田引爆的时候,会有很大的几率出现一缕阴神,这一缕阴神算是它们在死之前,由最后一点求生意志产生的,人族也有,不过不叫阴神,而是阴魂。如果我们能够将她的阴神抓住,饲养在身边,只要十年,就足以将其‘复活’,不过境界是无法与生前相比的,但是因为是我们赐予了她生命,所以她会对我们说的话,绝对的言听计从。你说,到时候身边出现这么一个仆人,是不是很赚的事情。”
周天申漠然点头,确实是有几分道理,不过,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空中的梦婆没有等周天申想清楚其中关键,身躯直接爆炸,爆炸声盖过了黄昭宣科中所有的声音,一朵蘑菇云缓缓升空,气浪直接将猾穴山后山荡平,所有的大树都被连根拔起,在空中化为灰烬。
爆炸风波过后,并没有出现任何阴神。
死后余生的苟玺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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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巅上的蒋町早已酒醒,双手抓着大刀,迅捷的站起来,向后山奔去。
丁象山来到百香山,站在韩瀑身边,手心抵着宽厚的剑柄,问道,“我把剑给你,耍两下子?”
韩瀑露出古怪的笑容,伸手推了丁象山两下,“离我远点,被他们看到,又要被院长埋怨我们私底下结党营私,狼狈为奸了。”
丁象山笑骂道,“是他自己性情孤僻才找不到人和他一组,干我们什么事?”
韩瀑无奈道,“谁说不是呢,可谁让他是院长呢。”
山惠山,李春风站在铮铮大旗上,披着一件青袍,青袍下是一身青衫,腰上斜插着一把竹鞘剑,竹鞘上绘有一朵海棠花,惟妙惟肖,随意流动,身旁还依着一位高个子男人,是落斜山的金泉,金泉穿一身乌金云绣衫,长衫绣有金边,下摆处是一只碧眼金晶兽,背后是一只金瞳四足兽,手里拿着一个折扇,腰上有一点石成金玉佩,是寸守物类属。
李春风从旗杆上跳下来,落在金泉身边,手臂搭在金泉肩膀上,问道,“那两人咋样?”
金泉打开折扇,挡住半边脸,不假思索道,“不如我们。”
李春风嘴角翘起,不以为意,“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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猾穴山后山
这里原本的树林和沼泽地都已经不复存在,只留下一个深坑,和两个死里逃生的青年。
蒋町收起大刀,和苟絮勾肩搭背的走在一起,周天申跟在两人身后,默默无声。
蒋町手臂搭着苟絮,大拇指悄悄的指着两人身后的周天申,问道,“这个人可靠吗?”
苟絮点头道,“我在仙彩州认识的朋友,绝对可靠。”
蒋町点头道,“那就好,黄昭学院不比其他地方,虽然讲师和学子之间,关系和睦,学子之间也鲜有人闹事,但是黄昭子庙作为天首大陆最大的门派,有很多脏活累活要干,有时候黄昭子庙人手不够,就会从学院抽取那些表现良好的学子去帮忙,也算是对你们的一种考验。多个人,就多一份保险。”
苟絮悄悄问道,“老蒋,咋俩都这么熟了,能不能再透漏一些内幕给我?我请你喝酒。”
蒋町摇摇头,罕见的露出严肃的表情,“不能再说了,再说一些,你就不能待在学院了。行了,赶快走吧,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该回家看看了,我们也好收工了。”
周天申和苟玺一起离开了黄昭学院。
两人走后,有三人来到猾穴山后山
孔将弯腰捡起一撮黄毛,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有股尿骚—味儿。
杨华孛说道,“没有阴神?怎么可能,梦婆的实力,绝不可能不产生阴神。”
杨僮禅双臂环胸,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面,他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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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昭子庙
议事堂
房间上空悬浮的水球里面的景象,从黄昭宣科变成了茅荟所在的茅草屋,然后又是一片开阔地,许伏手中的竹简早已经变成了一只雪白长角鹿,不停的用长角拱着许伏的大腿,许伏轻轻拍打长角鹿的后背,长角鹿安静下来,温顺的站在他身后。
七长老青竹怀里抱着一只小猫,问道,“那个被许先生另眼看待的,好像叫万三思的小家伙,没有通过入学考核,许先生一点都不难过?”
许伏站在众人面前,偏偏而立,一丝不苟道,“我看中的是一个人的品行和处世态度,至于修为境界和天赋,则没有那么重要,而且这次参加入学考核的各位考生的天赋都很好,这是黄昭学院的幸事,却是他的不幸,我相信下一次,他一定可以通过入学考核。”
青竹长老问道,“许先生的意思是,下一届的考生天赋不如这一届喽?”
许伏笑道,“青竹长老不也是如此。”
青竹莞尔一笑,手掌抚摸着由青竹编成的小猫,“本姑娘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坐在高位的大长老向下虚按手掌,说道,“许伏,这就是你说的计划?”
许伏拱手说道,“现在黄昭子庙不适合再派人手去往邨州,执牛耳者的争夺也迫在眉睫,要想悄无声息,只有选择来自邨州的这几人。大长老放心,我也会陪他们一起去的。”
山湖长老问道,“许先生亲自去,恐有不妥吧。”
许伏身为黄昭子庙十三门之一,缺了他,不仅十三门阵法残缺不全,由他负责的所有事务,都将会受到牵连,包括黄昭学院每年的招生。
许伏毫不担心道,“各位长老放心,我已经找到了接班人,相信他会比我更能胜任十三门的位置。”
大长老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许伏回答道,“三年之后。”
第一百零四章 挑选
两个月,入学考核结束。
这次入学考核,只通过了十五人。
十八位讲师站在石台上,副院长和院长同时出现,院长撤去名为黄昭宣科的无上小天地,这次他身后没有出现上次那两位手捧卷首的蒙童,只有副院长茅荟站在院长高乔风身后,手里拿着卷宗。
院长高乔风又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后,便独身离开了,留下副院长站在最高的石台上,摊开卷宗,上面是一串名字。
茅荟朗声道,“接下来念到的名字,向前一步。陈筷器,陈楠,许卑,周天申,苟絮,曹修鹤,李昧,刘逝水,孟序,秦粒,钱魁,吴继,卞道常,吕哲,马仙娣。没有念到名字的,可以离开了。”
周天申左右张望,并没有看到马仙娣的身影。
人群中,王多沾等人满脸失落的站在最后面,金全义没有参加入学考核,却是这群人中最失落的一个人。
在他眼里,王多沾这群小伙伴都是很优秀的,都是绝对可以通过入学考核。
可惜啊,事与愿违,这也不是他能做主的。
其实王多沾等人还不是很伤心,毕竟他们中间还是有周天申和马仙娣通过入学考核的,他们也算是给老槐村争光了,而且通过这次的入学考核,他们也知道了自己与其他州域的天之骄子之间的差别,也都有了各自以后努力的方向。
算是各有收获。
平常最热闹,现在又最安静的王多沾仰头看着铁流问道,“我们可以回家了吧?”
铁流揉着铁子姗的头发说道,“寇前辈说了,除了全义和子姗,你们几个必须进入学院学习,这次不通过,还有下次。正好中州也有炼器宗分宗,我已经和那里打好了招呼,你们先在那里修炼,等待明年的入学考核。”
当天,铁流就带着王多沾等人,离开了黄昭学院,前往炼器宗的分宗。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
能够早一天修炼,就能对一份获胜的可能。
黄昭学院门口,悬浮有十九块石台,茅荟站在最上面的石台上,收起卷宗,双手背后,说道,“所有人随我来。”
茅荟带队,十八位讲师收起石台,走在茅荟后面,十五位通过入学考核的学子走在最后面。
黄昭学院作为天首大陆最大的学院,无论是是教资力量,还是学院的灵力,都是大陆上最好,最充沛的,仅次于黄昭子庙。
这也算是黄昭子庙的规矩。
从学院的大门口进去,最先是一条宽十丈的由青灰灵玉铺就的长路,走在路上,会有一种走在河里,水流阻挠的感觉,道路两旁,各有三名身穿学院服饰的男女,正在修炼。
学院的服饰分三种,外院,内院和关门弟子。
学院的关门弟子与世俗宗派以及那些散人收取的关门弟子不同,他们只有在学院求学的这些日子才被算作讲师的弟子,只要到了毕业的时候,讲师会自动废除两人之间的师徒关系。不过,如果那人念着旧情,然后背后宗门也同意的话,讲师往往都会将他们划入到自己门下,当一位记名弟子。所以,能在黄昭学院当讲师,都不是一般的修道者,不仅要境界高深,还有有一颗仁爱之心,最起码,人缘要好。
只有在黄昭学院当满五年的讲师,才可以进入内院学习,而在内院再当满五年的讲师,才可以收取关门弟子。
至于讲师愿不愿意离开外院,这一切都属自愿,学院绝不勉强。
再来说说黄昭学院的院服。
外门学院的院服是一身水素长衫,配两双短靴,两双长靴,还有适合在夏季穿的漆屦,就是涂上不同颜色的草鞋,冬天的时候,可以在长衫外面套一身蜀锦长袍。
内院弟子的院服是一身锦绣儒衫,外面套一身广陵长袍,鞋子同外院一样,只不过草鞋是蒲草制作而成。
关门弟子就可以穿自己的衣服了,在穿戴这方面,学院会管的宽一些。
走过青灰灵玉铺就的长路,就来到了一座白玉广场,广场周边竖立着十八根白玉柱子,每个白玉柱子的顶端都有一座石像,石像的形状各不相同,有长剑,葫芦,大刀,黑雾,符箓,十字架,折扇,笔杆等。
茅荟走到白玉广场的正中间,面对着学院大门的方向,双手放在身前,十八位讲师站在他身后,周天申等人正对着十八位讲师的方向,茅荟走到一旁,说道,“现在进行拜师仪式。”
陈筷器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显然是不相信这位副院长说的话,作为大陆第一学院,拜师仪式是不是有些草率,他问道,“就在这?”
茅荟闭口不言,背着两把大刀的蒋町替副院长回答道,“就这!不满意可以现在就离开。”
陈筷器拱手道,“弟子不敢。”
蒋町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苟絮,我可等着你的酒呢。”
站在最后一排的苟絮摸着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周天申把头瞥向一边,这家伙绝对是装的。
看向其他人,除了到现在都没有露面的马仙娣,他们这些人中只有秦粒,陈楠和李昧是女孩。
秦粒长得还行,就是有些大块头,腰上挂着铁链,一脸英气,英姿飒爽,很明显不是苟玺的菜。李昧的个子矮小,有些婴儿肥,腰上悬佩一把短刀和一把短剑,屁股后面还挂着一个紫砂色的葫芦,走路不会感到不舒服吗。陈楠是陈筷器的妹妹,从两人长得有七八分像就可以看出来。
陈筷器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从他是第一个离开黄昭宣科可以看出来,跟在这样的哥哥身后,妹妹应该也会受到影响吧。
周天申收起视线,现在开始宣告入学考核的前三名。
入学考核标准分为三部分,时间,玉简数量和绞杀窟兽和死灵的数量。
陈筷器是第一个离开黄昭宣科的,陈楠是第二个,只不过陈筷器只收集到了三个人的玉简,陈楠更是一个都没有,两人一起斩杀了碎血城以内共十五只窟兽,这么计算下来,陈筷器只能排在第三名,陈楠是第十三名。
秦粒是第十二名,李昧是第十四名,马仙娣是十五名。
所有人的排序依次如下,曹修鹤第一名,周天申第二名,陈筷器第三名,苟絮第四名,钱魁第五名,许不真第六名,吴继第七名,刘逝水第八名,孟序第九名,卞道常第十名,吕哲第十一名,许卑第十二名,秦粒第十三名,陈楠第十四名,李昧第十五名,马仙娣第十六名。
依据黄昭学院的院规,前三名可以免去进入内院的考核,前十名还有额外奖励。
奖励就是可以免费在青灰灵玉铺就的长路上修炼一个月,还可以获得一块中品天涯石。
前三名可以自己选择讲师。
曹修鹤选的是薛璞,两人所选都是剑道,一样的傲气。
周天申选的是荀夫子,两人都是人道,荀夫子常年带着笔杆,却早在五十年就封笔了,自那以后再没有写过一篇文章。
陈筷器选的是李春风,陈筷器是剑道,李春风是拳道,但是这位黄昭学院最风风火火的女子有信心教好自己的学生。
剩下的讲师与学子的关系是,杨修和许卑,蒋町和孟序,马算和马仙娣,陶喜儿和李昧,丁湖和刘逝水,赵利惧和秦粒,李玄和吴继,周天地和钱魁,金泉和苟絮,韩瀑和许不真,丁象山和吕哲,卞道常,戚狄卅和陈楠。
因为吕哲和卞道常两人的特殊关系,这两人有一个共同的讲师,这在学院也是头一份。
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讲师,却不是所有讲师都有自己的学子。
十八位讲师中只有袁符,昌肆和贺厄没有收到学子,三人也不难过,只当是离开学院散散心。
拜师仪式过后,讲师就可以领着各自的学子前往各自的住处,至于如何安排学子的学习,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袁符三人被茅荟叫到了自己的住处。
一座很简单的茅草屋。
越是境界高深之人,所需越少,可所求未必不大。
三人落座,茅荟沏了一壶茶,又从茅草屋后面的空地里,挖出两壶酒。
茅荟将酒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次请你们来,是有个事情需要你们帮忙,如果你们同意,我就请你们喝酒,要是不同意,嘿嘿,就只能喝茶了。”
袁符穿一身素衣,行为举止,儒雅直至,是大陆上很罕有的读书人,只见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本书,褐色封面,说道,“读书人只需要一本书即可,至于是茶还是酒,就请昌肆兄和贺厄兄帮我品尝一二。”
袁符果真转过身,低头看起书来。
茅荟看向另外两人。
昌肆面白无须,细眉长眼,鼻子高挺,嘴唇薄,下巴宽,很特殊的俊男脸型,他举起茶杯,慢慢喝着,没看一眼那两壶埋在地下至少三十年的酒。
贺厄同样,说道,“我们兄弟三人,还真是同心啊。”
茅荟轻轻笑着,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酒香四溢,盖过茶香,“真不喝。”
袁符抬起头,揉了揉脖子,手指轻戳面前的空气,水波从被手指点中的地方开始扩散,“真不让我们走。”
茅荟放下酒杯说道,“祈铉曾在邨州的五和国,收缴了一本来自崖州的炼魂之法,你们都听说过吧。”
袁符说道,“天相大语,梦断长今。听说过,我还得以有幸,看了两眼,然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昌肆递给袁符一杯茶,袁符慢慢喝着。
茅荟说道,“经过院长证实,那本书是假的。同为炼魂之法,但是我们手里的这本书,可比你说的那两本差远了。”
袁符眼皮一跳,没有说话。
茅荟继续道,“在整个大陆,你们几个都算是为数不多知道押解任务的,应该知道押解任务对我们的重要性,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要是这次还由我们出面,很容易打草惊蛇。”
袁符问道,“副院长的意思是,我们不是自己人。”
此话一出,茅草屋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了,这三人都算是外院的资深讲师,入院时间不比他短,否则也不会单独找他们谈话。茅荟给自己倒了三杯酒,举起一杯说道,“读书人嘴皮子就是厉害,我自罚三杯。”
喝过酒,茅荟解释道,“三位当然是自己人,要不然也不会让你们牵扯进这件事。黄昭子庙的意思是,从参加押解任务的孩子们那里,让你们三人选三个作为自己的关门弟子,然后教导他们三年,时间一到,就让他们去调查这件事。”
一直没有开口的贺厄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说道,“崖州的事情交给三个孩子,现如今黄昭子庙这么缺人?”
茅荟站起身,将酒杯放在贺厄面前,重新坐下,说道,“黄昭子庙有八剑,八枪,八拳,还有十三门,七大长老以及长老祠的那些金身像,是不可能缺人的,他们缺的是新鲜血液。刚才说的那些人,哪一个没有几百岁,要是再不培养几个年轻弟子,等再过几百年,就都成了老头子了。”
袁符问道,“院长不是还有金童玉女吗,那两个小家伙的修为天赋可是不低,为何不让他们两人前去,到时候捞到了什么好处,副院长还能一睹为快不是。”
茅荟说道,“金童玉女的身份还没有公开,他们的使命重大,是由黄昭子庙的太上长老亲自任命的,没有他老人家的命令,就是院长都不能轻易调动。况且,这件事在他们眼里,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等到事态严重的时候,多派几个人去就行了。最主要的还是我之前说的那句,他们需要一些新鲜血液,我们也需要。原本最让人瞧不起的邨州,一个弹丸之地,却一次性出现了这么多天赋异禀之辈,上头很重视这件事,让我们务必查清楚。事先给你们透个底,还记得那个眼比天高的七长老青竹,听说她最近收了一个小丫头做丫鬟,修道天赋好的吓人,就连她都赞不绝口,你们猜猜那个小丫头是哪里人?”
贺厄不假思索道,“又是哪个中州的门派子弟?该不会来自三峰吧?”
茅荟手指着贺厄,笑骂道,“也就只有你提起三峰这两个字不会挨骂,错了,是邨州的小丫头,好像还是一个小国家的公主,怎么样,有没有心动?”
袁符收起书,站起身,眺望远方,“只她一人,说明不了什么。”
三人同时站起身,茅荟走出茅草屋,撤掉结界,阳光洒在茅草屋上,茅草熠熠生辉。
茅荟走在最前面,将三人带到一块空地,那里站着六个人。
郑选,久帝,及冠,金莎杀,白敬棋,任天豪。
第一百零五章 就这么个理儿
郑选,久帝和及冠三人被选作贺厄,袁符和昌肆三人的弟子,跟在三人身后,学习三年。
三人坐在一座不知名的高山之巅上,郑选将收到的信一丝不苟的折好,放在寸守物里,及冠打趣道,“是你的那个祥云国的老相好。”
郑选没好气道,“什么老相好,是我们祥云国的公主,信上说她也参加入学考核了,只是被打败了,她想明年再来参加,还问我是什么情况。”
及冠扭头看向他,问道,“你说了?”
郑选无精打采道,“没有,老师不是说了,让我们严加保密,我就说在这里遇到了朋友,准备游历三年再回家。”
三人看向远处的云海,广阔浩荡。
及冠问道,“我们会死吗,茅荟院长说的那个计划。”
久帝满不在乎道,“只要让我变强,其他事情我不感兴趣。”
及冠点头道,“只有变强,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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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白玉广场散开之后,周天申沿路跟着荀夫子来到一座小山峰上。
山峰在黄昭学院的西北角,那里是讲师的住所,周天申他们也可以住在那里。
荀夫子所在的这座山峰被他取名小笔山,与在黄昭宣科里的山的名字一样。
小笔山上有一片竹林,还有一个小池塘,竹林里的竹子是从青竹山上挖来的一根祖宗竹,已经修炼了两百年,地心境修为,时常化作人形陪荀夫子下棋。荀夫子下山或者离开学院的时候,被荀夫子取名为小揪的青竹精会化为书童的模样,替他看家。
荀夫子敲响竹门,里面传来孩童的声音。
竹门从院子里面被打开,是一个扎着两个小辫的孩童,怀里抱着一个和他一样大的棋盘,看到荀夫子和周天申,指着荀夫子身后的周天申问道,“荀夫子,您回来了,他是谁?”
荀夫子揉着小揪的脑袋,和颜悦色道,“他叫周天申,未来两年,都会和你住在一起。”
小揪后退两步,有模有样的作揖道,“请多关照。”
周天申点点头,“你好。”
荀夫子的住处是一座两层竹楼,竹楼后面是一个小池塘,池塘底部有一层五颜六色的鹅卵石,最中心有一块略高于池塘的小石台,石台上面放着石盆,里面装满了水,里面游着两条小鱼,一条红色,一条黄色。
竹楼一层是周天申和小揪住的地方,还有厨房和杂货间,二楼是荀夫子住的地方,还有一间书房和棋室。
小揪带着周天申来到他的房间,替他收拾好了一切后,就去找荀夫子下棋了。
周天申取出了一些衣服和十个青色酒壶,现在青色酒壶就只剩下二十壶,紫色酒壶也只剩下二十壶,金色酒壶一个,还有一半的酒水,酒红色酒壶有两个。
将酒壶放在桌子上,衣服整齐叠放在床尾,拿出寸守物中的几本书,和一双绣花鞋。
书放在桌子上,绣花鞋被他拿出来擦拭干净之后,又放进了寸守物,木偶人也被他放出来透透气,木偶人的手里拿着一个玉盒子,里面存放着老和尚的心肉,玉盒子是曹修鹤给的,还有关于炼化心肉的方法,被周天申刻在了竹简上。
这两样东西是周天申用一张万剑断江符换取的。
在与酆小都分别之际,酆小送给了他六种符箓,分别是转瞬即逝符,四两千近符,百花缭乱符,万剑断江符,夜明符,传声符各十张。
转瞬即逝符已经没了,四两千斤符还有六张,百花缭乱符还有八张,万剑断江符还有七张,夜明符还有五张,传声符还有十张。
自己现在还有雪花符,光照符,土崩符,雨水符,求道符各十张。
符纸还有碑壹辞三张,牙锉子十张,金换胶三十张。
荀夫子告诉过他,想要学习符箓,就只有去找丁湖讲师,或是黄昭子庙的三长老壁伐,如果他真的想学,他可以去找这两个人,帮他说说情,相信这两人也会很愿意教给他的,毕竟愿意成为符箓师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收拾好东西,小揪恰巧敲响竹门,在门外喊道,“周天申哥哥,荀夫子喊你过去。”
周天申把多余的东西全都收起来,又重新背上了小竹篓,将酒壶放在竹篓里,在屋内喊道,“知道了。”
来到竹楼二楼的棋室。
一身青衫的荀夫子坐在棋盘一旁,周天申坐在他对面,放下竹篓,荀夫子说道,“今天陪我去一趟七窍山,先前你说的想要学习符箓一事,我一直记在心里,一天不帮你办好,心里就一天不得安宁,正好丁湖给我传来口信,说要跟我下棋,我就把你的事情,顺口跟他讲了,他说需要先看看你的资质,然后再决定教不教你。可能话有些不近人情,但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你说呢?”
周天申从竹篓里掏出两个青色酒壶,放在棋盘边上,说道,“是这么个理儿。”
荀夫子拿过酒壶,拔开酒塞,倒在手心里,轻轻添了一下,哈哈笑道,“嗯,还是这样说话有意思,相比两人之间因为师生关系而存在隔阂,还是这样说话更舒服,顺便提一句,这是在哪买的酒,味道不错,有一种置身时间长河的感觉。”
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的周天申惊奇道,“老师连这个都能尝出来?”
荀夫子塞上酒塞,将酒壶放在袖子里,笑道,“长时间不写字,就会像我这样,走吧,去晚了,会被人埋怨的。”
周天申收拾好棋盘,装进竹篓里,背着竹篓,跟在荀夫子后面。
两人走下小笔山。
山下有两只小毛驴,也是小笔山的住户,荀夫子出远门的时候,都会骑着它们,因为常年跟在修道者身边,这两只毛驴都沾染上了因果,虽然还达不到修炼的程度,但是寿命足以披靡人境巅峰修道者。
荀夫子解开毛驴身上的缰绳,牵着那头岁数大一些的毛驴,周天申牵着岁数小一些的毛驴。
路上,荀夫子讲了很多关于学院十八位讲师的故事,还有院长这位风云人物,至于看着要和气很多的副院长,他只说是一个笨蛋小子而已。
十八位讲师出身同门,之前都是黄昭子庙的门生,其中马算和茅荟的年龄最大,是其他讲师的师叔,院长是马算和茅荟的师叔,而荀夫子又是院长的师叔,在整个黄昭学院和黄昭子庙里,荀夫子算是辈分最长的几人之一。
这件事算是荀夫子最值得吹嘘,然后又没有人敢反驳的一件事情。
第一百零六章 说好话
荀夫子和周天申两人走路,小揪坐在驴背上,三人来到了五十里地之外的七窍山,山脚下有一间小木屋,里面放着几个木头箱子,箱子表面有用朱砂色写成的符文。
每座山的山脚下都会有一个类似于马坊,专门被圈起来的小片空地,名字叫‘圈堂’,里面有几个亭子,还有专人在里面打扫,可以把自己的坐骑暂放在那里。
将毛驴放在圈堂里面,今天当值的是一个叫王绪的小童,看着年龄比小揪还要小,王旭的真实身份是一只兔子精,也许是因为都不是人的原因,所以小揪和王旭格外的聊得来。
荀夫子和周天申两人上了山,小揪便留在了圈堂和王旭下起了五子棋。
两个都活了两百岁,样貌却如七八岁的孩童,在木屋旁下起了五子棋,也是没有任何的违和感,就是两人说的话,与样貌完全不符合,要是被旁人听了去,恐怕会给人造成人小心老的感觉。
小揪双手插进袖子里说道,“王旭,这盘棋你输了。”
王旭手指捏起黑色棋子,轻敲棋盘,说道,“也许,还有机会也说不定。”
小揪捂着嘴,打哈气道,“王旭,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不属于你的终究不属于你,无论你是硬抢还是哀求,就算最后你将它握在手里,它最终都会离开你。”
王旭将黑色棋子放在棋盘一角,小揪放下白色棋子,五子连线。
王旭道,“有些事情,只有尝试过才知道。”
小揪收起棋子,将其放在黑白两色棋盒里,重新捏起白色棋子,放在手心里,“你先。”
两人走在山路上,随便聊着这座山的主人丁湖。
荀夫子随手折断一根柳树枝,用来当作登山杖,周天申见状,从寸守物中取出一根竹杖,递给荀夫子,荀夫子便将柳树枝交给周天申,问道,“寸守物?”
周天申点头道,“嗯,一个朋友送的。”
荀夫子问道,“能不能让我看看?”
周天申从怀里拿出玉佩,玉佩的两面写有蓬莱字样,荀夫子拿在手里,闻到一股轻微的酒香味,手指摩擦着蓬莱二字,问道,“蓬莱?酆小都是你的朋友?他现在在哪?我还欠了他的酒钱没有还呢,”
摘掉柳树枝上的柳叶,将尾端折去,使柳树枝变得更趁手一些,周天申听到荀夫子的问话,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道,“他啊,之前一直在五和国,现在听说去找酿酒的材料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去哪了,也许过了一二十年就回来了吧。对了,青色酒壶里面的酒就是他酿的,我这里还有四十壶,老师要不要先拿去尝尝?”
荀夫子将玉佩还给周天申,抚须笑道,“算了,你之前已经送给我一壶了,我喝酒不多,等喝完这壶酒,也许就能等到他了。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和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周天申回忆道,“好几年了,当时是出外游历,在路上遇到的,和他在一起待了一年多。”
荀夫子说道,“是嘛,之前他在仙彩州,凭着三日酒,出了很大的风头啊,我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他的。你也许不知道,咱们院长还因为这壶酒,差点和他成了结拜兄弟,要不是副院长及时赶到。说来也是一件稀罕事,平常不苟言笑的院长,却在那个年轻人面前,有说有笑,就连轻易不给其他人看的书,都交给他来保管。”
满脸笑意的周天申同意道,“他确实是很能让人放下戒备的一个人。”
两人有说有笑,来到七窍山山巅。
山巅上,披着一身蓑衣,带着巨大斗笠的中年男人盘腿坐在木桩上,面前飘着几张符箓,泛着微光,符箓是‘骨’级的。
他现在还无法写出这种等级的符箓,只能依靠这样的方法,将自己的心神一点点的与‘骨’级符箓合二为一,等到自己的心神彻底沉浸在符箓中,就可以画出‘骨’级符箓。刘逝水盘腿坐在他身后,面前也飘着几张‘形’级的符箓,根据丁湖传授的法诀进行修炼,他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需要先熟悉‘形’级符箓,只有将‘形’级符箓手随心动,驾轻就熟的画出来,才算是完全掌握了‘形’级符箓。
荀夫子和周天申两人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
丁湖收回心神,符箓飘回到他袖子里,站起身,走到他们身边,面对着紧闭双眼的刘逝水,说道,“这个小子的天赋不错,性情也很好,就是脾气有些固执,对于符箓师而言,固执是好事,可是在与人相处中,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荀夫子笑道,“恭喜你收到了一个好学生。”
丁湖面无表情道,“你也不错啊,这年头愿意学符箓的人道可不多啊。在我认识的那些人中,没有一个不以济天下为己任的,结果往往都是不尽人意,在失望与自责中潦倒余生,你这个学生,倒是没这么多心思。”
荀夫子问道,“你这是夸他还是损他,罢了,我们之前说好的,我把人给你带过来,我们之前的账一笔勾销,你可不能赖账。”
扭头看向一无所知的周天申,丁湖说道,“那也要他通过我的考验才行。”
将荀夫子和周天申二人带到自己的住处,是一座石楼,有五层楼。
院子里有十个石人像,约有一丈高,石人像只有一只眼睛,就在脑袋的正中间,还有三条手臂,分别在左右两侧和身后,四条石腿。
丁湖走到院子中间,打了一个响指,所有石人像自动走到院子两侧,腾出一大块空地,整个院子的石板上镌刻有三道符文,丁湖说道,“这里就是我最初学习符箓的地方,这个院子共有三道符文,分别是‘形’、‘式’、‘鬼’级。你应该知道符箓师的等级,我现在是‘式’级,要是拼着一口心头血,以血作符倒是可以写出两道‘鬼’级。所以,你跟在我身边,至多只能到达‘式’级,刘逝水也是。我丑话说在前头,等到刘逝水达到‘式’级,我会将他立刻交给师兄身边学习,至于你,我不敢保证,师兄能够收你为徒。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还没等周天申开口回答,荀夫子直接一个大跨步,气呼呼的来到丁湖面前,一个板栗砸到他头上,“丁湖,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你这不是折我学生的心气吗,什么叫丑话说在前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得丑,丑人说丑话,啊!我告诉你,你师兄那里,我会去说,你只管把我学生教好就行。”
不以为意的丁湖冷笑道,“荀师叔祖,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叫符箓师,符箓师作符,只凭一口气,如书法家写字,画家作画,必须一气呵成,方能大成。如果我现在不把话挑明了,讲清楚,等到他修炼到‘式’级,那个时候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心气一散,那就什么都晚了。”
荀夫子一个瞬身,回到周天申身边,拍打自己身上的灰尘,说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害怕我学生的画符天赋超过你那个宝贝学生,你心生不平,所以故意用话语打压。但是丁小子,你可别忘了,我学生所修人道,人道,你应该能够掂量明白这两个字的分量。万年前的锁沦大帝为何能够以一人之力,应对三家和崖州的共同阻击,还不是因为他所修人道的原因。人道者,应天运而生,摒天地左右,以我为尊,不承妄事,子知何,成其和。”
荀夫子一巴掌拍在周天申的肩膀上,“我相信我这位学生,一点不比锁沦大帝差。”
周天申尴尬的笑了笑。
荀夫子又是一巴掌,“臭小子,我在这给你说好话,你这是什么表情?”
周天申不知该作何回答。
第一百零七章 修习
丁湖走到院子中间,一跺脚,地底下传来机括声,石人像收起石腿,按照特定的规律旋转,分成四列,最两边有两个石人像,中间两列各有三个石人像。
十个石人像将院子分成三部分,三块石碑从石人像之间升起,竖立,是镌刻在院子中心的符文,要比后者更详细,更繁琐。丁湖飘然而起,踩在其中一个石人像头顶上,手指向周天申左手边的石碑,石碑上用朱砂色刻画着一朵云,一道闪电,一片湖泊和一座山峰,丁湖道,“我之前看你使用过这四道符箓,雪花符,光照符,土崩符,雨水符,符文画的不错,就是没有灵性。记住这句话,无论是多么弱小的符箓,只要有灵性,与天地共应,与你的心共鸣,就一定能发挥出超乎你想象的力量。”
丁湖飘到两人身边,再一跺脚,院子中升起四道石墙,将所有的石碑和石人像围在里面,正对着三人的石墙上有一道石门,丁湖说道,“你可以选择现在进去,或者等两天再来也行,只要在三个月之内,参透石碑上的四道符文,不依靠符纸,只以指代笔,以气为墨,以天地为纸,完整的画出符文,就算你通过考验。”
荀夫子笑得合不拢嘴,“我们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是不是,徒儿?”
周天申深呼一口气,向着石门走去,说道,“就这么个理儿。”
周天申走进石墙里面,石门关闭,丁湖一打响指,石墙上空凭空出现一面石墙,将由四面石墙形成的空间彻底封死。
荀夫子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三个月时间,会不会太快了点。”
丁湖说道,“要真有这么容易,我师兄何故离开中州,去大陆上找那一份机缘。三个月,我师兄可是找了整整三十年。”
荀夫子问道,“那你为何?”
丁湖反问道,“师叔祖,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荀夫子抚须笑道,“年纪大忘了。”
丁湖转身走去,荀夫子跟在他身边,倒像是一个求学的学子。
丁湖说道,“符箓师画符,只凭一口气,这口气的长短将会直接关系到符箓本身的等级高低,我师兄曾说过,如果符箓师心胸狭窄,装不了太多气,那么纵使参悟‘神’级符箓,在以后画符的时候,也会因为‘气’不足,灵性过早散去,而不得其符文真意,简直就是白瞎了自己的悟性。而反观气足者,即使只能使用‘形’级符文,但只要你的气足够长,就是耗,也能把敌人耗死。”
荀夫子笑道,“确实像他的口气。”
丁湖瞥向身边的师叔祖,遥想当年,他也是一位风流才子,写得一手好字,当年的满天符文,羡煞了多少符箓师,可现如今却变成了一个絮叨的小老头,封笔多年,又得到了什么,丁湖问道,“那您知道符箓师的气是怎么练成的吗?”
荀夫子看向远方,依稀可见赤焰山上的血红剑气,高梡山的橘黄色葫芦和更远一些的象屿山上的背岩象石像,老人看的足够远,足够多,环看四周风景,能记住的又有多少。
老人收回视线,揉了揉眼睛,大步走下山,“还能怎么练,跟自己生闷气呗,什么时候想通了,也就什么时候练成了。”
丁湖笑着跟上老人的脚步,一老一少,快步走下山。
山脚下,小揪和王旭还在下五子棋。
王旭是赢得少,输的多,没一会工夫,全身上下,输的只剩一身毛。
好在王旭心大,早在一开始就脱掉了身上的衣服,拿出全部的家当,慢慢两牛车的胡萝卜,白萝卜和水萝卜。王旭显出真身,是一只雪白兔子,耳朵一大一小,很罕见的缺耳兔。
看见自家先生下了山,两个‘小家伙’赶紧收起棋盘,穿好衣服,站在圈堂外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没看到周天申的身影,小揪跑到荀夫子跟前问道,“先生,周天申哥哥呢?”
荀夫子揉着他的小脑袋,说道,“他在七窍山上学习一段时间,我们先回家,三个月好来接他。”
小揪和王旭解开驴头上的缰绳,和荀夫子牵着走下山,小揪问道,“先生,咱家的驴可乖了,能不能别拿绳子套他们?”
荀夫子笑道,“当然可以,但是你要和它们讲清楚,再不能偷吃青竹山的竹叶了,那个青竹丫头以前最尊重我,可是现在一看到我就让我赔她的竹子,你说你们这两个小家伙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
小揪听闻,趴在驴背上,嘴巴贴着驴耳朵,轻声嘀咕着,那两头驴咧着嘴,露出两口大白牙,哼叫起来。
荀夫子一只手牵着两头驴,另一只手挠着胳肢窝,说道,“小揪,下次来七窍山,别忘了找王旭要那两车的萝卜。”
丁湖和荀夫子两人来到山脚前,丁湖曾问,“师叔祖,你既然已经封笔五十年,为何愿意收他做学生?”
荀夫子勒紧裤腰带,用看白痴的眼光看向丁湖,“从小我就说你是你那些师兄弟中最愚笨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真是一点没变。还能因为什么,人家既然选了我,我总不好拒绝别人不是,我们人道啊,就这么一个优点,随其自然。小子,学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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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石门,对面而立第一块石碑,石碑上的符文发着朱砂色荧光,石碑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周天申拿出自己所画符文,一点点进行细腻的对比,石碑上的符文,果然要比自己画的更复杂,或者说更详细。
不知道石碑上的符文能不能用灵力催动,周天申心里这样想着,慢慢走向石碑,将手贴在石碑一角,根据丁湖的说法,他手掌所触碰的那副符文,是雨水符,可呼水唤雨。
周天申催动丹田中的那棵大树,如今他丹田中由灵根所化的那棵大树已经出了三分之一树叶,也就是地火境三关,他将心神沉浸其中,一个阴魂般的周天申来到树下,伸手摘取那些树叶,总共是三十片叶子,第一次他只摘了五片,叶子化作灵力在身体经脉中游走,最后汇聚到手掌,注入石碑中。
石碑没有任何反应。
应该是灵力太少了。
周天申又摘了五片叶子,石碑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第三次,周天申直接摘下十五片叶子,灵力由之前的飘渺云雾,变成可见其形的潺潺溪流,尽数流进石碑中。
石碑上的雨水符发出荧光,贴耳可听雨声,但是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周天申松开手掌,盘腿坐在地上,从袖子里拿出自己所画的雨水符,细心看着。
周天申手中的四种符箓都是从张云安手中的药典中的一本古籍中所学,古籍上明确记载是该书由一位大陆上籍籍无名的符箓师根据沿途所看风景,加上心中所想编纂而成,至今已有三百年。因为古籍上的符文大多数都是‘形’级,鲜有‘式’级,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并没有人因为符文的等级高低问题,而对这本书的作者提出异议,诸如为什么这本书上的符文与其他符箓师所画的不一样,又为何这本书上的符箓多是风雨山土符,而没有万剑断江似的符文。
当时张云安拿出那本古籍的时候,还送给了周天申一本《小儿绘画图》,说按照上面教的方法,可以提高自己的绘画技巧,也许以后可以更轻松的画出符文,最后被周天申拒绝了。
诚如张云安所说,能够轻松的画出符文,确实是每个符箓师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符箓师口中的轻松,与张云安口中的轻松是两回事,一个值得是一鼓作气,一个指的是画符技巧。
符文与世间绘画不同,丁湖之前已经说过,画符和画画都是凭着一口气,但他没有说,画符所用之气是符箓师心中的‘浩荡气’,画人画皮难画骨,符箓师所求就是画出‘骨’,而画家画画只凭一口‘真情实意气’,将自己的感情毫无保留的,一口气注入到画中,就成了最动人的东西。
周天申手指摩擦着符文,一点点注入灵力,符箓无风自动,慢慢飘向空中,周天申保持手指指着符箓的动作,将剩余灵力全都注入其中,雨水符飘到空中,贴在石墙上,雨水符可呼水唤雨,在周天申剩余灵力的加持下,原本只能衍变成溪流,现在却化作江河从符文中飞出,环绕着周天申翩翩起舞,周天申一只手撑着地,将自己支撑起来,另一只手伸进被自己唤出的江河中,从根处感受符文中的奥秘。
嘭
周天申终于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第一百零八章 天首座
自周天申来到七窍山修习符箓之后,除了每日三餐都有人来送之外,这座住宅里就只剩下周天申和那些石人像。
周天申重新给照明符注入灵力,暗淡的照明符重新发出白光,这张照明符已经用了一个月了,眼看着也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在这一个月中,周天申每天都会参悟符箓中蕴藏着的那一点气,这是及其耗费灵力和体力的,因此周天申常常因为灵力枯竭昏睡过去,这对修行是很有效的。
他丹田中的大树上又重新生出十片树叶,现在已经是地火境四关,可是石碑上的符文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这样难怪,符箓师攥写符文,本就及其困难,不仅需要修为支撑,更要能够调动心中的那点‘浩然气’,用来驱使符文。
可想要参悟他人攥写的符文,找寻他人留下的那点‘浩然气’,更是难上加难。
这一天,周天申没有像往常那样,将灵力全部注入到石碑上的符文中,因为根据这一个月的尝试,他知道这已经是行不通的了。
他拿出纸笔,站在石碑前,将石碑上的雨水符和土崩符画在符纸上,再拿出自己之前根据古籍上的记载所画出的符文,一一对比,除了一些细节上的不同,基本没有什么差错。
然后,他又拿出这几日所画符箓,再一一对比。
这一个月,他总共画了五张符箓,都不是一口气画出的,因为他想看看如果不是一口气完成的符文,到底有什么样的不同。
只见他催动灵力,符文飘到空中,五张符箓将他围在里面,两张土崩符贴在地上,碎石破开地面,雨水符唤出小溪流,五条溪流,犹如五条小泥鳅,绕着周天申旋转,周天申一只手伸进溪流中,一只手放在碎石上,与丁湖将心神沉浸在符箓中不同,周天申是直接用身体感受符文带来的力量,感受它们的‘情绪’,通过它们来调动自己心中的那点‘浩然气’。
雨水符带给他的感受与一个月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土崩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已经‘认主’的原因,依附在他的掌心中,表达出了一丝温顺之意。
周天申收起双手,一拳打散雨水,再一脚踢碎碎石。
盘腿坐下,心神进入丹田,在丹田中演化符文带给他的感受。
溪流冰凉,缓缓流淌,树叶无风自动,飘落到空中,化作灵力溪流,流经全身经脉,周天申感到心神一凉,原来那股灵力溪流将心神夹裹其中,好似护卫一般,护着他巡视自身奇经八脉。
灵力溪流在心神的指挥下,回到大树前,浇在大树上,重新变成树叶,竟然多了两片树叶。
修道分为神、天、地、人四境界,每一境界又分为十关。
地火境通过树叶的增长来判断修为,每十片树叶,代表一关修为。
现在的周天申是地火境四关,只要再长出八片树叶,就又可以增添一关的修为。
而这时,距离周天申上次破关,也才只过了一个月不到。
按照周天申现在的修道速度,就算最后他没有成功参悟这三道符箓,那对他的修为境界也是有着极大的好处。
心神变作周天申的模样,一跺脚,树叶纷纷落在地上,变成一堆碎石,碎石四处游走,最后在周天申脚下凝结成一头狮子,小狮子的体型不断变大,直到与周天申齐高,咬着周天申的脖领,将他扔到自己的背上,然后迈开四肢,如先前的灵力溪流一般,驮着周天申从丹田沿着奇经八脉巡视一圈。
周天申自身与心神化作的周天申之间有一丝的羁绊,在狮子驮着他慢行的时候,他很清晰的感觉到身体内部的僵化和疼痛,就像是身体里的灵力全都变成了石头,在自己的经脉中不停的剐割着,狮子所过之地,满目疮痍。
心神周天申环顾四周,狮子的行动路线大多都是灵力溪流没有经过的地方,也就是那些没有被周天申注意到的小窍穴。
狮子在那些没有用灵力打通的经脉中艰难行走着,不停的用两只前爪用力挖着,想要挖通那些堵塞的经脉。
但是想要一次性就打通经脉显然是行不通的,周天申也是认识到了这一点,在灵力幻化成的狮子快要泯灭的时候,用心神告知狮子,让他原路返回,回到丹田中的大树那里,狮子卧倒在树下,身形溃散。
心神抬头看去,大树上的叶子全部都已经掉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
沉浸其中的周天申没有注意到,在他用心神驾驭灵力溪流和狮子的时候,他身边的雨水和碎石也发生了变化,与丹田中的情形如出一辙,灵力溪流飞舞在周天申头顶上空,碎石凝聚而成的狮子窝在他脚边,用粗钝的鬓毛不停的刮擦着他的脚踝。
收起心神,空身乏力的周天申差一点又昏睡了过去,这一次他强撑着,站起来,可还没有走到石碑面前,就又晕倒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周天申除了每天参悟石碑上的符文,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打通那些堵塞的经脉,在狮子和他的努力下,原本堵塞的十二条经脉,已经打通了三条,而在这些天中,他的境界又有所提升,又破了一关,现在已经是地火境五关。
石碑上的四种符文,也几近完美的参透了山崩符和对雨水符的一知半解。
剩下的光照符和雪花符实在是没有时间去参悟。
距离丁湖规定的时间就只剩下一天,周天申拿出一张名为牙锉子的符纸,以手指为笔,灵力为墨,在符纸上一口气画出了土崩符,站起身,催动灵力,注入到符箓中,土崩符飘到空中,周天申一掌将其拍在地上,符箓大放光芒,从中霍然跳出一头等人高的石狮子。
周天申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石狮子温顺的走到周天申面前,用自己的鬓毛不停的刮着他的脚踝。
那双幽蓝色的眼眸,乖顺的盯着周天申。
周天申好似想起了什么,颤巍巍的伸出手,放在石狮子的头顶上,石狮子发出一声呜咽,周天申轻声道,“天首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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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惠山
入院考核第三名的陈筷器恭敬的站在李春风身后,手里托着一副黑玉棋盘。
一身红衣的李春风和金泉对立而坐,两人之间摆放着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摊放着一张堪舆图。
金泉面露难色,手指敲着手背,问道,“你想让他自己去试炼之地?”
李春风反问道,“不行?当年我们不也是自己一个人去的试炼之地,不照样生龙活虎的回来了。”
金泉不加掩饰的翻了一个白眼,说道,“你真以为当时我们是一个人去的,要不是老师在身后偷偷跟着,就我们当年的那点修为境界,连一般的恶灵都打不过,就更别提在涣散柱上面留下自己的名字。”
李春风满不在乎道,“我不管这些,你就说你帮不帮这个忙吧。你要是觉得是个拖累,我可以去找丁象山他们,反正去试炼之地的裁决权,又不只是你一个人说的算的。”
金泉手掌放在桌子上,单指上挑,一缕灵力缠绕在堪舆图上,轻轻一卷,收起堪舆图,不客气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别拿话激我,这件事没得商量。”
说罢,金泉起身离去,李春风站起身,陈筷器顺势后退一步,他可不敢和老师并列站在一起,李春风道,“看你给我找了多少烦心事。”
第一百零九章 悬赏任务
距离周天申进入学院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在这些天中,可不止周天申一个人在刻苦修炼。
赤焰山
薛璞和曹修鹤都是用剑的好手,只不过一个人走的是剑气的路子,专修剑气。
薛璞的血红长剑名为赤晶,垂立于其身侧,手指粗细的血红色剑气萦绕在剑身之上,环绕着长剑盘旋直冲而上。
曹修鹤的佩剑大寸地是一把巨剑,他本身走的是狂剑路子,也许不那么注重剑气。
只见他将巨剑大寸地斜插在身前,巨剑中的一尾小鱼不停的吐出青色剑气,然后尽数盘旋在剑身之上,形成一个个青色漩涡,悬浮在巨剑四周。
两人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三个多月的时间,决斗了五十多次,曹修鹤作为入学考核第一名,手握佛家舍利,竟全部败北,无一胜绩。
这一次,曹修鹤杀气腾腾的站在大寸地身后,反握剑柄,将大寸地猛然拔出,在身前一挥,剑身贴着手臂,剑气在他的手臂上割出一道道血槽,猛挥巨剑,青色剑气如匹练在两人之间展开,与血红色剑气撞在一起,轰鸣声起,青色剑气竟然完败,不敌红色剑气一击。
青色剑气全部溃散,而血红色剑气才只不过是减少了四分之一而已。
薛璞将手掌放在嘴巴前,装作无精打采的打着哈气,说道,“曹修鹤,我真的不想再说一遍,但谁让我是你的老师呢。我承认你走的狂剑路数很强,如果你能够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凭借你的天赋,以及对剑道的领悟,未来的成就一定不会低于我,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我是地藏境就小瞧我。但是你想要用狂剑的方法来使用剑气,用我的话说,就是南辕北辙,只凭你现在的能力,如果没有什么大机遇的话,根本就做不到。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我学习剑气,我可以跟你保证,只要两年,你一定可以去崖州的试炼之地。”
而见曹修鹤右脚向后迈出一步,身体压低,巨剑贴着后背,剑气被他催动到最大,剑身中的小鱼蜷缩着身子,就在曹修鹤的身体最紧绷的时候,小鱼突然从巨剑中跃出,跳到半空,从鱼嘴中吐出的剑气将曹修鹤团团包裹,形成一个青色光球,小鱼跌落到剑身上,萎靡不振。
又听他低吼一声,身体倏然爆射而出,青色剑气形成的光球穿梭在空气中,不停传来爆响,薛璞摇摇头,同样反握赤晶剑柄,立在身前,血红色剑气在他面前变成一个巨盾,沉默站立。
青色光球与巨盾冲撞到一起,不给曹修鹤任何心存侥幸的机会和错觉,血红色剑气直接穿透光球,光球从内部破裂,曹修鹤七窍流血,满身伤痕,跪倒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佩剑被薛璞拿走。
薛璞最后留下一句话。
什么时候练好剑气,什么时候取走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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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昭学院素有十八峰之说。
因为十八位讲师可以算的上是学院的招牌,而讲师的住所都在山峰之上。
一提起黄昭学院,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那是一个有着十八座高山的学院。
只有少数知情人才知道,人数不多的黄昭学院其实也分为内外两院。
也许是因为外院的十八位讲师太过著名,再加上内院一向不对外示人,所以才会给人造成一种黄昭学院没有内外院之分的错觉。
外院除了十八峰,还有学勉堂,白玉广场,青灰灵玉长路,悬赏铺子,四昭阁,柒回房,演武擂台,住家等处。
十八峰是十八位讲师居住的地方,进入学院求学的学子,可以在外院求学两年,第一年跟在讲师身边,住在十八峰,第二年搬进住家独自生活。
等到求学两年时间期满,可以选择参加内院考核或者去崖州的试炼之地。
只要是进入崖州的试炼之地,无论结果怎样,都可以进入内院学习,不用再参加内院的入院考核。
只是因为试炼之地太过凶险,每年都会有学员死在那里,更凄惨的是,死在那里的人,几近尸骨无存。
因此很少有人会在外院的时候选择去碰这颗硬钉子。
学勉堂是学员另一个可以学习的地方,共有九层,这里存放了大量的古籍,其中不乏武功秘诀和修道法诀,还有尘世间的市井以及鬼怪传说。
想要在学勉堂借阅书籍,需要出示一个证明自己身份的玉简,这个玉简就是入学考核的时候,学院给的那个。
学勉堂会根据玉简上的记录来评定一个人可以翻阅到几层的书籍,借阅书籍需要玉简上的‘御事’来兑换。
白玉广场是用来举办拜师仪式的地方,平时不让人接近,隶属于禁地一般的存在。
广场上的十八根白玉柱子也是外院的护院阵法的阵眼,需要十八位讲师合力才能驱动。
青灰灵玉长路就是学院门口的那条长路,是由比天涯石还要稀有的矿石青灰灵玉打造而成,全长百米,灵力的充沛程度超越了外院的任何一个地方,要想在青灰灵玉修炼,同样需要玉简上的御事来兑换。
在青灰灵玉长路上消耗的御事要远超在学勉堂的消耗。
悬赏铺子,顾名思义,就是用来颁布悬赏任务的地方,之前提到的御事,是可以通过完成悬赏任务来挣取的。
悬赏铺子里面的悬赏任务根据等级划分为人,地,天,神四级。
任务难度可以参考修道者四种境界的力量来判断。
学员进行悬赏任务的地点通常都在以黄昭学院为中心,方圆万里的地方,这些悬赏任务都是尘世间的凡人或者散修无法完成,但是又为乱一方的事情,他们通过支付酬劳来交由学院处理,学院再通过悬赏任务交给学员处理。
其实关于这种事情,那些驻扎在尘世间的名门宗派也会派弟子进行下山历炼,试炼的任务就是专找一地,处理那里的腌臜事情。
不过有时因为事发之地与黄昭学院之间的地域跨度很大,因此在那里进行历练的门派弟子都会在见到黄昭学院的学员时,退让一步,交由他们完成,届时门派会为他们另找一地。
这是黄昭学院的专利,也是责任。
学员只有在进入学院的第二年才能接受悬赏任务。
四昭阁和柒回房是学员用来购物的地方,一个专卖法器,一个专卖丹药。
无论买什么,都需要御事支付。
四昭阁和柒回房平时也会在自家门口颁布一些悬赏任务,主要都是寻找一些比较罕见,用途很大的东西,这些东西只靠两方势力,很难集齐,因此就会找学员帮忙,酬劳就是可以选择一样比所找东西低一个等级的法器或者丹药。
演武擂台是学员之间进行相互切磋的地方,在学员切磋之前,会签写一个契约,不可下死手之类的。
住家是入院学员第二年居住的地方。
悬赏铺子在白玉广场身后的一排房屋中,与学勉堂紧挨着。
黄昭学院的学员并不像外界所知的那么多,因为入学考核太过错综复杂,有时学院还有因为招收不到合格学员而降低招收标准,最主要的是外院只供学员学习两年,只要两年时间期满,要么离校,要么参加内院考核,要么进入试炼之地,要么向学院申请留院一年,总之就是不可以再留在学院。因此,黄昭学院外院现在就只有刚进学院的周天申十五人,进入学院第二年的十八人,以及申请留院的十人,也就是四十三人。
悬赏铺子,学勉堂,四昭阁,演武广场,住家和柒回房的看管人都是由学院直接任命的内院弟子。
这些人因为自身原因而没有在毕业的时候离开学院,而是选择在学院生活和修道。
学院会为他们单独准备住处,他们平时的任务就是登记记录来此的学员身份。
悬赏铺子的看管人是一个面容干净,嘴角有一道细小伤疤的青年人,青年人的腰上挂着玉简,玉简上刻着他的名字,赵生。
赵生坐在悬赏铺子房间深处,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堆竹简和一盏油灯,还有一副文房四宝。
赵生摊开左手边最上方的竹简,点燃油灯,手持青竹毛笔,抬起头说道,“请将你的玉简给我。”
周天申说道,“我不是来接受悬赏任务的。”
说着,周天申递出手里的玉简,上面刻着钱散两个字,解释道,“我是荀夫子的学生,这是我师兄的玉简,我是来帮他领取悬赏任务的。”
第一百一十章 少人
赵生轻嗯一声,接过周天申手中,属于钱散的玉简,接着在身后的架子上重新拿出一个竹简,放在桌子上摊开。
他拿起毛笔,沾满墨汁,灵力催动玉简,玉简在空中打开,中间的光屏上出现一个画面,上面是钱散的个人信息。
赵生的手指在空中划过,钱散的个人信息消失,随即光屏中又出现一个中年男人的影像,看过影像,赵生又查看了悬赏任务,紧接着关闭玉简,在钱散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将玉简放在桌子上,赵生让周天申稍等片刻,起身走到自己的右侧,一个叫置宝的房间,那里有十二个铁架子,每个铁架子上都标有序号,从子到亥,铁架子共有十层,同样标有序号,从甲到癸。
架子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木头箱子和玉瓶,赵生来到序号为卯的铁架子前,从下往上数,第六层是戊,上面都是朱红色的小箱子,赵生随手拉过一旁的梯子,爬上梯子,在第六层的边缘处找到一个写有朝曦两字的朱红色小箱子。
赵生一只手托着箱子,一只手拍打着膝盖上的灰尘,刚才他在爬梯子的时候,不小心沾上了一些,这让有些洁癖的青年感到心情不悦。
悬赏铺子存放奖励的铁架子的排序是有规矩性的,无论是架子本身的排序,还是架子隔层之间的排序,都是按照悬赏任务由简到难为规矩进行的排序。
他手中的箱子位于第四个铁架子的第五层,按照难易程度,应该属于中等程度,这种任务放在外院一般都是两到三个人才可以完成,而内院的学员是不屑接受这种等级的任务。
内院也有悬赏铺子,那里的任务要比外院高上一到两个等级。
不知道这个钱散是个怎样的人物,竟然可以自己一个人完成这种等级的悬赏任务,听那个人说是荀夫子的学生,荀夫子他是听说过的,现如今黄昭子庙中辈分最高的为数几人中,应该算是最平易近人,修为境界也是最高深莫测的一个。
传闻,他的修为无限接近于黄昭子庙的太上长老。
也就是接近于神境。
赵生无法判断传闻真假,毕竟当上了外院的看管人,自身的行动就没有那么自由了。
回到悬赏铺子的中堂,将小箱子放在桌子上,坐下,赵生说道,“你可以现在就打开查看里面的东西,要是觉得不满意,可以调换。”
周天申将箱子夹在腋下,笑道,“检查就不必了,钱散师兄说赵师兄的人品靠得住,悬赏铺子更是不会坑人。”
赵生眼皮一跳,没有应答,拿出放在桌子下的一本市井,默默翻阅。
周天申问道,“赵师兄,我现在还不能接受悬赏任务,不知道能不能先在这里看看?”
赵生指着自己的左手边,说道,“看可以,但不可以乱碰。”
接受悬赏铺子的任务的程序很像尘世间的揭榜,只要手指触碰到榜单,就等同于接受任务,无论你是否愿意,如果想要放弃榜单,那么就需要支付一定数额的御事,算是违约金,除此之外还会被列入黑名单,需要等一个月时间才可以重新接受悬赏任务。
也许在一闭关就动辄十年二十年,或者百年的修道路途中,一个月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是在只有两年学习时间的黄昭学院中,一个月足以耽误很多事情。
现在的修道者只要进阶人境就有两百岁寿命,而对于那些天赋尚可,背后又有家族门派支撑的天才修道者而言,从人境破关到地境,无非就是一二十年的事情,而地境修道者足足有四百年寿命,如果从破关到天境呢,就又多了四百年寿命,拿十年换两百年,这种不等价交换带来的后果就是,越来越没有人懂得珍惜时间。
这就是黄昭学院设置这么短的在院时间的初衷。
学院只给你两年时间,在这两年间,我会尽力栽培你,无论你是怎样的态度,庆幸也好,努力也罢,时间一到,我就会收回你现在享受到的一切,无论那时你有是怎样的一个态度。
能够通过黄昭学院的入学考核,只能说明你是这些人中的优秀者,但是远不能说明,你在大陆上就可以横着走。
因为参加入学考核的学子一般都是来自中州的本土人士,鲜有像周天申这样,来自其他州域,如果能够打通飞羽州,南州和中州,甚至包括最不受待见的崖州,四洲之间的交往屏障,能够让精灵,人族,窟兽和死灵,完全没有隔阂的交流,那个时候再看看,你又会是怎样的一个水平。
飞羽州的飞羽族,南州的万兽窟,都是天才横生的地方,而且那里的生存环境要比人族恶劣的多,他们的天才才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天才。
周天申来到悬赏铺子右侧的悬赏任务间,是一个比中堂和置宝间加起来还要大上一倍不止的房间。
走进悬赏任务间,可以看到内部又被分成四个隔间,每个隔间的门框上方都镶嵌了一块天涯石,品相中等,外界罕有,天涯石上面还刻着字,从左至右依次是人,地,天,神。
隔间的门上有一个放置玉简的地方,将玉简放在上面,门上的天涯石会自动判别玉简等级,等级不够就无法进入隔间。
周天申刚进入学院三个月,这三个月一直都在七窍山参悟符箓,近日才下山,所以他只能进入人级隔间。
人级隔间的任务多是一些除山贼,驱逐窟兽和寻找草药。周天申巡视一圈,倒是看到两个心仪的。
一个是朝曦城的一个富商的女儿要出嫁,婆家距离娘家有点远,需要途径一座不是很大的山林,两天的路程,传闻那座山林多窟兽和喜好食人心肝的精灵,娘家人恐有闪失,便悬赏护卫,只要将女儿安全送到婆家,便赠送黄金十两。
这种事情其实是可以在城中找一个相对较好的武馆,请那里的武夫帮忙。
武夫与修道者有着天差地别,对付窟兽和精灵也确实是有些捉襟见肘,但是好一点的武馆,多少都会有那么三四个修道者,境界不高,多是人魁境。
位于黄昭学院东面的朝曦城,地处中州的中心地带,那里的修道者的修为境界应该要高于其他地方,武馆实力应该也会高于其他地方,但是地境修道者已经是顶天了,天境修道者已经属于大陆一流强者,这种人一般都会选择到某个财大气粗的家族或者山头较大的门派中担任客卿或者长老,那里的油水可不是一个武馆可以相比的。
好巧不巧的是,朝曦城中就有两个武馆,一个在城门口,馆主是一个刚刚破关,到达地境的修道者,另一个在距离城中心不远处的一片院落中,馆主是地火境四关的修道者。
两个馆主手下都有三到四名不等的人境修道者,后者身边还有一个已经到达地火境两关的儿子,也是这次入学考核的学子,不过因为落选,而早早的离开了黄昭学院。
这两个武馆的馆主实力都位于二流强者的末端,但是应对一般的窟兽已经绰绰有余,但是尴尬的一点就是两个武馆要价太高,不是三十两黄金,就是一块下品天涯石。
索要天涯石的当然是那个有一个修道者儿子的馆主,就是为了能够借助天涯石中的灵力,让儿子早日破关,能够在明年的入学考核中脱颖而出,那样他们武馆才算是真正的名震朝曦城了。
富商无法拿出那么多赏金,因此便将目标放在了黄昭学院,以求庇佑。
另一个就更简单了,黄昭学院西面的黄露城外有一座荒山,近日黄露城城主得到消息,那里驻扎有一队马匪,专门抢掠过路人,黄露城城主悬赏一块玉佩,只要有人将他们全数剿灭,就可以得到这块玉佩,而且还可以品尝黄露城城主亲手酿制的黄水露。
这件事情显然也是无法在尘世间解决,便交给了黄昭学院。
周天申之所以对这两个任务感兴趣,一是这两个任务都很人性化,看着就像是在行善事,二是这两个任务应该远没有看着那么简单。
富商嫁女儿,本就是一件大喜事,那两位武馆馆主不会因为在这件事情上,乱喊价钱。
黄露城外的马匪,根据榜单介绍,其中有一名纯粹武夫,善使双锤,死在他手里的过路人,没有八十也有一百,另外还有两名剑道修道者,都是地火境,这两人倒是没有杀人,只是喜欢收集尸体,就这一个癖好,就足以让黄露城的城主出马,毕竟人族的尸体带来的危害有时要比活人还要可怕。
周天申现在还不能接受榜单,也就只能这样过过眼瘾,在心里推演一遍,自己接受这两个任务后会发生什么。
走出悬赏任务间,与坐在中堂,低头看书的赵生打过招呼后,周天申离开了悬赏铺子,外面不见一个人影,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将箱子收进了寸守物。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住家
悬赏铺子旁边不远处就是学勉堂,学勉堂没有那么多规矩,只要是手持玉简的学子,就都可以借阅书籍,收取的御事也会相对应的少很多。
周天申慢悠悠的在学院里走着,很快来到学勉堂门口。
学勉堂是一栋九层楼阁,门口的匾额上写着学勉堂三个字,字写得足够大气,就是不太中看。
这里的看管人是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他也是内院学员,只不过已经毕业很多年了,算是在学勉堂中担任看管人这一职位年月最长的一个人。
中年人名叫孙款,是一个距离读书人只差一步的儒士,坐在中堂深处,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本作满标注的古籍,手指因为常年握笔,留下了洗不掉的墨汁痕迹,穿一身藏青色儒衫。
抬起头,看到周天申走进来,孙款放下手中卷首,点燃桌子上的油灯,屋子里顿时亮堂不少。
孙款笑道,“来来来,想看什么随便挑。”
周天申拿出玉简,学着书上所说,向孙款行礼,然后才递出玉简,孙款有些吃惊,但随即同样行礼,接过玉简。
玉简在空中被打开,光屏闪过周天申的个人信息,赵款惊奇道,“怪不得一直感觉之前没见过你,原来是刚来的。嗯,要是每个新来的学员都能像你这样,来我这里看看,我也不至于这么寂寞。”
孙款将玉简交给周天申,周天申将玉简重新挂在腰上,问道,“先生此话怎讲?”
放下手中墨笔,苏款随手指了指一旁靠在墙角的竹椅,示意周天申坐下。
将竹椅搬到孙款对面的周天申,正襟危坐。
孙款不自觉将眼前之人略加重视,打趣道,“可能是我这里并没有让他们一步登天的武功秘诀吧。”
周天申忙问道,“孙先生,其实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事不明,想向您要个答案。”
孙款立刻摆正衣襟,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的桌子上,说道,“我记得你的讲师是荀夫子,我还记得他可以称得上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学问的读书人。我先且告诉你,我们这个世界,读书人一共也就有那么一十七位,我活了这么多年,也就只见过三位,荀夫子是一位,另外两位就先不提了,反正你以后也不一定能够遇到。而像我这样,只差一步就可以成为半个读书人的儒士的数量要比读书人多一些,可也就只有三十九位,我可不是在吹嘘自己的学问啊!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身边有这样一个读书人,应该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像你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周天申也是第一次从外人口中确认荀夫子的读书人的身份。
他只知道自己的老师荀夫子在黄昭子庙的辈分不低,可以说是最高的几人之一,没想到他的学问也这么高。
他问道,“敢问孙先生,修的是什么道?”
孙款自得道,“我志在读书人,自然是人道。”
他又问,“那你口中的一十七位读书人和三十九位儒士所修的又是什么道?”
孙款说道,“我只知道荀夫子和我,还有另外那两个读书人所修的都是人道,至于其他人的就不知道了。”
周天申还问道,“孙先生当真不愿意给我一个答案?”
孙款坚持自己的想法,“不知道荀夫子给你说了什么,但现在的我着实是不敢给你多讲什么。”
周天申最后问道,“不知道孙先生知不知道你见过的,另外两位读书人的下落?”
孙款笑道,“读书人,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你说我知不知道?”
没有得到答案的周天申并没有任何气馁之色,拜别孙款,孙款将他送到门口,笑问道,“不再看看书?”
周天申笑道,“下次吧。”
目送周天申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后,孙款回到中堂,坐在桌子后面,继续研究书中学问。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也有他人路。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离开了学勉堂,周天申向四昭阁走去。
四昭阁在悬赏铺子下方的一排屋舍中,门前挂着写有四昭阁三个字的招牌,与悬赏铺子和学勉堂一样的格局,从门口走进去一点可以看到一个桌子和一盏油灯,这个位置叫做中堂,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绿衣少年,职位是看管人。
周天申来到少年身前,递交自己的玉简,少年确认身份后,给周天申指了一条路,就在绿衣少年身后,穿过一个空荡的房间之后,周天申来到了存放法器的库房。
库房里面井然有序的摆放了七十八件法器,每件法器的下面都有一个玉简,上面是有关法器的介绍,来历和使用说明。
周天申大致看过一遍,都是地境修为可以使用的,而且价值不菲,他的玉简中没有那么多的御事,所以这次又是只过了一下眼瘾。
离开四昭阁,隔壁就是柒回房,周天申走进中堂,同样的手续后,周天申走进存放丹药的库房,里面的木头架子上摆列了一排排的玉瓶,按照丹药的品阶,四个有异香的木头架子分别是一品到四品丹药,这些丹药都是仙彩州的炼丹宗提供,旁人无法炼制。
周天申想起几年前在天香县的宝器阁拍卖的两枚四品丹药,一枚九一,一枚八八,这两枚丹药位列第一个木头架子的最底层,应该算是最低级的丹药了。
这也难怪邨州会被称作地处偏僻的蛮夷之地,明明是最低级的丹药,可在他们手里却被当作重宝争抢。
周天申走出柒回房,迎面撞见一个粉裙少女,是柒回房的看管人周奢,怀里抱着一个酒坛子,可以闻到从里面飘出来的核桃香。
少女对周天申歉意一笑,应该是对刚才周天申递交玉简的时候,少女对他不停的催促表示歉意,周天申点头回应。
两人就此擦肩而过。
周天申在看过悬赏铺子,学勉堂,四昭阁和柒回房后,接着向下走去,这一段路会比较长,沿路也可以看到其他修道者的身影,不过也是寥寥数人而已。
感到有些可笑,明明是大陆上最著名的学院,可是学员人数却还没有普通城池中的私塾学堂中的多。
倒是讲师的人数要多于寻常私塾学堂,这应该就算是一对二的家教吧。
想到这,周天申快步向十八峰走去。
去十八峰之前,需要先把箱子送到住家。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客人
住家在十八峰下面,同样是一片院落的样式。
里面却也是别有洞天。
从柒回房去往住家的路途中,需要经过那条灵力充裕的青灰灵玉长路。
因为周天申获得了入学考核的第三名,所以可以免费在青灰灵玉长路上修炼三天,他把这些时间都攒了起来,就是为了等到破关的时候再来这里。
穿过青灰灵玉长路,那里正盘腿坐着一男一女,正在修炼,穿着一身锦绣儒衫,看院服是内院的学员。
内院的学员可以自由的出入内外院,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也算是屡见不鲜,毕竟内院的竞争压力要远超外院,资源的分配也是及其的不合理。
周天申没有打扰两人的修炼,绕路穿过青灰灵玉长路,来到住家,走进院子里。
院子共分外、中、内三院,每一个庭院都有十五个房间,因为学院人数过少,这些房间从来都没有住满过,每个人差不多能够分到两个房间。
钱散的房间在中院左侧的第三个,庭院之间有一扇铜门相隔,平时都是开着的,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会有有心人关上铜门。
走进中院,正好看到钱散正在院子里喝茶。
这个院子还另外住着五个人,但都已经不在这里了。
听钱散说,他们五个合力接受了一个悬赏任务,在距离学院七百里的籽瓜山,出现了一位地藏境修为的窟兽正在为害一方,当地人苦不堪言,那里没有可以与之相匹敌的修道者,别处的散修也少有不计酬劳的忠勇善信者。
为了早点消灭这个魔头,距离那座籽瓜山一百五十里的挫挪城城主连夜派人快马加鞭的送来求救信,希望学院可以出手相助,因为事态紧急,学院便给出了比平时高两成的奖励。
周天申问他为什么不去。
钱散表示,如果偏僻的山林中真的出现地境修为的窟兽作乱,黄昭子庙是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说不定他们现在早就控制住了那头窟兽,正等着有人去砍它的脑袋。
因此去那里执行任务的他们一定会凯旋而归,我对这些事先已经被安排妥当的事情,不太感兴趣。
周天申轻笑,原来这就是他只接受那些简单寻常的悬赏任务的原因。
在钱散面前坐下,拿出两个青色酒壶,放在钱散对面,他也已经好久没喝酒了。
钱散笑说一声在路,起身回到自己房间,端出半只烤鸡,和一盘盐水花生,两人边吃边聊。
说过了一些各自的事情,两人又谈论起了两人共同的讲师荀夫子。
已经喝完了一个酒壶,正在喝第二个酒壶的钱散表示,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脸面去面对荀夫子了。
他希望周天申能够帮助他尽到一个学生的义务和责任。
周天申很想问问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看他喝酒的豪壮,再想想自己已经没剩下多少酒了,就打碎了这个念头。
临走前,周天申拿出那个朱红色的小箱子,放在了石桌上,问道,“师兄,箱子里面装着什么?”
喝了三壶酒,明显有些醉意的钱散将手放在箱子上,送客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还是赶紧去找老师吧,早一点进入内院,我们也能早一点再在一起喝酒。”
看着桌子上的空酒壶,明显有些肉疼的周天申说道,“如果师兄愿意,我明天还可以再过来,最近闭关了三个月,老师说我可以多休息几天。”
钱散趴在桌子上,嘟囔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周天申从房间里拿出一房棉被,盖在钱散的身上,离去时,关上了青铜门。
回到小笔山,已经过了傍晚时分,周天申在半山腰碰见了背着一捆干柴的小揪。
他顺手接过干柴,背在自己身上,问道,“山上不是还有柴火吗?”
小揪从怀里掏出两个拳头大的野果子,给周天申一个,自己一口咬下去,嘎嘣脆,说道,“丁湖来山上做客了,这种柴火煮的茶水最香了,荀夫子就让我下山砍一些。”
周天申轻轻点头,和小揪一起走到山上。
在学院里面,饭菜是自己准备的,你可以在学院外面的大山上打猎,也可以去学院外的客栈里面去吃。
只是花销都需要自己支付,除非打猎的时候,遇到那些已经修炼出灵根的窟兽,学院可以第一收购这些灵根。
用最低价钱。
竹楼外面,坐着两个人,正在下棋论道。
其中一人身后还站着一位。
就在丁湖冥思苦想之时,荀夫子看见周天申和小揪一起上山,同时也看到了周天申背上的柴火,便催促道,“你们两个快点,哪有让客人在这里干等的道理。”
今天,丁湖没有穿那一身蓑衣斗笠,而是改换了一身水袖薄衫,长衫上面绣有两道符箓,一前一后,一横一竖,衣领处有两枚墨色扣子。
这次登山拜访,丁湖还顺便带来了刘逝水。
穿着一身水素长衫的刘逝水,背着一个竹箱子,箱子上面还插着一个小幡,上面写着‘七窍理符’四个字。
周天申很快就端来茶水,放在桌子上,然后站在荀夫子后面,与刘逝水相视一笑。
小揪骑着小毛驴在山上慢悠悠走着,手里拿着一本小书,摇头晃脑的读着。
丁湖拿起茶杯,放在鼻翼下轻嗅道,“我这次过来,其实就是想看看周天申,不知道你闭关参悟符箓三个月,有什么收获?”
荀夫子低下头,笑道,“没关系,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是不是啊,小揪。”
正在高声朗读的小揪勒令毛驴停下,大声道,“先生说的在理。”
荀夫子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揽着袖子,伸向丁湖,说道,“请用茶。”
刚把茶杯放下的丁湖,迅速拿起茶杯,轻抿一口。
周天申说道,“要说收获,也就只是参透了一点,远远说不上参悟,境界倒是挺有收获的,借此破了两关。”
丁湖停下喝茶的动作,荀夫子笑而不语。
丁湖问道,“就这些?就这样?”
周天申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回答,“就这样。”
放下茶杯,丁湖用手指揉着眉心,“这就有意思了。周天申我问你,三个月没有参悟任何一道符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怒其不争的怨气?”
周天申回答道,“学习符箓只能算是我的一个想法,只要我自己尝试过,我觉得就已经可以了,至于结果如何,我反倒没有那么在意。”
一直站在丁湖身后,默不作声的刘逝水突然发问,“明知道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明知道只差一步就可以成功,而你却停下脚步,或者说不知道再走一步就是成功。那我现在可以很明确告诉你,那时的你已经快要成功参悟土崩符了,可你却放弃了,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还会没有怨气?”
周天申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没有。”
丁湖放下茶杯,训斥道,“住嘴,现在的你还没资格在荀夫子面前这么说话。”
自知失礼的刘逝水后退一步,作揖到底,“刘逝水向太师叔祖赔礼。”
荀夫子轻笑道,“看来当了讲师的你,比你师兄的脾气还要大。”
丁湖抬头,看着周天申的眼睛说道,“你要是愿意,还可以再去我那里参悟符箓。”
周天申拱手道,“多谢丁前辈的好意。”
荀夫子在这时打断周天申,说道,“周天申啊,以后记得辈分不要乱了,我是他们的师叔祖,你又是我的学生,他们怎么着也要喊你一声师叔啊。”
“啊,这...”
周天申面露难色,刘逝水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再见到你真好
气氛有些许的尴尬。
刘逝水满怀恨意的看着周天申。
丁湖在此时站起身,满怀歉意,拱手行礼道,“这还真是丁某人的疏忽了,丁湖拜见师叔。”
刘逝水也再一次弯腰行礼,有气无力道,“太师叔。”
周天申看着面前行礼的两人,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与之相反,荀夫子笑道,“行了,行了,这件事记在心里就行了,以后见面记得打个招呼,别像钱散那样。大家都是一个师门的,别把关系闹得那么僵。”
丁湖举起茶杯,一饮而尽,随后便带着刘逝水离开了小笔山。
待他二人走后,荀夫子让周天申坐在自己面前,小揪也不知道骑着毛驴去哪了。
为周天申倒了一杯茶,荀夫子放下茶壶,说道,“心里有什么想问的,就趁现在全都问出来,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现在的周天申确实是有一肚子的问题,只是他还没有毛躁到随口乱问的地步,轻抿一口茶水后,才问道,“我的辈分真有这么大?”
荀夫子笑道,“虽然我们不是真正的师徒关系,但是我和他们可是真正的师出同门,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没人敢质疑你的这个师叔的身份。其实在学院与宗门不同,这里是没有这些讲究的,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特意点明你的身份?”
不明就里的周天申挠着脑袋问道,“老师不是让我问问题吗,怎么自己问起来了。”
荀夫子哈哈大笑,“是这么个理,好,等你问完我再问,说吧。”
思索片刻,周天申犹豫不决道,“我这样做真的对吗?”
荀夫子再一次反问,“你是说你之前的决定吗?”
看到周天申点头,荀夫子继续说道,“其实这件事我是没有发言权的,因为你才是这件事的真正当事人,我并没有经历过,无法体验到你的情感,就连丁湖也只是看到了你修习符箓的天赋,才会特意来找你。抛开这一点,其实其他人不会特别在意这件事情的,如果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那么这件事情就不重要吗。我觉得不是的,因为这件事只关乎你,那么你的决定至关重要,无论对错。”
其实这种话谁都会讲,周天申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正如荀夫子所说,这件事只关乎他一人,那么别人的意见也就不那么重要,可他就是想听听别人的意见,想听听别人是否会认同自己的做法。
好在荀夫子没有完全否认自己的看法,模棱两可道,“你口中的朋友,竟然会从符箓中跑出来,这件事换做其他人,恐怕都不是太能接受。”
周天申接着问道,“关于您读书人的身份,我想问一下,您知道其他读书人和儒士的下落吗?”
对于这个问题,荀夫子颇有些埋怨,“怎么,我这么有学问的人在你面前,你还觉得不够,非要去找其他人。实话告诉你,就算是全天下的读书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我的一根手指头。这话,你信不信?”
周天申急忙解释,“老师的话,我是一定信的,只是从学院出去之后,我打算游历大陆。到时候,老师不在身边,我还可以向他们请教一些...问题。”
荀夫子点头道,“游历大陆啊,这样也好,年轻人就是要多出去走走才是。这样吧,我先给你两份名单,一份是那些读书人的,我与他们还是有些联系的,至于儒士你就不用想了,他们的学问还不足以替人解惑,还有一份是一些你的师兄们的,他们都在这个大陆的各个角落,你找到他们,告诉他们没事的时候,多回来看看我。”
说罢,荀夫子从袖子里拿出两张纸,周天申将其细心收好,放进寸守物,和木偶人放在一起。
荀夫子问道,“还有问题吗?”
这次周天申很干脆的摇头道,“没了。”
荀夫子点头道,“那该轮到我了,之前的问题你还记得吗?”
周天申不假思索道,“刚才不知道,现在倒是有些眉目,您是不是怕我被丁湖抢走,如果这样,你就又要另找其他人帮你传话了。”
荀夫子抚须笑道,“你小子还不算太笨,事情确实是这样。你也知道符箓师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了,比读书人还要少,他们能够碰到一个天赋,秉性都不错的人,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可是现在我一把你的辈分挑明,他们也就不太好让你继续修习符箓了,毕竟这是不合乎规矩的事情。”
周天申回忆道,“我记得在入学考核中,有一个人也是使用的符箓,而且他已经可以熟练掌握多张符箓了,为什么他没有被学院录取?”
荀夫子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他站起身,周天申跟在他身后,两人向竹楼走去,穿过竹楼,来到竹楼后面的池塘边,荀夫子说,“也许是他实力不够吧,你觉得刘逝水这个人怎么样?”
周天申不确定道,“感觉有些好胜心过重,刚才他看我的眼神,着实是有些吓人呀。”
对这一点,荀夫子倒是颇为同意,“本来他才是学院中最有修习符箓的学员,正值风光日,却突然冒出来个你,任谁都会有些不太高兴吧。”
周天申突然想到,轻声问道,“老师,你说那个人的离开,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
突然,荀夫子一巴掌打在周天申的头上,疼的他龇牙咧嘴,荀夫子告诫道,“不知人,勿言论,不如人,勿心恨。”
周天申松开揉着脑袋的头,作揖道,“学生领教了。”
荀夫子抬起头,月色清淡,再一次告诫道,“我们所修的人道,可以说是修道路途中风景最多,最风光的。可正是沿途风景看得多了,这种不着调的风光,才让太多人迷了路,明明路就在脚下,如果愿意好好的低头看路,又怎么会迷路呢。”
荀夫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走到池塘中央,双脚踩在水面上,水静无涟漪,查看池塘中央,水盆中的两条小鱼各自躺在一旁,正在休憩中。
荀夫子说道,“在能够参加内院考核之前,我希望你的修为能够达到地心境,这几个月你就先待在山上,和小揪一起修道,专注破关。要是想修习符箓,就去七窍山找丁湖,相信他会给你这个面子。修道累了,就下山看看,现在你们还无法接受悬赏任务,但是可以离开学院,到四城去看看。等到了明年,就给我去接受悬赏任务,什么时候达到地火境,什么时候回来。”
周天申问道,“老师不传授学生一些功法什么的?”
荀夫子走回到周天申身边,笑道,“放心,这些天我会一直待在小笔山,你有什么困惑都可以来找我,你是入学考核的第二名,学院会额外奖励你们一些御事,去学勉堂看书足够了。可别小看那里的藏书,世间功法千千万,黄昭学院占一半,俗话说贪多嚼不烂,你在外院学习的这两年,能够学会一本功法和两本法诀就可以了,对了,我们人道和拳道其实也是可以学习剑道,枪道和刀道的功法的。你可以去看看自己喜欢什么,学勉堂都有相对应的功法,四昭阁也有法器,出门在外,带一件防身的兵器总是没错的。”
周天申说道,“学生记住了。”
荀夫子走到竹楼二楼,周天申也回到自己的房间,放下竹篓,依照荀夫子刚才交代的,将未来九个月的计划安排写在纸上。
这么多年也就只在老槐村的时候写过字,确实应该好好练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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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擂台全天开放,只是平时根本没有人拜访。
这里是除了白玉广场之外,最僻静的地方了。
这里的看管人吴酸坐在桌子前,一只手抓着瓜子,不停的嗑瓜子,一只手拿着小茶壶,时不时的喝上一口,权当过过酒瘾。
因为学院院长不喜欢喝酒,所以就下令,他们这些为学院作工以此换取酬劳的看管人一律不许喝酒,就是闻闻,都算是触犯学院院规,是要克扣一年酬劳的。
哼着小曲,喝着寡淡的茶水,吴酸2心里腹诽道,外院的人也太少了点吧,还是内院有意思,更有人情味。
吴酸突然出声喊住从身旁跑过去的粉裙少女,鼻子抽动两下问道,“周奢,你拿的什么?”
周奢的脸蛋粉扑扑的,听到吴酸的声音后,急忙停下脚步,弯腰道,“吴酸师兄,我今天有急事,就先走一步了。”
说罢,周奢径直穿过演武擂台,不顾身后吴酸的呼喊,向学院外跑去。
吴酸见状,扔下瓜子和茶壶,向远处的周奢追去。
他刚才分明闻到了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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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冷风呼啸,满山萧瑟,只闻月哭声。
小笔山山巅
竹楼并没有建造在小笔山山巅,而是建在了要比山顶还要低一些的平台之上。
手握酒壶的周天申安静的坐在石头上,木偶人和小揪待在一起,正在竹林中挖竹笋,准备明天做肉丝炒竹笋。
周天申拿出在七窍山攥写的土崩符,注入灵力,贴在脚下的山石上,两块巨大的碎石从周天申的身体两侧破土而出,最后合拢在一起,石头上有一颗石狮子的头。
周天申喝一口酒,将剩下的全都倒在了石狮子的头上,酒水渗进碎石中,周天申轻轻拍着石狮子的头,轻声道,“能见到你,挺好。”
酒水渗进石狮子的头颅中,一丝挣扎之色从后者的脸上显露出来。
这就是酆小都酿造的昨日酒的效用。
一息过后,一条瘦小的石狮子从石头中钻出来,依偎在周天申的怀里。
周天申将更多的昨日酒倒在石狮子的身上。
石狮子在酒水的滋养中,呼呼大睡。
突然,一阵旋风刮过,有人将手掌放在周天申的肩膀上。
“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见面了。”范进轶的声音从周天申身后传来。
周天申沉思道,“有些事情我都还记得,所以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范进轶走到周天申面前,细眼凝视后者怀中呼吸渐缓的石狮子,语重心长道,“我这次来是想把关于它的事情告诉你。”
周天申与他对视,“天首座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如同一个老顽童的范进轶,歪着脑袋,认真思索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话,他是关键所在。复活它,还是占有它,这是一个很值得思索的问题。”
第一百一十四章 都一样
今天周天申一大早就起床了,拿起桌子上的玉简,挂在腰上,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背起竹篓,推开竹门,走出竹楼,与二楼的荀夫子打过招呼后,便牵着毛驴向山下走去。
他将木偶人留在了山上。
昨天晚上在山顶偷偷喝酒的时候,被荀夫子发现了,他便顺势将木偶人的事情告诉给了荀夫子。
荀夫子表示炼化心肉和金身不是什么难事,他就可以帮忙搞定。
只是心肉已有,金身难寻。
何况炼化这两样东西,还需要其他天材地宝的辅助。
这些东西都是炼器宗必备的,但是炼器宗的宗门在仙彩州,距离中州太远,要想他们帮忙,实在是太过劳民伤财,而且他们那群人也不一定愿意帮这个。
看来荀夫子对他们独断炼器绝学的行为颇有微词,坚持声称不会再去炼器宗,如果要让荀夫子自己动手,那么那些天材地宝就需要周天申自己去找了。
借助酒劲,荀夫子将所需要的天材地宝全都告诉了他,有足足四十八件。
这还只是炼化心肉这一样东西而已。
周天申决定先拿着名单去四昭阁看看,他们那里的法器不少,应该会有用得到的地方,先确认价格,然后等到明年可以接受悬赏任务的时候,再去外面寻找。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昨天夜晚,荀夫子离开山巅之后,范进轶出现在他消失的地方。
周天申向他询问了一些问题,是关于天首座的。
范进轶嘿嘿笑着,便把有关于天首座的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给了周天申。
还告诉他,想要复活天首座,必须集齐眼眸,爪牙,双翼和躯干这四样东西。
不过,范进轶奉劝他,与其费尽心力复活天首座,倒不如将它圈养在自己的丹田中。
这样做,对他而言,只有说不尽的好处。
范进轶走后,周天申又在山巅上站了许久,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等看过四昭阁的法器,周天申还想去学勉堂看看。
昨天荀夫子告诉他,让他最好能够掌握一样兵器,这样既可以用来防身,还可以多掌握一门绝学。
尘世间的读书人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读万卷书,人道修道者也是一样,学的多,懂得就多,做起事情来,也就更干脆。
这让周天申很不明白,明明人道有这么多的便利,为什么修行此道的修道者这么少呢。
等到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周天申才走下山。
下山的时候,其实他是准备骑着毛驴的。
可是这头小驴的脾气比那头老驴还倔,除了小揪,根本不让任何人碰,他也就只能这么拉着缰绳,牵着它下山。
之所以选择牵一头驴,可能是觉得这样才像大侠吧。
就像书上讲的那样。
骑着毛驴,手拿桃枝。
大侠是天首大陆不存在的,他也只是在书中看到过。
牵着毛驴,先来到了四昭阁,将毛驴留在外面,给它一根胡萝卜,它能啃一天。
走进中堂,绿衣少年李计正在打瞌睡,周天申将玉简放在桌子上,玉简磕碰桌子的声音吵醒了他。
李计抹去嘴角的口水,将周天申的名字记录在册。
周天申收起玉简,走进库房,拿出纸条,一一对比,最后找到了三十件天才地宝,价格是五十万御事。
悬赏任务的价格不尽相同,人级任务的价格普遍就是五百到一千御事,地级任务是一千到四千,四千级别的任务通常需要两三个人合力完成,分摊在自己身上也就一千多御事,天级任务是四千到一万,这一类任务都是内院的才会接受,还有神级,最高能够达到十万御事。
周天申记好需要的价钱,走出四昭阁,牵着毛驴向学勉堂走去。
他现在还有青灰灵玉长路三天的免费使用,要是把这个卖了,说不定可以赚一大笔御事。
从前的他身边有老槐村,酆小都和张云安,所以对钱财没什么概念,可真正到当家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柴米油盐酱醋茶。
还好学勉堂的古籍所耗御事不多。
他走进学勉堂,在中堂登记上自己的名字,和儒士孙款寒暄几句之后,走到二楼,现在他的级别只能进上到四层,他觉得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在二楼翻找一阵,他找到了一本名为《千伏剑》的剑谱和一本名为《潮息》的柔绵功法,还在拐角处找到了苟玺。
苟玺正蹲坐在地上,翻看一本内容有为悖理的情爱,看见了周天申,也不避讳,硬拉着他也要看,周天申当场拒绝,表示自己还有正事要忙,苟玺撇撇嘴,收起,站起身,与他一起走到三楼。
周天申在三楼找到两本法诀,一本讲究外劲的《南拳》,一本讲究内力的《循恪》。
苟玺问道,“你准备修习这里的法诀?”
周天申反问,“你不修习?”
苟玺无所谓道,“我不用,我的老师已经替我安排好了这两年的所有事情,我只要按照他的计划去做就行了。欸,我昨天晚上碰到刘逝水了,他跟我讲了你的事情,行啊你,傍到了太师叔祖这么粗的大腿,那你以后可以在学院里横着走了。”
拿着四本法决的周天申干笑道,“学院人这么少,你就算是爬着走,都没有人在乎。”
周天申将手中的法诀放在竹篓里,走到一楼,孙款在竹简上登记好周天申借阅的古籍,扣除三十御事,周天申道了一声谢,和苟玺一起走出学勉堂。
苟玺看着空荡的学院,笑道,“其实人少也是有好处的,你看这么多得书,够你看的,还有四昭阁的法器,柒回房的丹药,悬赏铺子的任务,不都没人跟你抢了吗。”
周天申疑惑道,“你不觉得学院缺少一些人气吗,昨天丁湖讲师去小笔山做客,刘逝水看我的眼神,都恨不得把我给吃了。”
苟玺揽着周天申的肩膀,慢悠悠的走着,“行了,知足吧,自从我到了落斜山,除了老师金泉,其他人就没有看我顺眼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自己一个人躲在这里看书。”
周天申问道,“落斜山还有其他人?”
苟玺撇嘴道,“怎么没有,我老师金泉,师姐郑丽,一个老妪,两个丫鬟,据说那三人是老师在尘世间的家族里面派来的,说是老师身边不能缺了人照顾。我看都是屁话,不就是想借此拴住我老师,好让他以后帮衬家族一二。你看看学院那么多讲师,有哪个人的家族会派丫鬟上山,这也就是我家老师脾气好,要是换成山惠山的李春风,早就把他们一掌给拍下山了。”
苟玺这话其实说的一点都没错,修道者是需要与尘世间的风情往事做个了断的,要不然修道路途中本就魔障多杂,要是再随便把凡人牵扯进来,除了给自己添麻烦,没一点好处。
周天申拍拍苟玺的肩膀,安慰道,“那还真是难为你了。”
也就只有苟玺是不在乎这些的。
他问道,“你的老师有没有跟你讲修为境界的事情?”
周天申扭头看向他说道,“他要求我在这两年争取到地心境,你呢?”
苟玺说道,“我也一样。”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休息一天
随后两人又讨论了一下各自老师传授的功法和法诀。
老实说,荀夫子根本就没有交给周天申什么。
在这方面,苟玺则是满肚子的牢骚,不停的埋怨金泉的眼高于天,无论他做的有多好,在他眼里都只落得一个差不多,周天申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会制定那么多的计划,原来是不相信他自己可以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经过周天申这么一点醒,苟玺像是明白了什么,难怪老师看自己的眼神总给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天赋太好了才会受到其他人的排挤,这么一想,原来是自己太笨了。
苟玺闷闷不乐的陪着周天申走到小笔山山脚下,随后独自一人转身离开,也不让周天申相送。
周天申牵着小驴,回到了竹楼,不知道小揪又骑着老驴去哪了,木偶人也不在。
他把小驴放在竹林里,扔给它两根胡萝卜,应该够它吃到天黑。
回到房间里,周天申将从学勉堂借来的书放在桌子上,一本本摊开,先找最有感觉的那一本开始修习。
周天申从小就爱看志怪,他最仰慕的就是书里面的剑仙,所以《千伏剑》是他第一想要学习的,随后是柔绵功法《潮息》和内力法诀《循恪》。
这两本一个是法诀,一个是功法。
法诀和功法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
法诀是体内灵力的运转之法,通过掐诀,念咒等方式加速催动体内灵力的运转,必要时还可以通过外放的形式将法诀现象化,这种表现方式很像天境强者的丹田小天地现象化,只不过没有后者那么耗费心神。
功法更像是修炼法门,举个简单的例子,就像尘世间的武馆传授的武功那样,给你一套招式,只要勤加练习,就可以练成盖世武功。
潮息功法像是掌法,通过在掌心中凝聚灵力,形成一层薄膜,然后让灵力在薄膜中流动,造成潮起潮落的感觉,这时再将手掌推出,只要听到涨潮声,就算是练至大成。
循格法诀遵循的原理就是两个字,规矩,让灵力按照书中所讲方法,在体内行至小周天,周而复始,不断重复,乍听很像寻常的法诀,甚至不像法诀,因为修道者进行修炼时,就是通过这样的方法,增加丹田中的灵力的。
但是当周天山仔细研读就会发现,这本法诀的巧妙之处。
循格法诀的修炼分成两步。
第一步,循。
将灵力按照书中所讲的行进方向,在奇经八脉中不停运作,然后沿途留下灵力痕迹,这样的话,下一次运作灵力的时候,就会比平时更快,催动灵力的时候,也会更方便。
想要将灵力以零散的方式存留在经脉中,其实是很冒险的一种行为,因为经脉一旦受到伤害,那些灵力就会以不可控的形式,不停的在体内冲撞,造成的后果不比破关时产生的灵力气流少。
而循恪所讲就是如何没有风险的将灵力存留在经脉中。
完成这一步,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第二步,恪。
第一步的循只是将灵力以零散的形式暂时存留在经脉中,这种存留是有容量极限的,只要超过这个极限,经脉就会处于负荷状态,长期处于这种状态下,会使经脉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而恪将会改善这种缺陷,这一步可以使经脉存留灵力的容量极限提升到极致,将灵力的零散形式调换成紧凑形式,从而使经脉能够容纳下更多的灵力。
无论是第一步,还是第二步,其实遵循的原理都只是两个字--规矩。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只有让灵力规规矩矩的存留在经脉中,才不会对自身造成伤害,也只有规矩才能约束犹如灵力这种没有生气的存在。
周天申大致的翻阅了一下《循恪》法诀,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放下手中古籍。
他重新拿起《千伏剑》剑谱,在他内心深处,还是想学剑,之所以选择人道这条路,则是缘于做的一个梦。
一个双手捧着墨绿色珠子,不停的喊烫手,但始终不舍的丢掉珠子的少年,他的眼睛有两种颜色,墨绿色和金色,这个少年只出现过三次。
第一次是在自家的床上,那时他只感觉心中茫然,因此深深的记住了少年说的话,第二次是在天香县宝器阁的拍卖大会,灵魂受到死灵族的《梦断长今》的时候,第三次是在离开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地方,银白色胡子老人告诉他,外面的周天申死了,他可以出去了,他是在山脚遇到地那个少年,只是一切真实的像梦。
当时少年直直地看着他,伸出双手中的墨绿色珠子,没有说话。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到那个少年。
那个双瞳异色的少年。
周天申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剑谱。
要不今天不修习了,休息一天。
晚上,吃过晚饭,荀夫子和周天申对立而座于竹楼前。
周天申拿出两壶青色酒壶,荀夫子只是浅浅的抿了一口,便不再喝,周天申则是连喝两大口,酒嗝不断。
荀夫子笑问道,“今天下山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擦掉嘴角的酒渍,周天申说道,“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喝酒了。”
荀夫子点头道,“这就对了,人心向往自由,无忧无虑无偏见,高兴了,就想做些平时不愿意做,不敢做的事情,这是好事。但是记住,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自己先找到一个度,一个可以让自己及时停下脚步的界限。”
周天申立刻放下手中酒壶,正襟危坐,满脸严肃,不忘擦掉嘴角的酒水。
荀夫子笑道,“不用这么拘谨,我也只是简单的说一句。其实在学院的这两年,我们讲师能教会你们的很少,更多的是指出你们一些不太在意,甚至是不愿意在意的细节。”
周天申欲言又止。
荀夫子手指擦过身前的竹桌,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既然在学院的两年学到的不多,那为什么学院还要制定这样的院规?而且每年只招收不到三十人数的学员?”
周天申点头。
第一百一十六章 规矩
荀夫子伸出两根手指,反复翻转,“规矩,就在于这两个字。”
接着荀夫子收起一个手指,另外一根手指指着天,说道,“规为法,法之内,无论何人何事,都要遵循此方天地运转之法,这是给万物生灵一个行动自由之权的一个范围;矩为度,度又是界限,界限又可以叫做极限,分上下两层,也算是给那个范围补充了顶和底。对于学院而言,学院的存在为规,学院的十八峰也好,住家也罢,还有内外院的存在都是给你们这些学员和学院外的人一个范围。而院规的存在则是给大家圈定了一个度,无论你在外面是怎样风光的世家公子,来到了这里,都要遵守学院的规矩,违反者,一视同仁,这也是再给那些家境贫寒的学子一个提示,无论在外面生活有多苦,来到了学院,只要肯下苦功,你就可以享受到那些世家公子在外面的待遇。可别觉得我这句话是在骗你,等你佩戴学院的名字出去溜达一圈就知道了,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学院这两个字给你们带来了多大的便利。学院正是以求通过这样的规矩,来管束大陆上的天赋学子,希望他们不要忘记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也借此告诫崖州那些死性不改的死灵族,只要有黄昭子庙在,这个大陆就不是让他们为所欲为的地方。”
就在此时,一知半解的周天申举起酒壶,试探道,“老师,喝一口?”
荀夫子同样举起酒壶,和周天申碰杯道,笑道“小醉一场,无伤大雅。”
学着荀夫子的样子,轻抿一口,周天申酒壶握在手里,问道,“老师,为什么在修道路途中,人道者这么少呢?”
已经有些微醺的荀夫子打了一个酒嗝,说道,“这个嘛,我也不知道,毕竟事关于内心的选择,我再怎么学识渊博,人心也是轻易不敢触碰的一个领域。”
周天申点点头,继续喝酒。
荀夫子只在外面坐了一小会,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留下周天申独自坐在那里,慢慢喝酒。
小揪和木偶人,一人骑着一头毛驴,从山下走来,看到周天申,小揪从毛驴身上跳下来,两三步跳到周天申身边,整个身子趴在周天申的腿上,两眼巴巴的盯着青色酒壶,咂嘴道,“老师不在,快给我喝两口。”
周天申故意把酒壶举到小揪碰不到的地方,摇晃着酒壶,酒壶发出浓郁的酒香,取笑道,“嘿嘿,你碰到我就给你喝。”
小揪气不过,一拳打在周天申肚子上,后退两步,伸出两根细小的手指,手指变成两根竹条,趁着周天申不注意,竹条缠绕在酒壶上,酒壶被小揪一把夺过来。
小揪学着周天申的样子,摇晃着酒壶,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满脸窃喜道,“哼,别以为我个矮就可以欺负我。”
周天申笑着站起身,拿起桌子对面的酒壶,那是荀夫子留下的,说道,“这里还有一壶,但你必须告诉我,你们最近都去哪野去了,每天都这么晚回来?”
小揪放下手里的酒壶,站直身体,仰着头,看着周天申手里的酒壶,字正腔圆道,“就在半山腰,我在那里发现了一个新的水池,水泉甘冽,清凉异常,你要去吗,我可以带你去。”
周天申将酒壶举高,说道,“我还有一个要求,告诉我这片竹林中最有灵性的一根,我要做一把竹剑。”
“啊,这...”
小揪咬着小嘴唇,扭头看向身后的竹林,两眼水盈盈的,这些可都是他的子孙啊。
自从自己诞生灵智,被荀夫子从青竹山挖到这里之后,一直被他耐心照料着,如今因为一壶酒就要刨他们的根,这让他如何抉择。
周天申见他久不答应,便将酒壶放在桌子上,又从寸守物中取出一壶酒,高高举起,摇晃着酒壶,小揪低着头,握紧拳头,转身走到周天申面前,跳起来,一头撞在他的膝盖上,抬起头,满脸泪水的怒吼道,“哼,大坏蛋,不就是一壶酒吗,我不在乎。”
周天申愣了一下,书上讲的反转,好像不是这样的。
小揪咬着牙,跳起来,周天申下意识后退一步,谁知道小揪拿着桌子上的酒壶,满脸奸笑的抱着俩酒壶,窜进竹林中,身影一闪而逝。
周天申在心里叹息道,看来到哪都是一样的。
收起手里的酒壶,周天申走进自己的房间,背着竹篓,里面装着一些衣服和白色石头,自从入住小笔山,他就很少使用寸守物了,只把一些重要的东西存放在里面,生活用品都放在了竹楼。
走出房间,将竹门关好,周天申走向半山腰,来到这里这么久了,还没好好逛逛小笔山。
小笔山不大,算是十八峰中最小的一座山峰,但是因为主人荀夫子的辈分太高了,所以很少有人会拿这个说事。
来到半山腰,周天申很快就找到了小揪口中的水池,水池距离山路不远,但是因为被树林挡着,平时很难发现,恐怕也就只有像小揪这样,每天在山上疯玩的人才会发现。
走到水池边上,要比竹楼后面的池塘大上一倍不止,周天申拿出白色石头,注入灵力,往水池里一抛,白色的光照亮了整个池底,水池里有几颗水草,还有一些黑色的石头,池水有水池的三分之二高左右,月光皎皎,泉水迢迢。
周天申脱掉衣衫,走下水池,水泉确实如小揪说的那样冰凉,他没有催动灵力驱寒,走到水池中央,池水刚好到他胸口。
这时他才发现在对岸的石壁上,被开凿出了一条水沟,水池中的水就是从那里流下来的。
他来到对岸,抬头顺着水沟向上看,只能看到一些嶙峋的石头,不知道这个水沟最终会通向哪。
既然有进水口,那么就会有出水口。
周天申在心里这么想着,开始在水池边摸索起来,最后在石壁那里,同样找到了一条水沟,水沟向下开凿,同样看不清去向。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看看这两条水沟最终会通向哪里。
在水池里浸泡一刻钟之后,周天申收起白色石头,穿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背着竹篓,在路边随处捡来一块树枝,把衣服撕成一小条,将石头绑在树枝上,用来照明,他将树枝伸进树林里面,刚好可以隐约看到那条向下延伸的水沟。
他跟着水沟不断地向下走,最终走到山脚下的一个水沟里面,那个水沟就在圈堂左侧,是用来给其他讲师的坐骑洗身子的。
没什么特别之处,周天申向山上走去,沿着水沟,最终来到了竹楼的后面,原来一切的源头都是那个养着鱼的石盆,石盆的水流进池塘,池塘的水沿着水沟流进半山腰的水池和山脚的小水沟里,而石盆里的水是由那两条小鱼吐出来的...口水?
周天申感觉后背有点痒,是错觉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参悟真意
等找到了水源,天也快亮了,周天申便回到了房间,躺在床上,休息了两个时辰。
起床之后,简单的洗漱一番,周天申来到厨房,简单的吃了一些东西,回到房间,盘腿坐在床上,腿上摊开那本《循恪》法诀,开始修习。
他按照书中说的方法,从丹田中抽出一缕灵力,先在奇经八脉中游逛一圈,两圈,三圈,...,十圈后,灵力重新回到丹田中,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灵力似乎壮大了一些。
然后再将这些灵力沿着奇经八脉慢慢的行走着,行走的路程中,不断地从中分离出灵力,将它们零零散散地贴附在经脉中。
这是一个很简单地过程,等灵力再回到丹田中,又变回了原来大小。
周天申分出心神,第三次造访经脉,发现那些零散地灵力正在慢慢溃散,这一点,并不符合法决上的描述。
法决上有记载,灵力的溃散至少也要等到一刻钟之后才会发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即刻溃散。
将心神回到丹田中,让它驾驭着灵力,沿着奇经八脉,重复刚才的行为。
这一次,等到心神来到经脉查看那些灵力的情况,发现它们并没有溃散。
心神回到丹田,体型小了一半,外界的周天申的额头上渗出汗水。
这才只是刚开始,心神就出现疲倦的姿态,难道是自己平常不注重这方面的修炼,导致心神不凝,周天申收回心神,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发现小揪和木偶人正站在门外,看到周天申醒来,小揪喊道,“老师请你过去一趟。”
重新换上一身衣服的周天申来到二楼的棋室,荀夫子正在自己一个人下棋,周天申走进房间,小揪和木偶人又跑的没影了。
荀夫子示意周天申坐下,捏起一颗黑色棋子,放在白子旁边问道,“刚才你在修习法诀?”
周天申盯着棋盘,点点头。
荀夫子说道,“是不是出现了心神不凝的情况?”
周天申犹豫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荀夫子放下白色棋子,笑道,“这就奇怪了。”
只见他伸出手指,点在周天申的额头上,周天申只感觉身体在一瞬间紧绷,全身汗毛竖立,冷汗直流,荀夫子宽慰道,“不用紧张,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丹田是什么样子。”
周天申尝试着放松神经,可是身体始终处于紧绷状态,荀夫子轻笑一声,一掌将他打昏,心神进入他的丹田之中。
丹田于修道者而言,算是一个洞天般的存在,只不过只有天境强者也会有足够的实力,将丹田重新构建一番,所以在没有到达天境之前,修道者对自己丹田的认识是很模糊的。
而能够早一天认知丹田全貌,在以后的天境构建丹田小天地的时候,也会多一些自己的想法。
荀夫子的心神进入周天申的丹田中,第一感观就是,这是个什么东西啊。
一颗还算看的过去的大树,一头狮子趴在大树下面,还有四本书漂浮在大树四周,再然后就是一些零散的灵力胡乱的点缀在丹田中的天空之上。
荀夫子随手一抓,一团混杂的灵力在手中乱窜,他用手指剔除掉那些混杂的灵力之后,手中只剩下一道青色剑芒,荀夫子将它放回原位,青色光芒飘在‘空中’,他又随手抓过来几团混杂的灵力,将它们都剔除干净之后,又重新放在了‘空中’,这里有斧刃,百草斩,四叶落红和青叶落,都是周天申的拿手绝活,这些招式原本就像是荀夫子手中混杂的灵力那样,斑驳不堪,全是漏洞,但是在荀夫子的‘调教’之下,漏洞被填满,之前的斑驳也被平整代替。
走到大树下,荀夫子脚尖轻点,来到树顶,盘腿坐下,招来那四本书,一本本的翻阅着,微微点头,这几本书的品阶还算是可以,合上书,他又开始翻弄书的质量,没有发现什么漏洞或者是缺憾。
来到树下,蹲在狮子面前,狮子正在沉睡,额头上的一抹黑色亮光正在不停的闪烁着,仿佛想要逃离这里,但是在荀夫子面前,它又不敢搞出什么大动作,比如让周天申再次入魔。
良久,荀夫子站起身,顺手一抹,下了一层禁忌在黑色光亮四周,禁忌的作用是暂时压制住它的魔性,等到周天申破关到天境的时候,再放它出来,天境强者想要构建丹田小天地的前提就是打败自己的心魔,只有这样,修道者的天境修为才算是圆满无瑕,也只有打败心魔,才可以成功破关到心境。
荀夫子在心里产生疑问,心魔只会在地藏境的时候才会出现,然后在修道者的丹田中不断地蚕食灵力,让自己长大到一定程度之后,最后在地藏境修道者破关的时候,再出来作乱。
只要被它成功夺取身体,修道者就算是入了魔,对待这一类的修道者,黄昭子庙只会残忍击杀。
修道者入魔和变成死灵不同,入魔的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和理智,只会杀人。
可周天申现在才不过是地火境,远没有达到产生心魔的条件,这又是怎么回事?
荀夫子开始重新审视沉睡的狮子,以他的经验来看,这头狮子就是周天申心魔的衍化成像,难道这就是他口中的老朋友。
思量片刻,荀夫子决定还是将这头狮子交给周天申处理,现在他因为境界低弱,还无法触碰到这些,自己也不好多做什么,以免在以后平添事端。他来到奇经八脉中,走过那些零散的灵力,很快就发现了周天申心神消耗过快的原因。
荀夫子的心神离开丹田,那些因为他的到来,不敢轻举妄动的小家伙们,又开始重新忙碌了起来。
等到周天申慢悠悠的醒来,已到中午。
桌子上的棋盘已经被收了起来,摆满了饭菜,荀夫子坐在对面,边吃边说,“尝尝,丁湖送来的醋鱼和焖鸡。”
周天申揉着脑袋坐起来,肚子咕噜噜的乱响,端起米饭,大口吃着,很快解决战斗。
吃过饭,周天申帮着收起碗筷,收拾好桌面以后,重新坐在荀夫子对面,荀夫子喝着茶水润口,问道,“你是不是见过炼器宗的十二星图?”
周天申接过小揪手中的茶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点头道,“见过两次,都是在宝器阁的拍卖会上。”
小揪烧好茶水,和荀夫子告退一声之后,就又跑的没影了。
荀夫子了然道,“那就不奇怪了,你现在应该在修习《循恪》法诀吧。”
放下茶杯,周天申说道,“没错,刚从学勉堂借过来,今天刚开始修习,就被老师叫到了这里。”
荀夫子问道,“有什么感悟吗?”
周天申毫不犹豫道,“感悟没有,就是感觉心神消耗的有点快。”
荀夫子笑道,“那是因为你的心神在动歪心思,我进去你的丹田中看了一眼,很不错的一个地方,就是有些简陋,如果就这样构建丹田小天地的话,可是有些寒酸啊。我去你的经脉中看了,《循恪》这本法诀的要领我也是知道一些,虽然你在经脉中零散的留下了一些灵力,但是你没有发现,那些灵力其实有着规律的排序,那就是按照炼器宗的十二星图之一的双子图,你的心神消耗过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周天申很不解道,“可是我只看过一眼双子图的阵势,而且没有学习过,心神又怎么会按照它来排序灵力呢?”
没有回答周天申的问题,荀夫子反问道,“我在你的丹田中看到了几团混杂的灵力,里面有斧刃和剑芒,是你的,还是偷学别人的?”
周天申感到有些尴尬,“以前发生了一些其他事情,然后,就这么学会了。”
荀夫子解释道,“这就不奇怪了,想必是你的心神天生就具有这种好学的天赋,所以很容易就把别人的东西拿来用了,这是很好的一件事,说明你在以后的学习或者是游历大陆中,会随着眼界的开阔而加强自身的能力,只是一昧的学习他人的东西,反倒会少了一丝创新的味道。待会我会再次进入你的丹田中,你让你的心神跟着我学。”
周天申闭上眼睛,心神沉浸于丹田中,荀夫子手指轻点周天申的额头,分出一缕心神进入周天申的丹田中。
一老一少,站在一棵大树的对面,因为周天申境界不够,所以除了大树,其他的都看不到。
荀夫子轻拍周天申的肩膀,突然,周天申眼前一黑,等到能够看见的时候,发现眼前的丹田和以往有所不同。
可还没等他发现两者之间的变化,眼前又是一黑,等再一次能够看见的时候,丹田又恢复了原貌。
不知道荀夫子何意,准备向他询问时,荀夫子又是一掌,拍在周天申的后脑勺,他吃痛的捂着脑袋,抬起头,发现荀夫子已经向前走去,他急忙跟上荀夫子的脚步,荀夫子解释道,“以你的修为境界,很容易受到我的干扰,所以,即使是在你的主场,也要少说多看。”
周天申懵懂的点点头。
来到大树下面,荀夫子脚尖一点,手掌抓着周天申的衣领,飘到树顶上,荀夫子大手一挥,周天申只看到头顶上出现一个漩涡,漩涡散开,是一副复杂的路线图。
荀夫子指着路线图的两端,说道,“这两端就是你体内奇经八脉的起点和终点,等一会,我会从起点走到终点,你需要好好看着,我只演示两遍,最后一遍,我需要你陪我一起走下去。”
周天申再一次点点头。
荀夫子一步步走向路线图,身体逐渐变成一粒介子,走到路线图起点,荀夫子摆摆手,周天申惊奇的发现,自己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动作,而在荀夫子的眼里,周天申的头顶上面悬浮着一本名为《北望》的书籍。
走在路线图上,荀夫子的动作极慢,每一次的移动,都会从身体上面掉落下一些发光的碎屑,碎屑洒在路线图上,熠熠生辉,形成了另一条细窄的路线图。
等到荀夫子从起点走到终点,来回两趟,等回到周天申身边的时候,身形没有任何变化。
走第三遍的时候,周天申跟在荀夫子身后,学着他的心神的动作,将灵力零散的洒在路上,每一次挥洒,他的身形都会被削弱一份,要不是荀夫子半路扶持,恐怕他根本坚持不到终点。
荀夫子和周天申站在终点,回过头看,三条细窄的路线图,以不同大小的姿态呈现在两人面前。
荀夫子指出周天申的漏洞,“刚才你在行走的过程中,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够专心,你总是看着我的动作,照猫画虎,却忘了我们两人之间的差距,这也就是你的心神消耗过多的原因。记住下次这样做的时候,一定要减小消耗,《循恪》法诀的修习需要长期努力才会见到成效,积累的过程是少不了的,不必抱有一口吃个胖子的想法。”
周天申又借机提出了一些疑问,荀夫子替他一一解答。
两人相继离开丹田,留下三条路线图在‘星空中’熠熠生辉。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幸
周天申回过神,发现自己还坐在棋室,面前是摆满棋盘的棋子。
竹楼的主人,也就是荀夫子已经离开了棋室,他的位置上坐着小揪。
木偶人躺在他左侧的躺椅上,怀里抱着纸鸢,小揪正啃着一个烤红薯,发现周天申看着他,不情愿的从棋盘下面拿出另一个,放在他的手边,含糊不清道,“我昨天想了一夜,不就是一根竹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送给你就是了,但是作为交换,你需要再给我一壶酒。一根浑身上下都是灵力的青竹和一壶酒交换,这买卖划算吧。”
周天申将烤红薯从中掰开,慢慢吃着,问道,“昨天那两壶你都喝完了?”
小揪放下烤红薯,擦掉嘴边的渣子说道,“你以为就我一个人喝啊,我手底下那么多兄弟,不都要雨露均沾一点,唉,做大哥很难的。就拿你这个木偶人说事,整天缠着我,让我陪他玩,那我能怎么办,为了照顾他,只能放下自己的修道大业不要,没办法啊,谁让咱是做大哥的呢,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兄弟寒心。”
放下红薯,周天申感到可笑,“那你这个大哥手底下有多少兄弟?在外院又有多少势力地盘?作为你的师兄弟,离开学院出外游历,用不用给他们交一笔保护费?”
小揪突然表情严肃,将头伸向周天申,用手挡着脸,煞有介事道,“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荀夫子。我手底下,除了竹楼外的那片竹林之后,其实后山也有一片。只不过不是从青竹山那里挖来的,就只是很普通的竹林,后山的灵力要更充沛,现在那块竹林已经长出竹笋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长出竹条了,只要再过个一两百年,一定可以诞生出灵智。”
周天申感到惊讶,他还以为小揪每天带着木偶人都在疯玩,没想到还留有这一手。
“只要那里再长出一颗像我这样能够修炼成人形的竹子精,那咱们小笔山的气运就会再增添一份,加上你的那一份,那我进阶到天境,就更有希望了。”
“气运?”周天申问道,“我的到来会为小笔山带来气运。”
从来都是听说有人占有气运,却没有听说过带来气运。
两三下解决掉手里的烤红薯,小揪又将目标转向了周天申。
见他分给自己一半的份上,小揪为周天申解答道,“气运是一种玄之又玄,虚无缥缈的存在,能够被人带走,也就能被人带来。每个人身上都会有气运存在,只是有些人的气运,小如尘埃,别说影响整个世界了,就连改变自己都很难做到,而有些人的气运就好比天上最亮的那颗启明星,足以照亮整个大陆。”
周天申来了兴趣,“那你觉得我身上的气运怎么样?”
小揪想了想,“我记得荀夫子说起过,你今生的成就不会低于天境,但是注定命运多舛,气运也会在未来,一份为二,最小的那个才是属于你的。所以他特意嘱托我,在这两年多帮帮你,其实也就是把我身上的气运嫁接到你身上。”
“嫁接气运,那你怎么办?”周天申问道。
小揪不介意道,“没关系,虽然我们精灵的进阶要更加仰仗气运的存在,但是嫁接气运这种事情对身体造成的伤害,对我们的影响要远远小于你们人族。而且我也不是完全无偿的,你不是还送给了我三壶酒嘛,那里面蕴含的气运也是不小的。酆小都酿的酒,其中道道也是不少的。”
吃完烤红薯,两人一起离开棋室。
竹楼外面,周天申很快就将小揪送给自己的竹条做成了一把竹剑和一根登山杖,剩下的竹条做成了十数个手指长短的竹镖,别在腰后,用长衫盖住,算是自己的一个杀手锏。
做好竹剑和登山杖,周天申又找来一些布匹,都是是自己穿不了的衣服,裁剪而成。
简单的缝补一下,做了一个小包袱,包袱里面装上一些衣服和银两,系在自己身上,然后把竹剑背在身上,再把登山杖系在腰上,估摸着长度,将登山杖简单的修缮一番,穿戴好一切,站在池塘边。
池塘倒影中的自己,穿着长衫,腰上系着登山杖和酒壶,身后背着包袱和竹剑,怎么感觉手里还缺了点什么。
周天申回到竹楼,翻开一本书,拿在手里,是不是还缺了一副眼睛。
回到竹楼后面,蹲在池边,周天申轻轻触碰池水,涟漪以手指为中心散开,周天申灵机一动,将书放在头上,斗笠!
以后游历大陆,一定要带一个斗笠,够神秘,够拉风。
那还要不要整一个披风呢?
仔细想想,还是不要了。
披风更适合上阵杀敌的将军,而不是游侠。
在池塘边臭美了一阵后,周天申回到房间,开始修习《循恪》法诀。
修道,修炼和修习代表了修道路途中的不同层面。
修道,可以理解为修缮道路,就是在修道路途中走出一条专属于自己的路,这一点至关重要。
修炼就是练习,也可以称为炼化,无论是世间的灵力,还是那些功法,法诀,只有将此中真意全部炼化成自己的东西,修道一途,才不会太过坎坷。
修习是学习功法和法诀的过程,也是与人谈论修道路途上遇到的一个个难关和疑问。
周天申心神沉浸在丹田中,按照书上所说和荀夫子所指教,一步步来,每一次行走在路线图,都将细不可闻的灵力碎屑,零散的粘附在路线图,也就是奇经八脉上。
每走一遍,他都会检查心神是否有损耗,损耗多少,再查看路线图上的灵力碎屑,是不是每一次的比例都一样,灵力碎屑又是否被粘附在了一起,如果不一样,又会差在哪里,差多少。
三个月,周天申又在自己的房间里闭关修习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周天申每天只吃一餐,睡两个时辰,剩下的时候,都用来修习《循恪》法诀。
看着丹田中的那副被荀夫子留下的路线图上的灵力碎屑越来越显著,自己的心神也比以往更加凝练,而丹田中的大树上也新长出了几根稚嫩的枝丫,枝丫上慢慢长出树叶,树身似乎也比以往的要粗壮一些。
其实,这三个月的时间,周天申只破了一关,原本可以一举冲破两道关卡,但是在最后的关头,那股冲劲被他压了下去,转身将所需灵力全都用来滋补心神和路线图上的灵力碎屑小路了。
修道者的冲关破镜其实就是用体内灵力来打破自身现有的极限,以求到达更高。
境界越是高深,冲关和破镜就越是艰难,因为那个时候,灵力的多少已经不是关键,修道者需要去追求更高深的领悟和机缘,来达到破镜冲关的要求。
也许这就是小揪口中的气运吧。
荀夫子的要求是在两年的时间,周天申的修为争取到达地心境,所以,眼下周天申的首要任务就是将灵力用在冲关破镜上,等达到了荀夫子的要求,再修习法诀也不迟。
按照周天申现在的做法,三个月破一关,现在是地火境六关,剩下的四关需要十二个月,那么明年刚好完成荀夫子的要求。
三月一关,这个速度放在尘世间的名门望族已然是天之骄子,而在那些注重天赋之选的宗派之中,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但是别忘了,这还是周天申在刻意压制自己的修为境界的情况下,如若不然,三个月两关都是有可能的。
如果同是老槐村的王多沾他们,也能早一点觉醒这种天赋,何愁通过不了入学考核。
周天申在压制境界之时,其实是有一点后怕的,要是荀夫子知道他这么暴殄天物,不知道会怎么训斥他。
其实这一切都在荀夫子的注视之下,要是周天申真的有三月两关的破镜速度,恐怕才会真的被荀夫子训斥。
黄昭学院招收的学院都是绝对的天赋之辈,那些没有通过入学考核的学员,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天赋不好,只能说其他人的天赋太好,这是学院的幸事,也是其他人的不幸。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一样
学院的招收条件是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地境修为。
要知道,这个年龄在尘世间,都才只是及冠之年。
有些人可能才刚开始淬体,而能在这个年龄段达到人境,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人境强者增加的百岁寿命,是让人为之疯狂的原因之一。
而周天申他们能够在别人刚刚开始接触修道路途的时候,就达到地境修为,天赋可想而知,而这些凤毛麟角般的天之骄子,在学院的修道却往往不是一帆风顺,有时可能要耗费半年多的时间,才会冲破一关。
周天申在出关之后,曾向荀夫子请教过这个问题,而荀夫子的回答,再一次让周天申茅塞顿开。
荀夫子告诉他,“学院的立身根本,就在我之前与你提到的两个字,‘规矩’。在学院修道的这两年,你们完全可以把这里当成你们的家,也确实有很多人这样想,所以学院才会设立看管人这一职务,就是想让那些不想离开这个家的人,能够安心的待在家里,给他们找点事情做。我问你,你在家里也是这么刻苦修道吗,一闭关就是三个月?”
周天申不假思索道,“在家里基本是就是日上三竿才起床。”
荀夫子笑道,“这就对了,学院的目的就是淡化你们的这种想要急功近利的冲劲,能够来到学院求学,无一不是被家族宗派寄予厚望,以求你们能够回到家族和宗派,光宗耀祖,这也是学院不要求学员一定要拜我们为师的原因之一。而你之前提到的境界缓慢一事,其实就是学院想要教会你们两件事,在力所能及之下,做力所能及之事,急功近利只会适得其反,最后伤了自己。你在压制境界的时候,有没有感受到什么变化?”
周天申回忆道,“我当时为了压制境界,就把那些灵力分给了心神和路线图上的灵力碎屑小路,小路没什么变化,就是心神感觉更加凝练了。”
荀夫子说道,“你每天都在观察那条路,即使有什么增加,也看不出来。而心神每天都在被消耗,突然被增添了灵力,你就能很清楚察觉到他的变化。这就是学院教会你们的第二件事,及时放手,会有不一样的收获,不要因为别人的原因,而怨恨自己,对自己失望。”
“学院致力于以人为本,其实这就是我们人道的大致修道理念,处处以人作为修道根基,万事讲究不计较。因为等你们出了学院就知道,这个世界上会让你们计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你帮助别人,别人不仅不感恩,反而还会怨恨你出现的太晚,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做?明明你做了一件好事,却被心怀嫉恨之人,随口诬蔑,最后反而成了坏人,你又该怎么做?与人交往,心存真诚,却被其他人当作抢走他们朋友的坏人,从而将你挡在世外,你又该怎么怎么做?”
周天申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自己遇到了这些之后,会怎么做,而且同时在他心里不禁产生疑问,‘家’的外面都是这种人吗?
看破周天申心思的荀夫子,显然没有打算从周天申这里得到答案。
他笑眯眯道,“这种人当然存在,而且还不少嘞。尘世间最让人摆脱不了的就是七情六欲,有了贪欲,自然会衍生出嫉妒和仇恨,而有了自卑,也会因为别人的过分优秀,在心里咒骂怨恨他人。如果你真的遇到了这种人,你心里会怎么想,就这么不了了之,还是和他们一样怀恨在心,然后仗着自己的修为境界,将他们打杀了算,但是破坏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我猜猜,在我们两人没有谈论此事的时候,你应该会选后者,而现在就算不是选择前者,但至少也不会立刻选择后者。”
周天申赧颜一笑。
可能真如荀夫子所说,对于让自己蒙受不白之冤的可憎之人,打杀是他目前为止想到的很有效的解决方案。
荀夫子宽解道,“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即使我们是修道者,是尘世间眼中的仙人,也还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的,这就是人生得以不完美而完美。可这并不是我们和他人苟同的理由和借口。不了了之不是软弱,而是退让,各退一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是世人都能想明白这一点,还能会有这么多烦心事。周天申啊,一定要记住,这个世界上的不平事有太多太多,在力所能及之下行力所能及之事,千万不要因为这个世界而对自己失望。”
“学院也好,黄昭子庙也罢,其实一直都在为改变大陆而努力,而你们就是我们努力的结果和途径,也只有你们这些大陆的未来,才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荀夫子轻拍周天申的肩膀,说道,“慢慢来,别着急,学院只是你们人生路上的一个歇脚客栈,远远不是终点,因此你们在这里学到的一切就像是一颗等待发芽的种子,而外面的广阔天地,才是用来浇灌这颗种子的雨露和成长的大地。学院教导你们不是想证明什么,而是改变,你们才是学院最好的希望与未来。”
周天申起身,作揖到底。
出关之后,周天申发现学院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不是模样发生了改变,而是在他心里的感观,与刚一来到这里的时候,有所不同。
与苟絮第二次见面,是在青灰灵玉长路上,当时周天申将三天的免费使用权,卖给了一个来自内院的师兄两天,换了十万御事。
青灰灵玉长路的看管人是一个叫郑檀的内院师兄,青年长相,可据他透露真实年龄已经超过了五十岁。
修道者的年龄与面貌有着很大的出入,关于这一点,没有人能够解释的清楚,可能与心态有关吧。
修道者的修为境界也不是很保密的事情,只不过在学院这里,绝大多数人都对自己的修为境界忌讳莫深,很少有人会主动报出自己现在处于何等阶段。
还剩下一天的免费使用权,周天申决定拿来稳固自己现在的境界,然后再尝试一下,能不能冲关。
苟絮是入学考核第五名,按照院规,前三名有三天免费使用权,第四,五名只有一天免费使用权。
这一天,两人刚好遇见。
修道的时候,一天时间很快过去,苟絮借助青灰灵玉长路,破了一关,现在是地火境六关,周天申也借助苟絮破关产生的灵力气流,顺势破了一关,现在也是地火境七关。
一晃都已经过去了六个月,两人坐在小笔山山巅,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酒壶。
周天申喝酒很少,更多时候都在看远处的晚霞,苟玺喝着酒,大谈自己的未来和天灵玉那家伙的不仗义。
埋怨他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来学院看看自己,吵着未来一定要去他家找个说法。
然后又开始为天灵玉喊冤,说中州宗派的执牛耳者争夺在即,想来被寄予厚望的他一定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
他要谅解人家。
周天申拒绝了他的好意,喝一口酒,问道,“苟玺,听你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未来想干啥。”
微微愣神,苟玺放下举到嘴边的酒壶,举目远眺,出神道,“还能干啥,回村里呗,等毕了业,我们也算是衣锦还乡,凭我现在的能力,怎么说也算是前五的高手了,到时候我倒要看看那些曾经看不起我们村的人有什么话说。”
周天申故作惊讶,“你现在才只是前五啊,也没什么变化啊。”
苟玺笑骂道,“要不咱俩拉开场子练练,看谁打得过谁。”
周天申连忙摆手,“我可不敢,你这么厉害,要是把你打残了,你们村里的人一起来找我,我可受不了。”
苟玺用胳膊圈住周天申的脖子,使劲用力,咬牙切齿道,“臭小子,我看你是真的皮痒了。”
周天申拍地认输道,“错了,我错了。”
苟玺松开周天申,举起酒壶,仰头一口,喘着粗气道,“其实我当时是想也把你拉下水的,就是在稀客船上的时候,我故意把和李甲的谈话说给你们听,就是为了以后在走头无路的时候,能有一个容身的地方。不过当时天灵玉让我放开你,毕竟你与这件事完全无关,要是因为我而让你搭上性命,把我的罪孽就真的还不清了,而他们天峰因为一些其他缘故,已经与我们有了牵连,即使把他搭上也无所谓。其实我知道天灵玉是一个很好的人,被他们的宗派给予了很大的期望,所以才会这么没命的修道,就是为了早日破镜到天境。老师说的没错,尘世间有太多的不得已,只有及时行乐,顺势放手,才能保全自身,以免牵扯上更大的因果。周天申,今天我在这里请求你,如果未来天灵玉因为我的原因而被人追杀到无路可退的时候,希望你能帮一帮他,别让他对我这个烂朋友失望。”
周天申举起酒壶和苟玺撞在一起,“放心吧。”
喝过酒之后,苟玺踉跄着下了山,两人走在山路上,苟玺比以前安静了很多,手里拿着周天申送给他的青色酒壶,一直走到山脚,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从那天之后,两人就再没有见过面,直到几年后,周天申回到学院,那时苟玺已经成为了内院的一份子,而周天申早已经开始游历大陆。
而大陆的格局又是一番新天地。
第一百二十章 来这里
中州
子押山是一座很小的山峰,占地不过百里大小,距离黄昭学院上千里,乘坐四足马马车只要七天就可以到。
炼器宗分宗就建立在那里,因为建立的时间很短,所以到现在也才不足五十人。
其中可以被称做炼器师的只有三人,一个山羊胡老人、喜欢穿着背后有黑白双鱼的紫袍,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人、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是他的师父送给他的出师法器,还有一个个子高大的老妪,身后背着一根铁棒,同样是师父送给她的出师法器。
对于铁流的到来,无疑是这座炼器宗分宗的头等大事。
可能外人有所不知,铁流在炼器宗的身份是内门长老,炼器功力非三人可比,所以在年龄比他还要大的中年人和老妪面前,也足以有能力当得起一声师叔。
炼器师,炼丹师,符箓师这三种身份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套等级划分。
炼器师同样分为四级,分别为‘薄纸’、‘寸石’、‘紫铁’和‘青铜’。
与修道者的修为境界划分不同,炼器宗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等级划分的意义也就是字面意思。
第一级炼物薄纸,第二级炼器寸石,第三级法器紫铁,第四级法宝青铜。
第一级炼物薄纸属于入门,是炼器师认识炼器为何物的开始。
第二级炼器寸石,这一级别的炼器只能称为容纳灵力的器皿,不具备如同法器那样的其他功能。
第三级的法器紫铁和第四级的法宝青铜,是远远超过前两级的存在。
而法器和法宝之间又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
无论是威力,品阶还是对使用者的条件,法宝都凌驾于法器之上。
法器和法宝的品阶大致又分七品。
以铁流现在的功力,只有七成的把握能够将法器一次性炼制成功,对于炼器宗的内门长老这一级别而言,这已经是很高的成功率。
但是对于法宝,他只有不到四成的成功率,却也是凭此,使他位列内门长老第四名。
铁流来到炼器宗分宗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宗门深处的炼器室,替分宗修理好炸毁很久的炼器烘炉。
山羊胡老人是这座分宗的宗主,本名王亏,原是炼器宗外门长老,只是因为脾气的问题,经常与人不和发生矛盾,最后被发配到这里,老人对待这样的处理没有提出任何反驳,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让自己的两个师侄陪着自己。
此时,王亏就站在铁流身边,帮着他修理桌子大小的炼器烘炉。
炼器烘炉的大小和品相,间接决定了法器的品阶。
像眼下这个,只有桌子大小,注定了炼制成功的法器的品阶不过四品,这对于落魄至此的老人又是一个致命打击。
其实王亏的炼器功力并不比铁流差,只是因为年龄大,又爱耍脾气,便落了一个爱摆架子的坏名声,从而被有心人针对。
要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别州当这个不足五十人的分宗宗主。
铁流直起腰,擦去脸上的汗珠,接过凤三娘递过来的毛巾,擦掉手上和脸上的炉灰,笑道,“还好问题不是很严重,你们这里也有相匹配的材料,要不然就需要宗门派人来了。”
王亏冷笑道,“那还是算了吧,内门那群人不过是一群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而已。找他们帮忙,我宁愿投奔炼丹宗那些老丹炉子。”
凤三娘拉扯王亏的袖子,让他少说一句,凤三娘虽然是老妪模样,可年龄实际上还不到五十岁。
只是因为一场错误的炼器较量,被当场炸毁的炼器烘炉波及,受了内伤,虽然被救了回来,可是容貌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老妪模样,为了此事,王亏曾特意去内院要个说法,最后的结果就是王亏被发配到中州,凤三娘和章故随他来到这里。
凤三娘提醒道,“铁流师叔在这,你也不要太过分了。”
铁流挥挥手,表示不用在意这些。
很明显,王亏也没打算就此打住,站在铁流身边,慢悠悠道,“哼,他在这又能咋滴,杀了我!要是杀了我就能让那群人利益熏心的家伙回头,趁着宗门没被他们掏空之前回头是岸,要真能这样,也算我王亏这辈子做了一件好事,可是他敢吗,他行吗,宗门行吗?你看看内门长老堂的那些人,哪个有真材实料,不都是一群躺在祖辈簿子上拉屎撒尿的混账玩意,依仗着老祖宗打下来的名声,处处为虎作伥,不把祖宗们的名声败光就不算完是吧。既然这样,铁流你干脆回去告诉他们,有什么阴招狠招尽管来,我王某人全都接着,要是就此打住,我们还能用宗门身份说话,如若不然,别怪我不顾师门情面。”
王亏突然愤然离开炼器室。
凤三娘歉意一笑。
铁流疑惑不解,凤三娘伸出胳膊,将长袖挽起,露出胳膊上的烧痕,遍布整条左臂,随后又从后腰上的包裹中取出一块手帕,手帕上写着四个血字,‘炼器烘炉’。
凤三娘解释道,“一个月前后山发生骚乱,师伯让我去看看,等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炼器室着了大火,炼器烘炉被炸毁,师兄和师伯都昏倒在那里。我胳膊上的烧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师兄受伤更重,直到现在还无法行走,只能依靠轮椅行动,手帕是师兄在院子门口捡到的。你知道师伯的脾气,最宝贵的就是这个炼器烘炉,见到手帕,一言不发就来到了这里,要不是师兄的鸠扇,恐怕受伤的就是师伯了。”
铁流面露怒色,“他们干的?”
凤三娘苦笑道,“师叔认为呢?”
铁流攥紧拳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一脚踏碎地上花岗岩石板。
最后还是凤三娘宽解他,“师叔,师伯说的也没错,现在内门真的是不像话,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回去了,就留在这里,帮忙教导这些真心想学习炼器的孩子们也好啊。”
叹了一口气,铁流继续弯腰修理炼器烘炉,说道,“我所有的家当都在那里,子珊他娘也在那里,我必须回去。”
凤三娘说道,“这样也好。”
修理好炼器烘炉之后,凤三娘将铁流带到他们休息的地方。
炼器宗分宗分成三部分,最深处的炼器室,一向是闲人免进的地方,这座分宗也只有王亏三人可以进入。
中间的院落是分宗门人用来休息的地方,现在已经腾出了九间空房,还有最前面的庭院,也是分宗待客,宗下门人修习的地方。
将空房收拾好,铁流来到另一处院落,是王亏三人休息的地方。
走进走进凉亭,坐在王亏对面,铁流说道,“三娘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我这里正好带了一些丹药和药膏,可以医治好三娘和章故,不知道师兄以后有什么打算?”
王亏冷哼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离开这里?反倒会被他们倒打一耙,说什么我背叛师门,天理不容吧,然后再随便找几个杀手把我们三人杀了了事,我看就是痴人说梦,我告诉你,索性这次没出人命,要不然,就不是柯南力赔礼道歉那么简单了。”
铁流笑道,“师兄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手帕我拿走,我倒要看看是谁要害我师兄。等等,你说柯南力也来了?”
王亏冷笑道,“我们这里刚出事,他那边的慰问就到了,你说巧不巧?”
铁流思索道,“柯南力可不像是会轻易妥协的人,他的炼器功力在我之上,要不是常年闭门造车,三长老的位置也轮不到魏轮。”
王亏说道,“这就是事情的关键。”
铁流恍然大悟,“师兄的意思是,魏轮在利用柯南力,有意挑拨你们两人的关系。”
王亏说道,“你应该知道内门那群眼高于顶的老头子们对柯南力的评价,在世鲁班。这个称呼可比炼器宗的长老之位厉害的多,谁看了不眼馋,更别说一直被与他拿来比较的魏轮了,可惜啊,魏轮还是太过妇人之见。只要他稍微花点时间调查一下,就会知道,我才是柯南力的引路人,这份恩情,我不记得,柯南力也不会忘。”
铁流问道,“这我倒是不清楚,那师兄接下来还留在这里,不回宗门看看,你要是不表示表示,柯南力会很难做的。”
王亏说道,“宗门我会回去,但我老了,跟他们也生气不了几天了,我现在就只想把我手底下的这些人教好,要是我们这里多几位炼器师,也不至于被沦落成这样。”
铁流赞同道,“等我老了,也来这里。”
第一百二十一章 黄昭子庙
黄昭子庙
青竹山
练枪又练剑的李梦澜独自坐在凉亭里,腿上放着从出生之后,就一直带在身边的长剑。
拜入青竹长老门下之后,青竹长老曾经为她新添置了一杆长枪,现在被她放在了房间里。
早在她来的第一天起,青竹长老就给她下了命令,什么时候练好了剑,再去碰枪。
可千万别到最后,刷枪又练剑,样样不精通,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但是如果李梦澜真的有练枪的想法,青竹长老表示她可以先试着和八枪的人在一起切磋切磋,也许他们能抽出来一个人,专门这里来指点她。
青竹长老还曾说过,黄昭子庙就是有这一点好处,无论你修的什么道,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合适的强者担任老师。
而且这里的老师与门人之间没有亲疏之分,只要你愿意下定决定,虚心请教,而且有一个愿意挨打的心,就算是大长老都可以过来指点你。
昨日李梦澜收到了李霄的信,除了一些父亲对女儿的牵挂和嘱托之外,还提了一嘴关于来自老槐村的周天申他们的一点事情。
在李梦澜拜入青竹长老门下的时候,她就已经将自己的情况和其他人的境遇都报告给了李霄。
这是他们一开始就商量好的计划。
在他们最初的计划中,李梦澜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留在黄昭子庙,成为那里的门人,而且还要尽可能的表现自己,将自己的地位拔高一点。
为了以后五和国的大业,这是她必须要经历的一切。
在那之前,无论经受多大的打击和失败,都不可以后退半步。
而李霄也会在邨州发展只属于他自己的地下势力,以便不久的将来,能够为李梦澜的接位保驾护航。
可是李梦澜从来都没有在信里提起过周天申他们,而彼时李霄在与她商定计划的时候,也没有提到过老槐村会参与进来,只讲他们身为五和国国民,必要的时候,也是可以拿来用的。
可现如今却在信中提起他们,而且还让自己在闲暇之余保留她和周天申之间的关系,还要对马仙娣奉献出姐姐般的关爱,这会让以后五和国占据无名山拥有绝对的优势。
难道家里这么快就要对无名山动手了。
这是李梦澜看到信后的第一反应,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难道真如李霄交代的那样,意外提前了。
只是现在她无法回家,也就无法得知事情的真相,可多耽搁一秒,也许自己的父亲就会多一分危险。
李梦澜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时,李梦澜的眼中出现一抹黑影。
从山下走来两个人,一个穿着白衫,长发束于脑后,腰上系着长杆毛笔,怀里抱着书,另一个人走在前面,一身青衫,两袖裹夹清风,手里拿着一根细红长绳和黑色短绳。
两人身后还跟着一只蹦跳着走的雪白长角鹿,鹿嘴里咬着一根青铁长枪,背上背着两个小包袱,煞是可爱。
走在前面的翩翩君子是黄昭子庙的十三门之一的许伏,又被称作账房先生。
徐可为一如当年执笔人模样,谦逊有礼,喜欢拿着一本书和一杆毛笔,沿路笔记。
这趟上山,只是许伏计划的一个起点。
可对他身后的徐可为而言,却是很重要的一步。
两人来到凉亭,长角鹿吐出嘴里的青铁长枪,许伏将手中的黑色短绳缠在长角鹿的腿上,长角鹿嘶鸣一声,向青竹山山后的竹林跑去。
许伏拍拍手掌,捡起长枪,递给徐可为。
徐可为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眼帘低垂。
许伏轻拍他肩膀,安慰道,“想要成就大事,就必须要经历这个过程,放宽心,好好说,她会理解你的。”
手握长枪的徐可为叹息道,“事到如今,还能咋滴。”
许伏伸出大拇指,在身前摇晃一二,赞许道“这样想就对了。”
可徐可为心里真正想的却是,先生,你这么欢脱真的好吗?
两人胡侃之际,从凉亭方向传来一声咳嗽。
许伏微笑道,“去吧。”
徐可为鼓足勇气,走进凉亭,还没开口,李梦澜率先说道,“我都知道了,昨天师父就把一切都告诉给我了,你把长枪放下吧,我现在没有心情说这些。”
徐可为深吸一口气,说道,“对不起。”
李梦澜说道,“我近日可能会回家一趟,父亲身体不好,想让我回家看看他。”
徐可为关切的问道,“国主没事吧?”
李梦澜抱起长剑,摇摇头,“思乡最是难忘,你出门小心一点。”
徐可为握紧拳头,说道,“我会的。”
呵呵一笑,李梦澜起身离开了凉亭,走进了身后的院子,将大门紧紧关上。
许伏走到徐可为身边,说道,“走吧,她会理解你的。”
许伏打了一个响指,一抹雪白光亮从后山山脚掠来,长角鹿飞到许伏脚边,头上的长角轻轻的拱着他的大腿。
他解开长角鹿腿上的黑绳,长角鹿背着包袱,蹦蹦跳跳的跟在两人身后。
徐可为将长枪放在凉亭里,跟着许伏下了山,两人一鹿离开了学院。
青竹院,李梦澜坐在屋顶上,身边放着那杆青铁长枪,她想好了,剑要好好练,枪一样不能丢下。
青竹长老出现在院子里,怀里抱着一只由青竹编成的小猫,小猫的额头上有两撮黄毛,看着比以前更大了一些,青竹长老仰着头,用手掌遮挡阳光,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下来啊,我饿了。”
李梦澜捂着脸,大声喊道,“师父,我想学剑。”
青竹满不在乎道,“行啊,下来,我教你。”
李梦澜又喊道,“我还想学枪。”
青竹长老扭身走去,“哼,别给我蹬鼻子上脸,他又死不了。”
李梦澜捂着脸,傻呵呵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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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昭子庙
稼碑山山巅
没有参加黄昭学院的入学考核,蒙如翰凭借自己的实力和蒙程的一纸书信直接被黄昭子庙的八拳之一刘祈收作关门弟子,也是他现在的唯一传人。
蒙如翰收起拳架,站在巨石之上,观云悟道。
刘祈所使南拳,讲究南北冲劲,以多打少,门户严密,以小打大,动作紧凑,以快打慢。
他来到蒙如翰身旁,手中握着一只雪白信鸽,将它交给蒙如翰。
黄昭子庙的信鸽分为三种。
传递普通信件的灰色信鸽,传递私人信件的雪白信鸽,以及传递宗门大事的黑色信鸽。
只有宗门的长老和黄昭学院内门的讲师才可以使用黑色信鸽。
蒙如翰解下信鸽腿上的纸条,将其在刘祈面前打开。
沉默半响。
刘祈问道,“信上怎么说?”
蒙如翰将纸条扔到空中,用拳风震碎,微笑道,“他没死,他真的没死,有意思。”
刘祈毫不客气道,“他没死,也许以后死的就会是你。和他的交战中,你得到了什么信息?”
蒙如翰问道,“他真的不是人族?”
刘祈冷哼道,“你看不出来?”
走之前,刘祈扔下一句忠告,“对于他们这种人,最好不要让他们逃走第二次。”
刘祈走后,蒙如翰继续练拳,从早到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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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昭子庙
七贤山
七贤山是黄昭子庙内门选举长老之位的一座孤立山峰,位于翙暇山的西北角,四周皆是荒地,至今尚为开发。
这一日,黄昭子庙内门的七位长老共坐一堂,商讨大事。
首座是大长老,名曰山巅,老人手里握着一根青竹拐杖,是七长老青竹送给他的破镜礼物。
老人是黄昭子庙中,除了太上长老和黄昭学院的院长之外,唯一的神境。
老人头上带着与身上的长衫极其不搭配的棉帽,面容苍老,眼如高月明亮。
山巅长老的左手边是二长老蒲散。
蒲散长老是喜欢笑呵呵的小老头,最怕热,手里经常拿着蒲散扇风,因为肚子很大,所以穿衣服总是喜欢敞着胸口,脖子上带着一串佛珠,佛珠共有一百零八颗。
蒲散长老对面是三长老壁伐,喜好舞文弄墨,素有儒士之称,荀夫子就曾预言,壁伐不出三年,必成读书人。
三长老主管学院与宗门的信件往来,情报交替,与十三门的许伏的工作相似。
两人也经常在一起切磋文笔。
壁伐长老右手边坐着四长老黑脸长老,因为诊治马仙娣缺少一魂的事情,他这几日脸色非常难看,会议还没开始,就已经打起了瞌睡。
黑脸长老对面是五长老山湖,主管山门与外界的交接一事,例如五和国的押解任务。
山湖长老左手边是六长老黄石,平平无奇的中年人,无论是能力,修为还是其他方面都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所以宗门就让他管理着黄昭子庙门人的衣食住行,只要是下山游历的门人,都可去他那里领取一笔路费,其实就连其他长老都对他能担任六长老之位感到好奇。
黄石长老对面是青竹长老,怀里抱着一只由青竹编成的小猫,青竹山上的青竹可以制作成任何东西,而且由青竹制作而成的东西,只要搭配上炼器宗独有的法器中枢,就可以当作一件小法器使用。
除此之外,青竹长老主管山门的拜师一事,所有入门弟子都需要经她一眼才可以。
青竹长老望向门外,喃喃自语,“世人眼中的高山在翙暇山眼中,也只不过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山峰,即使这座山峰位高权重。”
壁伐长老正襟危坐,说道,“黄昭子庙于尘世间而言,就犹如这翙暇山于七贤山,是世人眼中的高山,可在黄昭子庙面前,哪里才是它的高山?”
青竹长老转过头问道,“壁伐长老的意思是?”
壁伐长老目视前方,说道,“七贤山只有在选举长老的时候才会开放,可我们这七位长老,一个也不缺一个也不少,既然与选举长老无关,那么就一定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山巅长老笑道,“这次把大家召集到一起,确实是为了那件事。刘祈得到情报,那些避开我们安置在试炼之地的耳目,从而逃窜到人族领地的死灵都还没死,现在它们已然是惊弓之鸟,所以只会躲藏的更深。因此需要我们出面,在事情没有严重恶化之前,斩草除根。”
蒲散长老问道,“不是还有八剑他们几位,再不济也有许伏这种卸任职位的闲人,让他出门的时候处理一下不就好了,又何必让我们几位长老出面,我记得刘祈最近几年不就收了一个关门弟子,而且他这位弟子还打败了万兽王手下的一百零八心将,要不就把这件事交给他?”
壁伐长老笑道,“那也要刘祈愿意放人才行。”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接班人,他愿意松开,我才会觉得奇怪。”青竹长老如是说道。
还是山巅长老点破天机,“太上长老取回了那副棺材,现在就放在翙暇山山底,就算以太上长老现在的功力,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解开封印。除了聋哑双奴守护在他身边,左工和织娘也留在了那里。如果解开封印,里面的东西还有机会苏醒,到时候就需要我和高乔峰出手了。而许伏此次出门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与万兽王的交易,因此这件事就只能交由我们处理。”
壁伐长老问道,“我一直都想问问大长老,许伏一走,十三缺一,十三门又该如何作为护山大阵,守护翙暇山?”
山巅长老站起身,“壁伐,这件事的结果你我都清楚,就没必要上纲上线了。”
壁伐正色道,“这是在下的职责所在。”
山巅长老走出房间,来到七贤山山巅,其余六位长老跟在他身后,依次站立。
七贤山的名号取自黄昭子庙的开宗长老之一的七贤长老。
就在翙暇山西北角,位置高远,好似与天相接。
不远处,远海翻腾,鲲鸟震鸣,彩霞回落,仙人矗立。
山巅长老感叹道,“都多少年了,为了职责二字,他始终不肯闭眼。”
壁伐长老心神向往道,“七贤长老是我辈楷模,若诸位长老皆是如此,黄昭子庙何愁得不到执牛耳者的位置。”
山巅长老摆摆手,“你们都先下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少贫嘴
竹楼一楼
房间里
周天申卷起手指长度的橘黄色的纸条,塞进灰色信鸽腿上的小竹筒中,拍拍信鸽的小脑袋,然后将其交给小揪。
小揪之前就一直站在书桌旁踮着脚尖,想看看周天申信上的内容,现在看到周天申将信鸽交给自己,一脸的小骄傲,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我跟灰鸽信使最熟了。想当年它是鸽子精,我是竹子精,我们两人两情相悦,一见钟情,最后歃血为盟,义结金兰。我喊它姐姐,它喊我弟弟,只是后来它做了黄昭子庙三长老的信使,我们两人,不对,两精就再也没见过了。唉,现在想起来那时真是意气风发的年龄啊。”
周天申笑道,“你哪来这么多话?小揪,我问你,你听说过飞羽州吗?”
小揪扭过头,一副看白痴的表情,嫌弃道,“当然听说过,喂,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这种别州的精灵,都来这么久了,竟然问我这种问题。”
周天申歪着脑袋,说道,“也是啊,那你知道飞羽州的一些事情吗?”
小揪把信鸽放在肩膀上,小手抚摸着它的灰色羽毛,说道,“只知道一点,飞羽州的飞羽族分为飞族和羽族,还有其他不属于飞羽两族的精灵组成的三星族,飞族是三族的老大族,飞族族长掌管着飞羽州的生杀大权,可以称得上是一洲之尊。”
开始收拾房间的周天申问道,“就这些?”
小揪说道,“嗯,飞羽族自视甚高,根本就瞧不上我们这些别州的精灵,更别说让我们进入飞羽州,我能知道这些还是在书上看到的。菊白水的《天首日志》,你知道吧,那上面说是记录了天首大陆的一切风土人情,天文地理,可是对于飞羽州的介绍也就这样了。你知道因为什么吗?”
周天申摇头道,“不知道。”
小揪跳出房间,用屁股对着周天申,放了一个响屁,扭过头笑道,“啥都不知道,还想知道这么多,我看你是在想屁吃。”
做完恶作剧,小揪大笑着跑下山,周天申用手在鼻子前扇风,这屁还真是臭啊。
写好信,周天申便收起了书桌上的笔墨,接着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从学勉堂借来的《南拳》和《潮息》。
一拳一掌,一个讲究外劲,一个讲究内绵,功法本应相抵,可在学勉堂借来的这两本书的介绍中可以看出来,这两本书的作者将两者的冲突很巧妙的结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独有的运功之法,拳掌结合,独一无二,四拳难挡。
周天申现在还没有学剑的打算,所以竹剑只佩戴过一次,之后就被他放在了床底下。
他站在书桌前,先摆出拳架,一拳在前,一拳在后,一拳为上,一拳为下,随即便将将心神沉浸在丹田之中。
丹田‘空中’的那副路线图中,现在已经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上面有一条荧光,它由零散的灵力形成的。
周天申的心神沿着路线图,从起点走到终点,灵力便沿着奇经八脉行走一周,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大树上的四本书依次闪亮,树下的狮子也随之行走的节奏呼吸,一吐一呼,皆有灵力出入,而在他四周存在的几团灵力,在被荀夫子的剔除下,变得愈发明亮。
只是这一切,周天申都未曾可知。
心神在路线图上走了二十遍,灵力小路又粗壮几分,外面的世界也过了大半天,心神离开丹田,周天申回魂般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保持一个动作半天之久,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难受的。
可是效果也是很显著的。
不仅灵力小路有所壮大,就连他的心神也更加凝练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已经对拳意有所触动了。
也许这就是人道的优势所在吧。
就在此时,荀夫子突然出现在门口,干咳一声,周天申立刻从地上站起来。
荀夫子说道,“练拳是一件辛苦事,与剑,枪,刀不同,你所仰仗的就只有拳头。所以在练拳之前,你必须把自己的身体打磨的足够坚强才可以,只有这样,才能忍受住练拳本身带来的煎熬和磨难。”
周天申作揖行礼,“老师教导的是。”
荀夫子想起一件事,说道,“你要是真的对练拳和练剑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去黄昭子庙,让那里真正的高手教你。黄昭子庙也是有很多人道的。”
周天申支起身子笑问道,“老师是不是在讽刺我?”
荀夫子反问道,“你说呢?”
周天申疑惑不解道,“我做错了什么?”
荀夫子说道,“老师站在门口这么久,也不说让我进去。”
周天申恍然大悟,急忙走出房间,让荀夫子先进去,自己站在三步外,跟在身后,荀夫子坐在书桌旁,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两本古籍,告诫道,“懂得学习并付诸行动是好事,但也要切记人力终有穷尽时,想要一口吃个胖子,最后只会撑死自己。”
周天申第二次作揖道,“老师教导的是。”
放下手中古籍,荀夫子起身离开房间,周天申跟在他后面,荀夫子边走边说,“闭关三个月的成果如何?”
周天申回答道,“按照老师留下的路线图,循恪法诀已经到了两重天,现在不算上丹田中的灵力,只凭灵力小路上的灵力也可以与人过上几招。”
荀夫子点头道,“循恪法诀共有九层,修习之后可以在体内再另外开辟出一个用来存储灵力的府第,两层的灵力储存量已经可以与人才境五关的修道者丹田中的灵力媲美。但要切记,循恪法诀越是往后修习,体内的灵力就会越来越多,要是不能维持它与丹田之间的平衡,两股灵力对冲所产生的灵力气流会在瞬间将你的身体从内部搅碎。不过还好你身边有潮息功法,此类功法讲究以柔克刚,刚好与南拳相冲,但是也可以很好的处理你体内两股灵力之间的关系。嗯,眼光不错。”
周天申说道,“老师的眼光也不错,只看了一眼,就能讲出其中利害关系。”
荀夫子走上竹楼说道,“你体内现在除了灵力小路和丹田中的灵力,还有修习南拳产生的内力以及潮息功法产生绵柔劲力,四股力量共处一室,以后有的你忙了。”
两人走进棋室,对面而坐,周天申问道,“那老师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让学生能够不那么辛苦?”
荀夫子拿出棋盘和棋子,摆在棋桌上,说道,“学勉堂那么多书,总有一本适合你,自己去找就好了。”
周天申挠挠头,帮荀夫子摆好茶具放在一旁,问道,“小揪还没回来?”
荀夫子捏起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说道,“黄昭子庙距离学院颇有些距离,外门不能御风,小揪生性活泼,而且它与信使算是老相识,路上难免会耽搁一段时间,说不定还会被青竹拉去寒暄一番,今天是回不来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找你下棋。”
周天申捂着心口,痛苦不已道,“老师这句话真是伤了学生的心。”
荀夫子笑道,“快下棋,少贫嘴。”
第一百二十三章 在山巅上吃饭
既然老师都开口了,周天申便学着小揪的样子在棋局中多思少下,偶尔发出几声,感叹自己的失手,气的荀夫子一巴掌拍在棋盘上,直接把他赶出了棋室。
荀夫子站在门口笑骂道,“就你这臭棋篓的水平还在那装深沉,赶紧给我做饭去。”
周天申撇着嘴走下竹楼,不服气道,“小揪不就是这么下的,老师真偏心,做饭就做饭,看我不吓掉你的大牙。”
荀夫子的声音突然从棋室中传出来,“少给我放点盐,要不然为师就让你领教领教什么叫为人师表。”
来到厨房,周天申先利用里面现有的材料炒了两个小菜,端到楼上,荀夫子一边吃菜,一边自己和自己下棋,周天申向他请示要不要再加几个菜?
荀夫子当即回答,“善。”
周天申背着竹篓先来到半山腰,在那边的水池打了三竹筒的池水,他问过荀夫子,这里的池水可以放心使用,至于关于那两条鱼的事情,现在的他还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这里的池水用来泡茶最好,甘甜可口,可以缓解茶叶的苦涩,这是周天申为喝不惯茶叶的自己准备的。
荀夫子曾笑言,周天申之所以喝不惯苦味的茶叶,实在是少不更事,多经历一些苦难后自会明白其中美味,小揪则是老气横秋的拍着周天申肩膀说道,只有心中有苦,才能品尝不出苦,年轻人,你的路还很长呢,慢慢来,别着急。
将装满池水的竹筒放进竹篓里,周天申沿着小路来到一处由竹子圈起来,土地上铺满了竹叶的一小片地方。
那里养着几只老母鸡,是小揪在学院外买来的,是它的的宝贝疙瘩,用来养着下蛋的。
周天申在竹叶上挑挑拣拣,最后在母鸡的注视下拿走了五个鸡蛋,等到他走到土路上,那几只母鸡还在看着他。
该不会是母鸡也成精了吧,周天申心里想道。
周天申接下来走到山脚,采摘下一些野菜,这两样加在一起可以再炒一个菜,小揪今天不回来,不用做这么多。
木偶人还在寸守物里躺着,荀夫子说了,虽然现在还无法为木偶人炼化心肉,但是当木偶人和心肉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以后炼化的过程就会越简单,如果两者产生心神合一,那么不需要炼化,两者就可以很轻松的结合在一起。
既然下了山,干脆再去学勉堂借两本书。
学勉堂的看管人儒士孙款正在研磨,看到背着竹篓的周天申走进来,急忙放下手中事情,站起来迎接,笑道,“师弟,又来借书了?”
周天申拿出玉简,笑道,“是啊,不知道师兄知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功法可以将不同的气力杂糅在一起?”
孙款办理好相关手续,关切的问道,“是不是师弟修道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难道是修习《南拳》和《潮息》的时候,两股气力相冲,受伤了?快来让师兄看看。”
周天申摆摆手,拒绝了孙款的好意,“没有,只是突然想到,就过来看看,师兄有没有什么推荐?”
孙款说道,“当然有,你以为师兄坐在这个位子很容易啊,要不是我博览群书,哪来的这一肚子学问,只不过我帮了你,你要给我什么谢礼?”
周天申试探道,“师兄你还要钱?”
孙款瞪大眼睛,说道,“你把我们这些读书人当成什么了?”
周天申指着他说道,“你不是还没成为读书人...”
孙款一挥大手,意气风发道,“这些都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你既然是荀夫子的学生,那你能不能在他耳边提几句,我想向他请教一些问题。”
周天申为难道,“这个我还真不能答应你,你也知道老师的脾气,他就是因为受不了他人三番五次的来找他请教才躲在小笔山上享清闲的。”
孙款后退一步,闭上眼睛,伸出手指在身前摇晃道,“那就没办法了。”
周天申收起玉简,孙款睁开左眼,看着他走上二楼,没过多久,又笑着走下来,冲着孙款,扬起手里的古籍,笑道,“师兄,我的运气真是不错啊,随便一找就找到了。”
孙款坐下,在竹简上记录下周天申的名字和所借的古籍,说道,“那还真是要恭喜你了。”
周天申走出学勉堂,孙款翘首以盼了好半天,确认周天申真的离开了以后,才放心坐下,唏嘘不已,“让我这个老实人做这种事,还真是为难我啊。”
周天申带着那本夹有孙款私货的古籍,回到了小笔山,在半山腰上收到了小揪的口信,是一只七彩大鸟,名为学舌鹦鹉,在教导之下可口吐人言。
小揪的意思是它要和老朋友叙叙旧,今天就不回来了,让周天申不用给它留饭,也不会再等着它了,放心睡觉就行,还有山上的老母鸡,别忘了喂食,顺便带它们溜溜弯,要是木偶人想它了,就让周天申陪它放风筝,老师喜欢下棋,周天申一样不可以怠慢,饭后还要给老师沏壶茶,一定要后山的甘泉水,不可以用半山腰水池里面的水...
周天申看着满头大汗的学舌鹦鹉,心里都替它感到着急。
这个小揪也是,只是一天不回来而已,哪来这么多话。
学舌鹦鹉说完话,直接飞到周天申的头上,用尖嘴不停的戳他的脑袋,“水,我要水,快给我水。”
周天申急忙拿出竹筒,竟然直接给学舌鹦鹉喝去一大半,学舌鹦鹉用羽毛擦掉嘴角的水泽,怒骂道,“娘的,没见过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学舌鹦鹉用爪子抓着竹筒扬长而去,留下站在原地傻眼的周天申。
谁这么没素质,教它说这么没道德的话?
周天申走到山上,放下竹篓,拿着竹筒和弹弓来到后山的一处山壁,山壁上面有一个碗口大的洞口,水滴从洞口上滴到下面的水洼中,这里的泉水名为甘泉,可是味道与甜没有任何关系。
周天申接满一竹筒甘泉水后,又用弹弓打了两只斑鸟,母鸡大小,灰色羽毛,尾巴上的羽毛上有几处斑点。
斑鸟的味道要比母鸡可口,讲究大火爆炒,文火慢炖,煮汤的时候还可以配上蘑菇和野菜,煎炒后的滋味要老一些,周天申只做过两次,便被荀夫子勒令从菜单上取消了。
回到厨房,周天申先做了一道野菜炒鸡蛋。
这时荀夫子刚好从竹楼上下来,来到厨房,因为锅上还炖着汤,所以两人直接在厨房门口对饮。
周天申搬过来一个小竹桌,摆上两个小竹椅,拿出两壶酒,放在桌子两边,再端出一盘野菜炒鸡蛋和一盘盐水花生,是昨天的剩菜,两人坐在一起,慢慢饮酒吃菜。
临近黄昏,鸟汤也已经煮好,荀夫子提议两人去山巅,一边看落日一边品尝美食。
周天申取出木偶人,让它帮忙搬着竹椅和竹桌,他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盛满鸟汤的砂锅,三人来到小笔山山巅,坐在最高处的巨石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下山
远处落日如虹,晚霞如匹练,在云海之上铺展开。
荀夫子拿起酒壶,小酌一口,遥指远处高空云海,说道,“咱们小笔山算是十八峰中最矮小的山峰了,可高空的景色一点也不比别的山峰少,因为我们仰望的是共同一片天空,不能因为他人距离这些景色触手可及,就来否认我们眼下看到的一切。”
放下酒壶,周天申疑问道,“老师指的是?”
荀夫子说道,“只是安慰你一下,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练拳练剑的天赋不高,就故意远离它们,三个月了,是不是该去七窍山看看了。”
周天申感觉自己似乎能够跟得上老师的脚步了,“老师的意思是我疏远他们了?”
荀夫子说道,“那倒不是,就是提醒你一下,别因为修道一事,而忘了人情往来。修道者所讲的斩断七情六欲其实不过是一种比喻,用来告诫修道者如何更好的与尘世间相处。”
周天申又问道,“那该如何与他们相处?”
这次荀夫子没有回答周天申的问题,说道,“我不知道我所想的对不对,你好像有意在疏远你和家人之间的关系。来学院这么久了,也没听你提起过他们,而且我记得这次来参加入学考核的学员中,不止你一个来自邨州五和国,可直到现在也没听你提起过,这个木偶人也一直都是小揪陪着,你作为它的主人,对它反倒有些不闻不问。我知道我可能管的有些多余,但是作为你的老师,我还是要说一句,不能因为眼下的小小成就而丢弃过往,我们与尘世间不过就是其余十七峰与小笔山之间的关系,纵使他们距离天空更近,但是我们看到的风景一点也不比他们少。”
周天申反驳道,“老师这话似有漏洞,刚才你说修道者斩断七情六欲不过是一种比喻,用来告诫我们这些修道者如何如何更好的与尘世间相处,但是我的那些同乡,包括我的父母和木偶人都早已不是尘世间的世人,那么这个比喻是不是就不适合放在我身上了。刚才你说我在有意属于和家人之间的关系,事实确实是如此,不过事出有因,就不和老师讲了,至于我的那些同乡,我们在离开家乡的那一天就约定好了,要各凭本事进入黄昭学院,老师有所不知,现在他们正在子押山的炼器宗分宗修道,他们已经准备参加明年的入学考核,这是他们写的信。”
荀夫子接过周天手中的信,放在手边,笑道,“看来确实是我想的多余了。”
举起酒壶,和周天申碰杯,周天申趁机问道,“老师之前说因为害怕别人向您请教学问,所以才留在小笔山,那你以前是不是曾经游历过大陆?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是不是经常有人向你请教学问,反正下酒菜没了,要是老师愿意,那就用老师的故事下酒吧。”
荀夫子抚须笑道,“你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拒绝了你,岂不是有违师德。”
周天申挠挠头,笑道,“老师言重了。”
没想到,荀夫子真的放下了酒壶,扭头看向远处云海,落日被圆月代替,朝霞隐没于云海中。
他回忆道,“游历大陆确实会遇到很多有趣的人或事,要是把我的故事讲完,恐怕要花上三十年也不一定够,嗯,那我就挑三件最有意思的事情讲给你听,顺便当作你游历大陆之前的经验参考,如果以后你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做?”
荀夫子轻敲酒壶,周天申心领神会,从寸守物中取出一个紫色酒壶,将里面的酒倒在两个青色酒壶,解释道,“这种酒比青色酒壶要珍贵的多,酆小都就只给了我十壶,老师别见怪。”
接过装了新酒的酒壶,荀夫子笑道,“没关系,这些天沾了你的光,喝了不少他酿的酒,这在以前可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周天申问道,“老师既然见过酆小都,那能不能给我讲讲他的故事?”
拿起酒壶轻摇,荀夫子随口说道,“我与他之间的交情也只不过是一壶酒的事,而且这个家伙抠得很,为了喝他一口酒,当年我在中州可是摆了三场学问论辩,直到第三次我输给了一个来自南州的读书人,他才肯送给我一壶酒,说是我和那个读书人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从那以后,他便离开了中州,从此了无踪迹。没想到他竟然去了邨州。”
夹起一块肉菜,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周天申问道,“南州不是窟兽的领地吗,那里也有读书人,是人族?”
荀夫子摇头道,“不是,是窟兽族,同时还是崖州的死灵族,也有两位读书人。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去看看。”
荀夫子继续道,“第一件事,是我刚离开学院的时候,那时我不叫荀夫子,而是有自己的名字,荀匡。我离开学院的年龄要比你们大上很多,我以前曾是黄昭子庙的三长老,主管黄昭子庙的信件往来和与外界的人情往来一事。可自从加入了山门,就一直潜心研究学问,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下过山。”
“当时还是大长老的小师兄便劝解我,研究学问的时间还有很多,如果不趁着现在年轻的时候多出去走走,那么便会错过很多修道路途上看不到的风景,我一直以为小师兄是在帮我,便收拾好了行李。可是当我醒悟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师兄赶出了学院,无奈之下,我便沿着学院外的那条路,不断地向前走,就像我在山门研究学问时那样,等到什么时候我的面前没有路了,我便再换个方向,继续向前走。”
“我走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其中路过一个小村庄,在那里住过几天。闲来无事的时候,我就会来到农田附近,看那里的农民劳作。一天子时,我正在屋内看书,突然看见外面亮起火光,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披上了一件外套,走出房间,看到村民神色慌张,纷纷奔走相告,我还以为是村里来了山贼,可四处不见马蹄,便向人询问,那人告诉我,村里的私塾老师告诉他们,今天寅时到辰时会有一场大雨,需要他们把田里的麦子全部抢收回来,否则今年的收成会缩减一半,那人看我在村里住了几天,也是个半熟脸,便让我和他一起去割麦子,那是我第一次干农活,什么都不会,那人便手把手的交给我。我想要不是人手短缺,他们才不会找一个门外汉帮忙。麦子全部抢收,大雨如期而至。对于我们修道者来说,虽不能与天作对,但是观星辰,看天气的本领还是可以很容易学会的。但据我所知,我所在的那一片地域,并没有修道者的出现。我不禁对那位教书先生产生了兴趣。”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定要慢慢来
“我来到私塾,找到那位教书先生,是一个比我还要年轻的青年,他那时正在教村里的蒙童识字,见我过来拜访,便让学生提前下学。我二人坐在他的房间,那是村里唯一一个石头房间。房间里还有火炉,炉子里的木炭是村民们砍伐附近山林的树木自己烧制的。我便开玩笑说道,没想到他这个读书人也讲究这些,教人识字不应该是他的分内之事吗。那人听罢,面不改色,说他是私塾里的老师,教他们也确实是分内之事,可是他并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那他告诉村民们今夜有雨,让他们抢收麦子就不是分内之事了,如果我觉得他收这些东西不合适,那就把它们当成是村民送给他的谢礼吧。”
“无论是村民还是读书人,都是要生活的,我没有多少力气,而这里也确实需要一个有学问的人来教导他们的孩子,可是别处的私塾太贵,我便只收一些他们用不完的东西,当作学费,这样我既可以活下去,他们也可以获得知识。”
“两全其美,只消两厢情愿,旁观人看的太清,却也是不明白。”
“我又问他,是如何知道今夜有雨的。他说那是自然规律,并不是上天的安排,我自然是知道这些,只是想知道是谁告诉他的。他说是他的老师,我问他那些村民为什么会相信这些,因为我以前遇到的那些人都把降雨当作上天的恩赐,并不相信规律一词。他笑称这里的村民之前也不相信,而且他提醒的次数多了,这里的村民便把他当作了上天派下来的使者。不过他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是一如往常的在私塾教书,有时还会去别人家蹭饭,相处久了,这里的人也就相信他不是什么上天的使者,而是和他们一样,是活生生的人。我问他用了多长时间,他说让村民完全的相信世上无鬼神,是完全不可能的,因为他只是证明自己的身份,就用了三年。”
“我最后问他,想不想成为一个修道者,如果他愿意,我可以成为他的引路人。他拒绝了我的好意,说他很满意这样的生活,要是真的成为了世人眼中的神仙,反倒会受到这里村民的冷落,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临走前,我送给他一本我自己编写的书籍,他也回赠给了我一本,只是很可惜的被我遗失了。”
荀夫子小酌一口紫色酒壶里面的酒水,将酒壶轻放在桌子上。
周天申问道,“老师当年之所以下山,是不是为了验证自己心里的规律二字?那规律和规矩有什么不同?”
荀夫子哈哈笑道,“看来我让你看的书没有白看,没错,当年就算是大师兄不劝我下山,我也会离开山门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至于规律和规矩,一个讲究客观存在,而另一个则是主观意识。规律,无论你是否遵守,它都在那里默默发挥着自己的作用,而规矩像是一种约定俗成,遵守的人多了,它就存在,如果无一人遵守,那么规矩就是落在了空处,除非制定规矩的人能够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让人遵守规矩,否则就是不存在的。”
周天申点点头,伸出两根手指头,笑道,“老师,该第二件事喽。”
荀夫子伸了一个懒腰,缓缓道来,“我离开那个村庄,兜兜转转之下,又来到了一座城池,当时那里正在闹旱灾。当时我就在想,我心中的规律到底能不能像那位教书先生一样,对世人是有用的,我便走到城主府,表明自己的身份,告诉城主,我想帮助他们解决灾害,但是需要整座城池的配合。城主很忌讳我的身份,便带我去了城外,因为常年没有下雨,庄稼颗粒无收,农民除了在那里怨天尤人,已没有任何办法,我看到城门口有人在设立道场求雨,便走上前去,城主跟在我身后解释称,这是城里的国师所为,说是要举办七七四十九场才可以感动上天,让他们赐予雨露,降临世间。我不禁回头望去,那座村庄距离城池不过十几天的路程,可就像教书先生说的那样,让世人完全相信尘世间没有鬼神是完全不可能的。我回过神,国师已经办好了祈雨道场,率先回城了。城主将我带到国师面前,国师只是看了我一眼,便让城主将我赶了出去,说我是阴间使者,待在城里只会破坏他们的祈雨道场。城主便让人将我送出城,无奈之下,我便待在城外,与那里的农民待在一起,与农民相处了几天之后,我终于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这座城池的旱灾其实是那个国师的有意为之,我刚才说过,对于我们修道者来说,观星辰,看天气是可以学会的,因为这是规律,可是要凭借一己之力破坏这种规律,普通的修道者是万万做不到的,可是这个国师所拜师门恰好就是与浩瀚星辰有关的临星门。”
荀夫子手指轻敲桌面,说道,“这个临星门也算是一个大宗门,因为所修之道与浩瀚星辰有关,所以门人经常担任国师一职,在我拆穿那人把戏,让雨水降临在农田之后,曾去过他们那里,与他们好好的讲解了一番规律二字,一定要落在有用之处,他们还算是有些良知,即刻召回门下弟子,潜心修习。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听闻又有人下山作祟,你以后可以去他们那里看看,就说是我荀匡的学生,让他们好好想想我当年与他们说过的话。千万不要因为本末倒置,而犯下大错。”
周天申点点头,伸出三根手指头,笑嘻嘻道,“老师,天快亮了,你可要讲快一点。”
荀夫子抚须道,“算了,累了,今天就讲到这里,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周天申嘴角抽搐,问道,“这就没了?”
荀夫子笑道,“我问你,在这两件事上,你想到了什么?”
周天申思索道,“规律。下雨是规律,闹旱灾也是规律,而让雨水降临在旱灾之处也是规律。世间万物处处都是规律,规律二字好像比规矩这两个字还要大。”
荀夫子起身离去,“还算不错,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
周天申端着托盘跟在荀夫子身后,木偶人搬起竹椅和竹桌,三人慢慢走下山。
回到竹楼,天蒙蒙亮,荀夫子独自上了楼,说是年纪大了,需要小睡一觉。
他嘱托周天申,要是小揪回来了,让它直接去他房间,他们两人还要接着下棋。
周天申把竹椅和竹桌放在厨房门口一旁,盖上油布,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心神沉浸在丹田中,沿着路线图走了三遍,回过神,慢慢睡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周天申从床上爬起来,背着竹篓,装上一些布绳和柴刀,带上换洗衣物,来到半山腰的水池,先砍了几棵竹子,做了三个竹排,用布绳捆好,搭建在水池四周,又在临近山路的那个竹排上做了一个小门,一个简易的沐浴间就做好了,周天申先在里面洗了一个冷水澡,又把衣服简单的洗了一下。
回到房间,周天申把衣服晾在外面的竹林上,然后拿出昨天在学勉堂借来的古籍,摊开古籍,在周天申看不到的地方,一抹白光从书中射出,直逼二楼棋室。
荀夫子放下棋子,一抹白光在他面前浮动,白光展开,变成一篇文章,文章末尾署名孙款。
荀夫子摇摇头,一掌拍散白光文字,叹息道,“这个孙款当真是不知好歹,都提醒过他这么多次了,还不知悔改,难道真要天灾降临到他头上才会罢休。”
小揪问道,“老师,这个孙款就是你口中的那个今生无法成为读书人的那个人?”
荀夫子站起身,来到窗边,小揪站在他身后。
荀夫子说道,“修道者想成为读书人,可不是简单的研究学问那么简单,还要让肚子里的学问落在实处,这才是关键所在。当年我下山游历就是到了这一步,我所讲规律二字面对的考验就是需要让一村,一城,一国之人都明白天行有常这个道理。虽然跟周天申交谈的过程很轻松,可当时面临的险境,绝不是黄昭子庙这个头衔可以轻松应对的,其中艰险,犹如你们度过天劫。”
小揪大惊失色,“如果真如老师所说,那我们一定要阻止他,我了解孙款这个家伙,他甘愿成为这里的看管人,就表示他志不在此。天劫降临,可不是他一个地藏境可以面对的。”
荀夫子抚须说道,“这一点我比你清楚,这样吧,你去一趟学勉堂,告诉他事情的真相,让他趁早断了成为读书人的念想,要不然就离开学院,走的越远越好,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小揪担忧道,“真的要这么做?”
荀夫子叹息道,“相信他会明白,如果他真不愿意放弃,就把他带到壁伐那里去,跟在他身边,要比他自己画地为牢好很多。”
小揪点头离去。
荀夫子重新坐到棋桌旁,开始扪心自问,要不要重出江湖,找那几个读书人好好聊聊这个大陆的薪火种子。
他轻轻敲响棋盘,楼下的周天申合上古籍,丹田中传来荀夫子的声音,让他带上手中的古籍上楼和他学下棋。
周天申带上古籍走到二楼棋室,荀夫子笑着冲他点点头,让他坐到自己对面,说道,“还欠你一个故事,想不想听?”
周天申把棋子捏回到棋盒里,说道,“老师到底是要教我下棋,还是给我讲故事?”
荀夫子笑道,“一边下棋,一边讲故事。”
周天申放下黑棋,“一心二用可是大忌。”
荀夫子假装生气,“为师还用你教。”
放下白棋,荀夫子说道,“为师需要事先嘱托你两件事。第一件,我当时要求你在学院的这两年修为提升到地心境,现在时间要提前半年,明年六月,我需要你用地心境站在我面前,第二件事,我之前交给你一份读书人的名单,现在再交给你一份儒士的名单,等你什么时候找到那些儒士,再去找他们。”
“记住,一定要慢慢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山巅出剑
周天申突然想起荀夫子说的那句话,凡事都要讲究天赋,这一点在学院中尤为重要。
等到荀夫子讲完了第三个故事,周天申也输掉了整整二十局。。
现在棋盘上只有寥寥几颗黑棋,剩下的位置全都被白棋代替,周天申趴在棋桌上,苦兮兮道,“老师,天黑了,我明天还要出远门,你能不能让我先回去睡觉啊?”
荀夫子只是盯着棋盘上的黑白分布,“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像小揪了,都懂的撒娇了,这样也好,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你可知道刚见到你时,我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周天申摇摇头,有气无力的看向门外,现在他只想离开这间棋室,别的什么都不想。
荀夫子始终低着头,“少年老成,你的心里应该藏着很多秘密。”
周天申费力的用胳膊撑起身子,问道,“老师,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荀夫子回过神,抬起头,看着周天申的眼睛,说道,“为师要出去远游了,就想着把有些没说完的话都说一遍,以免留下遗憾。”
听到这话,周天申一下子精神了,忙问道,“远游?老师不怕被人请教学问了?那你打算去哪里远游,能不能带上我?”
面对一大堆的问题,荀夫子只是用手指着周天申手边的古籍,皱眉不悦道,“还不是你给我找的麻烦。”
周天申不知所谓。
荀夫子抚须问道,“我问你,你可知道如何才能成为读书人?”
摊开手掌,周天申表示不知道。
荀夫子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这次是真的有些动气了,“刚给你讲的故事,这么快就忘了。”
周天申捂着头,龇牙裂嘴道,“光顾着和您学下棋,就没怎么听故事。”
荀夫子气笑道,“那你现在学会下棋了?”
周天申依旧是摇摇头,“没有。”
荀夫子竟是第一次有些无言以对,重新解释道,“想要成为读书人,就必须让自己的学问落到实处,而这个实处就是尘世间,每一位读书人都需要依靠尘世间作为自己的的立身之本,而我们肚子里的这点学问,就是我们的根基。而借给你这本古籍的孙款,是注定成为不了读书人的,原因就在于他的学问太过不切实际。你知道他待在学院多长时间了?”
没等周天申开口,荀夫子率先伸出一根手指,摆在他和周天申中间,缓缓说道,“一百年,为了成为读书人,他待在学院画地为牢整整一百年。而在这一百年里,他除了研读经典学说,再没有干过其他事。成为读书人已经成了他心里的一个死结,要不能及时解开,早晚会酿成大祸,我不在的这些天,你要多去开解开解他。”
蔫了吧唧的周天申低着头,依着身后的竹墙道,“老师,你真是喜欢给我找麻烦啊。我又不是读书人,怎么开解他?”
已经开始收拾棋盘和棋盒的荀夫子,站起身,走到书房,站在书架前,拿出一本书,交给身后的周天申,说道,“这本书才是可以将你体内四股劲力杂糅在一起的古籍,因为里面的内容牵扯了一桩秘闻,为了防止被有心人利用,这本书便被我藏了起来,既然你能找到重刻版,就说明你和它有缘,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希望在你手上能够发挥一点作用。”
“周天申,希望你能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因为自己修道者的身份而失去与尘世间之间的联系,更不要刚愎自用,画地为牢,多出去走走,多认识一些朋友,心里的谜题和困扰,自会有解决之法。还要一点,以己之力,行己之道,世人眼中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我之辈,不因云雾遮眼,不识事实真相,只因道在,心在,人在。”
“这是为师最后教给你的,希望能够帮到你。”
站起身,周天申郑重其事的收下古籍,正色道,“老师明天就走?”
荀夫子故意卖了一下关子,笑道,“可能吧。”
两人离开书房,荀夫子去了自己的房间,周天申来到楼下,走进自己的房间,将古籍放在寸守物里,背上竹剑和包袱,系上酒壶和登山杖,来到小笔山山巅,站在巨石上,晚风吹荡着他的衣角,周天申解下酒壶,拔出竹剑,剑尖抵地,慢慢饮酒。
天微亮,换了一身粗布衣服的荀夫子站在学院外,手里牵着一只老驴,老驴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袱,里面装了几双鞋子和几本书,还有一锭金子,十两左右,可以吃上十天的干粮。
荀夫子手持登山杖,身上背了一个花布包袱,包袱里装了两身粗布衣服和一百两地银,除了他和老驴,学院外还站着一个驼背坡脚老人。
老人拄着一根开裂的竹竿,面容苍老,满脸皱纹,那些都是时间长河留下的痕迹。
见到老人,荀夫子笑道,“大师兄,我这又不是第一次出门,你还亲自来送我,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吧。”
老人沙哑着嗓子说道,“上次是你小师兄送的你,现在他有事缠身,我刚好有空,所以就替他过来送送你。”
荀夫子静等下文,老人却始终没有声音。
荀夫子苦笑道,“小师兄还这么忙啊,不是还有其他人吗,这么大岁数了,就别再操心了,我看要不然我们都退下来,好好的享受享受,把学院和山门交给高乔风和宋坍羡,你也是时候松手了。”
老人抬起头,眼睛中似有星辰旋转,浩瀚无匹,只一瞬间就又恢复平常,缓缓道,“要是我的这些师兄弟能够争口气,多一个到达神境,我也用不着这么被动。唉,你们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只是可怜了我这把老骨头,刚出关就去了一趟邨州,要是许伏和它们谈不拢,我还要去一趟南州,飞羽州那边也有故人相邀,真是劳苦奔波无功劳啊。”
荀夫子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抬起眼皮不敢和老人对视,问道,“大师兄的意思是让我跑一趟,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这次出门就是为了和其他读书人见面,好好聊一聊,只不过现在读书人式微,我们的影响力早已无法与万年前相比,它们的话能在高层激起多少波浪,还未可知啊。”
老人呵呵笑道,“小师弟真是越来越滑头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说。噢,对了,你是读书人,读书人也就是嘴皮子厉害,要不然也不会从神坛上被人一脚踹下来。看看你们现在的德行,家,画家,甚至是不着调的诗人都比你们风光,以前心怀天下的读书人就是这个样子解惑世人,就因为一句不着边际就能逼得人自毁灵根,这就是你心里的规律,这就是读书人的骨气。小师弟,你可真是让为兄重新认识了你。”
老人言语激烈,根本不给荀夫子留任一点情面,荀夫子愧疚难当,拱手告罪,“大师兄教训的是,只是由儒士升迁读书人的风险一点不输给天劫,这一点非是小师弟在恐吓你,我经历过那种事情,我这也是为孙款着想。于其让他继续画地为牢折磨自己,早一点点破不失为一件幸事。”
老人向前走两步,重重的拍着荀夫子的肩膀,轻声道,“我还当你是那个刚出门的荀匡小师弟,你还当我是那个永远都会庇佑你们的裘棣大师兄。你小师兄那里确实需要你的帮助,他手下的那六个长老都已经出门,你现在还可以追上他们,先去仙彩州找他们,再去南州找许伏。”
荀夫子拱手道,“是,小师弟记住了。”
老人慢慢走进学院,身影一闪而逝,荀夫子牵着毛驴离开了翙暇山地界,老人的身影出现在翙暇山山顶,举起竹杖重重砸在脚下的山石上,气浪化作云雾四散开,荡尽中州所有邪祟。
第一百二十七章 拜访山头
周天申醒来时发现小揪坐在竹楼外,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周天申心有感应,走出房间,坐在小揪身边,轻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老师走了还是会回来的。”
小揪抽动鼻子,哽咽道,“孙款走了,他是一个人离开的,离开之前,他把自己所有的著作都烧掉了,就埋在学勉堂后面。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说那样的话,他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听到这件事情,周天申瞬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颓了。
他现在一想起孙款现在的模样,整个心都在抽搐,他在为孙款悲伤,为一个失去希望和未来的人悲伤,也是在为未来的自己悲伤。
周天申揉揉小揪的脑袋,轻声道,“不怪你,孙款师兄也不会怪你的,相信我,他会回来的。”
小揪使劲点头,说道,“老师走了,以后我们自己做饭,一人一天。”
回到自己房间后,小揪就一直没出来。
周天申起身来到厨房,做了一顿简单的早饭,吃过饭,他背上包袱和竹剑,系上酒壶和登山杖,向小揪报备一声他要去其他十七峰走一趟,几天后再回来,这些天的饭他先欠着。
为了防止小揪寂寞,他特意留下木偶人陪他作伴,他轻拍木偶人的小脑袋,这是第二次与它心贴心交流,嘱托道,“小揪就拜托给你了。”
木偶人点点头,坐在小揪门口等他出来。
周天申笑着走下山。
走在山路上,周天申挺胸抬头,意气风发。
这是他自己第一次以游侠的身份下山,虽然不是游历大陆,但是同样不能丢份儿。
十八峰的位置排序规则是山头由小到大,虽然荀夫子在学院的辈分高,但是小笔山是十八峰中最小的一座山头,所以小笔山在最外沿。
今年通过入学考核的只有十五人,荀夫子曾对他说过,没有收到学院的贺厄,昌肆和袁符三位讲师都已经离开了学院,去了黄昭子庙,那么也就表示这三座山头不用去拜访。
周天申的初始计划是从小笔山出发,根据先后顺序依次拜访各个山头。
距离小笔山最近的是水泉山,只比小笔山高那么一点,其实如果荀夫子在意这些,只要在山顶上放两块大石头就行了。
水泉山是戚狄卅的地界,陈楠的讲师。
周天申和陈楠之间的交集也就是在碎血城外给她递了一瓶疗伤药,只是她没收,他在山脚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上山找她。
思来想去,周天申还是放弃了上山的念头,陈楠这个人是挺好的,就是她的弟弟陈筷器总是给他一种阴狠的感觉。
周天申害怕陈筷器因为这件事与他产生误会,等到明年可以接受悬赏任务之后,在外面给自己穿小鞋怎么办。
经过荀夫子时不时的教导与灌输道理,周天申现在都开始变得疑神疑鬼的了。
不是害怕别人贪图他身上的宝物,而是害怕荀夫子这棵大树给他招来一些歪风邪气。
周天申还是觉得对一些不熟悉的女性敬而远之,这样对谁都好。
离开水泉山地界,周天申向高梡山走去。
他走后,水泉山山巅之上,出现两个人影,一个脸色冷漠的高瘦男子和样貌脱俗的高挑女子。
戚狄卅看向山脚方向,问道,“他就是荀夫子的学生周天申,怎么会来这里,你和他接触过?”
陈楠摇摇头,说道,“没有,可能只是路过吧。”
戚狄卅抬头看着太阳,阳光并不刺眼,说道,“这么多年了,荀夫子还是第一次离开学院,希望不是和他有关。再过六个月你就可以接受悬赏任务了,到时候我会给你挑两个,只要在半年之内完成即刻。别太在乎学院里的法器,丹药和古籍,只要你足够优秀,这些身外之物,为师可以帮你弄到。这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之事,你也不用太过在意,而你只需要将基础打好,早日拔出那把剑,也算是不虚此行。”
水泉山后山深处,斜插着一把由第一任山主留在那里的泉水剑。
第一任山主,曾留下言语。
无论是谁,只要能够把剑拔出来,都可以获得一份进阶天境的气运。
可是直到如今,挑战者无数,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将剑拔出三寸。
陈楠点头应答。
戚狄卅问道,“陈筷器是你弟弟,真不打算去看看他,去往试炼之地的其中一个条件就是两人同行,你们是一家人,遇到危险应该会更好应付。”
陈楠义正言辞道,“他是男儿郎,总是和我这个女流之辈待在一起,实在是有些不像话。我相信我们两人都可以应对试炼之地的考验。”
戚狄卅不以为意,但也没有浇下太多冷水,“女流之辈这四个字最好不要再提,这是一个善意的提醒,而你对试炼之地的印象,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试炼之地不是考验,是生存。”
山下,周天申来到高梡山山脚,又是犹豫不决,他根本就没有接触过李昧这个人,这么贸然上山,实在是太过唐突,他不由得开始重新审视计划目的。
他来拜访这些山头是因为荀夫子对他说的那些话,可是这并不是自己的本意啊,他是很想交朋友,但不代表要交很多朋友,于他而言,这些没什么交际,甚至见面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同院,真是没什么上山的必要,说不定还会被当作可疑分子给赶下山去。
整理好思绪,周天申在心里重新拟定了一份新的路线图,然后按照新的路线去依次拜访那些山头。
他走后,高梡山山巅同样出现两个人影。
腰上挂着一个橘黄色葫芦的羊角辫女子陶喜儿和她明面上的学生,其实两人是师姐妹的李昧。
李昧身上背着一个比她还要大的葫芦,脸上一副不相信的表情,问道,“师姐,这样真能成吗?”
少女模样的陶喜儿狠拍胸脯,看的李昧却是胆战心惊,她笃定道,“放心吧,当年我就是这样连破两关,一举到达了地心境。我可以,你同样也可以。”
李昧不着痕迹的向右闪退一步,心虚道,“师姐你真厉害,我还是一关一关的破就好了。师姐,师父她什么时候出关啊?”
陶喜儿揉着尖下巴,眉头紧锁,“这个我也不知道,上次在试炼之地,师父以一己之力应对两个地心境的死灵,受了内伤,要是在外面,别说是两个,就是二十个也不是师父的对手。可是在试炼之地,如果发挥天境以上的实力,会将那些被封印在涣散柱上的强大死灵暂时唤醒,要不是有人背后偷袭,师父也不至于吃暗亏。”
李昧问道,“师父真的会同意我们两个人组队去试炼之地,你不是已经没有资格了吗?”
陶喜儿高深莫测的笑着,“这就不用你操心了,现在你最要紧的就是把境界提高到地心境,然后就陪我去试炼之地,至于悬赏任务,其实接不接都一样,就我这些家底还不够你一个人造的。其实啊,咱们学院设立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也就是做给外人看的,要不然凭我们的实力,还有院子的高深修为,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黄昭子庙,只是没有人愿意看到这些罢了。”
两人的谈话被罡风搅碎,尽数收进李昧背上的葫芦里,没有人看到。
周天申真正意义上的拜访的第一座山头是七窍山。
第一百二十八章 解开心结
想当初,周天申还在这里修习了三个月,虽然参悟符箓一事被他暂时搁置,但真要是与人对敌,符箓依旧是他的王牌之一。
走上七窍山,六个月的时间,山上简直是大变样。
原本的木桩被一块块齐整的巨石代替,巨石后面是一排黑铁材质的柱子,黑铁后面是青铜柱子。
原来的小院子,现在被一间间由黑色石头搭建起来的小房间代替,密密麻麻的罗列在一起。
小房间总共有四层,每一层的正中间都用红色墨汁写着一个字,从下往上依次是,形,式,骨,神。
这四个字对应了符箓师的四种境界。
其中第二层的小房间的颜色要比其他的房间更深邃。
周天申在山上等了片刻,发现始终没有人出现,便准备下山。
就在这时,一阵破空声从身后传来,周天申向左横跨一步,躲过攻击,是两支箭矢,周天申身形扭转,反手一个百草斩,半月形斩击闪着绿光,绕过排排巨石,来到黑铁后面,顿时与周天申失去了联系。
紧接着,周天申突然向后跳跃,在空中施展青叶落,身形短暂的停留在空中,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这时,又从周天申的身后传来呼啸声。
只见他矮身一躲,发现是刚才那两支箭矢,箭矢两击未中,又在空中变幻成数十只飞虫,将周天申团团围住。
周天申气沉丹田,青黄两色在掌心凝聚,分别是斧刃和剑芒,他借助青叶落得以在空中暂留,此时双脚在空中踩蹬,冲向对面的飞虫,双手猛然紧握,斧刃和剑芒在空中爆炸,数十道光束从手中激射而出,在射穿飞虫的身体后,倏然爆炸。
周天申的身形又是一沉,猛然落在地上,气浪在他头顶上相撞,双手猛然拍在地上,一股绵柔之力化作毒蛇冲向巨石方向。
突然,周天申后背汗毛竖立,他急忙在周身凝结出一层结界,一张黄色符纸被一只白皙的手轻飘飘的贴在他身后的半空中。
那人发出一声轻咦。
周天申便趁机站起身,腰身扭转,摆出南拳拳架,还没等拳头打出去,那人轻笑一声,喊出一声‘镇’。
一身懒散拳意的周天申只感觉身体一沉,拳头只从那人肩头滑落。
一个金色宝塔凭空出现,顿时镇压在周天申身上,使得他双脚陷入土地中。
为了拜托束缚,周天申握紧双拳,低吼一声,内提一口气,强行支起身子,咬着牙笑问道,“刘逝水,真是好久不见了,刚见面就给我这么大的一个见面礼,实在是太客气了。”
双手背在身后,双手手指各自捏着一张符箓的刘逝水,冷眼看着撑腰不起的周天申,刘逝水的肩头上有一道血渍,是刚才绕到黑铁后面的百草斩留下来的。
眼见周天申动无可动,刘逝水咂嘴道,“我之前还很期待三个月不见,你能到达什么地步,没想到连一张青塔镇山符都应付不了,周天申,我有点后悔把你当作对手了。”
只能弯着腰,仰起头的周天申擦去脸上的汗水,调笑道,“把我当对手,咱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你这家伙不会天天都在想我吧。”
不在意周天申的调侃,刘逝水自顾自说道,“六个月之前,我还只知道符箓师的存在,而现在我已经能掌握‘式’级符箓,我可以在这里夸下海口,我的天赋绝对可以算的上大陆顶尖。周天申,先前老师说你参悟符箓时发生的异象,是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得情况,甚至可以算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可能会带领符箓师到达一个新的顶峰。但是看到你这个样子,现在我就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不配,我才是那个会给符箓师带来新的希望的人。”
大概是真觉得累了,周天申稍微支起一点身子,刘逝水放在身后的右手手指轻轻向上一拨,周天申身上的金塔稍微有些松动。
周天申问道,“丁湖也给你灌输你是学院的未来和希望的鸡汤了?”
没明白意思的刘逝水不服气道,“不许你直呼老师的大名,荀夫子已经不在了,我看谁还会护着你。老实交代,你来七窍山想干什么?”
周天申可没有打算全盘托出,挠着腮帮子说道,“老师走了,我一个人待在山上挺没意思的,就想着过来看看大伙,你忘了,咱们还一起并肩作战过呢。”
刘逝水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始终背在身后,右手手指再次向上波动,这次周天申已经可以站起来了,金塔原本压在他的后背,现在只是挂在他肩上,酸痛也由全身集中到双肩上。
刘逝水说道,“你这次来就只是找我唠唠嗑,不去找师父讨论讨论符箓一事,他现在就在第三层闭关,只要老师能够出关,就是稳稳的‘骨’级符箓师,难道你就不心动?”
周天申侧着头看向不远处的四层小房子,问道,“那种石头我见过,你是从哪找到的,这么多?”
刘逝水举手放在额头上,看向小房子的方向,一张黄色符纸正好挡在他眼前,一条恍惚的白线直接撞在黄色符纸上,激起一阵涟漪,冲撞过后,白线消失不见,刘逝水周身出现一个圆形屏障,周天申捂着脸,叹息道,“书上说的没错,符箓师真贼啊。”
刘逝水却没有任何得意的心情,他刚才露出露元盾纯属是一种条件反射,而不是察觉到了那根白线的蛰伏,要不是老师每天都对他进行突然袭击,以此来锻炼他的应变能力,这次自己可能就在栽在他手上。
刘逝水心声恼怒,右手直接向下一挥,金塔泛着金光,将周天申整个人完全镇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青塔镇山符是丁湖教给他的第一道‘式’级符箓,共分为青、金两种。
经过三个月的勤苦练习,现在已经是他最拿手,用起来也最趁手的一张符箓,就算是不用右手的配合,只需要心神一动,金塔也会听从他的指挥,看着金塔下面挣扎的周天申,刘逝水说道,“拿出你最拿手的符箓,跟我比一场,只要你赢了,我就把这张青塔镇山符送给你怎么样?”
周天申转念一想,直接拒绝了刘逝水的挑战,趴在地上不动道,“你这明显就是在欺负人,我要能答应才算是怪了,我就趴在这不动了,我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刘逝水嘴角抽搐道,“咱们人道不就是最讲究顺势而为吗,当初要不是你主动放弃,我也不会这么快成功,而你现在不顺着我的台阶向下爬,反而在这给我死皮赖脸,不知道荀夫子见到你这副模样,会不会失望?”
周天申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一上山就会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原来是因为你夺取了我的气运。小子,偷吃别人的东西可是会遭受惩罚的。”
刘逝水站起身,一挥手,金塔化作一张黄色符纸飞到他的手里,周天申站起身,不解的看向刘逝水。
他将金塔镇山符连动露元盾和百尺竿头符放在一起,递到周天申眼前,解释道,“我所修也是人道,顺势而为,你别怪我,就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这三张符纸你拿去,明年接受悬赏任务的时候,如果你需要搭档,可以来找我,不过我只帮你一次。”
周天申毫不客气的收起符纸,在手里揉搓着,“还算你大方,竟然是牙锉子作符纸,那行,等着明年我来找你,你可不许赖账。”
刘逝水说道,“我当然不会,老师现在正是闭关的重要关头,山上原本是不许任何人进的,你赶快走吧。对了,老师让我告诉你,荀夫子不在,很可能没机会参加明年的入学考核,你作为他的学生,可以暂时封山,这样你就可以一直待在山上,直到荀夫子回来,这是学院的规矩之一。”
刘逝水凑近周天申,轻声说道,“其实老师之所以现在闭关,也是为了这事,他好像不太愿意我这么快下山,你去其他山头的时候也问问,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周天申点点头,向刘逝水挥手告别。
第一百二十九章 耄耋老人
走在下山的路上,周天申一直在心里掂量刘逝水的提醒。
他最开始以为荀夫子的离开是为了躲避孙款。
可是孙款现在自断修为,据说是被送到了黄昭子庙,三长老那里,担任书子生,那么荀夫子的离开就不是因为他。
他问过小揪,小揪也只是一直摇头,说不出个大概。
竹楼有结界保护,他根本不知道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眼下荀夫子刚走,刘逝水这里就得到了消息,说明荀夫子的离开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有目共睹?看来只能去白玉广场那里看看了。
荀夫子作为学院的老师,学院的结界需要他出一份力,那么他的离开一定会和那里的看管人打声招呼,好及时找人填补空缺。
但是周天申并不打算一下山就去白玉广场,他觉得还是先去找其他人,问问其他讲师是个什么态度,比较妥当。
下山之后,就去了戒山,那里是马仙娣修道的地方,作为同村人,还是先找她比较稳妥,可是刚一走到山脚,周天申就吃了一个闭门羹。
整座戒山被一片云雾遮挡,山脚下的圈堂里窝着几只小型窟兽,旁边的木屋里走出一个孩童,笑着解释道,“马算老师已经离开了学院,所以戒山封山,你要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我可以代替你传达。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受到回信。”
周天申谢绝了他的好意,询问马仙娣的下落,那人却摇头不言。
可能是有什么隐情吧。
周天申便向落斜山走去。
刚走两步,他突然想起来,马仙娣的老师马算同时也是黄昭子庙的长老。
荀夫子曾暗地里提醒过他,不知所为何事,黄昭子庙的长老全都出动了,那么马算的离开也许就和这件事有关。
周天申心中的疑问越来越深,该不会荀夫子的离开也和这些长老有关吧。
可长老隶属于黄昭子庙,以他现在的地位,可没办法找人询问事情真委。
带着疑问来到落斜山,落斜山的金泉告诉他苟絮正在闭关,无法接客。
两人便聊了一些其他事情。
周天申旁敲侧击的向他询问了荀夫子离开的原因,金泉则是单刀直入的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还很明确的告诉他,荀夫子是他们的师叔祖,平常的所作所为他们是不敢乱打听的。
作为他的学生,周天申要真的想知道他的下落,可以去找黄昭子庙的大长老,也就只有他会知道荀夫子的下落。
可当周天申询问怎样才能见到大长老时,金泉又是摇摇头,表示他只是外院的一个讲师,具体怎样才能见到大长老,他也不清楚其中原委。
周天申客客气气的离开了落斜山,离开前,他把一个小包裹交给金泉,让他转交给苟絮。
他希望苟絮出关之后,能够去小笔山找他一趟。
金泉收下包裹,示意自己一定将他的话带到。
眼看天就快黑了。
整个黄昭子庙却是灯火通明。
白玉广场上的十八根白玉柱子,通体发出乳白色淡光。
接下来就是去象屿山找卞道常和吕哲了。
因为这两人关系特殊,所以学院便给他们安排了同一个讲师,那就是曾为八剑之一的丁象山。
无论是第几次看到象屿山,都会不由自主地感慨它的雄伟。
象屿山是十八峰中的第二大山峰,最大山峰是杨修所在的漆丽山,整体墨色黯淡。
山上,卞道常和吕哲站在一起,对面是手拿宽剑的丁象山,丁象山穿一身银质铠甲,大红色披风在山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
周天申的不请自来直接打断了三人的对峙,丁象山收起宽剑,说道,“今天的练习就先到这,明天我会有新的任务交给你们。”
丁象山离去,周天申三人寒暄一番后,随之来到象屿山山顶,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周天申拿出三个酒壶,一人一个,慢慢喝着。
卞道常放下酒壶,咂咂嘴道,“一晃好几年过去了,说实在的,我还是第一次离开家这么久。”
吕哲赞同道,“确实是太久没回家了,周天申,等从学院毕业以后,你准备去哪?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家,我可以帮你报销路费。”
周天申笑道,“可以啊,那以后游历大陆的时候,我还去找你,到时候就要麻烦一下吕大公子了。”
卞道常拍着吕哲的肩膀笑道,“吕大公子这个名字好,那我以后也要麻烦吕大公子了。你可不许小气哟。”
三人碰杯。
看着远处的云海,吕哲突然感慨道,“我姐是对的,天底下的女子哪一个不愿意嫁给剑仙?以剑问道,剑指侠心,潇洒啊,潇洒。”
周天申刚把酒壶举到嘴边,就听到这么一句话,急忙放下酒壶,抽出身后的竹剑,横放在膝盖上,手指摩擦着光滑的竹剑表面,问道,“等毕了业,我就拿着这把剑去闯荡世界,你们说周剑仙这个名字怎么样?”
卞道常用手指揉搓着下巴,很用心的想着,“不太好听,主要是你的名字太普通了,周天申...,我记得学院里不是有一个叫周天地的讲师嘛,你瞧瞧别人的名字,天地,天地剑仙,够不够威风。”
将这个名字默默记在心里,周天申呢喃道,“我总不能自己把名字改了吧。”
吕哲用手肘撞了一下周天申的肩膀,笑道,“想什么呢,卞道常他就是胡诌八咧的,别太在意了,要照他那么说,卞道常,大‘便’剑仙岂不是更荒唐。”
‘扑哧’
周天申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回过神的卞道常一拳软绵绵的打在吕哲的胳膊上,骂道,“吕哲,你太不够义气了,竟然在背后公然说我坏话。”
吕哲一脸正气的反驳道,“明明是你给别人出难题,周天申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在这说什么丧气话,怎么,还不服气?要不我们打一架,让周天申作证,输的那个就认赢得那个当师父,怎么样?”
周天申问道,“这样不太好吧,你们不都已经有老师了?”
卞道常跳起来,指着吕哲的鼻子说道,“好啊,原来你小子这么努力的修习剑法就是为了当我的师父啊!哼!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周天申说的对,我们都已经有老师了,师兄弟之间还互认老师的话,简直是有悖伦理的荒唐事。别说我了,就连老师都不会同意的,吕哲,我劝你还是早点断了这个念想比较好,要不然被老师发现了,只会指责你心思不正,邪心过多,然后再给你来一个矫枉过正,你就算是圆满了。”
吕哲感到一阵无语,“只是一个赌约而已,没必要给自己加这么多戏吧。”
想起一事,周天申问道,“你们现在是什么境界?”
卞道常说道,“他是地火境六关,我是五关。周天申,还没问你来我们这干嘛。”
周天申解释道,“我的老师荀夫子告诉我,让我多出来走动走动,我们人道和你们不太一样,只是一昧的闭关修道,反而会容易出现岔子,就像我这样,偶尔出来透透气,更有助于修行。”
吕哲感慨道,“其实都一样,昨天老师还给我们讲,明年必须完成十件悬赏任务才行,我还和卞道常商量要不要喊上你一起去,结果你就来了。”
周天申说道,“悬赏任务?还剩下六个月,行,到时候我来找你们。”
周天申站起身,吕哲也跟着起来问道,“现在就走,不留下来吃顿饭?天都黑了。”
周天申摇头道,“不了,今天夜里还要去白玉广场看看,然后再去找其他人,这一来一去,一夜的时间就够了。不知道是不是修为的原因,现在已经不太愿意睡觉了,就算只是这样坐着,也不愿意闭上眼睛。等有机会了,我给你们做饭吃。”
卞道常站起身,说道,“那就这么说好了。”
两人将周天申送下山,沿着原路返回。
周天申收起酒壶,背着竹剑和包袱,解开腰上的登山杖,拿出一张夜明符,贴在登山杖上面,周天申借着登山杖的光亮,来到白玉广场。
夜深人静,白玉广场上却是白光一片,彩光四射。
彩光由白玉柱子发出,彩光则是白玉柱子上的十八个石雕发出,白玉广场作为护院阵法的阵眼,其头顶上面的石雕同样是不可或缺。
白玉广场中央,盘腿坐着一位沐浴在彩光之下的耄耋老人。
第一百三十章 补偿
周天申来到白玉广场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种异象。
白玉广场中央的耄耋老人沐浴在白玉柱子发出的彩光中,那些彩光分成两股。
一股汇聚在他伸出的手掌上,化作一颗白球,还有一股则是聚在他的头顶之上,化作一只五彩狮子。
狮子如刚出生的婴儿,摇晃着脑袋,慢慢站起,发出微弱的吼声。
耄耋老人一招手,五彩狮子一边缩小身体,一边走向老人的另一只手掌。
等到狮子变成如手掌般大小的时候,老人将白光圆球和五彩狮子合二为一。
一只白光爆绽的白光狮子重新出现在老人的手掌之上。
耄耋老人站起身,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掌。
白光狮子借助老人的手掌,跳到一根最上面是一杆毛笔的石雕的白玉柱子里。
消失不见。
老人收起手掌,神色疲惫,眼神却异常明亮,犹如星辰在其中流转。
他的背影有些佝偻,脚边放着一根破旧的竹竿,颤颤巍巍的捡起脚边竹竿,极其缓慢的转过身。
看见了周天申,老人没有任何的意外,反倒是周天申有些心惊胆战。
因为就在老人与他对视的瞬间,他立即感受到了天旋地转。
心神在丹田中摇摆不定。
要不是丹田中的那颗由灵根转化而成的大树及时做了‘墙头草’,在摇摆中得以为心神留下了一寸庇荫之地,心神恐怕就要被撤出体外了。
周天申下意识的急忙后退两步,连忙拱手弯腰行礼,不忘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故作镇定道,“见过...前辈。”
老人抚须,声音好似从天外天而来,“你见过我?”
在没有得到老人的准许下,周天申可不敢随便直起身子,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没有。”
老人又问,“那你为何说见过...,哦,我明白了,原来你是在和我打招呼啊。你就是周天申?赶快起来吧,别把自己累着了。”
周天申只能直起身子,点点头,手中紧握登山杖,手心已经布满了汗水。
老人向前走两步,白光照在他的背上,印出一个阴影。
他注视着周天申的眼睛,良久说道,“原来就是你啊。”
周天申疑惑不解,试探的问道,“前辈在说什么?”
老人回过神,脸色好转,眼神也温柔了许多,手掌摩擦着破旧的竹竿,笑呵呵的问道,“我曾经在白玉广场见过你,那个时候,你们正在进行拜师,所以并不知道我就在一边。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把你手中的竹竿送给我,我的这个已经用了很多年了,在老朋友面前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了。”
不带任何犹豫,周天申立刻将手里的登山杖拱手让给老人,惶恐道,“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心意。”
老人笑着摇摇头,接过登山杖,随手掂量一二,说道,“只要比我这个好就行。”
重新与周天申对视,周天申急忙低下眼皮。
就在刚才,老人的眼睛又重新变成了星辰在其中流转的模样,点点星光在老人眼中闪耀,清晰明亮,周天申只感觉心神在丹田中瑟瑟发抖。
而就在周天申看不到的地方,一头额间生有黑翅的老虎突然醒来,仰‘天’嘶吼,狂躁不安,额头上的黑翅不停的颤动着,飓风在周天申的丹田中升起,大树似乎是在安抚着狮子,树身渗出墨绿色汁液,滴落在‘地’上,泛起涟漪。
直到狮子重新沉睡,树身才恢复成原样。
而这一切都在老人的注视下进行。
老人似笑非笑,“不用害怕,我这个老头子就这样,喜欢看看别人的过去未来,我这双眼睛也与我所练功法有关,习惯了就好。”
双眼无神的周天申木然的点点头。
这不怪他,因为他丹田中的心神已经处于灯枯油尽的境地。
此时正瘦骨嶙峋的打坐于大树身下,身后就是那只始作俑者的大狮子。
丹田中的大树只是灵根的一种形象变化,归根结底还是修道者的灵根,而大树上的那些叶子,都是灵力所化。
因为刚才大树安抚狮子时,耗用了大量的灵力,伤及根本,连带着周天申和他的心神都受到牵连。
这本不是老人愿意看到的,所以在周天申的心神在丹田之中疗伤的时候,从老人的眼睛里分出来一抹星光,星光钻进周天申的额间,沿着奇经八脉来到周天申的丹田中,化作老人的模样。
老人手持周天申送给他的登山杖,一屁股坐在狮子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另一个心神的出现,为周天申的丹田带来了另一种景象。
‘天空’上悬浮着那副荀夫子留下的路线图,路线图上有一条粗壮的灵力小路在熠熠生辉。
在路线图之上,一个星河凭空出现,星河围绕着一个中心点开始缓慢旋转。
每旋转一圈,周天申的心神就恢复一份力,直到心神重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星河停止旋转,悬挂在路线图之上,暗淡无光。
坐在狮子上面的老人看着路线图,微微笑道,“就算是补偿给你的,小师弟。”
等到周天申的头脑恢复清明,发现天已经蒙蒙亮。
老人坐在广场的台阶上,腿上放着周天申送给他的那根登山杖,周天申的手里则拿着老人的那根破旧竹竿。
周天申问道,“我睡着了?”
老人点点头,说道,“好像还做了一个好梦。”
拍拍身边的位置,老人示意周天申坐在他身边。
周天申将破旧竹竿随意放在手边。
老人遥望远方,说道,“你家老师走之前特意交代了,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
老人看着周天申的眼睛,笑道,“怎么,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周天申说道,“我要是想问老师是为什么离开,您能告诉我?”
老人摇摇头,笑道,“不可以。”
周天申竟生出三分勇气,一摊手,撇撇嘴,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就是感觉不去问,有些不太像话。”
老人替他说出心中所想,“毕竟是在一起相处了六个月的老师,突然离开,他也没有特别交代你不许打听他的下落,那么做学生的,适当性的表示一下关心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现在知道他留了话给你,你反倒不想知道了,是不是害怕老师给你交代一些任务?”
周天申点点头,说道,“我现在的实力还很弱小,就害怕老师把特别重要的事情交给我,如果我没有完成,就算是老师不责备我,我也会怪自己。我不想让身边的人失望,所以索性什么都不想。”
老人问道,“把这些心里话说给我这么一个局外人,不会感觉有什么不妥之处?”
周天申笑道,“其实我知道前辈的身份,老师早就对他说过他的师兄弟是怎样的英雄盖世,举世无双,跟在你们身边,老师都自行惭愧,自愧不如啊。不知道前辈是老师的那位师兄啊?”
老人冷哼道,“油腔滑调,以为这样就能套我的话,那我这个老头子岂不是白活了那么多年。”
周天申笑嘻嘻道,“我就随便试试。”
老人说道,“你家老师确实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不过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只需要记住好好修道,争取早日到达天境,乃至更高境界,才可以掺和他的事情。我也不瞒你,我刚才进入了你的丹田,还算是马马虎虎,丹田中的那个路线图是荀夫子送给你的,上面的灵力小路还算不错,只有基础打得好,未来才可以攀登更高的山峰,荀夫子应该已经和你说过,学院就是让你们打好基础的一个地方和机会,我们这里有老师,有资源,还有很多外界没有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为你们这些学员服务的,所以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荀夫子告诉我,你想练剑,练拳,还对符箓一途有天赋,而你本身所修人道正是你有这些想法的资本。只是我看你身子单薄,心性不错,就是练剑的天赋不太行,御剑飞行是可以达到的,一剑破敌是做不到了。至于练拳一事,对天赋的要求不高,只要肯吃苦,能吃苦,就会有成就,要是想要大成就,就与机缘一事有关了,不知道你的运气怎么样?”
周天申眨巴眨巴眼睛,不太确定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了。”
老人说道,“算了,反正和我没关系。如果想好好练剑,练拳,我可以帮你联系老师,这笔帐我会放在荀夫子头上,如果你不想,我也不强求。”
周天申思索片刻道,“这件事我就不麻烦前辈了,我最近找到了一本拳谱和剑谱,自学就行,至于您口中的天赋与机遇一事,其实我没有那么多要求,只想问心无愧就行。”
老人笑道,“问心无愧,你这个要求可不低啊。”
周天申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老人摇摇头,站起身,手里拿着周天申送给他的登山杖,周天申急忙站起身,不忘拿起老人的破旧竹竿,老人看着天色,说道,“天亮了,我也要回家了,周天申,不妨再告诉你一件天机,只要修为境界达到天境,当你构建起丹田小天地的时候,不妨去崖州一看。”
周天申拱手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老人笑着离去,“天机不可泄露。”
老人离去,周天申也离开了白玉广场,两人离开之后,远处山峰升起一轮红日,日头照在白玉广场上的石雕上,彩光散去,只剩弘光。
来到赤焰山,曹修鹤正在和薛璞学习剑法。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眼馋
学院有院规,除了紧急的事情之外,十八峰一律不可设置山碍,也就是不可以妨碍其他学员上山。
所以周天申的突然出现并没有引起两人的注意。
其实在讲师传授之时,十八峰会自动升起护山阵法用来保护讲师和学员,阵法无形,主要是将阵中人的丹田和心神保护起来,以防被心怀不轨之人钻了空子。
学院有此院规完全是院长高乔风的随意为之。
赤焰山上,薛璞的血红色剑气化作一只只血红色长蛇,缠绕在薛璞的赤晶剑身上。
手持巨剑大寸地的曹修鹤,一步跨出,巨剑剑身上的青色小鱼吐出丝丝剑气,缠绕在剑刃上,剑刃撕裂空气,瞬间来到薛璞面前。
只见薛璞手指轻动,血红色长蛇汇聚在他面前,变化成一个血红色大盾,轻松挡住曹修鹤的攻击。
曹修鹤眉头紧锁,双脚踏地,身形跳跃到空中,大寸地竖在身前,向前挥动,剑尖闪过一道寒芒,直指血红色巨盾。
寒光点在巨盾上,大寸地接踵而至。
曹修鹤手持大寸地,整个人直接踩在巨盾之上,巨盾向下偏移一寸,薛璞嘴角泛起冷笑。
后移一步,一拳打出,直接打的曹修鹤人仰马翻,大寸地就插在他身后的不远处。
曹修鹤不以为意,直接坐在地上,笑道,“老师明明是剑术高手,现在却总是喜欢用拳头把学生打倒在地,不知道你是在打谁的脸。”
收起赤晶,薛璞将其收在身后,收起拳头,也放在身后,说道,“我在练剑之前,也练过拳头,实力可不输给那些尘世间的大宗师。不过你也不错啊,竟然能让我后退一寸,在同辈之间,实力已经很强了。”
曹修鹤站起身,将大寸地拔出,扛在肩上,拱手道,“承蒙老师抬举,学生愧不敢当。”
薛璞出声提醒道,“现在下山实在是早了些,你才出关,也不可再闭关。”
曹修鹤说道,“学生心里有数。”
薛璞点头,转身走进住处。
来到周天申身边的曹修鹤大笑道,“今天怎么有雅兴来我这里?”
背着竹剑的周天申说道,“无所事事,随便逛逛。”
曹修鹤便肩扛大寸地,将周天申带到自己的住处。
那是一栋独自的两层石楼,一楼是厨房和练功房,二楼有一间卧室和一间书房。
将巨剑大寸地放在练功房里,曹修鹤从厨房里搬出来一张木桌,两个小凳子,又从练功房里搬出来一个酒坛子,再从厨房拿出两个大瓷碗,土烧倒满两大瓷碗,坐在小凳子上。
将其中一个酒碗推到周天申面前,曹修鹤端起酒碗,说道,“我干了,你随意。”
曹修鹤直接一饮而尽。
周天申则只是端起酒碗,象征性的轻抿一口,放下酒碗解释道,“我比较喜欢这样子喝。”
曹修鹤豪爽道,“没关系,我不讲究这些。你当真是随便逛逛,不是来找我帮忙的。虽然在我老师这里讨不到什么便宜,但是我现在的修为和剑法也当之无愧小宗师之名。如果真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尽管开口。”
端起酒碗的周天申轻笑道,“我听闻除了人道之外,其余四道的修为境界在尘世间都有别号称谓。分别是师,小宗师,宗师,大宗师,王,仙。这些称谓并不与修道境界相关,但也代表了我们修道者在世人眼中的地位。一共六个身份,你现在才是第二个,是不是有些慢了点?”
曹修鹤丝毫不介意道,“年轻人,你见过三十岁不到的小宗师吗?老师虽然仅是练拳就到了大宗师,可是你知道他有多大岁数吗?”
周天申举起酒碗,和曹修鹤碰杯,“就是这个理儿。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斤两,又何必那么着急。”
喝尽碗中酒,曹修鹤再三确认周天申找他并不是有事相求,便放下心和周天申喝酒聊天。
周天申也喜欢和曹修鹤这样的人在一起聊天,没什么包袱,也不会劝人喝酒,更不会说什么豪言壮语。
看似身形魁梧,走的也是霸道路线,但是曹修鹤给人的感觉却没有那么咄咄逼人,反倒平静的让人心生怀疑。
周天申不禁问道,“你之前说要进崖州的试炼之地,现在还去吗?”
曹修鹤说道,“去还是要去的,不过要等到一年以后了,只要通过试炼之地的考验,就不用再参加内院的入学考核了。老实说,和你们打没什么意思,总是束手束脚的,还是和死灵族交手比较有趣。”
周天申不动声色道,“想好和谁一起去了?”
放下酒碗,曹修鹤拿起佩剑,横放在自己腿上,“我决定自己去,你要是想找人搭档,可以去找苟絮,我上次见到你们在青灰灵玉长路一起修道,想来关系一定不错。”
周天申苦笑道,“别提了,昨天我去找他,吃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金泉前辈说他在闭关,我想应该是又有所思吧。他所修剑道,和你一样,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当得起小宗师的称谓。”
曹修鹤哈哈笑道,“原本我今天的计划是和老师比试三场,结果你就来了,我看还是苟絮更有先见之明。”
周天申捂着脸说道,“你这么说,就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曹修鹤继续扎心道,“我这也是实话实话,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所修人道,不那么讲究修为境界啊。”
周天申仔细想着,“也对啊,不过我也不是这么轻松的。我问你,修炼剑道是不是真的很讲究天赋。”
一讲到剑道,曹修鹤俨然变成了另一副模样,放下酒碗,正襟危坐道,“在真正修道之前,我们都会面临一个选择,你可以理解为挑选修道路途的主题。我所修剑道,你所选人道,都是这个主题的名字。而我们选择的主题,大多数都是因为自己喜欢,如果用一种比较玄的说法就是命中注定。只有极少数的家族或者宗门才会在淬体的时候,通过一种预判方法来帮助他们的传人甄选主题。”
周天申呢喃道,“预判方法?”
曹修鹤点点头,继续说道,“据说是一种来自临星门的预判方法,他们通过观测浩瀚星辰的运转顺序和法则,而演变而生的一种名为‘载星’的法阵。只是‘载星’太过神秘和玄奥,能够经受‘载星’的修道者更是少之又少,我所讲的这些也只是其中一些的边角料而已。”
听过这些,周天申端起酒碗慢慢喝着,在心里快速思索一番,老师曾经讲过让他离开学院之后记得去临星门一趟,会不会就和这种‘载星’法阵有关。
只是等到那个时候自己都差不多到天境了,要这种法阵还有何用。
放下酒碗,周天申问道,“还没听你说起过你的师门何在?”
曹修鹤说道,“魄轶宗,不谦虚的说,千年前也是一座大宗派,只是现在落魄了一些,要不然我也不会来学院求学。”
周天申说道,“老师说过,学院只是教会我们学习的方法和诀窍,后面的事情,还是需要我们自己努力。”
曹修鹤轻声道,“学院不养闲人,宗门也是。”
喝光酒碗里的酒,周天申站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曹修鹤把酒坛子放回练功房,出来后,肩扛巨剑,和周天申一起走下山。
曹修鹤说道,“剩下的那些酒给你留着,等你下次来的时候再请你喝,老师平时不让我碰酒,是酒是穿肠毒药,只有等到境界到达大宗师,也就是天境的时候才能碰。”
周天申笑问道,“那你家老师天天喝酒?”
曹修鹤哈哈大笑,“老师现在是剑仙,早就戒了。”
两人走到山脚,周天申向曹修鹤挥手告别。
曹修鹤肩扛巨剑,独自走回山顶。
下一个目的地是百草山的许不真,百草山是十八峰中的第三大山,百草山上绿油油的一片,好似荧光覆盖了整座山,漫山遍野都是草药,品相都不错,而且散发出的香味沁人心脾,周天申眼馋极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只要不怕死
背着竹篓的周天申走在山路上,两旁都是半人高的草药。
周天申指指点点,轻声喊着那些草药的名字,很快就来到了百草山山顶。
百草山的山顶上同样种满了草药,五颜六色的,在草药之间,有两座悬浮在空中的竹楼。
周天申在心里腹诽道,整个十八峰该不会都是用青竹山山上的竹子盖的竹楼吧。
悬浮在空中的竹楼周身环绕着一圈碎石,一共九块,碎石上面各自插着一把奇形怪状的剑,一共九柄。
每一柄剑的剑柄上都站着一个绿色小人。
刚一走到竹楼下面,绿色小人笑吟吟道,“金泉不在,金泉不在,你来晚了,你来晚了。嘻嘻嘻。”
周天申抬头看向绿色小人,拱手道,“在下小笔山周天申,敢问许不真在不在?”
绿色小人再次发出怪笑,拍手喊道,“许不真,许不真,真不真,真不真。”
突然,绿色小人整齐划一的盘腿坐在剑柄上,如老夫子朗诵课文,摇头晃脑,朗声道,“许不真,有人找你。”
周天申笑看绿色小人的怪异行为,直到看见一个青衫青年走出竹楼,身后漂浮着一只巨大的赤尾鱼。
许不真踩在赤尾鱼的背上,鱼的胡须缠绕在许不真身上,让他站的更稳一些。
驾驭着赤尾鱼来到周天申面前,许不真歪着脑袋问道,“你来找我,却不报上名字?”
周天申拱手说道,“我刚才说过了,小笔山周天申。”
许不真走下赤尾鱼,一招手,赤尾鱼飞向天空,翱翔在云海其中。
周天申和许不真站在一起,他能够感受到许不真对自己的冷漠,问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来找你?”
许不真平静道,“猜到一点。”
紧接着,许不真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黑色罗盘,罗盘正中间竖立着一根铁针,静止悬浮。
许不真紧盯着罗盘,说道,“我最想学的其实是占卜,只是这个东西,连我们的老祖宗都没有研究透彻,学勉堂也没有相关的古籍,我也就只能自己琢磨,琢磨来琢磨去,就琢磨出一点。”
许不真将罗盘收回袖子里,扭头看向周天申,说道,“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碰运气。”
周天申面朝前方,说道,“你给我说这个,我也不明白啊。”
许不真扭头看向前方,赤尾鱼在云海中大快朵颐。
不消片刻,一座小山大小的云海就被它吞进了肚子里。
许不真说道,“都说荀夫子是大陆上最有学问的读书人之一,你作为他的学生,六个月,就没学到一点?”
周天申笑道,“要是读书六个月就能读出一个读书人,那老师的学问也就配不上最这个字眼了。”
指着正在云海中打盹的赤尾鱼,许不真说道,“它六个月之前才只有巴掌大,可是现在你看,都快有我身后的竹楼大小了。”
周天申好奇问道,“这就是从云海中孕育而出的云鱼,有没有给它起个名字什么的?”
犹豫一二,许不真还是决定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缓缓道来,“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我的身体会给自己带来好运,却也会给别人带去厄运...”
事情讲完,周天申目瞪口呆,悄悄的往旁边挪动了好几步,故作镇定道,“那我今天岂不是来错了。”
许不真说道,“也许吧。刚才我就想问你,你不想让你老师的头衔变一变?”
猜到一二,周天申疑惑道,“你指的是?”
许不真毫不客气道,“把最有学问的读书人之一的之一,换成唯一。”
和心中的答案无二,周天申自嘲道,“我可不敢说这种话,立这种志向。”
这次轮到许不真感到奇怪了,问道,“哦,有这么好的老师,你还怕什么?”
周天申如实道,“怕自己失望,怕别人失望。”
许不真突然笑了,笑得很小心,“我好像找到我们的共同点了,你是怕别人失望,我是怕别人受伤。”
周天申连忙摆手,“这还是有差别的。”
如果许不真所言非虚,那他还是不要和他有共同点的好。
远处,赤尾鱼从云海中探出头,摇摇晃晃的飞到许不真身边,依附在许不真的手边,很悠哉的打了一个饱嗝。
然后在许不真的准许下,回到了竹楼。
周天申笑言,“它的修炼倒是挺方便的,只要吃东西就行。”
许不真却有些担忧,“这片云海是老师从飞羽州借来的,说是遮盖一些百草山的仙气,一百年后还,可现在才三个月不到,就少了十分之一,如果以后真被它吃没了,还要麻烦老师去飞羽州一趟解释一番,受那些飞羽族的数落。”
周天申从竹篓里拿出一本书,轻轻翻动到某一页,看着上面的图画说道,“这种云海是飞羽州的专属,名为‘金元宝’,是一种可以自己‘分娩’的云海,因为常年飘浮在高空之中,其中蕴含了很浓郁的灵气精华,对于飞羽族来说也是很珍贵的补品,只有飞羽族的皇族才配拥有。”
合上书本,周天申宽解道,“放心吧,我们就呆在学院两年,现在看,也就剩下一年半的时间,这种云海不仅可以自己生自己,其中的灵力浓度是可以用天涯石甚至是青灰灵玉来作比较的,想要完全消化,以它的体积和进食的速度,怎么着也要小半个月,那个时候云海又会多出十分之一,再说了,它也不能睡了吃,吃了睡,睡了再吃啊。你偶尔带它下去溜溜弯,见见世面,就是不知道它吃不吃死灵。对了,它叫什么名字,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该不会连一个正名都没有吧。”
许不真摇摇头,双手插进袖子里,迎风站着,“我不会取名字,要不你起一个?”
周天申想想,还是觉得算了吧。
许不真也不感到意外或者失落,他本就不想和周天申之间有任何的牵扯关系。
要是对方因为他而受到什么诅咒之类的,他可是会内疚的。
不过刚才他提到的一个想法倒是挺不错的,吃死灵。
等下了山,让它尝尝。
两人在山崖上站了片刻,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
眼看日头下落,晚霞铺天。
周天申竟提出要在这里吃晚饭,许不真当然拒绝。
理由是百草山只有草药和露水,修道者本来就可以不用吃饭,只需要定时吸收灵力就行。
周天申却表示自己早就摒弃这种不好的习惯了。
修道,吃饭,这两件事又不冲突,干嘛不能放在一起。
许不真没有回答,径直回到了竹楼。
走之前告诉他,他可以在百草山任选三颗草药,什么都行,就当是他来陪自己聊天的报酬。
这样两人就算是两清了,也就不会有太深的瓜葛。
当时周天申背着竹篓,站在草药丛中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告诉许不真,要是不提这事还好,听他这么一说,他反倒想每天都来找他聊天了。
许不真的回答是,随便,只要你不怕死。
周天申迅速收起笑脸,低着头在草药丛中寻找自己需要的草药。
他不炼丹,也不疗伤,草药对他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但是这种东西可以卖给柒回房。
换取的御事还可以在四昭阁里买用来帮助木偶人炼化心肉的天材地宝。
第一百三十三章 自己去找啊
荀夫子曾对他说起过,木偶人长时间和老和尚的心肉共处一室,两者之间的感应会愈来愈强烈。
在这种情况下炼化心肉,可以降低所需的天材地宝的品相,同时还可以降低难度。
可周天申想想还是算了,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还酆小都的人情。
即使酆小都并不是真的死了,可多花点钱还是会让他心里好受一点的。
再三挑选,周天申选了百日眠,落飞红和栖霞这三颗草药。
百日眠是同名的四品丹药百日眠的主要炼制材料。
服用之人,可以昏睡百日。
另外还可以将其直接研磨成粉末后使用,只是疗效会降低一半,多用来与人对敌,暗算的时候使用。
另外的两颗,周天申也只是在书上见到过,具体有什么用,他就不知道了,反正又不是给自己用。
将草药装进竹篓里,周天申慢悠悠的走下山,来到柒回房。
柒回房的看管人是一位穿着粉裙的少女,名为周奢,也是来自内院的。
只是这一次她并不是一个人,在她旁边还坐着一个喝茶嗑瓜子的汉子,是演武擂台的看管人吴酸。
自从那天周奢抱着一样东西急冲冲的跑出学院的时候,吴酸就已经盯上了她。
只是那个时候被她跑掉了。
这几日吴酸便一直待在柒回房,反正演武擂台那边,一百年还不来一个人,不用看管人也没事。
周天申走进柒回房中堂,中堂深处的木桌上摆放了两盏油灯。
有一盏没有点燃。
粉裙少女周奢一脸寒霜的坐在木桌后面,直到看到周天申的身影才有所好转,只不过语气还略些不善。
只是她并没有解释,这份不善不是对周天申。
想来周天申也不会介意。
周天申拿出自己的玉简,登记好自己的信息。
将竹篓里面的草药整齐划一的摆放在木桌上。
周奢略有惊讶。
她认出这是百草山上的草药,要不然草药表面不会有这么浓郁的绿色,不过她没有直接说出来。
按照流程,她会先将价格报出来,以防周天申反悔。
这些一共是五万御事。
见周天申同意,周奢很快就驾轻就熟的将周天申的名字登记在竹简上,然后用手指在他的玉简上轻划了一下,五万御事轻松到账。
最后,周奢不忘提醒可以看看她们兜售的草药,品相虽不及这三颗,但也是差不太多,而且价格要低一倍。
周天申很干脆的婉拒了。
离开柒回房,周天申又去了一趟四昭阁,想看看那些被他相中的天材地宝有没有被人买走。
万幸,一样不少。
离开前,四昭阁的看管人李计指着手边的竹简说道,“那些东西我都给你记下来了,别人买不走的,在这里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气的买家,我可不会让你轻易溜走。”
知道真相后,周天申笑问,“既然这里的油水这么少,师兄为什么不离开学院,到外面闯荡?”
李计讥讽道,“你以为我是傻子,在这里有吃有喝,还有钱拿的,出了事还不用我担责任,干嘛非要出去。你真以为我这里没生意,实话告诉你吧年轻人,学院走的是长远路,每一年招收的学员不过几十人,可是学院自创办到现在,已经有了千年。”
周天申很适当的插嘴道,“那也不过是几万人而已。”
坐在中堂的李计再一次讥笑道,“几万人?说的轻巧!你见过哪一个宗派能够一次派出几万个地境的。”
周天申开始装傻充愣,“学院里面有活了千年的师兄?寿命这么长,怕不是已经到了天境!”
感到一阵无语,李计翻着白眼,干脆不理这个呆瓜,周天申见他没有谈话的兴致,随后便离开了四昭阁。
自从孙款离开了学院,学勉堂现任的看管人变成了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
中年人穿一身青衫,腰上挂有一个青龙玉佩,肩膀上站着一只巴掌大的小鸟。
他自我介绍道,“我是接任孙款的新任看管人苗洄,很高兴为你服务,学弟想借阅什么古籍?”
放下竹篓,周天申拿出放在里面的古籍,递给苗洄,“我是来还上次借阅的古籍的。”
苗洄笑着接过玉简和古籍,在竹简上记录好,笑道,“周天申偿还古籍一本,很高兴为你服务。”
背起竹篓,周天申笑着离开,果然啊,换了一个人,瞬间就不合心意了。
也真是难为了这个苗洄师兄,竟然自己能够笑得这么自然,还让她心生寒意。
做好这一切,周天申便回到了小笔山。
将竹篓放回房间,周天申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然后来到后山。
那里,小揪正在为一颗刚刚萌芽的竹笋浇水,他走到小揪身边,询问了关于封山一事的详细流程。
小揪告诉他,封山一事事关重大,只有得到院长或者两个副院长的同意才行。
只是院长现在不在学院。
两个副院长,茅荟正在闭关,潟瓶常年不在学院,现在想要封山就只能去找黄昭子庙了。
其实按照荀夫子的辈分,就算是不通过院长,他们也可以自行封山的。
只是荀夫子一直都很排斥这种走后门的行为,所以想要封山,还是去找黄昭子庙的长老们为好。
可是听荀夫子说,黄昭子庙的七位长老都已经离开了。
现如今在整座翙暇山上,只有黄昭子庙的太上长老能够和荀夫子的辈分相提并论,想要封山,就只能去找他。
周天申问道,“你知道太上长老在哪?”
小揪摇摇头,放下手里的自制水壶,低头看着正待成熟的竹笋说道,“等忙完这阵,再想这事吧。老师留下了三张纸条,说只有你完成了上面交代的事情才能做封山一事。”
周天申皱眉问道,“你之前怎么不说?”
没有理会周天申的埋怨,小揪拿出一张纸条,说道,“现在也不晚啊,这次探亲访友有什么收获?”
周天申接过纸条,放进自己的袖子里,说道,“没什么收获,不过多出去走走确实是有好处的。”
小揪拿起水壶,两人离开后山,来到竹楼二楼的书房,小揪站在书架前说道,“老师特意嘱咐,这里的书可以看,不可以拿出书房,更不可以借给其他人。”
周天申走到他身边,看着书架上一排一排的书,这才拿出那张纸条,上面写着‘看完所有书,并且记下笔记’,不由得问道,“这么多书,我要看到什么时候?再者说,我还要修道呢,练拳,练剑,我很忙的。最重要的是,我该从哪本书看起?”
小揪长哦一声,拿出第二张纸条,在周天申眼前晃悠,“自己去找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看了吧
只见小揪双指夹着一张白纸,在周天申的眼前晃悠。
“你可以现在就看第二张纸条,我不会告诉荀夫子的。”
周天申一把把他的手轻轻推开,连带着那张坏笑的小脸,说道,“可别,你还是等我先把这些书看完再给我看吧,我可不想现在就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见劝说无果,小揪便把第二张白纸夹在书架里,笑嘻嘻道,“这可由不得你,老师特意嘱托了,要在你看到书架前后把前两张纸条交给你。你要是拒绝,就立刻把你逐出师门,你周天申也就不再是他的学生了。”
周天申扶额,无语道,“合着前几天,老师离开的时候,你表现得那么伤心是装的,就等着这一刻了是不是?”
小揪瞪着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奶声奶气道,“不是啊,我那个时候是真的伤心。而且这三张纸是昨天老师托人送过来的,他真的特意嘱托了,要你一定要看完这个书架上面的所有的书之后,再去决定要不要去找黄昭子庙的太上长老,商议封山的事情。”
听此,周天申忙问道,“老师怎么知道我想封山的,是不是你通风报信给他的?”
小揪摊开手,闭上一只眼睛说道,“我可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也许是老师瞎猜的也说不定啊。像他这种,一肚子都是学问的读书人,随便猜一个人的心思还不容易,怎么,你想反悔?那好,你现在就收拾东西,自己下山吧,别指望我会挽留你。”
推开小揪,周天申拿起一本书,书后面就是荀夫子留给他的第二张纸条。
他将纸条放在手里,腋下夹着那本书,转过身,正对着小揪问道,“你有没有看过这三张纸条?”
小揪摇摇头,将手伸进怀里,做出掏东西的动作,“你要是想看,我现在就把第三张纸条交给你,反正放在我手上也只是一个累赘。”
坐到书桌旁,周天申把书放在书桌上。
摊开,第一页写着扉页二字。
他扭头看向小揪,小揪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周天申笑着摇摇头,继续翻书,直到第三张才看到作者的名字,再翻开一页,是作者写这本书的心得。
他慢慢看下去,眼睛余光看到小揪坐到了自己的对面。
他低着头问道,“你还不走?”
小揪用手托着腮帮子,懒洋洋道,“看在你用心学习的面子上,这几天的伙食我包了,等你什么时候把书看完了,再给我做,反正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呢。嘻嘻,我看那些悬赏任务,你就别想了。”
“哦!还有试炼之地。”
小揪幸灾乐祸的扭头看向书架。
书架共分五层,每一层都是四本书,也就是二十本书。
按照荀夫子在信上交代的,需要周天申在离开学院之前将这些书看完。
可是周天申明年就要接受悬赏任务,来赚取为木偶人炼化心肉的天材地宝,那个时候他是不能把书带离这个书房的。
在小揪的印象中,荀夫子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为难学生的老师,怎么今年大变样了。
不仅离开了自己住了五十年的山头,还把那么艰巨的任务交给自己的学生。
回过神,小揪摇晃着脑袋,问道,“我说,你是不是在哪里得罪了老师,在我看来,这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啊。”
周天申抬起头,疑惑不解的看着他,问道,“你在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小揪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往下的位置,说道,“这关乎到第三张纸条上的内容,要不要听。”
周天申伸出一只拳头,将其打开,里面躺着一个被折叠的白纸,说道,“我到现在都不敢看第二张,你手里的那张,还是等到明年再给我吧,要是那个时候我能把书看完的话。”
小揪把上半身放在桌子上,拿脑门轻轻的撞击着桌面,嗡声道,“那也行,这段时间你就老老实实看书吧,也先别想修道的事情了,要是觉得无聊了...”
小揪抬起小脑袋,额头上红肿一片,说道,“那就换一本书看看,总会发现有意思的事情的。”
正在翻书的周天申笑骂道,“赶快给我出去,别打扰我看书。”
小揪一个鲤鱼打挺,纵身一跃,跳到窗台上,一只手扶着窗沿,一只手遮挡着阳光,然后,轻轻一跳,消失在周天申视线外。
周天申继续沉下心看书,期间偶有抬起头,但也是稍纵即逝,之后又很快被书本上的文字吸引,很久都无法自拔。
在周天申看书的时候,小揪也没有闲着。
这位算是荀夫子收的第一个学生,作为被人所不知的大师兄,还是很照顾周天申这个小师弟的。
每顿饭的最低标准就是四菜一汤,还有一些补脑的饭后点心,都是它自己做的。
这些天,周天申也从每顿饭都吃的干干净净到一顿只吃一点,一天只吃一点,最后干脆两三天才吃一顿,而最离谱的就是这次。
一个月。
周天申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个月。
除了偶尔出来散步,剩余的时间都用来看书,就连晚上也多是挑灯夜战,很少睡觉。
小揪真的害怕他的身体出现什么毛病。
不过还好,周天申在第一个月零一天的时候,离开了书房。
这让一直等候在门外的小揪兴奋极了、
他赶紧把周天申拉到厨房门前,也不管他爱不爱吃,先把饭菜端出来再说。
整整二十道菜,都是小揪这些天潜心研制的。
周天申端着米饭,慢腾腾的吃着。
小揪坐在对面,却是下筷如飞,嘴里塞满了菜也不闲着,问道,“看了多少书?”
周天申揉了揉过长的头发,二十岁的青年,下巴上也长出了胡茬,满脸疲惫,眼神烁烁。
他沙哑着喉咙说道,“还剩下六本。”
小揪咽下嘴里的饭菜,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两个月看十四本书,会不会有些太快了?”
喝了一口肉汤,周天申放下碗说道,“我当然知道,我想等把所有的书看完了之后,再粗看一遍,把一些比较不容易记住的点抄录下来,以便自己以后翻阅查找。”
两人说话期间,小揪又给自己添了一碗饭,只是这次很明显的吃的慢了些,问道,“也就是说,真有希望在六个月之内看完这二十本书。快跟我说说你这些天都学到了什么?”
周天申放下饭碗,将筷子整齐的横放在白碗中间,正襟危坐道,“老师可能是想让我继承他的学问,这二十本书里,有十本是他编写的,剩下的十本书里又有五本游记,三本志怪,还有两本情爱,不知道老师也有这种雅兴。”
小揪学着荀夫子以前教书时的样子,摇头晃脑道,“不足为外人道也。”
周天申继续说道,“在这二十本书里,老师编写的那十本书是我最先读完的,因为一开始我是抱着学习的想法在看这些书,可是老师书中所讲的学问,除了让我读不懂外,还带给了我另一种感受。我感觉他在把自己的学问硬塞进我的脑子里,虽然老师使用的方法很巧妙,可是每当我深思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就会不自觉的浮现出一种抗拒的想法。这种想法很淡,但却一直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我的思想,让我不要深究字里行间中带来的思想,所以我才决定出来透透气。”
“老师曾经说起过他的学问,无外乎就是规律二字,在老师眼中,规律和规矩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可是在他写的书里面,却很隐秘的表达出规律和规矩本是同根不同源的一脉学问。这种思想不仅充斥着书中的每一个文字,同时也表达了老师心中的不服。他觉得自己的学问应该是自己思考出来的,而不是依附在其他人的学问上。因为这让他觉得自己的书都白看了,自己的思想根本就是被人扔掉的垃圾,却反被自己珍藏在怀里。”
小揪早已放下了碗筷,伸出两只手,悬在空中,无声拍打,“你真是太厉害了,这真是你从书上看来的?实话告诉你,老师确实有这方面的烦恼,只是没有你说的那么邪乎。他觉得既然自己提出来的学问有迹可循,那之前自己做的准备和对外宣告自己的学问是当世仅有、前古不存,就显得有些贻笑大方,目中无人了。因此才把自己关在这座小笔山,决心不再向别人显露自己的学问。”
周天申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五本游记,分别讲的是仙彩州,飞羽州,南州和中州的事情,其中略有浮夸,我是可以看出来的。我想这可能是老师的故意为之,也许他是在借着这几本书中的不真实故事,向我传达我必须要有辨别能力这一本能思想,所以不用在意那十本书带来的怪异感受,因此淡化我心中的抗拒,借以此达到让我学习他的学问的目的。而那三本志怪和情爱,根本就没有读下去的价值。之前我还不确定,可是当我把心里的想法和感受说出来的时候,然后结合你刚才的说法,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那五本书不是老师的,应该是你放进去的吧。”
小揪害羞的捂着脸,“竟然被你发现了,老师在信上说,让我找五本书放在书架上,因为他觉得十五本书有些少,所以就让我找几本充充数。不过你可以放心,这绝不是我的恶作剧,更不是老师存心在恶心你...”
周天申抬起眼皮,不冷不淡的说了一个字,“哦。”
小揪笑着给周天申添了一碗饭,又倒了一碗汤。
周天申用更慢的速度吃着。
小揪笑道,“那你打算怎么给老师交代,第二张纸条你应该看了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顾着吃肉
放下筷子,周天申从怀里拿出一张折皱很明显的纸条,说道,“老师的意思是,让我把自己做的笔记交给他,等他批阅之后,会再给我寄来一些书,让我重复使然,直到我完全接纳了他的学问。”
小揪问道,“那你现在想不想知道第三张纸条上写的是什么?”
周天申抬起头,看向小揪身后的竹林,郁郁葱葱,绿意盎然,好像比两个月前多了几根。
他收回视线,拒绝道,“现在没这个心思,我在想怎么拒绝老师的心意。”
突然,小揪皱着眉头,大怒道,“拒绝老师?老师虽然有些自傲,但是为人处世方面当的上是大陆之最。虽然他的做法有些不厚道,但是你应该知道老师也是为了你好,想着为你的修道路途添砖加瓦,可你倒好!你竟然想着拒绝,别忘了当今世上有多少人,为了得到老师的指点付出了多少努力,要是心里没有衡量的标准...,就多想想孙款。”
周天申不知道在想什么,轻声道,“可那不是束缚别人的理由啊。”
小揪开始变得闷闷不乐,“那你到底想不想知道第三张纸条上写的什么?”
回过神,还是那张脸,只是脸色更加疲惫,眼神更加深邃。
周天申笑问道,“你干嘛一定要让我知道第三张纸条上写的什么?”
小揪神色慌张,东张西望,“我就随口一提,不看拉倒,反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周天申笑道,“行了,别演了,就算是你这么说,我也不想看,更不会看,借用老师的一句话,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规律可循的。”
小揪苦着脸,撅着嘴,嘟囔道,“这是老师说的?我看就是你瞎咧咧的。”
吃完饭,周天申帮忙将碗筷放回到厨房,然后从寸守物里拿出一个青色酒壶,慢慢喝着。
小揪坐在他对面,闻着酒香,留着哈喇子,这次有骨气的没有向他讨要,而是从怀里拿出来一个胳膊长短的竹筒,里面同样飘来酒香。
周天申指着他手里的竹筒问道,“你也有寸守物?”
他可不相信小揪身上能藏得下这么小的的一个竹筒。
小揪喝着酒,满脸陶醉道,“不是,是我的本名绝技之一,竹洞天,可以放置一些小物件东西,这还是寸守物带给我的灵感。”
周天申轻嗯一声,连喝两口酒,突然问道,“等到了明年,你要不要陪我去外面看看?”
小揪嘲笑道,“是想找一起接受悬赏任务的同僚吧,怎么,在其他山头没找着合适的,都把想法打在我头上了。”
放下酒壶,周天申双手交叉,放在腿上,问道,“去不去?”
小揪摇晃着脑袋,说道,“不去,我还要看家呢。”
周天申打了一个哈气,又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说道,“那也行,我先回我房间眯一会。”
他走后,小揪把剩下的碗筷收拾好,随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先给荀夫子回了一封信。
写完信,琢磨着找一个合适的时间,把信送出去。
把信放在枕头下面,小揪头枕着枕头,昏睡了过去。
看来周天申这次确实是累了,一睡就是四天。
等他醒来的时候,正值晌午,小揪正在外面烧烤。
火炭上洒了一层黑色的佐料。
如果周天申所料不差的话,那应该是一种名为孜然的草药,将花蕊里面的种子研磨成粉后,可以当作炒菜的配料。
他走出房间,正看到小揪撅着屁股,嘴对着木炭吹风。
洒在木炭上面的孜然,直接被他一口气吹光,可火炭上也没亮起多少火光。
紧接着又看到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透亮的小瓶子,里面装满了褐色粉末,应该就是孜然粉。
每当小揪把木炭上的孜然粉吹飞,他就从手里的小瓶子里倒出来一些褐色粉末。
也不觉得麻烦。
周天申摇摇头,走到他身后,一脚轻轻的踹在他的屁股上,问道,“有你这么烧烤的吗?”
小揪转过头,脸上都是黑灰,满脸怒容,连问道,“要你管?吃不吃?吃就帮忙,不吃就回去接着睡觉去。”
周天申蹲下身,用一根短小的竹竿,一边捅着木炭堆,一边指着厨房的方向说道,“去把扇子拿过来,哪有这样吹风的,你当是煮汤啊,还有这个铁架子有点低,温饭还行。我记得厨房的门后面有几根铁棍,把它们稍微改造一下就能用,这些木炭也有问题,不够干燥,我记得你不是收了很多木头吗,这些木炭就是用它们烧制而成的吧,真是可惜了,你这烧炭的手法也太粗糙了。”
听着啰嗦,本就心情不好的小揪顿时不干了,站起身,撇着嘴,双臂环胸,看着蹲在地上和自己一般高,刚一醒过来就说个不停的周天申,一脚踹在他的腰上,吼道,“要拿就自己去拿,你在这命令谁呢!真把这当成自己家了是吧。”
周天申毫不介意道,“你要是不想去也行啊,我不介意,反正这顿烧烤是没了。唉,我这里还有更好吃的秘方,把清酒浇在火堆上,利用烧沸的清酒蒸汽来熏烤肉块,那个滋味,别提了。”
小揪伸长脖子,咬着食指,口水顺着食指留到手背上,“真的?”
周天申与他大眼瞪小眼,“爱信不信!”
小揪顿时喜笑颜开,小跑到厨房,一股脑的把周天申需要、不需要的东西全都拿出来了,堆放在脚边,小手搓在一起,谄笑道,“快,快,开始你的表演。”
这可把周天申看呆了,揉捏着小揪的圆脸,不可思议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拍马屁啊!”
小揪挣脱周天申的魔爪,揉了两下脸,让鼻子眼睛归位,说道,“谁说得,我这可不是拍马屁,而是虚心请教,快点,天都快黑了。”
周天申呵呵一笑,“我现在可算是知道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两人合力把烧烤架改良了一下。
小揪又从竹林中搬出来一些干柴,让周天申把酒壶里的酒浇在干柴上,小揪把干柴引燃,然后周天申转动烤架,让烤肉能够烤的更均匀。
为了这顿烧烤,小揪特意拿出了自己的藏品,酱料。
周天申特意让开位置。
小揪拿着小刷子,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在烤肉上刷上酱料。
周天申就站在一边,手指揉着粗糙的下巴问道,“你是在哪找的配方,竟然连酱料都有。”
只见小揪趾高气扬,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这在你们那里是很罕见的东西吧,我想也是,就算是我这样的人脉,都找了好久,邨州嘛,我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一个蛮夷之地,能有多少值钱的东西。”
小揪突然凑近周天申,用手挡住脸,故作神秘道,“听说你们邨州现在都还在吃野菜呢,最好的伙食也就是一年才吃一次的饺子,你们吃的饺子有肉馅的吗?”
周天申轻弹小揪的脑门,蹲坐在地上说道,“我以前确实经常吃野菜,不过野菜的营养价值很高的。听我爹说,在他们那个年月,家里穷,能吃饱饭就算烧高香了。我们那里还算好一些,背靠无名大山,从山里打来的野物可以自己吃,也可以卖给其他人,包括它们的皮毛,指甲和骨头,都是有用的商品。那个年月,饿死的人很多,撑死的人也很多,你要是纠结这一点,就只能证明你纯属吃饱了撑的。你要说野菜上不了台面,那我只能说野菜现在已经很少见了。至于饺子,我们家是只要是过年过节,过生辰,就会包一次。我比较喜欢吃韭菜馅的,肉馅的吃多了腻。”
小揪站在一旁,刚开始还揉着小脑门,听到最后,直接嘴角抽搐,恨不得倒在地上装死,“我说周天申呐,你现在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我就说了一句话,你竟然冒出来这么多话反击我。”
蹲在火炭旁的周天申轻笑,“我这就叫有感而发,等我离开了学院,你想找人说话还没这个机会呢。”
小揪鼓着嘴,伸出两个手,作掐脖子状,凶神恶煞道,“老师走了,为了小笔山的正常运行,你就必须在这里代替他,接待明年的新学员,嘿嘿,想逃离我的五指山,你还早了点。当然了,你要是能从住家里面找出来一个人代替你也是可以的。只不过你的师兄钱散也到了进入内院学习的年龄,除非他愿意留院再学习一年,不过,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为零。”
周天申惊呼道,“什么?代替老师,你怎么现在才说,那我明年需要一直待在这里?不对啊,老师都是可以离开的,你这家伙说实话,是不是又在坑我?”
小揪笑不漏齿,沉默不语。
周天申站起来,对着他拍拍屁股,激起一阵尘土。
小揪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没素质。”
两人把烤肉抬下来,是一只箭尾猪,只是比无名大山里面的体型要小一倍。
他们把烤肉放在桌子上,然后把铁架子调低,再把还有些余温的木炭收拢到铁盆里,盖上有一些漏洞的铁板,放在铁架子上,再把烤肉放在铁架子上。
周天申拿起菜刀,端着盘子,向小揪问道,“你要吃哪里的部分?”
小揪踮起脚尖,方便自己看清烤箭尾猪的全貌,抽动着鼻子道,“这也有什么讲究吗?”
周天申用菜刀指指点点道,“后背的肉比较顺滑,吃起来很容易嚼碎,大腿上的肉筋道,用来磨牙也是上上选,屁股上的肉会比较嫩,不过我们这样的烤法,可能会把它烤老,猪蹄上面没多少肉,到时候把骨头打碎,可以煲汤,胸脯上的肉油水比较多。想好吃那个了吗?”
小揪突然退到周天申身后,偷偷摸摸的用手指按了一下自己的牙齿,确认很结实后,暗自攥紧拳头,暗暗窃喜。
然后跳出来,指着箭尾猪的大腿,豪气冲天道,“我要吃最硬的肉。”
周天申用菜刀很轻松的切下来一块大腿肉,不禁在心里感慨,这把刀真是锋利啊。
他把烤肉放在盘子里,撒上佐料,又蘸上酱料,递到小揪面前说道,“先尝尝合不合口味。”
小揪用手指捏起烤肉,放在嘴里,嚼了半天才咽下,“还行,就是有点咸。”
周天申切下来一大块烤肉,再把它们切成一小块,整齐的摆放在盘子里,放在桌子上,把酱料倒在碗里,放在桌子中间。
接着他又切下几大块烤肉,分别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然后摆在桌子上,说道,“你先吃着,我去后山取点东西。”
小揪只顾着吃肉,没搭理他。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从一留二余三
周天申背着竹篓,来到后山的菜园子里,摘了一些已经成熟的蔬菜。
天首大陆的四季更迭并不明显,所以春夏秋冬之间也没有一个明确的分界线,但是气候会根据时间推移而产生不同的变化。
三个月一换,这倒是和那个世界一样。
周天申不由得又想起了荀夫子的规律学问。
天地万物之间都有规律,只是太过寻常和不可捉摸,荀夫子能够发现这一点,并让其成为自己的学问,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了。
周天申把摘下来蔬菜用泉水洗干净后,切成一段一段的,放在菜篮子里,这样可以生吃的蔬菜也可以蘸酱吃,味道更爽口。
吃完饭,小揪一抹嘴上的油渍,从竹楼里搬出竹椅,躺在上面,晒着太阳,手里还拿着小半壶酒,是周天申留给他的。
周天申把铁架子和碗筷都搬回厨房,再把装满木炭的铁盆放到书房里,现在已经开始变天,晚上开始冷了,木炭可以用来取暖。
做完这些,周天申也搬来一个竹椅,躺在上面,手里拿着两根黄瓜和一根苦瓜,向一旁的小揪问道,“读书真的可以把脑子读傻?”
小揪抢过来一根黄瓜,咬在嘴里嘎嘣脆,说道,“怎么会想这个?该不会真是吃饱了撑的。”
咽下嘴里的黄瓜,拿着剩下半根黄瓜,周天申慢悠悠道,“实不相瞒,我确实有这方面的担忧,孙款师兄不就是一个例子。”
咬下一口黄瓜,小揪含糊不清道,“他那是执念太深,梦中所想一下子被打碎了,能够撑着不去自杀就已经很不错了。你和他的情况不一样,顶多就是一下子书读的太多,有些蒙了,休息两天就行了。”
周天申在心里叹息,怎么会不一样啊,我要不是有那个执念,又岂会让自己这么遭罪。
他开始在心里思量如何更委婉的拒绝荀夫子的好意。
如果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那荀夫子的心里是不是也有什么执念。
该不会是让自己成为读书人吧。
还是属于那种当世仅有,前古不存的读书人2。
在阳光的照拂下,周天申的心里莫名有一股凉意。
把自己未完成的心愿或者梦想强加在自己的孩子和学生身上,这种情况他怎么感觉有些似曾相识呢。
周天申趁机咬一口苦瓜,满脸绿色。
真苦!
在外面休息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周天申二人又简单的做了一些家常便饭。
吃完饭,小揪说要下山散步,消消食,周天申便回到书房,继续挑灯夜战。
到了深夜,夜色深浓。
渐凉。
周天申搬出装满木炭的铁盆,把它放在书桌下面,拿出一块红色的石头,注入灵力,石头发出暗红色光芒,握在手里暖暖的。
这还是当初金全义送给他的,名为血鸳鸯,可以激发火焰的能量。
而它本身也可以当作一个小火炉取暖,但是周天申不想这么做。
他的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很传统,老套的人,不是很喜欢这种方便快捷,但是很少人会用的东西。
而木炭不同,这个年月,用不起木炭的家庭,已经很少了。
周天申把血鸳鸯扔进木炭中,看着它慢慢发光,直到把木炭点燃。
他把血鸳鸯从火堆中捡了出来,木炭慢慢熄灭,留下温暖的火星。
周天申把手放在嘴边,哈了两口气,起身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一半,剩下的一半方便他在读书读累了的时候,看看窗外的夜色。
这一夜,周天申读了两本书。
无关情爱,只是情爱。
第七天的黄昏,周天申又从书房中走出来,来到山巅。
坐在石头上,面朝晚霞,落日不烫眼,只是太过迷幻。
周天申在进行有规律的吐纳,感受灵力在丹田中催生,然后沿着奇经八脉游走。
心神沉浸其中,低头看着脚边碎落的灵力,汇聚成一条小路。
这条小路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宽广,通向不知道的方向。
心神幻化的周天申来到丹田中。
两三个月没有造访,他竟然产生丹田中满是灰尘的错觉。
抬起头,路线图上的浩瀚星辰静止不动,身边似乎传来呼吸声,绕着大树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心神便离开了丹田。
周天申回过神,收起心神,已是圆月照头又照脸。
在天首大陆,每一个月的十五都是圆月。
借着月光,回到书房,周天申站在书架前。
书,他已经看完,信,还没写。
不是不会写,而是感觉时机未到。
就差那么一点感觉。
周天申从书架底部抽出一本书,坐到书桌前,摊开,又拿出几张白纸,一杆毛笔,遵从荀夫子的指示,开始做笔记。
因为之前已经看过一遍的原因,所以他在研读第二遍的时候,速度快了很多。
其中看第一遍没有理解的点或者思想,再看第二遍,甚至放下笔深思熟虑之后,开始变得渐渐明朗。
这一夜,窗外圆月,屋内华发。
周天申又忙碌了两个月。
他的字写的不好看,所以只能慢慢写。
经过两个月的磨穿铁砚,周天申终于把所有的笔记做好,一并交给了小揪,让他即日送到黄昭子庙,希望早点送到荀夫子的手上。
完成荀夫子交代的任务,小揪来到周天申面前,试探性问道,“要不要看看第三张纸条上讲的什么?”
周天申摇摇头,表示自己现在很累,只想睡觉。
小揪笑得意为不明。
送完信,小揪蹦跳着来到周天申门外,喜笑颜开,咣咣砸门。
周天申半睁眼的打开门,打着哈气问道,“你丫有病啊?”
小揪捂着右半边脸,一脸痛苦之色,“你怎么知道我牙疼?”
周天申揉了两下脸,困意袭来,真是挡都挡不住,“快说什么事?”
小揪兴奋道,“我刚到黄昭子庙,就遇见了从外面回来的三长老,虽然看着有些疲惫,但是从他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来,这次出门,他一定有很大的收获。”
周天申忍住关门的冲动,咬着牙说道,“说重点。”
小揪用手抵着门,连忙说道,“我就趁着他高兴的这段时间,给他要了一套文房四宝。”
说罢,小揪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黑色的包裹,冲着周天申挤眉弄眼,“怎么样,你没有吧。”
深吸一口气,周天申慢慢缓解心里的燥怒,“你把我喊醒,就是为了这个?”
小揪收起包裹,“不是啊,我想说的是,信已经交给了三长老,只要等待几天,就可以收到回信了。”
依着门框,周天申不停的揉眼睛,打哈气,“老师都离开学院这么长时间了,他们能这么快找得到他?”
小揪不确信道,“老师和他们七位长老之间都有联系,应该能找得到他吧。”
周天申转身回到房间,又折身回来,把门轻轻的关上,躺在床上,有气无力道,“那就等信拿回来再喊醒我。”
小揪领命离开。
这些天他都睡在竹林里,有同类为伴,倒也是不孤单。
不出小揪所言,荀夫子的回信在送出信的第九天被送到了小笔山。
周天申放下碗筷,解开包裹,是一摞书,书的最上面躺着一封信,信的署名为荀匡。
等到他把手洗干净,擦干水泽后,才敢打开信。
信封里有三页信纸,第一页写的是荀夫子对周天申的赞美,第二页写的是周天申的笔记上的不足之处,第三张信纸上,只有缭缭数字。
不过荀夫子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那就是周天申现在已经可以看第三张纸条了。
等看过了第三张纸条,再给他回一封信。
在一旁伸着小脑袋偷看的小揪,急忙的拿出被折叠的很整齐的第三张纸条,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跃跃欲试道,“要不我帮你打开。”
周天申收起信,接着收起第三张纸条,连带着那摞书一起搬到书房,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小揪在下面嘶吼,“你是不是真的读书读傻了?”
对于这个问题,周天申可以很确信的回复他,并没有。
周天申把书放在书桌上,一共六本,距离这一年过完,还剩下两个月时间。
他把窗户全部打开,一鼓作气,开始读书。
当你在专心致志的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是过的很快的。
周天申顶着黑眼眶,鸡窝头,满身馊味的走下竹楼。
背着竹篓和换洗衣服,在半山腰的水池中洗澡,洗过澡之后,把身上换下来的衣服全部塞进了厨房的炉灶里。
浑身都干净的周天申给自己做了一顿简单的早饭之后,喊醒小揪,让他把笔记和信全都送到黄昭子庙的三长老那里。
小揪提醒他,再过两天就要开始今年的入学考核,让他准备准备,别丢了小笔山的面子。
周天申撇嘴道,“无所谓,反正到时候,我露个面就行。至于有没有学员愿意来我们这里,那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小揪跳起来,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那怎么行,那我们小笔山的香火不就断了?”
周天申揉着脑袋,没有反驳小揪的无理取闹。
这些天看书看的太多,脑子确实是有些不够用。
不过等他回过味来的时候,小揪已经跑没影了。
也还真是难为他了。
从学院到黄昭子庙这么远的距离,还不许御风而行,一来一回,一整天的光景就这么没了。
他还能这么乐此不疲的来回奔波。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没事可干吧。
周天申坐在房间门口的竹椅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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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笔山山巅
周天申盘腿坐在巨石前。
巨石上面铺了一张占了巨石一半面积的白纸。
白纸旁边放了一套文房四宝。
青翠玉笔杆的毛笔放在黑铁砚台上。
这套文房四宝就是黄昭学院的三长老送给小揪的那套,小揪本想送给他,却被他拒绝。
因为周天申写字的机会并不多,他也不是很想写字,今夜把它借过来也只是突发奇想而已。
周天申打算在离开学院之前,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的计划,就算是给自己以后的行程画一副路线图。
只见他先在白纸上画了几个圆圈和四方块,分别代表了天首大陆的七洲八洋,然后在邨州和仙彩州之间画了一条直线,在上面写着讨酒钱三个字,这是酆小都交代给他的事情。
然后在白纸正中心的那个大圆四周画了几条直线,写着‘寻找读书人’,这是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接着又在大圆另一边,写上‘送信’两个字。
这是韩篱拜托给他的事情。
既然对方表示什么时候送去都行,那就先暂且放在一边。
代表崖州的那个圆圈上写着‘试炼之地’,邨州的五个国家,老槐村后的无名大山,仙彩州的苟絮村,中州的三峰,南州的万兽城窟,崖州的百死绝地,还有一些零散的地域,这些都是周天申想要去的地方。
最后,周天申又在白纸一角上写着‘秘境’二字,用三角图形代替。
张云安曾告诉过他,天首大陆共有十个秘境,郑家的难过山是最小的一个,宝贯门的长愚街琳琅满目,上次光顾着赶路,都没有好好逛逛。
周天申收起白纸,折叠好,放在寸守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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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夫子曾给了周天申三张纸条,都在他身上。
只是他只看了前两张,分别是看书,把所想所得写成笔记交给他,第三张纸条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看。
他准备收到荀夫子的回信后再看。
他写给荀夫子的那封信已经让小揪送到了黄昭子庙。
不知道荀夫子得知周天申拒绝他的知识传承之后,会不会发火。
现在就等荀夫子的回信,他也就可以安心离开学院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准备下山
等周天申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
他最近是越来越喜欢睡觉了,而且每次都要睡一天,甚至两天。
这天,小笔山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许不真一身青衫,腰挂玉佩,只身来到小笔山。
他的身后没有那条云鱼陪同,只在手里拿着一根登山杖、
登山杖也是用青竹所作,在头尾两端,分别刻有云朵印记,中间则是缠着一圈红绳,红绳末端挂着一个黑色罗盘。
两人在竹楼前碰面。
六个月没见,许不真没有任何变化,周天申倒是显得憔悴了很多。
周天申拍拍脸,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是在睡梦中被小揪叫醒的。
没有想到,许不真竟然会来拜访小笔山。
等到脑子彻底清明,他便将许不真带到竹楼二楼,不忘嘱托小揪煮茶待客。
收拾好棋室,两人对面而坐,许不真说道,“这次不请自来,多有打扰。”
周天申摆手,“没关系,我上次不也是不请自去。就是不知道你这次来找我所为何事啊?”
许不真从袖子里拿出一枚黄色圆形铜钱,铜钱中间有一个特别小的黄钟。
黄钟被镶嵌在铜钱正中心的圆环里的。
他将黄色圆形铜钱轻放在桌子上,伸手一点,铜钱闪过一抹光亮,一个方形铁块倏然出现在他的手上。
铁块有巴掌大小,最上面的部分有刻字,只是字的颜色和铁块的颜色相近,所以看不太清楚。
许不真将铁块放在周天申面前,又接连从黄色铜钱中取出一柄短剑,一颗仙草,一粒种子,全都摆放在周天申面前。
他单刀直入,指着周天申面前的这些东西,最后指着桌子中间的圆形铜钱,说道,“这些东西都是老师送给我的,说是让我离开学院的时候,身上能有几个防身的物件。别吃惊,都是低阶法器。我这次来是想找你帮个忙,这几样东西,你可以从中挑一件,就当是找你帮忙的谢礼。”
小揪推门进来,拿了一个茶壶和两个茶杯,还有一盘点心。
给坐在位置上的两人倒好茶,小揪轻轻走出棋室。
关上门,许不真继续说道,“事先说好,我们两人之间只是正常的交易,其中不掺杂任何有关感情的关系,我希望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周天申感到脑子瞬间清醒,问道,“什么事情?”
许不真交给周天申一副堪舆图,是一座名为千叶的城池附近的地形。
周天申一边察看堪舆图上的内容,一边听许不真解释,“这是我接受的一个悬赏任务,是有关死灵的。”
周天申用眼角余光注意到许不真把手边的登山杖放在了桌子上,解下罗盘,放在靠近自己的位置,用手指轻轻拨弄上面的铜针,问道,“死灵?不都在崖州吗,中州这里也有?”
许不真点头道,“崖州只是死灵族的大本营,并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就像我们人族的主要聚集地是中州,邨州和仙彩州,可是在其余四洲也还是有人族的踪迹的,只是相对于其他种族的数量要少很多。千叶城附近就有一个炼骨窟,据说那里死人无数,怨气冲天,导致其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每到深夜亥时,那里都会发出一种奇怪的尖叫。千叶城的城主曾颁布悬赏令,只要有人可以铲除那个地方,还当地居民一个太平生活,他愿意让出城主之位,可是千叶城位置偏僻,四周都是大山,与外界的联系只有一条山路,等到悬赏令传到我们这里的时候,千叶城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连同城主在内,千叶城一共三万五千八百位居民,一夜之间,全部离奇死亡。黄昭子庙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千叶城那里已经成了一片死地,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周天申忍不住举手问道,“这么凶险?你还去?”
许不真回答,“我好好想过你上次提起的那个想法,要是云鱼吃了死灵,会有什么变化。我问过老师,老师只说云鱼属于大陆上最纯净的生物之一,它体内蕴含的力量可能会有净化的效用,而且在吃了这么多的云海之后,它体内的能量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需要大战一场来好好的消化一下。所以他想让我去看看,也许会在那里有什么收获也说不定。”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周天申一口热茶差点喷到许不真的脸上,放下茶杯,嘴角抽搐道,“你之前不是说,你的幸运会给别人带来厄运,要是你有什么收获的话,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周天申双手拍在棋桌上,伸长脖子说道,“会不会死人啊?”
许不真拿起茶杯,放在嘴边轻轻吹着,“我不是说过我父母双亡。”
坐回原位,周天申说道,“那我可要拒绝了,毕竟我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许不真把东西收回到圆形铜钱里,再把铜钱收到袖子里,说道,“我本来想着在不牵扯任何利益关系的情况下把东西送给你,然后这样我就是吃着亏的,也许这样厄运就不会转移到你身上。”
周天申笑道,“我只说我要拒绝,又没说一定会拒绝,你还没给我介绍那些东西的价值呢。法器?我也有,但是对我没用的话,只会占地方。”
许不真想了想,缓缓道,“我觉得你说的对,要是因为我的原因,而让你有什么生命危险的话,确实是有些不厚道。这样吧,我再多给你一样东西,就当是我聘请你帮我的报酬,而且你不需要陪我到最后,只要让云鱼能够及时吞噬掉死灵就行,那个时候离开,应该就不会有问题。”
周天申手指轻磕桌面,“东西!”
许不真将东西平铺到桌面上,这次又多了一本书和一粒碧蓝色珠子。
“黑铁印,紫宵剑,南草,南草种子,赤云掌法诀,东海龙珠。”
许不真一一介绍道,“黑铁印,听说前身是一个落魄皇族的镇国玉玺。因为国家破灭,皇族成员被全部猎杀,镇国玉玺遗失不见,直到最近才出现有关那个国家被灭的消息,而皇族被猎杀的真相也被一点点拨出水面,外界传言,是杀手之乡的杀手们干的,这个黑铁印也是从他们那里流传出来的。”
杀手之乡?
周天申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许不真指着黑铁印继续说道,“其实这个黑铁印并不是一件纯粹法器,它是由那枚镇国玉玺改造而成,而之所以能发挥出法器的作用,是因为镇国玉玺本身就是一件法器。镇国玉玺具备镇压国祚的能力,所以黑铁印的效用是镇压。”
许不真指着断剑说道,“紫宵剑,与平常的剑器法器相似,只不过这把剑里有剑灵,现在还处于沉睡阶段,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剑灵到底能不能醒过来。”
“南草和南草种子都来自南州,是一种炼丹仙草。赤云掌法诀,一种掌谱,大成者可在掌心中生出一种火烧云,威力惊人,修习无门槛。”
“最后这个,虽然名字叫做东海龙珠,但并不是真的龙珠。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大陆上曾一共流传出过三颗龙珠,分别是避世潜尘,奚渠和漓却珠。不过早在万年前的人族与死灵族的大战,三颗龙珠都遭到重创,这颗龙珠只是其中一颗的仿制品而已。与原品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许不真问道,“你要哪两个?”
周天申用手指揉着下巴,想道,“黑铁印,东海龙珠。”
大陆上有十个秘境,其中就有一个避世龙宫。
虽说这颗东海龙珠不是真的龙珠,但是既然带上东海两字,效用应该和水有关,要这个绝不会错。
许不真将在黑铁印和东海龙珠上面的禁制解除,推到周天申面前。
将他们收到玉佩中,周天申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许不真把剩下的东西收到铜钱里面,说道,“随时都可以。”
周天申说道,“那就一个月以后吧,老师不在,我要负责今年的入学考核,等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我再去找你。”
许不真说道,“行。”
第一百三十八章 修习剑气
两人商定后,许不真很快告退。
周天申把他送到山脚下,然后独自回到山上。
他拿出那副许不真送给他的堪舆图,仔细察看。
千叶城是一个只有千名居民的小城,四面环山,想要进山,只能通过一条山路。
山路好找,如今那里已经汇聚了很多门派,多是打着为民除害的幌子。
虽不至于招摇撞骗,但也是敛财丰收,出力不多,其中不乏浑水摸鱼的邪派。
学院能够张贴悬赏,应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周天申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地图上并没有那个炼骨窟的地方,如果无法事先知道事发地点,出手会很被动。
不多时,他收起地图,拿出竹剑和包袱,来到山巅,开始修习剑谱《千伏剑》。
这次刚离开学院就要面对这么大的挑战,而且身边没有人帮忙,周天申只感觉压力巨大,觉得有必要好好的把自己掌握的绝招多熟练几遍。
尤其是千伏剑和南拳,一个适用于远战对敌,一个适合贴身御敌,要是真的遇到死灵族的高手,也不至于忙中出乱。
千伏剑主攻剑气,根据名字就可以听出来它的特点。
千伏,潜伏。
相对于其他剑谱,比较不那么注重剑术的高低,而是以剑气的绵长和诡异见长。
周天申看过曹修鹤和薛璞的对决,两人之间的对比就是很显著的例子。
曹修鹤走的是霸剑路数,比较注重力量,他的佩剑大寸地本身就占据力量优势,再加上他的技巧,绝对可以碾压同年龄阶段的剑客,这也许就是他跻身小宗师的原因。
而反观薛璞,从周天申走到山顶到对决结束,只在最后出了一拳而已,其余时间都在用剑气与曹修鹤对峙。
薛璞说他的拳法是大宗师级别,那么表示他的力量绝对要强过曹修鹤很多。
这样一位力量强硬的剑客,剑气如此充盈,不愧为学院的讲师。
周天申收起竹剑,长袖轻摆。
心里想着,也许薛璞就只是剑气多了一些而已。
剑气的数量和修道者的修为进阶一样,需要日积月累的修习。
周天申算了一下,从学院出发到千叶城,如果只依靠脚力,至少要走上四年。
如果搭乘翅船,只需要五个月不到,再算上路上耽误的时间,应该要六个月,算上在学院的这一个月,一共是七个月的时间用来准备剑气。
以他现在的资质,以薛璞为标准的话,应该可以使用一息的剑气大盾。
《千伏剑》剑谱上有三招用来控制剑气的法诀,必要时可以当作剑招使用。
《南拳》拳谱只有一招。
以多对少,以快对慢,相比于千伏剑还要更难修习。
依照周天申的资质,六个月只能学个皮毛,连初出茅庐都做不到。
如果单靠他现在地火境六关的修为,依靠灵力加持,只用南拳与人对敌,应该也就是人山境巅峰的水平。
六个月到达这种程度,周天申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无论是剑道还是拳道都不是他的特长,在他内心深处,还是想着只需要安心修行好人道就行。
周天申拔出竹剑,按照剑谱一点点从头开始学习,身边没有老师,他就尽量不触碰那些会让他心生困惑的阻碍。
从持剑姿势开始学习,先把动作做的足够帅再说。
他练习了一下午的持剑姿势,晚上盘腿坐在巨石上面,在月光下修道。
晨曦天微亮,再练拳,然后练剑,修道,再练拳,这就是周天申接下来的安排。
他被小揪从山上拽下来的时候,已经可以发出一缕剑气了。
周天申的进步速度不可谓不快,但是剑气的凝聚也是太散,还没到敌人面前,就被风吹散了。
周天申背上竹剑和包袱,跟着小揪回到竹楼。
小揪在路上已经告诉他,每一年的入学考核之前都会召开一次讲师会议,主要是商讨本次入学考核的地点和人员确认,十八峰都要派人参加。
他的身份特殊,不能参加,钱散又不在,现在就只能让周天申去了。
周天申在厨房里洗了一把脸,换上铁流给他打造的那件狮虎白装,然后把竹剑擦拭干净,又换了一个新的包袱,里面塞了两本书和几套干净的换洗衣服。
之后背上竹剑和包袱,接过小揪新作的登山杖。
登山杖的头尾有刻文。
依照小揪的说法是他的一种本名法术,竹旋。
可以从地底召唤出一片竹子林,这次就当是借给他的,以后可是要还的。
窟兽修炼成人形后,会多出两个本命法术和一件本名法器。
精灵修炼成人形后会多出一件本名法器和三个本名法术。
小揪的本名法术是竹洞天和竹旋。
剩下的那个牵扯到他的修道,所以没有一个外人知道。
很快,周天申腰悬登山杖,背着竹剑和包袱,走下山,来到白玉广场。
白玉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其余十七峰的讲师。
众人站成一排,周天申和其他讲师相互打过招呼,站在最左边。
众人面前站着一位长裙及地的妇人。
她就是黄昭学院的第二位副院长潟瓶。
潟瓶身后站着一位捧剑童子。
她所修剑道,佩剑是一把金色长剑。
潟瓶见人都到齐了,轻声道,“大家都知道,入学考核是学院用来从优秀的学员中甄选更加优秀的学员的一种竞争方式。学院创办千年,入学考核也举行了千年,规矩大家都懂,我这里就不赘叙了。因为荀夫子的离开,这次他的位置由他的学生代替。周天申,这里都是你的前辈,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多问问他们,也许以后就要由你代替荀夫子的讲师的位置了。”
周天申向前一步,拱手行礼,“副院长说笑了,我怎么敢接老师的位置,只是临时插班而已。”
潟瓶笑着点点头。
蒋町在一旁起哄道,“那有什么,薛璞当初不就是接的自家老师的位置,现在不照样混的风生水起的。”
薛璞在一旁冷眼不语。
背着大葫芦的陶喜儿愤愤不平道,“那又怎么了,谁让人家有本事呢,有本事你也去接你老师的位置啊,大鼻子酒鬼!”
蒋町连忙摆手认输,“行,行,我算怕了你了。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别总找我的茬啊。”
陶喜儿叉着腰,冷哼一声,不再和蒋町计较,但也没有和周天申搭腔。
潟瓶伸手向下虚压,“入学考核在明天举行,大家都回去准备准备,别迟到了。”
她走后,讲师们也相继离开。
陶喜儿追上周天申。
这个娃娃脸女孩走在周天申身边,轻声笑道,“明天可别再迟到了,小晚辈。”
周天申笑着点点头,“一定不会。”
回到竹楼,周天申取下登山杖和包袱,手持竹剑,来到山顶,慢慢修习《千伏剑》。
剑术分两种,敏捷和力量,剑气也分两种,悠长厚重、爆发力不足和快刀斩乱麻,但是持久力不足。
千伏剑属于前者,将千伏剑修习到大成者,可以一次性召唤出九千缕剑气。
而随着修道者的境界提升,剑气也会越来越厚重,也就是力量会逐渐增强。
而千伏剑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剑气轻盈无影,难以追踪。
如果是使用者刻意为之,那么旁观很难察觉到它的踪迹,很方便用于暗杀。
周天申现在只能生出一缕剑气,而且还是不华不实的那种,别说与人对战,就连耍帅的资格都不够。
站在巨石上面,周天申摆好架势。
依照剑谱上所说,先将灵力附加在竹剑上,然后像扯面皮那样,慢慢向左右拉扯。
等到灵力扩散到竹剑四周,再试着控制灵力的运动,以此来达到剑气的错觉。
周天申就这么修习了一夜,除了腰酸背痛,啥好处都没捞到。
第一百三十九章 新一年的考核
第二天,周天申背着竹剑包袱,手持登山杖,第一个到了白玉广场。
没等多久,背着巨大葫芦的陶喜儿也到了,性情活泼的圆脸姑娘蹦跳着来到周天申身边,左顾右盼,“这次没迟到,你倒是挺行啊,又是竹剑又是竹棍的。”
“你到底是剑道还是枪道?”,陶喜儿指着周天申的一身行头问道
周天申笑着摇摇头,他对这位葫芦前辈倒是挺有好感的。
他说,“都不是。”
陶喜儿恍然大悟,拍着巴掌说道,“原来是人道啊,我说怎么一股子书生气,也对啊,你跟在荀夫子身边,自然是人道。其他的他也教不了啊...”
陶喜儿没让周天申听到后面那些话,自己一个人捂着嘴在那里偷笑。
周天申只当是她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放任她一个人自娱自乐。
在等待其他人的同时。
白玉广场上的十八根白玉柱子上的十八个石雕,逐个被点亮。
周天申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登山杖。
陶喜儿摆摆手,让他不要紧张,“这是入学考核前的正常流程,他们一会就来了。”
说罢,陶喜儿骑着葫芦,飞到代表高梡山的石雕上面。
她指了指左手边第三个的石雕,示意周天申上去。
周天申心领神会,脚尖轻点,借助登山杖在地上的一推,整个人飘到石雕上面。
好似仙人降世。
陶喜儿大加赞赏道,“无声无息,就是姿势差了点,有些太僵硬了,你是地火境?”
周天申好奇道,“前辈怎么看出来的?”
陶喜儿翻了一个白眼,无奈道,“因为这是学院的传统啊,很少有人在第一年就破关到地心境的。而且学院也不会收取这样的学员,你刚来第一年,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周天申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
这话听着很让人受用,陶喜儿双臂环胸,轻点头,“好好跟着我学吧,小晚辈。”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其他白玉柱子上的石雕上面的空间,都短暂性的出现了漩涡,漩涡消失,人影出现。
一身酒气的蒋町哈哈大笑,先指着周天申,然后指着陶喜儿说道,“我猜的果然没错,这个小子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
最后他又指了指自己,眉飞色舞道,“我是第三个,嘿嘿。”
陶喜儿坐在葫芦上,一脸倔强,不客气道,“嘿嘿你个头啊,你是第三个吗,明明春风姐是第三个,你是最后一个。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胡乱打草稿。某些人啊,真是要好好的看清楚自己的位置才行。”
备受打击的蒋町苦着一张脸,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就连手里面的酒都瞬间感觉变得索然无味。
站在一旁,被武断点名的李春风解围道,“行了,都少说一句,这么大的人了,可别让晚辈看了笑话。”
陶喜儿装作吃惊的样子,一只手捂着嘴,眼睛滴溜乱转,做作道,“哎呦,我忘了这里还有晚辈在场,可能是我太年轻的原因,总是和他们这些同龄人混在一起,对不起了,各位叔叔阿姨。”
站在李春风身边的金泉笑道,“行了,你在我们面前就别装嫩了,大家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相互知根知底,说这种话只会让我们笑话你。”
突然,蒋町哈哈大笑。
陶喜儿一个怒视过去,蒋町瞬间偃旗息鼓。
周天申本来还想向金泉询问有关苟絮的事情,可是一看这场面,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倒是好似看穿他心事的金泉向他说道,“现如今苟絮已经被我派出去了,也许没办法和你一起离开学院了。”
听闻,周天申面朝金泉的方向,拱手行礼,笑道,“多谢前辈的消息,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就行。”
一身金衣,举止有度的金泉点点头,看向白玉广场中间泛起的的空间涟漪。
手捧金色长剑的潟瓶从涟漪中走出。
陶喜儿在一旁轻声提醒,“刚才忘了给你说,这种空间传送来自于阵法。我们这个白玉广场和十八峰都是有关联的,可以通过护山阵法来到这里,只不过平时很少有人用,所以荀夫子可能没有告诉你。”
周天申暗自点头,向陶喜儿答谢。
陶喜儿满足的笑着。
平时都是她和薛璞的年龄最小,总是被其他人以晚辈称呼,现在终于遇到一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人,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雍容华贵的潟瓶站在白玉广场上,手持金色长剑,轻呼一声‘疾’。
整个白玉广场开始震动,一块硕大的石台从周天申脚下凭空出现,其他人也一样。
潟瓶脚下的石台则是来自白玉广场。
如果周天申可以使用灵视的话,那么他就可以看到他们十八人脚下的小石台之间有一条灵力铁链。
而小石台和潟瓶脚下的巨大石台之间有一条灵力索桥,这些铁链将他们的石台连在一起。
名为考生门的光门,就是通过这些铁链进入黄昭宣科内部,进行入学考核的。
而灵力索桥又将他们和潟瓶之间的通道打开。
潟瓶将金色长剑插在巨大石台上,指挥着石台向学院外飞去。
学院外面有一片空地,此时十九座石台降临在空地上空,潟瓶一挥手,金色长剑爆发出柔和的光芒,将石台群包裹住。
空地外面站着学员和家长,人山人海。
其实有很多人都没有参加入学考核的资格,只是被自己的父母领过来看看,然后耳边就会响起父母的叮嘱和期盼。
能够参加入学考核的学员多是摩拳擦掌,观察身边的人。
他们之间也许是同伴,也许是竞争对手。
总之在考核的时候,一切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周天申并没有在这些人群中看到王多沾几人的身影。
金色光球将石台群包裹之后,光墙开始轻微抖动,潟瓶站在光墙对面,十八位讲师零散的站在四周,共同出力,构建起无上小天地--黄昭宣科。
金科律文化作蝇头小字,从空中坠落到石台中。
周天申感觉到石台中传来一股厚重的能量,正在不断地滋养自己的身体和骨骼。
陶喜儿的声音在丹田中响起。
这是无上小天地的精华所在,就算是对他们这些天境强者来说,也是很好的补品。
另外陶喜儿还提醒周天申,一次不要吃太多,要不然会胀死的。
还真是多亏了陶喜儿的提醒,周天申在丹田中感谢。
要不是她,自己恐怕真的会胀死。
因为现在他就已经感觉到骨骼里面传来的胀痛和充盈的灵力在不停奔走。
周天申在心里想着,要是一直待在这里面,也许可以强化自己的身体,那么练拳的时候,不就事半功倍了,而且还不用吃苦。
就在周天申胡思乱想的时候,考生们已经相继走进了黄昭宣科。
这次的人数众多,一共有一百一十七位。
周天申在人群中仔细搜素,终于找到了王多沾,白小生和万三思,但是这次少了王存远和铁子姗。
王多沾也看到了周天申的身影,热情的冲着周天申打招呼,白小生一把把他拉住,在耳边嘱咐道,“别跟周天申添麻烦。”
早已不是以前小男孩的王多沾,这些事情他还是可以看明白的。
当然了,爱占便宜的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
周天申尴尬的向旁人解释道,“我们是一个村的。”
蒋町笑道,“没关系,就算你们是一个娘生的也没关系,入学考核又不是走后门就可以轻易通过的,要不然也不会每年只招收那么一点学员。周天申是吧,我问你,你觉得这一次能有多少人通过入学考核,成为你的师弟师妹?”
周天申观察着下面的人。
今年他十九岁,下面的人大多数都是比他大一两岁的,还有的刚好踩在年龄的门槛上。
二十五岁的地境修为,放在外面已经是不俗的天赋。
可是放在黄昭学院,就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他说道,“应该会有十名靠上,二十名靠下。”
蒋町用酒葫芦碰自己的肚子,戳穿道,“你还真是不说假话,但也不是实话。学院这么多年,招收学员最多的那一年是二十一名,最少的则是零,其他时候都是十名到二十名之间。小小年纪就这么滑头可不好,快说实话,你心里是咋想的?”
周天申笑道,“我是第一次站在这里,也是去年才来到学院的,你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蒋町点头沉声道,“说的也对,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潟瓶打断两人的谈话,“行了,下面的人都还在等着呢,有什么话,你们回去再聊。”
蒋町悻悻然的举起葫芦,喝下一口酒,然后便收起酒葫芦。
潟瓶走下石台,众人惊呼。
很多人都知道她的身份。
只是比起院长的高深莫测,茅荟的和蔼可亲,潟瓶身上的仙气就要高贵很多。
潟瓶虚按手掌,朗声道,“欢迎各位能够参加黄昭学院一年一度的入学考核,也希望各位能够通过入学考核,进入学院学习,我和各位讲师在学院里面等着你们。”
众人鼓掌。
“现在开始进入考核地点,听到名字的考生按照顺序依次进入光墙。”
第一百四十章 还等什么
潟瓶一挥手,石台之间的灵力铁链向下投射出一道道光墙。
所有参加入学考核的考生全都走进去。
光墙外面瞬间安静下来。
潟瓶又交代了一下诸多事宜,多是和以前一样的陈词滥调,随后便离开了黄昭宣科。
学院里面必须有人守护。
等到副院长走了之后,陶喜儿按耐不住好奇心,向周天申问道,“刚才走进小笔山的那个白衣青年是和你一个地方的?”
周天申点头道,“他叫白小生,是和我一起长大的。”
脚踩巨大葫芦的陶喜儿轻声道,“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人如其名了...”
剑客杨修拍拍手掌,打断陶喜儿的思考,“行了,开始干活吧。”
众人一同进入黄昭宣科。
周天申站在小笔山山巅上的巨石上,身后是一栋竹楼还有几个竹椅。
这里的一切都和学院一样。
自己这算是旧地重游还是衣锦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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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穿过光墙的顺序,白小生来到了小笔山地界。
山巅之上,周天申盘腿坐在巨石上,腿上放着竹剑,手里拿着登山杖。
他的面前站着九位考生。
一身白衣的白小生,俊俏脸蛋放在一堆老爷们里面显得格外醒目。
周天申和颜悦色道,“事先声明一点,我不是你们的讲师,因为老师有事不在学院,所以便有我暂时代替他的位置。先给大家讲一遍这里的规则,我会给你们一人一块玉简,这块玉简就是你们的身份证明,只要得到十八位讲师的签名,就算是通过了考核。另外你们也可以抢夺他人的玉简...”
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一本正经的周天申换过一个姿势,“放轻松,我话还没有说完,入学考核也是分名次的,要是想获得高名次,就需要通过抢夺他人的玉简,来证明你们更强,另外,这座小天地里还有窟兽,精灵,死灵等其他种族的存在。要是你们打败了他们,同样也可以提升名次。”
说到这里,周天申故意停顿了一下。
“现在开始分发玉简。”
他将玉简分给众人,出声提醒,“只有我说开始,你们才可以动手。”
站在最边缘的秃头青年听罢,不动声色的放下放在腰间的手。
白小生通过周天申的眼神,也注意到了那个青年。
等到周天申重新坐在巨石上面,突然喊道,“开始。”
秃头青年果然是第一个发难。
只见他抽出腰间的短刀,刺向一旁的瘦高个。
那个瘦高个显然是早有准备,身体向后一退,一拳打在秃头青年的手腕上,短刀擦着瘦高个的胸口刺向他左手边的胖子。
因为胖子个矮,向下一蹲,躲过突如其来的袭击,三人开始混战。
另外一旁也是同样的光景。
瘦高个三人在白小生左手边,而他的右手边有五个人分为了两个派系。
其中一派由一个面相不好的年轻人带队,手下跟着两个青年。
另外一个派系是一男一女,应该是道侣。
五人动手的原因是年轻人出言不逊,说什么女人跟了那个男人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仅长相丑陋,恐怕到了晚上也多是无济于事的软脚虾,以此惹怒了他人。
双方本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道侣之中的青年气不过,便想与他单挑,但是年轻人可没有这个想法,自己人多,明显群殴对他更有效,五人便打了起来。
看那两人对年轻人的恭顺态度,想来之间的关系也就很明了了。
而道侣其中的那个青年看着也不像是一个冲动之人,不知道他为何会这么轻易中了别人的圈套。
在黄昭宣科中,山峰之间并没有联系,所以其他讲师并不会知道小笔山上的情景。
但是这不代表所有人都看不到。
周天申招招手,让白小生坐到自己身边。
眼下这情形,白小生只有将眼前八个人的玉简抢过来,才有可能混到前十。
周天申问道,“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其他人呢?”
白小生回答,“金全义本来就是要学习炼器的,铁子姗和王存远经过上次的失败也留在了铁流叔叔身边,安心学习炼器,加上你,马仙娣和蒙如翰,咱们这些人就算是在中州聚齐了。”
周天申点头道,“这样也好,至少都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白小生双手抱头,左右摇晃,“谁说不是啊,自从到了炼器宗分宗,金全义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说是在研究图纸。王存远和铁子姗入门晚,每天都由铁流叔叔亲自指导,一边修道,一边学习有关炼器的相关知识。你见到蒙如翰了吗?还有马仙娣,这一年也没见她写封信给我们。”
周天申摇头,“蒙如翰应该进入了黄昭子庙,不在学院里。马仙娣一直跟在她的讲师身边,我也没见过。不过学院是两年制的,今年应该就会遇到她了。等过几天,我也要离开学院去外面看看,你们三个要是都通过了入学考核,就相互帮衬着,别像我们这些人,一年也没见几次面。”
白小生点头,“行,不过你这样做好吗,让我这么明显的走后门,会不会被其他人针对啊?”
正在混战的几人看到周天申和白小生两人这么活络,纷纷察觉到不对劲。
相互对视一眼,纷纷停下动作。
面相不好的年轻人自报家门道,“晚辈俞东,既然前辈和这位朋友这么投缘,不如加我一个,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嘛。”
言语得体,如果不是面相实在是长得不好,周天申真的愿意坐下来,和他喝一杯。
听到这话,周天申忙摆手,苦当下笑道,“你可别误会,我只是看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挺孤单的,就让他陪我聊会天,怎么,你们打完了?”
自称俞东的年轻人笑道,“不着急,不着急,不知道这位朋友愿不愿意加入我们?抢了他们的玉简,对半分!”
白小生站起身,“行啊。”
瘦高个举起拳头,看着上面的血痕,都是秃头青年手上的短刀造成的。
他面对周天申,轻声道,“如果您不介意,我倒是想和您请教请教。”
腿上放着一把竹剑的周天申耸肩,“不好意思,我只是在这里监督你们而已。至于打架什么的,我可没兴趣。”
站在一旁,准备看好戏的年轻人俞东耻笑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只有一个人,我们可是七个人,怎么,对自己就这么有信心?”
瘦高个和胖子两人刚才合击将秃头青年打败,秃头青年的玉简由瘦高个保存。
两人现在算是临时联盟。
心里偷笑的周天申,静静的看着他们。
别说这些人的实力怎么样,反正心眼一定不少,竟然能把以多欺少说的这么好听,看来自己还是见识太少了。
白小生指着那对道侣,不介意道,“我倒是没意见,只是你确定他们两个愿意帮你?”
俞东扭头看向都受了轻伤的道侣,轻笑道,“你们是帮他,还是帮我们?”
道侣中的青年抹去嘴角的血迹,手牵着自己的道侣走到白小生身边,吐出一口血水,咒骂道,“废话,当然是帮他,难不成还帮你?”
瘦高个和胖子两人向一旁退去,表示不掺和他们之间的事情。
周天申笑道,“既然你们都互看对方不顺眼,那就打一场,谁赢了,玉简归谁。”
他看向瘦高个和胖子,“你们要是不想加入,可以现在离开,早一点离开,也会更有优势。”
瘦高个看向周天申,拱手问道,“前辈真不愿意和我打一场?”
周天申想了想,“你太高看我了,我也是学院里面的学员,喊我一声师兄就行。”
瘦高个点点头,说道,“在下任天阁。”
胖子同样拱手道,“田伟。”
周天申点头道,“周天申,祝你们顺利。”
“多谢师兄吉言。”
两人走后,山上就只剩下七个人。
秃头青年躺在地上,到时候他会被单独传送出去,这些都不用周天申来操心。
剩下六个人,以白小生为首的三人和以年轻人为首的三人。
周天申用登山杖戳了一下白小生的屁股,笑道,“你还在等什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动手脚
白小生接过周天申递给他的登山杖,敲着手里的白玉扇,沉默不语。
俞东拿出之前一直插在腰上的扇子,轻笑道,“师兄是想帮他们?这可是徇私罪啊!”
周天申耸肩,后退一步,“我只是尽我所能而已。”
俞东深吸一口气,吼道,“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们。翰文,浩武,给我上。”
将登山杖交给受伤的青年,白小生并不打算让他出手,“你身上有伤,让我来吧。你们帮我盯着俞东,别让他趁机搞鬼。”
青年接过登山杖,用它撑起微微摇晃的身子,周天申斜眼瞥向白小生,他知道青年受了伤,没想到有这么重。
道侣之一的少女在青年的示意下走到白小生身边。
白小生微微愣神。
少女说道,“我叫白脂,他是吕冬,刚才多谢你了。”
白小生笑道,“白小生,合作愉快。”
提前下场的吕冬坐到周天申身边,周天申特意给他留了一个位置。
看着一脸忧色的吕冬,周天申宽解道,“只是比赛而已,没必要这么紧张。”
吕冬点点头,可是紧握登山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白小生冲向翰文和浩武,对方两人之间的合作可谓是不漏风水。
他多次的突袭都被他们联手格挡,不过白小生这边有白脂帮忙,也不会落下下风。
只站在后面的俞东,冷眼看向周天申和吕冬,不怀好意道,“师兄,你这么偏心,真的好吗?”
周天申说道,“你要是想坐过来,说一声就行。”
说罢,周天申特意向一旁挪了一下,给俞东留下巴掌大的地方。
俞东低下头,打开折扇,轻轻扇动,“我会坐过去的。”
三人之间,激战还在继续。
白小生侧身一滑,闪到翰文和浩武身下,白脂堪堪挡住两人的连击。
消失在三人视线中的白小生扇动折扇,一阵冷风吹向翰文腋下,翰文下意识用胳膊抵挡,正好被白脂找到破绽。
白脂手中长剑名为‘白脂’,与她同名。
剑身白洁如玉,可涤风尘。
剑尖刺向翰文的耳朵,这是一个死角。
要是翰文选择用拳头挡住,那么他的腋下将会受到白小生的打击。
不过他的身边还有浩武。
翰文、浩武两人所练都是拳道。
俗语双手难敌四拳,再加上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其中的默契不言而喻。
浩武用拳头挡住白脂的攻击,扭身一转,拳头打向白脂的侧身。
白小生瞬身来到白脂身边,用扇子挡住浩武的攻击。
四人向相反方向闪去。
落定,白小生揉着有些发抖的手腕。
浩武的力气很大,如果和他单纯比拼力气,只会让自己输的很惨。
白脂擦去额间汗水,之前她就已经受了轻伤,现在又和擅长刁钻攻击的翰文缠斗了那么长时间,身体已经开始有些吃不消。
在一旁看戏的周天申有些着急。
按理说白小生应该不止这种程度才对。
他们两人是一个村的,从小一起长大,他比这些人都要清楚白小生的实力和性格。
只是现在这一幕,让他对白小生有了新的认识。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白小生至少留手三次,而每一次都可以重创翰文。
吕冬紧握登山杖的手,突然一紧,忍不住站起身。
他身旁的周天申轻拍他的肩膀,将他按下,“没事的。”
白小生走到白脂身边,问道,“还行吗?”
娇躯颤抖的白脂轻点头,“没事。”
对面的翰文和浩武摆好拳架,向身后的俞东问道,“少爷,还打吗?”
俞东看向对面的周天申,笑道,“师兄怎么看?”
坐在那里,一动未动的周天申努努嘴,“看他们两个人的。”
白小生轻笑道,“一刻钟!”
俞东停下扇子敲手心的动作,手背青筋隆起,手腕颤抖,寒声道,“解决他们。”
翰文,浩武听到少爷的指令,狞笑一声,也不再藏拙,两人一左一右,一攻一守,一快一硬。
要说这两人,也是个中好手。
白小生飘到两人中间,打开折扇,扇中一副山岳图。
手指轻点在扇面,七星连线,山岳图微微亮光。
看出其中端倪的俞东在一旁出声提醒,“阵图?他是阵法师!小心他的扇子,别让他有机会发动阵法!”
翰文,浩武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亮光,相继出拳。
等候在一旁的白脂急忙甩出手中软剑。
一抹白色光匹被她甩到翰文面前。
翰文轻轻摆头,光匹从他的耳边闪过,竟然径直攻向俞东,俞东嘴角一撇,用扇面挡住白脂的攻击。
吕冬忍不住惊呼出声,“法器!”
能够挡住地火境的全力一击,可不是一把简单的折扇可以做到的。
在场的,只有周天申才可以看出俞东使用的法器真身。
闭上眼睛,而后重新睁开,周天申的瞳孔已经恢复原样。
他轻轻点头,“看来这个俞东还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能有法器傍身,而且应付白脂的攻击也不吃力,身边又有翰文和浩武这样的好手做护卫,看来身世不一般啊,怪不得能让他在名单上动手脚。”
周天申曾在山上问过小揪,参加入学考核的考生之间,会不会出现提前结盟的情况。
当时小揪很笃定的告诉他,绝不可能。
因为入学考核是全大陆公认的,最公平的一种竞争方式。
早在考核开始的前一个月,学院会专门针对考生的报名情况,进行人员甄选,而且还会对报名考生进行调查,就是为了预防周天申说的那种情况。
因为学院的招收标准之高,是绝不会允许这种扎堆的情况发生的,这也是当初周天申拒绝别人一起组队的原因。
周天申突然想起来陈筷器和陈楠,看来他们两人的背景也不简单。
说来也是,能够参加黄昭学院的入学考核,哪个人的背景会简单。
入学考核的报名时间在每一年的中旬,名单由学院的学员负责,俞东三人能够分到一起,应该是收买了负责此事项的学员。
这样也好,有了俞东的前车之鉴,自己做些越俎代庖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
早已按耐不住的吕冬将登山杖交还给周天申,起身说道,“师兄,我必须出手了。”
收起登山杖,放在脚边,周天申沉声道,“好啊,要不要把登山杖借给你?”
吕冬抽出腰间软剑,“不用。”
冲到白小生和俞东之间的战场,吕冬挥舞软剑闪过寒光,刺向浩武。
浩武直接一把抓住吕冬的软剑,一拳打向吕冬的肋下,吕冬躲闪不及,直接被浩武打退。
浩武乘胜追击,连出三拳,吕冬节节败退,原本就已经受了伤的身体,现在更加摇摇欲坠。
另一边,白脂正在与翰文缠斗,翰文擅长速度,但是因为力量不足,所以白脂还算可以应付,而白小生的对手是同样可以使用阵图的俞东。
俞东走到战场中央说道,“在我看来,魂灵师,炼丹师,炼器师,符箓师,杀手和阵法师这些耳熟能详的另类修道者之中,只有阵法师才能称得上是个中翘楚。因为我们只要动动手指,就能令天地失色,海枯石烂,斗转星移,移花接木。你说是不是?”
白小生微微喘息,刚才俞东直接打断了他的山岳阵,虽说不上重创,但是当阵法师施展阵法的时候,一旦受到阻碍,其自身也会受到反噬。
不过还好,他的阵法造诣还不是很高,受到的反噬也只不过是有些气血翻涌。
诚如俞东所言,阵法师是大陆上的另类修道者。
他们通过法器的辅助,以自己为阵眼,利用法诀和阵图,来施展阵法。
阵法师没有炼器师和炼丹师那样严苛的等级分层。
他们使用的阵法大致分为一星到九星,威力依次递减。
第一百四十二章 阵法师
阵法的星级表示需要的法诀数量和施展阵法的难度。
法诀数量越多,威力越小。
因为刚开始接触阵法的阵法师还无法轻松的通过自己的身体来触发阵法,所以只能依靠阵图和法诀来填补阵眼的空缺,从而发挥阵法的威力。
战场中央,白小生吐出一口浊气,心无旁骛,手指接连点在扇面上,又是七星连线。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俞东冷面,手指在不断点动扇面上的九株莲花。
“又是七星山岳阵,你的这个阵法算的上是下品中的上品,比我的九星莲花阵还要高两个等级。但是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难度还是有些高,不如让你看看我的九星莲花图?”
白小生呵呵一笑,“好啊。”
他蹲在地上,手指每点动一次扇面,都会有一根光柱从扇面上窜出来,粘附在他的手指上。
整整七根光柱。
五根光柱在指心上,另外两根在手心上。
白小生将手掌拍向地面,光柱被他插进地上。
然后他松开手掌,手掌与光柱之间有一条灵力细线相连,光柱向上延伸,天空突然乌云大作,狂风肆虐,一座山岳隐隐从中浮现。
山岳缓缓降落,等到巨山体型完全显露出来的时候,直接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犹如泰山压顶的威势强压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翰文和浩武不得不合力抵挡那种气势,吕冬和白脂躲在周天申身后。
周天申手持登山杖,地境修为迸发,四向秘法形成三层结界,将山岳的威势转移到了山岳之上,两股气势相撞,气浪在众人头顶上爆炸。
白小生和俞东两人用扇子挡住气浪。
翰文和浩武合力出拳,拳头和气浪相撞,直接加重两人身上的伤势。
周天申帮助吕冬和白脂挡住了气浪。
拿走扇子的俞东狂笑一声,扇面上同样出现九根光柱,光柱黏附在手指上,被他拍在地上,地面上出现一个白色漩涡,漩涡中出现一座莲池。
莲池中有九株莲花。
白小生召唤而出的山岳稳稳的压在莲花上,大有压垮莲花的气势。
躲在周天申身后的吕冬一咬牙,不顾阵法相拼产生的气浪和威压,冲到翰文和浩武面前,接连出招,白脂不放心,在周天申的帮助下,也来到吕冬身边,四人再一次缠斗在一起。
莲花挡住了山岳的威势,不停的反抗。
两者之间对决产生的气浪,直接将其余四人掀飞。
吕冬借助这一机会,冒着受重伤的危险,接连重创翰文和浩武,而他自己也昏迷不醒。
周天申将四人连同昏迷不醒的秃头青年,带到竹楼,从怀里拿出丹药,给五人服下。
自知机会不大,翰文和浩武便将各自的玉简交给周天申,让他帮忙把玉简交到俞东的手上,在他们心里,俞东一定会战胜白小生的。
白脂擅作主张的将自己和吕冬的玉简交给周天申,让他帮忙交给白小生。
将几人安置好,周天申自己独自离开竹楼,白小生和俞东的对决还在继续。
不得不承认,俞东对于阵法的掌控手法,确实要在白小生之上。
如果不是白小生的七星山岳图的品阶要高于俞东的九星莲花图,恐怕白小生早已经败北。
这场对决,应该早些分出胜负的。
但是俞东在关键时刻起了玩心,“你是叫白小生吧,其实我一直都在寻找志同道合的朋友,翰文和浩武虽好,但是和你相比,之间还是有很多差距的。要不要考虑考虑,做我的跟班?”
白小生已经汗流浃背,相对于俞东的闲庭信步,此时的他很狼狈,但是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嘴角扬起笑容,“好啊,不过,要再等两年。”
“什么?”
俞东只感觉身体一软,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没了他的控制,莲池瞬间崩溃,山岳压在残败的莲池上。
收起山岳图,白小生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就差昏厥了。
周天申单手托着俞东,收起登山杖,将他抱到竹楼。
在翰文和浩武的不甘眼神的注视下,将俞东连同他们三人的玉简和吕冬和白脂的放在一起,一起交给了白小生。
竹楼外,天色渐晚。
白小生和周天申坐在巨石上面。
因为白小生不喝酒,周天申便给他烧了一壶茶。
周天申拿着酒壶,说道,“看来大家都有不错的机遇啊,你竟然学会了阵法,谁教会给你的?”
白小生手捧着茶壶,手臂还有些抖,说道,“一个山野老夫,他说我骨骼惊奇,非常适合这个,就把传家宝传给了我。”
他拿出一本书,交到周天申的手上。
书的封面写着《万物皆阵》四个字,这就是阵法书。
周天申还是第一次见阵法书。
白小生解释道,“他说这是他的传家宝,自己膝下没有子嗣可以传承,看我愿意修习,就传给我了。”
周天申没有翻开阵法书,只是在掌心反复摆弄。
他皱眉问道,“这个老前辈什么来历,竟然愿意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你?”
手捧热茶的白小生摇头道,“不知道,老前辈只说他姓漆,名字早就已经忘了,我们都称呼他为漆老前辈。铁流叔叔和他单独谈过,确认没有什么问题,还告诉我漆老前辈的修为境界还要在他之上。他让我放心收下这本阵法书,好好研读,不要浪费这份机遇。”
将阵法书放在白小生身边,周天申与他碰杯,说道,“恭喜你。”
白小生笑道,“谢谢。”
周天申问道,“既然那位世外高人把传家宝都给你了,你怎么还来学院?为什么不跟在他身边?”
放下茶杯,白小生无奈道,“老前辈说我的天赋还行,就是修为境界太低了,他让我先在学院修习两年,然后会再来接我,带我游历大陆。你也看到了,我使用的七星山岳阵的等级明显高于九星莲花阵,但就是因为修为境界和对阵法的掌握火候不到,才被俞东反压一头,能打倒他,还要多靠你的帮助,”
周天申想道,“先别急,让我想想啊。我是人道,又在修习剑道和拳道。马仙娣跟着马算前辈,他是大陆仅有的几个魂灵师之一,也许马仙娣会有这方面的天赋,要是能够学有所成,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当得上大陆‘最之一’这三个字。虽然不知道蒙如翰的情况,但是能够进入黄昭子庙,想来也是天赋不俗,福运不浅。你获得那位老前辈的青睐,先不管他的话语真伪,单凭这本书,就能证明他的身份,说不定你也会像马仙娣那样,当得起‘最之一’这三个字。金全义和铁子姗跟在铁流伯伯身后,金全义从小学习打铁,炼器对他来说应该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铁子姗是铁流伯伯的女儿,想来炼器天赋也不错,就是不知道王多沾他们三人的情况。”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千伏剑
山巅之上,小笔山下,尽收眼底。
白小生给自己倒了一碗热茶,捧在手里,“听你这么说,感觉我们几个人以后还真能混的有头有脸。他们三人也就那样,其实生活平淡点挺好。”
手拿酒壶的周天申正色道,“这样最好。”
显然白小生对刚才周天申的所作所为还是有些不放心,“我们这样做真的没问题?”
周天申解释道,“虽然学院只是两年制,但是其中的弯弯绕一点也不比其他地方少。你只要在这里安心修习就行,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处理。”
喝一口热茶,白小生问道,“学院里面是不是也有阵法师?”
周天申点头道,“当然,学院里面连魂灵师都有。阵法师虽少,但是数量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很客观的。那个俞东的俞,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应该就是中州东部,素有‘阵法唯一家’的俞家的俞吧。虽然俞家在中州东部,距离学院很远,但是阵法师这个前缀,还是令他们很有名的。他来学院应该就是来找袁符前辈的。可惜啊,我没接触过袁符前辈,要不然还能给你走个后门什么的。”
白小生指了指身后的竹楼,俞东还躺在里面,周天申那一闷棍直接打在了他的膻中穴,要想完全醒过来,最快也要到明天早上。
现在入学考核刚开始,前来接送失败考生的学院学员要在考核开始第三天才来。
他再三确认道,“这一个就足够了,不过,真的不会有事?”
放下酒壶的周天申呵呵笑道,“反正也是他们先违规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周天申突然一拍大腿,吓了白小生一跳,他后悔不已道,“当时张云安托我打听一个人,我给忘了。”
白小生端着的茶碗几近摔落,稳定心神,茫然问道,“张云安?你是说张医师?”
周天申低着眼皮点点头。
长舒一口气的白小生笑道,“这有什么,你把名字告诉我,我帮你打听。”
周天申想了想,说道,“算了,我刚想起来那个讲师是内院的,我是去年入学考核的第三名,其实是可以直接进入内院学习的,只不过还要在外院学习两年,真是的,差点把这么大的事情给忘了。”
白小生笑而不语。
起身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热茶,慢慢喝着,周天申站起身,说道,“今天好好睡一觉,争取五天之后离开黄昭宣科。”
放下茶碗,白小生站起来,问道,“时间这么紧?”
周天申无奈道,“我已经答应了别人,十天以后离开学院,还以为这次的考核会很快就结束,只是没想到这一届的考生心眼这么多,看来以后有你忙的了。”
白小生笑道,“借你吉言。”
第二天亮。
以指作笔,以灵代墨的周天申在白小生的玉简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待后者收起玉简下了山,手里拿着他送的登山杖。
他已经把使用竹旋的法诀教会给了白小生,让他与人对敌能多一份仰仗。
山上,除了俞东,其余人都已经醒了过来。
在各自服用了周天申送给他们的疗伤药后,每个人的脸色都有所好转,身上的伤势或多或少都有所愈合的迹象。
翰文和浩武也因此不再对周天申心生芥蒂,只是对他的偏心还是难免有些阴阳怪气。
竹楼外,周天申站在巨石上,面前的空中站着一个身披厚甲和红色披风的壮汉。
壮汉双臂环胸,左眼紧闭,上面有一道灰色的伤疤,壮汉裸漏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伤痕。
周天申拱手道,“前辈。”
太山沉声道,“那个叫俞东的,因为触犯了规矩,所以我们会去跟他的家族交涉。如果真的发生学员被收买的事情,我们会做出相应的处理,但是你身为学院一员,明目张胆的偏袒其他考生,势必会对学院声誉带来影响,实属不该。不过这次看在你是初犯,且事出有因,便不对你做出任何责罚。”
说罢,太山扔给周天申一封信,“这是荀夫子写给你的信,他要你好好想一想再回信,真不知道你有什么特殊之处,既然让荀夫子这么上心。”
接过信,周天申握成拳头的双手有些轻微的颤抖,“多谢前辈。前辈,我想知道您是不是黄昭子庙的八拳?”
太山点头,不以为意,“不必这么紧张,我们八拳的身份本来就不是什么机密,怎么,你对我的身份感兴趣?我的名字叫太山,位列八拳之首。”
周天申依旧保持着拱手的姿势问道,“我想问一下,黄昭子庙里有没有一个叫做蒙如翰的门人,他应该是四年前进入的黄昭子庙。”
太山松开手臂,放在身后,说道,“外人入山门一事,由七长老负责,这件事,你还是去问她比较好。”
周天申低头应是。
交代好一切,太山转身离去,走之前,特意看了一眼周天申手里的竹剑。
等到太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的视线之外,周天申才直起身子,松开拳头,手心布满汗水,全身就像是从深井里捞出来一样,全身冰凉。
太山并没有显露杀气或者任何威压,就只是简单的一个背手动作,拳意就如百辆马车一起全力奔跑在一条幽径山路之上,长驱直入,以点破全身。即使他将拳意刻意收敛在自己身后百丈距离,可剩下的余威尽数打在周天申的身上,也足以杀他千百回。
这就是拳法达到登峰造极之后的威能。
这就是天境的存在。
周天申长出一口气,还好手里还有竹剑支撑,要不然自己现在已经瘫软在地了。
看来对方这是在给我下马威啊,周天申在心里想道。
在外面待上一会,等到身上的冷汗都已经干透,周天申转身走进竹楼,登上楼顶,开始修习千伏剑。
现在的要紧事还是先把剑气练好,不求剑气如云海,遮天蔽日,至少可以御剑飞行吧。
而就在周天申修习千伏剑的时候,白小生也在山下遇到了其他考生。
有的好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者,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有的英雄不问出处者,拔刀相助也是常事;还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者,只在树后隔岸观火,事后也不落井下石,只竖起大拇指,对局内人说一句山水有相逢,之后便溜之大吉,唯恐隔岸火烧到自己身上;更有人不相识便无言者,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下山良久的白小生,很快便遇见了王多沾,万三思二人。
三人相约,一起去收集那些讲师的签名,要是途中能够抢夺一些其他人的玉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总之三人这次绝不可以再被淘汰。
白小生收集的第一个签名是周天申的,王多沾是蒋町,万三思是袁符。
白小生依稀记得这个袁符就是学院里面的阵法师,便多问了一些有关于他的情况。
对袁符远谈不上知根知底的万三思告诉他,此人学问深不见底,绝对是大陆上少有的读书人之一。
他之前在山上多待了两天,想着先跟学院的讲师打好关系,方便自己以后在学院的活动,结果这个家伙油盐不进,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看书,根本不给他套近乎的机会。
他最后提醒白小生,要是他想选袁符作为自己的讲师,那就要做好以后独守空房的准备。
白小生没有回应万三思的插科打诨,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我的事你少管。
而万三思则取下腰上的算盘,自己在一旁默默打着算盘,算算自己上一次的出手,是赚了还是赔了。
要是赚了,他能高兴一整天,要是赔了,就再多算几次,直到算到自己赚了,再高兴一整天。
走在一旁的王多沾默默收起玉简,提议先去小笔山见周天申,让他好好看看自己这些年的变化,白小生没有意见,尽管他才离开小笔山,万三思则是对周天申完全无感。
虽然几人来自同一个地方,但是人有千形,心有万意,万三思常年受到其父亲的熏陶,从刚学会说话的时候就开始学着琢磨,再大一点的时候,他的父亲万历就给他打了一个铁算盘,让他从小培养凡事都要打算盘计较的优良家风。
不过与王多沾的爱占小便宜,但也只占一点小便宜不一样,万三思更趋向于商人,而且是对于一件事,必须深思熟虑之后再出手的商人,这一点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
而周天申从小就不爱说话,不过不是心思重的那种沉默,其实要更趋向于陌生。
两人的性格注定两人以后绝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而现在他才只是参加入学考核的考生,而周天申已经成为了足以代替讲师的存在,两人之间更没有话可说了。
三人在白小生的带路下,走上了小笔山,俞东,吕冬几人都已经被传送出去,离开了黄昭宣科,小笔山上就只剩下独自修习千伏剑的周天申。
周天申见到三人的时候一点都不意外,相反王多沾则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直接扑到周天申的身上,从小就周天申对他最好,每次他占小便宜的时候,周天申都不会对他冷嘲热讽。
周天申笑着推开王多沾,笑言都这么大了,还是这么不成熟,王多沾抽着鼻涕,傻乎乎的站在那里。
白小生和周天申两人才见过面,白小生递给他一个白手帕,让周天申擦擦身上的鼻涕,万三思和周天申两人点头致意,指着竹楼,周天申表示可以随便参观。
万三思便独自一人去了后山。
周天申从厨房里搬出竹桌和竹椅,让白小生和王多沾稍等片刻,自己来到半山腰,逮住一只正在撒欢的山鸡,又拿了几个鸡蛋,摘下几把野菜,准备给三人炖鸡汤,为他们接风洗尘。
他先将山鸡褪毛,切成块,清洗干净,然后放在已经煮好的开水中,配上小揪的酱料,慢慢炖熬。
周天申现在严重怀疑,这座名为黄昭宣科的无上小天地根本就是在学院内部的十八峰,然后使用一些障眼法,将小揪他们隐藏起来,明明之前还说里面有十副地貌,可是看看现在,还不是在小笔山上,就连这些养的山鸡都在。
炖上鸡汤,周天申又来到后山,看见万三思正蹲在竹林前,不知道在看什么,周天申喊他一声,让他别忘了回去吃饭,然后摘了一些蔬菜,下在鸡汤里面。
刚一吃过饭,周天申就把王多沾三人赶下了山,嘱托他们先将讲师的签名收集齐了,再去招惹其他考生,这样即使不敌对方,也可以通过离开黄昭宣科这一途径溜之大吉,而不至于早早的被淘汰出局。
三人走后,山上又清静下来了,周天申收拾好碗筷和桌椅后,拿起竹剑,开始修习千伏剑。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就这样
练过剑,周天申又摆了几个拳架,本想着换换口味,练剑之后再练拳,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心得体会。
可是每当他翻开拳谱,心神就犹如坠入冰窖,寒冷入骨,久久不得回复。
他心想也许是太山出手的原因,毕竟他才刚开始练拳,对于拳意一事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出拳不知所云,而太山作为八拳之首,自身无论是修为还是眼界都要超出他太高太高。
想于他的出手,让周天申留下阴影也是在所难免的。
周天申在心里宽慰自己两句,便收起拳谱和剑谱,盘腿坐在巨石上,开始修道。
本想着先练拳,再练掌法。
虽然掌法不在修道五途之中,但是在尘世间的练武之人中,修习掌法的集大成者也并不在少数。
只是现在看来,这个计划要落空了。
无论是练拳还是练剑,无论是人道还是其他,先将修为境界提升上去,总归是没错的。
他现在是地火境六关,他希望能在明年的这个时候,到达地心境,这样对于他参加内院的入学考核会更有保障。
至于练剑和练拳一事,周天申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诚如之前所言,修行人道的便捷之处就在于可以在修行人道的同时,一心两用甚至是一心三用,来修习其他的‘道’,但也只是因为这种便捷,才让周天申从心底深处生出一种懒惰,不想将练拳或者练剑进行到极致的懒惰。
周天申知道自己心底的想法,但他觉得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
因为自己一来不是皇亲国戚,没有皇位需要自己继承,二来不是江湖中人,没有深仇大恨让他来报,而且现在的修为境界已经足够支撑他走过邨州,至于其他几州,他承认那是他的理想,但是现在自己的时间还有很多,就算年尾到不了地心境,明年也可以,甚至到后年。
而且自己的天赋好像也没有这么不堪,神境不敢说,天境应该也算是囊中之物,再算上在老槐村受到的洗礼,神境还是可以拼一拼的。
只是时间早晚问题,要说周天申为什么这么有信心,只能说他是死过一次的人。
一想起时间,周天申便想起来荀夫子写给他的那封信和第三张纸条,他原本是准备入学考核结束之后再看,然后再将自己所有的想法和打算都告诉荀夫子,也让他帮忙出出主意。
相信荀夫子作为大陆上最有学问的几人之一,应该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周天申闭目,心神沉浸在丹田中。
入学考核结束是在王多沾他们离开小笔山的十五天后,也就是入学考核开始后的第二十天,而距离周天申和许不真一起离开学院还有十天。
周天申代替了荀夫子参加了学院的拜师仪式,这次通过入学考核的考生共有十七人。
白小生,王多沾和万三思三人的排名依次是第五名,第三名和第七名。
三人离开小笔山后,除了收集齐了剩余讲师的签名,又绞杀了一些死灵和窟兽,排名借此有所提升,而王多沾在没有跟上二人的情况下又遇到了两伙人在火拼,于是他便隔岸观火,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七个人的玉简,让他的排名一举来到了第三名。
公布排名名单后,前三名开始选择讲师,王多沾选择了蒋町,这个平时没事就喜欢喝两口的胖大叔也很喜欢王独占骨子里透漏出的那股子机灵劲。
前三名选择好各自的讲师后,剩下就轮到了讲师选择学员。
白小生被袁符挑中,不知道是不是周天申的原因,老槐村的几人都受到了额外的关注,不见其他,反正白小生算是如愿,而万三思被马算挑中,他的理由是万三思有算盘,自己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算,这也算是一种缘分。
拜师仪式结束,十八位讲师,十七位学员,周天申刚好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次的分配刚好人手一个,不偏不倚。
学员跟着各自的讲师来到了各自的山头,周天申回到小笔山,开始收拾行礼,在那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和白小生他们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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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昭子庙
黄鹤楼顶层
这里与其他楼层不同,没有那些布满毒药的暗器和充满杀机的地板,更没有惹人厌恶的血腥味,以及那个变态的小老头。
这里只有一个楼阁,空空如也,楼阁四面环绕着一层栏杆。
此时一面的栏杆上坐着一个人,旁边还站着两个人。
一个穿着破败战甲的中年人,中年人蓬头垢面,头发上还沾了一些血渍,身旁竖立着一杆长枪,一个身穿洁白僧袍的光头少年,少年唇红齿白,只是现在脸色比他的牙齿还要白,还有一个坐在栏杆上的道袍少年,道袍少年面带笑容,嘴角上还挂着一道血印,此时看着尤为瘆人。
中年人郑和双臂环胸,吐出一口浊气,眼睛有些浑浊,看向远处的云海,眼神时而闪过一抹亮光,沉声道,“也就这里的风景好一些,能让我短暂的放松神经,要不然我一定会拆了这栋楼。”
光头少年忘禅双手手指交叉,插进袖子里,手指不停的拨弄着,“偶尔上来吹吹风,确实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只是这样的机会不多了。”
道袍少年道无想双手放在脑后,双腿轻轻晃悠,身后还背着一柄符剑,符剑从中断裂,剑身上面贴着两张黄色的破旧符纸,少年吹了一声口哨,笑道,“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死啊。”
兵家郑和轻轻拍着道家道无想的肩膀,揉着下巴的胡茬,骇人道,“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现在就送你下去。”
道无想双手放在栏杆上,撑着自己的身体悬浮在空中,“这就不必了,我现在还不想死,而且我想死的时候,会选择自己直接动手,就不劳烦郑大哥了。”
郑和笑道,“我这也是关心你啊,你说是不是,忘禅。”
佛家忘禅说道,“我才不掺和你俩的事,上次就是因为你们两个扯我后腿,我才会受到那么重的惩罚。”
道无想双手一摊,身体彻底悬浮在空中,“得了,郑大哥,咱俩被嫌弃了。”
郑和伸手,拍在道无想的肩膀上,把他按在栏杆上动弹不得,“可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我相信在忘禅心里,我还是要比你强上那么一点点的。”
郑和和道无想同时望向忘禅,只见忘禅伸出双手,然后拍打在一起,望向两人。
两人不懂,忘禅已经收起了双手,重新插进袖子里,解释道,“其实都一样,都会被我一双手收拾。”
两人相视一笑。
郑和伸出食指先指了指道无想,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向忘禅,说道,“说起来,拳,剑,枪这三者,好像剑是老大,枪是老二,而你只是老三啊。”
忘禅耸肩,“这有什么,只要超过你们,我自然就是老大。”
道无想呢喃道,“口气这么大,也不怕闪了舌头。”
三人谈话间,三道凌厉的剑气从远处云海中一闪而逝,剑气化作金色细线,将云海切割成四个部分,从目不可及的地方转眼来到三人面前,郑和在一瞬间就感应到了剑气的存在,只是才伸出手,还没有来得及握上枪杆,金色细线就已经来到了他的眼前,金色细线并不刺眼,但其中蕴含的剑气还是让郑和打了一个冷战,忘禅紧握在袖子里面的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只要再给他三秒,他一定有机会出拳。
比起两人的紧张和对金色细线的如临大敌,道无想倒是对剑气身后的人挺感兴趣的,只是等到远处云海闭合,出剑人也没有露面,更没有任何传来任何消息,金色细线很快消散在天地间,只是那股剑气久久没有消失。
道无想跳下栏杆,率先走下楼阁,“行了,我们的功夫还不到家,就先这样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上次
在天首大陆上的七个州中,中州地域辽阔,版图之大可抵其余六洲之和,其中不乏满是泥泞的山路和巍峨耸立的山峰。
虽然邨州被称作万山之州,但是因为地处偏僻,那里的门派也都是诸如六大门派这种关起门来强横,打开门到外面无名无声,因此那里的山头即使有他们占据也并不出名,有的山头大家都已经耳熟能详,所以并不是很关注,而有的甚至连本地人都叫不出名字,又有多少人会大费苦心的去打听。
可中州不同,对于那些名声传扬整个中州,乃至整个大陆的宗派来说,他们多半都会将宗址建立在成名已久的山头上。
比如黄昭子庙的翙暇山本就是中州的五大山之首,黄昭子庙的建造不过是锦上添花,反观黄昭子庙在最开始建造之初,可是沾了翙暇山很大的光。
而天地人三峰所在的三峰,其实原名分别是天下峰,地仙峰和人神峰,这三座山峰也都是比万年之前还要早一点的年月遗留下来的。
不过祸福相依,因为所在山头名声太大而惨遭灭门的门派也不在少数。
在这些名声在外的宗派之外的大山上,其实都有一种名叫翅船的交通工具供他们驱使,以便它们能够方便快捷的友好往来。
翅船是中州的专利,其本身是一种名为鲲鹏的窟兽。
关于这种窟兽其实还有另外一种传言。
传言他们本是飞羽州的驮州大将,在飞羽州的飞羽族还无法自行让飞羽州悬浮在空中时,就是他们利用自己的身体和翅膀,驼起飞羽州,使其有了‘天上人间不过一梦兮,七州八洋不过飞羽兮’的美名,也正因为鲲鹏的翱翔九万里的能力,才让飞羽州免遭战乱,成为了七洲八洋中最祥和的一州之地。不过在人族和死灵族的大战结束之后,因为飞羽族指控鲲鹏触犯了飞羽族大忌,便毫不留情的冒着飞羽州坠落的风险将它们驱逐到了南州,成为了当时已经元气大伤,就等着人族瓜分自己领地的万兽王的一百零八心将之一,也正因为它们的加入,才让万兽王有了和人族谈条件的底气。
因为翅船体型庞大,所以都会将落脚点安靠在无宗派建造的大山之上,这些山的名字都早已被岁月长河冲刷干净,因为翅船的到来,当时有一位声名远扬的诗人便亲自来到这些山头上,在山壁上题上自己为它们精心准备的名字。
一寸金是建造在翙暇山隔壁的雄在山的翅船的停靠点名字,取自一寸光阴一寸金。
周天申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千叶城,千叶城在翙暇山东部,要想搭乘翅船去到那里,需要从雄在山出发,然后在冕过山下船,转乘那里的翅船到西华山,再从西华山下山,搭乘马车去四面环山的千叶城。
周天申和许不真两人一大早就出发了,此次出门,周天申没有带上他的竹篓,只是背着包袱和竹剑,腰上挂着酆小都送给他的金色酒壶和登山杖。
登山杖上被小揪用秘法写上了竹洞天的刻文,现在的登山杖俨然成了半个法器。
自从周天申离开了仙彩州,以免树大招风,他就把金色酒壶放进了寸守物里,但是现在因为有黄昭子庙学子这一身份在身,他又将金色酒壶拿了出来,毕竟在中州中部,还鲜有公然和黄昭学院作对的势力。
除了这些,他还带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小揪连夜编织好的斗笠。
斗笠由竹叶和竹子编成,听说小揪说,斗笠上还含有他的一口真气,会在关键时刻显露出来,可保周天申一次性命无忧。
周天申当然不信这些鬼话,但是看着脸色苍白的小揪,就知道他编织这个斗笠,一定耗费了不少心神,说不定真的把自己的精气神赋予在上面。
比起人族,它们这些修炼成人形的精灵或者窟兽要更需要精气神。
为了报答小揪的良苦用心,周天申特意给他留下来两壶紫色酒壶。
当时酆小都将寸守物送给周天申的时候,在里面塞了数不尽的青色酒壶和十壶紫色酒壶还有三壶红色酒壶。现在青色酒壶就只剩下了十壶,而紫色酒壶还有五壶,红色酒壶一点没动,看来那个假冒自己的人也知道红色酒壶是给死人喝的。
抱着紫色酒壶小揪,眼眶泛红,哽咽着说道,“周天申,一定要活着回来。”
周天申揉着它的小脑袋,笑道,“放心吧,只是去完成悬赏任务而已,学院还不会把太危险的任务张贴在悬赏铺子里。”
从怀里拿出寸守物,小揪连忙摆手,脚步向后退去,说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可不敢收,周天申笑着从寸守物里取出木偶人,说他也不舍得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他,就先让木偶人在小笔山陪着他。
小揪点点头,目送着周天申离开了小笔山,然后转身和木偶人走进竹楼。
不多时,一个木偶人,一个竹子精拿着纸鸢跑到后山,在无风天放起了纸鸢。
周天申并没有特意去百草山找许不真,按照学院的规矩,他们进入学院的第二年要住在住家。
就在周天申正准备去住家寻找许不真的时候,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鸟叫,一抬头,一双橘黄色的爪子正好抓在他的脑袋上,停靠在那里。
那是一只可口吐人言的七彩大鸟,大鸟用嘴巴梳理着自己的毛发,然后便用长嘴戳着周天申的额头,说道,“你就是周天申,我见过你,有一个叫许不真的小娃让我转告你,他在学院门口等你。”
传完话,大鸟直接飞走,留给周天申一个随意的背影,周天申苦笑一声,抓了一下身后的包袱和竹剑,头上戴着斗笠,手里握着登山杖向学院门口走去。
学院门口,许不真在那里静静的等候着,今天他的打扮也很简单,腰上一个玉佩,手中一根系有罗盘的紫色竹竿,身后飘浮着一只赤尾鱼。
走到他面前,周天申指着许不真身后的云鱼问道,“这样是不是太招摇了一些?”
向后看一眼,许不真无可奈何道,“我也没办法,它又不会变小。”
“那就没办法了。”
两人向山下走去。
黄昭子庙建造在翙暇山的上半部分,黄昭学院建造在下半部分,学院距离山脚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两人便开始闲聊起来。
许不真拿出堪舆图,指着上面的一个小黑点,手指沿着一条连接着黑点的黑线不断地滑动,说道,“这就是咱们现在的距离,只要沿着这条黑线,就能到达千叶城,千叶城在学院的东部,要是能够尽早解决千叶城的危机,说不定还能去瞻仰瞻仰三峰的风采。我已经雇好了马车,直接去雄在山,对了,你兜里有钱吗?”
许不真收起堪舆图,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让周天申有些措不及防,急忙说道,“放心,不差钱。”
许不真放心道,“那就行,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次出行的花销可能要大一点,你最好做一些思想准备,当然了,你要是差钱,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先帮你垫付。不过一定要还的,你也知道我的情况,占我的便宜,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
这话听得周天申嘴角一阵抽搐,“现在就开始撇清咱俩之间的关系真的好吗?咱们可还没下山呢,你就不怕我不去了。”
许不真伸出右手,“那就先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周天申深吸一口气,嬉笑道,“那还是算了吧,这次的开销和你送给我的那两样东西相比,是赚还是赔,这笔帐我还是能算明白的。”
一脸正色的许不真走在前面,刻意和周天申拉开距离,“我不是在给你开玩笑,如果这次我们完成了任务,还有额外奖赏。”
周天申疑惑道,“你的意思是,关于这次学院又额外增添了奖赏?”
许不真点头道,“所以,你最好不要下我这条贼船,要不然就真的赔大了。”
周天申左手托起右手手肘,右手手指捏着下巴思索道,“那也就是说这次任务的难度又提升了,该不会是千叶城受到其他门派势力的关注,然后被占领了?”
许不真笑容玩味道,“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不是人族的门派势力,看来那个种族有点耐不住寂寞了,又想染指人族领地,就是不知道这次黄昭子庙的态度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强硬。”
周天申眉头紧皱,问道,“上次?难道中州近些年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第一百四十六章 泗晨城
如果事情如许不真所说那样,那就真有些难办了,针对这次的事情,他们两人前去很有可能会缺胳膊断腿的回来,这可不是周天申想要的结局。
许不真伸手握住赤尾鱼的长须,慢慢揉搓,“二十年前,那次虽然只是一个小事件,但是最后直接导致黄昭子庙的太上长老和死灵族的强者在天外天打了一架,最后的结果是死灵族又一次退回到了崖州,直到现在都没有露面,而咱们那位太上长老也因此闭关了二十年,没想到它们这么快就又卷土重来了。你觉得,这次人族和死灵族打的起来吗?”
思索片刻,周天申牙齿咬着食指关节,“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只能暂且不说。要是千叶城的事情一开始就与死灵族并无牵连,只是被一些飘零在外的死灵做一些鸡鸣狗盗之事,到现在也只不过是占了咱们的一城之地,到时候只要黄昭子庙出面,死灵族做出赔偿,这件事应该很快就可以息事宁人,毕竟千叶城只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城池,不过千余人,要是人族因为此事和死灵族开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这笔帐谁会算不清,只是既然事情已经牵扯到了两族之争,那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前去,会不会有些太贸贸然了。”
放下手中的金色胡须,许不真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想问,现在千叶城是个什么光景,城外有什么人参与,黄昭子庙又是怎样一个态度?”
周天申点头如小鸡啄米,许不真则是两手一摊,脖子一歪,他身后的赤尾鱼学着他的样子,肚皮翻上天,胡须耷拉到地上,没了声息。
周天申不敢相信,“你也不知道?那你怎么还敢过去,谁给你的自信?要是死在了那里怎么办?”
许不真先指了指周天申,然后又指了指自己,“你和我给了我自信,周天申,你相信吗,其实我一直都在关注你,即使你那天不去山上找我,我也会去找你,我一直都想知道,你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他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其实我的这双眼睛和平常人的不一样,它能看到一些其他的东西,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种从未看到过的气运,这种气运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有时充斥着你身体里的每一个窍穴,有时又消失不见,而有时又只聚集到某一点。周天申,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机遇?”
机遇一事,不可捉摸,气运一事,不可细说。
周天申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被许不真的双眼紧盯着,让他心里有些发毛。
他急忙反驳道,“哪有你说的这么玄乎,不过就是老师指点了我几句,然后在我丹田里留了一点东西而已。你家老师就没对你的丹田动过手脚?什么机遇,什么气运,你当我是那些大宗派的嫡传弟子还是被遗留在尘世间的皇亲国戚?你要说那些人身负大气运,随处就可以捡到机遇,我相信。但你要说我,还是别拿你那一套糊弄自己了。”
显然不相信这一套说辞的许不真,意味不明道,“既然你不想明说,那我也不想多问,不过从今天起我就跟定你了。你去哪,我就去哪,说不定在你身边待久了,还能改变我自身的气运,也许我还能因此多活几年也说不定。”
这次轮到周天申不乐意了,他可不管许不真现在有多悲伤,双手抓着他的衣襟,把他提起来,装模做样厉声道,“我要是被你害死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全然不顾现在遭遇的许不真眼皮上翻,打哈哈道,“好好,听你的,啥都听你的。”
周天申推开许不真,使劲的拍着手掌,好像许不真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只要碰一下,往后一年都会厄运连身,不得好似的。
等到许不真走在前面,赤尾鱼飘在他身后,周天申才动步起身。
许不真突然扭头看向身后的周天申,问道,“你确定要离我这么远?”
撇嘴的周天申向前快走几步,抓紧登山杖,最终走到许不真身边,说道,“希望你刚才说的不是在开玩笑。”
许不真使劲抓着周天申的肩膀,说道,“放心,我一步都不会离开。”
周天申急忙拍掉许不真的手,手忙脚乱的向一旁闪去,“我是说额外奖赏那件事。”
一拍脑袋,许不真恍然大悟道,“噢,合着你是说这件事啊。放心,该给你的,我一分都不会少。”
说话间,两人来到山脚。
那里早早的就有一辆马车在等候。
车夫是一个独眼汉子,有些坡脚,脊背却异常挺直,仿佛天塌下来都不会弯曲半分。
见到两人,汉子面无表情的拉开马车上面的棉布帘子,许不真和周天申两人坐上马车,赤尾鱼趴在马车上,翻起肚皮,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睁眼看着天上的云朵,竟然在吧唧嘴。
马车外表朴素,可是内部却别有洞天。
车厢里面大概能够容纳十个人同时伸开腿脚,最里面有两张床,床上各放着两床床被,两张床之间放着一个人头大的烘炉,烘炉里面有两块正在燃烧的炭火,烘炉下面有一个盛放炭火渣滓的铁架子,烘炉上面有一个茶壶,此时正往外冒着热气。
烘炉旁边,离车门比较近的地方放着一张书桌,书桌上放有四五个干净的白瓷碗和一个外面都是油垢的粗茶碗,茶碗旁边放着两个竹筒,靠里面的竹筒里面放着十两地银一斤的名贵茶叶,另外一个竹筒里面放着十文钱一斤的茶叶沫子。
刚走进车厢,周天申就注意到车夫手边放着一个硕大的包袱,包袱鼓鼓囊囊的,里面应该放了不少东西。
马车开始缓缓行驶,车夫沉默的赶着马车,时不时的伸手捏一下手边的包袱。
许不真坐在柔软的床上,掰着手指头,轻声说道,“这辆马车是我花一千两地银租的,从学院到雄在山大约有三千里。这辆马车用的是窟兽渊马的后代--子渊马,要是日夜兼程的话,差不多六天后就能到,当然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所以我们在十五天后下马车,这是我和他们谈好的。咱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官路,主要由学院东边的泗晨城负责,除了泗晨城之外,途中还要经过小脚城,南朝阁和梅花雨落空声亭。”
“小脚城和泗晨城都属于接邻黄昭学院的小城池,因为黄昭学院名声在外,连带着它们也受到很多关注,现在属于入学考核刚结束的特殊时期,每到这个时候,城里都会聚集很多为了黄昭学院而来的游民,现在恐怕所有的客栈都已经满了,所以我们要做好在野外露营的准备。小脚城以东的南朝阁和东北方向的梅花雨落空声亭隶属于两个帮派,一个就叫南朝阁,还有一个叫梅玉亭,我听闻这两个门派从建立之初就不对付,现在正因为一件秘宝而大动干戈,所以我们在经过这两个地方的时候,难免会遇到阻碍,要是让我们上交过路费的话,那个时候就要全仰仗你了。”
许不真突然拍拍周天申的肩膀,笑道,“再提一嘴,来往路费我包了,但是路费以外的花销你来行不行?”
只想和许不真撇清关系的周天申拍拍腰,说道,“行,把账算清楚我就放心了。”
躺在床上,许不真伸手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呢喃一句,算不清楚的,之后便和衣睡去。
现在还没有任何睡意的周天申,坐在书桌前,把包袱放在脚边,竹剑竖立在身侧,从寸守物里取出千伏剑剑谱,摊开在桌子上,因为外人在场,以防万一,周天申便没有握竹剑在手,而只是在丹田中心神主一,以灵力代替剑气去找真正剑气的感觉。
天黑之后,马车停靠在荒郊野岭,独眼车夫从外面敲响车厢,周天申收起剑谱,从里面掀开棉布帘子,独眼车夫探出一颗头,寒声问道,“天黑了,两位公子想吃什么?”
周天申走出车厢,不动声色的挡住车夫正对着车厢的目光,轻声问道,“咱们现在到哪了?”
他现在还穿着黄昭学院独有的院服,腰上也挂着最能代表他学院学员身份的玉简,所以独眼车夫并没有对两人有任何轻视的态度,只是面相依旧冷淡。
独眼车夫低头道,“现在在野外,距离泗晨城还有些距离,公子们要是想吃泗晨城里面的东西,我快点走的话,两个时辰之内还是可以赶回来的,要是再晚一会,城门关了,就来不及了。”
周天申从腰里拿出一枚十两地银,放在独眼车夫的手里,酆小都的寸守物里除了酒壶之外,还有几箱子的金银钱财,先前出门在外,周天申身边不是站着酆小都就是张云安,花钱的事从来都不需要他操心,所以箱子就一直没有打开。
箱子里的钱财,不说这辈子都花不完,但是十两地银还是可以拿的出来的,周天申说道,“那就有劳你了。”
独眼车夫收起地银,轻轻点头,转身走下马车,几个起跳之后,身影消失在夜色薄雾中,周天申走进车厢,发现许不真已经醒了,此时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之前周天申放在桌子上的乳白色石头,说道,“怎么不点灯,这点钱没必要省。”
周天申从桌子下面的箱子里拿出油灯,放在桌子上点燃,整个车厢瞬间亮堂起来,许不真打着哈气说道,“那个车夫也是修道者,两个时辰赶回来,应该是人魁境。还好不是地境,看来学员的身份还是有一定震慑力的。”
周天申坐在床上,不知道他在庆幸什么。
没有听到答复,许不真自言自语,“外面的世界是很残酷的,能有一点依靠不是坏事,会省去我们很多麻烦。”
他扭头问道,“你让他买了什么饭?”
周天申耸肩道,“不知道。”
今夜的晚饭是两只烧鸡,两壶土烧和几个烤红薯,周天申和许不真在车厢里解决晚饭之后,便早早睡去。
独眼车夫是在在外面吃的晚饭,吃过饭之后,依着车厢边,盖着厚棉被慢慢睡去。
躺在马车上的赤尾鱼,瞪大了双眼,紧盯着天上的月亮,肚子咕噜噜乱响。
马车是在启程后的第三天到的泗晨城。
第一百四十七章 秦王
泗晨城位于黄昭学院正东,与朝曦城,黄露城和响褐城并称为一天四城。
四个城池的城主都有黄昭学院历届的优秀学员担任,这是中州中不不成文的规矩。
这天傍晚,距离关城门还剩不到三个时辰,马车停在城外,独眼车夫进城打探情况,不多时便赶了回来。
果然如许不真所言,现在城里的客栈都已经住满了人,他们要是选择现在进城,恐怕晚上就要去和那些兜里银两不多,愿意找人分摊房费的人挤一挤了。
独眼车夫已经打听好了几个还算不太拥挤的客栈,现在就看许不真和周天申的主意。
要是两人愿意去住,他现在就可以去知会一声,让掌柜给他们腾出来两间房,他可以住在马车,顺便照看马车。
现在情况特殊,难免会有一些手脚不干净的市井子弟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坐在床上的许不真看向另一侧的周天申,让他拿主意。
正在专心看书的周天申则是双手一摊,沉默不言,表示自己怎样都无所谓。
许不真犹豫片刻,当即决定还是住在马车里比较好,马车车厢虽然小,但是至少不用闻别人的臭脚丫子。
独眼车夫又一次进城购买食物,这次多给自己买了三两土烧,就装在腰上,外表和独眼汉子一样冷冰冰的黑皮葫芦里。
吃过晚饭,天色很快暗淡,周天申收起剑谱,躺在床上,手里拿着竹剑。
心声在丹田中不断演变,以求与剑气达到最大契合度。
这是他在《修道五途》上看到的。
这些天,周天申就一直这样睡觉,许不真也没有询问这是为何,就像他们二人不会去询问,独眼汉子的那只瞎眼是怎么回事一样。
两人相处的同时,马车先后走过泗晨城和小脚城,最终在南朝阁前停下。
前面的南朝阁只是一座外表古朴典雅的高楼,外带一个宽大的院子。
因为马车脚下的这条路是他们去往雄在山的必经之路,而南朝阁又正好堵在道路的正中央,所以许不真三人也要和其他行人一样,交一笔可多可少过路费。
就在前方不远处,一个背刀壮汉提着一个大布袋,行人交的过路费都需要扔到布袋里面,他前面还走着一位手拿罗扇半遮脸的曼妙女子。
女子扭着盈盈一握的腰肢,捏着嗓子喊道,“过路费乃是我南朝阁千年前的老祖宗留下的传统规矩,我辈子孙实在是不敢违抗,更不敢擅自更改内容,所以就委屈各位英雄好汉了。不过有一说一,我南朝阁收的过路费何曾多了,不都是大家各凭心情,大家交的开心,我们收的也开心。我们可不比梅花亭的那些小崽子,说什么‘天德厚道,仁心不二’,纯属他娘的放屁狗话。”
女子说完最后两个字,兀自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尤像一朵垂身海棠,露珠坠于身而腰不折,只是背影就将众人看痴了,一时忘了赶路的事情,就更别提面前的那些粗糙赶车汉子了。
恰时,有人出声,“这位娘子,听声便知面貌,定是美艳不熟古朝,不知可曾婚嫁否?”
声音是从周天申他们面前的那辆紫蓝色马车上传来的,听声音像是一个岁数不大的少年。
又见女子走到那辆马车盘,斜眼瞥向车窗方向,因为被紫纱遮盖,所以她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人形轮廓。
“这位公子也知古朝,想来也是知情人,小女子我确实不曾嫁人,要是公子不嫌弃,我做那举案齐眉也是不差的。”
“娘子真是性情中人。”声音再一次从车厢中传来,只是那人始终都不曾露面。
见此,持扇女子梨花带雨道,“公子始终不肯露面,看来还是嫌弃奴家的遗摒之身了。”
此话一出,着实惊动了其身后的壮汉,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见那车厢,只是打开了一条缝隙,从里面扔出一个紫色钱袋。
钱袋上绣有一朵白色花蕊。
“这钱就算是彩礼了,你可要在家里好好等着哟。”
这次说话的是一个女人。
女子随手接过钱袋,不去留意钱袋上的白色花蕊,将钱袋子扔给身后的壮汉。
手指摩擦着车身向前走去。
壮汉打算两耳不闻窗外事,跟在女子身后,来到周天申他们的马车旁。
推开车窗,周天申递过银两,放在布袋里面,那女子眉头一挑,伸手拦住继续收钱的壮汉,举起罗扇,轻轻敲击着车窗,挑开窗帘,笑盈盈道,“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如此俊俏的后生,只是可惜了姐姐岁数大了,要不然一定要留你过夜,好好的尽一番地主之谊。”
将周天申先后推去,许不真侧起身子,将手臂搭在窗边,“承蒙姐姐厚爱,可惜我们现在有公务在身,不能去家中做客,真是可惜啊。而且,你都已经收了人家的彩礼钱了,我们真要去,也要准备一些礼物才是啊。”
“牙尖嘴利。”那女子低下头,复而抬起,“什么公务,说来听听,也许姐姐还可以帮到你们。”
许不真拿出玉简,将其放在日光下,黄昭学院四个字熠熠生辉,散发出独有的威严。
那女子只看一眼,便收起目光,举起指心罗扇,重新遮盖住略施粉黛的半张脸,呢喃道,“那还真是天大的事啊。”
女子领着壮汉去到后面,车队开始缓缓而行。
车厢中,许不真躺在床上,手里把玩着罗盘,自言自语,“没想到来‘预言花家’都来了,这次是真的热闹了。”
放下手中的剑谱,周天申拿出竹剑,横放在桌子上,问道,“‘寓言花家’?那是什么?”
许不真思索道,“一个专门编纂预言的家族,这个家族有些类似于编写故事的家,只是地位要比他们更尊崇。听闻,从这个家族中诞生出的每一代的子嗣之中,都会出现一个可‘一语成谶’的长子,但也正是因为这种预言的能力,这个长子只能活到三十岁。”
“真是祸福相依啊。”周天申感慨道。
“话是没错,因为这种能力,花家都是少有族人出世,以免给旁人带去祸端。这次出山,不管是不是因为千叶城,对我们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啊。”许不真说出自己的猜想。
周天申想起一事,“说起给别人带去祸端,你好像比较有发言权吧。”
不顾言语中的讽刺,许不真倒头就睡,“要真是如我一般,那我现在就去找他们,说不定还真能混的一个好差事。”
马车穿过南朝阁后,没走多久就到了梅花亭的地界。
梅花亭就只是一个亭子,可容纳两三人的小亭子。
梅花亭收取过路费的方式更直接,直接在路中央竖起一块铜牌,将道路一分为二,铜牌两边各有一根横木,铜牌上面坐着一位抱着粗木大箱子的精瘦汉子,汉子估摸地境修为,身后背着两柄大刀,大刀没有刀鞘,刀刃闪着寒光,每当有人从精瘦汉子身旁走过,刀刃就会闪烁一次,甚是骇人。
过往行人和车队只有将过路费放进粗木箱子里,才会被精瘦汉子单手抬起五百斤的横木放行,一次一百两地银。
在以前交过路费的过程中,不乏有第一次来到黄昭学院东部的行人提出质疑和反抗,而提出质疑的代价往往是被精瘦汉子打个半死,其中也不乏被直接锤杀当场的可怜虫。
可是每当发生这样的事情,黄昭子庙都不会做出任何表态,尸体会被小脚城处理,然后再由泗晨城给受害者家属寄去赔偿金。
这样发生的事情多了,也就没有人再提出质疑,也就没有再发生这种事情。
走出梅玉亭地界,周天申问道,“大陆上还有黄昭子庙不敢管的事情?”
许不真将脑袋倚在窗边,不停的打着哈气,“不是不敢管,而是不想管,或者说不愿意管,你也可以理解成不能管。”
周天申眼皮一挑,做好洗耳恭听的姿势,静等下文。
许不真无精打采道,“看来需要对你科普一下有关于这里的旧尘往事了。以前这里曾有两座王朝呈对峙之姿,龙虎之态,因相互对敌多年,未曾分出高低,且王朝位于南北之向,世人便将它们称作南北朝。两朝之间时常发生摩擦,战火连绵,导致流民失所,百姓苦不堪言,黄昭子庙便应承民心,将两座王朝顷刻覆灭,才让战争消失。为了秉承好德之心,黄昭子庙将这两座王朝的遗留子民安定在黄昭学院附近,也就是这里。南朝阁就是南朝,梅花亭是北朝。黄昭子庙之所以容忍这里的蛮横作风,其实是为了弥补当年的过错。”
听闻,周天申问道,“过错?不是顺应民心的事吗,怎么还会有错?”
许不真说道,“即使这两座王朝之间经常发生战争,但至少还是那些流民的家,当战争结束了,他们至少还有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桥洞,破房,哪里都可以。可是当南北朝覆灭之后,两大王朝的领地被各个门派瓜分,所有的地方都被拆除,重新建造起高楼,挂上新的匾额,那些流民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家乡,对于有些人来说,没了安身之所,就等于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你说这个责任该谁来担?”
周天申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许不真继续说道,“从那以后黄昭子庙便组建了八剑,八拳和八枪,就是为了以防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周天申问道,“除了南北朝,中州还有过哪些王朝?”
许不真认真想着,“东晋,西蜀,听闻唐门就是西蜀王朝的后代。我记得还有一个王朝叫什么来着,名字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这个王朝很是厉害,我曾在书上看到过,王朝鼎盛时期,整个中州有将近一半的领地都是他们的。”
许不真突然来了兴趣,开始大放阙词的向周天申介绍那个他想不起来名字的王朝的种种风光,和王朝的‘王’的丰功伟绩,讲他是如何以一国之地占领了中州的半壁江山,又是用怎样的手段守住自己的江山。
末了,许不真感慨道,“就因为他不是修道者,寿命不过百年,所以他的王朝才会这么快覆灭。最可惜的是,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他的事情了。更不会记住王朝的名字”
周天申唏嘘不已。
“大秦。”
车厢外突然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他的名字叫做秦王。”
声音再次传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又上船了
不卑不亢,不喜不悲的声音从车厢外穿啦。
许不真和周天申对视,急忙拉开窗帘,外面只有一个裹着棉布被子的独眼车夫,正在小酌。
天气回暖,却也冷寒。
走出车厢,拢紧身上的衣服,许不真蹲在车夫身边问道,“您知道他的事情?”
独眼车夫好似在回忆,抬起头,哈出一口冷气,白气在空中沉浮,最后飘散消失。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独眼车夫扔下这句话,再次沉默。
周天申一时也来了兴趣,拿出床上的两床被子,分别放在一边和许不真身上,然后又拿出青色酒壶。
他们二人蹲坐在车夫两边。
周天申将酒壶递给许不真和车夫。
车夫看罢,收起自己的黑皮葫芦,接过酒壶,僵硬的脸庞露出一丝微笑,“多谢。”
声音却还是那么冰冷。
许不真拔开酒塞,喝下一小口,咽下,咂嘴道,“蓬莱酒馆的酒,还真是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这是蓬莱酒馆的酒?”周天申忍不住好奇心问道。
许不真大笑,“你该不会以为,只有你才喝过酆小都的酒吧?”
“当然不是。”周天申罕见的脸红,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只是有些意外。我听说他的酒在外人看来,是很难喝到的。”
又喝了一小口,许不真看向夜色,一根金色胡须从车厢顶上垂落下来,耷拉在他的耳边,轻轻摇摆。
“就是因为很难喝到,所以才会记得那么清楚。”
许不真轻轻撞了一下身边的车夫,问道,“现在可以给我们讲讲你的故事了吗?”
车夫一口喝下小半壶酒,擦去胡须上的酒水,嘴巴舔过手指上的酒渍,缓缓开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过往如一副画卷,在三人面前铺展开来。
车夫的声音始终低沉,没有任何起伏,表情更是一如往常的冷漠,好像他始终如此一般,仿佛故事的主角与自己无关。
很快,天亮了。
车夫摇晃着脑袋,“今天这顿酒,就算是我欠公子的,a改日一定还上。”
有些醉醺的周天申摆手道,“不用了,这个故事,值得这些酒钱。”
早就已经等不及的许不真缩回到车厢里,小声嘟囔一句,天气挺冷,躺在床上,慢慢睡去。
周天申返回车厢,坐在书桌前继续看书。
那些酒水,早已经被丹田中的心神化解。
待到出了梅花亭的地界,接下来的路就要好走的多了。
自从上次与独眼车夫交谈之后,许不真的话就少了很多,每天不是睡觉,就是站在赤尾鱼的背上,被它驮着翱翔天际。
为了掩人耳目,不被落下话柄,白天,赤尾鱼都住在天上的云海,只有到了晚上才会下来,趴在车厢顶上,直愣愣的看着夜晚的白云。
自那天讲完藏在心里许久的秘密之后,独眼车夫和周天申他们的关系也变得愈发熟络,有时还会趁着许不真不在的空挡,躺在他的床上享受一番。等到了临近雄在山地界之后,他就连去买吃食也不再询问两人的意见,多是周天申出钱,他负责挑选。
毕竟他在这里的时间要比周天申两人加在一起的岁数还要大。
就这样,马车晃晃悠悠的来到了雄在山的山脚下。
雄在山本身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样雄伟,其大小不过是翙暇山的三分之一而已,在四面光滑如镜的山壁上雕刻有四座金鸡石雕,三座金鸡石雕面朝东方,还有一座面朝西方,金鸡石雕巍峨耸立,明明只有三丈有余,却要比雄在山还要来得雄壮威武。
雄在山因此得名。
马车停在雄在山的马坊外面,周天申和许不真收拾好东西下车,临走前,周天申多给了独眼车夫二十两地银,让他买些贵点的酒水,独眼车夫撇撇嘴,权当是感谢。
两人走后,独眼车夫将马车停靠在树林里,依着车厢,从身边的包袱中拿出一只烧鸡,撕下来一只鸡腿慢慢啃着,另一只手里拿着装满了劣质土烧的酒碗,盘腿而坐,腿上摆着一排铜钱。
一辆紫色马车停靠在旁边,车窗上的紫砂被掀开,露出一张略带笑意的俊俏脸庞。
花在商问道,“可是蒙信前辈?”
车夫充耳不闻,只是吃着烧鸡,喝着酒。
翅船的停靠点都会建造在山巅之上。
雄在山上的翅船停靠点名为一寸金,占据了整个山巅。
翅船的启程时间都有着明确的规定,由所在山头确认。
雄在山上的翅船的启程时间在每月的第一天和中旬。周天申他们从学院出发,花了十五天到了雄在山,算着日子,今天正好是翅船启程的日子,要是错过了这次,下一次就要再等十五天。
两人急着上船,许不真便没讲那么多的把赤尾鱼从天上呼唤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坐在赤尾鱼的背上,直接飞向雄在山山巅,然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上了船。
在这些人的目光中,不乏羡慕嫉妒和眼热。
就在两人上了船之后,就有那么两伙人开始密谋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翅船也分大小,主要是与所在山头的大小有关。
好比这座高耸入云的雄在山,虽只有翙暇山的三分之一大下,但是其本身也是巍峨耸立的大山峰,其名号足以名列中州前十,要不然黄昭子庙也不会在这里设立一寸金。
雄在山山上的翅船大概能够容纳五千人乘坐。
翅船与其他航海船只不同,它是将一整座高楼背在鲲鹏身上,高楼共分九层,为了稳定,高楼特意修造成了宝塔形。
塔底由一百八十层青石板铸成,为了稳固根基,上面贴了三层青色符箓,塔身上也贴了三层黄纸符箓,有防御的金钟符,也有可以发动攻击的万剑穿心符,还有镇压整座高塔,以防被天穹之上的狂风吹飞的千锤百炼符,都是由黄昭子庙的符箓师亲笔写就,威力不容小觑。
最后再用法器须弥绳将整个塔底绑在鲲鹏的身上,鲲鹏的尾巴和头部上面也都建造了可以用来欣赏云海风景的高台。
周天申和许不真的房间是一楼一十九号房,房间要比乘坐的马车车厢大上很多,住两个人已是绰绰有余。
将东西收拾好,周天申点燃油灯,船上的油灯由船家负责,不用另外掏钱,将油灯挂在墙壁上,周天申开始在书桌前研读剑谱。
现在的他对于剑气还是有些陌生,即使看过薛璞和曹修鹤之间的对决,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可当他真正拿起竹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懂。
照这样的进展,别说七个月,七年时间都不一定能够利用剑气变化出那么大一个盾牌。
所以他必须更加用心。
许不真没有他这么用功,自从上了船,走进房间,收拾好东西之后,他就睡着了。
等他再一次醒来,已经到了晚上,周天申不在房间,许不真稍微洗漱一番之后,也离开了房间。
夜晚的翅船上一片祥和,少了白天的喧嚣和客套,鲲鹏也不再嘶叫,只是偶尔的呼吸声宣告着它还是一个有温度的生命体。
许不真走到位于鲲鹏尾巴上的高台,周天申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竹剑,胡乱比划。
竹剑时而发出翠绿色的淡光,那就是周天申现在所能使用的剑气。
只有让整把竹剑都被翠绿色光芒环绕,才算是凝聚出了具有实质性的剑气,周天申现在只能使出不具有实质性的一缕剑气而已。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后悔还来得及
周天申看着光芒暗淡到连一页书都看不了的竹剑,有些懊恼,便收起竹剑,斜挎在腰上。
远眺云海,月光洒在云面之上,亮起一层晶莹。
周天申坐在圆台的栏杆上,双手放在脑后,轻轻晃动双腿,腰上挂着的轻声酒壶随着轻轻晃动,发出酒水撞击酒壶的声音。
许不真来到周天申身边,伸手一招,赤尾鱼从云海中探出头,扭头吐出一个云球,转身尾巴一扫,将云球排向高速飞行的翅船。
云球飞到许不真手上,被他揉搓一二之后,变成了一个白云小人。
白云小人被许不真放在高台上面的栏杆上。
后者轻吹一口气,白云小人变成了一条白云溪流,完全不受狂风的影响,被稍后赶到的赤尾鱼一口吞下。
吃下白云,赤尾鱼翻起肚皮,在云海中转圈。
许不真招手,正在独自玩乐的赤尾鱼飞到两人面前。
它的尾巴差点扫到正在闭目养神的周天申。
赤尾鱼乖巧的悬停在许不真面前,他轻抚赤尾鱼的胡须,嘱托道,“这里可不是学院,没人会让着你,你可不能把云海都给吃了。记得自己小心一点,别被有心人发现了,有事千万别忘了发信号。”
赤尾鱼在空中转着圈,巨大的身躯卷起一阵狂风。
受到影响的周天申按紧身后的斗笠,睁开眼提醒道,“你还是先让它藏起来吧,以免树大招风。”
许不真点头,轻拍一下赤尾鱼的脑袋,赤尾鱼心有灵犀的吐出很多云球。
那些被它吐出的云球,围绕在它身边,将它团团盖住,然后消失在远处的云海中。
开始在里面大快朵颐,显然是将许不真的嘱托抛掷脑后了。
并未出声斥责,许不真双手垂立,腰上挂着罗盘,发出淡淡紫光
他问道,“还在练剑?真想练个剑仙出来?”
已经收起心神的周天申说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讽刺我,我这也是为咱们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谁知道会在千叶城遇到什么,手里多一张底牌,总归是好的。之前遇到的那个预言花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许不真笑道,“花家算是占卜这一行的老祖宗,只是单论战力,最厉害的也不过就是天坎境。单凭咱们这学院学子的身份,他们还不会贸然出手,你知道我现在最怕的是什么吗?”
周天申摇摇头。
许不真叹气道,“散修,那些无根浮萍的散修。要是死在了他们手里,学院想要把他们找出来,也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在千叶城那种每天都在死人的混乱的地方,到时候,连尸体都找不到。”
“你应该知道,千叶城吸引了多少势力吧?”
这时,周天申突然向高塔的方向看去,轻声道,“自从咱们上了船,我就一直感觉不太对劲,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咱们,该不会真是你招来的吧。”
许不真没有随着他的目光移动,站在原地猜测道,“可能吧,也有可能是相中了云鱼,想要杀人越货,不过咱们现在可穿着学院的衣服,现在还没离开学院太远,而且还在翅船这种场合,他们不会动手。”
周天申幽然道,“这可不一定,果然啊,待在你身边绝不会有什么好事。”
这句话真是让许不真感到伤心。
他幽怨道,“你这话可就有些丧良心了,这艘翅船可是我花的钱,千叶城的情报也是我找来的,马车也是我找的,要不是我,你能得到东海龙珠和黑铁印?”
周天申转过头,看向一脸无辜的许不真,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东海龙珠?”
许不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道,“早就告诉过你了,我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他突然悄悄地指向身后,周天申用余光看到一个有些驼背的中年人从阴影处走出来。
中年人的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灯笼发出紫色幽光。
只见中年人慢吞吞的走到两人身边,佝偻着腰,轻声问道,“两位公子,这是在赏月?”
夜色逐渐吞噬四周,直到陷入完全黑夜。
一轮红月挂在空中,红色月光照映在三人身上,在他们脚下各自投射出一道黑影。
跳下栏杆,周天申后退一步,发现已经无路可退。
他手握竹剑,竖在身后。
许不真不动声色的拨动罗盘上的铁针,问道,“您是?”
中年人干瘪的喉咙发出阴寒的声音,“我是这艘翅船的打更人,眼见深夜已至,便想着看看还有没有客人逗留于外,特意来告知,可不许在翅船上面随地方便。”
脸色古怪的周天申,还是决定让许不真跟这位打更人打交道。
他走到一旁,将竹剑竖在身前,手心抵着剑柄,剑尖抵着高台,平静站立,目光始终注视着红月。
红色的月亮,在天首大陆上可不常见。
就更别提能够传来灵力波动的月亮。
很显然,他们陷入了某种阵法,月亮就是阵眼。
许不真笑道,“您觉得我二人是这样的人吗?”
打更人立即否认道,“二位公子当然不是,怕就怕万一。”
许不真收起笑容,一招手,赤尾鱼一个纵跳,来到翅船上空,宽大的身子将打更人盖在身下。
打更人脸色不变,后退数步,手中的灯笼纹丝不动,阴沉着脸问道,“公子何意?”
许不真也后退一步,后背抵着高台栏杆,双手搭在上面,轻笑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啊。”
打更人脸色不变,抬起头,小眼眯起来,笑道,“被公子发现了。”
早已经看向这里的周天申,慢慢转过身,面对打更人的方向,竹剑发出翠绿色淡光,确实对许不真说道,“我对阵法不是很了解,赤尾鱼可以打破那个阵眼吗?”
打更人眼皮一跳,没想到这里还有可以使用剑气的剑客,就是不知道到了什么程度。
许不真摆手,示意周天申无妨,说道,“放心,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还不足为惧。应该是你故意被我发现的,说吧,什么条件?”
后面那句话是说给打更人说的。
但是没有得到答复。
打更个慢慢支起身子,骨头发出骇人的响声。
中年人撕下面皮,真容是一个面容更加苍老的老人。
老人提着紫光灯笼,抬头看向头顶上的赤尾鱼,感慨道,“没想到真的存在,云鱼,有了你,我的丹药一定会成功。”
目光转向许不真,老人伸出三根干枯的手指,说道,“三块上品天涯石。”
许不真装傻问道,“买你的命?会不会太便宜了?”
老人笑道,“公子真爱开玩笑,可是有些玩笑是需要付出昂贵的代价的。云鱼固然珍贵,比起其他精怪,还要更加的不可琢磨,但是在当下这个年月,能够开采出天涯石的矿洞已经不多了,而那些仅存的矿洞也都被如黄昭子庙这样的大门派把控,像我们这样的散修能够拿出三块上品天涯石已属不易。公子既然是学院的人,就更要体谅我们这些修道不易的散修才是。更何况,我现在手上又不止有天涯石,难道两位公子的命还不如一条鱼值钱?”
老人谈笑风生,不过杀人而已。
许不真颔首,赤尾鱼飞到他身后,温顺的样子看的老人一阵眼热。
又见许不真的手指缠绕着赤尾鱼的胡须道,“话是这样说,但是你知道赤尾鱼长到这么大需要多少钱嘛,这笔帐,你可曾算过?而且,你又是哪来的自信能同时杀了我们两个,你没看到他手里的剑吗?”
看到这一幕,老人的眼神愈发坚定道,“不管怎么说,这只云鱼我都志在必得,公子要是觉得老夫是在说大话,可管一试,老夫接着便是。”
松开胡须,许不真揉搓着脸颊,笑道,“前辈这句话说的是真有水平,要是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抢了你的东西呢,前辈还不会一向都是这么做事的吧?”
老人叹气道,“看来公子是铁了心要和老夫作对了,也罢,这样也好,凭本事抢来的东西,等到了手,老夫也会安心好多。”
老人左脚不动,右脚后撤一步,身体半仰,左手掐诀,提着紫光灯笼的右手向前猛然一推,紫光从灯笼口涌出,老人唯恐紫光洒到自己身上,又将灯笼拉向身侧,洒落在外面的紫光汇聚在老人身前,凝聚成一把光刃,老人的左手法诀已成,向前一送,光刃随之行动。
许不真面色冷峻,一个纵跳来到赤尾鱼后背,没想到老人真敢动手,许不真双手握住赤尾鱼的胡须,向上一提,赤尾鱼的头颅向上一抬,长大嘴巴,一个云球在它的嘴巴前凝聚,赤尾鱼一吐气,云球裹夹着呼啸风声,冲向光刃。
另一边,周天申也动了起来,单手握住竹剑,俯身前冲,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掌心凝聚青黄两色。
剑芒和斧刃,对于现在的周天申而言,两者合击使用也已经是得心应手。
云球和光刃相撞,光刃直接将云球一斩为二,云球在空中爆炸,光刃划破空气,冲向空中躲避不及的许不真和云鱼,周天申脚尖点在栏杆上,扭身一转,跳到赤尾鱼面前,青黄两色萦绕在整条左臂上,挡在身前,与光刃正面相对,右手握住的竹剑向上一挑,翠绿色淡光只在与光刃接触的一瞬间就土崩瓦解,光刃裹住周天申的整条左手臂。
周天申只感觉整条手臂都像被火烧一样,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剑芒和斧刃正在被融化,周天申大惊,这不是普通的光刃,而是火焰。
他将竹剑点在赤尾鱼的嘴上,借助弹力,来到许不真头顶上,大喊道,“给我水。”
许不真脚跟点在赤尾鱼的头顶上,赤尾鱼仰头,吐出一道云柱,云柱将周天申手臂上的火焰盖灭,周天申狼狈的倒在赤尾鱼的背上。
许不真轻笑道,“这么狼狈?”
周天申站起来,啐一口吐沫,喘着粗气道,“他是炼丹师,只有炼丹师才可以培养可以燃烧灵力的火焰。”
许不真了解,“怪不得要我的云鱼,原来是想拿来炼丹啊。”
周天申一挥竹剑,竹剑上残留的紫光被荡开,掉在赤尾鱼背上,留下一个黑点,赤尾鱼嘶吼一声。
许不真安抚脚下的赤尾鱼,说道,“看来火焰的威力真的不小,竟然能烧穿云鱼的皮肤。”
老人站在高台上,迎风笑着,“现在后悔还来得急。”
第一百五十章 差点学会
老人左手掐诀,右手一挥,又是一道紫光光刃。
这一次紫光光刃要来的慢一些,显然是老人在给许不真更多时间来考虑,到底要不要因为一条鱼与他作对。
手拿罗盘的许不真问道,“前辈真是炼丹师?”
老人扬起紫光灯笼,里面的紫光被洒出一下,漂浮在他生前。
他笑言,“不满两位公子笑话,老夫炼丹五十年,至今还只是四品炼丹师,要不是我手中的炼丹炉有些特殊,恐怕连炼丹师都达不到。”
许不真恍然大悟,“原来是炼丹炉啊,怪不得能从里面生出火焰。”
来到许不真身边,周天申左手臂上的衣服都已经被烧光,手臂的皮肤有些焦黑。
他不应该脱下那身狮虎白装的。
许不真投去关切的眼神。
周天申说道,“他留手了,要不然不会只留下这么一点伤。”
许不真问道,“他这么强?”
周天申说道,“普通人魁境而已,我一个人就可以应付,只不过那个紫光灯笼有些诡异,应该是半法器。而且他敢出现在咱们这两个地火境面前,应该还留有后手。”
许不真开始在心里盘算两方的差距,周天申说的对,他和周天申都是地火境,比起人魁境高了不止一个境界,可他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两人面前。
周天申突然惊疑一声,“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许不真点头,面色凝重,“应该是阵法隔绝了我们与灵力之间的感应,看来你的伤要耽搁一会了。”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空中的月亮。
站在高台上的老人善意提醒道,“公子,别看太久了,要是深陷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周天申低下头,问道,“是你的同伴吧?”
老人嘴角下撇,他还是今夜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
他脸色古怪道,“勉强算是吧,都是喜欢抢别人东西的坏老头,就这么走在一起,也不奇怪吧。”
“嘿嘿,蓝月,可别把我们当成是你,除了这条云鱼,我对其他东西,都不感兴趣。”
从一处阴影处走出来三个人,一个老人,和跟在他身后两个更老的人。
老人面色蜡黄,左耳带了一个银色耳环,右耳扎着一根银针,银针上面镶嵌着一颗黑色圆珠。
老人身后的两个更老的老人,一个穿着绿衣,一个穿着红衣,手里都提着一个水壶。
绿衣老人抬起头,问道,“刚才是谁说要水的?”
周天申举起受伤的手臂,笑道,“是我。”
另一位红衣老人抬起眼皮,只看了一眼,便低下眼帘,轻轻撞了一下身边的绿衣老人说道,“地火境,不适合你,要不让我来?”
绿衣老人突然态度恭敬道,“那也要先问过梅老爷子的意见才行。”
红衣老人面露期待的看向面前老人的背影。
被称作梅老爷子的老人点点头,红衣老人突然惊叫一声,一个纵身闪到周天申面前,双手背后,只踢出轻飘飘的一腿,看起来及其自负。
竹剑挡住红衣老人的脚尖,只一秒,周天申的身体直接倒飞出去,许不真匆忙扔出一根赤尾鱼胡须,缠住周天申双脚,将他用力拉回来。
许不真在周天申耳边轻声提醒,“三个人,都不是天境,但也都不是地火境。”
周天申说道,“你错了,有一个地火境,而且境界比我们要低,只是这个阵法。”
红衣老人飘回到蓝月面前,摇了摇脚尖,问道,“年轻人,你用剑?”
跳下赤尾鱼鱼背,周天申取下登山杖,左手持登山杖,右手持竹剑,“既可以用枪,也可以用剑。”
周天申放下两样东西,摆出拳架,“或者什么都不用。”
红衣老人扭动着脖子,骨头发出黄豆爆响的声音,语气不善道,“原来是人道啊。”
放下手中的红色茶壶,红衣老人活动手腕,左手放在腰上,右手伸出,勾动食指,“先让你三招。”
周天申轻笑,“那就先谢过了。”
周天申脚尖轻点,两个纵跳,身形如利箭般窜到老人面前,先正对红衣老人面门打出一拳,眼前这个老人修为境界要超过周天申,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托大,红衣老人只轻轻一躲,拳头擦着他的胸口滑过,摇头道,“出力不多。”
周天申趁机又踢出一脚,红衣老人又一躲,身影出现在周天申身后,接连摇头,“下身不稳。”
最后一招,周天申虚晃一枪,原本要袭向红衣老人后背的拳头突然打开,掌心中有一光球,光球直接轰在红衣老人后背上,红衣老人直接被击飞,倒在地上,身体瞬间翻转,鲤鱼打挺,双脚落在高台上,就那么蹲着,看着周天申,毫不留情道,“出拳力不足,出腿身不稳,最后一招又有些不忍心,真不知道学院的老师是怎么教的你,你们是来完成悬赏任务的吧,枪打出头鸟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你家老师是谁?”
收起双手,周天申朗声道,“荀夫子。”
红衣老人身体一怔,随即不再分心,缓缓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有这么多心思。”
红衣老人站起来,舒展一下筋骨,说道,“小子,到你了。”
脚腕一扭,红衣老人的身形在高台上来回闪动,身形有影却无声,瞬间来到周天申身后,横着甩出一拳。
周天申躲闪不及,双臂横在身前,只感觉到有千斤重的铁块打在胳膊上,吃痛一声,原本打算硬接红衣老人拳头的他只能选择后撤。
红衣老人低下头,紧盯周天申的双脚,在他独有的的预判之下,周天申根本不可能躲开他的拳头。
红衣老人紧跟着周天申,反复腾挪,每一次出拳都赶在周天申前一步,周天申只硬接了老人两拳,感觉两条胳膊都废了。
停在原地,红衣老人打算给周天申留下喘息的机会,他看向放在一旁的竹剑,问道,“人道皆可行,你不试试?”
周天申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又松开,左手青黄两色凝聚,右手墨绿色月牙浮现,右腿后撤,左腿前弓,身体前倾,低吼一声,左脚发力,身体猛然跃出,右脚点在高台上,速度再次提升。
红衣老人站在原地,轻咦一声,“有点意思。”
周天申率先扔出右手的百草斩,月牙形斩击发出墨绿色光闪,在他身边环绕,左手青黄两色毫不留情的轰击在红衣老人的拳头上。
他后退三步,红衣老人后撤一步。
周天申再一次攥紧拳头,红衣老人查看手背,上面没有一点印记,老人摇摇头,“你还没有出全力,你是在可怜我这个老人家,还是瞧不起我。”
红衣老人突然大怒,周天申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动作,就听到破空声传来,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被击飞到天上了。
老人狞笑一声,脚跟狠狠的踏在高台上,身体向上冲去,高台上留下一个深陷进去的脚印。
老人双手握拳,狠狠的锤在周天申的肚子上,周天申的身体迅速缩起,双手抱住脑袋,双腿交叉相夹,在空中,周天申除了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仰仗,他只能尽力缩起身体,用胳臂,大腿和后背承受老人的拳击。
周天申的身体猛然下坠,老人深吸一口气,早周天申一步回到高台上,一记膝击顶在周天申的后腰上,周天申翻滚着飞出去,老人还想再次出手,许不真扔出赤尾鱼的胡须,缠住周天申的身体,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周天申落定,吐出一大口酸水。
许不真轻拍他的后背,问道,“怎么不还手?”
周天申咧嘴笑道,“还差一点,我就能学会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二位受惊了
许不真愣在当场,他不明白周天申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
不过周天申已经站了起来,拍打干净身上的灰尘,伸出手掌,勾动手指,轻笑道,“前辈,你也留手了。”
红衣老人眯起双眼,扭头看向梅老爷子。
带耳环的老人摇摇头,沉声道,“没时间了,一起动手。”
最后一句话是对蓝月说的。
蓝月手提紫光灯笼,身形一转,已经来到栏杆上。
脚踩栏杆,身体一圈外围着光刃,说道,“你们先上。”
红衣老人轻笑一声,脚跟连踏在高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绿衣老人发现这一端倪,只留下了一句他没力了,便紧跟红衣老人。
一红一绿两个背影在高台上来回闪动,梅老爷子揉了揉眼睛,嘟囔道,“真晃眼啊。”
两个老人同时跳到周天申和许不真面前。
周天申手掌拧握成拳,接连挥出数拳,与红衣老人在鱼背上缠斗。
拳风阵阵,在空中炸响。
许不真则是拿出罗盘,双指竖起,念咒,罗盘定针。
蝇蚊小字从罗盘中飞出,化作两根锁链,缠绕在绿衣老人的四肢上,禁锢住老人的身体。
许不真手指成钩,往后一拉,老人的胳膊传来撕裂的声音,鲜血滴落在鱼背上。
见此,红衣老人大吼一声,一脚踹向周天申的胸口,周天申矮身一躲,双手一抓,腾出一只手,狠狠的打在老人的膝盖上。
老人嘶吼,如困兽用力摆脱周天申的纠缠,扫腿踢向许不真。
一阵光芒闪过,许不真手中的罗盘又飞出两道文字,文字闪着淡白光,分别缠在红衣老人的腿上和从侧身冲过来的紫光光刃。
两道文字分别为‘定辄’、‘纠合’。
白光文字和紫光光刃两相抵消,弥散于天地间。
为了挣脱‘定辄’两字的禁锢,红衣老人打出两拳,拳罡直接命中文字。
他腿上的白光文字和绿衣老人胳膊上的文字碎裂,现在就只差一拳,周天申却在这时横一腿。
他正对着红衣老人的后脑,现在老人没有任何防御,要是被周天申击中,非死即重伤。
就在这紧要关头,梅老爷子动了,瞬身来到周天申身前,五指成钩,狠狠的抓在周天申腿上,周天申奋力后撤,腿上留下五道血印。
梅老爷子阴恻恻笑道,“年轻人,没必要下这么重的手吧。”
而后他看向许不真,笑道,“咒术师?学院的学子?你是金泉的学生?这招罗盘定针学的不错,只是味道还差得远。”
挥袖,红衣老人和绿衣老人挣脱束缚,站在梅老爷子身后。
梅老爷子手指向下面的蓝月,说道,“蓝月,你要是现在动手,这条云鱼我还能分你一根胡须。”
手提紫光灯笼的老人脸色阴晴不定,梅老爷子哈哈大笑,“既然给你机会,你不要,那就别怪我了。”
伸出潮红的双手,手上缠着一层黑色小字,许不真大惊,刚想提醒周天申小心,黑色小字就飞到了他的面前,如一只毒蛇紧盯着他,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一旁的周天申偷偷的背过手,手中青黄两色大闪,被梅老爷子狠刮一眼,本想偷偷摸摸的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到梅老爷子面前,使出红衣老人对他使用的拳架,接连三拳都打在了空处。
梅老爷子一分神,许不真瞅准时机,唤出白光文字,与黑色文字缠在一起。
不多时,许不真单膝跪地,竖在身前的手掌开始颤抖。
虽然梅老爷子的修为境界不如他,但是对于控制文字的功力要远超于他。
对于使用文字的咒术师而言,这一点要比修为境界还要重要。
一直在权衡利弊的蓝月似乎拿好了主意,直接提着紫光灯笼来到鱼背上,准备以身犯险,等到了分赃的时候,自己也好多要一些鳞片。
周天申被梅老爷子反握手腕,用力一扭,迫使他双腿跪在地上,身上缠了满满一层的黑色小字。
黑色小字慢慢收紧,跪倒在地上的周天申,感觉五脏六腑都在被挤压。
红衣老人狠狠的踩着他的头,将他整个人压倒在地上,厉声道,“让你偷学我的手艺,他奶的,我要把你的心剜出来泡酒。”
许不真也在与梅老爷子斗法的过程中失去了对白光文字的控制,现在正被蓝月手中的炼丹炉召唤而出的紫火围困其中。
就在四个老人正准备将两人绳之以法的时候。
夜空的圆月突然出现恍惚。
砰!
圆月像镜子一般开始碎裂,从中间裂出一个黑色洞口,手拿酒碗,脚踩铜钱的独眼车夫从黑洞中走出来。
一身粗布衣服的独眼车夫站在夜空中,仿佛君王降临,蔑视一切。
梅老爷子瞬间就认出了独眼车夫的身份,如临大敌,双手递出,黑色小字化作宝塔将三人罩住。
蓝月大惊失色,使劲拍打黑色小字,吼道,“让我也进去。”
梅老爷子可没有多余的闲心去管他,双手掐诀,周天申和许不真身上的黑色小字也被他唤到身前,化作黑色利刃,刺向独眼车夫。
独眼车夫虚手捏起一颗铜钱,铜钱在他的手指上滴溜乱转,骤然变大,卷起一阵狂风。
狂风将黑色小字吹散,然后又被其他铜钱一一打碎。
独眼车夫踩着铜钱,慢慢走向赤尾鱼,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四位老人的心上。
梅老爷子吼道,“大秦余孽,竟然也敢来送死。”
独眼车夫被戳穿心事,也不生气,手拿酒碗,呵呵笑道,“我是余孽,那你们呢?南朝,北朝,东晋,西蜀。哟呵,一下子都聚齐了,看来你们想要的不只是这条鱼吧。怎么,还想着收拢余下的气运,加持在自己身上,做那复国的蠢事。能把你们四个找齐,我倒真想见见你们背后的人。”
被点破身份,蓝月肝胆俱裂跪伏在鱼背上,身体抖如筛笠,求饶道,“大王恕罪,小人也是逼不得已啊。”
梅老爷子怒火中烧,“大秦都已经亡了,你还求他干什么,难道你真以为一个人就能同时打败我们四个。”
扔出一枚铜钱,铜钱裹夹风雷声,镶进黑色小字的空隙间。
铜钱爆炸,其中蕴含的风雷之力直接穿透梅老爷子的身体,鲜血溅了三人一脸。
红衣老人直挺挺的倒在鱼背上,一会哭一会笑,“完了,一切都完了。”
绿衣老人跪在鱼背上,双手掩面,无声痛哭。
蓝月双目失神,跪坐在鱼背上,紫光灯笼倒在不远处,所有紫光收缩成两一个光球,悬浮在灯笼里。
独眼车夫踩着鱼背,单手负后,另一只手轻抬,周天申和许不真感觉身下升起一阵清风,将两人慢慢托起。
他笑道,“因为我的原因让二位公子受惊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咒术师
这一刻,独眼车夫给周天申的感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不知怎得,有一种想要向他跪拜的感觉。
许不真闭上一只眼睛,另一只瞳孔发生变化,一个白光文字在他的瞳仁中生出。
在文字的加持下,独眼车夫在他‘眼前’有了变化。
他的身体表面被一层琉璃遮盖着,红色脉络在琉璃表面浮现闪烁。
除此之外,还有四个被遮盖住的黑影,分布在琉璃的四个角落。
散发出一种独有的威视。
不经意间,独眼车夫已经来到了三个或躺着或跪着的活人面前。
蓝月认命道,“任凭大王发落。”
独眼车夫和煦道,“我不是大王,自从大秦没了的那一天,大王也就没了。”
蓝月顿首。
独眼车夫将手掌放在四人头顶,蓝月化作一颗蓝色珠子,红衣老人是红色珠子,绿衣老人是绿色珠子,梅老爷子是一朵梅花。
收好东西,独眼车夫转过身,面对破碎的红月,轻轻挥手,像是在告别,又像是打招呼。
红月破碎,整个天空随之消散成星星,全都汇聚在独眼车夫的那只瞎眼中,天地恢复正常,只有周天申他们站在高台上。
天慢慢亮了。
独眼车夫摘下眼罩,原本黑洞洞的眼眶中,现在多了一颗晶莹的眼球。
他又重新戴上眼罩,遮盖晶莹亮光,望向远处云海,有一颗小脑袋在东张西望,笑道,“以前大秦也有一条云鱼,他们应该是把你当成他了吧。”
许不真大着胆子走上前,问道,“您真的是大秦王朝的大王?”
独眼车夫面容和煦,反问道,“你觉得呢?”
许不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还是周天申替他解的围,“前辈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独眼车夫低下头,三颗珠子和一朵梅花都被放在了酒碗里。
他看着它们,就好像看到了以前,过往的事已是不想多说,但是未来的风景,他还想多看几年。
“它们是我的心结,今日多亏两位公子,才有幸解开。”
独眼车夫从酒碗里捏出一粒水珠,放在手心里。
水珠晶莹剔透,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有一道白色的横纹。
“这是我送给二位的谢礼,以后只要出现意外,可以捏碎水珠,我自会在三息之内赶到。”
许不真郑重其事的收起水珠,独眼车夫又和两人聊了几句,等到天彻底亮了,才离开翅船。
许不真选择将水珠送给了周天申,周天申先是困惑不解,而后突然明白了什么。
还没等许不真解释,他率先开口,将水珠还给许不真说道,“别想坑我,我可不想因为收了你的东西而倒霉。”
看着水珠又回到了自己的手里,许不真一脸无辜道,“可你已经收了我两样东西,想下我这条贼船也已经晚了。除了你之外,我也不想和其他人有太深的牵扯,要是他因为我的缘故而发生意外的话,我可就要摊上大麻烦了。而只要你收了他的谢礼,也就表示你们两个人的线出现了结点,彻底与我无关,那我自身的因果也就影响不到他了。如果真出现了意外,我也就只需要对你一个人忏悔而已。”
权衡利弊,周天申还是决定收下水珠。
不管其他,一个至少天境强者的帮助,还是利大于弊的。
将水珠收进寸守物,周天申手扶着栏杆说道,“你真的相信因果?”
许不真说道,“在此之前我想问你,你了解咒术师吗?我们咒术师可不只是简单的念念咒语而已,我们能做到的,远超常人所想。尘世间的卜卦算命,修道者的因果命线,都在我们的注视之下,我的这双眼睛,可以看到你的过去未来。”
不知此话真伪,但周天申还是咽了一下口水,故作镇定道,“真的?”
许不真哈哈大笑,“当然是假的。”
他继续道,“无论是尘世间的世人,还是修道者,其实身体里都有一根线。你们这些路边的人喜欢把它称作因果,而我们咒术师则习惯性的将它称作命线。以尘世间的世人而言,这条线从心脏蔓延,缠绕着身体从脚底进入,再从头顶和肩膀钻出来,从这三个地方钻出来的线头又被称作油灯,即世人的三魂。而修道者则是从丹田中蔓延,缠绕着身体,进入心脏,再从两肋和头顶钻出来的线头,我们称之为修道者的精气神。每过去一天,这条线就会缩短一点。无论是修道者的修道还是世人的吃药治病,最后的目的无非就是让自己活得久一点,而修道者可以通过提升修为境界来增添寿命,那世人呢,他们只有通过一些非常规的手段也给自己续命。”
周天申喃喃道,“续命?”
许不真点头道,“通过夺走别人的因果,强行加在自己身上,让自己承担更多的因果,依次来增添自己的寿命,这就是世人常说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而这类人的下场往往都没有好报,他们死后因为贪恋尘世间的风花雪月而不肯坠入轮回,便自甘堕落,成为了死灵。万年前,人族与死灵族大战,死灵族大败,被驱逐到了崖州,锁沦大帝曾带领人族对天首大陆上除崖州以外的六洲八洋进行了一次大扫除,将所有的死灵全都赶到了崖州,自那以后,死灵族安分了很长时间,也就再没有卷土重来。”
“但是,因果是无法被根除的,当有些居心悱恻之人掌握了召唤死灵一族的方法,我想到时候,大陆又要战火连天了。”
周天申说道,“你怀疑,千叶城是有人在故意搞鬼?这是你占卜出来的?”
许不真笑道,“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根本不用卜卦,只是不知道黄昭子庙为什么按兵不动,这又是我算不出来的,所以,我只能亲自走一遭了。”
周天申长出一口气,唏嘘道,“在我所了解的修道路途中,就只知道符箓师,阵法师,炼丹师,炼器师,杀手和魂灵师这种另类修道者,没想到还有咒术师的存在。”
许不真解释道,“其实咒术师应该算是符箓师和阵法师的两者总和,在我们咒术师手里,即可以利用咒文攥写符箓,也可以演练阵法,有的时候还可以召唤死灵。只不过术业有专攻,想要同时掌握符箓和阵法,需要付出的艰辛远超其他,更何况咒术本来就需要天赋,我所说的天赋,真的就是老天赏来的。”
周天申又有些听不懂,许不真说的这些话,别说包含天首大陆所有的人文地理和风土人情的《天首日志》,就连一些关于万年前的孤本中都没有一丁点的描述,他对许不真的说辞属于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锁沦大帝
许不真耐下性子解释道,“咒术师的关键就在于,咒和术是分开的。咒你可以理解为诅咒,术则是术法,将自己心中的咒怨以术法的形式展现出来,就是咒术师的修道根本。我自小就是别人的厄运,无论发生怎样的灾祸,我总是唯一能够活下去的那个人,我一直以为这是天赋,其实是老天对我的诅咒。你之所以没有听说过咒术师的名号就在于这里,没有人愿意和一个会给别人带来厄运的家伙交往,更不会让他们成为宗门的一员,即使他的修道根骨绝佳,所以我们便自己组建了一个门派。”
周天申突然想到了什么,试探性问道,“临星门?”
许不真点点头,“实话告诉你吧,我这次出门其实就是在做一个实验,我想看看我到底是适合在修道路途中和你们一起拼搏前进,还是更适合去临星门当一个画地为牢的可怜人。”
周天申想不出安慰人的话,便拿出青色酒壶,放在栏杆上,问道,“只要自己愿意,就不要后悔。金泉讲师也是咒术师?”
许不真打开酒壶,轻轻抿一口,摇头道,“他不是,他只是会一些阵法和符箓,并且能够将两者很好的合二为一,比起咒术,其实要差很多。”
周天申了然。
没想到也有学院不知道的事情。
这时,天大亮,许不真打着哈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走前还埋怨周天申应该早点把酒拿出来。
赤尾鱼躺在云海里,打起了呼噜。
周天申在高台上练了一会千伏剑,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在丹田中以心神演化从红衣老人那里偷学过来的拳法。
丹田中,周天申将心神分成两部分,一个变作红衣老人,一个变成自己的模样。
两者开始对战。
红衣老人依旧使用自己的诡异拳法,周天申则以千伏剑对抗。
丹田中,两者打的天昏地暗,不远处的大树,也会时不时的掉下一两片叶子,明着是为两人捧场,其实是已经到了重新长出枝条的时候。
以周天申现在的修为境界,每冲破一关,由灵根变化而成的大树就会多长出一根枝条,然后枝条上长满树叶,就代表下一次的破关不远了。
修道者到了地境修为,灵根也会由原来的种子变成一棵大树。
大树会经历出叶,结果,成熟和落地四个阶段,分别对应地境修为的地火境、地心境、地藏境和进阶天境。
丹田中的战斗告一段落,两方相互都有损伤,不过最大的获利者还是周天申。
通过心神之间的对决,他已经逐渐找到了红衣老人拳法中的关键和诀窍,他觉得通过这样的方式可以更快的提升自己的战斗经验。
心神合二为一,心神化作的周天申的身体略带单薄。
他捡起树叶,放在自己的眉心,树叶变成一股白烟钻进他的身体,身体变得壮实了一些。
现在就等契机一到,他就可以破关,到达地火境七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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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云海,一眼望不到边。
云海之中,飞腾着一匹白马。
马背上坐着一位英姿勃发的青年。
青年脑后束着马尾辫,手里握着一杆长枪,长枪尾端有一朵梅花,枪尖处又有三颗颜色各异的圆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青年突然勒住奔跑的白马,白马只能慢慢行走。
举目远眺,他终于看到一个黑点,双腿用力夹着马腹,白马再次狂奔。
留着银白色胡子的范进轶盘腿坐在云山之巅,手里握着一根鱼竿,鱼竿前端挂着一个白玉鱼钩.
青年牵着白马走到范进轶身边,坐下,放下长枪。
范进轶笑道,“解开了心结,看来你的心情不错,连它都带过来了。”
青年揉了揉额前碎发,说道,“它们四个逃窜离开,确实是给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不过也多亏了你的帮助,我才能这么快解决这件事,说吧,要我怎么谢你。”
范进轶盯着鱼钩说道,“当年你想飞升离开,我却让你留了下来,你心里难免有怨言,把它们放到尘世间也是情有可原。这次我既是帮你,却更是在救你,你应该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
青年摊开双手,耍无赖道,“没想到被你发现了,既然你都知道了,你又打算怎么处罚我,难不成像酆小都他们那样,把我关起来。但是你应该知道,我并不属于你们其中一员,你那一套对我没用的。”
收回视线,范进轶说道,“我当然不会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情,毕竟你要比他还要出色,同时也最危险。”
青年悄悄摸向手边长枪,“你想灭口?”
范进轶抬起手臂,示意自己没带任何武器,“对于你这种级别的人来说,我已经没办法对你做出那种事,但是你想获得真正的自由,也不是容易的一件事,你和他同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相差不过万年。可是这里的万年,到底抵得上外面的多少时间,这其中奥秘,你应该可以猜到。你想离开这个世界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只不过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的,上面没这个意思,我也没办法。”
青年松开长枪,双手放在脑后,摇晃着双腿问道,“说吧,什么条件?”
范进轶紧盯着鱼钩,“把你的四圣象留下。”
青年扭过头看着老人,“你要它们做什么?”
范进轶长叹一口气,“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加快进程,眼下这个世界因为他的缘故,已经失去了太多,必须进行重新整理,才能让其他人过来。用这里的话说,就是大战即将一触即发。他身边必须有一些盟友才能在以后的大战中站稳脚跟,这是我必须要为他做的。”
青年问道,“你打算怎么帮他安排这一切?”
范进轶重新看向鱼钩,“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了。”
青年抬起头,烈日骄阳,“你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对我反倒更像一个工具人?”
范进轶说道,“他是自己逃出来的。”
青年恍然大悟,“原来是醒过来了,万年前的大战,你让我将这个世界带入了前所未有的和平,原来是在为他铺路,这次的计划也是在帮他。”
范进轶抬起手掌,手上悬浮着一个光球,他将光球送到青年眼前,“这是谢礼,拿着就快滚。”
青年收起光球,打了一个响指,“成交。”
第一百五十四 冲突
对于那些修道路途之上的修道天才,破关这件事可大可小,真正的关键在于他们的眼界和野心。
周天申以前对此不是很了解,但是在对机缘,契机以及悬之未定的因果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他就对破关一事的时机很是在意。
破关不过是修道者突破自身修道阻碍的一种说辞,等到修道者体内的灵力达到一种饱和度之后,丹田会为了容纳更多的灵力做出改变,这种改变就是破关。
丹田中的灵根就是灵力凝实的表现,它可以变幻成很多种样子,人境修为对应种子,地境修为是大树,天境修为是丹田小天地,修道者可以通过构想和组建,将灵根化作一种更加写实的存在,他们可以在里面放一些东西,比如机缘和因果。
等到了最高境界神境,他们的灵根会回归本来面目,一切都将化繁为简,返璞归真,修道者会有近乎长生的寿命。
这是所有修道者的梦想和追求。
现在,周天申盘腿坐在床上准备破关,许不真站在门外为他护法,以防被人打扰。
自周天申感觉自己可以破关到他准备破关,一共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在这些天里,周天申如往常一样,练剑,练拳,在丹田中演练拳法和剑气。
不敢说有多大收获,但是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同时发动五缕剑气,拳法也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配合上他地火境六关的修为,如果再遇到红衣老人,至少可以和他打个平手。
前提是不受到任何阵法的影响。
自从修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九年时间,在这九年间周天申经历了很多的事情,但从来都没有置死地而后生的和人打过一场,这对现在的他而言,是一种缺失。
要是以前的周天申会觉得这没什么,因为身边有酆小都和张云安,但经历了那次事件之后,他开始审视自己的实力。
这还只是自己独自一人踏上大陆的第一步,就遇到这种情况,要是再多来几次,自己说不定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因此这种缺失逐渐演变成了一种缺陷。
没有足够与人对敌的经验,所以在他和红衣老人交手过程中始终处于劣势,虽然这其中包括他故意为之的成分,但是如果遇到的敌人要比红衣老人更加凶残的话,这种故意为之就会转变成找死。
周天申开始在心里警戒自己,与人对敌一定要狠一点,软弱和退让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
这一点很直接的体现在了他和许不真的切磋中。
将心神沉浸在丹田中,周天申一跃而起,站在树梢上,手里多了一颗墨绿色圆珠。
圆珠由灵力所化,其中蕴含了此次破关所需要的所有灵力,只要将圆珠放进大树树梢,再等着它长出枝条,破关就大功告成了。
破关一事本没有这么繁琐,只是周天申想亲眼看看,破关的时候,丹田到底会发生什么变化,如果能够掌握住这种变化,那么等到以后破进阶天境,构建丹田小天地的时候,说不定可以用上,这样会省去自己很多麻烦。
将圆珠放进树梢,看着它慢慢化作一缕缕灵力融进整颗大树,周天申跳下树梢,站在不远处。
大树通体开始发出墨绿色光芒,树叶开始轻微闪动,就在树梢下面,一根新的枝条开始慢慢生长,等到它长到一丈长时,又开始慢慢往回收缩。
整颗大树也就不过一丈高,这根枝条也有三尺长。
等到枝条的生长区域稳定过后,上面又开始长出新叶,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周天申通过冥想打坐提升灵力。
等到新的枝条上长满树叶,周天申就算是到了地火境的七关巅峰,又可以开始着手准备破关了。
在新的枝条慢慢长出来的空挡,周天申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一种从丹田深处传出来的喜悦之情。
这种情感不属于周天申,只专属于由灵根变化而成的大树。
大树的树干发出墨绿色荧光,从树皮上掉落下一些星星点点。
周天申将它们捡起来,发现是一些粉末,将这些粉末撒到空中,树叶会自动将这些粉末吸收,而树叶上的脉络也会变得更加清晰明了。
破关比较耗费心神,等到一切都回归平常,周天申收起缩水近一半的心神,揉了揉眉心,走下床,打开门,发现外面天已经快黑了。
许不真坐在门口,抬起头,闷闷不乐道,“你这家伙总算是舍得出来了。”
周天申尴尬道,“我用了一天的时间?”
许不真扶着门框站起来,锤着发麻的双腿,“你说呢。”
将许不真扶进房间,许不真坐在床上,问道,“有什么收获?”
周天申没有说的太细,“确实有一些收获,你在破关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从大树上掉下来粉末的事情?”
许不真想道,“有啊。”
周天申问道,“为什么?”
许不真解释道,“这些粉末都是你自身灵根的一些瑕疵之处,主要来源于你的心境。在你修道的过程中,你的心境也在不断发生变化,当出现这些瑕疵的时候,就说明你心里的某一些观点是错的,心境开始出现裂纹,需要及时改正,否则这些瑕疵会不断累积,在你进阶到天境的时候,就会衍化成你的心魔。天境者,都需要战胜自己的心魔。过早发现这些对你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周天申暗自点头,开始矫正自己心里的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又是一夜过去。
这一天,周天申起了一个大早。
来到了高塔顶峰。
这里建造了一个四面环风的小楼阁,平时鲜有人过问,今天却有些热闹。
除了周天申,许不真,还有另外两人在场。
一个可黑眼看人,白眼看鬼的阴阳家孟序,另外一个则是弃剑练拳的陈筷器。
孟序没有穿学院院服,而是身着一身黑白鱼服,手里拿着一个小痰盂,小痰盂四周刻画着复杂的花纹,里面黑气蒙蒙,看不清楚。
陈筷器虽然已经不练剑,但还是在腰上悬挂着一柄长剑,剑鞘红色,剑柄白色,剑刃无形无声,是他的老师李春风送给他的一份礼物。
这可不是嘲讽,而是李春风对陈筷器赏识的表现。
在她眼里,练剑远不如练拳,男人就应该用拳头说话,而不是像个娘们一样,油头粉面的踩着一把破剑乱飞。
修道者在修道路途上行走时,有一个可以改变方向的机会,放弃现在的道路,而转修其他。
而在这之后,修道者本身也会受到一些修道路途中的干扰和困惑。
不过有李春风在一旁辅助,陈筷器自可不比担忧这些虚虚实实的东西。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下船
关于转修拳道一事,其实一点都不耽误陈筷器继续修行剑道。
只不过剑术会受到后来者的影响,可能会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得到精进。
这就是最先修行拳道和人道的好处,不仅可以一舌尝百味,完全不必担心两者之间的冲突,而且还可以多一份傍身的本领。
何乐而不为呢。
陈筷器站在楼阁一面,单手放在剑柄上,细细摩擦,向两人出声问道,“你们都是要去千叶城的?”
孟序正准备回答,却被许不真抢先一步说道,“你也是?”
陈筷器沉声道,“既然大家都是同样的目的,那我就先丑话说在前头,我不反对合作,但谁要是敢在背地里下黑手,到时候就别怪我不顾同门情谊了。”
周天申站在他身后,针锋相对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们能管好自己,倒是你能不能管得了自己就两说了。”
陈筷器沉默不语。
楼阁中的气氛有些诡谲。
还是孟序打破僵局,笑问道,“周兄是为何要去那千叶城,我听闻那里如今已经闹得人心惶惶,本身情况就已经是凶险异常,更何况那里早就已经被各大门派占据,就等着一起出手,瓜分炼骨窟里面的战利品。现在就你和许兄两个人一起,恐有不妥吧。我这次邀请陈兄前去,还是依仗着我家长辈在那里占据了一寸之地,这才敢只身前往,要不然我们四个人搭个伙?多一个朋友,就多一份胜算。”
周天申对孟序没有那么多的恶感,其实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陈筷器,难成大器,孟序,井然有序。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孟序做事一向是滴水不漏。
周天申当下笑道,“这就不必了,依我看来,还是各干各的好,免得到时候有了收获不好分账。我和许不真两个人就挺好的,等真找不到我们出手的机会,我们也可以直接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没那么多忌讳,也免的得罪人。”
孟序点点头,不忘看向许不真,既然许不真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那也就说明他和周天申是一个意思。
他们两人位于统一战线。
他本身是不愿意与人结仇的,但同时也不愿意为了某件事而去阿谀奉承。
孟序低头看去,发现周天申手握竹剑,便问道,“周兄练剑?”
周天申举起竹剑笑道,“偶尔拿出来耍耍,说不上练剑,就只当是一个消遣之物。”
孟序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我还想着周兄要果真所修是剑道,那我就要好好问问你走的是什么路数了,说不定对我们这次的行动有帮助。”
周天申觉得自己无言以对,只好把竹剑收起来,转身面对楼阁一面,孟序也不感觉到尴尬,随即走到陈筷器身边,两人轻言轻语的聊着。
在许不真的示意下,周天申和孟序打过招呼后,离开了楼阁。
来到高台上。
今日阳光明媚和煦,高台上来了很多人,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拿着鱼竿,另一只手拿着散发灵力波动的玉瓶,站在高台四周的栏杆上。
从雄在山到冕过山之间,会有三处比较大的云海,一处是一个半月之前翅船经过的地方,当时因为那个来抢云鱼的梅老爷子用法器施了一个障眼法,导致翅船悄无声息的绕过了云海。
这一绕,就要平白无故多出了小半个月的路程。
还有两处,一个就在眼前,一个在冕过山山巅之上。
对于修道界而言,云鱼原本就只是一个无人知道真伪的传说。
可是就在许不真身后跟着的那只赤尾鱼被人看破身份之后,这个传说的真实性就很值得考量了。
如果不是忌讳许不真身上的那套衣服,恐怕他在还没有登上翅船之前,就已经被分尸了。
即使这样,还是差点被梅老爷子这种人,给钻了空子。
既然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抢夺别人的,倒不如来这里碰碰运气,说不定自己也是那个幸运儿。
因此云海旁边便多了很多来此垂钓的年轻人,其中也包括这艘翅船的管事人。
翅船的管事人是一个有着清秀模样的年轻人,可是真实身份是已经六十多岁的地藏境修道者。
翅船的每一个管事人都会由黄昭子庙从学院内部挑任,毕竟是他们出面向万兽王收购的这些鲲鹏,而后也是他们出钱聘请的炼器宗炼制的这些高塔和高台,这些人之常情也就没人敢挑理。
当然了,要是有哪座宗门能够出的起价钱,黄昭子庙也不介意将翅船转卖给他们,只不过,鲲鹏身上的高塔和高台的建造费都需要他们来掏付了。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三峰和唐门,就再也没有一家宗门购买过翅船,大多都是租聘。
比起全额购买,租聘可就要便宜的多了。
这艘翅船的管事人曾是黄昭学院的内门学员,因为平常喜欢游山玩水,豪掷千金,然后在一次游玩的过程中,花光了身上的钱,并且还欠下不少,学院便将这艘从雄在山出发,目的地是冕过山的翅船交由他打理,每一次出船的利益,他都可以抽取百分之三十当酬劳。
管事人从周天申二人上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真实身份和此行的目的,虽然自己终日在两座山峰之间忙碌穿梭,根本没有下船的机会,但是这点人脉关系他还是有的。
只要是搭乘过脚下这艘翅船的学员,他都知道他们出行所为何事。
许不真身后的赤尾鱼真身是云鱼的消息也是他散布出去的,他这样做的原因无非就是想挣一些鱼竿鱼钩钱。
当然,前提是他会全权负责许不真的安全,不会真的让别人把他的云鱼给抢了去。
他特意命令负责鲲鹏飞行的展翅官,让鲲鹏在这三处云海旁边稍等片刻,先别急着赶路,只要挣到了银子,他自有赏银。
管事人还专门给自己预留了一个宽敞的位置,如果真的让他钓到了云鱼,那他就不用在翅船挣这些辛苦钱了。
到时候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进阶到天境再说,然后御风而行之时,身边跟着一只赤尾大鱼,岂不潇洒。
可是他都已经站在栏杆上钓了一天了,眼睛都快看瞎了,一点云鱼的影子都没见到。
气急败坏的管事人即可下令翅船全速前进,等到了冕过山,晚一天停船,他非要再碰碰运气不可。
管事人经过周天申和许不真身边的的时候,还不甘心,骂骂咧咧道,“什么狗屁云鱼,简直就是骗老子的混蛋。”
等面容清秀的年轻人彻底走远,周天申忍俊不禁道,“到底是谁散布的消息,把人坑害成这样。”
许不真眼神复杂道,“谁知道呢,也许就是他也说不定啊。”
周天申收起笑脸,不解道,“你又发现什么了?”
许不真轻声道,“就在他抛鱼钩的时候,我看到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玉镯子,看那个玉镯子的样子,十有八九是学院的内门学员才会拥有的,就像是我们的玉简一样,出门之前我都打听好了,咱们这趟要搭乘的这两艘翅船,都由学院负责,这人可能就是这艘翅船的管事人。只是没想到,师兄会把主意打到师弟身上,真是世风日下啊。”
周天申宽解道,“行了,就当你做个好事,帮他们一把,说不定能减轻你身上的罪孽。你说当你心里没有了咒怨,你的那些咒术还会有用吗?”
许不真侧身看向高塔,第三层的窗边站着相貌清秀的年轻人,正在那里夸张的数着银票,“也许吧。”
翅船开始远离云海,不少人都在埋怨中离开高台,叫嚣着自己又被骗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云鱼。
不多时,高台就又只剩下周天申和许不真两人
很快,许不真也起身告退,说要去高塔另一边的高台看看。
那里的高台搭建在鲲鹏的头顶,除了有和尾部一样的高台之外,还建造了一些比较特别的地方,比如用灵力做赌注的赌场,输的人需要将自己丹田中一半的灵力注入到翅船两侧的翅膀中,这样可以在鲲鹏休息的时候,用来协助鲲鹏飞行;通过猜谜才可以进入的书店,店主会在店门口摆出三个谜语,只有猜出谜语才可以进入书店,而且解出的谜底越难,就会得到越多的优惠,其实这个年月真正愿意静下心来看书的人很少,而那些站在门口解谜语的公子哥也不是真的想进入书店,只不过是在显摆自己的学问而已...
许不真说,“那里可要比这里有意思的多,要不是云鱼和云海,是没有人愿意来这里的。”
周天申无所谓道,“那正好,免得有人耽误我练剑。”
许不真拍拍周天申的肩膀,转身离开了高台。
眼瞅四下无人,周天申毫无顾忌的拔出竹剑,轻轻挥动。
每一次挥动,都会在原地留下一两道残影,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并不是残影,而是凝结成实体的剑气。
加快挥动竹剑的速度,残影越来越多,最后,周天申深吸一口气,将竹剑砍在栏杆上,留下一道碗口大的裂痕,那些残影晚一步到,栏杆上的裂痕越来越大,当所有的残影全都用完之后,原本碗口大的裂痕扩展到了一道三尺有余的裂缝。
周天申收起竹剑,这些天和许不真的切磋的成效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栏杆的材料,但他才只用一剑就能制造出这么大的裂缝,说明他的千伏剑已经小有所成。
就在周天申站在一旁沾沾自喜,殊不知有一个人影正攥紧了拳头走到他身后,厉声道,“这位客人是不是和我有仇啊。”
周天申回过神,身形扭转,单手握在竹剑剑柄上,当看清楚来人之后,松开手,拱手说道,“师兄。”
翅船管事人指着栏杆上的裂缝冷笑道,“别给我在这套近乎,说,这是怎么回事?”
周天申挠着后脑勺,看着自己制造出来的麻烦,尴尬道,“有些得意忘形了。”
管事人冷哼道,“你还知道啊,前几天高台上出现的深坑是不是也是你搞出来的,你知道我修补高台花了多少钱吗,你是来完成悬赏任务的,还是来捣乱的,你家老师是谁?”
周天申站直身体,“荀夫子。”
管事人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你说啥!荀夫子!你竟然是荀夫子的学生!”
周天申笑道,“师兄可不能以貌取人啊。”
管事人收起阴阳怪气的表情,轻声道,“既然是荀夫子的学生,那就算了,我当年承蒙过荀夫子的关照,现在还欠着他人情,你既然是他的学生,那我就不要你的钱了,但是从此以后我也不欠他的人情了,你也别在这里练剑,修为境界还不够格,就想着练个剑仙出来,也不嫌丢人。你最好现在就给他写封信,把这里的事情都交代清楚,免得以后浪费我的口舌给他解释。”
说罢,管事人转身离开。
周天申无言以对,心想着是该写封信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周天申还是在高台上练剑,只不过没有在高台上显露威力,多了些假把式,看着数量日益增多的残影,他心里窃喜不已。
终于到了下船的日子。
第一百五十六章 忘了看
周天申和许不真收拾好东西,走下翅船,马不停蹄的来到另一艘翅船的停靠点一叶红。
而在前往下一艘翅船之前,他们又去了一趟名叫兜售寨子的杂货铺。
虽然名为兜售寨子,但其实也是可以在这里倒卖自己的物品的。
寨子不大,名字来源于冕过山山后的一处残破山寨。
传闻,这座破败的寨子万年前就已经存在。
那时人族和死灵族爆发了大规模战争。
为了支持锁沦大帝,寨子的主人带领了整个寨子的修道者,在冕过山奋力阻击了准备前往翙暇山的死灵大军。
虽然完败,但是也为锁沦大帝赢取了时间。
为了纪念这位没有留下名字和子嗣的寨主,黄昭子庙特意在这里修建了这座兜售寨子,以示敬意。
周天申在兜售寨子里买了一本符箓书,以及碑壹辞,金换胶两种符纸各十张。
他想着就算是自己不打算在符箓这条路上有所精进,但必要的时候能够掏出几张应急用,也算是不枉费了自己的这门手艺。
他还卖了几张自己绘制的雪花符,光照符,土崩符,雨水符,求道符,小暑符等六种符纸各五张。
抵上自己买的那三种东西,还小有赚余。
许不真只买了一本志怪,他的理由是这本书上的字最多。
买完各自需要的东西,两人才前往翅船。
这艘翅船的管事人是一种相貌憨厚的中年人。
中年人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背着一个硕大的斗笠,一双壮硕的拳头背在身后,隐约有着宗师风范。
嘴里咬着一根竹签的中年人看见背着竹剑包袱的周天申,以及手里拿着系有罗盘的登山杖的许不真,笑着迎上前,朗声道,“小白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我就是这艘翅船的管事人,你们叫我伍师兄就行。”
周天申和许不真行礼道,“见过伍师兄。”
自称伍师兄的中年人笑着点头回礼,揽着周天申的肩膀,拉到自己身边,轻声说道,“小白告诉我,你是荀夫子的学生,实话告诉你,我也是荀夫子的学生,只不过学艺不精,恐怕老师都已经忘了我这个学生。我还听说,你的寸守物里有酆小都酿的酒,我老早就听说过蓬莱酒馆的酒水好,不知道能不能卖给师兄一壶。”
周天申问道,“伍师兄也认识酆小都?”
伍师兄笑道,“当年跟着老师走过一趟仙彩州,见过他一面,可惜的是没喝到他的酒,正好你来了,你应该不会像他那么小气吧?”
直视伍师兄殷切的眼神,周天申实在是不好反驳,但也不好轻易答应,毕竟他也没剩下多少了。
“我就剩下两壶了,你要是想喝,我当然可以送给师兄。只是我们接下来要去千叶城,想必伍师兄已经知道了那里的情况,和我们的处境,你也知道酆小都的酿的酒有些特殊的效用,我原本打算用它们用来对抗那些死灵的。”
大笑一声,伍师兄使劲拍着周天申的肩膀,“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就是几只死灵吗,把这个拿去。”
伍师兄从怀里掏出一枚竹简,竹简正反两面各自刻着众鬼不跪,自有天雷共八个字。
他把竹简硬塞进周天申的手里,半炫耀半解释道,“这枚竹简取自拗邙山的紫竹深潭的一颗祖宗竹正中心的部分,那可是几千年的老竹子了,修为通天,要不是灵根被人打碎了,现在至少也是神境修道者。这上面的八个字是老师用攥写符箓的手法亲笔写的,然后又被袁符讲师加了一个五星九霄雷阵法,作为我破关为地藏境的礼物。对了师弟,你的境界是多少,这枚竹简上的阵法需要地心境五关以上的修道者才能使用。”
周天申默默收起竹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总会用得到的。”
说罢,他偷偷的从寸守物里取出一个青色酒壶,递到伍师兄的手里,伍师兄笑得合不拢嘴,用力拍着周天申的肩膀说道,“还是小师弟仗义,你们这趟的路费我包了。”
周天申挣脱开伍师兄的拥抱,揉着肩膀笑道,“多谢伍师兄。”
伍师兄大笑,“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将周天申二人带到翅船上,伍师兄在路上问道,“许师弟,我听小白说你有一条云鱼,这种新鲜物件,我还从来都没有见过,打算什么时候让师兄长长眼啊?”
许不真笑道,“还是等没人的时候吧。”
伍师兄理解道,“小白这个人呢,没啥坏心眼,就是太喜欢玩了,要不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现在努力赚钱,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你别怪他。”
许不真急忙解释,“师兄误会了,我就是怕云鱼太扎眼,给师兄带来麻烦。”
伍师兄突然低声道,“小白说翅船在赶路的时候,遇到了异象,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光阴,当他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我多问一句,该不会是你们搞的吧?”
周天申轻轻点头。
伍师兄疑惑不解,“这就怪了,小白是地藏境修为,按理说天境以下就是地藏,不可能没有他察觉不到情况,而天境强者可以御风而行,一身灵力充盈暴露,绝不可能在掩人耳闻的情况下搭乘翅船,除非是天势境,可是这种修道大能距离神境不过相差一步半步,不可能为了一条云鱼,就贸然在翅船上动手,更何况是我们这两艘和学院有紧密关系的,到底会是谁呢?”
周天申宽解道,“伍师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你就不要再深究了。”
三人来到高塔一隅,那里有一座独立的二层小楼,楼前插着一个招牌,上面写着闲人免进。
推门进入,一楼有三个房间,分为两间卧房和一间客厅,二楼有一间特意腾出来的房间,是专门准备的练功房,还有一间书房,里面放了几十本伍师兄珍藏的孤本,身为荀夫子的学生,怎么可能不喜欢看书。
周天申站在练功房里,看着一脸笑意的伍师兄,说道,“伍师兄,你准备的还真是充分啊。”
伍师兄一脸娇羞,看的周天申心里一阵反胃。
他问道,“老师是不是给你写过信了?”
背着斗笠的伍师兄,摘下斗笠,坐在练功房唯一的凳子上,问道,“师弟,你是怎么想的,竟然拒绝老师的学问传承,你知道这个大陆上有多少人想要多听老师讲一句话都很难吗,你知道师兄有多羡慕你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脑子里是不是进天涯石了。”
伍师兄摇摇头,“小师弟,我真的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考虑,得到了老师的学问,成为读书人也不过就是一念之差,隔墙之距。”
周天申岔开话题,问道,“伍师兄为什么叫我小师弟?”
伍师兄不明所以,如实回答,“老师来过信,说你是他现在最年轻的学生,我自然就叫你小师弟啦。”
周天申问道,“那等以后小笔山来了新的学子,你还能叫我小师弟吗?”
伍师兄急躁的挠着头,“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老师的学问岂会因为一两个人的存在而出现纰漏,他可是大陆上最有学问的人。”
周天申索性坐在地上,将竹剑横放在膝盖上,双手搭在竹剑两端,“我并没有说老师的学问会过时,也许老师的学问一辈子都不会过时,但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是老师的学生,但不代表我们就一定要传承老师的学问,这句话也许有些欺师灭祖,但是伍师兄你好好想想,老师曾经教导过我们什么。是对他的学问趋之若鹜,还是敬而远之,都没有,老师的学问即规律二字,那么什么是规律不用我来教你了吧。老师所期望的其实就是我们能够有自己的判断力和辨别事情真委的能力。我们跟在老师身后两年,老师也在不遗余力的教导我们,可以后呢,我们只剩下我们自己,没有老师在旁边指导我们,难道我们就不做事情了。学院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是希望我们能在学院中学习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这是学院的规矩,也是老师的规律。我承认,老师放在我肩上的担子很重,我很难把它扛起来,但是如果真的有一天老师语重心长的对我说,我是传承他学问的唯一人选和希望,那么我一定义不容辞的肩负起这个使命,但是他没有,那么我也就没有。老师教导过我,出门在外,一定不要因为别人的原因而让自己失望。现在的他一定不会因为我拒绝他而失望,我也不会因为拒绝了老师而内疚,因为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老师所希望看到的,不就是这样的我们吗?”
伍师兄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使劲拍着大腿,哽咽道,“小师弟,老师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真的是太棒了。”
周天申不解道,“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伍师兄站起身,面向周天申,周天申不敢怠慢,迅速站起来。
伍师兄的眼神里充满了赞许,俨然成了另一副面孔,沉声道,“老师送给你的第三张纸条,你看了吗?”
周天申茫然的拿出纸条,摇头道,“我给忘了。”
伍师兄说道,“你先打开看看,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
打开纸条,周天申一字一句看去,最后恍然大悟,拿着纸条的手颤抖不止,丹田中的大树摇摆不定,刚长出枝条的位置靠上一点的地方开始发芽,眼瞅着破关之后又要破关,伍师兄也看出了端倪,手掌放在周天申的肩膀上,声音在他的丹田中响起,“小师弟,放宽心,调整呼吸,别着急。”
周天申闭上眼睛,静定心神,一呼一吸之间皆有灵力从鼻腔中流出。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先别急着练拳
一炷香过后,周天申的丹田恢复了平静。
他的身体表面被一层白乳色的淡薄灵力覆盖着,那颗即将含苞待放的大树也停止了涌动,上面刚刚长出的一朵指长小花也衰落成灰。
整个丹田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
蛰伏在树根旁的那只双翼狮子,睁着黑洞洞的眼眶,茫然无助的‘看’着‘天空’。
无鸣嘶吼在寂静中痛苦回转。
收起纸条,周天申瘫软无力的坐在椅子上,背靠着椅背,衣衫紧紧的贴在后背上。
原本在体内涌动的灵力一下子全都给释放了出来,瞬间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此时坐在椅子上,连喘粗气的力气都没了。
身旁的伍师兄收回手掌,掌心上有一黑色瞳孔印记,是被刚才周天申的灵力冲击所致。
还好这位小师弟只是地火境,而且对他没有什么恶意,散发出的灵力全都只是一个劲的往外冲,没有一个集中的打击点,所以很容易就被他加以疏通化解,要不然,自己这只手说不定就要废了。
但即使这样,他的手上还是留下了印记。
伍师兄说道,“你之前就已经破关过一次,那真的是太可惜了。要是把时间留在现在,说不定还会有更多收获,所以我便散去了你一关修为,小师弟可不要埋怨师兄啊。”
刚才周天申想要借着荀夫子留在纸条上的深意再破关一次,只不过被伍师兄阻止了,一身灵力被散去不说,之前好不容易长出来的枝条又被伍师兄给打断了,现在又重新跌回了地火境六关。
只得到一身臭汗的周天申躺在椅子上,伸出软绵绵的手指,指着伍师兄,“伍师兄,你这是在伺机报复,我要去告诉老师。”
双手背在身后,伍师兄换了一个站立姿势,笑道,“那我要是说,这是老师让我做的,你又打算去告谁啊。”
坐在椅子上,周天申只能用眼睛表达自己的震惊。
伍师兄笑着点点头,“老师曾找过我一趟,把事情的本末都告诉我了,你破关一事固然高兴,但那不是老师所期望的,他希望你能在看到这张纸条后破关,而且最好在我这里破关。唉,他其实还是希望你能传承他的学问,要不是你刚才推心置腹的说出那些话,我可能就会遵从老师的意思,助你再破一关,并且还可以保证你不受到接连破关产生的后遗症,只不过我的修为境界就要放一放了。”
周天申故作天真道,“可是现在你违背了老师的意愿,他会不会找你麻烦呐?”
伍师兄摇摇手指道,“小师弟真是越来越调皮了,老师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顶多就是骂我几句,比起境界大跌,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伍师兄说道,“行了,小师弟,你以后就在这里修习剑术吧,要是找到破关的契机,而我又恰巧在这里的话,知会我一声,我给你护法。”
眼皮下沉,周天申只嘟囔了一句,“多谢师兄。”
周天申沉沉睡去,伍师兄悄悄地关上房门,轻声离去。
楼下,许不真把赤尾鱼从云海中唤出来。
这座独立的二层小楼地处偏僻,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这里。
就在许不真和云鱼嬉戏的时候,伍师兄背着斗笠从楼上走下来,惊奇道,“这就是云鱼啊,和平常的小鱼没有区别啊。”
许不真行礼道,“伍师兄。”
伍师兄挥手,“以后就不要整这些繁文缛节了,这里不是学院,没那么多规矩。”
走到云鱼面前,伍师兄想要伸手摸摸,却被云鱼直接无视,云鱼飘到许不真身后,再不露面。
许不真问道,“我刚才感觉到一股灵力气流在楼上,是不是周天申又要破关了?”
伍师兄笑道,“没有,与之相反,不仅没有破关,他还跌了一境。唉,我这位小师弟可真是不容易啊,好不容易破了一关,就因为时候不对,还没捂热,就又要重新来了。”
伍师兄笑着离开。
许不真呆若木鸡。
荀夫子的学生都这么勇猛吗。
周天申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填饱肚子,伍师兄作为翅船的管事人,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小师弟饿肚子,一大早,就命令翅船的展翅官送来了吃食,都是在寻常地方吃不到的稀罕物,多以鸟兽为主,还有一些瓜果蔬菜作为辅料。
翅船之上没有过多的等级划分,大致粗略的分为管事人,展翅官和巡狩员。
管事人主要掌管翅船的大小事宜,也可以把他们叫做翅船的主人;展翅官主要是服务乘客和照顾鲲鹏的起飞和落脚,偶尔担任巡航员;巡狩员的身份就有些特殊了,在无异常的情况下,他们主要以狩猎为主,负责翅船上的食材提供,当遇到敌人侵袭,就是翅船的护卫,这一类人多是地火境以上修为,稍微大一点的翅船上,还有天境强者坐镇。
吃饱喝足,周天申便开始盘算接下来的事情,提升修为境界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剑术也小有所成,可以适当的停下来,最后就是拳法了。
他现在有南拳拳谱,还有从红衣老人那里偷学来的不知名拳法,按理说只要用心修习,一定也可以小有所成,但是周天申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那就是自身体质不过关,到底能不能练拳。
书上曾说,每一位拳法宗师,其身体的强悍程度都可以和那些以皮糙肉厚闻名的窟兽媲美,现在就他这小身子板,真的能够练好拳嘛?
他对自己表示怀疑。
周天申走下楼,找到闲来无事,来小楼这里散步的伍师兄。
两人坐在一起,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青色酒壶,伍师兄没有打开酒塞,只是放在手里,周天申害怕伍师兄蹭他的酒,也没有打开酒塞。
两个人拿着装满酒的酒壶,不喝酒,却在一起嗑瓜子,许不真盘腿坐在云鱼背上,让云鱼默默的转过身去。
周天申说出心里的顾忌,想听听伍师兄的意见,伍师兄所修拳道,现在拳法已大成,是当之无愧的拳法大宗师。
吐出嘴里的瓜子皮,伍师兄一本正经道,“修习拳法之前,确实需要打磨筋骨,其实这样做的目的更多的是保护自己。你想想,当你用拳头和敌人战斗的时候,敌人还没倒下,你的骨头就先碎了,那还怎么打败对手。”
周天申放下瓜子,怀里搂着酒壶,“照师兄你这么说,我现在不能练拳了。”
伍师兄说道,“拳可以练,筋骨也可以同时打磨,只是别那么着急,你是人道,可以同时练剑又练拳,但是也要知道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道理,放轻松,这艘翅船至少也要飞两个月,等你练好了剑,再去想练拳的事。到时候,你要是想找一个陪练的话,我可以帮忙,不收你钱。”
周天申急忙捂紧怀里的酒壶,向一旁闪躲,“我就剩下这一壶酒了,你可别想打它的主意。”
收回伸出去的手,伍师兄悻悻然道,“小师弟说这话就有些见外了,师兄是这样的人吗?”
周天申默然点点头。
伍师兄捂着脸,痛心疾首道,“小师弟说这话,就让师兄有点伤心了。”
周天申坐在一旁,磕着瓜子,沉默不语。
伍师兄忍不住,开始在一旁唠叨,“你说老师到底是怎么想的,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让你传承他的学问,你不知道,在你我之前,老师曾经在学院外面收了一个天资聪颖的小师兄。那个时候,老师就有让他传承学问的打算了,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不了了之了。那个小师兄曾跟在老师身边十年,老师的衣食住行全都是他在照顾。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小师兄,老师再也没对一个学生这么上心过。”
伍师兄问道,“小师弟,你在小笔山上是不是特别勤快啊?”
周天申摇头道,“不是啊,我一般都住在一楼,老师走了之后,我才在二楼的书房打的地铺。”
伍师兄愈发的不明白了,“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这时,伍师兄有感应的扭过头去,发现不远处,一个中年人正在给他打手势,伍师兄一拍脑门,说道,“我差点忘了,今天是翅船出发的日子,我来这里就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可以下船去买,现在好了,翅船要走了,你们有什么想买的东西还是等到了西华山再买吧。”
周天申站起来,问道,“船上没有商铺?”
伍师兄轻声道,“船上的东西都是华而不实,而且价格昂贵,我劝你还是不要去凑热闹,钱袋会空的。”
伍师兄挥手告别,“等翅船平稳下来,我再来找你们。”
周天申和许不真打了一声招呼后,走上二楼,来到练功房,拿出千伏剑,开始练剑。
第一百五十八章 教你打架
当周天申收起竹剑,走下二楼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许不真还在赤尾鱼背上打坐修炼,周天申站在小楼前喊了两声,许不真不情愿的睁开一只眼,问道,“怎么了,没看见我在修道吗?”
登山杖暂时被放进了寸守物里,周天申斜挂着竹剑,腰身另一侧挂着酒壶,身上背着包袱问道,“我要去吃饭,要不要给你带一份?”
重新闭上眼睛的许不真说道,“我打算在这闭关一段时间,现在正在做准备,这个时候进食会让我前功尽弃,你还是自己去吧。”
周天申独立离开了小楼,去了最近的一家酒馆。
酒馆门口摆放了四张桌子,周天申坐在其中一张,点了两碗米饭和两盘肉菜,一盘素菜,又要了一壶翅船独有的三翅酒。
这种酒只够喝三口,因此得名。
吃饱饭,周天申把银子放在桌子上,一共三两银子,这般价钱放在修道者的眼里,还算是公道。
只是周天申四处张望一眼,发现这家酒馆的客人并不多。
就只有酒馆里面坐着几位携带各种奇形怪状武器的男人。
他们大多人高马大,除了那位被夹在中间的沉默小生。
那人长得白白净净,嘴唇上留着两撇八字胡,高鼻梁,额头上戴着一个用紫金色丝线勾边的额带。
额带的正中间有一颗黑色圆珠,圆珠两侧则各有一只黑虎花纹。
等到周天申背着包袱,手握竹剑,离开酒馆,那人才敢直视前者背影,随着他消失在街道深处。
小生的古怪举止引起了其余人的注意。
背着黑金大刀的壮汉,扭头看向身后,刚好看到周天申的零星背影,转过头,嘿嘿笑道,“怎么,小华子,想找男人了?”
小生干咳一声,粗着声音说道,“要你管,酒肉和尚。”
一头短发的壮汉,笑着用大手摸向桌子上的酒杯,“今朝有酒今朝醉。”
旁边,用手指剔牙的壮汉,隔壁上有两块岩石纹身,他问道,“那人有问题?”
被称作小华子的小生摇摇头,轻抿一口手中的酒,“只是感觉有些眼熟,他看向我们这里,我才有所注意,他好像所修人道。冯销鹫,你好像遇到对手了。”
看似外表粗犷,实则心中有细的冯销鹫当下抽出嘴里的手指,轻磕两下桌面,碎石从众人脚下冒出,光华从中闪现,一座阵法顷刻完成。
小华子默默记下脚下碎石的排列顺序,心中咂舌,比起天涯石的矿洞,这种可以将任何石头都为己所用的阵法才更吸引人,真不知道老祖是怎么想的。
阵法万千,但精炼此法术的宗家不过就是那么几家。
有那么一种阵法总和,共有八十一个小阵法合并而成,表面无华,实则内含千变万化的阵法名为‘九九八十一’。
‘九九八十一’是东华冯家的开家绝学,只有家族历代族长,少族长,及其少数对阵法一途有极高天赋的少年方可修习。
冯销鹫使用的就是其中之一的‘三一垒合’,可以阻隔旁人视觉和听觉,修习至大成,还可以直接孤立旁人,断绝其生路。
阵法一成,所有壮汉纷纷卸下伪装。
在旁人眼中,他们还继续保持着一身粗壮肌肉的模样,但是只有身在阵法中的他们自己才知道,什么叫做真实。
每一艘翅船上面都有两个高台,一个在鲲鹏头顶,一个在鲲鹏的尾部。
整个翅船被大致分成了三部分,最中间的部分是乘客休息的高楼,一般都会建造成高塔的样子,而头尾两边的高台上的建造设施不尽相同,多数由看管人自己出主意建造。
脚下这艘翅船的两座高台上各建造了一条街道,街道分别被伍师兄命名为喝一杯,喝两杯,大俗即大雅,很好的反映出了伍师兄的爱好。
沿街走去,发现整条街道的地板全部由黄玉打造而成,这是一种在西华山盛产的矿石。
黄玉是炼器的主要材料之一,具有极好的灵力吸附性。
炼器宗通常将它们用作法器的中枢附件,如果黄玉中育出黄精,还可以将其培育成一种与精灵本质上有所差别的‘黄山精灵’。
这种精灵属于山精,主要依附于所在山石。
尘世间跪拜的山神就是其中一种。
只不过这种精灵的修炼要比其他种类的精灵难上千万倍,而且还需要修道者的帮助。
所以西华山矗立大陆这么多年,都没能流传出黄山精灵的任何消息。
只不过黄精倒还是能够有所耳闻。
街道两边竖立着大小不一的酒馆,看来自己的这位本家师兄真的很爱喝酒。
走了好大一会,周天申才在两座略小一点的酒馆的夹缝中,找到了那么一家杂货店。
店铺很小,只有一间房间,房间的正中间的墙面上挂着一把干净如新的大弓,大弓少了弓弦,弓臂上裹着一层红丝线,丝线上灵力流转,弓把上镶嵌着一颗红色圆珠,圆珠流光溢彩与红丝线上的流光相得益彰,想来是一把只有天境以上的修为才可以使用的法器。
房间左侧有一个很小的空间,那里正半躺着一位头戴毡帽的老汉。
老汉正在抽旱烟,瞅见周天申走进自家店铺,不急不慢的放下烟杆,揉搓着布满老茧的双手,满脸堆笑的起身上前。
店铺右侧摆放了几个大箱子,这个店铺里的所有家当都在那些箱子里,于其将其称之为店铺,还是地摊要更妥善一些。
老汉笑着解释,“在没来翅船之前,老汉我摆地摊习惯了,公子别介意,想要什么东西,尽管开口,别看我这个店铺小,可是东西一点都不比其他地方的逊色。”
周天申笑着说想自己先看看,老汉识趣的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抽起了旱烟,周天申蹲在地上,开始在箱子里面慢慢挑选。
最后周天申买了一副象棋,准备送给伍师兄,两个讨喜的笔筒,准备到时候送给王多沾和白小生,还有一本封面有些残破的游记,游记的作者是苗人庙,上面记录的都是有关于冕过山的风土人情,想着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翻阅一二。
将东西放在一块半人高的台子上,老汉拿出一块布匹将东西给周天申包好,伸出三个手指,笑道,“三十两银子。”
周天申掏出银子,放在台子上,将包裹背在身上,正准备走出店铺时,突然从店铺外传来声音,“这把弓是什么价钱?”
老汉刚收起银子,一听到有人要买那把已经很多年无人问津的大弓时,大嘴一咧,露出一口黄牙,热情洋溢道,“公子里面请。”
周天申自动让开位置,幸好老汉还不至于冷落了他,问道,“公子要不再看看?”
周天申笑着摇摇头,和进店的紫衫青年擦肩而过。
走出店铺,周天申心领神会的回头望了一眼,发现老汉和紫衫青年站在大弓前面,老汉唾沫横飞的讲着大弓的来历,紫衫青年只是一个劲的笑着点头,然后不着痕迹的像旁边闪了一步。
周天申继续赶路,走了一圈,再没有发现值得进去的店铺,便随手买了四串糖葫芦,回到了小楼。
小楼外面只剩下赤尾鱼,周天申给它一个眼神,赤尾鱼随即看了一眼许不真的房间,周天申了然,扔给它两串糖葫芦,赤尾鱼用胡须接住,一口吞下,然后吐出竹签,肚皮朝上,胡须不停的拍打着白肚皮,周天申默然一笑,解下包裹和包袱,坐在椅子上,慢慢吃着糖葫芦,手里拿着那本从杂货铺买来的游记,一页页看过去。
不愧是只比菊白水差一招的苗人庙,游记通篇图画讲解,还有作者的个人见解和批注,比如一些比较偏僻,很少人会注意到的地方,作者会专门腾出一页纸来介绍。
周天申看的津津有味。
看完游记,周天申将包裹放进寸守物里,然后拿着竹剑和包袱上了二楼,走进练功房,又开始练剑。
一夜无事。
在许不真闭关的这些日子,伍师兄只来过小楼这里两次,一次是来给周天申送荀夫子的回信,第二次是来检验周天申的剑术。
练功房里,周天申和伍师兄迎面而站,周天申双腿分开,横握竹剑,左脚踏出,竹剑劈向伍师兄的腰部,伍师兄双臂环胸,一动不动,任凭周天申的竹剑连同残影,一起砍在自己身上,伍师兄笑道,“小师弟,你就这点力气?”
周天申不受伍师兄言语的影响,抽回竹剑,扭身,又一剑无声的刺向伍师兄的胸口,伍师兄后撤一步,双掌夹住竹剑,然后双掌迅速开合,拍在一起,气浪沿着竹剑掠向周天申的胳膊,周天申使劲向下劈砍竹剑,竹剑纹丝不动,气浪打在周天申胳膊上,周天申险些松开紧握竹剑的手。
伍师兄轻笑道,“小师弟,就你这样,别练拳了,干脆也别练剑了,还是乖乖回学院,接受老师的学问传承吧。”
周天申阴沉着脸,内吸一口气,用力抽回竹剑,单手握改成双手握,横劈出去,伍师兄轻描淡写的单手握住竹剑,用力拉向自己,然后打出轻飘飘的一拳,周天申不敢大意,松开一只手,在掌心凝聚剑芒,可是事发突然,伍师兄原本要直冲到周天申胸口的拳头突然一改方向,拳头张开,一记手刀上撩,打在周天申的手腕上,周天申躲闪不及,只能硬接。
剑芒还在,只是周天申的手腕已经肿胀,伍师兄松开竹剑,双手负后,“小师弟,你的对敌意识太差了,要不是我及时收手,你的那只手已经废了。”
周天申随意揉搓几下,说道,“再来。”
伍师兄笑道,“正好,让我来教教你,什么叫打架。”
第一百五十九章 西华山
这次换作伍师兄先出手,迈出左脚,右腿猛然踢向周天申,周天申用竹剑挡住,只一瞬间,伍师兄突然上踢,左脚踢向周天申的脑袋,周天申后仰,竹剑偏移,伍师兄的身体在空中翻转,刚一落地,右脚迅猛踢出,擦着周天申的胳膊横着一划拉,然后被直接撞到墙上。
伍师兄没有给周天申喘息的时间,只一脚将周天申从左边踢到右边,期间又接连踢出两脚,周天申只顾得上挡住第一招,第二脚直接踹在他的胸口上,周天申忍住吐出一口老血的冲动,捂着胸口,龇牙咧嘴道,“师兄你不是修的拳道吗,怎么一直在用脚啊。”
伍师兄毫不留情道,“用拳头,我怕打死你。”
周天申吐出两口酸水,身体才算好受一些,弓着腰,双手握住竹剑,笑道,“师兄尽管放马过来。”
伍师兄不知道周天申的底细,以为他一直都在硬撑着,便打算今天就先到这里,松开拳头,坐在椅子上说道,“不着急,慢慢来,打磨筋骨这件事急不得,你先把身体调养好再说。”
伍师兄放下一瓶丹药和擦伤药,离开了练功房。
等到伍师兄走下二楼,周天申才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心神沉浸于丹田中,慢慢体味伍师兄打在他身上的招式。
这次周天申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将其消化,这其中也有周天申的身体已经受伤的原因。
从瓷瓶里倒出两粒黑色丹药,周天申服下后,不消片刻,疼痛减半,周天申又倒了一些药膏涂抹在身上,做完这些,周天申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来到了洗浴的地方,好好的洗了一个热水澡。
自周天申和伍师兄切磋过之后,伍师兄就像是喜欢上了这种单方面殴打的感觉,总是隔三岔五的来找周天申,明面上说是切磋,可是周天申从他的眼神中就已经看出来,事情绝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事实上,事情确实没有这么简单。
说实在的,周天申以前一直不敢正视自己可以通过挨打来偷学到别人的招式这件事,从五和国到第一次给荀夫子写信,周天申一直对其讳莫如深,从来都没有主动提起过。当初他在偶然间学到了剑芒和斧刃,还以为可以将这种本事发扬光大,可随着他对人道越来越了解,才觉得这件事是不道德的。直到他鼓起勇气在给荀夫子的回信中,随口提了一嘴,他本以为会受到荀夫子的反对或者不理睬,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荀夫子在信里告诉他,何为修道者口中的不道德,所谓的道德既是正道和德行端正,分开来讲,周天申所走人道,而非邪道,那么就可以以此判定周天申并没有走错道,即正道无错。而德行端正从来都没有一个标准的评判准则,如果以他自己的准则来做评判的话,周天申也并没有错,偷确实是不太好听的一个字,可每个修道者都要明白,他们修道,以求寿与天齐,也不过是在偷而已,偷走天地的气运,偷走其他人的福缘,来证自己的大道。
正道无错,德行端正,因此判定周天申此番行为就是道德的。
周天申承认,读到回信的时候,他真的是松了一口气,这也是他敢当着红衣老人的面,偷学他的招式并学以致用。
一个时辰后,伍师兄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小楼,周天申的胳膊和脸上都挂了彩,服下丹药,涂上药膏,周天申开始在心神里演练伍师兄自己命名为‘酒拳’的招式。
这段日子一直持续到翅船降落在西华山。
许不真在翅船降落的前一天出关,蓬头垢面的他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吃了一顿美味的早饭之后,便在赤尾鱼的背上睡了一天一夜,直到周天申把他叫醒,许不真坐在赤尾鱼身上,也不管会不会因此树大招风,惹来别人的垂涎。
周天申走在前面,按照许不真的指引去找他租聘的那辆马车,马车停靠在西华山山脚下,西华山占地五百里,其山峰高千丈,是除了中州那五座作为阵眼的大山之外,最大的几座山峰之一。
西华山物产丰富,其中以矿产闻名中州东部,生活在这里的人多是富饶家族,而这些富饶家族中,又以西华南家和东华冯家最有钱。
西华山这一带领域以西华山的东西两向为线,划分成了两个部分,西华和东华。其中西华区域与西华山同名,并且区域面积要比东华区域大了将近三分之一,因此有西华二十三城的名号,要是能够加上区域以北的冬子和渠所两城和以南的过华城,西华区域就囊括了方圆万里的所有城池,等到了那个时候,只要西华区域能够出现一个有天威境坐镇的宗门,并且门下有不小于五位的天坎境和二十位地藏境修为的修道者,那么西华区域就可以以此门派为首,参加中州百年一度的执牛耳者的争夺,西华区域也会因此名声大噪,说不定可以借着这个势头,一举拿下东华区域,实现东西两华合并的大好前程。
俗话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想要统一东西两华区域,不知道要付出多少艰辛和心血,而想要实现这一远大理想的家族同样不在少数,因此东西两华内战不断,光东华这一个区域,就时常发生今日你上朝,明日我为王的情况,所以在千叶城出现危难的时候,其余城主才没有在第一时间派出增援,反而还在千叶城城破之日,大肆鼓吹千叶城的惨状以及炼骨窟的凶险情形,以此来恐吓人心,达到自己轻松收取千叶城领地的目的。可惜事与愿违,意外总是发生的太快,虽然千叶城的凶险情形让很多门派和散修望而却步,纷纷驻扎在千叶城外,都没有第一时间进入四面环山的千叶城,但是同样也引起了黄昭子庙的主意。为了让学院的学员能够没有生命危险的的离开千叶城,黄昭子庙早在第一时间就对炼骨窟进行了清剿和勘察,确认里面并没有太过强大的死灵之后,才让学院挂出了悬赏任务。
为了表示公平,黄昭子庙特意将从炼骨窟搜缴出来的战利品分给了附近的几座城池,只要是不远万里来此,想要从中分一杯羹的散修都可以去到城池中,以比武的方式得到那些战利品。
天首大陆上,恐怕也就只有黄昭子庙才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发动几座城池来完成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第一百六十章 千叶城
在翅船上颠簸了一段时间的周天申两人决定先在山上住一晚,明天一大早再出发,许不真举双手双脚赞成。
两人在西华山上的翅船停靠点一七令附近找到了一家还没有客满的客栈,选了二楼的两间挨着的房间。
许不真住客栈的目的就是睡觉能够睡得舒服一些,因此对几个人住一间房并没有其他意见。周天申还不困,就坐在窗边,手边放着竹剑,随意翻看在杂货铺买来的记录西华山的风土人情的游记,作者是苗人庙。
游记上写有西华山的东华区域共有十三座城池,他们这次沿途需要经过其中几座,周天申决定先了解一下情况,再下山会更稳妥一些。
周天申抬起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周天申收起游记,整齐的塞进包袱里,脑袋枕着胳膊,慢慢睡去。
周天申这一觉睡得很沉,他是被许不真喊醒的,两人各自背着一个包袱,慢吞吞的走下山,许不真的身后已经没有了赤尾鱼的身影,早在他把周天申喊醒的时候,周天申就发现了这一异常,许不真告诉他,其实赤尾鱼是可以变大变小的,只是以前他向赤尾鱼提出这一要求的时候,赤尾鱼没有答应,他也不好强迫,就一直把它留在外面,但是昨天晚上,赤尾鱼竟然主动提出要睡在从小长到大的钵盂里,这让许不真很是惊奇,因为这是自从赤尾鱼离开钵盂之后,从来都不曾遇到的情况,他当然没有提出异议,毕竟带着赤尾鱼,太过招摇,一不留神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许不真从腰上的玉简中取出钵盂,举在周天申面前,好似炫耀的摇了摇,钵盂里面白雾茫茫,几近溢出,每次摇晃,都会洒出来不少,周天申瞅不真切,只是看到一个小白点在游来游去,应该就是那条云鱼。
周天申收回视线问道,“你的寸守物竟然是这个玉简。”
许不真收起钵盂,双手揽袖,慢慢走着,“老师觉得这样比较省事,毕竟现在还没有多少人敢打从学院出去的学员的主意,你的呢,怎么从来没见你拿出来过?”
周天申见四下无人,便大大方方的从怀里拿出那块酆小都送给他的玉佩,玉佩整体是酒壶的形状,正反两面雕刻着蓬莱酒馆四个字样,放在手心,冰凉触感,贴近一些还可以闻到淡淡的酒香。
许不真将玉佩放在手心里,小心把玩,还给周天申之后,揉搓了两下手指,放在鼻子下,说道,“你和这个蓬莱酒馆的老板是什么关系,竟然送给你这么珍贵的礼物?”
周天申收起玉佩,说道,“在家乡的时候,我们一起游历过,这个是他送给我的离别礼物。”
许不真说道,“真好啊,我离开家乡的时候,宗门就送给了这个钵盂法器。”
周天申笑道,“现在就开始不平衡了,你搞错方向了吧。”
许不真耸肩,“说笑而已。”
两人走走停停,走了一天,也才刚到半山腰而已。
两人站在山路边,锤着酸胀的双腿,说道,“要不我们骑着云鱼下去吧,在这样走下去,我的腿就要废了。”
周天申伸了一个懒腰,无所谓道,“我都行,这个时辰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许不真一边从玉简中拿出钵盂,一边不满道,“云鱼是我钓来的,又不是抢来的,我怕什么?”
云鱼被许不真从钵盂中倒出来,白雾托着它的身体,慢慢腾空,等到所有的白雾被它吞下肚,又变成了赤尾鱼的模样,周天申和许不真盘腿坐在鱼背上,赤尾鱼慢慢飞在空中,伸展身体两侧的鱼翅,享受高空的冷风带来的舒爽。
许不真拍了拍赤尾鱼的脑袋,说道,“干脆飞到千叶城得了,回头请你吃好吃的。”
赤尾鱼高抬身体,向高空冲去,最后悬停在云海之上,又恢复了慢悠悠的姿态,周天申怀里抱着竹剑,将手插进云海中,捧一掬白云在手心,凉飕飕的。
许不真站起身,脚踩鱼背,双脚被赤尾鱼的胡须紧紧缠住。
许不真双手垂立,两袖揽风,衣袖被吹得鼓囊囊的,长发被狂风卷起,甩在脑后,风采盎然,畅怀大笑,“怪不得剑仙在尘世间最吃香,原来御剑而行这么爽啊。”
周天申抱紧竹剑,他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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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申两人是在十天之后,来到的千叶城。
千叶城四面环山,只有一条羊肠小路将它和外面的世界连接起来,现在这条小路已经被从山上落下的碎石堵住,想要进入千叶城,只有通过千叶城上空,那里是如今唯一的进出口,但是现在也已经被黄昭子庙把控,只有学院的人才可以进去。山外已经驻扎了几个本地的小门派和一些无根浮萍的散修,多是没有在比武大赛中得到战利品的,想要再来这里碰碰运气。
只要有学院的学员进去,然后再安然无恙的回来,黄昭子庙就会收回对千叶城的控制权,他们也就可以在第一时间进去了。
所以当周天申和许不真拿出证明自己身份的玉简,并且畅通无阻的进入千叶城的时候,不知道身后有多少艳羡的眼神。
千叶城四面的四座大山没有名字,无名山巅之上站有四个老者,都是统一的着装,黑色长袖,黑白掺杂的胡子,手里各自拿有一枚印章,见到周天申和许不真来到山巅,其中最高大的老者抚须笑道,“没想到先来的是外院的小娃,范海子,你又输了。”
身材有些肥胖的老者,虽然和其余三位老者一样,都是黑白掺杂的长胡子,但是脸色较红润,挂在下巴上的胡子因此显得有些滑稽,“切,搞得像是你赢了似的。”
高大老者笑道,“只要是你输,我就高兴。”
范海子没好气道,“孩子们还在这,我可不想跟你在这吵架。”
高大老者一拍脑门,向周天申两人招手道,“差点忘了正事,你们快来。”
周天申两人走上前,高大老者伸出一只手,两人将玉简放在上面,老者双指一抹,玉简发出淡淡白光,老者将玉简还给两人,解释道,“我在玉简上施加了一个追踪法术,要是你们遇到了危险,就捏碎玉简,我们会在第一时间赶到。”
许不真重新把玉简挂在腰上,恭敬问道,“不是说黄昭子庙已经把炼骨窟的情况都勘察清楚啦吗,怎么还会有危险。”
高大老者和范海子相视一笑,后者解释道,“小娃,且要明白富贵险中求,只有经历过危险,你们才会珍惜得到的一切,要是学院和山门把一切都给你们准备妥当,安排妥当了,那还要你们做什么?”
许不真恍然大悟,拱手道,“学生受教了。”
高大老者挥手道,“炼骨窟已经被城内的死灵搬进了城内,赶快去吧。”
两股清风裹夹着两人,款款落在千叶城外。
第一百六十一章 炼骨窟的死灵
山巅上,有另外两位老者,一人红眉碧眼,一人面润如婴童,前者开口,浓重的江湖气,听此人说话,想必又是以为杀伐果断的大前辈。
他说,“这两个小娃竟然真敢来,就不怕我们坑了他们,把命丢在这里?”
另一人闭目养神,声音温醇,“再怎么说,黄昭子庙也是你的师门,你也当得起他们的一声师叔,怎么可以这么贬低自己。”
赤子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什么师门,不就是一个收留我们的地方,要不是当年被死灵族偷袭,害我境界大跌,我会需要他们的帮助。反正只要办完这件事,我就算还完了人情,到时候我是走是留,还不是老夫一个念头的事。”
萧蓝转过身,说道,“那你走的时候,可别叫上我,我倒是觉得这个地方不错,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千叶城外,白骨累累,阴气沉如水,尸体挂在树杈上,犹如血气风铃,悲鸣声不绝于耳,大地被鲜血浸透,变成了黑色。
阴风阵阵,城门被腐蚀,只留下一块竖立在城墙边的木板,上面用鲜血写了‘千叶城’三个字。
许不真搂紧身上的衣服,刚想唤出云鱼,胳膊就已经被周天申拉住。
他不解的看向周天申,周天申指了指城门的方向,许不真扭头看去。
黑洞洞的城门口,忽然亮起一束火苗,火苗上下起伏,由红色变为蓝色,再变成紫色,最后变成白色。
白色火焰一分为二,向前飘动,飘出城门之后,其后面出现两个身着白衣,脚不及地的骷髅,骷髅的头上束着黑色长发,看着极为别扭。
在它们举起的双掌之上,各自飘着一束白色火苗。
这时,骷髅突然抬起头,黑洞洞的眼眶中突然燃起两束更细小的白色火焰,像是骷髅的瞳孔,骷髅扭动脖子和身体,传来一阵骇人的摩擦声。
良久,骷髅停下动作,开始继续向前飘动,白色火焰距离周天申两人越来越近,温度也越来越高,之前几近被阴风吹灭的白色火苗,最后生长成人臂长的火焰。
周天申拉着许不真慢慢向后退去,在他耳边出声提醒,“先别动手,看看它们怎么做。”
许不真默然点头,手握登山杖,手持罗盘,罗盘中央的指针上面飘动着数十个白色小文字。
周天申手握竹剑,竹剑亮起翠绿色淡光,剑尖朝地。
骷髅从城门口出来之后,就一直朝着周天申两人的方向飘去,速度越来越快,距离由远及近,白色火焰炙烤着空气,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许不真问道,“动不动手?”
周天申握住竹剑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气,“一人一个,速战速决。”
周天申率先掠向了右边的骷髅,身形如紧绷的弓弦突然松开,速度之快,让骷髅还没有任何反应,就被竹剑削掉了脑袋。
一击得手的周天申转身,双脚狠扎在地上来减缓速度,竹剑插在骷髅头骨眉心,眼眶中的两束火焰熄灭,骷髅没了声响,手掌上的白色火焰如无主之物,迸射而出,化为一缕缕的阴魂,四处逃窜。
另一边,许不真将登山杖插在身侧,双指竖立在面前,罗盘上的蝇头小字变化成一条手指粗细的绳子,将骷髅拦腰捆住,许不真弯曲双指,骷髅腰断,脑袋被化作小锤子的文字击碎,手掌的白色火焰同样化作阴魂,四处逃窜。
有粗犷老者声音在头顶上空响起,“小娃,那些阴魂都是铸造法器的重要之物,可不要让它们轻易逃了。”
周天申和许不真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开始行动。
最后,周天申一共抓到十缕阴魂,有的小如指甲,有的大如头骨,就是没有一副完整的身躯,许不真借助钵盂,抓到了二十缕,也如周天申那样,两人一共抓到了三十缕阴魂,都放在了钵盂里面。
两人向山巅上的老者,拱手道谢。
山巅上的赤子大笑,这两人还挺上道。
两人走进千叶城,城内也是同样的光景,到处都堆积着白骨,残破的房屋屋顶之上,都飘着白色火焰,大大小小有近千束,其中又有百十束已经长大到了人臂长度,此时正从远处飘来。
突然,咚的一声,身后传来城门关闭的声音,两人扭头看去,一面镶嵌着四具死尸的石墙从地底下钻出来,堵住了城门。
石墙上的四具死尸姿态各异,死法不一。
有一具头朝下,四肢被折断,然后固定在地上;有一具跪在地上,双臂被齐根砍断,骨头被削成骨刀,插在两肋上;有一具双眼被挖去,眼眶留着两道血痕,嘴巴被砍去一半,舌头耷拉在外;有一具四肢皆被砍断,只剩下一颗被长发裹住的脑袋和伤痕累累的躯干。
石墙撒发出死气沉沉的气息,上面的死尸更是让人脚底生寒,后背汗毛耸立,许不真颤声道,“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周天申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自己的视线从石墙上离开,回过身说道,“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为好。”
房梁上,深井中,黑暗中,都或多或少飘出一些手捧白色火焰的骷髅,当然更多的骷髅都在房顶上站着,它们都在石墙从地里钻出来之后,纷纷现身。
其中有两具三丈高的骷髅最耀眼,白色火焰如一尊宝塔被它们托举在手上,高大骷髅指着周天申两人,喉咙里传来沙石摩擦的声音,“干掉他们,天王有赏。”
所有的骷髅眼眶中倏然燃起白色火苗,手捧着白色火焰,向两人冲去。
周天申没有多言,双腿微弯,斜放在身后的竹剑,猛然上撩,竹剑闪过数十道残影,一起冲向骷髅,骷髅和剑气冲撞在一起,剑气斩断三层骷髅才消失。
受到阻拦的骷髅,攻击愈发猛烈,周天申接连发出三次剑气,第三次的剑气被从后面偷袭而来的骷髅阻拦,险些没有发出去,许不真蹲下身,手指点在地上,罗盘指针上的小字绕着他的手指在地上铺展开,然后向上冲去,组成一个大钟,将他和周天申两人罩在里面,周天申拔出插在身后骷髅胸腔里的竹剑,一横一竖,两道剑气呈十字,先后而至,直接在骷髅满为患的街道上劈处一条路。
可是骷髅的数量实在是太多,道路瞬间又被塞满。
周天申大喊,“必须冲进去,要不然我们会被耗死。”
许不真站起身,手掌旋转,一圈文字围在一起,翩然变化,变成一把没有剑柄的文字长剑,说道,“我知道,恰巧,我也会一点剑术。”
许不真掷出文字长剑,一跺脚,脚边生出两个文字圆圈,白光文字绕着他的双腿旋转,熠熠生辉,许不真解除文字大钟,喊道,“走。”
周天申挥出两道剑气,为许不真开辟出一条小路。
许不真率先掠出,一边飞奔,一边手指捏起从罗盘中飞出的白光文字,放在身体两侧的空中,文字悬停在空中,之间生出一种联系,形成一种白光屏障,阻挡两侧的骷髅。
周天申殿后,掌心贴有土崩符,用力拍在地上,用力一抓,一块巨石被他抓起,直接砸在骷髅身上,周天申的掌心上又冒出一掌雪花符,扔在空中,下起一场小雪,又是一张雨水符,小雨过后,雪花融化,沼泽一片。
许不真额头生出汗水,喊道,“它们又不是人,你弄出一片沼泽地又有什么用?”
周天申咧嘴笑道,“你就不用管了。”
周天申挥出两道剑气,替许不真暂时打开道路。
他喊道,“我的剑气快用完了,你快点。”
许不真低吼一声,双手用力一握,身体两侧的文字倏然爆炸,直接将街道两侧房屋炸成齑粉,许不真撤去两侧的文字小盾,抬起眼皮,还剩下一半路程。
周天申从后面追上来,城门口被他整出来一个深坑,所有的骷髅都被困在里面。
刚才的爆炸引起了所有骷髅的注意,呼啸声起,两束人头大小的白色火焰从身后袭来,许不真推开周天申,后撤一步,伸出单手,白光文字在掌心迅速聚集,组成一块文字大盾,白色火焰轰击在白光盾牌上,许不真后退两步,大盾上留下两道裂痕。
又是两束白色火焰,周天申闪到许不真面前,将竹剑插在身前,掌心青黄两色大起,直接扔出剑芒斧刃数十道,砸落在深坑里,深坑顿时没了反应。
经过这么一闹,其他的骷髅也纷纷扔出白色火焰,不顾身体碎裂的后果。
周天申和许不真背靠背,一个唤出数个白光大盾,一个在四周凝结出数道结界,正是在五和国国殿的密室中学习的秘法西收和东藏的组合招式,此结界可以将对方的攻击以吸收的方式藏匿起来,然后再配合南至和北望,将攻击转移,前提是对方的修为不高于自己两个境界。
结界吸收掉白色火焰的冲击,然后又被周天申用南至和北望,将攻击转移到那些被他看到的骷髅身上。
许不真接连后退,刚才被他搁置在空中的白光文字已经耗去了他很多的心神,现在应付起白色火焰的冲击尤显得吃力。
周天申不敢分神,轻声道,“快点引爆那些文字。”
许不真说道,“不行,文字狱的威力太大,我们也会受到波及。”
周天申将灵力内敛到身体表面,将所有的结界像一层轻纱紧贴着两人,说道,“快点。”
许不真一咬牙,点点头,收起白光大盾,罗盘悬停在空中,许不真双手用力一拍,爆喝一声,怒,街道两侧的文字接连爆炸,爆炸产生的气浪向四周席卷。
气浪冲击在结界上,周天申一时没有控住力气,屏障吸收的气浪险些在两人之间爆发。
文字狱的爆炸冲毁了半条街道,所有游荡在街道上的骷髅无一幸免的化作齑粉,扬在半空中。
周天申二人被冲击冲到空中,许不真双手向后抱住周天申的腰,将周天申和自己调换一些位置,周天申在看到那两具巨人骷髅的瞬间,引放一直握在手里的气浪,气浪化作两把无形巨刃,径直穿透骷髅巨人的身体,骷髅巨人哀嚎一声,倒地不起。
第一百六十二章 罗盘定针
骷髅巨人倒下后,城内所有的骷髅都停下了动作,然后开始茫然飘动,像是一群无头苍蝇,找不着东南西北,继而开始无头乱撞。
周天申和许不真顿时松了口气,站在骷髅巨人脚下,用手抚摸着骷髅巨人的脚骨,周天申咧嘴笑道,“这两个大家伙,应该就可以把剩下的东西换齐了。”
许不真突然皱眉,拉着周天申,向身旁闪去,几个跃跳,躲进黑色的房屋里。
两个人贴着腥臭的墙壁,周天申不明所以,许不真把手指竖在嘴巴前,示意周天申不要说话。
街道上,乱作一团的骷髅群中突然发生了骚乱,几道巨大的嘶吼声在城门的方向响起,一束束白色火焰冲向天际,最后全都落在了骷髅群中,骷髅的四肢横飞,身躯和四肢直接在空中被白色火焰融化,最后只留下一个飘在空中的脑袋。
那颗骷髅脑袋正在不断的蚕食地上的白骨和火焰,它慢慢长出了四肢,体积继续增大,大有超过骷髅巨人的趋势,白色火焰慢慢在掌心中聚拢,直到成长到一丈有余。
这时,原本已经被周天申打倒的那两具骷髅巨人也开始动了,只见它们举起双手,白色火焰漂浮在空中,它们各自握有一些垂死挣扎的骷髅,丢进嘴里,骨头被打碎的声音和风沙摩擦山壁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周天申捂住耳膜,许不真则早已拿出罗盘,捻动法诀,白色文字从罗盘中央的指针中飘出,他说道,“文字狱还需要一些时间,你帮我争取一下。”
周天申默然点头,拿着竹剑窜出房屋,一剑劈在骷髅巨人的脚骨上,原本身体已经快要愈合的骷髅巨人再一次倒地,庞大的身体砸向周天申。
只见周天申轻轻跃起,踩着骷髅巨人的腿骨,向它的头顶奔去,另一个骷髅巨人站起身,握住白色火焰的底部,白色火焰化作一把火焰大刀,横劈向周天申,周天申矮身一躲,整个后背像是被烧焦了。
骷髅巨人指着街道上更大一些的骷髅巨人命令道,“我们比你出现的早,是你的老大,我命令你,干掉他。”
街道上的骷髅巨人眼眶中的火焰还没完全成形,木然的点点头,嘶吼着走向前方倒地的巨人,另一个巨人空着的那只手,一个横扫,又抓到一些没了白色火焰,即将灰飞烟灭的骷髅,全都丢进嘴里,细细咀嚼。
已经没有了皮肤和经脉,只剩下一具森冷白骨的巨人突然做出这种举动,实在是令人脚底生寒。
许不真忍住心底的怖意,一刻不停的从那些白光文字中挑拣出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作为文字狱的根本。
周天申躲进骷髅巨人的肋骨中,接连砸断数根肋骨,让它暂时失去站立的能力,之后一直冲到它的头顶上方,将竹剑狠狠的插进头骨,最后手腕拧转,竹剑闪过一抹翠绿色光亮,骷髅巨人的头骨裂开一道缝隙,最后轰然爆炸,那两束寄居在它眼眶中的白色火焰倏然飞到空中的白色火焰中,为白色火焰增加了一些威力。
周天申借助头骨爆炸的气浪,直接冲到了城主府门口,城主府的两扇大铁门上,用鲜血画了两道符文,大铁门中间,还贴有一张符纸,抬头一看,匾额上写有炼骨窟三个字。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周天申急忙拿出传声符,小声呢喃了几句,刚将符纸放在地上,符纸如游蛇,掠向许不真的方向。
站在城主府门口的阴影处,周天申看到身旁的骷髅巨人的身体已经开始腐烂,另一旁的骷髅巨人还在寻找骷髅来填饱自己的肚子,街道上的巨人距离城主府,还有一半的距离。
思量片刻,周天申又拿出一张传声符,嘱托许不真,将文字狱用在街道上的骷髅巨人身上,两人附近的这一具,他来处理。
许不真没有传声符,所以周天申收不到他的传音,但是没过多久,周天申看到两列文字从地下钻出来,是许不真的答复,让他尽管放心,自己已经准备妥当,还让他收好这些文字,必要的时候,可以帮助他逃跑。
周天申收起文字,拿起竹剑,俯身走向骷髅巨人。
另一边,许不真屏住呼吸,握住罗盘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同一天使用两次文字狱。
之前的那次,他使用的是一篇兵法书上的一小段文字,就已经耗费了他大半心神,这一次为了保险起见,他只选择了九个文字,为临兵斗者皆列阵在前,是一句九字真言,施展出来的文字狱的威力不比那篇出自兵法大家的兵法书逊色,但是耗费的心神就要少很多,只是多了几分失控的可能。
等到街道上的骷髅巨人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许不真悄悄的走出隐匿身形的房屋,将九字真言横铺在街道上,文字之间犹有联系,就像是一条锁链。
许不真原以为自己的动作足够轻微,但没想到还是引起了身后的骷髅巨人的注意,那个巨人手握白色火焰化为的巨剑,缓缓站起身,指了指街道一角,对面的骷髅巨人木然点点头,握住手心中的白色火焰,火焰化作一把大锤,奋力锤在地上,骷髅巨人的这一击可谓是摧枯拉朽,直接震碎了街道左侧所有的房屋,包括许不真眼前的那栋,许不真手中的罗盘发出的荧光,暴露了他的位置,街道上的骷髅巨人改变方向,向他走去。
周天申一看情势不妙,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将竹剑中的最后一缕剑气挥出,斩断了对面骷髅巨人的腿骨,然后剑芒和斧刃玩命似的砸向骷髅巨人,骷髅巨人早有准备,将白色火焰竖在身前,所有的剑芒和斧刃都被吞噬,巨人发出森然的笑声,“人类,你很有趣,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周天申淬出一口唾沫,双手拍在地面上,大地耸动,巨石从地面上拔出,撞在骷髅巨人的手腕上,巨人一吃力,手腕倒转,白色火焰砸向城主府,骷髅巨人大惊,不顾借助巨石的冲击,来到自己面前的周天申,急忙在地上翻滚,用手臂承接白色火焰,火焰瞬间将它的手骨融化,巨人发出惨痛的吼声。
这时,周天申趁机跳进它的嘴巴里,正对着眼眶中的两束上下起伏的幽幽火焰,扔出剑芒和斧刃,火焰被懒腰斩断,然后又被周天申虚手一握,用结界将其包裹住,丢进青色酒壶里,依稀可以听见从中传出的哀嚎声和求饶声。
顷刻,酒壶飘出灰色烟雾,酒壶里也没有动静。
周天申微微叹息,最后一壶酒也喝不成了。
收起酒壶,周天申离开骷髅巨人的身体,天空中悬浮着两座宝塔形的白色火焰,此时正不断的有手臂大小的阴魂从中逃离。
街道上,许不真正在吃力应付最后一具骷髅巨人。
那具骷髅巨人手握白色大锤,举目望去,周天申竟然在它的脸上看到了贪婪的神色。
许不真喊道,“快把它引到街道上。”
周天申拔出竹剑,俯身前冲,来到骷髅巨人身边,用力一砍,竹剑在骷髅巨人的腿骨上留下一道裂缝,周天申眼皮一跳,这具巨人的身体要比另外两具更坚固。
骷髅巨人低下头,眼眶中的火焰快速的上下起伏,周天申后跳一步,将土崩符贴在竹剑上,竹剑插进土里,用力一拨,两块巨大的岩石从骷髅巨人脚底窜出,顶着骷髅巨人的身体向上空冲去,许不真脚踩文字搭建起来的楼梯,奋力一跃,闪到骷髅巨人的头顶上。
罗盘心生起,一针定山河。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这可还行
数不尽的白光文字从罗盘正中间的指针中生出,化作两条铁链,捆绑住骷髅巨人的身体。
许不真将铁链的另一端扔给周天申,周天申举起竹剑,铁链捆在竹剑上,他用力一拉,许不真奋力一踢。
骷髅巨人被两股力量,牵扯到城主府门口的那一大片空地上。
骷髅巨人刚一接触地面的瞬间,许不真立即念动法诀,九字真言骤然发光,亮如白昼,周天申来不及躲闪,整个人被淹没在爆炸声中。
许不真飘然落在地上,手忙脚乱的在废墟中将周天申扒出来,还好周天申及时用结界护住了身体的几个重要的部分,要不然绝不会只是手臂断裂,七窍流血这么简单。
将周天申扶到墙角,许不真从玉简中取出两粒丹药,塞进周天申的嘴里,又准备解下周天申腰上的青色酒壶,酆小都酿的酒,总归会有些奇效,却被周天申拦住。
吐了两口黑血,气色好了很多的周天申用遗憾的口吻说道,“酒喝不成了。”
许不真拍拍周天申的肩膀,让他先在原地休息一下,自己去察看骷髅巨人的情况,以九字真言为根本构建而出的文字狱的威力不容小觑,骷髅巨人的身体支离破碎,就只剩下一颗巨大的头颅,落在一堆碎骨上面,眼眶中的白色火焰只剩下指头粗细,异常虚弱。
许不真将其收进钵盂中,这些火焰不仅是炼器的好材料,更是云鱼比较喜欢的食物。
他又在那堆碎骨中挑挑拣拣,找到了十几块亮盈的白骨,收进玉简中,继续向前翻找。
最早倒下的那具骷髅巨人早已经化作粉末,没有了任何的利用价值,另一具骷髅巨人也只剩下一条完整的小腿骨,腿骨上粘附着一些白色火焰,许不真倒出些许钵盂里面的白雾,将白色火焰浇灭,然后将小腿骨收进玉简中。
确认再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白骨和白色火焰之后,许不真回到了周天申身边。
很细心的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左臂骨折,右臂也受到了挫伤,还好双腿只是擦伤,七窍也不再流血,体内的伤势也在服下丹药之后,明显有了好转的迹象。
许不真坐在周天申身边,把刚才的收获大致的讲了一下,将云鱼从钵盂中捏出来,扔到空中,变回正常大小,许不真指着空中宝塔形状的白色火焰,说道,“能不能把它吃了?”
赤尾鱼在空中逆时针转了两圈,胡须指了指天上的黑云,表示自己想要那个。
许不真笑道,“那些火焰也是大补之物,你不是吃过一些,怎么味道不好?你真的不要?”
赤尾鱼又逆时针转了两圈,胡须始终指着天上的黑云。
许不真点头道,“行吧,那我先帮你把这些火焰收起来,给你一炷香的时间,看你能吃多少黑云。”
赤尾鱼兴奋的顺时针转了两圈,之后摆尾,窜进黑云中,开始大快朵颐。
许不真从玉简中取出两壶酒,是在西华山上买的,味道甘冽,酒味很淡,喝着根本不像酒。
周天申喝下一小口润润喉咙,便放下了酒壶,说道,“现在才算是一个真正的修道者吧。”
许不真笑道,“你什么时候不像是一个修道者了,只不过比起以往,现在多了一些伤疤而已。我看你一直都是个合格的修道者,无欲无求,不悲不喜,从来都没有表达出自己真正的感受,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见你抱怨一句,顶多感慨一下。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将你随便放在人群中,很容易就被其淹没,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了,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你这么低调。作为入院考核的前三名,与曹修鹤和陈筷器相比,你真的是太沉默了。即使你曾拜访过其他山峰,但是和荀夫子的学生这一名号比较,你做的真的很少。”
周天申揉着包扎好的左臂,龇牙咧嘴,“怎么,因为不小心伤害到我了,就想着多了解我,来减轻你对我的愧疚?你就不怕把诅咒带到我身上?”
许不真摆手道,“别误会,我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多和你聊聊,说不定我们有可能还会是同道中人呢,你有想过找一个搭档吗。”
周天申把跌伤药膏擦在腿上,慢慢揉搓,直到消肿。
“同道中人?我承认气运一事,是我现在比较关心的一个点,但是我和你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咱们啊,还是先将眼前的事情做好再说。你以前不是很讨厌和人太过亲密相处嘛,怎么现在想起找我做搭档了?”
许不真看着周天申,说道,“你不觉得这次受伤,是因为我吗?”
两人同时沉默。
周天申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当时逃不开,看来诅咒已经开始了,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许不真认真道,“如果可以通过补偿来抵消这种诅咒,我当然愿意,但就怕没那么简单。我们就先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周天申撇撇嘴。
一刻钟后,赤尾鱼翻着肚皮,慢悠悠的飞下来,用脑袋拱着许不真的小腿,看来这次它是很享受了。
许不真抚摸着赤尾鱼的脑袋,笑骂道,“没出息的玩意,那就这么好吃?”
只见天空上的黑云少了一大半。
又见赤尾鱼瞪大双眼,一双圆溜溜的死鱼眼紧紧的盯着许不真。
许不真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他的肚皮上,赤尾鱼连打三个饱嗝,许不真又骂了一句没出息,掏出钵盂,将里面的白雾倒在赤尾鱼身上,赤尾鱼惬意的闭上眼睛,慢慢变小,重新飞到钵盂里面。
许不真拿着酒壶,说道,“先说好,那十几块白骨归你,小腿骨归我。”
周天申耸肩,“都行。”
又在原地休息了一个时辰,周天申感觉断臂有些麻木,站起身,许不真手握登山杖,扶着他说道,“要不别进去了,反正都已经得到了这么多东西,里面说不定有什么,你现在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是因此把命搭进去可就不值得了。”
周天申踩他一脚,“还不是你害的。”
许不真笑道,“怪我,我再多给你一件宝物,咱俩就算扯平了,你看怎么样?”
周天申笑道,“这还行。”
两人原路返回。
之后两人再也没提成为搭档的那件事。
在周天申心里,他已经不太想和许不真有更多的交往了,毕竟他把他看得太透彻了。
至于许不真,还不容易找到一个同道中人,虽然很不想放弃,但也只能就此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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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巅上,赤子紧皱眉头,来回踱步,百思不得其解,“这两个小娃的脑袋是不是被打傻了,竟然愿意放弃这么好的机会,都已经到了城门口了,那些符箓也不过就是一些写了字的白纸,随手揭开就行。可他们竟然转身离开,难道他们不知道这座千叶城里最不值钱的就是那些骷髅吗,不过是一些死人的骨头,竟然当作宝贝一样,真不知道学院怎么会收这样的人当学员。”
萧蓝不悦道,“别人做什么,还需要你做评价,你当年还不是一样,放到现在,说不定还不如这些孩子。”
赤子冷哼一声,不与萧蓝做口舌之争,甩袖而去,去到对面的山巅,盘腿打坐。
陈鳞抚须,笑看这对老冤家。
范海子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赤子说的对,真正的宝贝都在炼骨窟里,那些骷髅白骨不过是一些炼器材料,根本就不值钱。”
陈鳞抚须,“你什么意思?”
范海子压低声音,沉声道,“对于那些真正的宝物,我倒是无所谓,学院和山门也无所谓,只是一想到宝物会落在那些家伙手里,我这心里就不舒服。你说,不过是一群强盗而已,能善待这些宝贝吗?”
陈鳞闭上一只眼,另一只眼戏虐的看着范海子,问道,“真的?”
范海子低着头,双手以一种特别不自然的状态背在身后,犹豫再三,咬牙说道,“我承认我看上里面的一件宝贝了,但是,我刚才说的也没错啊,你觉得呢?”
范海子殷切的看向陈鳞,只要后者肯点点头,他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去到炼骨窟,挑拣一件宝物,保证每一个人会反对。
毕竟陈鳞的修为可不是他们能比的。
谁知陈鳞闭上眼,摇摇头,拒绝之余,不忘教训一下自己的老朋友,“你啊,什么都好,就是爱算计,太爱占小便宜了。要是我们能够随便染指里面的东西,你觉得那些人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山门,愿意把这么多宝物拱手相让。恐怕第一时间就把这座山给搬空了。你啊,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好学院交代的事情,比什么都好。”
范海子一怔,一时没明白过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鳞拍拍老伙计的肩膀,不愿意再多讲,“你啊,真是老糊涂了。”
对面,赤子嘲笑的声音,遥遥传来,“范胖子,我看你还是回家看孩子吧,连这点破绽都看不出来,你说你来这凑个什么热闹。”
范海子跳脚大骂,“我要你管,就你看的出来,那你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
赤子伸了一个懒腰,实在是懒得搭理这个愚笨的范胖子,“还用问,肯定是山外的那些城主们谎报军情,其实他们早就来过千叶城,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空手而归,然后才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们,其实他们是在借刀杀人,等我们把炼骨窟都摸清楚了,他们再想个折中的理由,好派一些进来,可没想到学院竟然会提出让学子进去探寻,这样他们的计谋就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所以他们才会同意用比武的形式来分摊那些宝贝,毕竟苍蝇大小也是块肉啊。我说的没错吧,陈鳞。”
萧蓝睁开眼,沉默不语。
范海子紧张的看着陈鳞,他想着可前往别让赤子蒙对了。
不曾想陈鳞睁开眼,温和一笑,“他说的没错。”
范海子松开手掌,垂头丧气的站在一边问道,“空手而归又是什么意思?”
赤子捂脸,说你笨简直就是在夸你。
陈鳞笑问道,“范海子,你知道千叶城的由来吗?”
范海子坐在地上,摇摇头,陈鳞解释道,“千叶城之所以叫做千叶城,是因为在城门口曾生长着一颗怪树,这颗怪树奇怪的地方就在于只有一千片叶子,千叶城的第一任城主因为惊奇这棵树的奇怪,便多看了几眼,他的下属以为他想中了这棵树,就连夜把树挖出,种在了城主府,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那棵古树在移植到城主府的第二天就死了,自那以后,千叶城四周就再也没有种出一颗像样的植物。”
范海子点头道,“怪不得,我之前还奇怪千叶城也不算是一个荒凉的地方,怎么可能一颗像样的植物都没有,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陈鳞接着说道,“千叶城的炼骨窟其实就是当年埋葬那棵怪树的地方,他们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人知道,可是人在做天在看,当年种下的因终于在现在结出了果。那棵怪树的阴魂被人召唤出来,造成了千叶城的惨案,而山外的那些城主本着富贵险中求的原则,冒险来到这里,想要独自霸占炼骨窟以及里面所有的宝物。可是怪树早在生前就已经是地境修为的精灵,这些年在地底蛰伏,修为大进,早已经成为天境修为的死灵,那些城主绝不是对手,因此就只能空手而归。”
赤子的讥讽传来,“空手而归已经不错了,要不是那棵怪树手下留情,临边几座城池早就血流成河了。”
范海子恍然大悟,“那这么说,炼骨窟里已经没有宝物了。”
陈鳞笑道,“有是有,只不过我们用不成,上面都被种下了怪树死之前留下的诅咒,应该也就只有马算长老才能解开。还有一些零碎的宝物,多是威力不大的冥器,你拿了也没用。”
范海子问道,“你们说,马算这么大能力,怎么才只是一个山门长老呢?”
陈鳞抚须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有人
由于周天申受了伤,两人花了两天的时间赶路,才从千叶城来到山巅之上。
在那里等候他们的陈鳞笑道,“恭喜你们,这次下山,应该收获很多吧。”
周天申说道,“也就几块白骨,说不上收获。”
赤子在一旁挤眉弄眼,范海子手放在肚子上笑道,“已经很不错了。你们现在就要离开这里?不再看看?”
周天申在一旁解释道,“胳膊受了伤,用不上力气,准备先把伤养好再说。”
范海子说道,“这个简单。”
说罢,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玉瓶,玉瓶上面绘画了一个抱瓶小人,接着从小玉瓶里倒出三粒丹药,说道,“这是三品丹药融骨化血丹,可以让你的骨头瞬间长好,就当是我送给你的,小娃,我想拿它跟你做个买卖,你看怎么样?”
周天申没有接过丹药,单手勉强抱拳,“前辈暂且请讲。”
拿人手软,这点浅薄道理,他还是懂得。
见周天申不愿意接受丹药,范海子随即收起,拉着他的胳膊走向别处,赤子在一旁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只要是范海子吃瘪,他是怎么都看不腻的。
周天申疑惑不解,范海子将手放在肚子上,拇指和食指揉搓,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们下次去炼骨窟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一些东西?”
周天申还是一副谦卑姿态,“前辈请讲。”
许不真站在一旁,细细品味。
他对周天申说的那些话,算是突然为之,但也不是胡谈。
眼下他是对周天申越来越有兴趣了。
这一边,范海子轻轻拍着周天申的肩膀,“不用这么紧张,我就想让你们给我带一个木头钗子,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应该就在城主府里面,第三个院子的一个红木箱子里,只要你答应把它带给我,这三粒丹药就是你的。”
周天申刻意和范海子之间,保持一段距离,问道,“前辈既然知道宝物的位置,为什么不自己去拿?现如今就只有我们两人,只在城内对付几具骷髅就已经这样了,更何况是要更加凶险的城主府,我觉得前辈还是另请高明的好。”
眼见周天申不同意,还有跑路的迹象,范海子直接将丹药塞进周天申的手里,然后又多给了他一个碧绿色的珠子,“这是我随身携带很多年的萃血碧玉珠,半法器,就当是你帮我的报酬,我现在只能拿出这么多。”
周天申无所适从的拿着丹药和碧绿色的珠子,“前辈就这么想要那把木钗子?”
范海子皱着脸,就差掉下两滴泪了,无助的点点头。
见他这样,周天申也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推脱,只能收下丹药和珠子,说道,“前辈放心,我会帮你拿回那把木钗子。”
范海子满意的拍打着他的肩膀,转身含笑离开。
周天申在原地盘腿坐下,吞下丹药,开始打坐修道。
许不真唤出云鱼,在周天申身旁搭起两个帐篷,赤子看着在黑云中畅通无阻的云鱼,咂嘴道,“不愧是世间最精华的存在,竟然能在魍魉云中穿梭,如入无人之境,小娃,你的运气不错啊。要不要考虑把这条云鱼卖给老夫,只要你敢开价,我就敢掏钱。”
许不真轻轻摇头,“前辈就不要跟我开玩笑了。”
范海子在一旁浇冷水道,“切,愚昧无知,你当云鱼是集市的大白菜啊,想买就买,小娃别听他的,云鱼这种存在,那可真正是可遇不可求的,谁卖谁傻子。”
许不真在心中默念,前辈,你这是在骂谁啊。
告退一声,许不真觉得还是远离两人比较好。
赤子和范海子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经过范海子那三粒丹药的帮助,周天申只调养了不到半天,身上的伤势就已经好了个大概,断臂也已经重新长好,就是还有些使不上力气。
许不真走到周天申身边,说道,“已经六个多月了,咱们要加快进程了,要不然很难回到学院,按时参加内门考核。”
周天申笑道,“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免试。”
许不真撇嘴道,“那你就住在这里吧。”
周天申耸肩,“那还是算了。”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吧。”
因为炼骨窟的存在,千叶城及其方圆百里终日被名为魍魉云的黑云笼罩,不见一丝光亮。
出发的时间到了,云鱼依依不舍的离开魍魉云,周天申和许不真一人手持一根登山杖,慢慢走下山。
陈鳞站在崖畔,俯身看去,千叶城如一颗被随手丢置的小土堆,在山谷中特别不显眼。
范海子问道,“他们能打得过那个人?”
陈鳞抚须道,“如今千叶城的骷髅看守十不存一,就算是人魁境都可以轻松应付,怪树化作的死灵的三魂七魄已经被山门拘走大半,剩下的那一丝魂魄也只有地火境,这两个小娃足够了。”
赤子在远处山巅喊道,“陈鳞,又来了两个小娃,哟,一个和你同姓,该不会是你的外孙吧,还有一个是阴阳眼孟家,你这小子真能看到鬼魂?”
范海子在一旁怒道,“没大没小,我现在就去把他的嘴给缝上。”
陈鳞伸手拦住他,说道,“你又打不过他,掺和这件事干甚?”
范海子挥袖离开,还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陈筷器和孟序是从西华山乘坐马车来到的千叶城,因此要比周天申他们慢了五六天。
站在山巅之上,陈筷器拱手道,“见过四位前辈。”
孟序亦然。
赤子惊讶道,“你认识我们?”
陈筷器恭敬道,“听说过一些关于前辈们的传闻,真是令晚辈神往。”
赤子笑道,“陈鳞,我替你检验过了,他不是你家子孙,你家子孙的骨头可没有这么软。什么狗屁传闻,什么狗屁神往,不就是当年我们几个欠钱不还,还把别人家的山门打了个稀巴烂,要不是黄昭子庙出手,我们恐怕早就坟头长草三尺高了,小娃,你还神往吗?”
范海子忍不住偷笑,向赤子竖起大拇指,这话绝了。
赤子不以为意,这算什么。
站在一旁的萧蓝说道,“行了,风凉话少说一些,别被风闪了舌头。”
赤子不再尖酸刻薄,看来还是只有萧蓝才能治住这个老头子,陈筷器在心里记住了这一点。
陈鳞笑道,“之前来的那两个人已经下去了,你们应该会知道他们是谁吧。”
陈筷器点点头。
陈鳞说道,“那就好,我还怕你们到时候因为宝物的事情而大打出手,认识就好,你们也快点下去吧,说不定还能帮到他们的忙。”
陈筷器低着头离去,孟序跟在后面拱手行礼道,“晚辈告退。”
两人走后,赤子走到范海子身边,问道,“陈鳞这家伙什么时候也这么毒舌了,难道这个陈筷器真和他有关系。”
范海子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突然又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猛然推开赤子,“离我远点,疯老头。”
赤子摆手,问道,“陈鳞,这个陈筷器真和你有关系。”
陈鳞眯起一双丹凤眼,双指捻起一撮胡子,沉默不语。
周天申和许不真站在城门外,一人手里拿着一根白骨,骨头上燃起一束白色火焰,火焰燃烧掉铁门上的符纸。
周天申扔出两颗血鸳鸯,红色石头遇到火焰,猛然炸裂,整个铁门开始燃烧。
周天申望向空中两束宝塔形的白色火焰,问道,“那两个怎么处理?”
许不真同样抬头看去,“云鱼不肯吃,钵盂也装不下,就先放在里面吧,看看城主府里面有没有器皿,能装走最好,带不走,就毁掉。”
周天申调笑道,“你怎么杀气这么重?”
许不真张开手掌,掌心中跳动着两个白光文字,“有人来了,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异象
两人走进城主府,周天申轻声问道,“能知道是谁吗?”
只要知道了对方身份,就能占据一定先机。
许不真说道,“不行,我现在境界太低,还做不到文字成像。而且这里的环境要比外面还要拥挤,杂物太多,它们又相互牵连,这一次我只能使用一次文字狱,要不然我们俩都要死在这里。”
周天申摩拳擦掌,“没关系,经过这次受伤,我对自己的实力又有了几分把握,而且前辈给了我一件半法器,还不知道威力怎么样,正好这次找他们练练手。”
许不真扭头看向他,“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该不会是那位范海子前辈给你的丹药不纯,痴呆了。”
伸直双臂,周天申双手指向天,一个大大的懒腰,“也许吧。”
千叶城的城主府是一个十进十出的大宅子,为四方形,长宽各百丈有余,大小接近千叶城的二分之一。
走进城主府,为了更快的找到宝物,两人决定分开行动,。
天申去东边的屋子,发现那里的房屋全部紧锁,他拿出一块乳白色石头--拂晓,注入灵力,石头发出乳白色光芒,就着白光只在屋子外面看了一眼就离开了,因为屋子里面早已经被搬空。
许不真那里也是一样的光景。
两人随即走进第二个院子,是同样的情形。
走进第三个院子的时候,周天申特意留意了一下铁门后面,果然看到一个枣红色木箱子,打开箱子,里面杂乱无比,最后在箱子的角落找到一个木头钗子,细细察看了一下,钗子只是普通的木头材质,因为头端镶嵌着一颗黑色圆珠,才让木钗没有腐烂。
许不真说道,“这个就是范前辈让你找的东西,看着很普通啊。”
周天申收起木钗,放进寸守物,说道,“我在想,他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个钗子的。”
踏入第三个院子,许不真说出猜想,“黄昭子庙曾派人把这里打扫了一下,可能是在那个时候发现的,你也知道山门规矩多,像这样的捡漏最被山门中人不齿,所以他才没有拿走吧。”
周天申顺着往下说,“然后就让我来帮他拿。”
许不真纠正道,“不是你,是来这里的人。”
站在院中,许不真的手心上悬浮着罗盘,从指针中飘出几行文字,文字如小蛇,贴在地面上,快速摇摆着掠进房间中,然后又很快回来。
许不真收起文字,摇摇头,“这个院子里面也没有东西,该不会都被他们打扫干净了吧,周天申,你看看那个箱子里面还有什么,我们这次可不能空手回去。”
周天申说道,“都是一些不值钱的烂树叶子,还有一下柳絮之类的。”
没有再理会那个枣木箱子。
两人走进第四个院子,接着径直穿过院子,第五个院子。
那两个院子连房子都没有,就更别提宝物了。
直到第七个院子,才算有些收获。
周天申在第六个院子里找到一把木头梳子,木齿都已经破败,只在正中间镶嵌着一颗白色圆珠。
想着拿出去送给小揪,周天申便把木梳收进寸守物。
许不真找到一个梳妆台,上面的镜子表面光波流转,每当有人站在前面,都会投射出一个模糊的法相,应该是个法器,还算值点钱。
第七个院子中间有一个深坑,深坑四周插了一圈火把,火把上是白色火焰,院子深处还放着一把骨椅,椅子两边的把手上放了两个头骨,头骨的眼眶中,飘晃着两束白色火焰,骨椅后面竖立着一根巨大的树干,树干上面用鲜血画了一些符文,因为夜色深沉,所以看不真切。
周天申两人不知道千叶城的怪树,所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树干的真实身份。
两人警惕四周,站在深坑边,向下看去,深坑好似一个深渊,看不到底。
周天申扔出一颗乳白色石头,石头发出淡光很快被淹没在黑暗中。
许不真刚想唤出白光文字,下去一探究竟,周天申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看向前方,轻声说道,“先别急着下去,去其他院子看看情况。”
两人经过骨椅的时候,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在注视着他们,能够清晰的听到身边骨椅传来的呼吸声,由远及近,几近贴在他们的后背,全身汗毛竖立,周天申骤然握紧拳头,许不真用手指轻轻敲击他的手背,让他不要声张。
两人不动声色的走进第八个院子。
第八个院子真当的上灯红酒绿这四个字。
院子最中心的上空悬挂着一个十丈大小的四方灯笼,灯笼里面有一根硕大的蜡烛,蜡烛上燃烧着猩红色的火焰,忽闪忽闪的。
灯笼下面的院子里挂满了这种灯笼,院子的四个角摆放了四个大缸,大缸里面倒满了醇香的酒水。
房屋之间搭建起了一条廊道,廊道两边的木头栏杆上放满了猩红色的蜡烛。
廊道中有翩翩起舞的舞女,穿着凉薄的粉色轻纱,一颦一笑,勾人心魂。
廊道上面还站着一排舞女正在舞剑,剑尖直指周天申两人,在红光中潇洒挥舞。
许不真双指竖在嘴前,轻唤一声,散,白光文字化作飞箭,刺向舞女的胸口,舞女挥舞短剑,剑光如大圆,将那些文字挡在外面。
突然,唢呐声起,高高低低,起起伏伏,从院子一角走出一位头盖大红绸缎的婀娜女子。
女子手边有一位扶着她的老嬷嬷。
老嬷嬷手握大红灯笼,双眼低敛,扶着新娘子,踱步走向廊道。
此时,廊道前面突然凭空出现两个红木椅子,椅子前面还站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公子哥。
公子哥的胸前佩戴着一个大红花,红花紧紧的绑缚在公子哥身上,将公子哥的上半身勒出一个奇怪的形状。
公子哥嘴角流着血,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的新娘。
两位新人手牵在一起,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椅子上又凭空出现两具枯骨,枯骨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头上戴着绒帽,两者搭配在一起,看着极为滑稽。
夫妻对拜,公子哥弯下腰的时候,突然吐出大口鲜血,上半身也发出了骨骼断裂的声音,等到两人直起身子,新郎已经面无血色。
就要进行最后的流程,步入洞房了。
两位新人转过身,正对着周天申二人,新娘缓慢的掀开红盖头,就在快要露出真容的时候,突然一声爆喝,打断了这一切。
陈筷器手持亮晶长剑,化作一抹飞虹,闯进院中,长剑直接刺进新娘的身体里,然后又被猛然拔出,新娘向后踉跄几步,险些摔倒,被新郎扶住,新娘身上的伤口并没有流出鲜血,而她掀盖头的动作也没有停止。
这时,孟序从天而降,一眼紧闭,一眼瞪圆,白眼看鬼,一道精光从他的眼中爆射而出,打在新娘的红盖头上,新娘吃痛一声,倒地不起。
孟序落地,陈筷器问道,“成了?”
孟序没有言语,从袖中拿出一块招魂幡,幡面上写着‘阴阳眼’三个字,幡子发出白光,照在新娘身上,一阵黑雾腾飞,最终被收进幡子里。
陈筷器再问,“这次没问题了吧。”
孟序点点头,心情大好,这次出门竟然能够收到一只地境修为的恶灵,已经算是完成了家族交代给他的任务,不虚此行,再三向陈筷器道谢。
要不是有他相陪,自己一个人想要收拾地境修为的恶灵,还是有些困难的。
就在二人放松警惕的时候,新郎突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只见新郎四肢伸展,挣断身上的枷锁,从后腰拔出一把短刀,插进自己的胸口,向下慢慢滑动,伤口处鲜血爆射。
从他的肚子里,慢慢的爬出一位浑身浴血的女子,女子双眼反白,直勾勾的看着他们四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就这样
从新郎肚子里爬出来的女人,慢慢站起来,身上还穿着那身大红色旗袍,舔着手指上的鲜血,另一只手上抓着一根滴血的肠子,阴恻恻的笑着。
陈筷器双手握剑,横在胸前,向身旁的孟序问道,“怎么回事?”
孟序则是轻轻握住招魂幡,满脸肃容,“被骗了,幡子里面装的不是她的魂魄,应该是那个新郎的。”
陈筷器一边堤防女人,以免她暴起杀人,一边问道,“那他们两个又是怎么回事?”
孟序看向身后,周天申和许不真嘴角含笑,双眼反白,两人手牵在一起,和之前拜堂的那两位新人的动作一模一样。
他解释道,“丢魂了,趁她还没有得逞,你帮我拖住她,我去救他们。”
说话间,孟序转过身,从幡子里揪出一缕阴魂,手掌作刀,将阴魂一分为二,分别放在周天申和许不真的头顶上,阴魂被孟序捏成一朵花的样子,然后将招魂幡竖在身旁,双手掐诀,整个院子的风水开始发生诡谲的变化。
刚才还打算坐等看戏的女子注意到身边的变化,大惊失色,恼怒的将手里的肠子扔到陈筷器眼前,然后一掌拍出,肠子在空中爆炸,陈筷器没做任何抵挡,眼睛紧盯着女子的一举一动,长剑横劈,剑刃划着女子的手心,女子的身形在空中拧转,踢出一脚,陈筷器不甘示弱的打出一拳,拳脚相抵,女子飘回到原地。
陈筷器甩动发麻的拳头,收起长剑,摆出一个拳架。
女子笑道,“这位公子要对我这个女人动拳头?”
陈筷器沉声道,“你是人吗?”
女子恼羞成怒,五指成爪,直冲到陈筷器眼前,手指拍在陈筷器的拳头上,留下四道血印,陈筷器沉稳应对,向上打出一拳,拳风阵阵,逼迫女子落在地上,然后双脚迈出,逼近女子,又接连打出三拳,分别打在女子的手掌,腹部和脑袋上。
最后一击,直接将女子打的倒飞出去,陈筷器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返回到孟序身边,重新抽出长剑,随意挥动,两道剑气如风,将廊道和上空的四方灯笼从中斩断。
整个院子暗了一半。
陈筷器问道,“怎么样了?”
孟序双掌一拍,吐出一口浊气,“好了。”
周天申和许不真两人回过神,揉着头问道,“发生什么了?”
陈筷器冷笑道,“这不是很明显嘛,你俩在拜堂啊。”
周天申迅速甩开许不真的手。
许不真笑道,“干嘛,我又不嫌弃你。”
周天申感到一阵恶心,“我怕我配不上你。”
听着两人的调笑,陈筷器突然如临大敌,“我觉得咱们还是先将眼前的敌人解决了比较好。”
孟序迅速调整好状态,手持招魂幡,轻轻的敲击着地板,一圈圈涟漪从中散开,从地下飘出一颗颗绿色荧光,他们围绕在孟序身边,缓缓律动。
看着那几颗围绕在自己身旁的绿色荧光,陈筷器问道,“怎么才这么一点?”
孟序揉着眉心,头部传来轻微的疼痛,“刚才耗费了太多心神,能召唤出来这些已经是很不错了,待会你打头阵,我从侧翼掩护你。”
周天申抽出身后的竹剑,跃跃欲试,“你们要是累了,我可以随时接班。”
陈筷器讥讽道,“两个人同时掉进她的幻术陷阱里,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说这种话吗?”
周天申表情冷淡,反驳道,“要不是我们解决了城内的那些骷髅,你们恐怕早就死了,还能到这。”
陈筷器还想接着说,被孟序拉住。
孟序打圆场道,“你们两个帮着解决后面的事情吧。”
许不真凝视手心中的文字说道,“他说的没错,后面的院子也有问题。”
周天申活动四肢,和许不真一起转身正对有深坑的院子,轻声问道,“是那个骨椅,还是深坑?”
许不真忧心忡忡,“恐怕两者都有。”
孟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只要将骨椅上的人封印在深坑里面,整个城主府就算是安然无恙了,其实那个深坑本来就是为幕后的死灵准备的,只不过中间出了一下差错。”
孟序没有接着往下说,周天申也不想知道那么多。
他双手紧握竹剑,竹剑上剑气陈陈,长袖飘飞,周天申揽袖,握住袖口,鼓囊的袖子里面装满了剑气。
许不真将罗盘竖立在左手前面,指针指向做左手边,正是骨椅所在的位置,许不真手指虚握,从袖子里钻出三股灵力,灵力为土黄色,缠绕着他的胳膊,注入到罗盘中,机括声起,罗盘周身向外延伸,体积变大一圈,底部浮现出奇怪符文和雕刻,还有一个圆形转轴,转轴上面有一圆珠,圆珠通体黑色,黑色圆珠通过转轴连通着指针,只要注入灵力于其中,指针就会旋转。
指针向外凸起,底部是一块黑铁,黑铁周身有一圈圆孔,从圆孔中钻出来一根黑针,指针表面也钻出来一根黑色铁针。
许不真一手虚握罗盘,一手双指竖立于身前,沉声道,“你将骨椅上面的家伙引到深坑,我来封印他。”
周天申将竹剑斜放在身侧,另一只手抓着袖口,放在身后,“没问题。”
一只白骨手从左边墙壁那里慢慢伸出,抓在墙壁上,青冈石被抓出裂痕,呼吸声再一次从墙壁那里传来。
周天申沉声道,“它来了。”
许不真一步步向后退去,嘴里念念有词,罗盘开始旋转,一个个白光文字从指针中飞出,竖立在身前,形成一张大网。
周天申一步跨出,已然来到院中,转过身,面对骨椅上的白骨巨人。
巨人歪着脑袋,枕着手骨,说道,“你来了,受卿。”
周天申眯起眼睛,剑气腾腾从脚底生出,刮荡起衣衫,吹起周天申的头发,白骨巨人惋惜道,“原来不是受卿啊。你还算不错,可是不如受卿。”
杀机四起,周天申迅速侧闪,在空中不断的腾挪,可胳膊上还是被骨刀划出一道伤口,周天申落地,弯腰,劈出一剑,剑气砍在白骨上,溅起火花。
白骨巨人抹去身上的火花,说道,“就这样?”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还是你有办法
周天申一步跨出,掠向白骨巨人,刺出一剑,白骨巨人随意挥刀,竹剑剑尖顶着白骨大刀冲撞到青冈石墙上,石墙上出现一个巨大的凹陷。
白骨巨人抖落掉肩上的碎石,吐出一口白气,唏嘘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周天申抽出竹剑分毫,又猛然刺出,白骨巨人整个身体陷入墙壁里,周天申想要抽身离开,竹剑却刚好卡在白骨巨人的肋骨中间。
白骨巨人惨笑一声,一掌拍向周天申的脑袋,周天申单手抵挡,巨大的震力让他险些松开握住竹剑的手。
白骨巨人挥动白骨大刀,整面墙壁直接被砸的粉碎,直到白骨巨人脱困,周天申的竹剑还卡在他的身体里。
向前推动着身体,白骨巨人挥舞着大刀劈向周天申。
周天申一拍剑柄,竹剑穿透白骨巨人的身体,插在后面的石板缝隙中,自己也借助掌力顺利逃脱。
后退的周天申伸出一拳,松开袖口,一团剑气相互碰撞着冲向白骨巨人,白骨巨人斜劈出大刀,刀刃和剑气团撞在一起,爆发巨大的冲击力,突然弯腰的白骨巨人,将身体尽量躲在大刀后面,爆炸过后,尘土飞扬,遮挡着白骨巨人的身形。
周天申微微喘息,刚才一直压抑着剑气,让他废了不少力气,还好工夫没有白费。
尘埃散尽,白骨巨人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只是白骨大刀有些受挫,刀面上出现了好几道裂纹。
白骨巨人低头看向自己断裂的肋骨,呵呵道,“就这样?受卿,你说的没错,这个世界,真是让人失望啊。”
竹剑落在地上,周天申用脚抵着偏房的门槛,掌心青黄两色大起,剑芒和斧刃同时发动,双脚飞踩着地面,来到白骨巨人面前。
矮身躲过白骨大刀,一掌拍在白骨巨人的腿骨上,白骨巨人纹丝未动,周天申又拍出一掌,拍在白骨巨人的尾骨上。
白骨巨人扭头看向他。
如果白骨巨人不是白骨,那么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它说道,“你对我的屁股很感兴趣。”
白骨巨人后踢出一脚,周天申双掌递出,整个身体如断线风筝,砸落在竹剑旁,然后他突然猛然坐起,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痰,白骨巨人刚才的那一脚,分明蕴含了独属于死灵的死垢气,周天申一不注意,让死垢气钻进身体里面,吃了暗亏。
待周天申调理好,白骨巨人才手提着大刀走向他,刀刃摩擦着地面,迸射出一串电光火石。
握住竹剑,周天申后撤两步,甩出两道薄如蝉翼的剑气,然后紧随其剑气后,又是一剑刺出,白骨巨人冷哼一声,一脚踩地,整个院子颤动,大刀一挥,直接斩碎剑气,周天申的攻击也被刀罡化解,他狼狈的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
又是死垢气,这种专属于死灵的气息会对其他种族的身体产生致命的危害。
许不真站在门口,整张束灵网已经准备妥当,罩住了整个院门,现在就等周天申把白骨巨人引到深坑边缘,可是看眼前这个情形,周天申被消灭的可能性要更大。
他喊道,“周天申,你死了没有。”
周天申伸出一只手,摇了摇,“还早呢。”
许不真需要一边维持束灵网,一边还要时刻注意身后的战况,再加上刚才所中幻术,现在体力消耗的太快,已经有些气喘。
对于修道者来说,灵力多少是一部分因素,气力的长短和多寡同样至关重要。
另一处战场,陈筷器一拳落空,不敢待在原地,不断后退,并且警示着四周,以防女人偷袭,孟序身边的土黄色萤火已经消耗了一半,那个女人也才受了一点轻伤。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许不真在心里想着,继而向身后的孟序建议道,“要不我给你们让开一条道,你们把那个女的引到对面院子里,然后咱们四个对付他们两个,总比这样各打各的好。”
孟序思量片刻,觉得在理,便向陈筷器提议,陈筷器原本还打算拒绝,想用自己的实力打败眼前的女人。
可是看那个无论怎样都不会伤及根本的女人,不免皱起了眉头。
按理说,他已经使出了七分力,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地火境八关的修道者,眼前这个女人最多不到地心境,实力与他相差无几,可是在吃了他几记重击之后,除了吐出一口血,再没有任何伤势,而自己身上已经多了十几处伤口,实力大打折扣。
要不是孟序的萤火从中作梗,自己只会更加狼狈。
孟序催促道,“凭我们两个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许不真说得对,有他的束灵网在,解决掉这两个死灵绝不是简单的事情。”
无奈之下,陈筷器只能点头,拔出插在地上的亮晶长剑,挥出一个十字剑气,又打出一拳,拳罡跟在剑气后面,在女人用手指撕碎剑气后,拳罡直接打在女人的手指上,她的长指甲直接从根处断掉,女人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着下嘴唇,尖叫着冲向陈筷器,猩红色指甲在空中暴涨到三尺有余。
孟序见此,直接放出剩下的所有萤火,企图阻拦女人片刻,可是就算是萤火在女人的脸上爆炸,炸烂她的半张脸,女人依旧没有停下脚步,陈筷器双手握在一起,轰击地面,地刺冲波,数块尖石从地底钻出来,顶着女人冲向半空。
陈筷器,许不真和孟序三人一起来到周天申所在的院子里,周天申和白骨巨人正在缠斗,周天申处于下风,体内的死垢气不除,他的实力就不能完全施展不出来。
孟序和许不真各自占据一个角落,躲在黑暗中,许不真抽空唤出云鱼和九字真言,文字狱是他最后的杀手锏,现在还不是施展的时候。
云鱼的身形在空中暴涨,飞到半空中已经变成了赤尾鱼的样子,两条胡须好似蛟龙,在空中胡乱挥舞。
许不真喊道,“干掉那个女的。”
赤尾鱼打出两个喷嚏,云雾从它的鼻子里钻出来,笼罩着它的身体,女人从高空下坠,双掌在额前张开,指甲化作大盾护住她的身体。
云鱼吐出一道云柱,云柱中还藏着几颗深水炸弹,算是云鱼的一种本名法术。
不见女人任何闪躲,直接冲进云柱,爆炸声起,整根云柱炸的粉碎,女人衣衫褴褛的掉落在院子里,许不真捂住眼睛,嘴里默念‘非礼勿视’。
女人站起来,早已经等的不耐烦的陈筷器直接一拳锤在她的后背上,女人被击飞,又被白骨巨人伸手抓住,扔到身后,周天申翻滚着来到陈筷器身边,起身说道,“对待女人也这么暴力。”
陈筷器懒得理会,问道,“那个巨人什么实力?”
周天申揉着肩膀上的肿块,刚才那里被白骨巨人锤了一下,现在还疼着,说道,“实力在地火境和地藏境之间,我有些琢磨不透,反正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强,其实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最主要的是他的身体,太硬了,我根本就砍不动。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陈筷器嗤笑道,“你都没办法,我又能有什么办法,砸碎了了事。”
周天申笑道,“还是你有办法。”
第一百六十八章 笑望
周天申右腿后撤一步,上半身向后拧转,竹剑横于胸前,阵阵冷风从周天申脚底生出,向上扩散,于手臂两侧汇聚。
剑气从剑柄处开始蔓延,在竹剑剑身上,逐渐延伸出二尺长的剑芒,剑芒闪着翠绿色淡光,平静如水,无风无波。
另一边,陈筷器摆出一个拳架,拳头之间迸射出闪电,劈里啪啦的响着,其周身上方出现一小片乌云,刚好笼罩住他的整个身子,雷电从乌云中落下,砸在地上,溅射的闪电缠绕在陈筷器全身。
陈筷器的双目徒然爆亮,射出两道精光,他畅然一笑,“天雷蒸腾,孟序,我已然是小宗师了!”
站在角落,以家族秘法,从这座死城地底下召唤出数只枯白死灵的孟序笑道,“恭喜陈兄。”
女人走上前,猩红的指甲指着陈筷器,愤然道,“小宗师又如何,不过就是鲁莽武夫罢了,看我不把你给开膛破肚,挖了心肉一口吃了...”
话音未落,女人就被白骨巨人一手握住她的腰身,随手扔向院子中心的深坑里,女人立刻甩出双手,那些暴涨的指甲如今成了她的救命稻草,插在深坑旁,咒骂的声音不绝于耳,“你干什么?”
白骨巨人不留情道,“你过界了。”
看两人开始内讧,陈筷器也决定不再留手,低吼一声,一脚震碎脚下的青冈石,整个人跃起腾空,一拳锤在白骨巨人胸前,丝丝闪电顺着他的拳头窜进白骨巨人的身体里,陈筷器拧手一拉,一根雷电绳子在他手中编织成,缠绕着白骨巨人的身体,砰然作响。
周天申瞅准时机,一剑刺向白骨巨人的头颅,剑芒穿透白骨巨人的整个头颅,紧接着周天申被白骨巨人一掌拍飞,整个身体陷进青冈石墙上,陈筷器也被殃及池鱼,整个人被白骨巨人踩在脚下,他的半个躯干都陷入了青冈石板内,白骨巨人挣断身上的雷电绳子,一刀穿透陈筷器头前的一整块青冈石。
这时,孟序从角落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一支死灵队伍,只见他翩翩笑着,宛若换了一个人,“范将军,受卿告诉我,他很想你,希望你能下去陪陪他。”
白骨巨人转过头,头颅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眼眶中的那两束白色火焰轻轻跳动,它怔怔的看着走在孟序前面的文弱公子,说道,“我和受卿十岁相识,十二岁结交,十六岁成为拜把兄弟,十八岁时,我是将军,他是军师,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来不会说想我这两个字,哪怕是我死了。”
白骨巨人猛然冲向孟序,怒吼道,“你敢侮辱受卿,你以为你是谁!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们!”
趴在地上的陈筷器,冲着孟序所在的位置吼道,“孟序,快走,你不是他的对手。周天申,许不真,你们两个死了没有,快救孟序。”
周天申半昏半醒,挣扎着坐起来,刚才那一掌,白骨巨人至少用了八成力,他能活下来,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了。
许不真还在维持着束灵网,法诀一出,束灵网呼啸着罩在了白骨巨人的身上,最后一刻,白骨巨人一刀劈砍在文弱公子的身上,文弱公子惊叫着魂飞魄散。
白骨巨人躺在地上,奋力丢出白骨大刀,大刀旋转着绞碎许不真及时扔出的九字真言,只这一下,许不真就用掉了两张底牌,要是白骨巨人挣脱束灵网,他们四个都要死在这。
白骨大刀斜插在孟序身边,他身边的所有死灵化作一股青烟,漂荡在天地间。
幽幽鬼鸣,告慰生人。
束灵网是咒术师的秘法之一,与阴阳眼孟家的唤死灵决和魂灵师马算的归魂有一在阵相似,都是应对死灵的法术。
白骨巨人生前是一位地藏境修为的大将军,死后被埋在地下,因为是被人召唤而出,所以修为境界只有地心境,但又因为有法器白骨大刀在手,所以要比寻常的地心境还要厉害上一些。
白骨巨人已经放弃了挣扎,躺在地上,眼眶中的白色火焰飘动,白骨因为束灵网蕴含的天地正气而被烧成了黑色。
周天申,陈筷器,许不真和孟序四人来到白骨巨人面前,一人占据一个角,以防白骨巨人暴动,他们也好及时制止。
白骨巨人眼眶中的白色火焰缓慢熄灭,陈筷器指着地上的白骨巨人问道,“这个怎么处理?”
周天申揉着还有些发懵的脑袋说道,“他是被许不真抓到的,当然归许不真了。”
陈筷器反驳,“那可不行,要不是孟序找到了他的弱点,让他发怒,漏出破绽,许不真能这么轻易的抓到他,怎么说也要一人一半。”
周天申也不客气,“孟序不过是找出来一个小白脸而已,算什么本事,而且最后小白脸也没派上用场。”
这时,一声豪迈的笑声从城主府外面传来,接着四道虹光从天而降,丝毫不客气的砸落在青冈石板上。
赤子大笑道,“咱们可算是进来了,范胖子,你不是想要宝贝吗,怎么还不去拿啊,现在可没人管着你。”
范海子意味深长的看着周天申四个人,“算了,还是让这四位小娃先拿吧,我只要那个木头钗子就行。”
周天申笑道,“前辈,钗子我已经找到了。”
范海子抚须笑道,“真是年少有为啊。”
陈鳞走在最后,“你们四个要是分赃不均的话,可以考虑把白骨巨人卖给我们四个。”
周天申好奇道,“前辈,这个白骨巨人到底是谁啊,修为境界这么高,难道他就是这座千叶城的城主?”
陈鳞说道,“算是吧,只不过只当了一年就因病去世,没想到他就是这场祸乱的起因,你们能将它擒获,也算是大功一件,帮助一方除暴安良了,只要把这一笔功劳记上,那么你们参加内院考核就算是事半功倍了。”
陈筷器拱手行礼道,“多谢前辈。”
陈鳞眯起双眼,“这是你们自己的造化,不用谢我。怎么样,我敢才的提议,你们意下如何?”
陈筷器擅作主张道,“如果前辈真的想要这具白骨,送给前辈又有何妨!”
周天申皮笑肉不笑道,“他说的没错。”
孟序呆呆的看着束灵网,没有任何异议,许不真也打起了哈气,今夜真是太劳累了。
赤子连摆手,“那可不行,东西是你们的,无功不受禄,平白受人恩惠,只会招来横祸,老夫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白要过别人的东西。快说,你们出什么价,或者最想要什么东西,我们都可以给你们用来交换。”
周天申开玩笑道,“我想要老前辈给我当一年的保镖。”
赤子一个大跨步,悚然来到周天申面前,大袖一挥,使劲的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道,“萧蓝,听到没有,这个小子想让我做他的随从,这真是老夫这些年听到的最好的笑话,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天申刚想解释保镖和护卫之间的区别,萧蓝也来到他的面前,手掌放在他的肩膀上,“小娃,不得不说,你是我认识赤子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提出让他当你随从的人,不过很可惜,我们还有使命在身,现在还不能答应你。当然,你要是愿意等上十年的话,我们之间的交易还是可以商量的。”
周天申干笑道,“前辈不用这么认真,我也就是随便说说的,你们要是真的想要这具白骨巨人,那你们就给我一个护身宝甲吧,最好是那种特别贴身的,薄如蝉翼的那种。”
赤子大笑,“你这个小子还真是会狮子大开口,行吧,我答应你了,你们三个有什么要求尽管说。陈鳞,这个小娃的护身宝甲我给了。”
陈鳞笑望向另外三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借你一剑
许不真脸色有些苍白,“那我就要一套兵法战书吧,品阶不用太高,只要能有几篇像样的战术就行。”
孟序说道,“听闻马算长老那里有几卷鬼书,旁人很难借到,我想恳请前辈帮我说一声,我只要借阅一个月就行。”
陈筷器说道,“那我就要一双拳套,我正好也需要换一件新的武器了。”
范海子点头,“我和马算还算是有些交情,鬼书这件事,我可以去和他说。”
陈鳞抢先一步道,“兵法战书我这里就有,你来看看需要什么。”
萧蓝说道,“我这里也正好有一双拳套,是我以前留下的,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传承人,希望适合你。”
一向少语萧蓝一口气说了说么多话,这可让他的老朋友赤子大吃一惊。
赤子看向陈筷器,“小子,萧蓝这个老头子的拳道可是不得了,能够得到他的指点,你小子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陈筷器拱手行礼,“多谢前辈。”
萧蓝摆手,让他不必如此。
范海子招手让周天申过来,周天申随即小跑到他身边。
而后被范海子拉到一边,后者搓着手指问道,“那个木头钗子在哪呢,让我看看。”
周天申从怀里掏出来,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在这,幸好他没有把它放进寸守物里。
范海子伸手接住,借助深坑边缘处的微弱烛光,细细察看,良久,才肯抬起头,呵出一口气,笑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真是太感谢你了,这个东西你拿着。”
说话间,范海子从袖子里抖落出一个小瓷瓶,瓷瓶里面装着的就是几天前周天申服下的那些丹药,一共还剩下十一粒,周天申攥紧瓷瓶问道,“是不是有点多啊。”
范海子早已经收好木钗,这类宝物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越少人知道就越神秘,
听闻周天申的话语,他笑道,“不多不多,要不是我身上就带了这么多,我还打算再送给你百八十个的,这一类丹药其实不是那么值钱,只不过大多数都在那些家族和宗派手里把控着,真正流落到我们这些散修手里的并不多,所以才会这么稀有,你呀,就放心收下吧。”
周天申谨慎问道,“前辈是不是炼丹宗的人?”
范海子恨铁不成钢道,“我刚才不都说了,咱们散修!你们虽然是学院的人,但是一毕业,要是不加入宗门,不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散修不易,一定要看准时机,机缘,福运乃至因果这种玄之又玄再玄的存在,还是少沾染一些为好。”
他拍拍周天申肩膀,“这些都是我这个老头子的自言自语,你不用太过放在心上,但最好也想一想。行了,他们都去找宝贝了,你也赶快过去吧,千万不要错过了好东西。”
周天申点头离开,追上已经和陈筷器,孟序两人分道扬镳的许不真。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心情大好的范海子走到陈鳞三人身边,低头俯看已经没了束灵网的束缚,眼眶中重新燃起白色火焰的白骨巨人。
此时的白骨巨人盘腿坐在地上,身上穿来一身青铜铠甲,胸前的甲片一片片向下压着,沉重非常,头上戴了一个青铜头盔,很久以前的样式,现在就只差那把白骨大刀没有归位。
白骨巨人开口道,“我本命范粲,乃兵家传人,自知罪孽深重,还望各位仙师给我一个痛快,让我早日摆脱这白骨身躯,死灵之魂。”
陈鳞面色沉重,“那你可还有什么遗愿?”
白骨巨人摇摇头,手握白骨大刀,“多谢各位仙师了。”
陈鳞一掌拍在白骨巨人的头上,金黄色光芒从掌心散开,包裹白骨巨人,光芒乍亮,散尽,原地只留下一堆白色粉末,陈鳞揽袖,白色粉末被风吹起,飘散落进深坑中。
陈鳞说道,“看来咱们的担忧有些多心了,怪树可以和白骨巨人合二为一,要不然,这四个小娃也不会活着等到我们出现。”
范海子笑道,“接下来是哪一个?”
萧蓝从怀里拿出一块黄铜水镜,镜面处有一黑点,他挠挠头,“这次有点远啊。”
天首大陆分为尘世间和修道路途,尘世间生活着世俗凡人,修道路途中存在着修道者。
修道者分两种,背后有宗派和家族支撑的世家子和无根浮萍的散修。
散修修行不易,但却相对自由,各自做事都有各自的准则,很少发生看人脸色行事的情况。
陈鳞,萧蓝,赤子,范海子四人当年都曾是名动一时的散修,因为一些不好开口的事情,承蒙了黄昭子庙一份大人请,便暂时听从黄昭子庙的差遣,帮助黄昭子庙做一些他们不好出手的事情,比如收服佛,道,兵三家堕落的灵魂。
万年前,三家背叛人族,试图与死灵族一起联盟推翻锁沦大帝,可惜锁沦大帝实力太过强大,距离飞升成仙只差一步,所以,以毒龙为首的死灵族大败,被人族驱逐到崖州,而三家也因为背叛之罪,成为了被打压的对象。
三家之祖为了赎罪,自愿画地为牢,自困于中州其中三座大山之底,至此已过万年。
而三家余下弟子也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压。
譬如这位白骨巨人,生前就曾是一位兵家大将军,因为忍受不了同僚离他而去的噩耗,在千叶城自裁,死后被死灵族趁虚而入,尸骨被从地底里挖出,浑噩的灵魂被怪树占据,造成了这次千叶城的屠城。
除了陈鳞四人,这类事件在其他州域也在发生。
五和国的押解任务应运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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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最深处的两个院子,周天申撅着屁股,正在把一个木头箱子从一个浅坑中抬出来。
许不真仰头看着院角的一棵光秃秃的树干,树干上同样用鲜血画着一些符文,鲜血渗进树根的底部,泥土变成深黑色。
周天申打开木箱子,里面只有几把短刀和一些刀鞘,他从寸守物里取出一把短刀,自从离开邨州,他就再没有拿出来过。
此时,刀面上的金粉狮子在昏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尤其是狮子的眼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好似在与你对视。
周天申偷摸着拿过木箱中的刀鞘,和自己手中的短刀比对了一下,没有一个合适的,他又把短刀收进了寸守物,把刀鞘放回木箱,这时许不真也已经转过头,问道,“刚才怎么不把你手里的短刀拿出来?”
周天申嬉笑道,“我忘了。”
蹲到箱子旁边,许不真挑拣着里面的刀具,说道,“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多过问。等这里的事情完全解决了,我们就各奔东西吧。”
周天申忙解释,“我真是忘了,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许不真拿起两柄一模一样的短刀,刀鞘上各刻着‘从’和‘心’两字,周天申探过头,笑道,“这不就是怂吗。”
收起短刀和两把刀鞘,两者正好合适,许不真将它们挂在腰上,左右各一柄,起身,“就这两个了,再找找,看还有没有什么宝贝,好拿出去卖了换钱。”
周天申和许不真走进最后一个院子,他们和陈筷器有约定,剩下的两个院子,各自一半,各自能找到什么宝贝,全凭运气。
周天申不屑道,“说好了,这两个院子归咱俩,前面的院子归他们,找不到宝贝又不是我们的错,干嘛还要把这两个院子分给他们?”
许不真笑道,“他们不是说了,愿意把从那几个院子里找到了的宝贝分给咱们一半,他们既然愿意开这个口,我们总不好回绝吧。”
周天申讥笑道,“你脾气真好。”
许不真说道,“你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差劲了,难道你自己都没有发现,自从来到了这千叶城,你整个人都变了,刚才那些话,可不像会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满脸疑惑的看着许不真,周天申问道,“真的?”
许不真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看来你真是憋久了,现在好不容易来到一个杀自己同窗也不用负责的地方,本性就彻底暴露出来了。这也难怪,咱们人道每天都在宣扬以人为本,可是每一个活生生的人都是不可复制的个体,我们又如何要求的了别人。到头来,只会害了自己。”
快速跟上许不真的脚步,周天申问道,“你后悔选择了人道,那为什么不换一条路走?”
许不真没有回答。
“我认为你的想法不对。”周天申在后面喊道。
许不真却已经走进了最后一个院子里,完全没有回答他。
最后一个院子里没有房间,只有三面被写满符文的青冈石墙。
周天申后一步走进院子,这时许不真已经拿出罗盘,正对着正中间的那面墙璧。
白光文字在他面前组成一面墙壁,许不真的手指不停的在白光墙壁上点动,那些文字在他的指挥下,按照墙壁上的符文重新组合。
周天申问道,“你还会符箓术?”
许不真严肃道,“人道,总归是都要多学一点。而且咒术师本就是符箓和阵法双修,我现在只不过是捡起老本行而已。”
周天申默然,走到左边的墙壁前,从寸守物中取出一副笔墨纸砚,盘腿坐在地上,细心描画。
符箓师这个身份对于周天申而言,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如果当初自己能够在七窍山上悟有所成,那么他不介意跟着丁湖修习符箓,可是在丁湖眼中的天赋,在他这里却不值一提,这不单单是那只狮子的问题,最主要的是周天申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所以他下了七窍山,再没有提起有关符箓的事情。
今天来到千叶城,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符文的存在,周天申想把它们描画下来,送给丁湖,就算是当作给他的谢礼。
陈筷器二人来到最后一个院子,也看见了三面墙壁上的符文,他和孟序两人对符文都没有兴趣,便离开了院子,向城外走去,两人都有所获,陈筷器还趁此机会,拳法升至小宗师,已经可以回到学院,去内院修习了。
做好各自的事情,周天申和许不真也一起离开了城主府,走到城门口,发现陈鳞正站在城门口前的那面石墙前,若有所思。
听到声音,陈鳞向后看去。
陈鳞看着姗姗来迟的两位,指着周天申背着的竹剑,伸出手笑道,“小娃,把你的剑给我用用。”
第一百七十章 可别走神啊
周天申将竹剑交给自己右侧,单手垂立在身侧的陈鳞。
只看陈鳞横握剑柄,大袖飘飘,清风阵阵,长发紧贴着后背,一丝丝涌动的灵力在他周身盘旋,如一条无头蟒蛇。
不见任何动作,只听到呵呵一笑,紧接着陈鳞横着挥出一剑,而后竹剑斜钩,手腕拧转,竹剑竖立身前,又迅猛劈出一剑,两剑接踵而至,挂着四具死尸的石墙被二分为四。
四块石头摔落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又一瞬间,陈鳞睁大双眼,胡须横飞,接连挥出八剑,分别砍在石块上的不同位置。
剑气和石块相撞,发出铁器碰撞的声音,溅起一阵电光火石。
石头上的死尸碎块突然发出凄厉的吼声。
这时,赤子和萧蓝从两侧的废墟中猛然窜出,一人护着周天申,一人将许不真挡在身后。
两人手上皆有法器傍身。
赤子手里握着一根炽焰色长鞭,长鞭的尾端有一根精钢长刺,上面催有剧毒,只要地心境修为以下的修道者沾染上一分一毫,不出三刻,必将暴毙身亡。
另一边,萧蓝身形笔直,手里端着一个大如水缸口的黄铜水镜,水镜的四个角上都有一块黑色圆珠,萧蓝手指轻点在水镜上,激起一阵涟漪,一个碗口大的黑洞出现在其中。
萧蓝疾声道,“快点。”
赤子甩出长鞭,长鞭在空中纠缠出一个奇怪的样子,好像是捆住了什么,使得赤子颇有些吃力道,“陈鳞,你到底行不行啊?”
陈鳞充耳不闻萧蓝的提醒和赤子的抱怨,将竹剑插在面前的土地里,双手结印,周身的灵力开始形成一张巨大的束灵网,站在城墙头,以防不测的范海子瞪大了眼睛,唏嘘道,“百发一网,没想到还能在有生之年见到此等绝学,这次可真是来着了。”
他冲着黄昭子庙的方向,呢喃道,“你们还真是给我们找了一个好差事啊。”
再看下面,一张巨大的束灵网悬浮在陈鳞头顶之上,束灵网之大,足以罩住整个城主府。
上面的网线都是一道道粗如手臂的剑气。
陈鳞速喊一声,疾,束灵网化作一抹虹光,罩在石块上。
石块上的死尸碎块开始剧烈反抗,从它们的身上断断续续的飘出数个奇形怪状的死灵,拼凑在一起,和石块上的死尸的姿势一模一样。
头朝下,四肢折断的死灵高声喊冤,“我做错了什么,你们竟然这么对我?”
跪在地上,双臂被砍,两肋插着骨刀的死灵阴狠笑道,“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全部!”
双眼被挖走,嘴巴被砍掉一半的死灵,含糊不清道,“哈哈,有本事我们一对一,你们敢吗。”
陈鳞看着阴森恐怖的三个死灵,或跪或站在束灵网下面,松了一口气,不为它们的威胁所动,满脸笑意,“还好赶上了。”
范海子在城墙上喊道,“陈鳞,还少了一个。”
赤子怒道,“他妈的,还有一个在我这,你们到底帮不帮忙?”
陈鳞笑着拔出竹剑,朝身后甩去,竹剑斜插在半空中,上面有几条灵力细线,细线自动结成束灵网,绑缚着最后一个死灵,赤子收回长鞭,咒骂道,“他妈的,差点就被你逃走了。陈鳞,这次的赏银,我要拿大头。”
陈鳞收回竹剑,还给周天申,他才是最应该如释重负的一个人,笑道,“全都给你都行,萧蓝,还是赶快把这四个孽障封印了好,以免它们在滋生出祸端。”
萧蓝点点头,双指合拢,轻念一声咒语,两张相差悬殊的束灵网被收进黄铜水镜的黑洞中。
陈鳞向已经被吓呆的周天申二人解释道,“千叶城的真正祸端其实是这四个死灵,它们的真身就是当年因为移植怪树,被千叶城的第一任城主赐死的奴仆。因为这四人心生不满,便被遗留在中州的死灵族钻了心魔的空子,不仅杀了城主报仇,还将城主府改造成了炼骨窟,每一任的城主和其手下的暴毙都是这个原因,只是炼骨窟中宝贝众多,它们又和其他城池的城主有过交易。城主真正的死因便被瞒了下来,直到今年,这四人不满足城主府的那一点人口,便将整座千叶城变成了一座死城。其实早在第一任城主暴毙的时候,黄昭子庙就来过这里调查,只是当时这四个死灵还不成气候,便被来这里调查的八剑等人忽略了过去,没想到最终会酿成此等大祸。”
赤子哈哈大笑,“现在那几个人还不知道是因为他们的疏忽,才造成千叶城被屠,要是把真相告诉他们,不知道黄昭子庙会怎么处置他们。”
萧蓝冷眼看向赤子,在一旁说道,“收回头衔,废去修为,终生囚禁在一罪山林中。”
赤子打哈哈道,“那还是算了。”
陈鳞干咳一声,“周天申,许不真,这本不是你们应该知道的事情,可是事出突然,我只能把所有的真相告诉你们,但是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还请你们能够好好保守这个秘密。”
周天申和许不真对视一眼,双双拱手道,“前辈放心,我们自会守口如瓶。”
陈鳞点头道,“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们也抓紧时间回学院吧,要是错过了内院考核,就得不偿失了。”
两人走之前,赤子交给周天申一个包袱,里面装着一件护身宝甲,是赤子答应给周天申的谢礼。
范海子亲眼看到两人登上山巅,彻底离开千叶城地界后,才飘下城墙头,来到三人之间,问道,“要不要再彻查一下,万一有漏网之鱼,我们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
陈鳞赞同道,“确实,那咱们就分开行动,一个时辰之后,山顶会和。”
四人向四个方向掠去。
良久,城门口一个深坑中,两束白色火焰悄然升起,有低沉声音从中传来,“他们走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另一个尖锐声音说道,“不行,他们只是去搜查漏网之鱼了,必须要在他们真的离开之后再出去。”
低沉声音说道,“咱们这次来了这么多兄弟,结果最后就只剩下咱们两个,要是首领知道了,他一定会生气的。”
尖锐声音说道,“首领早就料到了这种结果,在离开的时候,他找过我,说这次的行动凶多吉少,我们很有可能会被一网打尽,能活下来一个,就说明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而现在我们活下来两个,说明我们大获成功,明白吗?”
低沉声音沮丧道,“为了逃出束灵网,我们的半条命都没了,现在就只剩下这么一点修为,连杀一个普通人都费劲,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眼下还不知道能不能离开这里,真不知道首领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同意那个家伙的计划。”
尖锐声音说道,“行了,别垂头丧气了,至少我们还活着不是吗,等他们走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首领特意嘱托我,我们在那里可以得到帮助,只要帮助首领拿下中州一半的领土,我们哥俩就飞黄腾达,再也不用看那些人的脸色行事了。”
距离千叶城八十里远的醉城,周天申和许不真来到一家酒楼,周天申背着竹剑和包袱,许不真手里握着登山杖,坐在靠窗户的位置,阳光照在身上,一种久违的感觉。
解下背后的斗笠,放在身边,喝了一口热乎乎的茶水,周天申的声音都满是疲惫,“赶了这么远的路,真是渴死我了。”
许不真指了指楼上,笑问道,“吃过饭,睡一觉?”
周天申点头答应。
两人从千叶城出来,为了不被山下的人认出来,连夜从山上跑下来,还专门挑了一条小路走,为了遮人耳目,许不真连云鱼都没敢叫出来,两人就这么一口气赶了八十里路,一大早来到了距离千叶城最近的一座城池,醉城。
吃过饭,两人在酒馆美美的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了醉城,着急忙慌的来到西华山,然后两人靠着伍师兄的关系,又白搭了一次翅船,为了庆祝二人的成功,伍师兄特意抽出时间,在二层小楼前面,给两人摆了一场宴席。
参加宴席的人有伍师兄,周天申,许不真和终于舍得出来的赤尾鱼。
赤尾鱼趴在小楼楼顶,翻着肚皮,惬意的晒着阳光。
伍师兄举起酒杯,周天申和许不真与他碰杯,伍师兄仰头,一碗酒下肚,说道,“小师弟,你们到底是怎么解决千叶城的事情的,快好好给我说说。”
周天申笑道,“初到千叶城确实感觉那里很凶险,但是那里的死灵都已经被黄昭子庙清除了一遍,剩下的一些小鱼小虾完全不是我们的对手,然后我们就把千叶城的事情解决了。”
伍师兄目瞪口呆,“就这么简单?”
周天申两手一摊,“就这么简单。”
伍师兄还想问一下细节,都被周天申搪塞过去,无奈,连喝两碗酒,夹了一口肉菜问道,“小师弟,你给老师写信了没有?”
周天申说道,“还没呢,老师给你写信了?”
伍师兄干笑两声,“怎么可能,我就是随便问问。对了,吃完饭,和我切磋切磋。”
周天申喷出一口酒,咳嗽道,“真假,我才刚来。”
伍师兄笑道,“你不想练拳了。”
周天申说道,“真不太想了,不过和你切磋倒是可以一试,师兄是地藏境?”
伍师兄竖起大拇指,“师弟好眼力。”
周天申低声道,“师兄,能不能把境界压到地火境?”
伍师兄专心吃菜,没听到周天申的问话。
二楼练功房,伍师兄穿一身无袖长衫,手腕上带了两个手镯,双臂环胸,问道,“小师弟,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周天申在衣服外面套上一件亮晶晶的软衣,手握竹剑,腰上挂着登山杖,然后又拿出伍师兄送给他的两枚竹简,竹简两面上各刻着众鬼不跪,自有天雷四个字。
伍师兄对这八个字,自当是熟悉不过,就是不知道这天雷的威力怎么样,伍师兄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周天申咧嘴笑道,“伍师兄,我现在才地心境六关,你可是地藏境,高我两个境界,我不做点防备措施怎么行。”
伍师兄伸出大拇指,“小师弟,你牛,但你至少把竹简收起来啊,那可是天雷啊,会死人的。”
周天申哦一声,收起竹简,偷偷的从寸守物里取出为数不多的光照符和四两千斤符。
伍师兄扭动两下脖子,发出黄豆爆响的声音,轻喊一声,“开始。”
竹剑瞬间出现在伍师兄的眼前,伍师兄还想故技重施,双掌拍向竹剑,却落了一个空,竹剑下滑,刺向他的下身,伍师兄后退一步,然后迅猛踢出一脚,竹剑左闪,仍是没有躲过。
周天申连退数步,左手背在身后,做好随时和伍师兄肉搏的准备,伍师兄看他只用一只手,只感觉自己被轻视,阴险道,“小师弟,你也太瞧不起我这个师兄了吧。”
伍师兄横跨一步,迅猛打出两拳,拳如猛虎下山,气浪席卷向周天申,周天申将竹剑斜放在胸前,右脚后撤,顶住气浪,伍师兄一个闪身来到周天申身后,直冲一拳打向周天申的心窝,周天申扭转上半身,接住伍师兄的拳头,伍师兄诧异,周天申借此机会脱身,伍师兄一拳打散朝他冲去的气浪。
两个回合,周天申和伍师兄换了一个位置,伍师兄看着自己的拳头,问道,“小师弟,你的拳头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周天申斜嘴笑道,“伍师兄,你可不要走神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 很快的
周天申学着陈鳞那样,先横挥出一剑,然后迅速竖劈,两道剑气呈十字形,冲向伍师兄,伍师兄笑道,“就让我这个拳法师兄,给你指点指点剑术。”
伍师兄打出一拳,拳心正对着剑气中间,然后突然向后打出一拳,拳头上一只虎头若隐若现,然后正对着身前踢出一脚,拳头和脚,双双落空。
周天申站在原地,猛然跃起,“师兄,你在看哪里呀?”
竹剑砍在伍师兄的手臂上,手臂青筋暴起,一只老虎纹身慢慢浮现,伍师兄狞笑道,“小师弟,好手段,可惜,你还是太慢了。”
伍师兄化拳为掌,抓住剑气,直接将其捏碎,然后手掌上提,握住竹剑,猛然一甩,将周天申砸向地板,周天申单手拍在地板上,撑住身子,踢出两脚,伍师兄纹丝未动。
反观伍师兄踢出一脚,直接踹在周天申的肚子上,迫使周天申松开竹剑,顺势倒飞出去,而后身形在空中一闪,来到伍师兄背后,一拳打在他的背上,伍师兄闷哼一声,低着头,默不作声。
周天申落地,向后腾挪,后背贴着墙壁,说道,“伍师兄,别装了,我那一拳根本伤不到你。”
谁知伍师兄抬起头,放下竹剑,转身坐在椅子上,揉着胸口,龇牙咧嘴道,“不受伤,但不代表不会疼啊。”
伍师兄摆手,“不打了,不打了。”
周天申盘腿坐在伍师兄对面,竹剑横放在腿上,笑道,“认输了?”
伍师兄斜嘴笑道,“认输?怎么可能,我只是不想动真格的,我已经看明白了,你用剑确实厉害,刚才那两道剑气在同境界的修道者中,没有多少人可以同时使出来,就是威力差了一点。你刚才用了符箓吧,使出那种身形的时候,我没有感应到你的灵力,符箓虽然好用,但是也不能太过依赖,平时还要多练练身法。至于最后一拳,就只是简单的一拳而已,没有任何拳意,你现在真是没有一点心思练拳了?”
周天申歪着头,想道,“确实是不太想认真练拳了,反正我现在剑术也用的顺手,拳法吗,稍微能用就行。”
伍师兄问道,“小师弟,你是人道,没有我们这些拳道啊,剑道啊,枪道啊和刀道这么多忌讳。除了剑道,你就真的不想多学一些?拳道不比剑道,不那么注重天赋,只要你肯吃苦,就一定能够学有所成。”
周天申反问道,“伍师兄,老师也是人道,那他有没有修习其他?”
这下可把伍师兄问住了,他揉着下巴想道,“应该没有吧,反正我在他身边那些年,就没见他出过几次手,大多数都是我帮他解决麻烦,有时遇到我打不过的修道者,也都是他一巴掌的事情,反正我从来没见他用过拳头或者剑气。”
周天申手掌作游鱼状,来回摇摆,“掌法?老师修习的是掌法?”
伍师兄阴阳怪气道,“你又不打算传承他的学问,问这个干什么?”
周天申反击道,“你不也没有传承他的学问,不还是啥都知道。”
伍师兄急红了脸,喊道,“谁说我啥都知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老师为啥不愿意把学问传承给我。”
周天申忍住笑,“师兄,真可怜你。”
伍师兄翻了一个白眼,离开了练功房,因为许不真两人需要在今年年尾赶到学院,参加内院考核,虽然周天申不用参加,但是也要在规定时间内赶到,所以伍师兄特意嘱托了翅船,提高了飞行速度,比以往快了三四天。
许不真将赤尾鱼收回到钵盂里面,跟着周天申在冕过山下船又上船。
伍师兄把事情告诉了去往雄在山的翅船的管事人小白,小白热情的搭着周天申的肩膀,说他和伍客是拜把子的过命兄弟,他的师弟也就是他的师弟,便把两人安排到了宝塔形的客房的顶端,两人对面的房间正好是陈筷器和孟序。
陈筷器和孟序比两人早离开一天,翅船有规定,只在指定时间起船,所以四人又见面了。
四人站在高塔顶端,同样是一人占据一个栏杆,陈筷器问道,“你们拿到前辈送给你们的东西了?”
周天申反问道,“你以为呢?”
陈筷器看着手上的黑色拳套,拳套要更像是一双手套,不含任何缀重,只在手背上镶嵌了两颗黑色圆珠,陈筷器的手指足够修长,和拳套很好的契合在一起,他笑道,“我还以为前辈们只是随便说说。”
周天申不想和他争这些,问道,“准备下了船,回家?”
陈筷器说道,“前三名可以不用参加内院考核,直接进入内院修习,你忘了?”
周天申‘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前三啊,我还以为孟兄是第三呢。”
陈筷器跳到栏杆上,迎风而立,双手负后,呢喃道,“内院只是第一步,等着我吧,八拳。”
周天申和许不真回到房间,两人又睡在同一个房间,许不真躺在床上问道,“你怎么和陈筷器不对付?”
周天申明知故问道,“你看出来了。”
他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看不惯他的做派,伪善。”
许不真笑道,“你家老师没说,离开了学院,看不惯的事情还有很多,你要是不把这个毛病改了,很容易吃大亏的。”
周天申脑袋枕着双手,打哈气道,“说了,我下次会注意的。”
其实周天申也说不明白为什么看不惯陈筷器,也许真是因为他的伪善吧。
又过了一个月,两人在雄在山下船,现在距离内院考核,就只剩下十天时间,现在已经来到了学院的地界,所以不用避讳太多。
许不真在雄在山脚下唤出云鱼,想要邀请陈筷器和孟序两人一起乘坐云鱼,被陈筷器婉拒。
陈筷器扔出腰上的玉简,玉简在空中迎风暴涨,变成一艘飞船,飞船上挂玉牌,玉牌上面刻着一个陈字,有识货的人喊着天上舟,玉有船,却也有人在小声嘀咕,中州有名的陈家在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围的人都对陈筷器投去羡慕的眼神,这次是真的羡慕。
整座大陆,能有此等飞行法器的门派数不胜数,但是像陈筷器这般年龄就能驾驭飞船的修道者可不多。
陈筷器和孟序飘然掠向飞船之上,笑道,“我们就看看谁先到学院。”
飞船化作一抹白光,一闪而逝。
周天申和许不真一起乘坐云鱼,赶在考核前两天到了学院。
两人在小笔山山脚告别,许不真脚踩赤尾鱼,快速离去。
周天申到了小笔山山巅,竹楼前,小揪正翘首以盼,看到他过来,眼睛亮了一下,喊道,“周天申,有人找你。”
走到竹桌旁,周天申看见一个留着银白色胡子的老人坐在那里,小揪告退一声,偷看银白色胡子老人之时,打了一个冷战,便拉着木偶人一溜烟跑了。
老人小口喝着碗里面的酒,抬起头,眯着眼睛,呵呵一笑,“你可算是回来了。”
老人还是那副打扮,银白色胡子,一身破旧棉袄,腰上插着一根枯树枝,树枝上九片树叶,已经有两片碎裂,眼看着就要掉落。
周天申把竹剑和登山杖放在桌子上,斗笠和包袱放在脚下,从寸守物中取出金色酒壶,一口一口喝着酒。
坐在他对面的范进轶老神在在道,“怎么?不想问问我来找你干什么?”
周天申咳嗽一声,感到浑身不自在,“你来干什么?”
范进轶取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中间,眼睛却盯着周天申手里面的金色酒壶,“来给你送信,本来应该来的人不是我。”
周天申放下金色酒壶,拿过信件,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纸上只写了几个字。
‘老槐村被屠,快来。’
周天申一只手捏着信纸,另一只手重新拿起酒壶,问道,“这算是什么?恶作剧?”
范进轶笑道,“你知道我是谁?”
周天申喝一口酒,说道,“不知道。”
范进轶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
周天申说道,“不想。”
范进轶又问道,“你觉得我是谁?”
周天申不耐烦道,“你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范进轶伸了一个懒腰,手指摸向腰上的枯树枝,“确实和你没关系,只是你不想再见他一面?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周天申低下眼皮,问道,“我还记得,你们把我关在那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范进轶收回手,双手插进袖子里,就像是寻常喜欢晒太阳的老人家,笑道,“你觉得是因为什么,你有好好想过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嘴上说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连累了他人,但其实你是在害怕,你害怕自己会像袁笠翁那样莫名其妙的死去,你想死的有价值,想被更多人记住,想成为天首大陆的大英雄对不对?总之一句话,你害怕被人遗忘。”
周天申大喊,“我没有。”
范进轶阴笑道,“那你证明给我看。”
周天申深吸一口气,“我为什么要给你证明这个?”
范进轶向后靠着,呵出一口气,手指穿过白气,戳出一个圈,“看来你的脑子还没完全傻掉,这样最好。”
周天申眯起双眼,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道,“告诉我你的目的。”
范进轶不客气的拒绝了,“你没资格,我不妨给你透露一个信息,走下去,真相自然浮出水面,只是一昧的在这里叫嚣,还不如顺着我给你的路走下去,哪怕那是一根悬在悬崖上的独木桥,也比你在这里像一只没头苍蝇那样。”
“我要是你,就把信纸收起来,回家看看,一切都明朗了。”
“别总是惦记眼前这点利益,扭过头看看,宝藏不就在那里吗?”
范进轶笑着看向收起酒壶的周天申。
周天申站起身,将登山杖悬挂在腰上,背着竹剑和包袱,带上斗笠,沉声道,“带我回老槐村。”
范进轶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抽出腰上的枯树枝,放在脚边,轻轻一踹,枯树枝变化成一条九爪黑龙,那九片叶子就是黑龙的爪子,黑龙的尾巴处有一个碗口大的疤痕。
范进轶又一踹,黑龙又变成了一艘小舟,老人笑道,“树大招风,还是这个好。”
范进轶率先走进木舟,周天申坐在他身后,范进轶问道,“不需要留个口信,那个小竹精可是很关心你的。”
周天申沙哑着声音问道,“你要对他出手?”
范进轶呵呵一笑,“放心,我这个人的手最干净了,每天都会洗的。”
木舟慢慢腾空,冲到云海中,朝向老槐村的地方,一闪而逝。
“我们什么时候到?”
“七天,八天,说不好,放心,很快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就是存心
在范进轶来找周天申之前,他也曾找过酆小都,这位在中州,仙彩州都享誉盛名,最后选择在邨州的五和国定居的酿酒大家,现如今却已经油尽灯枯,只能终日坐在五和国的国殿中,靠着自己往日酿造的酒来延续生命。
虽然现在的境遇在外人听来很是狼狈,但是酆小都却没有半点的颓丧之气,竟然还有闲心和五和国的国主李霄开玩笑,“李霄,你竟敢对老槐村眼下的遭遇不管不问,你就不怕你的女儿和未来女婿在中州遭遇不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实话告诉你,不只是你,三柴国,思簇国,甚至是再一国,都有其他势力插手,你想只靠你女儿和黄昭子庙的那点交情,就拿下邨州,扪心自问,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李霄站在国殿外,苦笑道,“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眼看时间就要到了,我要是不和他们打好关系,五和国恐有灭国之灾啊。”
酆小都招手道,“哼,那我给你出个主意,要不要听一听?”
李霄和黑白仙师对视一眼,静等下文。
酆小都打了一个酒嗝,醉意熏熏道,“找周天申,只要你帮老槐村,无论结果如何,他必帮你,而他背后的势力,你应该清楚,好了,我就说这么多,你们走吧,我要睡了。”
不过两息,鼾声四起。
无可奈何的李霄和黑白仙师只能先离开国殿,他们当然不会因为酆小都的一句话,就改变既定的计划。
不多时,范进轶突然从外面大跨步走进国殿,一巴掌拍在酆小都的头上,气急败坏道,“你这个家伙,成天坏我好事,竟敢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们,现在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都不懂得珍惜,我看你真是脑瓜子喝傻喽。不过你最后一句话算是说对了,让周天申和他们搭上关系,对后面的事情,对我的计划,都会有大帮助”
“我才不会醉,我才不去帮你送信,我看你就是存心。”酆小都整个人都已经醉醺醺的,看似自言自语,实则话有所指。
范进轶看着衣衫干净整齐,眼神却已不再明亮,满是浑浊之气的酆小都,他的眼神也逐渐冰冷,“既然这样,那就只能由我亲自走一趟了。”
范进轶挥袖离开国殿。
谈不上争气,其实酆小都这样,范进轶反倒有些开心,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有第一个酆小都,后面就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只要他的身边出现足够多的酆小都,何愁计划不会成功。
空旷的国殿,就只剩下酆小都一个人,他整个人大字形躺在地上,手掌拂面,一改颓废之相,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和往常一样笑嘻嘻道,“我看你就是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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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槐村
也许是气氛使然,整个村子及附近都是静悄悄的,就连一只飞鸟都找寻不见。
原本围住村子的半人高的栅栏,现在都被整修成了十丈高的石墙,石墙内部贴满了朱砂色符纸,符纸上面的符文多是盾牌形状,还有几张闪电和人头马,村子的唯一出口被改造成了一扇青铜门,门的四角上各自贴着一张符文是闪电的符箓,正中心则贴着一张巨人符箓。
这种带有图案的符箓要比只有符文的符箓更难绘画,这其中不只是修为境界的问题,更难在于绘画符箓的人,他们需要先在丹田之中事先拟化出所画符箓的样子,然后从丹田中的心神中抽出一缕心神,将其完整的依附在符纸上,这一步对符纸也有很高的要求。
天首大陆一共有四种符纸,按照等级划分,分别是碑壹辞,牙锉子,金换胶和朱账红,前三种中的前两种是最寻常的符纸,只需要在寻常纸张上滴上几滴名为符墨的墨汁,然后在晨曦下的阳光下曝晒均匀,就算是制作完成。
第三种的金换胶的制作就有些苛刻了,需要在符墨中加上金粉和银胶,搅合均匀,然后用生活在海洋浅滩,一种名为黑瞎子的大虾的胡须制成的刷子将符墨刷在纸张上,用落日下的晚风吹干。
如果金换胶的制作过程用苛刻来形容的话,那么朱账红的制作过程就可以用变态来形容。朱账红的名字来源于制作符纸的两种最重要的成分,一种年份在百年以上的账本的残渣和生活在海洋深处的红鱼的血液,将两者混合在一起,等到汁液快要凝固的时候,用刷子将汁液刷在玉板上,晾晒成纸张的样子。
这还不算结束,紧接着还要将这种纸张存放在冰雪之中,使天地间的萧霜之气与符纸融合在一起,才算是大功告成。
等到心神依附在符纸上后,符箓师还需要在符纸上滴上一滴自己的指尖血,等到血液渗透符纸,在刻画上符画,符箓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现在的老槐村可谓是全村戒严,早在半年前,寇淮就将那些不是修道者的村民们全都安置在了其他各个村落,现在村子里就只剩下寇淮他们这些第一批入住老槐村的人和一些甘愿留下来帮助他们的散修。
其中就包括张云安和他从仙彩州找来的那些帮手。
现在他们全都住在三阳医馆,在荣锡祚的眼皮子底下,每个人都还算是本分。
村中心的老槐树,树顶上的那根树杈,已经被菊白水取走,走之前,菊白水给他们留下了那些符纸,算是最后的帮助。
槐树下面的陨石是老槐村的重中之重,也是村子的立身根本,必要时刻,一定要将其销毁,绝对不能落在死灵族的手里。
其实当初只要寇淮有那份心思,愿意召集周前他们等人,与五和国合力,是完全可以将老槐村打造成秘境般的存在的,到时候再结合村后的千万里无名大山,整个邨州三分之二的领土就都会成为他们的依仗。
就算是那些人打算不惜付出昂贵的代价,也要打破秘境禁制,但想要在大山中找到他们,却也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山里还有那些存在。
只是现在的寇淮已经老了,他的心气早在龙鳞被盗的时候,就已经散了,而且五和国的国主李霄也不是他看中的人。
眼下他只希望龙鳞不要落到心怀鬼胎之人的手中,自己这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老人看着乌云密布,气氛诡谲的村子,开始在心里反思,当年的选择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如果当年不是自己横插一脚,私自偷走龙鳞,整个天首大陆的格局也许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也许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他还可以待在家族,安心做他的太爷爷,也许会在家族的帮助下,修为境界更进一步,活得更久一些,而不是像现在,全身脉络残缺不全,除了可以正常使用灵力,自己这辈子恐怕都没办法破关进阶了。
但是一想到村子里的那些孩子,他心里的积郁就会一扫而空,龙鳞本就不属于他们,就算是被死灵族拿了去,复活毒龙,也只是物归原主,没了就没了,只要孩子还在,村子就还在,他们这些人就不会白死。
可是龙鳞究竟会去哪呢?他相信他们这里绝对不会出现叛徒,难道是那些村外人干的。
一切都将会在战斗打响之后揭晓。
寇淮站在自家门口,揉了揉干瘪的脸皮,拍了拍身边黑狗的脊背,呢喃道,“这一天终于到了,菊白水,你果真没有食言,拿了东西就走,确实很像你的性格,更没有算错,十年,我们又多活了十年。”
黑毛大狗抖了抖身体,竟然开始慢慢尝试用双脚站立,等到他完全站起来之后,身上白光一闪,变成了一个脸上有数道疤痕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眼睛是古铜色的,瞳孔中竖立着一条黑线,嘴唇乌黑,四颗锋利的牙齿裸漏在外。
中年人目视前方,太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他都已经快要忘了人族的语言。
还好老人不是一个心急的人,眼下他有很多时间用来说话。
寇淮站在一旁,他知道自己的这位老伙计想说什么,他不着急,就一直等着他。
良久,中年人终于开口道,“确定不给他写封信?”
寇淮有些惊讶,没想到中年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他摸着胡子,抽出插在腰上的烟杆,填上烟草,手指一撮,烟草被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想了想,说道,“算了!不写了!镜月庙离咱们这里太远,等他赶过来,咱们的尸体都凉了,等到了那时,小安时一定会埋怨自己没有及时赶来,我不想让我们的死成为他的心魔,他应该有更高的成就,而不是和我一样,困在天坎境。”
中年人揉了揉喉咙,用来这么长时间进行修复,可还是有些不大舒服,“那就把周天申他们几个都喊回来,他们在中州,注定没办法及时赶回来,这样也不会让他们有任何负担,总要有人给咱们收尸。”
中年人扭头看向寇淮。
寇淮扭扭脖子,嗡声问道,“你就这么讨厌他?为什么?”
中年人阴狠道,“我们窟兽讨厌一个人,还需要有什么理由吗?”
寇淮笑道,“要是你们窟兽愿意和死灵族联合,到时候再喊上飞羽州的那些家伙,我们人族确实会有些应接不暇。只是可惜啊,你们万兽王的胆子太小,飞羽州的那些家伙又自命清高,瞧不上你们,所以现在就只剩下死灵族,对付他们,一个黄昭子庙就够了。”
中年人问道,“那你是谁?”
寇淮扭头看着中年人的眼睛,笑问道,“你呢?认识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中年人转过头,躲避寇淮的目光,“我的名字不值一提。”
寇淮抽着旱烟笑道,“那就好,咱们去看看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黑毛大狗变化而成的中年人跟在寇淮身后,自他决定变成人身,就没打算再变回去。
寇淮先来到了三阳医馆,医馆门口的躺椅上,躺着一位白发老人,老人名为荣锡祚,是张云安的师父,原本是天香县一个草药铺子的卖药老头,现在替张云安看管这家医馆。
听到声音,荣锡祚抬起眼皮,昏黄的眼睛在烈日下眯起,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荣锡祚支起身子,侧转,吐出一口浓痰,重新躺会躺椅,擦去嘴角的唾沫星子,问道,“来了?”
寇淮站在他身边,说道,“嗯,要是现在离开,还不算晚。”
荣锡祚揉揉眼睛,小声嘟囔着,“我要睡了。”
刚醒过来的荣锡祚,又睡了过去。
中年人不悦的皱起眉毛,寇淮拍拍他的肩膀,两人离开医馆,绕着村子走了一圈。
林间铺子早已经关门,房间被马贺占用,又开了一家杂货铺,两间铺子都开着门,马贺正在房间里收拾货物,苗娴站在门口,她早就看见了寇淮,正站在门口等着迎接他。
寇淮接过苗娴递过来的茶水,看着满头大汗的马贺问道,“不歇一会儿?”
马贺摇摇头,“不了,就快忙完了。”
寇淮看着堆满货物的房间,连一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就站在外面把茶喝完再离开。
寇淮又来到不留客栈,客栈里面现在很热闹,王不留,王在留,白胖子,宁风云,莫彩云,燕美娣都在。
三个女人坐在一起,有的刺绣,有的缝补衣服,有的发呆,时不时聊一下家长里短,三个男人坐在一起,划拳喝酒,说着浑话,各自的女人就在后面,听着他们的言语,忍不住嘀咕一句,男人都是一个货色。
不知道是谁看见了寇淮和中年人,急忙让二人进来,寇淮站在门口摇摇头,笑着说年纪大了,喝不动了,中年人站在寇淮后面,默不作声,宁风云几人忍不住打听他的身份,就和平常一样,见到了陌生人,都喜欢拉呱几句。
寇淮和他们随便扯了几句,就带着中年人离开了。
宁风云几人回到座位,不忘提醒王不留少喝一点。
寇淮和中年人绕着老槐树走了几圈,中年人瞳孔竖立,龇牙咧嘴的冲着老槐树狂吠不止,寇淮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笑骂道,“又不是它的错,你怨他做什么?”
中年人收起獠牙,冷哼道,“事情没到最后,可不好说。”
中年人率先离开村中心,走向周家大院,寇淮跟在后面,离开老槐树,老槐树沙沙作响。
周家大院
周前正躺在摇椅上,手里拿着一个大蒲扇,孙天婵正在厨房里做饭,伸出头,问道,“王不留他们几个请你喝酒,你怎么不去啊?”
周前打哈气道,“不想去。”
孙天婵笑道,“是怕被他们灌醉,没法回来给我交差吧。”
周前笑而不语。
寇淮走进大院,中年人站在外面,倚着院墙,嘴里咬着一根干草,村子里他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周家大院。
寇淮自顾自坐在石凳上,冲着厨房喊道,“小天婵,给我沏壶茶。”
孙天婵的声音从厨房中传来,“来了。”
孙天婵端着茶壶,茶杯,走出厨房,笑道,“寇前辈今天算是来着了,我啊,今天给你们炖鸡肉吃。”
寇淮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笑道,“那挺好,我这口牙,也就能吃得了小天婵炖的肉汤。”
周前坐起来,放下蒲扇,问道,“寇前辈,事情真就没有任何转机了吗?”
寇淮轻轻吹动茶杯里的茶叶,抬起眼皮,问道,“你怕了?”
周前笑道,“怕到不至于,就是想问问,要是我们把龙鳞交给他们,毒龙真就能复活,要是一片龙鳞就能复活毒龙,他们又何苦等到现在才来?”
寇淮喝着茶,吐出一小片茶叶,捏在手里,轻轻揉搓,“毒龙能不能复活,我也不知道,但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周前先给寇淮添了一碗茶水,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慢慢喝着,“黄昭子庙为什么不管这件事?”
寇淮讥笑道,“这个大陆每天都会有人被灭门,每天也都会有家族崛起,他们管不过来,而且这次的对手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峰的出世足以让他们焦头烂额,你真以为他们不在乎执牛耳者这个称谓。”
周前焦急的挠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寇淮放下茶杯,看着他,问道,“有事?”
周前摇摇头,放下双手,说道,“只是没想到还会和他们交手。”
寇淮点点头,“我也没想到,他们对我们出手,就说明他们对龙鳞产生了兴趣,极有可能死灵族已经和他们交涉过了,代价应该就是帮助他们得到中州执牛耳者这个称号。”
周前不理解道,“我就想不明白了,一个称号,值得他们这么做?和死灵族联手,他们也想落得三家那样的下场?”
寇淮说道,“万年前有锁沦大帝,现在有什么,要是毒龙复活,人族只会失败,就凭黄昭子庙和我们这些歪瓜裂枣,挡不住他们的。等真到了那个时候,谁还会在意叛徒这个字眼,活下去才是本事。”
寇淮轻声道,“如果我猜的没错,除了人族和死灵族,其他种族也会出手。”
周前问道,“您是指窟兽和精灵?他们敢吗?”
寇淮说道,“利益面前,胆子只是一个附庸品而已。”
周前突然静下心,问道,“我们就不能把龙鳞毁了?”
寇淮感到可笑,“要是真能毁掉,我们又何必躲在这里,别忘了,那可是世间上最后一条龙的鳞片,锁沦大帝都毁不掉,更何况十我们。”
这时,孙天婵端着饭碗和鸡汤从厨房里走出来,放在石桌上,说道,“寇前辈多吃点。”
寇淮笑道,“一定,一定。”
寇淮用勺子搅着鸡汤,给自己舀了半碗,筷子敲着碗沿,说道,“先吃饭,剩下的以后再讲。”
孙天婵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吃饭,而是拿着针线去了不留客栈。
吃过饭,寇淮又嘱咐了周前几句,便离开了周家大院,去了铁匠铺。
铁匠铺子
金大山正在打铁,万历和陆珂正在下棋,阳敬怡,多晓寒和沈嘉馨三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和孙天婵一起去不留客栈。
寇淮搬着小凳子,坐在万历身边,中年人坐在陆珂身边,默默的看着他们下棋。
下完一盘棋,万历深吸一口气,准备再下一盘,寇淮拦住他,说道,“我来跟他下。”
万历让出座位,“寇前辈请。”
陆珂看着寇淮举起袖子,准备大杀四方,突然捂着肚子,皱着眉头,急忙喊来金大山,指着棋盘道,“大山,我肚子疼,你快来替我陪前辈下棋。”
金大山有些不知所措,“啊?可是我不会下。”
万历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没关系,寇前辈也不会下。”
寇淮干咳一声,金大山憨厚的笑了笑,放下铁锤,坐在寇淮对面,“那就行,你先走吧,寇前辈。”
寇淮嫌弃道,“棋子还没收呢,怎么下。”
“哦”
金大山把棋子收好,放在盒子里,寇淮问道,“东西做好了?”
金大山点点头,“快了,再等两天。”
寇淮没有放下手里面的棋子,只是捏在手里,问道,“有没有后悔从炼器宗里跟我跑出来,按照你的资质,铁流也不如你。”
金大山笑道,“炼器宗早就不是大家的炼器宗了,我在那里也只会受人排挤,还是在这里舒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寇淮问向万历和陆珂两人,两人摇头。
寇淮说道,“不后悔就行,我啊,就怕你们后悔,最后埋怨我。”
万历说道,“怎么会。”
寇淮吹胡子瞪眼,“怎么不会,周前就会。”
金大山解释道,“周大哥的情况有些特殊,寇前辈要多体谅他。”
寇淮将棋子重新放回棋盒,拍拍手,站起身,再拍拍屁股,“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就只等他们找上门来了。”
万历蹲着问道,“前辈,他们什么时候来?”
寇淮抬起头,看看天色,“快了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恶意
无名山
无名洞窟
虎魁穿着虎皮裙,一手掌心抵着巨大狼牙棒,一手把玩着一个头骨,头骨上还留着血渍,于他而言,就好像是琼浆玉液。
洞窟中还坐着隶属于二十三窟的十八位窟主,和来自中州的人峰几人。
虎魁看着自己的手下,其中并没有发现蛇唐卿的身影,顿时心生不悦,一掌捏碎头骨,吼道,“蛇唐卿,你当真要与我作对!”
手持桃花扇,脸绘桃花妆的桃枚用桃花扇遮住半张脸,笑吟吟道,“大当家不用着急,等我们把这次的任务完成,拿到属于我们的那一份,不愁他不回来。”
半年前,蛇唐卿带领自己在内的五位窟主,公然与虎魁作对,不仅与他划清界限,自己圈地为王,还多次阻拦虎魁的行动,搅黄了他好几单生意,让他大感恼火。
虎魁曾多次想要带人剿灭它的洞窟,但都被杨祖谟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拦下,要不是杨祖谟出现在今天的会议上,他都要怀疑杨祖谟和蛇唐卿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勾当。
虎魁冷眼看向闭目养神的杨祖谟,问道,“杨祖谟,你还有什么话说?”
杨祖谟老神在在,“老夫无话可说。”
虎魁冷笑道,“当初你拦住我,说蛇唐卿一定会回头,可现在呢,它不仅没有来,还带走了其他几位窟主,杨祖谟,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老实告诉我,你到底会不会算命?”
杨祖谟用灰暗的手指捋着灰色胡须,睁开一只眼,说道,“大当家,你可以不相信我的为人,但是绝对不能否认我的能力,当年要不是我看穿了蛇唐卿的伪装,让你早早做好防备,这才没有让他有机可乘,恐怕今天坐在这里的就是另有别人了。”
虎魁大吼,“你说什么?”
情绪高涨的虎魁显出原形,竟是一只黄毛老虎。
它扑向杨祖谟,爪牙闪着寒光,老人临危不惧,伸出一掌,挡在自己身前,空间泛起涟漪,老虎扑在半空中便无法前进分毫。
杨祖谟微笑道,“大当家,没想到我还有这一手吧。”
虎魁吼道,“你要反抗我?”
杨祖谟露出真诚的微笑,“没有啊,我只是在保护我自己...”
话还没说完,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从杨祖谟的胸口穿透而过,桃枚出现在他身后,用桃花扇掩面,笑道,“杨老,你走好。”
地可为眼皮一跳,身形在空中一闪,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桃枚身侧。
他的手里拿着一根竹签子,被他猛然插进杨祖谟的后脑,竹签子从杨祖谟的额前钻出来,桃枚疑惑的看向地可为,地可为冷声道,“杨老头有一招本名法术,可以自爆自己的灵根,你后退,我来。”
桃枚后退一步,眼神低垂,面无表情,捏着衣角的手指泛白。
杨祖谟强行提起一口气,却被地可为在后背连点数个位置,轻易散去,杨祖谟颤抖着扭过头,口喷鲜血,“也有你的份?”
地可为冷漠道,“走好。”
地可为猛然抽出插在杨祖谟脑子里面的竹签子,鲜血从伤口处喷出,杨祖谟身前的禁制解除,虎魁直接扑在他身上,两三口将他吞下肚,然后吐出一颗黑色圆珠,当着所有人的面,重新变成人形,拿起杨祖谟的灵根,抓在手里把玩。
杨祖谟说的话,所有人都听到了,虎魁走到脸色难看的地可为面前,说道,“以后,三羊窟归你了。”
说罢,虎魁将杨祖谟的灵根扔给早已在一旁等候多时的桃枚,后者急忙接住,捂着嘴答谢。
虎魁说道,“这次看在往日的情面,饶你一命。地可为,明天你打头阵。”
地可为坐在原位,面容惨淡。
虎魁冲着另外几位来自人峰的客人笑道,“人先生,我这里的事情都已经解决好了,你看你们是不是...”
人启笑道,“这是自然。明天,我的小师弟会带着他的两个朋友帮助你们一起进攻老槐村。”
虎魁傻眼,“就这些?”
人启问道,“这些还不够?”
虎魁说道,“这倒不是,我想问一下,明天就只有我们?那个老槐村可不是好欺负的,单凭我们几人,恐怕远远不够啊。”
人启微笑道,“当然不止我们几个,只是其他人不归我管,到了明天,你就会见到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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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岔山
留着一字胡的中年人站在洞窟外,身后的高山上盘踞着一条红色大蛇,大蛇额间生有三片黄金蛇鳞,后背上有一条黑线,如今已经从蛇尾一直延伸到了蛇头,只要黑线变成金色,那么距离这条红色大蛇转化为龙,就又更近了一步。
蛇头之上,居首的鳞片上面站着一位穿着灰色长袍的老人,老人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年龄,胡须及地,发须皆白,双眼却明亮异常,好似一颗黑曜宝石。
红色大蛇名为赤练蛇,是一只修练得道的蛇精,只要额间能够生出第四片黄金蛇鳞,就可以脱出蛇身,转化为龙。
老人名为周树,又有别名老须老人,真身是一颗千年古树,来自中州拗邙山。
赤练蛇从山上盘旋着爬下,蛇身所过之地,被碾出一道深沟。
老须老人飘然跳下蛇头,赤练蛇温顺的趴在老须老人的脚边,那位来自飞羽州的中年人拱手道,“老前辈,时辰到了。”
沉默良久。
老须老人问道,“那个菊白水真的不在?”
中年人笃定道,“老前辈放心,我已经在它身边安插了人手,只要有异常,我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而且我可以保证,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老槐村。”
老须老人毫不留情的泼冷水道,“大陆存在了很多年,咱们这些修道者所遵守的境界划分,也有些年头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真正能够到达神境的修道者却是屈指可数,更何况是我们精灵一族,这其中的艰辛,你不是不知道,菊白水这个人,要是真想做点什么,我们没有一个人可以拦的住他。”
听闻,中年人正色道,“老前辈也不可以?”
老须老人抚须,自嘲道,“我就更不行了,要不然也不会躲在这里,人一老,心气就散了。”
中年人微笑,“等这次事情办完了,前辈就随我去飞羽州如何,那里的风景可要比这里优美的多,而且只要前辈愿意,我飞羽族愿意拿出全部资源,帮助前辈攻破那一难关,让您成为真正的人上人。”
老须老人哈哈大笑,“人上人?我们是人吗?”
中年人尴尬一笑。
老须老人转身走进洞窟,赤练蛇再次攀上山巅,声音从洞窟深处缓缓传来,“你身份特殊,最好尽快离开这里,不要给自己平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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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县
宝器阁对面的高楼之上
房间里坐着三个人,每人身后又各自站着数人,房间外面还有九个人,各自之间,泾渭分明,大有井水不犯河水之意。
破地谷,菩萨堡,红衣家族,在这个闻者皆惊的节骨眼,六大门派来了两派,五大皇族也来了一家,显然是有大事要商量。
身高九尺,赤裸上身,额间有一道黄色条纹的阚剡是破地谷的新一辈之一,站在他身后的史丹和狄克同样也是破地谷的新一辈之一。
三人为了修为境界,曾前往难过山历炼,略有所成,就差一个大展身手的机会,正好眼前就有这么一个机会。
菩萨堡的堡主蛮小满,因为一本《天相大语》而和黄昭子庙的八拳交恶,而后又因为梅三得,被仙彩州的四君子堂通缉,这些年过得很是狼狈。
她今天带来的是菩萨堡的七仙女之二,一身白衣的白雪和一身紫衫的子默。
红衣家族派来的是曾在比武中输给澧竖的红衣安武,他因为比武失败,而被三柴国国主派到了这里,帮助菩萨堡和破地谷,一举拿下老槐村。
他带来的是红衣家族的外姓奴仆,修炼了红瘴大法的顾大理和白玉和。
现在的老槐树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就连它所在的五和国都不愿意出手帮忙,就可见情况已经到了相当恶化的地步,所以才会凭空出现这么多的敌人。只是他们这些人也多是拿钱办事,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要对老槐树帮忙,而聘请他们的死灵族也不想将事情搞的人尽皆知,所以才会出现三方势力会面,而幕后主使依旧保持神秘的情况。
无论是破地谷还是菩萨堡,在邨州的地位都已经大不如前,尤其是菩萨堡,如果不能在这次行动中获利,成功傍上人峰这条大腿,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会被其他五大门派吞并。而三柴国因为澧虢的存在,从来就没有统一过,就更别提与其他国家开战,获得更多的土地和资源,所以进攻老槐村对于这两派一家来说,是一件关乎自家未来的大事。
如果能够成功拿下老槐村,破地谷就会得到更多的资源培养山门的新一辈,也可以很容易的摆脱六大门派倒数这一名号。对于红衣安武来说,不仅可以让他重新获得父王的信任,还可以再给红衣家族带来一批实力强劲的外形家奴,也许因此远超祥云国的天允家族也说不定。而于菩萨堡就更是百利而无一害。
这么难得的机会,他们绝不可能轻易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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邨州先阳地界的某一间密室
一张八仙桌,四张椅子,一壶冷茶,四个杯子。
这就是这间密室的所有布置。
五和国国主李霄,门槛房房主朱少山,苗圃房房主苗莹雪,星历房万三斤,哑铃房陈胜,枣子房唐仿。
五大国家来了其中之一,中四房来了一房,下四房来了三家,原本是贞子房的位置,现在被苗圃房代替。
六人分坐四角。
这就是这间密室的所有角色。
李霄端坐首位,双手揽袖,穿了一身墨色长袍,上面绣了一只金乌,外面还披了一件白色夹袄,他问道,“贞子房当真不参与明天的事情,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机会啊。说不定他们还能趁此机会,一改现在的境遇,成为中房,乃至上房”
在座的五个人中,只有朱少山和加娇娥最为交好,李霄说的这几句话,很明显是冲着他问的。
朱少山连忙解释,“加娇娥有另外的事情需要处理,故而让苗圃房接任贞子房的事情,国主大可放心。”
陈胜皮笑肉不笑道,“该不会是朱房主得到了什么消息,然后金屋藏娇,不舍得让贞子房涉险,故而出此下策吧。我看你们门槛房平时和苗圃房也没有太多的交际,又怎么请得动苗房主呢。”
此话颇为占巧,李霄忍不住多看了陈胜两眼。
以往,十二房作为先阳地界门派势力的中流砥柱,就连身为五和国的他都会礼让三分,但是在今天,地位大有不同,他可以好好的审度审度,只要是真有实力,他可以将其招揽进入昆仑山,作为他的私家护卫,也算是早早的为梦澜积攒下一份独属于她自己的家业。
朱少山一拍桌子,怒道,“陈胜,你可不要满嘴喷粪,今天国主在这里,我朱少山要是有任何三心二意的心思,门槛房上下不得好死。”
陈胜嗤笑道,“都什么年月了,还发誓。”
朱少山刚想动手,李霄咳嗽一声,两人就此打住。
首座的李霄双手揽袖,说道,“既然苗房主愿意参与这件事,那对我们的这次行动定当是锦上添花,而加房主有更要紧的事需要去完成,也是人之常情,你们就不要吵了。不过,我们事先谈好的价钱,也就没她的了。”
听出李霄话中另有含义,朱少山满脸涨红,百般无奈之下,只得拱手道,“国主放心,这件事,我早就与她说过,是她执意要放弃这次任务,怨不得别人。”
李霄点头,“那就好。”
摘下斗笠,面如凝脂的苗莹雪身背褐色长盒,端坐一位,亭亭玉立,声音清脆,“国主大人,除了这次的行动报酬之外,我还想再多要一物。”
李霄看向旁人,其他人皆是一副不知的表情,他笑道,“但说无妨。”
苗莹雪眼睛扭转,看向其余三人,竟是面露难色,李霄挥手,朱少山最先拱手告退,其次是陈胜,万三斤,唐仿。
等到密室中只剩下两人,苗莹雪解下背后褐色方盒,横放在李霄面前,打开,里面躺着一颗颗粒饱满的金色稻穗,一缕金色魂魄从稻穗中钻出。
这缕魂魄是稻穗精,原本是婴童模样,现在已经长成了少年,等他长大到青年的时候,就是他修炼成人形的时候。
李霄问道,“这位是?”
苗莹雪其实一直都在观察李霄,李霄贵为国主,见多识广,能够召见他们四人,这与他国主的身份不无关系,但是修道者和俗世凡人之间还是有一道鸿沟差距的。
邨州地处偏僻,精灵本就稀有,更何况是这种还没有修炼成人形,就已经可以灵魂出窍的精灵。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李霄竟然这么淡定。
就好似在看一件平常物件。
可能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是,对于隔壁就住着酆小都的李霄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感到惊讶的事情了。
少年伸了一个懒腰,慵懒道,“我是即将修炼成人形的稻穗精,这次之所以让苗莹雪参加这次行动,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我想在昆仑山上修行。因为那里的灵力比较适合我。”
李霄笑道,“当然可以。”
少年惊讶道,“你同意了?”
李霄点头道,“国师曾经就说过,昆仑山是最适合本土精灵修道的地方,可惜一直没有遇到,不曾想今日得见,我自是欢迎。”
少年连忙跪服,感恩戴德,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慵懒姿态,“感谢国主大人。”
苗莹雪站起身,单膝下跪,看着要比少年有骨气的多,可是没人看到她因为太过激动而颤抖的手,“谢国主大人。”
李霄微笑道,“你们先起来吧。”
苗莹雪收起褐色长盒,其他人相继走进密室,开始详谈此次的行动。
邨州共分为三个地界,其中先阳地界因为老槐村村后无名山的缘故,是三个地界中土地面积最大的一个。
但也是力量最薄弱的一个。
六大门派皆无,就只有十二房和二十三窟,以及将近万余村庄这些并不受李霄控制的当地武装。
而李霄之所以甘愿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走这一遭的原因就是想要看看凭借五和国国主这一身份,到底能够招揽多少势力,这对以后的谋划,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中四房的苗莹雪竟然来了,而且还带给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只要国殿有精灵坐镇,那么五和国的地位一定会高出平常,再无让人小看的可能。
这一天,李霄的心情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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窟兽分布在南州和坤州两大州域,万兽王与其麾下的一百零八心将坐镇南州的万兽城窟,已经将近万年没有出世,南州的所有事务,包括出售鲲鹏的交易都交给了他手下的一百零八心将来打理。
坤州
千虫窟
千虫眠地是类似于万兽城窟的地方,地处坤州最中心,上空终日弥漫着一层由黑色虫子的尸体形成的黑云,黑云刚好将整个千虫眠地覆盖,致使整个千虫眠地不分昼夜,终年昏暗。千虫眠地东西南北的四个方向各有一片绵延万里的沼泽地,每一片沼泽地上又划分为若干个领地之主,这些领地之主多是生活在沼泽地里,而且并不听命与千虫窟窟主,而是由万兽王全权掌控。
所以千虫眠地更像是一个四面楚歌的孤岛。
千虫眠地由一千个大大小小的虫窟组成,每一个虫窟都有一个窟主和若干个窟将,这些窟主和窟将又听命于千虫窟窟主。
就在千虫眠地的一处冲天的楼阁的最高处,身穿黑色硬甲的吴希契站在窗边,黑色硬甲上面勾勒出复杂的红色纹路,吴希契的手里握着一只黄色报信虫,虫子说完最后一句话后,被吴希契直接在手里捏爆,随后又从窗外飞进来一只黑色报信虫,趴在窗沿上,将黄色血浆舔舐干净。
报信虫是一种窟兽族专门用来传信的虫子,分为黄色,黑色,红色三种。
这种虫子很容易饲养,只要有虫洞和水的地方都可以存活,但是它们只会吃同类的身体,所以经常在圈养报信虫的地方发生同类相食的情况。
吴希契目视前方的虫云,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心想,桃枚,你果真没有让我失望。
大陆真是一个有趣的地方,可惜自己需要代替哥哥待在这里,想要出去恐怕还要再等一千年,除非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
黑色报信虫飞出千虫眠地,去往相隔几座州域和大海的邨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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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州
百死千楼是死灵族的象征之一,历代都是只有强者才能生存的一个地方,原先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层楼,因为与人族大战以失败告终,死灵族的强者十不存一,被驱逐到崖州的时候,就只剩下最底层的一百零一层可以使用,其余楼层都随着毒龙被封印而相继崩塌。
而现在在百死千楼的最高层,正在召开一个秘密会议。
参加此次会议的只有五个死灵,他们都是死灵族最强的象征,加上外出的那几个,共同掌控着整个死灵族。
为首的位置坐着一个身高三丈的白脸男人,男人穿一身紫色莲花衣,手上戴着一双紫铁拳套,拳套轻薄贴身,指甲奇长,上面还有几道用鲜血写就的符文,男人的腰上缠着一条紫铁腰带,腰带上共有一十二颗红色圆珠,都是来自于天境修为的窟兽的灵根。
白脸男人的左前方坐着一位壮硕的面具男人,男人双手环胸,手臂上肌肉分明,青筋暴起,背着一把古朴无锋的巨剑,男人戴着一个骷髅面具,骷髅眼眶中两颗明亮的珠子闪闪发光。
面具男人后面坐着一位身穿斗篷的高大男人,男人全身都躲在斗篷里面,只露出一只眼睛,目露凶光,丝丝黑气从斗篷下面飘出,霎时弥漫整个百死千楼,整个百死千楼水雾蒙蒙。
白脸男人的右手边站着一个瘦弱的少年,少年嘴唇发白,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站在那里,瑟瑟发抖,胸口位置有一条贯穿全身的伤口,伤口已经结疮,仿佛下一刻就会从里面爆出血液。
少年身后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长脸男人,长脸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轻甲,手肘和小腿位置都缠了一层符纸,胸口的位置上也捆缚着一层鳞片,身后背着一个转轮,转轮上插着十二把黑铁短刀,转轮中间镶嵌着一颗人头大小的红色圆珠。
白脸男人看着身下四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就剩我们五个了。”
面具男人嗡声说道,“这也没办法,眼下同意与人族开战的就只有我们这几人,剩下的多是围观看热闹,不在背后捅我们刀子就算是不错了。”
少年咬着牙,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冷汗直流,“要不,我去把他找回来?”
白脸男人摇头道,“不可,花半面和离已经去了人族的领地,要是你再去,一经被他们发现,只怕一个人都回不来。”
察看身上符纸的男人忍不住问道,“恶太,花半面它们到底干啥去了,你就不能给我们透个底?”
白脸男人沉声道,“这件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第一百七十四章 围剿
围剿老槐村的行动,由天边炸起的一团火光拉开了序幕。
村中心的老槐树下,以寇淮为首的十八位村民正严阵以待,人人身披木甲,手持利器。
其他来自大陆各地的散修,诸如张云安的那些朋友,都被寇淮安排到了村后的无名山,时刻准备接应他们。
村民身上的木甲全部都由陆珂制作,每一个木甲都可以当作防御法器使用,而陆珂的真实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他正是炼器宗的那位失踪已久的内门长老。
当年血气方刚的他,跟着寇淮来到这里,那时的他就在不断的想象,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重新制作法器,只是万万没想到会是在这种场合下使用。
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身边还有这么老伙计。
躲藏了十几年,大家依旧没变
而村民手中的利器则是出自金大山之手。
金大山本不是炼器宗的门人,但是在往年的逃亡之中,陆珂发现了他的炼器天赋,便自作主张将他收作门外学生,教会他炼器之法。
如今他们手中的兵器都是金大山通过炼器手法炼制而成,等级为炼器第三级的紫铁。
不说其他,今天的金大山,尤其显得与往常不一样。
脱掉了那身打铁时,总是被火星溅到的衣服,金大山换上了十几年前的那身装扮,手持一双板斧,威风凛凛,头上戴了一顶黑熊帽子,两颗黑色眼珠在夜色中,尤为明亮。
在他身边站着的是他的妻子,阳敬怡。
当年两人在同一支逃亡队伍,日久生情,便在老槐树下成了亲,而后生下了金全义这个儿子。
当初金全义跟随铁流去往炼器宗,还是阳敬怡给拿的主意。
他们这一辈的命运已经成型,她不想自己的儿子也继续过着躲藏的日子。
两人不远处站着的二人是王不留和他的妻子,宁风云。
王不留一身粗布衣服,头上戴了一副头盔,也是往日的存货。
他所修功法为家族绝学,蝠音。
这是一种音波法术,大成者可在百里,将敌人爆体而亡。
而他的妻子所修的是刀道,此时宁风云正手握一柄斩首大刀,穿着木甲,身后还背着一把铁锤,颇为壮观。
两人算是旧相识,青梅竹马,当初也是一起跟随寇淮,来到了这里,成家立业。
其他村民分布四周,每个人都面色凝重,说不上是悲还是喜。
因为他们都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天,所以没有一个人怨天尤人。
天边的火光在高空中爆炸,映照着寇淮和每一位村民的脸,碎片呼啸坠落,在每一个人的注视下,轰然坠落在众人上空,火焰碎片再次在空中爆炸,火星四溅,噗呲作响。
村中心的那棵老槐树沙沙作响,树叶无风自动,发出墨绿色淡光,从树顶位置突然冲出一道墨绿色光柱,光柱穿破夜色,四处散开并与老槐村周边的围墙融合,一道墨绿色屏障从围墙上蔓延而出,笼罩住整个老槐村。
有老槐树的加持,想要打破这层村子的防御,将会更加艰难。
其真身是一只黑毛大狗的中年人耸动着鼻子,突然转向右侧,低伏着身子,发出阵阵低吼,身体表面泛起一层土黄色的淡光。
众人看去。
山上,一少年手持白骨大弓,远远可见,弓身上镶嵌了四颗黑色圆珠,圆珠内部的白色波纹慢慢旋转,一缕缕黑色灵力从中流出,缠绕着白骨大弓,为早已经黑透了的深夜增添了一抹光亮。
只一瞬,少年的手指就已经拉满了弓弦,黑色灵力飘荡在少年身边,随着少年的一举一动,全都汇聚在了他手指的位置,变成了一支黑色箭矢。
少年松开手指,箭矢无形,黑色箭矢在深夜中带出一条黑色长线,根本无法查寻,很快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众人头顶上的墨绿色屏障上。
黑色箭矢想要穿透屏障,却反被墨绿色侵染,转化成了屏障的一部分。
少年没有停手,接连射出三箭,分别落在屏障的不同方位,箭矢在接触到屏障的瞬间爆炸,气浪裹夹着箭矢残渣,化为一束束绚烂火花,溅射在屏障上,爆炸声四起。
爆炸过后,屏障安然无恙。
寇淮眯着眼睛,紧盯着山上的少年,目视他消失在深林中。
他轻声道,“王不留,王在留,此人应该就是来自人峰的那位,你们负责盯着他,下次出现,一定要干掉他。”
王在留为家中次子,性情原本是这些人里面最孤傲的,这么多年的躲藏生活,让他变得沉稳许多。
同样目视了少年的离去,他毫不在意道,“寇前辈,只是一个小娃娃而已,没必要让我和我哥一起出手吧。”
寇淮摇摇头,面色沉重,“人峰久不出世,但不代表没落,能够出现在这里的,都不是善茬。”
有一点,寇淮没有点破。
人峰作为三峰之一,随其余两峰一起沉寂,早已经是千年前的事情了,此次出山,横跨两州两洋,黄昭子庙那里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
可现如今,人峰都已经出手,而黄昭子庙那里却没有任何动静,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是寇淮想要得到黄昭子庙的帮助,只是作为前一任的黄石长老,他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黄昭子庙对于整个大陆的意义。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了。
站在一旁的王不留随口问道,“那我和在留去村后看看?”
寇淮摇头,“现在还不能离开村子,眼下这道屏障还可以保护我们一段时间,就看对方有多少人,修为境界是多少了。无论对方来多少人,我们都要尽可能的将他们都引出来,然后全部斩杀,我们每多杀一个人,孩子们就多一份安全。”
话音未落,又起风波。
刚才少年站立位置的对面山壁上,突然窜出两道身影,一老一少。
老人背着书箱,风烛残年,佝偻着身子,单薄的身子站在崖畔上,好似下一秒就要被山风吹倒,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站在老人身后的青年,与老人相差一步距离。
他和老人是相同的装扮,唇红齿白,眉心有一红线竖立,眼角各有一条红线延伸到嘴角,好像两行血泪。
老人甩出双手,嘴里念念有词,双手瞬间变成血红色,丝丝手指粗细的红线从他的手指中钻出,在空中纠缠成一只四爪红龙。
红龙摇摆着身体,冲向高空,随后笔直坠落,砸在墨绿色屏障上,红龙重新变成红线,覆盖了整个屏障,众人只觉得眼前一红,随后老槐树剧烈摇摆,掉下几片树叶,墨绿色屏障光芒四起,直接融化了所有红线。
山壁上,老人吐出一大口鲜血,眼球爆裂,坠落山崖,青年只来得及抓住他后背的书箱。
白玉和背上书箱,双手垂立于身侧,脸颊上的红线变得愈发鲜艳,红线从他的后背钻出来,折旋在他身体两侧,纠缠出两只无眼红蛇,依稀可以看见红线中流淌的鲜血。
红瘴大法,红衣家族的老祖宗无意间得到的秘法,以身体气血为引,经脉为骨,两者相合,使用过久,会折损寿命,因此成为了红衣家族的禁忌之法,红衣家族的老祖下令,不许家族本族之人修习此秘法。
所以红衣家族便招揽了一些外形家奴,将红瘴大法赐给他们,让他们用自己的命给红衣家族卖命。
白玉和眼神冷漠,伸出手指,指向山下的墨绿色屏障,红蛇呼啸着攀下山壁,所过之处,鲜血淋漓,寸草不生。
站在山壁崖畔,嘴角泛起冷笑的白玉和突然呼吸急促,七窍流血,面露痛苦,手捂着胸口,倒在地上,身体抽搐,片刻,了无声息。
红蛇原本已经张开大嘴,却瞬间失去了心神,便嘶鸣着倒在地上,化为一滩臭血。
寇淮紧皱眉头,“是红衣家族的红瘴大法,不过不应该只有这点威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寇淮作为村子里年龄最大的老人,曾经走山过河,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人物风景,其中就包括红瘴大法。
中年人龇牙咧嘴,双手一甩,从指尖闪出尖锐的指甲,面露凶光道,“又有人来了。”
只见两侧山野间,出现了很多光点。
那些光点由远及近,先后落在屏障上,留下一个个印记,而后消弭。
王不留疑惑不解,“他们想干什么,这种打法怎么可能打的破屏障。”
蒙程像是想到了什么,眉毛紧皱,说道,“就怕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打破屏障。”
周前转身看向身后,双拳紧握,“二十三窟也来了。”
村后的无名山上响起阵阵兽吼。
王在留抬头东张西望,问了一个和王不留相同的问题,“这个屏障应该不是他们可以打破的吧?”
蒙程答非所问,冷笑道,“他们可能想表达出我们被包围了。”
王不留活动四肢,嬉笑道,“要是我们交出龙鳞,他们会放过我们吗?”
寇淮开始下达命令,“我,黑足和荣先生留在这里,和老槐树一起维持着屏障。周前和蒙程把守南北,孙天婵和李雨薇随时准备接应,金大山、白胖子你们两个守住西面,王不留和王在留守住东面,其他人随时做好支援的准备。只要屏障一破,坚持一刻钟时间,然后全都进入无名山,不可与他们缠斗。记住,这是我们结下的孽果,绝不可以让他们活着离开。”
此时山上也在进行最后的部署。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面。
这次行动的密谋者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不断从斗篷下面往外冒着黑气的神秘人和用头发遮盖半张脸的美艳女子,女子的另外半张脸上画着浓妆。
美艳女人手指捏起裙角,另一只手掩嘴笑道,“各位都明白自己的任务了?”
红衣安武面露惊讶,内心却有些不安,看向一旁的圆脸青年,说道,“没想到我们这次的买家是死灵族,要是被黄昭子庙他们发现了,这可是死罪啊。”
圆脸青年微笑道,“所以我们这次的任务必须绝对保密,要是被谁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我们这些人就全都完了。”
红衣安武尴尬一笑。
蛮小满站在美艳女人身边,笑道,“敢问姐姐的名字?”
美艳女子抛出一个媚眼,肩膀顶了一下蛮小满,“姐姐的名字没办法和妹妹的相比,就不说了,就连这张脸都不如妹妹,所以才用头发盖住。”
美艳女子伸手抚摸着蛮小满的侧脸,指尖一股阴寒气钻到蛮小满的脸皮下,轻轻涌动着,蛮小满只感觉脸皮有些瘙痒,躲过美艳女子,轻轻挠了一下。
神秘人声音冷寒,“我们花了大价钱请来各位,各位可不要把事情办砸了。”
无人应答。
美艳女子笑道,“大家开始吧,要是等到天亮了,会横生很多枝节的。”
众人按照计划,一一散开。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从来都不会这么简单
老槐村上空,高空云海之上,一片白昼之地。
一片沉寂过后,出现阵阵风声,中年人出现在老须老人身后。
衣衫漂荡的老须老人,低头看着脚下的墨绿色珠子,和颜悦色道,“怪不得你敢打人族的主意,原来是和死灵族扯上了关系,就不怕黄昭子庙的那些家伙发现,飞羽州置身事外这么多年,想来他们早就想过去看看是个什么光景了,你这不是明摆着给他们机会上门调查。你可别忘了,他们的出手可是毫不留情面的。”
嘴唇上留着一字胡的中年人双手负后,清风吹过他鬓间长发,飘然潇洒,说道,“所以我们要在他们察觉到这里的情况之前解决掉这些人,就算他们能找到我们,到时候来个死无对证,飞羽州又能讨要个几百年的清闲日子了,老前辈,今日之事是成是败,就看这次你的出手了。”
老须老人抚须笑道,“按照之前说好的价格,我只出手三次。”
中年人点头,后退一步,默默注视着老须老人,没有任何想要插手的想法。
在老须老人面前,他那点微末道行,根本不值得一提。
老须老人伸出一只手掌,掌心中凝聚出一根头发丝般大小的金光细线,细线周身缠绕了一层青丝闪电,闪电纠缠着细线不断盘旋,最后长到婴儿手臂粗细,其上面的闪电相互碰撞,溅射出不少火花,火花落在老人的灰衫上,随后便如冰雪消融,了无痕迹。
老须老人翻覆手掌,手心朝下,轻轻按压,金光细线穿透云海,云海蒸腾,破开一个豁然大洞,白光顺着大洞向下泼洒,照在老槐村上空,墨绿色屏障发出的淡光竟在慢慢消失。
所有人几乎同时闭上了眼睛。
只因金光细线太过耀眼。
如一轮红日,缓缓下降,最后沉入海底。
只听‘噗呲’一声,金光细线已经来到了屏障上空,金光和雷电交织在一起,不停地打碎那些由墨绿色淡光组成的薄弱盾牌。
老槐树竭力抵抗,树叶落了一地,可还是被金光细线钻出一个洞口,而金光细线也被消耗殆尽,就只剩下几缕闪电,想要劈在老槐树身后,被一跃而起的蒙程一拳打散。
高空云海之上,老须老人诧异道,“没想到这些人的本身这么不小,竟然能够用拳头挡住我的本名法术。”
站在老人身后的中年人,自然也是看到了这一幕,苦笑道,“老前辈,你就别再戏耍他们了,眼看着天就快亮了,再不解决掉他们,真的会出大意外的。”
已经收起本命法术的老须老人抚须而立,缓缓开口,“现在让我一个人解决他们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你也看到了,我的本名法术才只不过是打破他们的防御而已,还剩下两招,单单只是杀掉他们,先不说能不能两击必中,就我而言,实在是太过可惜。要是你肯帮我的话,也许还有其他办法。再者说,这里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其他人也会一起想办法的,对吧。”
中年人走上前,和老人站在一起,轻声问道,“老前辈,什么办法?”
看向一侧的老须老人笑道,“我们两人合力,构建一个无上小天地,将他们禁锢其中,还怕他们乱跑。只是构建无上小天地是神境修为的特权,就算是我们两人,也只能维持一段时间,到时候就要多多麻烦你们了。”
无上,方阴和丹田,此三方小天地都是灵力用到极致的表现。
方阴是只有死灵一族破关到天威境才可以施展的至阴小天地,在此天地中,死灵一族可以通过偷窃的手段,窃取他人修为,使对方修为境界大跌。
无上小天地是除了死灵族之外,神境修道者才可以随手构建的一方天地,除了神境,多名天境修道者也可以构建而成,譬如黄昭学院的黄昭宣科就是由院长高乔风构建,十八位地藏境修为的讲师维持的无上小天地。
而丹田小天地就类似于修道者在破关到天境之后,用于容纳灵力和法诀的一个小世界。
这个小世界的组成完全由修道者自己决定,也只有自己或者高境界者才能强行进入。
中年人喜上眉梢,却又很快面露难色,“老前辈,无上小天地是只有神境才能施展的绝技,就凭我们两人,真的能行?”
老须老人冷眼看着一旁的中年人,心中对他的期许大打折扣,“你跟你哥哥比,真的是差远了。别忘了,下面还有几个,修为不输于你。”
中年人恍然大悟,“那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老须老人看向一处,眼睛眯起,“不用了,他们来了。”
穿着斗篷的神秘人和用头发遮住半边脸的美艳女子从远处缓缓走来,每走一步,这片被老须老人施展本名法术,得以存在的白昼之地,就会被染黑一分。
就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又走来一位圆脸少年。
与其余四人相比,人启无论是年龄还是修为,都不占优势,但就单凭一个人峰大弟子的头衔,他也要出现在这里。
毕竟这里是人峰出世的第一站,可能很少有人知道,但只要关键性的人物在意这件事就已经足够,他们必须要拿出点诚意才行。
神秘人和美艳女子两人走到老须老人的对立面之时,白昼之地刚好被分成一黑一白。
而人启正好站在黑白的交界处。
一袭青衫,左胸口的位置上,绣了一个人字。
此人非人,而是人峰的象征,只有人峰的大师兄才可以在这个位置上绣上人字。
美艳女子施了一个人族万福,率先开口,自我介绍道,“小女子花半面,见过老须老人。”
老须老人眼皮一跳,手中动作一滞,先是斜眼看向那位神秘人,然后又看向一脸笑意的人启,问道,“你们就是死灵族的使者?而你是来自人峰的小娃娃?你们两方搭配到一起,再加上我们两只老妖精,和下面的那些人族,整个大陆的种族就凑齐了。今天还真是热闹啊!羽舟,如果你把这个消息带回飞羽州,你说会带来什么影响?”
羽舟是一字胡中年人的人名,也就是他化为人身时的名字。
可能别地的精灵没有那么多的忌讳,但是在飞羽州,每一个可以修炼成人形的精灵都会有两个名字。
一个人名,一个本名。
只有在参加重大会议和典礼的时候,他们才会用上自己的本名。
羽舟听到老须老人喊着自己的名字,向前稍微行走一小步,说道,“相比整个飞羽州都会震动。”
老须老人,笑而不语。
花半面直起身子,笑吟吟道,“怎么,前辈瞧不上我们这些有罪之人?”
老须老人笑眯着眼,脸上的皱纹堆在了一起,越笑越难看,毫不留情道,“怎么会?你们是人吗?”
剑拔弩张,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中年人紧张的看着三人,喉结松动,鬓边留下冷汗,别看他是飞羽族拥有第二话语权的人,奈何天赋有限,他的修为境界实在是有些不够看,至少在三人面前是这样。
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竟是人启打起了圆场。
他笑道,“早就听闻老须老人前辈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敌人还没有铲除干净,现在就开始闹内讧,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所幸站在这里的,都是明事理的人。
经由人启这么一说,气氛缓和了不少。
神秘人咳嗽一声,斗篷下喷出不少黑雾,打破僵局道,“前辈说笑了,我们现在不是人,可是生前确确实实是人,只不过现在这个世界很多人只看眼前,不看过去。不过没关系,我们会帮助他们纠正这个错误。”
花半面低目垂手,“前辈,还是先解决了下面的人比较好。我们到底是不是人这个问题,以后可以慢慢谈”
老须老人沉默不语,点点头。
面对面而立,中年人站在老须老人身后不远处。
老须老人是天势境巅峰,只差半步就能到达神境,而对面两人,按照中年人的猜测,至少也是天势境,也许更强,所以他们三人完全可以构建起一个无上小天地。
只不过作为这里天境的一份子,他还是需要出一份力。
而人启则只需要守护他们,以防被境界更高者偷袭。
构建无上小天地本是神境的神通,所以当多个天境跨越修为境界构建无上小天地的时候,他们自身会变得很脆弱,因为这个时候,他们需要‘贡献’出他们的灵根,所以需要有人保护。
四人各自伸出一只手掌,掌心中浮现出一颗颗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的圆珠。
修道境界共分四层,从弱到强依次排序为人,地,天,神。
无论是人族还是其他种族的修道者,每提升一个境界,灵根都会发生相对应的变化。
人境的种子,地境的大树,天境的丹田小天地以及神境的尽归虚无。
可无论灵根变成什么样子,归根到底,都是这样一颗五颜六色的小圆珠。
圆珠在四人掌心漂浮,每人念动法诀,圆珠聚集在一起,绽放璀璨光芒。
老须老人的修为境界最高,为天势境巅峰,便由他来主导这团蕴含了四位天境修道者的璀璨光芒。
老须老人手托起光芒,举到头顶上,早已古井不波的眼睛竟然流露出一丝渴望。
只要他吞下这团光芒,就一定能够跨越那道鸿沟,进入当世的最强者之列,实现永生。
但是他很快就放下了这个念头,因为对方开的条件,不比这团光芒逊色太多。
老须老人抽出心神,依附在光芒之中,然后在另外三人的护法之下,将光芒丢掷到老槐村上空,光芒瞬间破散开来,碎片化作一颗颗耀眼流星,落在老槐树及其村后的无名大山之中,然后从碎片中射出一道道光柱,光柱顶端弯曲融合,形成一个透明的大网,将老槐村罩在里面。
平复下激荡的内心,中年人不动声色的擦去脸上的汗珠,他可不想在这里被人嘲笑。
不过构建无上小天地的同时,也会滋补他的灵根,这也是一桩不错的好事。
老槐村中,早已察觉到异常的黑足阵阵低吼,寇淮丝毫不意外道,“无上小天地,看来对方有一位来头不小的人物啊。”
其他人纷纷对视,他们都是修道者,自然明白无上小天地代表了什么。
蒙程收起拳架,摆脱拳头上的光点,问道,“神境?”
寇淮笑道,“不可能,这种灵力浓度的无上小天地,绝对是不超过四名的天境修道者共同构建而成的。嗯,这样也好,构建和支持无上小天地都需要消耗大量的心神和灵力,他们为了将我们一直困在这里,不可能出来和我们交战,这也就说明我们已经少了至少四名天境修为的敌人。”
寇淮沉思道,“无上小天地一出,外界就无法获知我们这里的情况,援兵也就没办法赶到,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就是逃进无名山。尽量与他们在山里周旋。”
站在老槐树下的老人,向前伸出手掌,掌心中浮现出一颗红色圆珠,“待会我会和黑足一起帮你们打破无上小天地,只要我们成功打破,你们就相继逃进无名山,但是不要逃的太远,我们必须全部死在这里,并且让他们陪葬!”
蒙程突然抽出腰上火红长剑,剑身绽放火红色彩,转过身说道,“只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没那么幸运
由老槐树独立支撑的墨绿色屏障,在由老须老人在内的四名天境修道者合力构建的无上小天地的威慑下,竟然开始逐渐瓦解,现在就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还在苦苦挣扎。
只是眼看也是时日不多了。
槐树下面掉了一地的槐树叶.每一片都几近枯黄,上面的脉络中还有淡淡的墨绿色液体流动。
空中的墨绿色淡光慢慢收敛,浸染了围墙上的符纸。
围墙也在一点点的失去光彩,最终变成了一堵没有任何灵性的墙。
符纸从围墙上脱落,飘到半空中,纷纷炸裂,纸屑纷飞,落在地上化作一具具披甲巨人,一群人头马还有一头血红色的独眼野兽。
人头马手持闪电长矛和盾牌,用手中的武器和身体,来应对那些闯入村子的黑衣杀手。
而黑衣杀手则是用手中的奇怪武器进行攻击。
他们可以从那些武器中,射出光点。
射在空中的光点会停留在空中一段时间,它们只要接触其他灵力,就会原地爆炸。如果没有接触到,最终就会消散,反哺这片天地。
黑衣刺客人数众多,大约有五十几人,也许还有很多,因为那些从树林中窜出的光点,从未停止过。
从这些露面的黑衣人的身手可以看去,他们每一个人都至少要有人魁境的修为。
人魁境,人境的巅峰,是修道者行走在修道路途中的重要一步。
或许在天境修为眼中,对付这种境界的修道者,无非就是一根手指的问题,但是蜉蝣憾树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是一群受到过特殊训练的刺客杀手。
人头马丢掷出手中的闪电长矛,在刺穿杀手胸口的同时,原地爆炸,绽放电光,一根根纤细闪电牵制住了周围杀手,好让它们进行第二轮的厮杀。
披甲巨人手持铜锤,脚踩围墙,不间断的锤击那层透亮结界。
打破结界,是披甲巨人的首要任务。
无上小天地可以根据修道者的意念,变幻成任何样子,但究其根本,就是一道结界。
有了这层结界,等同于隔断了老槐村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包括无处不在的灵力。
在修道者对敌时,除了丹田中的灵力之外,外界的灵力多寡也是制敌的关键所在。
对于那些拥有快速恢复战力的功法的修道者,即使丹田中的灵力所剩不多,但只要外界灵力足够,他们就可以再支撑一段时间。
因此对于早已祭出灵根,施法催动灵根中蕴含的所有灵力的老人,因为没有的灵力后续补充,便很快有些微微喘气。
寇淮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动过手了,在村子生活的这十几年,虽不至于但他杀敌手法生疏,但是身体感官都已然退化,因此才只是一会功夫,他就开始感到累了。
拿惯了笔杆子,再拿刀剑,就要困难许多。
面色潮红的寇淮吐出一口浊气,向蒙程嘱托道,“这些围墙都已经没用了,符纸还能帮助我们支撑一段时间,一定要记住,除非它们发现了老槐树下面的密室,否则千万不可以引爆那些青铜柱子。在那之前,你一定要活着。”
刚刚斩落一只天候鸟,收起火红色长剑的蒙程喊道,“我们走了,你们三个人怎么办?”
面色沉重的寇淮说道,“无上小天地一破,对方的四人一定会受到反噬,届时他们的气力一定会大不如前,但还是会来追杀你们,我们三个负责拖住他们。”
蒙程斩落一只七彩大鸟,来到寇淮身边,轻声问道,“需不需要我出手帮忙?”
如今他也是天境修为,有他在场,情况要好上很多。
对方明面上有四个天境修为的强者,虽然构建和维持无上小天地需要耗费它们不少的灵力,如果打破这个小天地,他们还会受到反噬,这就是天道规矩。
但是谁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保证,对方就只有四个天境。
要是蒙程留下来,一定可以分摊寇淮三人肩上的担子。
寇淮谨慎道,“你的事情目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可眼下还不是暴露的时候。等我们拖住他们四人之后,你们要尽可能的杀掉对方的人,绝不能将隐患留给孩子们。”
蒙程说道,“明白。”
村后的无名山上,突然响起窟兽的阵阵咆哮,想来接下来,又是一场血腥战场。
不过对手是窟兽,就要另当别论了。
这些年,死在窟兽嘴里的俗世凡人不见少许,大有涨势,所以别说只是杀几只窟兽,就是将无名山上的二十三窟全部剿灭,蒙程也只是觉得少了一件心头烦事而已。
只见蒙程手持火红色长剑,剑气环绕在他身体四周,率先冲向已经来到村子里的虎魁。
蒙程所修拳道,但是对剑道也是略知一二。
虎魁作为二十三窟的大当家,修为境界早已经突破到了地藏境巅峰,距离天境只差一步。
但就只这一步,就让他走了近五十年。
五十年的时间,足够一只窟兽修炼成人形,无论最终修为境界高低,但总归是有些成就。
但是对于从进阶到地藏境之后,就再也没有沾染上修道者因果的虎魁而言,就只是在虚度光阴。
所以当神秘人提出,可以帮助虎魁进阶到天境的时候,他立刻答应下了对方的要求。
只要能够进阶到天境,死几只窟主又算得了什么。
天境才是决定世间力量的绝对。
等到了那时,就算是回到了南州,他也只会成为对方的座上宾,而不会因为自己的外乡身份而受到嘲笑。
那群眼高手低的家伙,虎魁真是想想都觉得生气。
无上小天地将老槐村和其村后近百里的无名山圈禁在其中,所有围剿老槐村的各方势力,都借此打了一个照面。
一群由黑衣人组成的杀手,来自邨州本土的门派势力,真身是一朵桃花、家乡在飞羽州的桃枚,以及一团飘荡的黑气。
所有人点头致意,然后将目光投入到下面的战场上。
在他们之中,有些人的用武之地并不是这里,而是身后广袤无垠的大山。
来到村子里的虎魁变回真身,是一只身高数丈的黄毛老虎。
它的四肢上的皮毛为黄黑色条纹,脊背上有一条手指粗细的黑线,直接延申到尾巴上。
老虎嘶吼着扑向蒙程。
蒙程手持火红长剑,轻轻上撩,而后直击,一剑刺向虎魁的眉心处。
火红长剑在空气中摩擦,火星四溅,剑气缭绕。
剑尖顶在虎魁的虎爪上,直接一剑穿透,鲜血喷涌。
虎魁摇摆身躯,一记虎尾打在蒙程身上的木甲之上,闷声响起,好似响雷。
蒙程不退反进,一步跨出,来到虎魁头顶上,脚踩虎魁的脑袋,又甩出一剑,划拉着虎魁的脊背,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在上面。
但下一瞬,虎魁脊背上的伤口快速愈合,那条黑线发出淡淡黑光。
虎魁吃痛,狂吼一声,一个巨大的虚影出现在他的身后。
另一只黄毛老虎。
窟兽在修炼成人形之后,会多出两个本名法术和一个本名法器。
其中的一个本名法术就是‘真像’。
是窟兽另一种意义上的真身。
这个时候的它们,修为境界可以横跨鸿沟,使得虎魁短暂拥有天境的实力,但是之后也会受到反噬,重伤不止。
显然,又是天道规矩在作祟。
召唤出‘真像’的虎魁展露威风,咆哮一声,震慑七里,又见他及其缓慢的站起身子,变作人形,手中出现一把骨刀。
是他的本名法器,看其模样,应该是他的脊骨。
能够逼得虎魁使出‘真像’,说明对方的修为不在他之下,只要杀了眼前这个对手,说不定虎魁就能借此直接进阶到天境。
这正是他亲自来到这里的目的。
按照之前商定好的计划,虎魁只需要指挥二十三窟,对老槐村进行必要的打击即可。
很显然,神秘人也没打算虎魁在这场战争中,能够奉献出过多的力量。
但是苦等五十年,都没有进阶到天境的虎魁却有自己的打算。
无论神秘人最终能不能让他进阶到天境,他都要来试一试。
这是窟兽的智慧。
火红长剑砍向虎魁的脑袋。
虎魁站在那里,不躲不闪,直接用大刀抵挡长剑,然后打出一拳,拳风阵阵,完全不输给蒙程。
蒙程眯起双眼,扭身,在空中折身踢打,化解掉粘附在身上的阴影,那是虎魁的另一个本名法术,附骨暗流,可以将灵力粘附在他人身上,远距离操控。
就在刚才,长剑触碰到骨刀的时候,阴影从虎魁脚下生出,粘附在蒙程的背上。
蒙程落定,收起长剑,眼前的虎魁好似换了一副模样,他已经不能再托大了。
只是天境与地境之间的差距之大,可不是一个伪境可以媲美的。
脚踩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好似要撑破天。
一个虚幻的身影在蒙程身后浮现。
那身影只有三分真,其余七分皆为虚幻,尤其是面貌,完全就是一团混沌,根本看不清楚,但即使这样,也已经足够让其他窟兽闻风丧胆。
这是蒙程的家族绝学,天罡巨人。
由蒙家老祖参悟空中天罡星所得,是一种拳法,更是阵法。
天罡巨人出现的同时,脚下的大地突然爆射出一大片的金色光柱。
光柱冲向天际,而后落下,交叉插在蒙程和虎魁两人四周,形成一种诡谲的阵法。
天上,好似气囊被戳破的云海重新复原。
身在其中的人启收起双手,背在身后,手心一片焦黑,胳臂微颤。
为了抵挡刚才的金色光柱,他已经用上了七成力,可还是受了内伤。
眼下正是关键时刻,他可不能露怯。
从袖子里拿出一瓶丹药,倒出,服下,闭眼吐纳,体内伤势略有好转。
看向下界,以他现在的功力,也只能看出一个大概。
被阵法包围的虎魁终于有所行动,骨刀在身前滑动,一团团阴影破空而出,悬停在他面前。
巨人随着蒙程的动作,挥出一拳,拳头上附带着的金黄色火焰,泼洒到地面上,直接蒸腾出一个个大坑。
火焰与阴影冲撞在一起,焦灼的气浪席卷了整个阵法以内的空间。
二十三窟的十位窟主一起出手,试图打破阵法,阻止蒙程,却反被赶来接应的周前和万历阻拦。
周前和万历都是地藏境,且都是家族长子,所以他们也都继承了家族绝学。
只是很可惜,他们的后辈可能无法在他们这里,继承到绝学了。
周前所在家族是中州的一流大家,族中多为修行者,且所修都是刀道。
想当初,他们家族的最强者,修为境界直逼神境,曾向黄昭子庙问剑。
挑战八剑之首,无奈败北,但也因此获得黄昭子庙的尊重,成为了获知‘龙鳞’存在的少数家族之一。
要知道在这片大陆上,黄昭子庙早已经成为了第一势力,他们的八剑作为执法者,可不是由黄昭子庙册封的,这个称号的由来,完全是因为八剑的实力早已经不能用世俗眼光去评判。
这也是执法者鲜有露面的原因。
现在,周前手持钢骨大刀,正如他的先祖那样,威猛无匹。
刀身泛青紫色,刀柄处有一颗黑色圆珠。
圆珠中的白色条纹急速旋转,一缕缕淡黄色灵力环绕在大刀上,刀身胀大到一丈有余,狠狠的劈在四归熊的背上。
阵法中,虎魁向后躲闪,不断用手中的大刀扔出阴影。
阴影在沾染到火焰的瞬间,化为灰烬,
虎魁身后的那尊‘真像’也在奋力抵抗天罡巨人的攻击。
眼下他还不能与‘真像’分头行动,所以便独自承受着两种打击。
而且他和蒙程之间的实力相差太大,他只能且战且退。
那十位赶来增援的窟主各个都是地心境界,修为境界是地藏境的周前和万历也只能稍加阻挠,不敢用重伤换对方伤亡。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他们不能轻易死去。
不断躲避的虎魁决定拿周前和万历开刀。
对付这两位,他还是有些胜算的。
但前提是打破这个阵法。
就在这时,蒙程突然停住不前,脚踩虚空,虚握手掌,身后的巨人开始压缩自己的身体,渐渐变成一条火龙。
火龙咆哮,火焰冲天。
蒙程解除阵法,而后身体如流星,急速坠落。
卷杂着火焰的火龙冲向十位窟主,竟然十不存一。
周前和万历立刻躲开火焰,闪到一旁,诧异不已。
而虎魁受到火龙的波及,只能收回‘真像’,向无名山逃窜。
在天境修为的蒙程面前,虎魁和他的十位窟主根本不是其对手。
这就是高境界对低境界的碾压,也是寇淮得知对方至少有四位天境强者之后,让他们快速逃离进入无名山的原因。
如果他们都死在对方天境的手里,那么这场抵抗的战争,将毫无意义。
其余人也纷纷与来围剿老槐村的各个势力交上了手。
村中心,寇淮,黑足,荣锡祚站在一起,三颗圆珠汇聚在寇淮的手中,寇淮念动法诀,圆珠融合,变成一颗黯淡圆珠,圆珠中心闪过一抹亮光,而后一闪而逝,化作一抹虹光,尾部拖着一条红色长线,径直撞在无上小天地侧壁上面,然后摩擦着小天地,绕着老槐村狂奔一周,最后回到寇淮的手上,分解,三颗圆珠重新回到三人丹田之中。
无上小天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横线槽沟。
寇淮嘱托一声,随后一跃而起,冲到村口,一掌拍出,势大力沉,直接在无上小天地留下一道掌印。
掌印正好印在那一道槽沟上。
又接连打出三掌一拳,槽沟印记扩大,此方无上小天地终究只是天境修为的修道者构建,远无法达到神境强者那样坚固。
连续攻击已经撼动了小天地的跟脚,此时,上方出现一丝漏洞。
一跺脚,寇淮腾空而起,双手结印,分开,紧握双拳,两道旋风在拳头上凝聚,打出拳头,两道龙卷拔地而起,不断冲击着小天地侧壁,直接撕开一个口子。
那些披甲巨人化作一根根金银柱子,顶住缺口,不让结界轻易闭合。
寇淮刚准备从那道仅容一人的口子离开,就只见一位美艳女子凭空闪现,脚下踩着一小片黑云,阻拦在他面前,阵阵阴笑从她脚下的黑云中传来。
美艳女子阴恻恻道,“老人家,你准备去哪啊?”
面对同境界的强敌,一分一秒都有可能分出胜负,更何况寇淮现在浪费了大量的灵力和心神,根本不敢分心,只能严阵以待,尽力拖住面前的女子。
不过看其面貌,阴沉似水,脚步虚浮,想来正是那四位天境之一,而且还受到了极强的反噬。
天境强者已经可以御风而行。
魍魉云,别人可能不认识,但是只要待在黄昭子庙两年以上,去过试炼之地的人,就不可能不认识。
悬停在高空。
与花半面对峙的寇淮,握紧拳头,两个旋风围绕着他的拳心,逐渐扩大。
一时间,天地变色,龙卷生成。
天境修为可以与天地共鸣。
对方有四名天境修道者,现在已经被他引出来一位,还剩下三位,黑足和荣锡祚应该可以各自应对一个,剩下的那个就要交给蒙程了。
御风而立,双手负后,寇淮面无表情道,“你是何人?”
花半面低头看着脚下的魍魉云,微笑道,“你不是早就已经猜出来了。”
突然,脚踩魍魉云的花半面,手指如钩,阴风呼啸,抓向寇淮,寇淮不能后退,只得迎击。
闪身躲过寇淮的拳头,花半面从嘴里吐出大片黑气,将寇淮困在其中,寇淮闭上眼睛,以防有诈,可还是让黑气通过七窍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阵阵哭泣声从黑气中传来,忽远忽近,找不准方向,寇淮只感觉有人在抚摸自己的脊背,随后传来针刺的感觉,那种感觉令人窒息,整个丹田小天地都被黑气笼罩,竟然出现破碎的迹象,他连忙稳定心神,不断出拳,想要通过打散黑气,来驱赶内心的不安。
花半面站在外面,掩嘴大笑,“老人家,别看你年纪不小,体格倒是真的很壮实,我这冤苦气可是融合了一千名女子的怨气和仇恨,戾气重的很,你能在里面坚持这么长时间,真是让小女子刮目相看呢。”
寇淮大怒,脚底升起飓风,刮动黑气散去别处,他刚松下一口气,飓风消散,黑气重新汇聚成云,追随着他,令他苦苦摆脱不得,狼狈不已。
花半面嫣笑道,“老人家,你就别白费力气了,就凭你那可怜的天坎境,是逃不了的。”
对方四人确实是因为构建无上小天地,耗费了不少的灵力,但是寇淮和它们之间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只要到了天境修为,哪怕只有一关之差,胜负也只会向一边倾倒。
寇淮自然知道自己深陷险境,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他更是没想到眼前女子的修为境界竟然高出自己这么多,自己竟连让她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
老人双手竖在胸前,两掌之间浮现出一颗红色圆珠,圆珠深邃红艳,其内部的白色条纹正在高速旋转。
就算炸不死你,也不能让你太好受。
寇淮咬破舌尖,吐出一滴娇艳欲滴的鲜血,然后双指插进心口,用力一扣,剜出两滴心头血,三滴灵力充裕的鲜血滴在灵根上,灵根快速旋转,光线从圆珠内部迸射而出,耀眼刺目,随后产生爆炸。
一朵黑色蘑菇云悚然出现在老槐村上空。
极其恐怖的爆炸气浪从黑气中席卷而来,摧枯拉朽,直接吹散黑气,花半面慌不迭路的踢出脚下那片魍魉云,在身前变化成一具无头巨人,却被灵根自毁产生的风波瞬间摧毁。
花半面又吐出一大片黑气,将自己躲在里面,哭泣声突然响起,与爆炸声浪对轰,她这才算是逃过这一劫难。
可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危机
此时,黑足正在与留着一字胡的中年人交战,突然心生感应,扭头看向寇淮的方向。
结果只看到寇淮的阴魂被那女子拿去。
当年它重伤潦倒于无名山,有幸被寇淮救走,为了报答恩情,便将自己的心头血以禁锢的形式,浇注在了寇淮的灵根之上。
自此寇淮便成为了他的主人,只要寇淮不点头,不亲自剔除那滴心头血,他便不能离开这座村子。
当年他的好友寻到他,他没有离开,便是这个原因。
而对陆安时友好,憎恶周天申,也是这个原因。
如今寇淮已经生死,虽然阴魂未散,就还有生还的机会,但是看其模样,多半也是机会不大了。
兔死狐悲,黑足便也想要拉着中年人一起陪葬,却反被背生双翅的中年人侥幸逃脱,最后只能和他拼个两败俱伤。
他两者,一个是窟兽,一个是精灵,因为都不是修道者,所以灵根自毁之后,并不会有阴魂出现,也就是没有重生的可能,因此也就没有那么重的杀心。
尤其是那个人名为飞舟的中年人。
他的实力为天坎境巅峰,放在这片战场上,已是顶尖的强者,虽不能将黑足一击必杀,但是拼着重伤也可以将黑足就地打杀。
但是他没有。
因为他猜出了黑足的真实身份。
作为曾经的万兽王的一百零八心将之一,黑足一定有自己的杀招。
这是其中之一。
第二个原因就是,中年人并不想在这里暴露自己的‘真像’。
如果他的‘真像’出现在这里,先不论其他人的下场,他是一定会被黄昭子庙找到的。
所以各退一步是现在最好的结果。
黑足可以交给其他人去解决。
想来黑足也不是那么想死。
飞舟逃离这里之后,黑足也不敢久留,很快显出真身,是一只额头上有两撮黄毛的大黑狗。
无上小天地出现漏洞,花半面下来阻挡寇淮,中年人牵制黑足,神秘人对付荣锡祚。
此时的无上小天地就只有老须老人一个人独立维持,其威力大打折扣。
寇淮的自毁灵根产生的的风波气浪顷刻间摧毁了无上小天地。
正在独自维持着无上小天地正常运作的老须老人突然收回双手,手心一片焦黑,隐忍住胸口的疼痛,感慨一声,血丝滴落在他的胡须上。
头顶上空,一大片黑云正在悄然汇聚,丝丝雷电在那里会和,偶尔泄漏而出。
老须老人心感寒立,向上望去,突然感觉自己的存在是那么渺小,就好像被人紧紧盯着一样,逃到哪里都是一样,然后他又向下看,也许是在那些人其中,毕竟对方可没有一个逃跑的。
面对己方这么多人,还有死灵族那些难缠的家伙,不仅没有逃跑,而且每一个都表现出极强的战力。
对方一定是有所凭仗。
到了他这个境界,对‘同类’的存在,可是很敏感的。
天劫降至,规矩难寻。
无奈之下,老须老人只能悄然降落在五和国国殿外。
李霄和黑白仙师早已经在国殿等候多时。
老须老人再回头一看,那片汇聚了可以绞杀神境以下存在的雷电的黑云,并没有追上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明明自己就只差半步,就可视那天劫为无物。
可就是这半步,就足够自己狼狈成这样。
扭身看向李霄和他身边的老人,老须老人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自己能活下来,还真是多亏了这两人。
自知没有办法解决掉飞舟后,黑足迅速逃进了无名山,可还是被身后的气浪波及到,整个身体连滚带爬的躲进一处密林中。
就在这最紧要关头,荣锡祚一掌击飞身穿斗篷的神秘人,瞬移闪到槐树上,双手交错,村中的围墙拔地而起,在他身前重新拼接。
披甲巨人和手持长矛、盾牌的人头马以及那只吃肉无数的独眼野兽,重新变回了符箓的模样,贴附在围墙之上。
金光闪过,一根根散发着金色光泽的草药从荣锡祚的身后冒出,悬停在围墙之上。
寇淮自爆灵根产生的气浪席卷着冲撞在围墙上,被荣锡祚一手接过,与围墙合二为一,然后又一掌拍碎了那些草药。
金色粉末涂抹在围墙上。
就只是一瞬间,围墙消失,而后出现在神秘人身侧,将他围困在里面。
围墙上的金色粉末大放光彩,渲染在神秘人的身上,烧灼出一个个黑漆漆的血洞。
只不过从里面流出的是黑血和黑气。
荣锡祚轻笑,“死灵族的,也就这样了。”
就在荣锡祚嘲笑死灵族之际,那些沾染了他珍藏多年的草药粉末的围墙,竟然开始土崩瓦解。
连一刻钟都没有坚持到。
看来少了自己的心,实力真是会大打折扣啊。
神秘人从围墙上的大洞走出来,挥手,无数条黑色铁链从四面八方赶来,将荣锡祚紧紧束缚住。
衣衫破烂的花半面体内气血翻涌,刚才要不是自己跑得快,说不定半条命都要没了,怒气冲冲的他,伸手一抓,已是魂魄模样的寇淮被他抓在手里,她在他头上连点数下,使劲揉搓,肉身被毁,只剩下一缕阴魂的寇淮满目痛苦的张大嘴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花半面将寇淮的阴魂折磨个半死才停手,将他扔给站在身旁的神秘人,寇淮的阴魂被其收进斗篷里。
花半面怨气未消道,“接下来怎么办,小天地被毁,他们一旦逃进山里,找到他们会很麻烦的。”
神秘人说道,“不用担心,也到了他们该出手的时候了。”
山上,圆脸青年站在崖畔上,身后站着背着白骨大弓的少年,手拿十数个香囊的女人和醉醺醺的胡茬男。
圆脸青年说道,“该我们出手了。”
他早在吃了一击暗亏之后,就从云海中下来了。
这片战场上,他的主场在这里。
少年走到青年身边,神情倨傲,毫不掩饰自己言语中的嘲讽,“还以为他们自己就可以解决这件事,没想到派出了这么多人,对方就只死了一个,伤了一个,剩下的全都逃进了无名山。那些人真的是杀手,刺杀水平差的很呐。”
圆脸青年微笑道,“所以他们才会来找我们,买家对这次的行动志在必得,一定还回留有后手,我们的任务不变,干掉所有老槐村的人,他们大多是地境修为,说不定其中还混有天境,正好可以给你拿来练手。”
少年点头,转身离去,女人和胡茬男跟在他后面。
圆脸青年独自走下山,来到老槐村。
刚才的情况太过混乱,所有的村民都四处逃窜进山里,眼下的情况对他们很不利。
蒙程手持火红长剑,是最后一个躲进山里的人。
而现在他又被一群脸带面具的人包围着。
寇淮只知道蒙程是他们这些人中唯一一个突破那层屏障的人,却不知道他的修为境界也是最高的。
眼前的这些人,根本不配他出拳。
红衣安武双腿发软的站在原地,双手紧握长刀,眼睛恶毒的盯着蒙程,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过手。
即使知道自己会死在这里,可他却没有任何求饶的打算。
在他最早的计划,对方不过是一群乡野村夫,根本不值得一提,自己带的这些人就足够应付了,然后自己就可以扛着这些人的尸体到买家那里邀功,顺便还可以多要些东西。
可是没想到对方修为境界这么高深,自己从家族中精挑细选而来的数十名地境强者,竟无一人是其对手。
地上倒下的数十具尸体都是一样的死法,身体被劈成两半,切口处有被烈火炙烤的痕迹。
蒙程走到他面前,只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来这里,便一拳打在他的小腹处,使劲拧转,灵力气流冲进他的丹田,直接打断他丹田中由灵根转化而成的大树,让他此生再无修道的可能。
蒙程一掌拍飞晕死的红衣安武,用树叶将他简单的掩盖一下,便向深林走去。
没走多久,突然,破空声从身后传来,蒙程抽出长剑,一剑劈向身后,箭头与剑刃摩擦,电光火石,黑色箭矢被剑刃一分为二,黑色箭矢划过蒙程的脸颊,射进他身后的草丛中。
树林上空站着一位手持白骨大弓的少年,蒙程认得他,寇淮说过,人峰的年轻一辈。
少年应该看到了那群人的下场,但仍然敢来挑衅自己,想必是有些依仗的。
蒙程察觉到身旁异象,不动声色的向左迈开一步,然后猛然向后旋转,一记肘击打在来人的拳头上,那人大惊,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后退,蒙程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长剑在空中不断劈砍,与空气摩擦出火花,那人每一次都堪堪躲过斩击,而后不断出拳,企图打乱蒙程节奏。
一身酒气的胡茬男,名为鲁修,原本是一名散修,二十年前来到人峰,为了个人目的当了人祁鲲的护卫,保护他十年不受到生命危险。在那之后,他会得到人峰珍藏的一本拳法秘籍。
拳法秘籍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的最终目的是想和以地境修为和天境强者好好的打一场。
今天终于可以实现了。
蒙程却没有时间和他纠缠。
另一边,少年好像并不急于一时出手,而是先让手拿数个锦囊的女人出手,自己更多是在静观其变。
女人站在树枝上,打开绣有金毛狮子的锦囊,从里面捻出一颗黑色圆珠,扔在地上,圆珠炸裂,变化而出一只金毛狮子,抖动着鬃毛,扑向蒙程。
蒙程反手一拳打在金毛狮子头上,直接一拳将它砸落,狮子头爆裂,蒙程身形拧转,躲过鲁修的拳头,剑刃划过鲁修胸口,剑气割出一道血槽,鲜血淋漓。
随后蒙程平稳落在地上,接连挥出两道剑气,剑气呈十字形穿透黑夜,鲁修一拳打在十字中心,剑气崩碎,碎片划过他的身体,留下一道道细微血槽。
第一百七十八章 猎杀
蒙程用拳头朝地面连续锤击,顿时山崩地裂,一道巨大裂口出现在他和鲁修中间。
鲁修指着裂口,咧嘴笑道,“这是你给你自己挖的坟墓?”
蒙程将火红长剑插在地上,摆出拳架,“这是给你们挖的。”
鲁修猛然扔出手中酒壶,蒙程一拳将其击飞,酒壶破裂,酒水洒了一地。
鲁修单脚踏地,腾空而起,手臂抡圆,一拳攻向蒙程脑袋。
蒙程用手臂格挡,然后抓住鲁修手腕,微微用力,直接用灵力掐断他手臂上的灵脉,用力向后甩去,鲁修全身灵力运转受阻,砸在树干上,吐出一大口鲜血,树干拦腰断裂。
鲁修挣扎着站起身,一只手臂耷拉在一侧,已经用不上力。
在与他的对峙中,鲁修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对方并没有使用任何修为,就只是用灵力气流就震碎了自己的灵脉。
想来修为最少也是地藏境巅峰。
因为鲁修的真实实力,也就是这样。
蒙程向他慢慢走去,鲁修没有后退,狞笑着向他冲去,既然横竖是个死,那还不如死得其所。
鲁修刚迈出两步,就只听见破空声,扭头看去,一只黑翼大鸟从天而降,爪子抓着他的身体,带他逃离了这里。
随后三支箭矢分别以刁钻的角度向蒙程同时射去,一支在前,一支在后,还有一支从蒙程身后的斜上空,破空而来。
即使蒙程能够躲过前后两支箭矢,第三支箭矢也会在瞬间穿透他的身体。
这是人祁鲲的计算。
可是人祁鲲算错了一点,蒙程是天境修为的修道者,在他眼里,这些花哨的招式,只不过是花拳绣腿。
蒙程手掌拧转,在身前构建起一层灵力气浪,三支箭矢在空中爆炸。
随后,蒙程拔出长剑,御风而行,一剑丢出,直接穿透黑翼大鸟的身体,剑尖穿透灵根在空中爆炸。
鲁修向下跌落。
手中还拿着八个锦囊的女子刚想出手,人祁鲲拦住他,拉满弓弦,箭矢直指鲁修后心,一箭射出,箭矢穿透鲁修身体,在空中燃起黑色火焰。
这让想要补一刀的蒙程大为不解,而后心生感应,背后汗毛竖立,紧盯身边的阴影,疾速向后掠去,却还是被真正的鲁修一拳打在后心,这一拳势大力沉,大如摧枯拉朽,雷霆万钧之势。
蒙程好不容易在空中稳定身形,人祁鲲的六支箭矢又从各个角度以旋转姿势窜出,其后还跟着一只黑翼大鸟,金毛狮子和一条紫躯长蛇。
蒙程悬停空中,四周漆黑一片,只有箭矢的破空声,从各个角度传来。
他猛然挥出一拳,伸出一掌,拳心接连打断两支箭矢,而后手指又夹住三根,剩下最后一支苦寻不得,竟然从他的脚底窜出,沿着他的脊背,向高空飞去。
蒙程旋转身体,丢出手中箭矢,追上最后一支箭矢,碰撞,绽放绚烂火花。
这时,黑翼大鸟从身后猛窜而出,顶着蒙程的脊背,向前冲撞,紫躯长蛇从黑翼大鸟身上盘旋而下,缠住蒙程的四肢身前,金毛狮子一跃而起,利爪刺向蒙程胸口。
蒙程低吼一声,挣脱长蛇,一手抓住长蛇的身躯,直接捏爆它的灵根,将尸体随手一丢,随后一拳打在金毛狮子的头顶上,身形倒转,双脚夹住黑翼大鸟的尖嘴,身体蜷缩,然后膝盖一顶,拳头一拱,黑翼大鸟被顶飞,身躯在空中炸成肉泥。
金毛狮子被蒙程按在地上,身躯同样炸成肉泥。
就在此时,一束黑影从金毛狮子尸体旁疾速掠出,缠绕在蒙程的胳膊上,勒出一道道血痕。
蒙程大惊,向后跳闪,释放灵力于手臂处,想要打断那团黑影。
那团黑影似有感应,在蒙程身体上四处游走,所过之处,无一完好,皆留下印记。
灵力气流在蒙程身边快速形成,一个刺目漩涡在黑夜中亮起,那团黑影被刮倒在地,竟然没有立刻消失,而是歪歪扭扭的站起来,变成了一个黑色人影。
那人影低伏身子,在地上快速游走,手持短刀,不停的与漩涡碰撞剐蹭,溅起一阵火花。
眼见无法突破蒙程防御,人影便心生退意,丢出几个刀刃,腾挪之后,消失在密林之中。
就在此时,鲁修的拳头从蒙程身后,如雨点接踵而至。
蒙程不再废话,撤掉灵力气流形成的漩涡,横出一臂,在鲁修密集的拳头中找到空隙,五指成爪,猛然抓住鲁修的脑袋,用力挤压,七窍流血,鲁修还想反抗,又被蒙程一拳打在胸口,骨裂声在黑夜中清晰响起。
鲁修的胸口向内凹陷,脑袋上五个洞口正在向外留着鲜血,就像五条汩汩溪水,沿着他的身体,流入泥土中。
最后鲁修被蒙程一脚踹在小腹上,丹田直接在体内被炸烂,全身经脉尽毁,甚至还要更惨。
鲁修流血身亡,最后竟连自爆灵根的机会都没有。
蒙程甩掉手指上的鲜血,大跨步向山里狂奔,现在不是和他们硬碰硬的时候。
可对方却不是这么想。
圆脸青年一身青衫,从天而降,淡然一笑,灵力气流如大坝决堤般宣泄,蒙程愣神,对方竟然还有天境。
只见的圆脸青年手拿折扇,轻轻打开,一阵狂风裹夹着山岳之气迅猛袭来,蒙程只感觉对面冲撞来一座山岳,这种震慑力前所未有,便放弃和对方硬碰硬的打算,侧身躲过,一支黑色箭矢正在此时从正面破空而来,箭矢速度极快,尾部竟燃起火红色火焰。
蒙程向后折腰,堪堪躲过箭矢,便又见一团黑气从天而降,一只枯白手掌破地而来,刺向他的后腰,两者几乎同时到达。
蒙程气沉丹田,灵力催动,将全身包裹在一团灵力气流之中。
还不放心,双拳锤击在一起,一道龙卷拔地而起。
黑影从蒙程斜后方的阴影中窜出,手持短刀,寒芒一点,却没有刺穿蒙程后心,而是选择一刀斩碎龙卷。
那只枯白手掌刺在灵力气流上,传来铁器碰撞的声音,黑气将他罩在里面。
花半面和神秘人一上一下,紧密配合,终于困住了蒙程。
可两人并不敢大意。
两人一前一后,双手同时结印,黑气慢慢收缩,变成一个黑色蚕茧,扎根在脚下这片土地,蚕茧上有黑色文字流动。
黑色气流从神秘人的斗篷下涌出,上涨,铺天盖地,化作一根根锁链缠绕在蚕茧上,而后圆脸青年从袖子里拿出两张符箓,分别是真山镇岳符和破山长城符,符纸都是朱账红,符箓贴在蚕茧上,而后又被人祁鲲的箭矢穿透,一座百丈山岳凭空出现,气势恢宏,镇压在蚕茧之上,随后被万里长城从中间冲断,土崩瓦解,碎石压在蚕茧上,土屑纷飞,丝丝鲜血从裂缝中流出。
神秘人腾空,一掌拍在蚕茧之上,黑色锁链猛然收缩,将蚕茧一分为三。
突然三团黑雾挣脱蚕茧,以迅雷不及之势,向三个方向疯狂逃窜,只留风雷声。
人祁鲲六箭齐出,搭配玄妙阵法,六芒星,已是瞬时困敌之法的极致,却仍被黑雾逃脱。
圆脸青年旋转身形,扇动折扇,山岳之气扑面而来,三座无形大山挡在黑雾面前,帮助人祁鲲镇压蒙程的阴魂。
黑影从蒙程阴魂下闪出,一刀劈砍在黑雾上,刀身闪过一片寒芒,束灵网从中浮现,网住蒙程的三分之一阴魂。
最后一个阴魂逃窜不得,竟径直向四人冲撞而来,大有势如破竹,同归于尽。
神秘人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黑影扔出短刀,漩涡出现在刀尖上,破空而来,插在地上,漩涡兀自放大,困住黑雾,神秘人召唤出黑色锁链,从黑雾脚下生出,捆绑住黑雾。
花半面一个闪身而来,掀开脸上的头发,里面竟然是一个深渊黑洞,依稀可以听见里面传来的哭泣声,从洞中刮出一阵搜刮冷气,黑雾直接被吸了进去。
花半面捂着嘴,打了一个饱嗝。
黑影重新引入黑暗。
神秘人向大山深处走去,“其他人不靠谱,就我们五个吧。”
第一百七十九章 告一段落
手捧锦囊的女子站在树下,掩埋好鲁修的尸体,她听从人祁鲲的吩咐,躲藏在老槐村附近,以防不测。
神秘人连同不知身份的黑影,一共五人,在合力将蒙程击杀之后,开始了对老槐村其他村民的猎杀。
圆脸青年微笑道,“刚才出手的黑影,应该是三道口的杀手吧?”
神秘人走在最前面,默不作声。
花半面扭捏着身子,替神秘人回答,“人公子认识?想当初我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们聘请过来,让他们做事,价钱真是不低呢。”
圆脸青年点头道,“三道口行踪一向神秘,难以捉摸,能找到他们已属不易,聘请他们更是难上加难,看来你们对这次的目标志在必得啊。我能知道是什么吗?”
神秘人抢先回答,“这是机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圆脸青年眼神隐晦,呢喃道,“那就不奇怪了。”
突然,一声巨响打断四人之间的交谈。
声音是从前方密林中传来的,其中掺杂着怪异的叫声。
听起来像是蝙蝠。
圆脸青年双手负后,打了一个手势,人祁鲲轻轻点头,不动声色的向后退去一步,拉满弓弦,白色箭矢对天射出,一道亮眼光线冲天而起,在空中爆炸,璀璨光芒骤起,照亮他们脚下这一片区域。
借助光亮,可以看到前方树林耸动的人影。
花半面指着圆脸青年的鼻子,震怒道,“你干什么?”
对面突然安静,而后是更加混乱的骚动。
神秘人扭头看向身后,整个人都藏在斗篷下,看不清表情,只说了一句,“拦住他们。”
黑影率先出手,刀身割破黑夜,肃啸风声,在丛林中大开杀戒。
从里面不断传来切割骨骼的声音。
花半面幽怨一声,紧随其后,从她的嘴里不断吐出黑气,让原本快要清晰的夜,变得更加浓稠。
神秘人和圆脸青年对峙,滚滚黑雾从斗篷中涌出,圆脸青年伸手拦住人祁鲲,让他去帮助花半面,人祁鲲先行离开。
圆脸青年打开折扇,扇起一阵清风,刮起青衫。
神秘人声音沙哑,“你背叛了我们的约定?”
圆脸青年否认道,“当然不是。”
神秘人从斗篷下伸出枯白手掌,黑雾在他掌心凝聚成一座黑色宝塔,宝塔共九层,塔顶有一颗黑曜圆珠,宝塔的每一层都挂着十个挂有白色铃铛的风铃。
黑白混目,泾渭分明。
神秘人轻轻拨动风铃,发出静谧的响声,空气中泛起无形涟漪,如在平静湖水中投掷小石,平缓流动,这种响声与听觉无关,而是直逼灵魂深处,稍有不慎,就会心神失守,丹田被侵,灵魂腐蚀,如同行尸走肉。
圆脸青年轻轻扇动手中出自炼器宗内宗二长老的静在折扇,折扇吹起的清风可使人稳固心神,去除杂念,遣驳鬼怪,搭配人峰秘术,还可唤出山岳之气,镇压枭雄。
清风与声浪相撞,无形风波在两人丹田卷起龙卷。
两人面不改色。
平分秋色。
神秘人收起宝塔,立在那里,如一把黑锥,看的时间久了,就连脾气温和的圆脸青年都有些眼睛刺痛,皱眉,心生不满。
圆脸青年先一步离开,神秘人跟在他后面。
就在此时,一道灵力光柱从前方的密林中冲天而起,在空中爆炸,照亮密林,里面的人影开始骚动,纷纷躲避,绚烂多彩的火球散落各地,纷纷炸裂,哭喊声不停,随后又是几道光柱,依次爆炸,轰隆声震彻天地,火球混杂在一起,坠落各地,火焰冲天。
圆脸青年祭出一张符纸,一座百丈山岳拔地而起,挡下坠落的火球。
神秘人向后躲闪,滚滚黑雾从斗篷下涌出,在他面前形成一把大盾,遮盖身形。
地境巅峰强者灵根自毁,造成的伤害并不属于普通天境强者。
等到山岳引入地下,圆脸青年走进密林,整座山峰都在燃烧,满目疮痍。
密林中的战斗也算是告一段落。
神秘人指挥着黑雾扑灭大火,四处蒸腾,浓烟滚滚,然后被神秘人吸进斗篷。
躺了一地的尸体,多是自己人,大约七具,其中就有朱少山和陈胜,剩下的五具尸体有二十三窟剩下的几位窟主中的四位,他们原本被虎魁安排在山上,是用来接应他的,没想到被朱少山他们利用。还有一具穿着黑甲,背上生有一对黑翅的尸体,看样貌应该是千虫窟的接应,只是现在背上的黑翅已经连根断裂,死相凄惨。
余下的六具尸体是老槐村的村民,都是小腹炸裂,灵根自会所致。
难怪会造成这么大的伤亡。
人祁鲲站在一旁,手臂上留着鲜血,他已经服下丹药,体内涌动的气血正慢慢平复下来,轻声道,“这几个人我认识,都是老槐村的人。”
圆脸青年走到他身旁,拍怕他的肩膀,帮助他缓解伤势。
除了人祁鲲,花半面身上也有一些伤势,只不过这次准备妥当,只是被波及到而已。
众人头顶上的树枝上站着一位身形笔挺的人影,人影穿一身黑衣,黑色影子正从她的脚底重新生出,覆盖全身
她的情况要比其他人好很多,只是毁了一层黑影而已。
黑影从树上一跃而下,旋转手中短刀,刀尖上插着一颗黑色圆珠,指向某一个方向。
神秘人收起所有人的阴魂,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又是一片凄惨的战场,只不过这次只有老槐村的村民,地上同样躺着六具尸体,也全都是灵根自毁。
神秘人故技重施,收起阴魂,开始布置最后的任务,“还剩下五人,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必须赶在他们进入无骨之地之前拦住他们。桃枚,你带着二十三窟剩下的窟主沿路设下陷阱,务必拦下他们。人公子,劳烦您去和菩萨堡、破地谷会和,顺便提醒他们一声,要是再不出手,他们的下场只会比这些人更惨。”
圆脸青年应答一声,带着人祁鲲离开了这片深林。
桃枚也告退。
第一百八十章 擦枪走火
按照计划,菩萨堡和破地谷以及红衣家族会在另一座山峰把守,然后配合他们,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只是没想到红衣安武竟然擅作主张,离开了既定位置,让他们原本的包围圈出现纰漏,这才让蒙程有了可乘之机。
不过这也不能将责任完全推到红衣安武身上,没有人会想到老槐村竟然还隐藏着一位天境强者。
更不会有人想到这名天境竟然让他们出动三名天境和一名最擅长暗杀的杀手共同出击,才将其铲除。
他们说的没错,老槐村果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圆脸青年来到菩萨堡和破地谷埋伏的地方,找到蛮小满和阚剡,将神秘人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给他们。
蛮小满面露不悦,“整天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他们真以为自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了。”
阚剡要比她看的更明白,也更长远,“现在不是,可以后就不知道了,我们现在属于人在屋檐,先不管他们如何,先把他们应允给我们的东西弄到手再说,要不然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人公子,你们知道他们在找什么吗?既然你们人峰都愿意帮助他们,还把你派过来,应该会得到一些其他消息吧。”
圆脸青年本名人观文,是人峰新一辈的大师兄,被宗门寄予厚望,当作人峰下一任掌门人来培养。如果这次下山对于人祁鲲而言是历炼,那么对于人观文就是积攒威望。
人峰已经对外宣称人观文此次下山去崖州是为了替天行道,磨砺道心,只要他能拿到一颗死灵族天境强者的人头,那么宗门就会派他参加执牛耳者大会,到时候只要他能带领人峰获胜,争得执牛耳者的称号,那么人观文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当上人峰的峰主。
这一切都是后话。
人观文打开折扇,放在胸前,轻轻扇动,笑道,“我也不知道,这次下山只是全听师门吩咐,至于到底做什么,我更是一概不知。不知道二位为何来这里?”
阚剡咧嘴笑道,“还能为了什么,他们花了大价钱让我们帮他们做事,我们破地谷也正好缺这笔银子,所以我们就来了。”
阚剡对三峰早已是心生向往,所以对人观文没有任何防备之心,将事情全盘托出,“邨州是大陆上最小的一个州域,在邨州有六大门派,破地谷就位列其中。世人只知道我们破地谷位列六大门派,风光的很,却不知道其实我们地位尴尬,只是六大门派的老末,要是再不争一口气,恐怕就要被踢出六大门派之列,被后来者居上的小门派踩在脚底下,那才是真的憋屈。”
阚剡所言并不掺假,无论在哪个地方,皆是如此。
门派与门派之间的争斗往往要比修道者之间的争斗还要兵不血刃,只不过门派之间牵扯颇多,每一次大动作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顾忌也有很多。
而这也表明了门派的没落下场,往往是惨烈无比。
这其中缘由,人观文自是了解颇深。
阚剡看向蛮小满,言语多恭敬,“这一点就需要多向蛮堡主学习了,蛮堡主只是一个女子,却能将菩萨堡打理的井井有条,位列六大派前三,这其中的曲折和学问真是值得在下好好学习一番。”
人观文也微笑着看向蛮小满。
一身戎装的蛮小满冷哼一声,撇过一眼,快速扫视了一眼一袭青衫的人观文,细声细语,“学习不敢当,我现在也算得上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人公子,小女子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说啊?”
人观文说道,“蛮堡主但讲无妨。”
蛮小满说道,“那就容许我先告罪一声,你们人峰贵为三峰之一,百年前也是和黄昭子庙分庭抗礼的存在,可现在却和死灵族合作,就不怕辱没了三峰千百年来的名声?”
人祁鲲恼羞成怒,抽出白骨大弓就要动手,被人观文拦下。
人观文将折扇平铺在身前,轻轻晃动,说道,“以这把扇子为例,无论我左摇右晃,它都是一把扇子,就算是把它劈开当作柴火,或是其他东西,但它的本质依旧没变,它依旧是这把扇子。”
蛮小满面露讥讽,言语更是丝毫不留情,“这么说,三峰的名声只不过是一把随手可以丢弃的破扇子。”
人祁鲲怒目而视,黑色箭矢直指蛮小满眉心,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指责我们人峰做事。”
人观文收起折扇,笑道,“蛮堡主错了,这把扇子可是炼器宗内宗二长老李羡所炼制,可不是随手就可以丢弃的破扇子。我们三峰的名声也是一样,它是无数先辈共同努力的结果,万万不是我们这些晚辈可以随便玷污的。要是因为我们的一言一行,就将侮辱随随便便的盖印在三峰的名声上,那蛮堡主未免就有些上纲上线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死灵族不一定都是坏人,人族也不一定都是好人。”
蛮小满冷哼道,“我不跟你做口舌之争,我只知道,非我族类,必当诛之。你们三峰常常自诩为所有门派之首,凌驾所有门派,连黄昭子庙都不放在眼里,可到头来却与恶人做交易,真当的上是脸皮最厚这四个字。”
蛮小满面目狰狞,额头青筋暴起,眼眶竟往外渗出血珠,只是夜色昏暗,旁人无法看的太清楚。
人观文面色冷峻,声音洪亮,“蛮堡主,请你收回你所说的话,否则,这必将给你带e身之祸。”
眼看气氛愈发诡谲,阚剡在一旁打圆场道,“大家这是做什么,先别管其他,我们现在毕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等把事情办妥了,再吵也不迟啊。”
人祁鲲早就忍不住了,“哼,不过是一群贱民,怕他们作甚,大师兄,只要你发话,我一箭就杀了这个疯女人。”
菩萨堡门下七仙女其四纷纷拔出武器,守护在蛮小满身边。
阚剡的两位师弟和破地谷的六名内门弟子也都聚在一起。
剑拔弩张,只等一触即发。
谁料蛮小满竟哈哈大笑,拱手告罪,“刚才多有得罪,还望人公子多多担待。”
人观文收起折扇,拦下人祁鲲的白骨大弓,同样是以礼相待,“蛮堡主说笑了。”
蛮小满说道,“人公子海涵。”
人观文笑道,“话我已经带到,接下来就看蛮堡主和阚兄的了。”
众人散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给我搜
深林中,人祁鲲不解道,“大师兄,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观文深思熟虑,缓缓道,“如我所料不差,应该是修练了秘法所至,看来咱们这位蛮堡主身上也藏着诸多秘密啊。有趣,有趣。”
人祁鲲问道,“接下来怎么做?”
人观文说道,“帮助他们将剩下的村民解决掉,然后趁机做掉破地谷,今日人峰出世,再不可如以往那样,不落尘世,不惹尘埃。我们要想超过黄昭子庙,重拾以前的辉煌,就必须r州域建立我们的基础。等到你解决掉破地谷,我就向掌门请令,让你担任人峰的下宗宗主,地址就选在老槐村,这里可是一个旺盛之地。”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这一夜,注定漫长。
等到黑足被找到的时候,身边就只剩下四位老槐村村民。
周前,金大山,万历和陆珂。
黑足被寇淮的灵根自毁的气浪冲击之时,已经受了不小的伤势,在逃亡途中,又遭遇二十三窟偷袭,等到他脱困,因为伤势过重,昏迷了一夜。
现在才苏醒。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势,尤其是金大山,被砍断一条胳膊,背上一道碗口大的疤已经结疮。
临近天亮,他们四人又和菩萨堡和破地谷针锋相对,侥幸逃脱。
金大山的胳膊就是那三个拿着狼牙棒的壮汉合力所致,背后的伤疤则是一个使用白骨大弓的少年所伤。
当时要不是周前临时想起藏在老槐村周边的青钢圆柱,然后和万历合力将其召唤而出,他们四个人很有可能会全部折在那里。
不过对方也没有太过好受,破地谷全灭,菩萨堡死了两个,蛮小满重伤。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背后射箭的人祁鲲。
周前眼眶通红,满是疲惫,昨夜在流窜的时候,他为了引开更多的敌人,故意抛下了孙天婵,等到他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发现孙天婵已经遭遇不测,身体q空,丹田中的灵根被毁,应该是自杀。
四人坐在一起。
周前问道,“下一步怎么办?”
黑足说道,“去无骨之地,我在那里有几个朋友,他们可以帮助我们。”
陆珂摇摇头,看向老槐村方向,“我累了,跑不动了,你们走吧。”
万历怒道,“瞎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大家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众人点头。
突然,一声轻笑从众人耳边响起,“够义气,老夫喜欢。”
黑足长吼一声,推开四人,率先动手,却反被从身后出现的老人一掌穿破胸口,一颗黑色圆珠被老人夹手指之间,被轻轻捏碎。
周前怒吼,双臂立于身前,身体蜷缩,身上所有的青筋暴起,所有灵力都被压缩在丹田中的大树中心,腹部光芒大涨。
他想要自毁灵根。
只要灵根一毁,其他人就有逃跑的可能。
却不知老人的动作更快。
老人瞬间来到周前身后,一掌拍在他头上,一股灵力波动在周前身边展开,一个青色漩涡将他困在其中,不停的抽取他体内的灵力。
周前感觉到丹田中的大树正在逐渐瓦解,最后就只剩下一颗黑色圆珠,自己竟连站立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后一刻,周前将手伸进胸口,想要将怀里的东西掏出来,老人自是不会让他如愿。
周前死不瞑目,倒在地上,身上布满了细i密的血洞,他全身的血液都被抽走,在老人掌心之上凝聚成一颗血珠。
老人手指为刀,将血珠轻轻切开,一分为二,切口光滑如镜,一闪而逝。
二分之一血珠瞬间洞穿金大山和陆珂胸口,两人倒在地上,全身血液化作两条血红色溪流,流进老人双眼之中。
老人原本干枯如树皮的脸,在吸食了两人的血液后,变得洁白无暇。
动作也愈发迅捷。
只一瞬不到,就来到了万历面前,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一掌穿透万历胸口,指尖上悬停着一粒娇艳欲滴的血珠。
老人抽出手掌,微微一吸,血珠被他吞进肚子里,老人悠然打了一个饱嗝,舒展筋骨,活动四肢,发出惬意的呻吟。
周前四人的尸体化作一具具枯骨,被老人一掌震成粉末。
老人慢步走在深林中,体形一再变化,几个挪闪,他已经来到了三柴国边境,身上的白衣变成一袭大红袍,白发被他随意束起,腰后别着一把砍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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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槐村
现在唯一剩下的活人就只剩下荣锡祚一个。
此时,换了一身素洁衣服的老人正盘腿坐在老槐树前,闭目养神。
神秘人,花半面,人观文和人祁鲲站在老人面前。
神秘人冷声道,“现在村子里就只剩你一个活人了,把东西交出来吧。”
荣锡祚笑道,“我把东西交给你们,我就能活''q吗?”
神秘人摇摇头。
荣锡祚骂道,“那他奶奶的我为什么要把龙鳞交给你们。”
神秘人缓缓走上前,掌心由黑雾凝聚出一根黑刺,“你不要后悔。”
荣锡祚洒然一笑,“我已经死过一回了,不在乎再来一回。”
人观文突然在这时横插一脚,脚腕拧转,衣袂飘飘,闪身来到荣锡祚面前,手握折扇,风度翩翩,轻笑道,“他刚才说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寻找龙鳞?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龙鳞应该是解开毒龙封印的关键所在吧。”
神秘人停下动作,“你们已经得到了你们想要的,现在可以离开了。”
人观文轻摇折扇,“如果我们不走呢。”
人祁鲲拉开弓弦,黑色箭矢指向神秘人后心。
花半面指着人祁鲲,笑吟吟道,“这把弓可是我们送给你的,你们能来这里,也是因为我们,现在就开始翻脸不认人,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人公子?”
人观文说道,“自死灵族和人族大战之后,毒龙就一直被封印在崖州,这是两族之间的约定,你们想违约?真就不怕人族灭了你们?”
花半面脸上笑意更浓,眼神却愈发狠毒,半掩嘴道,“你们就不怕我们在这里杀了你们。”
人观文手捏扇骨,手指发白。
这一切都被荣锡祚看在眼里。
老人呵呵一笑,“年轻人,算了,没必要为了我这一个老头子和他们怄气,死灵r族也好,人族也罢,都是这个大陆的存在,孰对孰错,又有什么好争论的。穿斗蓬的,杀了我,再去找龙鳞,要是找不到,就滚回你们崖州,别再打复活毒龙的主意了,你们不会成功的。”
黑刺完整刺进荣锡祚眉心,老人含笑而亡。
人观文拂袖离去。
神秘人说道,“给我搜。”
第一百八十二章 当然是报仇了
回家的路上,一艘小巧的天上舟飞行在云海之上,舟身通体白色,两侧上镌刻着符文,可以借此召唤出鲲鹏双翼尸骸,帮助控制天上舟的飞行速度,还可以升起一道护身屏障,抵御外界攻击。
眼下这种品阶的天上舟,可以抵挡三次天坎境的全力一击。
因为是秘密出动,所以人祁鲲他们并没有乘坐人峰的天上舟,而是随便买了一艘。
人祁鲲满脸欣喜的抚摸着新到手的紫翼长恨弓,是一把青铜级别的法器,世间罕有。
弓身上面共镶嵌了八颗黑色圆珠,弓弦由大陆上最稀有的黑蛟龙筋制成,坚韧无比,可挡刀剑铁器,只要少年跻身天境,可以随时将圆珠换成红色的,这就是青铜法器和紫铁法器之间最大的不同。
人启站在船头,迎风而立,船身两侧的符文发出白光,一条无形通道在疾速行驶造成的狂风中延伸而来,狂风分列两侧。
掌心玉,天上舟。
都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宝物,就连炼制这两件法器的炼器宗都无法做到人手一份。
可见其珍贵程度。
用扇子掩嘴的人启幸灾乐祸道,“不知道他们这次空手而归,会作何感想?”
无名山某一处远离老槐村的山峰
神秘人站在山巅之上,花半面与他并列而战,轻声笑道,“这次失手了,想好回去怎么交差了吗?”
神秘人沉默片刻,“还没。”
花半面宽解道,“不过还好,该死的人一个都没活,除了那把弓弩,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花半面问道,“真就这么回去?”
神秘人脚下黑影蔓延而出,在他身后竖立而起,变化成一个女人的模糊模样。
神秘人转身,冷声说道,“还算是有些收获。”
神秘人跟着女人离开,脚下潜伏着十二只形态迥异的影子。
声音从花半面的身后传来,“你自己先回去吧,记得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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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和国国殿
穿着一身宽大的长袍的酆小都,袒露着胸襟,躺在地板上,身边堆满了空的酒壶。
五和国国主李霄一身黄鹤锦衣,双手负后,袖子上各绣有一只火凤,他站在殿外,笔直站立,犹如在罚站的小孩。
黑白仙师站在他后面,垂手而立,沉默不语,脸色阴沉不定。
老须老人换了一身素色长袍,大袖撅撅,胡子紧贴着衣服,从昆仑山山顶上飞掠而下,降落在白玉广场上,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金色衣衫,手里抓着一把稻穗的少年。
老须老人慢步走到李霄身边。
金衣少年古灵精怪的站在两人后面,和黑白仙师并肩而立,眼珠子咕噜乱转,忍不住好奇,开始打量起眼前的宫殿。
还有一抹白光从昆仑山下直掠而来,破风声阵阵,迅速现身,是一身白纱的苗莹雪。
昨夜苗莹雪一直等候在昆仑山下,等了一夜,也没收到进攻老槐村的命令,今早在得到了护山人的明示之下,才敢登上邨州五大山之一的昆仑山。
昆仑山是五和国国殿的建造址,因此又被称作国山,平常只有国主和黑白仙师居住在上面。
这个地方是连其余四位县主都不能轻易踏足的地方。
只有在必要的时刻,其他人才会被召见,登上昆仑山。
像苗莹雪这种不找自来的举动,在任何一个国家看来,都是大不韪的行为。
如若不是李霄有意招揽苗圃房,苗莹雪是断不会有这种机会的,但这也并不是苗莹雪可以在他面前讨价还价的理由。
苗圃房和五和国之间的鸿沟差距,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包括黑白仙师的实力,以及昨夜坠落在国殿,不知道其真实跟脚的灰朴身影。
苗莹雪飘到李霄身后,颔首而立。
李霄欠身道,“老须仙师。”
老须老人微微点头,“他就是酆小都,那个享誉仙彩州,中州,却只在邨州甘愿寄人篱下的第一酿酒师。怎么,不敢去见他?”
李霄苦笑不已。
李霄知道酆小都和周天申之间的关系,而周天申从小就生活在老槐村,昨夜老槐村一夜覆灭,虽然李霄没有直接参与,但是老须老人现身五和国国殿,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当初他将酆小都接到国殿,曾信誓旦旦的保证,会代替他保护老槐村,而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去和酆小都解释了。
他了解酆小都眼下的境遇,四个字不过,命不久矣。
可五和国的建立毕竟有酆小都的一份功劳,要是他一怒之下,将老槐村的覆灭算在五和国的头上,那么五和国的下场也只会是四个字,朝不保夕。
老须老人说道,“要不要老夫帮你带话,我还是挺想认识这位第一酿酒师的,而且我可以很有底气的说一句,他打不过我。”
李霄眉头紧皱,紧握双拳,背在身后,“这可不好说啊。”
老须老人问道,“他什么境界?”
李霄摇头叹息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我才头疼啊,要是他境界不高,我让他打一顿出出气也好,可要是境界过高,恐怕整个五和国都不够他拆的。”
老须老人转身就要离开,“那我就没办法了。”
李霄连忙伸手拦住,脸上忧色更重,“老须仙师就不要再和我开玩笑了。”
老须老人停下脚步,微笑道,“听你刚才那么一说,我现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了。其实,我今天是来和你告别的,我在这里待得时间够久了,是时候出去走走了。这个小娃就留在这里,给你当个打手什么的,也算是老夫最后的一点心意。”
金衣少年向前一步,顿首道,“参见国主。”
老须老人看向苗莹雪,说道,“昨夜一战,死了好几位十二房的房主,破地谷和菩萨堡也有一定数量的人员伤亡。先阳地界的势力分布又会再起波澜,重新掀起风波,甚至整个邨州的势力都会重新洗牌,你待在这里,老实修道,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苗圃房也会跻身六大门派。到那个时候,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苗莹雪后退数步,猛然跪下,“苗圃房唯前辈马首是瞻。”
老须老人呵呵一笑,手掌上抬,一股轻风托起苗莹雪和金衣少年,“别忘了,你们现在的位置。”
老须老人跺脚,身形拔地而起,周身罡风阵阵,直接破开高空云海,昆仑山上豁然开朗,顷刻间,万里无云,昆仑山上的护山阵法隐约现行,钟鼎模样,倒扣在昆仑山上。
邨州五大国,五座大山,五座护山阵法,五座钟鼎。
其名五鼎压胜。
山脚下,一位正在晒太阳的守山人老何,睁开一只眼,小声嘟囔了一句之后,继续睡去。
国殿深处的藏书阁,宋南翻开一页书,就着昏暗的灯光,慢慢研读。
国殿外,李霄仰望天空,被老须老人震散的云海,失而复得,重新凝聚在一起,可以隐约看见几只黄鹤穿梭在其中,长鸣不止。
黑白仙师笑道,“这位老须前辈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李霄收回视线,转身面对国殿,依旧是没有任何勇气走进去,问道,“真的没有办法把老须仙师请过来,哪怕只是一年的供奉也好啊。”
黑白仙师抚须而笑,“国主就不要再奢谈这件事了,他能现身在国殿,就表明了虽不是和我们同一阵营,但至少不会与我们为敌。等到今天的事情散播出去,那些无心的人也会多少上点心,也会重新掂量我们五和国的分量,还有那些一心二意的县主,应该也会收起不少小动作,乖乖的对我们俯首帖耳。这对我们以后的事情,百利而无一害。而且老槐村覆灭,那些远走他乡,在黄昭学院求学的孩子,总有一天会回来,我们也正好多了一张和他们谈判的底牌。要是能够趁机将他们拉拢过来,我们五和国的实力绝对会更上一层楼,而且有他们为我们和黄昭学院牵线,我们将国殿迁移到中州的想法就不是痴人说梦了。”
黑白仙师口中的这些事,李霄不是没有想过,而且身为一国之主,他还会看的更远,更宽,甚至已经在心里模拟出了对策。
只要老槐村的那些人敢来这里兴师问罪,他就有信心将对方拉拢过来。
只是一看到面前那个颓丧的男人,他的心里就仿佛堵了一块大石头,这件事无论是长远看还是就近,都是他错了。
国殿中,酆小都双手使劲揉搓着脸颊,然后招手,示意李霄过来。
李霄望向黑白仙师,老人苦笑着摇摇头,带领着金衣少年和苗莹雪离开了昆仑山。
现在就只剩下站立不安的李霄和躺在地上,似醒非醒的酆小都。
酆小都打了一个酒嗝,手指剔牙问道,“刚才国师说的,就是你现在正在做的事?”
李霄不敢隐瞒,他知道对方其实什么都知道,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没错,这就是我们眼下的计划。”
酆小都坐起来,宽大长袍披在身上,袖子耷拉在身下,揉着头说道,“让我猜猜,前几年的押解任务只是黄昭子庙给你们的一次尝试,他们让你们将三家的人押解到这里,然后黄昭子庙派人来取,任务很简单,而且你们还可以得到丰厚的报酬,何乐而不为,你们为了那一次的押解任务,不惜和其他国主撕破脸,这些我都能理解。可是当年你违反约定,召开招亲大会,借此拉拢了五和国的年轻一辈,又私自派他们前往押解三家前往黄昭子庙,这一举措,我当时很反对,因为任何妄图和黄昭子庙作对的门派势力,都只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所以我让周天申和你们一起去,就是为了能够让你的人平安到达黄昭子庙,凭借你女儿的能力,说不定他们还可以活着回来。没想到的是,你女儿他们不仅活得很好,还留在了黄昭子庙,成了那里的门生。这也是你的计划中的一步吧。”
李霄面色凝重。
酆小都说道,“只要搞清楚了这一点,剩下的就好理解了。五和国参与剿灭老槐村一事,趁机拉拢十二房,甚至不惜冒着被黄昭子庙发现的风险,和死灵族做交易,就是为了将五和国迁移到中州。然后又与邨州的精灵一族做交易,让老须老人出面,震慑其余想要通风报信的四国,以及对你早已不满的那几位县主,让五和国趁机内安外和,成为邨州第一大国。然后再凭借李梦澜,徐可为与黄昭子庙的关系,给你们牵线,要是趁机将周天申他们几个拉拢过来,就更好了。我想你已经知道了铁流的真实身份了吧,还有王屋马坊的范无济,以及帮助我的陶无疆三人,也都是你的授意,他们三人应该也已经到了天境了吧。他们三人不是邨州本土人士,对吧。”
李霄木然的点点头,声音沙哑,“是中州的散修,因为和黑白仙师的宗门有些牵连,便被我请了过来,然后利用你帮助他们进阶天境,事后他们会保我五和国三十年。”
酆小都重新躺下,捧腹大笑,“李霄,你真是好打算啊,连我都被你算计了。”
李霄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酆小都挥袖,赶出了国殿。
有声音从里面传来,“周天申来了之后,带他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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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申和范进轶站在一根枯树枝上,悬停在邨州之上。
范进轶眼睁睁的看着代表荣锡祚的树叶碎成齑粉,然后重新和好如初,光彩依旧。
而另一片代表酆小都的树叶却逐渐有了恢复如初的迹象,这表明两种可能。
第一,酆小都回光返照,第二,酆小都根本没到死亡的时候。
很显然周天申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周天申看着那些树叶问道,“十片叶子,十个人,为我准备的?”
范进轶点头道,“他们是十罪奴,都是戴罪之身,在这里赎罪。没想到会这么快和你说这些,其实现在我们本不该见面,要不是这些不听话的家伙擅自做主,我正躺在家里睡大觉呢。”
周天申问道,“说吧,需要达到什么条件才能告诉我事情的全部真相,这个世界也是为我准备的。”
范进轶摇晃着手指,咂嘴道,“啧啧啧,你现在还没这么大的面子,就算我现在把事情都告诉你,你也做不了什么,还是乖乖的就这么一步一步走下去,对你更有好处。要是说知道所有事情的条件的话,那就尽快进阶到神境吧。虽然现在大陆上的神境不过一双手之数,但是这并不代表神境是修道者的终点,羽化成仙才是。”
周天申说道,“为什么还不下去。”
范进轶笑呵呵道,“要是老槐村真的没了,你会怎么做?”
周天申嘴角泛起冷笑,眼神凌厉,“还用问,当然是报仇。”
“不会感到悲伤吗,毕竟是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锁沦没了的时候,你见我哭过吗?”
“下去吧,我们停在这里够久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急
范进轶施法,枯树枝缓缓降落在老槐村村前。
现在的老槐村就只剩下一堆残骸,被烧毁的房屋,毁坏的围墙,只剩下一个树墩的老槐树,以及失去生机,垂首坐在老槐树前的老人。
周天申站在村口,看着这个生活了十年的家乡,断肢残骸的倒在自己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毁掉,所有人都已经死去,包括自己的父母。
自己明明可以早一点回来,也许那个时候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自责吗,悔恨吗,也许都有吧,可他现在只是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没有愤怒和咆哮,没有痛哭流涕,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周天申慢步走进老槐村,环顾四周,还是以前那个熟悉的地方,可他的双眼却茫然失措。
已经找不到任何熟悉的感觉了。
可能需要在这里住上几天,才能习惯这个...,被‘改造’过的地方。
村子被毁,凶手早已经逃之夭夭,眼下就只剩下自己和远在中州,还不知道任何事情的王多沾他们。
自己一定会去报仇的。
但除此之外,周天申的心里还有更多的疑问,村子被屠,到底是不是因为他的原因。
他现在不想知道答案,只希望自己能够表现得更悲伤一点。
让自己看着不那么冷血。
范进轶有句话说的很好,毕竟是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掉几滴眼泪总是好的。
而周天申认为自己说的那句话更对,不知道生活了多少年的锁沦没了的时候,他都没哭,更何况是一个只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又有什么好哭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自己的心很堵呢?
范进轶走在后面,搔头笑道,“竟然你知道我们已经到了,为什么不提醒我早一点下来,说不定还可以最后看一眼你的父母。看一眼他们的死状也好。”
没有任何预兆,周天申的拳头穿透范进轶的胸口。
周天申双眼通红,没有任何神采。
没有流血。
好似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的范进轶无奈道,“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些的话,随便。”
抽出拳头。
没有任何复杂的情绪,但是心里确实要好受一些。
周天申走到村中心,蹲在荣锡祚面前,老人缓缓睁开眼睛,直视周天申的双眼,他向范进轶问道,“他怎么了?”
范进轶摇摇头,“也许是悲伤过度,脑子坏掉了。”
荣锡祚说道,“也许是没了心吧。”
范进轶来到周天申身边,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然后直接扔出村子,周天申茫然的看着他,眼睛中倒映出范进轶的身影。
砸落在地上,溅起尘土。
久久没有动静。
范进轶叹口气,“如果不是只有他一个,我们又怎么会一起陪他玩。”
伸手一招,周天申飘回到范进轶面前,然后被一巴掌拍在他的心口,周天申吐出一口苦水,眼睛反白,丝丝黑气从他的双眼中飘出,昏倒在地。
范进轶撇嘴道,“原来是那个小家伙,竟然没死透。”
荣锡祚挣扎着站起身,手里攥着一颗墨绿色圆珠,他将圆珠交给范进轶,笑道,“我的任务完成了,可以走了吧。”
抽出腰上的枯树枝,范进轶摘下一片枯树叶,放在荣锡祚的掌心,“恭喜你啊,老荣。”
拿到自己‘本心’的荣锡祚突然睁大眼睛,大放神采,哈哈大笑,一道光柱从天而起,笼罩着他的身体,绚烂无匹,他的身形不断拔高,光柱最终隐没于云海之中,荣锡祚从此离开了天首大陆。
五和国国殿,酆小都睁开眼,艳羡道,“药罐子,等我一会啊。”
老槐村
还剩下一截树墩的老槐树,周天申躺在上面,身上穿了一身洁白的衣衫,身后的帽兜有两根绳子,绳子上挂着两个圆环吊坠,衣服的胸口位置上绣着一直黑白猫头。
范进轶站在周天申身侧,右手手心上悬浮着一颗墨绿色圆珠,圆珠熠熠生辉,灵力外泄,盘旋在圆珠周围,圆珠缓慢旋转,不多时,一个以墨绿色圆珠为中心,手掌大小的漩涡出现在范进轶掌心上。
范进轶一跺脚,脚底生风,迅速扩散,一个无形龙卷刮散四周灵力,将老槐村中的灵力堆积在村外,其周身出现一个绝对真空的空间。
这个空间属于神境强者构建的无上小天地,只有神境修为的修道者才能察觉。
范进轶将手中的漩涡轻放在周天申小腹上方,漩涡卷起旋风,将周天申丹田中的灵根吸扯而出,金色圆珠和墨绿色圆珠融合在一起。
墨绿色在外,为外壳,金色在内,为一条金线竖立其中,圆珠体积增大了一倍。
范进轶收拢手指,漩涡被挤压进圆珠内部,最后被金线吸收,金线涨大一倍。
做完这些,范进轶又将圆珠悬停在周天申心脏,脑门,小腹等上方。
没有任何异象。
范进轶牙根一咬,一巴掌使劲拍在周天申的肚子上,周天申条件反射的弓起身子,就像一只被烤熟的龙虾,左右摇晃。
范进轶趁此机会,将圆珠从他的后心中拍进他的身体,周天申重重的摔倒在树墩上,范进轶双指合并,点在周天申的心脏位置,使劲按压,双指一路擦过,途径周天申的双肋,胃部,小腹,最终直至丹田。
一股暖流随着双指来到周天申的丹田中。
范进轶的心神沉浸在周天申的丹田中,只见刚才那股暖流化为金色水滴,如春雨润无声的浇灌在大树上,而后薄雾从树根处蒸腾而出,覆盖整棵大树,而后云雾慢慢升空,汇聚在树顶上,只盖住树梢那一部分。
云雾遮望眼,不看又三眼。
周天申的境界不断攀升,最后停留在地心境五关。
其实还可以继续攀升。
但范进轶觉得,做事不能心急,要一步一步的来,才能收获更多。
范进轶气沉丹田,一脚踹在身边喝着小酒的青年屁股上,骂骂咧咧道,“你他妈的怎么在这?不是让你老实待在那里,让他去找你吗?说,谁给你的胆子,是不是酆小都那个酒鬼?”
青年应声倒地,而后迅速爬起,拍拍屁股上的脚印,他也是以心神存在周天申的丹田中,身形模糊,看不清面孔。
青年耸肩,一副无辜的语气,“我也不想啊,那里实在是太闷了,我还以为老荣走之前,会陪我几天,谁知道他走的这么干脆,连个招呼都不打,真是不够义气,太不够义气了。”
范进轶气急败坏道,“谁给你讲过义气了,你他妈的以为自己是谁啊,赶快给我离开这里,绝不能让他现在就发现你的存在。”
青年也没想到自己的现身会让范进轶这么敏感,不过看到范老头这副模样,要比之前的仙风道骨,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什么的,顺眼多了。
青年摇摇手,身形慢慢化为光点,弥散而逝。
直到范进轶再也感应不到他的存在,才放松神经,离开周天申丹田。
第一百八十四章 慢慢睡去
心神离开了周天申丹田的范进轶在原地盘腿坐下,手掌一拍,小天地消失,堆积在村外的灵力一股脑的全部涌进老槐村,肆虐狂风,卷起龙卷。
范进轶发须纷飞,不动声色,老神在在。
周天申慢慢醒来,在龙卷的包围中清醒,慢慢支起身子,虚握手掌,感受这一切。
仿佛新生。
范进轶又手掌一拍,龙卷停滞,破碎,灵力如大雨倾盆般一股脑的浇在周天申的身上,多半数被他吸收,小半数归散天地。
周天申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一只落汤鸡,很不自然的拍拍身上,看着身上怪异的服装,茫然失措的感觉又来了。
默默感受着一身的修为境界,直到身体中的灵力气流散归虚无。
一旁冷眼旁观的范进轶扔给他一个红色酒壶,他自己手里也拿着一壶,仰头畅饮,“敬老荣。”
周天申接过酒壶,只喝了一口,喉咙好像是有一个烧红的烙铁,滚烫不止,咳嗽不止,满脸泪水。
范进轶便又扔给周天申一个青色酒壶,笑道,“那是给死人喝的,味道确实有点辣,你还是喝这个吧。”
周天申擦干脸上因为酒水留下的泪水,拔开酒塞,慢慢喝着。
酒壶很快见底,范进轶站起身,拍拍周天申的肩膀,说道,“这身衣服是送给你的,恭喜你破镜成功。来,再给你看一样东西。”
周天申现在的境界是地心境二关,多出的那点修为算是范进轶补偿给他的。
两人走进武馆,来到一间最完整的房间门前,范进轶推开房间,走进去,从里面搬出来几根青龙雕像盘踞的铁柱。
两人回到村中心,将青龙铁柱插在树墩四周。
一共六根。
青龙盘踞,栩栩如生,张牙舞爪,龙鳞醒目,两眼如血,双角贵惠,四爪攀隼,龙头咬天。
范进轶来到铁柱前,一掌拍在其中一根青龙铁柱上,铁柱泛光,灵力遍布六根铁柱,铁柱上的青龙雕像开始游走,最终盘旋在铁柱上方,然后从龙眼中射出两道血红光柱,血红光柱撞在一起,火花四溅,在老槐村周身形成一圈血红色光幕。
光幕上,一幅幅画面如走马观花般闪过。
有自毁灵根的寇淮,马贺,苗娴,被多人联手猎杀的蒙程,宁风云,阳敬怡,燕美绨,被黑影割断喉咙的王不留,王在留,沈嘉馨,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孙天婵,莫彩云,被抽空全身血液的周前,陆珂,万历,金大山,被捏碎灵根而死的黑足,被枭首的白胖子,李雨薇,多晓寒。
画面戛然而止在神秘人的黑刺刺进荣锡祚额头前一秒。
范进轶挥手,收起光幕,青龙铁柱也被他收起,变作一块由青色铁链将六根铁柱捆绑在一起的六龙朝天玉牌。
接着从废墟下飞出来几张保存完好的符箓,也一并被范进轶收回手里。
范进轶将玉牌挂在腰上,轻轻拍了两下,说道,“等你进阶到天境之后再送给你。”
然后他将符箓送给周天申,“这几张符箓都是用最好的符纸和符墨所画,以你现在的实力,还很需要这些,我记得你也学过符箓吧,还阴差阳错的把它给召唤了过来,正好也给你讲讲它的事。”
“随着你的离开,导致锁沦崩塌不说,就连它都陷入了沉睡,我原本打算等它成长到了一定年龄之后,再将它转送给你,没曾想成了这副模样。现在的它因为失去了精气神,早就不是原来的它了,现在不过是一个我随手捏造的空壳子。所以你要是真想让它活过来,就必须去找这几样东西。一双眼睛,一双翅膀,一副躯干和四只爪子。我就不给你提要求了,能找到什么样的货色就看你的造化。你要是找的好,它也就能恢复的快点...,喂,老头子我在这说半天了,你干嘛呢?”
周天申深吸一口气,换了一个话题,“他们就是凶手?你知道他们的身份?”
范进轶点头道,“死灵族,飞羽族,人峰,红衣家族,二十三窟,千虫窟,三道口,破地谷,菩萨堡。就你现在的实力,找他们报仇,还真是有些费劲,而且他们分布地域广泛,有眼前的这座无名山,空中陆地飞羽州,崖州和五和国国殿,还有那个最为神秘的杀手之乡。那里是三道口的聚集地,就连我都差点被蒙骗过去。我觉得你可以把其他小家伙一起叫上,一大群地境也是可以干死一个天境的。而且按照蒙如翰和陆安时的天赋和修道的时间来看,他们二人的修为境界不会比你低,尤其是那个陆安时,如今到了天境也说不定,有他们帮忙,要比你一个人容易很多。”
周天申拿起红色酒壶,小口喝着,还是满脸泪水的将酒水咽下去,岔开话题,“我怎么没看到五和国的人。”
范进轶坐在树墩上,喝了一口青色酒壶里面的酒,然后把酒壶放在怀里,说道,“你当然看不到五和国的人,李霄所图甚大,参与老槐树的事情,只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他贵为国主,老槐树怎么说也是在五和国的地界上,你觉得他会轻易露面吗?”
周天申坐在范进轶对面,问道,“如果我现在去找他兴师问罪,我的胜算有多少?”
范进轶直视周天申的眼睛,没有言语。
周天申说道,“以你的能力,应该知道李霄的全部计划,那你也应该知道五和国的真正实力,说吧,我要怎么做才能毁掉五和国?”
范进轶笑道,“毁掉一个国家,可不是容易的一件事。五和国虽然表面上是邨州排名最靠后的国家,但国殿毕竟坐镇五鼎山之一,护山阵法不是一个地心境可以击破的,而且五和国再不济,也还是有几位天境修道者的。”
周天申沉思道,“其他人呢?”
范进轶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卷轴,铺展开卷轴,卷轴两侧有山有水,从中间开始写着一些名字和地点,名字两侧是两副堪舆图。
范进轶收起卷轴,扔给周天申,说道,“进阶到地藏境再去找他们报仇吧,别怪我没提醒你。”
“喝完这壶酒,就去找李霄吧,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了。”
范进轶又从袖子里拿出来几样东西,一把刀鞘,一本刀谱,一个琉璃碎片,一双尘封在冰块中的眼睛以及几颗牙齿。
后三样都是周天申用来帮助木偶人炼化心肉所需要的宝物。
东西放在树墩上。
范进轶笑道,“你所修人道,是修道五途中最方便的一个,如今你已经学了剑道和拳道,不差这一个刀道,这本刀谱共有五招,只要将这五招练到登峰造极,那对你以后的报仇有很大的帮助。”
周天申收起刀谱,从寸守物里取出短刀,然后将短刀插进刀鞘,正好合适,将短刀插在腰上,拿起酒壶,慢慢喝酒。
范进轶说道,“我和你讲的关于天首座的事情,别忘了,我就先走了。”
范进轶转身离开,身影一闪而逝。
喝完酒,周天申并没有立即动身去往五和国国殿,而是回到自己的家,在一堆废墟中扒拉出来一些被子和一张还算保存完整的床,将被子上的土灰掸干净,铺在床上,周天申躺在上面,慢慢睡去。
第二天,周天申将被子和床收进寸守物,在厨房给自己做了一顿很简单的早餐。
吃过早餐,周天申动身前往五和国国殿。
有些事,可以先做,无论结果如何。
第一百八十五章 例外
按照周天申现在的修为境界,从老槐村到五和国国殿,最快也要三个月的时间。
如果算上吃饭睡觉,最起码也要五个月。
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等得了。
可别搬家跑路了。
周天申一边在路上走着,一边检查寸守物里的东西,主要是看看自己现在有多少家当。
一堆五颜六色的石头,一件软甲,一身狮虎白装,一本刀谱,还有一些其他书籍,一小沓符箓和符纸,一双绣花鞋,一个木偶人,一个心肉,一些帮助木偶人炼化心肉的天材地宝,东海龙珠,黑铁印,一封信,和许不真最后送给他的南草。
他原本想要南草种子,可是种植那个东西不需要个一百年,根本就没有成效,他现在没这么多的时间和耐心,一堆地银和金元宝,还有一些天涯石,两个红色酒壶,四个紫色酒壶,《千伏剑》简谱,《南拳》拳谱,刻有小揪本名法术的登山杖,金色酒壶,一瓶融骨化血丹,一个竹简,一个玉简,一把竹剑,一个斗笠,一个包袱,一套文房四宝,几件干净的衣衫。
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诸如被子,帐篷之类的,没什么大用,但以后也许用的到,周天申就把它们全都归到一处。
检查完自己的家当,周天申开始在心中思量。
软甲和绣花鞋都属于法器,只不过他暂时还没搞懂绣花鞋的具体效用,等见到了酆小都,让他帮忙长长眼,要是对他自己没用,就送给酆小都,看看能不能换几件天材地宝什么的。
不过软甲可以先穿上,也算是多一份保障,还有那身狮虎白装,怎么着也算是炼器宗的长老炼制的一件法器,可挡地藏境之下的致命一击,果断穿上。
周天申在路边换上软甲,触体冰凉,轻薄轻便。
五颜六色的石头都还是金全义送给他的,现在都还没用完,产自无名山,有一些神奇的效用。
刀谱,简谱和拳谱都是自己现在需要认真对待的东西,绝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把修道当作一句空话,挂在嘴边。
酆小都送给自己的木偶人,自己也要还给他,顺便帮他将木偶人炼化一下,见到了他,就先着手办好这件事。
东海龙珠可以在自己去找避世龙宫的时候用的到,要是自己以后有去崖州的打算,黑铁印可以帮上自己。
酒壶快没了,下次见到酆小都,再找他要点。
登山杖,竹剑和刀谱算是自己行走江湖的特征和依仗,还有斗笠和包袱千万不能忘了。
竹简和玉简上面都有法术加持,算是自己的一个杀手锏。
地银和金元宝,以前用不上,现在却很需要,还好自己有很多。
尤其是天涯石,现在自己行走江湖,有了钱,能够方便很多事情。
符箓和符纸都有剩余,等到自己心里有感觉的时候,再画一些,虽然品阶不高,但是聊胜于无。
思索这些是让自己心里大致有个数,至少自己不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太过手忙脚乱。
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天香县。
天香县还是往常的模样,在没有特别重要的日子之前,算不上热闹。
天香县临边还有很多如同老槐树一样的小村庄,大多生活都还算是过得去,毕竟现在不是人吃人的饥荒年代。
很多人都是农夫,家里有几亩地,生活也算是有个奔头。
少有像老槐村那样的,既有医馆,还有客栈,武馆这种高消费的店铺,所以并不是天所有家庭都能天天进城。
走进天香县,这里并不需要交什么过路费,街道两侧有一些杂货店铺和卖瓜果蔬菜的地摊,周天申简单的游逛了一圈,买了一些水果和可以生吃的蔬菜,然后来到了大渝客栈。
大渝客栈的掌柜名为蒲象晋,原是祥云国天允家族的外姓家奴,早些年听从祥云国国主的吩咐,来到了天香县,当起了一个小小的客栈老板。
蒲象晋还记得周天申,当年坐在自家小姐对面的孩子中的一个,现在已经长大成人,而且观其气象,已然是地境修道者了。
这让他大感意外,毕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不过才刚开始淬体,不,准确的说是,连淬体都没完成。现在才不过几年,就已经到了地心境,眼看着就要超过自己了。
周天申也还认得蒲象晋,只是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他来到天香县的真正目的。
等到周天申走进客栈,蒲象晋笑着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热情道,“周天申是吧?咱们真是好久不见了。”
周天申微微一笑,“蒲掌柜,麻烦给我做一些你们客栈的特色,我已经好久没开荤了。”
蒲象晋笑得合不拢嘴,“您先等着,我这就去后厨吩咐。”
不管周天申此话真假,但就凭这份态度,也值得蒲象晋亲自去后厨走一趟。
蒲象晋也是地境修道者,他也见过很多像周天申这种天赋异禀的少年天才,只是他们大多桀骜不驯,仗着自家背景,仗势欺人,为非作歹的事情更是没少做,少有周天申这样,愿意和他们这些‘普通人’和颜悦色的说上一两句话的。
周天申选择了一个靠窗户的座位,等饭菜的时候,就把脑袋放在拳头上,歪着脑袋,看着窗外。
大渝客栈地处偏僻,少有人来,街道不过是一条小巷子,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冷冷清清。
现在更是。
客栈里还是那两位伙计,一老一少。
没客人的时候,老人就躺在柜台旁边的摇椅上,手里端着一碗酒,闭上眼睛,慢慢喝着,少年伙计则是蹲坐在老人身旁,手里拿着一本江湖传记,双手按照书上所写,不停的比划着,嘴里咿呀呀的叫着。
这时只要来了客人,不等客人喊话,老人就会早一步睁开眼睛,让那个一脸不情愿的少年伙计,去端茶递水。
今天却有些例外。
老人早早的从摇椅上站起来,等候在一旁,等到少年伙计从后厨端来碗筷后,老人笑眯眯的接过来,这让蒲象晋和苗伞在内的两人大感意外。
少年一边大喊着这怎么好意思,一边眼疾手快的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本江湖传记,蹲在一旁,聚精会神,心无旁骛的看着。
蒲象晋眯起双眼,手指揉搓着看着老人和周天申。
老人将碗筷摆放在周天四面前,周天申轻声道谢,慢口吃着。
老人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等到周天申将饭吃完,然后再收拾好碗筷,端着托盘去了后厨。
周天申吃过饭,又喝了一会茶,等到客栈外面的小巷子多了一些人气,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结账离开了客栈。
第一百八十六章 财大气粗
柜台后面,蒲象晋将饭钱退还给周天申,笑道,“既然你是小姐的朋友,这顿薄饭就应该我请你。”
周天申也不客气,收起铜板,说道,“那就多谢蒲掌柜了,顺便问一下,你家小姐是谁,改日我一定要登门拜访。”
蒲象晋眉毛一挑,“这可是你说的,我家小姐就是祥云国的公主,天允国静,你应该还记得这个名字吧。我现在就给家族写信,不日会有一个天境的老前辈去家中拜访,让他们早一点做好准备,说不定还能给你安排个亲事什么的。”
周天申看着老奸巨猾的蒲象晋,后退数步,连忙摆手,神色慌张,“蒲掌柜可千万不要开玩笑,我现在可不是天境,而且祥云国离天香县这么远,我可飞不过去。不过亲事这件事,我还是不排斥的。”
蒲象晋双臂放在柜台上,身体前倾,微笑道,“没关系,没关系。你现在不是天境,但不代表你以后到不了天境啊,而且年纪轻轻就到了地心境,这也不是一般的修道天才可以媲美的,你修道几年?现在有二十岁?”
周天申脸色微变,左手不动声色的摸向腰上的短刀,轻声问道,“蒲掌柜也是修道者?”
能一眼看破对方修为境界的,只会是比对方境界更高的修道者才能办到,或者身负秘法。
蒲象晋身体后仰,摇晃着脖子,说道,“天允家族毕竟是祥云国皇族,我们这些做外形家奴的要是没点真材实料,可是很容易被赶出去的,我也不瞒你,我前几天刚破关到地心境七关,而据我得到的消息,小姐也已经破关到了地心境,修为境界不会比你低,而且你和他年龄相仿,虽然当年无幸进入黄昭学院学习,但是我们小姐可是一天的修道都没有落下。怎么样,有没有一点心动啊?”
周天申双手整理着腰带,将短刀向旁边挪动一下,义正言辞道,“天允公主天赋异禀,惊为天人,我只是一介草民,乡野村夫,实在是配不上她,蒲掌柜,这件事到此为止,这是饭钱,在下先行一步,江湖路远,此去不还。”
周天申将饭钱拍在柜台上,拂袖离去。
刚一脚迈出客栈,直接撒腿就跑,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周天申刚走,少年伙计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声,蒲象晋狠狠的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笑什么?”
少年伙计紧盯着手上的书本,目不斜视道,“掌柜的,你也真是,人家明摆着就不喜欢公主,你又何必强求呢,而且咱俩都是外姓家奴,你真以为你写的信他们会信?”
蒲象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人影稀疏的小巷子,“我当然明白,但是只要将他招揽到家族,你想想,一个年纪轻轻,未来可期的天境客卿,会给家族带来多少好处,说不定,家主一高兴,就把你召回了。你也不用跟着我在这里虚度光阴了。”
少年伙计翻书的动作一滞,嘴角挂起微笑。
这时,游姓老人从后厨走出来,没看到周天申的身影,便什么都明白了。
蒲象晋看向躺在摇椅上的老人问道,“游兄,你和这个周天申认识?”
老人摇晃着手里的酒碗,轻轻闻了一下,说道,“和他爷爷喝过酒。”
周天申从小巷子一路跑到天香县大街上,发现身后没有人追来,这才停下,松了一口气。
其实现在想想,完全没这个必要啊。
就算蒲象晋同意,他同意,那个天允国静可未必同意。
贵为一国公主,怎么会看得上他,联想到李梦澜,周天申瞬间清醒了。
沿着大街向县外走去。
天香县并不大,虽然这里宝器阁,客栈,杂货铺应有尽有,但是当真正的从城南走到城北,只用十天不到的时间就够了,周天申现在的脚力,只需要走三天。
不过他还是想慢慢走。
到了晚上,就随便找一家客栈休息,第二天继续出发。
走走停停,周天申很快离开了天香县。
离开之前,周天申打算去林家看看。
林家在弥舍旁,周天申记得林婉琳曾邀请过他去林家做客,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记得他。
可是当他来到林家门口的时候,发现林家宅子已经卖给了其他人。
据那人说,林家已经搬到了其他地方,因为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便把房子卖掉了。
周天申离开了林家,离开了天香县。
五和国有五个县城。
每个县城都属于半独立制,由各自的县主看管,县城之间都有一个界限。
天香县和酒香县之间的界限是一片大森林。
周天申依稀记得这里曾发生过一场生死角逐。
穿过森林,就来到了酒香县。
走进酒香县的时候,天色已晚,可以清楚的听到打更人的敲锣声,周天申凭借着记忆,来到一家名为歇脚客栈的客栈。
客栈门口,站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正在收拾客栈门口的垃圾,站在门口,隔着门帘,隐约可以听到里面的觥筹交错声。
客人想必不少。
这家客栈已经在酒香县开店八九年了,客人要比以前多了很多。
原本的二层小楼也加盖了两层,原本的木头匾额也换成了金粉镶边,歇脚两字写在朱红色纸上,周天申细细看去,竟然是朱账红符纸。
拿品阶最高的符纸写招牌,真是财大气粗啊。
推开门帘,一个矮小汉子站在柜台后面,双手插进袖子里,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厚厚的账本,靠墙放着一个小木头箱子,里面只有两个钥匙。
汉子看见周天申,笑道,“客官,里面请,吃饭还是打尖?”
周天申眼见楼下没了空位,便要了一间二楼的房间,谁知二楼也已经没了空房间。
汉子笑道,“最近生意好,整天忙前忙后,真是没办法。现在也就四楼还剩下两间房间,不过价钱也贵一倍,二十两地银,客官,您要住吗?”
周天申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完整的银锭,笑着推到汉子面前,“好酒好菜端上来。”
汉子慢悠悠的伸出手,拿起银锭,在手里掂量一番,放进身下的一个铁箱子里,然后又从里面拿出两个小很多的银锭,放在柜台上,高抬头道,“找您三十两,您收好。”
汉子接着从木头箱子里拿出一把钥匙,轻放在柜台上,提醒道,“明天走的时候,再把钥匙归还即可。”
周天申沿着楼梯,走上四楼。
第一百八十七章 走一趟
周天申来到三楼的时候,站在楼梯上,看到从楼道拐角处走出来两个人。
一个穿着锦绣华裳,金线缠衣,手拿折扇,腰上佩戴着金色剑鞘的公子哥,一个笑眯眯,手里转悠着两把钥匙的青衫青年。
听两人说话的口气,后者应该就是这间客栈的掌柜。
周天申依稀记得当年来这里歇脚的时候,青年就是这副模样,过去了八九年,青年全然没有任何变化,而且看两人行走时的步伐,前者对后者还有些若有若无的尊重之意,因为他总是让自己落后前者半步。
不言其他,周天申走上四楼,打开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面有一张铁床,铁床中间是一层铁丝,铁丝上面铺了两床柔软被子,还有两个木头枕头,周天申特意趴在床上闻了闻,木头是无名山的香树,这种树身上有一种奇香,可以帮助凡人更快入睡,要是将香树种子研磨成粉,制成香薰,然后搭配上独有的香料,可以帮助修道者祛除心中杂念,更快进入入定境界。
周天申突然抬起头,发现墙角的柜子上放着两样东西。
一个古铜香炉,里面插了两根黄色的青木香。
一个黑色包裹。
周天申取下古铜香炉和包裹,从包裹里取出一根青木香,放下鼻子下闻了闻,确实是香树的味道。
香炉是个寻常物件,只要是住在城里的人家,每家每户都会制备一个,主要是到了燥热之季,点上两根驱虫香,驱赶蚊虫。
不过看这个香炉的造型,和上面雕刻的窟兽,应该算是个值钱的老物件。
周天申将香炉放回原位,这个东西要是磕坏了,他可赔不起。
不过用一些青木香还是可以的。
夜深了,周天申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四楼,另一间客房。
青年掌柜坐在桌旁,身穿金衣的青年躺在床上,肚子上放着那把金色剑鞘。
金衣青年打着哈气问道,“皇兄,你真不和我回去,父王可是点名了要见你,你说你都这么多年没回家了,就不想父王母后他们?”
青年掌柜喝着一杯热茶,暖胃驱夜寒,“不想啊,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我之前不是写过信吗,那个家伙不走,我也不走。”
金衣青年猛然坐起,把金剑放在一边,手掌托着腮帮子,手肘撑在膝盖上,“我知道你和那个家伙不对付,可你们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们比了这么多年,不还是平局,我看这次就让他嬴,下次你再赢回来不就好了。而且那个家伙来自仙彩州的金钱门,这辈子打娘胎就会做生意挣钱,你和他比这个不是自己摆明了给自己找麻烦吗?”
青年掌柜抬起头,幡然醒悟道,“对啊,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你也是,怎么不早点提醒我。差点被这小子给骗了,该死的金玉!”
金衣青年眼睛一亮,“那是不是表示,你同意和我回去了?”
青年摆摆手,然后点点头,最后放下茶杯,“先去找那个家伙,然后再跟你一起回去。”
金衣青年高兴的在床上打滚,只要把青年掌柜带回去,那他就可以出去了,也就不用整天待在深院高墙里面了。
青年掌柜又嘱托了几句,便离开了客房。
哥俩关系再好,到了一定年龄,也不能再睡在一起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天申换了一身装扮,青衫外还披了一身黑袍,背着竹剑和包袱,头戴斗笠,腰上插着短刀,腰后插着几枚飞镖,手里拿着登山杖,吃过简单的早饭后,离开了歇脚客栈。
和他一起离开的还有青年掌柜和金衣青年,只不过三人同路不同行。
周天申离开歇脚客栈后,又先后去了蓬莱客栈,稔鹤镖局。
在蓬莱酒馆见到了酆小都收留的那个孩子,酆久雪。
自从酆小都离开,蓬莱客栈就再也没有卖过酒,酆久雪不会酿酒,平日就只是坐在酒馆里面发呆。
酆久雪样貌如名,脸色苍白,头发雪白,身上穿着一身洁白衣衫,面前的桌子上横放着一把出鞘的雪白长剑。
周天申和他聊了一会,知道了酆小都这些年并没有回到蓬莱客栈,还知道酆小都现在正在五和国的国殿等他,已经等了他很久,让他早点过去,他时日不多了。
周天申离开了蓬莱客栈,在稔鹤镖局徘徊很久,发现稔鹤镖局除了名字,其他的都已经物是人非。
便很快离开了。
他和稔鹤镖局本身并没有太多交际,只是现在自己也算是孤家寡人,见点熟面孔会让自己心情更好一些。
既然酆小都在国殿,自己现在的目标也是国殿,那就走一趟。
这一趟需要走快点了。
可别自己还没到,酆小都就嗝屁了。
那自己找谁喝酒去。
周天申离开酒香县后,径直穿过大雷山,二园山和三岔山,曾在途中遇到了一伙野游的公子小姐。
小姐们各个身段婀娜,面容姣好,前呼后拥,豪奴健仆成群,雍容华贵,穿金带银,走起路来,笑吟吟的声音不断,不知道身上戴着什么,风铃声此起彼伏,空响悦耳,还有那些身体孱弱,从头到脚加起来都没有二两肉的公子哥,各个脸色苍白,嘴唇泛紫,但又面露桃花,双眼带情,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手拿折扇,坐在马车上,从车窗探出头,不管是看到什么,都先即兴赋诗一首再说。
至于其中抄了多少书上文章,又有多少逻辑通顺,词藻华丽,管他呢,反正大家都是一样。
谁也别想笑话谁。
周天申只一眼就看出这些公子小姐的真正跟脚。
周天申戴着斗笠,背着竹剑,手持登山杖,特意绕了一些远路,就是避开他们。
可就在他下山之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求救声,远远看到一个慌不择路的身影正连滚带爬的从山上滚了下来,离近一看,竟是一位衣衫褴褛,满脸血污,春光乍现的一位世家小姐。
那小姐瞅见周天申,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躲在周天申身后,狠命的抓着周天申的衣角,指着从对面赶来的黑熊,牙齿打颤道,“救我,你要多少钱都行。”
第一百八十八章 被人算计
周天申抬头向女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一头气势汹汹的大黑熊。
只是观其身后‘真像’的虚浮,差不多也就是人族修道者刚完成淬体。
灵智已经差不多够了,但是想要口吐人言应该还要过些日子,毕竟才刚结出灵根,距离修炼成人形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窟兽和精灵在结出灵根之后,会有一段凝练‘真像’的时间,这段时间,它们的‘真像’都会跟随它们一段时间,但只要过了这段时间,他们的修为就会定下来,同时也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想来也就只有这样有灵智,但是修为低下的窟兽,才会被自己身后已经修炼成人形的同类,随意拿捏着来送命。
毕竟老槐村覆灭的同时,二十三窟也被蒙程他们剿灭了一大半。
虽说二十三窟的大当家,那只老虎因为与蒙程搏斗的原因,沾染了他的因果,摸到了一丝进阶天境的缝隙,但是想要成功进阶到天境,这点收成总归是不够的。
那么这些时间,二十三窟总归是要安分很多。
更何况还有蛇唐卿这个变数存在。
只要自己提出和他合作,那么想要颠覆二十三窟余下的势力,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据范进轶给他透露的那点消息。
已经死去的黑足,和眼下正招兵买马,打算一举推翻虎魁统治的蛇唐卿,还有一些深居简出的老东西,都是万兽王遗留在邨州的心将。
整整一万年的光阴,万兽王真是下了一盘好棋啊。
不过这对周天申来说也是好事情,有了万兽王从中作梗,自己对死灵族的复仇也可以灵活很多。
不讲其他,只看现在。
周天申被那女子狠狠的抓着袖子和裤脚,就算是想要拔刀相助,都要碍事很多,就更别提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
所以他们两人就那么一直站在那里,等着原本气势汹汹的大黑熊,变得步步为营,不敢轻易靠近,只是在两人五丈之处,兜兜转转,既不离开,也不靠近。让躲藏在远处草丛中的幕后主使,急得满头大汗,却也不敢声张。
毕竟他们此次行动,也只是突发奇想,并没有真正的高手跟随。
要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
那女子一直躲在周天申身后,想来也是纳闷,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这个人怎么还不出手,难道被他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不可能吧,虽说自己的修行资质不比其他,但是也被她修行到了地火境,杀力不大,但要说伪装术,她在这方面也是个专家。
要是轻易被这人看了去,那怎么着也要是地藏境才行,只是情报上说,这人不过地火境九关,只比自己高不到三个等级,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眼力。
一定是吓傻了,对,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夫,就算是去到了中州求学,不还是乡野村夫,哪里见过这么大个的大黑熊啊。
为了下一步能够更好的进行,那女子觉得该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
只见她刚打算从周天申身后跳出来,吸引大黑熊的注意,顺便向远处的同伴发信号的时候。
站在她面前,原本一动不动的周天申,突然转身,吓了她一跳。
那女子想要说话,可还没等到她咧开嘴角,周天申直接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随后女子便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嘴角流出一长串鲜血,洒在地上。
摔落在地上,女子抬起头,怒目而视,刚想开口出声谩骂,却又被周天申一脚踩在头上,整个头连带上半身,直接陷在地里。
抬起脚,女子已经昏了过去。
周天申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拿出短刀,直接插在她的心口,挑出一颗黑色圆珠。
失去灵根的女子显出原形,是一只梅花鹿。
奄奄一息的梅花鹿最后看了一眼周天申,眼角有泪花浮现。
周天申冷笑一声,转身面对那只因为背上插了一根登山杖,而被迫定格在原地的大黑熊。
就在周天申打飞女子,惨叫声传来的同时,大黑熊猛然抬起头,随后四肢颤动,嘶吼不止。
让草丛中潜伏的那些家伙不敢轻易出手的原因就是,它们根本不知道周天申是什么时候扔出的那根登山杖。
情报上说,周天申是老槐村村民,曾在中州的黄昭学院求学,但是目前只有地火境,它们这个小群体中,虽然没有地藏境,但是地心境也是不少,光今天来的就有三位,想着不论怎么说,也不能让周天申逃了去。
可没想到周天申竟然会有这么一手,此等手段,就算是它们三人正面对抗上,也不是一件轻巧事,更何况还不知道周天申还有没有其他手段。
窟兽与人族相比,确实要受到更多的束缚。
三思而后行,那些潜伏在草丛后,谋划了这一桩暗杀的幕后人,准备收手离开。
没必要为了一个小娃娃,坏了自己的修道根基。
老槐村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才会在一夜之间覆灭,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可就算是它们知道了其背后的秘密,又能怎么样,连一个地藏境都没有的它们,注定在真正的幕后主使面前,一句讨好的话都说不上。
要知道二十三窟的那些窟主,各个都是地藏境,可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人杀了大半,剩下的不都是灵根受损,再没有修道的可能。
果然啊,在没有真正的实力之前,还是不要掺和这些腌臜事为好。
可就在它们打算离开之际,只听身后传来破空声,有一人扭头看去,还没看清身后身影,就已经被一把短刀穿透心口,灵根连带着飞出去。
那人显出原形,是一只青蛙。
周天申只看一眼,便不打算多言。
几年前,他也曾斩杀过一只癞蛤蟆,虽然那次自己并没有出力多少。只是在这个场合看到他的同类,周天申可没有半点开心的样子。
周天申手握短刀,落在一棵树枝上,向下看去,一片郁郁葱葱的草丛背后,竟然隐藏了二十多位蒙面人。
还有几个人的身后浮现出‘真像’,应该也是修炼成人形不久。
在见到自己的同伴,在自己身边瞬间死去之后,有几人拔出身后的武器。
有一汉子低吼道,“你找死。”
周天申轻笑,“是啊,我就是来找死的。”
那人双闭环胸,扭过头去,说道,“算你今天走运,我们可不想人多欺负人少,你走吧,趁我们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见周天申没有离开的打算,那人便继续说道,“既然你不走,那我们走。”
蹲在他身边的同伴,纷纷投去赞赏的目光。
打不过就跑,我们打不起还惹不起吗。
可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周天申终于开口了,“畜生就是畜生,就算是让你们披上两层人皮,也还是畜生。”
短刀飞掠,斩落下两颗圆滚滚的头颅,而后那群蒙面人便作鸟走兽散状。
短刀飞回到周天申的手上,周天申的身影几转腾挪,每一次扔出短刀,都会收割一颗圆珠。
虽说对方自认不是周天申的对手,但是被周天申这么压着打,任谁都会感到心里憋屈。
便有人奋起反抗,可还没有反击两招,就被周天申斩落了四肢,挑出灵根,捏在手里。
简直比人境还要弱,周天申停靠在树枝上,皱眉,打开手掌,确实是地心境的灵根,可是怎么会这么弱。
用短刀劈开灵根,中间的白色条纹飞荡在空中,化为齑粉。
周天申嘴角翘起,看来自己还是被人算计了。
不再痛打落水狗,周天申收起短刀和登山杖,向山下走去。
眼下的打算是,去五和国的国殿找酆小都,搞清楚发生的事情,然后再去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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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空,云海中
一艘通体金黄,船身两侧攥刻着古老密文的天上舟停靠在上面,有一白衣公子站立在栏杆,身边跟着一位持杖老人。
老人收回向下看的视线,向身旁的公子哥问道,“大公子,那人就是你的第二人选?为了这么一个人,害得你在这个节骨眼跑出来,值得吗?”
天灵玉直视前方金灿灿的云海,“人峰刚一出世就搞出这么大动静,你真以为黄昭子庙看不见不成,他们只是不想理会太多,等着我们给个答案,这个人是老槐村的村民,也是我们唯一能够找到的关键,只要他能够原谅人峰,一切就都好办了。”
老人皱眉,“可我还是觉得,将此人除去最好。”
天灵玉笑道,“阁老,你忘了我刚才说的,黄昭子庙可不是看不见听不到。”
听此,老人立刻收起脸上神色,眼观鼻鼻观心,做起了禁言使者。
要是因为他的原因,而被黄昭子庙在天峰的头上记上一笔,他就算是以死谢罪,都不够弥补的。
万幸他的身边,站着这么一位年轻人。
天灵玉收回视线,转身走进天上舟,“走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早晚
睡觉之前,又翻看了一遍《修道五途》。
至今为止,书上所说的有关于人道的所有内容,他已经修习全部。
剑道也修习了一大半。
现在开始修习刀道。
至于被他放弃的拳道以及枪道,他打算将其内容抄写下来,送给真正的有缘人。
有时缘分不是握在手里,而是心里真正的渴望。
只有渴望,才会珍惜。
第二天一大早,周天申抓紧时间赶路,可算是在三天后离开了稻香县。
城门口,又遇到了稔鹤镖局的车队。
周天申走上前去和蒋大山打招呼。
蒋大山见他风尘仆仆,脸色疲惫,便提议让他跟着他们的车队一起走,路上也算是有个伴,说着就把周天申曾经骑乘的那匹红马让人给牵了过来。
不过周天申谢绝了他的好意,寒暄了几句之后,周天申便独自上路。
只要穿过前面的王屋和太行山,就算是到了水乡县的地界。
上次之所以骑蒋大山的红马,主要还是想要多了解一些五和国这些年的变化,尤其是国主这些年的一些改变。
这些信息既然都已经在酆小都写的信上面获知,那他就没有理由继续跟着稔鹤镖局了。
而且周天申现在也算是一个风云人物,有三岔山的第一次追杀,就会有第二次。
就好比十年前的押解任务那样。
要不是周天申最后习得了秘法,修为境界都有了质的的飞跃,以及酆小都的暗中保护,和师老先生的出手,恐怕他早就被那些杀手分尸了。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要周天申不登上昆仑山,那他就不是绝对安全的。
无论是稔鹤镖局跟着他,亦或者他跟着稔鹤镖局,都只会给对方带来负面影响。
先前没有登门拜访那些老朋友,也是这个原因。
他敢明目张胆的走进蓬莱酒馆,是因为他不相信在邨州敢有人找酆久雪的麻烦,就算酆小都不在,李霄也会帮衬着。
而去一家老店,他其实是有一些私心的,先不论桂翎修为境界如何,就说师老先生,洪官和咏梅三人,就绝对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周天申甚至开始怀疑一家老店门口的那两个少年郎,修为境界都要比他高。
有他们帮着转移一些视线,会比他一个人应对那些杀手要更轻松一些。
自私一点,才能活得更久。
周天申随着人流走出稻香县。
王屋山是邨州除了无名山之外,数一数二的大山,五和国在上面建造了三座马坊。
分别是前山半山腰正在重修的王屋马坊,后山半山腰的戎佘马坊,以及山脚下的过江马坊。
王屋马坊的大管事名叫范无济,十年前就是天境强者了,周天申曾经还进去过他的丹田小天地,酆小都那时候也在,还说范无济资质有限,能够破镜到天境也是幸事,今后恐难有大的成就。
酆小都还说范无济身边的那个名字叫范南来的小娃娃,倒是资质不错,很多破镜天境的潜质。
来到王屋马坊前,范无济正蹲在马坊前面抽旱烟。
十年前,王屋马坊还是一个废弃的马坊被重新启用,现在已经焕然一新。
新的牌坊,新的客栈,以及新的管事人。
一眼就认出了老人的周天申来到范无济身边,说自己要在马坊休息一晚,不知道马坊里面还有没有空房间。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只见范无济低着头,一手拿着烟杆,一手指了指身后。
树下站着一位夫人,范无济干咳一声说道,“管事人在那,你去跟她说。”
周天申告退一声,可还没走两步,又听见范无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王屋马坊早就换了管事,你不知道?哪来的?算了,现如今王屋马坊也算是今非昔比,热闹的很。赶快去找李湘吧,要不然连空房间都没得喽。”
周天申笑了笑,快步走向站立在树旁的夫人,那夫人也早已经看见了周天申,笑着等他走近,说道,“您要住店?”
周天申点头道,“不知道还有没有空房间?”
夫人笑道,“空房间有的是,我这就带您去。”
夫人在前,周天申在后。
两人走进客栈。
周天申拱手问道,“还没请教大管事姓名。”
李湘漫步走着,听闻,头也不转道,“那个范前辈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嘛,我叫李湘。你又叫什么?”
周天申说道,“周天申,天香县人士。”
李湘从客栈的柜台上的一个竹筒里拿出一把钥匙,握在手里,双手叠放在腹部。
此时客栈一楼已经坐了几桌客人,看见李湘,纷纷举手打招呼,李湘只是微笑点头致意,随后便走上二楼。
周天申注意到客栈一楼并没有店伙计的身影,还没出声询问,李湘走在前面解释道,“我们这里有两个伙计,他们最近正在闭关,就没让他们来店里帮忙,还好,这几日马坊的人流不多。”
二楼还有几间空房间,李湘推开最里面的那间,站在门口,没有走进去,把钥匙交给周天申,“走之前把钥匙放在一楼柜台上就行,一夜十两地银,不算贵。”
周天申收起钥匙,李湘随后便离开了二楼。
走进房间,从里面将门掩上,打开窗户,铺开床被,从寸守物里拿出两块血红色石头,注入灵力,石头发出淡红色光芒,等有了一些温度之后,随后被周天申塞进了被窝。
现在天气还有些寒冷,血鸳鸯这种石头除了可以激发火焰的威力,自身还可以产生高温,只要注意注入灵力的浓度,就可以达到用来取暖的程度。
周天申重新铺好被子,取出刀谱,解下包袱和竹剑,放在床边,坐在椅子上,最后将酒、干粮、短刀和刀谱都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登山杖放在自己手边。
马上就要到水乡县了,他打算先在王屋马坊待上两三天,好好的修习一下刀道。
以周天申目前的情况来看。
人道是他的本道,也是他的修道根本,他每天都会拿出两个时辰的时间来修习人道,丹田中的灵力日益增多,丹田中的那颗大树上的路线图也愈发清晰,尤其是路线图上的那条小路,变得愈来愈明亮,周天申现在虽然只是地心境,但是他体内灵力的容积已经可以比得上寻常地藏境巅峰强者的了。
而且随着他在老槐村树墩上醒来,他发现丹田中又发生了一下其他变化。
代表四种秘法的光团距离大树越来越近,剑芒和斧刃却有些疏远。与之相对应的,他对秘法的使用越来越熟练,剑芒和斧刃还是老样子。
最重要的一点是,大树树梢上弥漫着一层云雾,云遮雾绕的让人费解。
他问过范进轶,但是范进轶只是笑眯眯的告诉他稍安勿躁,等他的修为境界到了天境,构建出丹田小天地的时候,一切都会见分晓。
周天申只能压住心里的疑惑,慢慢提升修为。
不过好在,他现在的修道天赋要比以前好得多,修为境界的提升,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第一百九十章 被小瞧了
除了人道,周天申现在还兼顾剑道,以及前几天才拿起来的刀道。
人道是他的本道,自是要好好修行,切不可半途而废,亦或者荒废。
每一位修道者都会在淬体之前确定好自己的本道,但是那个时候的他们才只是刚刚踏足到修道路途,严格意义上来讲,还不算是一个正统的修道者,所以彼时的本道就只是一个念头罢了,而到了地境,就是他们践行本道之时。
这个时候的修道者,会专心修行本道,以求能够尽快到达天境境界,获得更长的寿命以及神通。而到了天境境界之后,建造的丹田小天地会更进一步的反照出他们的本道进程,这就是天资的最好体现。
诚然,也会有修道者本着在未来的修行中,能够走的更远这一想法,而选择在半途中改变自己的本道,比如陈筷器弃剑道为拳道,还有黄昭子庙的八拳之一的杨僮禅弃剑道为拳道,还因此被他在学院的讲师怪罪。
而能够下定决心改变本道的,无不是这世间真正的修道天才,但是这一类人往往都会在天境之前,人境之后,也就是修为境界为地境的时候,改变自己的本道。这样一来,自己改变本道的过程要容易很多,二来在没有构建丹田小天地的时候,他们自身所修行的本道还没有得到固化,也就是还有改变的余地。只要能够抓住这个余地,对以后的修行百害而无一利。
还有一类人,就好比是周天申这样的人道或者拳道,在修行本道的同时,还可以一心二用乃至三用,修行其他道途。
剑道和刀道,就是周天申的一心三用。
至于拳道,周天申有认真想过,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因为想要在拳道这条路上走的更远,就必须打磨自己的身骨,只有自己的身体够硬,拳头才会更硬,周天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坚持的了,便所幸不去想这些。只要现在能够将自己的拳头练的强硬一下就行,拳道于他而言,真是没必要修行太深。
修习剑道的千伏剑,共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剑气,如今的周天申已经能够使出近千道,虽然剑意不够,但是只看剑气,不讲修为的话,也足够对付寻常的人魁境巅峰强者了。
只不过还无法像薛璞那样,只用剑气就能逼退同为剑道,且小有所成的曹修鹤。
御剑飞行也总是差一点感觉,毕竟自己现在也才只是地心境,距离能够御风而行的天境,还有好大的距离。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只要自己潜心修行,还有范进轶在背后谋划,神境也只会是囊中之物,自己还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眼前事更好。
收起思绪,周天申翻开名为‘刀’的刀谱,刀谱共有五页,每一页对应了一招刀法。
第一招名为拔刀一绝,诀窍就在于拔刀出鞘的瞬间,取敌性命。
刀谱上没有太详细的讲解,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伤敌先伤己。
周天申放下刀谱,站起身,拔出短刀,刀身横放在眼前,刀身上倒映出自己的双眼。
这句话很容易理解,要想一刀取人性命,只有让自己身陷绝境,要让自己觉得,必须在拔刀的瞬间杀死敌人,否则死的就会是自己。
只是眼下没有这种绝境发生,周天申便想着先翻过这一招。
周天申重新拿起刀谱,向后翻阅。
第二招连接着第一招,名为二过河,在拔刀的瞬间没有杀死敌人之后,接连甩出两道刀气,阻绝敌人左右逃跑路线。
然后就是第三招,三虎扑山,在第二招阻绝敌人,无法向左右方向逃窜之后,如一只猛虎直扑向敌人。
如果前三招还无法取人性命,就可以趁机使出第四招,四断江。
最后一招名叫天鹤翻江海,没有文字讲解,只有一副图画。
一人拿刀,斩落飞鹤,翻江倒海。
看过五招刀谱,周天申无奈一笑。
看来学不会第一招,是没办法修习后面的。
这样也好,免得自己好高骛远。
周天申收起刀谱,招式描写的很简单,但是修习起来很难。
只见周天申笔直站立在房间一角,左手握住短刀,垂立在身体左侧,闭上眼睛,右手慢慢拔出短刀,先感受拔刀出鞘的感觉,然后一刀猛然上撩。
空气中传来爆破声,客房的墙璧上瞬间出现一道裂痕。
周天申傻眼了,他忘了修习刀谱不能将灵力加附在短刀上。
和修习千伏剑不一样,刀谱上明确表示,修习此刀谱需要的是杀气,而不是千伏剑所需的灵力,如果将灵力加附在上面,只会适得其反。
周天申又练习了几次,每一次都会不自觉的把灵力附着在刀身上,将短刀插回刀鞘,细细看去,墙壁上又多了几道裂痕。
不多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李湘的声音接踵而至,“这位客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周天申急忙将竹剑和斗笠包袱,全都挂在墙上,企图遮盖住墙璧上的裂痕,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便又原路返回,将墙上的竹剑,包袱和斗笠统统取下,然后将房门打开,将李湘让进房间,笑道,“我刚才在练功,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这面墙的损失,我会赔偿的。”
李湘站在房间中央,看着墙壁上的裂痕,久不多言,宽解道,“没有关系,现在马坊的客人并不多,还有很多人都还未归,并未打扰到其他客人,我只是在楼下听见了响动,随便过来看看,看这墙上的裂痕,想必客人也是第一次碰刀吧。”
周天申挠挠头,询问道,“大管事还懂刀。”
李湘笑道,“略知一二,我有个不成器的哥哥,所修本道就是刀道,曾在以前听他说起过一些关于刀道的事宜,算不上的懂,客人所修的本道应该是人道吧。”
周天申沉默点头。
人道和拳道都是可以兼具其他道途,但是想要分辨出两者,就不是剑道的看看而已,想来这位大管事除了是个修道有成的大修道者之外,应该还会至少一门可观人气象的神通,才会这么笃定的说出周天申的本道。
其实修道者的本道,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听人当面点出,多少有些掉面子,所以这类事一般很少有人会去做。
李湘却是毫不介意,“这就对了,我那哥哥就曾说过,人道和拳道都可以在修行本道的同时,兼修其他道途,但是两者之间又有所不同,人道的宗旨是随心而动,随性而为,所以你们在兼修其他道途的时候,出手多半都会讲究一个‘随’字,这个字可大可小,就看修道者怎么去理解了。而拳道主张一力破万法,韬光养晦劈万山。出手会更加厚重一些。我看墙上这些缝隙,力道不小,但是有多大办都打在了其他地方,想着客人应是那人道。”
周天申侧立在一旁,问道,“大管事也是修道者,本道是拳道?”
李湘摇头,“我是剑道,只不过所用之剑不比其他,所以便没有拿出来。”
李湘伸出手,右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然后分开,说道,“就差那么一点。”
周天申笑道,“难道大管事所练之剑为心剑?”
李湘点头,“心剑,出剑必伤人,所以就不给客人展示了。既然没有什么大碍,那我就先告辞了。”
周天申将李湘送到门口,“大管事慢走。”
李湘点头,离开。
周天申重新掩上房门,虚惊一场。
他看着墙上的缝隙,无声笑着,这种经历其实也不错。
不过该赔的钱,也不能少了。
周天申继续修习刀道。
晚上,躺在被窝里,枕头下枕着短刀,沉沉睡去。
白天修习刀道,饿了,就吃些自己买的干粮和酒,练刀累了,就修习人道,争取早一日破镜到天境,然后晚上睡觉。
就这样,周天申在王屋马坊住了三天,走之前,连带着房费和修缮房间的地银,一起放在了柜台上。
李湘看着多余的钱,微微一笑,收进柜台。
早在周天申进入王屋山地界之前,他那个在国殿当差的哥哥就连夜给她发了一封加急信,信上的内容很多,但归其一点就是周天申这个人很重要,前往不要在她这里出了差错,如果有人追杀,她还要帮忙阻拦一二,凭着她天境的修为,应该不会有人在她面前叫嚣,所以便没有和周天申点破身份。
五和国自从得了那一大笔报酬之后,就开始着手修缮各个马坊,而后是收缴除水乡县之外的其余四县的天境修道者,让他们依次进驻到马坊,成为大管事。
这样既削弱了四县的实力,又增添了五和国护国阵法的威力。
至于护国阵法这件事,早就在五和国传开了,只不过知道的就只有天境以上的修道者而已。就连那四个县主,真正知道事实的,也就两人而已。
周天申在戎佘马坊,过江马坊和走龙马坊同样住了三天。
刀道没有半点进展,只是在太行山山脚下又遇到了前来追杀他的杀手,才让他借此窥探到一丝真意。
周天申在一处绿油油的山岗上停步,在他面前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穿一身黑衣,手上戴着一副指虎,胸口的位置上绣着一只黑色幽灵,女的同样装扮,手里拿着一根铁鞭,铁鞭的一头绑着一把铁刺,女人的脸上纹着一只黑色幽灵。
周天申握住短刀,将登山杖挂在腰上,身上背着包袱,穿着狮虎白装,里面是被他取名为‘翠子’的软甲,戴着斗笠,问道,“老黑妖?”
男人吃惊,“你知道我们?”
周天申笑道,“曾经见过。”
女人说道,“那就不用废话了,既然你知道我们的身份,想必也听说过我们的手段,看在你有些见识的份上,我劝你还是自我了断吧,这样还能让你少受点罪。”
静默无言,女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只见周天申一步迈出,几次挪闪,瞬间来到女人面前,一巴掌抡圆了打在她的脸上,女人旋转着倒飞出去,男人的第一反应不是攻击周天申或是关心女人,而是向一旁躲去。
身为杀手,第一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此时很危险。
女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
周天申抬起手掌看了一眼,刚才他确实用了灵力,但远没到一巴掌扇死人的地步。
毕竟他才只是地心境,如今展现的实力也不过是地火境五关。
看来这两个人的修为境界不是一般的低。
人魁境,不能再高了。
周天申自嘲道,“看来我还是被人低估了,竟然就只派两个人山境的来对付我。”
又是一步迈出,男人连忙后退,这次算是碰到硬茬了。
周天申悚然出现在男人身后,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男人应声倒地,口吐鲜血,身体抽搐两下,没了声息。
周天申摇摇头,要都是这样的水准,那自己就别想趁机提升实力了。
他走到女人身边,一脚踩断她的脖子,不去管躲在身后树林中的那些人,径直下了山。
闻声,从王屋马坊赶来的李湘从树林中走出,两步迈出,已经来到了周天申身边,一手掩嘴,轻咳两声,问道,“客人为何不用刀?”
周天申没有回头,依旧低头赶路,登山杖在驳杂的山路上指指点点,笑道,“两个人山境,还不配。”
李湘抬头,眺望远方,“国殿传来信件,让我务必保证客人的安全,我原以为马坊有天境坐镇,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家伙也就不敢出手,没想到还没等客人下山,就遇到这档子事,真是李湘的失职,还请客人见谅。”
周天申摆摆手,“大管事言重了,人是我招来的,关大管事什么事,你就全当没看见就行。”
原地站定,周天申双手握拳,说道,“山水有相逢,大管事不必再送了。”
李湘如实,“客人好走。”
等到彻底看不到周天申的身影,李湘转身,身影转瞬即逝,来到刚才藏身之地,一挥袖,那些老黑妖的其余还没有来得及出手的杀手,全都化作白气,消失在原地。
随后,李湘回到了王屋马坊。
水锦集市,周天申来到一家茶馆,在店外随便找了一个位置,要了两壶茶和两小碟瓜子,将其中一碟瓜子拉到自己面前,慢慢磕着瓜子,喝着茶。
不多时,从水乡县方向走来一个老人,穿着黑白鱼服,长长的胡子贴着衣服,一摇一摆。
老人走的很慢,从水乡县到水锦集市,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来到茶馆前,在周天申面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慢慢喝着。
周天申指了指另外一碟瓜子,老人笑了笑,抓起一把瓜子,先揣进袖子里,周天申看了一眼,老人笑道,“路上慢慢磕。”
老人又拿起一把瓜子,捧在手心里,慢慢磕着。
周天申放下手里的瓜子,拿起茶壶给老人添上一碗茶,说道,“国师大人,真是好久不见了。”
来人正是五和国的国师,黑白仙师。
第一百九十一章 早晚有这么一天
冬不萧瑟,春未至。
天尾刮小风。
天首大陆没有那么泾渭分明的四季之分,但是气候如海水返潮,还是可以预见的。
黑白仙师端起茶碗,喝下一口,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用不着这么客气。”
周天申干笑一声,“是嘛,我怎么看不出来,酆小都现在在你们那吧?”
放下茶碗,黑白仙师点头道,“自他从思簇国回来之后,就一直住在国殿,这些天有他在,国主都不让我们进出国殿了。”
周天申问道,“你们就没有什么意见?他可不在国殿当差,还能一直霸占着国殿不走。要是耽误了国主的大事,他可负不了责。”
黑白仙师笑道,“就是因为国主也在,让我们连告状都无从开口。”
喝完茶,周天申抓起最后一把瓜子,站起身,戴上斗笠,背上包袱,说道,“走吧,别让酆小都等急了。”
同样将碗中茶一饮而尽,黑白仙师将盘子里面的瓜子全都倒进袖子里,随手捏起一颗放进嘴里,“走。”
一老一少,磕着瓜子,慢悠悠的走在路上。
水乡县城外的守城护卫看到国师和一个戴着斗笠的青年走在一起,都不敢开口询问,更不敢上去检查,等两人走远了,才开始议论纷纷。
走进城里,两人直奔昆仑山。
路上,闲言少叙。
直到来到了昆仑山山脚下,遇见一位刚睡醒,从躺椅上站起来,正活动筋骨的老人。
老人看到周天申和国师,笑着打招呼。
国师点头致意,周天申拱手说道,“晚辈见过前辈。”
守山人老何一愣,先指了指周天申,随后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小子还记得我?”
周天申站在原地点点头。
老何双手负后,“虽然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离开昆仑山了,但是外面的事情还是知道一点的,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周天申微笑,“只是来见一位老朋友,说说话。”
老何看了一眼此时站在周天申身后的黑白国师一眼,后者苦笑着点点头。
老何笑道,“那就赶快上山吧。”
老何大手一挥,一阵清风拂面,从山脚冲到山顶,泛起一路火焰,炫彩多姿。
随后周天申面前出现一条虚晃的小路。
黑白国师上前一步,解释道,“这是国殿为了保护昆仑山,特意寻来的护山大阵。这条路算是另辟蹊径,可以很快到达国殿。”
周天申笑着点点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五和国真是越来越财大气粗了。”
炼器师,炼丹师,阵法师,符箓师,咒术师,魂灵师,
这六种身份的修道者,都是在修道路途中另辟途径的结果。
名字越是靠后,修道者的数量就越是稀有。
天首大陆上共有七大州域,其中也就只有中州才有专门培养阵法师的家族。
五和国能够找来一位,实属不易。
建造这么大的一座护山大阵,阵法师的等级一定不低。
周天申不了解这方面的情况,也就只能眼馋着随便看看。
要是老槐村有这么一座大阵,可能就能幸免于难。
黑白国师走在前面,周天申跟在身后,走在这么一条不真实的小路上,仿佛走在溪流中,灵力不断的冲刷着自己的小腿。
低头凝视,周天申发现小路上有无数个小黑点,问道,“国师大人,这些小点...”
黑白国师笑道,“那些都是为了护山大阵正常运作,而特意培养的灵子鱼。”
周天申了然。
灵子鱼是天首大陆上的一种可以通过自身加工灵力的小鱼。
产自八洋中的百洋。
黑白国师笑道,“不怕你笑话,维持这么一大座护山大阵,可是很不容易的,要不是有这些小鱼和老何帮衬着,国库早就空了。”
周天申加快脚步,“好东西,理应这么对待。”
仅仅是这么一小段路,就有近千个光点。
走这一路,周天申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灵力增添了不少。
来到半山腰的白玉广场,国主李霄,苗圃房苗莹雪,稻穗精灵百岁穗,以及四位县主都在国殿门口等候着。
周天申在黑白国师的带领下,走到李霄面前,拱手行礼,“见过国主大人,县主大人。”
李霄微微一笑,“酆老板在里面,你先进去和他叙叙旧。”
众人让开一条路。
国师站在李霄身后。
周天申轻轻点头,慢步走进国殿。
等到看不见周天申的身影,黑白国师才出声提醒,“国主,有些不妥吧。”
李霄笑道,“两个老朋友叙旧而已,我怕什么?”
众人很快离去。
走进国殿,一阵酒香扑涌而来。
周天申捏着鼻子,坐在酆小都面前。
用脚碰了碰躺在地上的酆小都,酆小都嘟囔着翻过身,支起身子,半眯着眼,看清来人,大嘴一咧,笑眯眯道,“什么时候来的?”
周天申说道,“刚到,喝两杯?”
酆小都坐起,搬来手边的酒缸,放在两人中间,说道,“喝我这个,新酿的。”
周天申说道,“没想到你这么能喝。”
酆小都点点头,“酿酒之人当应海量,写书人当应下笔有神,说书人当应能说会道,修道人当应长生不老。你说是这个世界的规矩大,还是老天的屁股大?”
没有听到应答声。
周天申从寸守物中取出金色酒壶,一口喝尽里面的酒,接着装满酒缸里面的酒,一口一口喝着。
酆小都眯着眼看着他,笑问道,“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畅所欲言,我一定全都告诉你。”
周天申咽下喉咙里面的酒,干咳两声,“也没啥想问的,就是来看看你,过几天我又要走了,去外面看看。”
酆小都身体前趴,胳膊放在酒缸里,脑袋枕在胳膊上,慵懒道,“你不是刚从中州回来,那么大的一个地方,都逛完了?这次还想去哪?飞羽州,崖州?”
周天申抬起头,看着金碧辉煌的房梁,上面摆放了很多奇珍异兽的雕塑,刻画着很多符文,伸出手指在眼前画圈,叹息道,“这还不够啊,我只是出去转了一圈就回来了,还有很多风景没有看,很多人没有遇见,很多事没有发生...,还差的远呢...”
酆小都讥笑道,“出去溜达一圈,人都变得伤感了。”
酆小都抬起头,看着周天申的眼睛,神色严肃,“老槐村的事情都知道了,就没什么想说的?”
周天申喝着酒,摇摇头。
酆小都提起身子,“心里就没一点恨,说吧,想让谁死,我帮你。”
放下酒壶,周天申笑道,“不需要了,我自己现在能搞定,倒是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打算一辈子都待在这里?”
酆小都轻笑道,“一辈子是不奢望了,等你离开这里之后,我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周天申问道,“除了袁利翁,荣锡祚和你,还有谁?我猜,还有一个耍猴的老人吧。”
酆小都站起身,长袍披挂在身上,渡步到国殿门口,周天申跟在他身后,原本天气尚早,现在却已经变得夜色浓重,雾气昭昭。
周天申问道,“什么手段,教给我。”
酆小都伸手画圈,身前出现一个黑洞,冷风呼啸,偶尔从里面飘出一两片雪花,“阵法·黑雾行天,你学不会的,贪多嚼不烂,修习好你的人道就行,等到了神境,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周天申向前走一步,与酆小都肩并肩,深吸一口气,“你就这么确定我能到神境,说不定明天就死了。”
悬浮在空中的黑洞越来越大,最后直接吞噬了整个国殿。
不知何时,酆小都站在了周天申的对立面。
周天申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他多希望,这一天能晚到一秒也好。
第一百九十二章 绝对不能忘
黑洞里面其实并不冷,就是太过漆黑了,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就是单纯的看不到前方的路。
就算周天申运转全身的灵力,催动那双墨绿色的眼眸,也只能看到点点光亮,在他面前依稀勾勒出模糊的人影。
悬挂在周天申腰上的金色酒壶发出淡薄的金光,洒在四周,照在周天申和酆小都两人的身上,后者的脸上仿佛打了阴影,愈发的看不清晰。
周天申问道,“你也要把你的修为给我?”
笑声从对面传来。
然后从对面扔过来一个黑色物体。
周天申茫然的接过东西,看不见便只能用手指触摸,猜出了大概。
酆小都的声音接踵而至,“瞧把你给美的,我本该是第一个死的,但我看你小子挺有意思,便和袁笠翁调换了一下顺序,在这里多看了几年,我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就是仰仗着这一身的神境修为。撑了这么长时间,修为早就不剩下多少了,能够支撑这么大一座阵法,还是找范进轶那个老头子借的力量,到时候还是要还回去的。你知道我这个人!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
“不废话了,这次见你,是想给你透漏几个消息。”
“我就闲话少说了。第一,有我们老哥几个在,你一定可以突破到神境,具体是什么时候,就要看你什么时候遇到他们了。第二,除了你刚才提到的,包括我在内的四人之外,另外几个人的名字我不能透露给你,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线索,他们的地位都很崇高,绝对会超过我们几个。第三,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可以找范进轶,这个老小子绝对会帮助你的。第四,去仙彩州帮我讨酒钱这件事,可以现在就去。第五,早一点到神境,就能早一点...”
声音戛然而止,黑暗褪去,迎接曙光。
周天申睁开眼睛,在暗处呆久了,还真是有些不习惯阳光,使劲揉搓了几下眼睛,看清眼前,还是在国殿门口。
只是难免物是人非。
国殿门口边还站着一位银白色胡子老人。
老人狠狠的瞥了一眼酆小都,后者笑眯眯的。
周天申大声质问,“就能早一点什么?”
酆小都知道事情的真相,他想说,只是很可惜的晚了一步。
酆小都看了一眼范进轶,后者叹息道,“你这个家伙,还真是不省心啊,这还远不到时候,你把这些告诉他干什么?当真以为我不敢收拾你?”
酆小都无辜道,“我是看你也快撑不住了,才把这些告诉他的,再者说,我又没有告诉他人员名单,你怕什么。再者说,要是没有我从中调和,只凭他一个人,要把这件事做到什么时候。”
范进轶气的大眼瞪小眼,无言以对。
眼看着两人不再争吵,周天申才敢插嘴,看着范进轶说道,“正好你也在,那就把事情的全部真相告诉我吧,连带着那几个人的名单。让他们把修为全都传给我,然后我再去找那些人报仇。咱们早点打完,早点收工如何?”
范进轶冷笑道,“你小子想的倒真是挺美,嘴说的也轻巧,我问你,许不真、曹修鹤、张云安、许伏、苟玺、天灵玉...,这些人你都不想再见了?飞羽州、崖州、秘境...,这些地方你都不想去了?人道、剑道、刀道都还没有达到臻境。老槐村的事情,不只是简单的报仇就可以解决的,我也把话给你挑明,等你什么时候真的没有牵挂了,我自然会带你离开这里。”
周天申看着他说道,“一言为定。”
范进轶的身体在原地碎裂,“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老人离开之后,气氛缓和了很多。
酆小都轻拍周天申的肩膀,说道,“我刚才给你讲的那些,你一定要放在心上。范进轶说的也没有错,只有当你了无牵挂的时候,才是真正需要你离开的时候。关于老槐村的事情,现在算是你的重中之重,我也没有可以帮到你的地方,之前信上所写的那些,就是我知道的全部,就当是离别礼物。五和国这里,我的意见是,再等等...,李霄也有自己的苦衷,这些你应该也都会明白。他们和你不同,他们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可以先观察几天,要是到了那个时候,真就觉得五和国没有任何有用之地了,再找他们算账也不晚。”
酆小都一脸期待的看着周天申。
周天申吐出一口气,“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不答应,就真是不给你面子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酆小都笑眯眯道,“多谢。”
周天申把金色酒壶别在腰上,“临走之前,再问你一个问题,三柴国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酆小都问道,“你是想问青紫色大船和撑篙童子?”
周天申挑眉,“哦~,你知道?”
酆小都点点头,“只要是上了岁数的人都知道,这就和五和国的押解任务一样,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它们背后的势力太大,你现在找他们的麻烦无疑就是自寻死路。”
周天申恍然大悟,“搞了半天,还是黄昭子庙。”
酆小都看向远方,“不止啊。”
周天申问道,“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地方是黄昭子庙没有染指的?”
酆小都不假思索道,“很少,但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有一个只手遮天的组织为你们遮风挡雨,要比你想要活得真实更重要。”
周天申没有离开,说道,“木偶人怎么办?”
酆小都笑道,“你是他的主人,你问我。”
周天申沉默不语。
酆小都转身离去,“给你一个提示,天境。还有刚才那个东西,你收好,里面有我最后能送给你的,你一定会派上用场的东西。”
问完问题之后,得到答案,周天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国殿。
酆小都穿好衣服,登上昆仑山山顶,看着不远处的青铜大鼎,笑眯眯道,“本想着拿你酿酒,但是看在那人的面子上,这次就这么算了吧。”
一道青色光柱拔地而起,冲散昆仑山山巅之处的云海,霎时,晴空万里,万里无云。
彼时,光柱消散,与往常无二。
一声厚重钟声从山顶传来...
昆仑山后山脚下,周天申牵着缰绳,身旁是黑白国师。
大脚慢悠悠的走着,时不时的蹭着周天申的肩膀。
这匹本身是渊马的高头大马,兜兜转转,最后还是站在了周天申的身边。
黑白国师双手背后,解释道,“国主大人身体抱恙,所以就让老夫来送送周公子。”
周天申微笑道,“来的时候就是您老迎接的我,也许这就是有始有终吧。”
黑白国师轻笑,丝毫不介意周天申言语中的讽刺,说道,“国主大人让我告诉周公子一声,那些追杀你的杀手,我们会替你处理,就算是我们向你们赔罪了。”
周天申轻声道,“国师,无论你信不信我都要说,这次来,我没有任何兴师问罪的想法,就只是想再见酆小都一面。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好意思再计较什么了。国师,我想问一下,你修的是拳道吧。”
黑白国师笑道,“周公子能这么想,老夫定是感激。老夫所修确实是拳道,周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周天申从袖子里拿出两张纸,交给黑白国师,“这是酆小都送给我的,我觉得还是交给您老更有用一些。”
黑白国师收起纸张,说道,“酆老板送给你的,自然是好东西。那就多谢周公子了。”
两人来到‘水利’,周天申停下脚步问道,“国师大人,五和国和三柴国之间的的关系如何?”
黑白国师不明白周天申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国主有命在先,只要是不涉及五和国国运的事情,都可以对周天申全盘托出。
黑白国师说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和三柴国发生战乱了,经过这几年国主大人的努力,两国已经决定要建立盟约。”
周天申眼神玩味道,“建立盟约?三柴国的国主竟然会同意这件事。”
黑白国师笑道,“周公子可还记得押解任务。”
周天申点点头,“当然。”
黑白国师看着眼前的荒茫大地,说道,“这次的押解任务,我们获得了很多的报酬,经过这些资源,不仅我成功进阶天境,我们五和国还和很多的外地人签订了灵契,借此,五和国的实力得到了突飞猛进的突破。我可以在这里夸下海口,五和国在邨州的实力,至少可以排到前三。有了实力,三柴国自是不敢拒绝国主的邀请。”
周天申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你们有恃无恐。”
周天申问道,“那五和国有自己的暗杀组织吗?”
黑白国师犹豫再三,“确实有,周公子...”
周天申摆手,“国师大人可别多想,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三柴国暗杀组织的名单。”
黑白国师疑惑不解的看向周天申。
周天申解释道,“实话告诉你,三柴国的红衣家族也参与了老槐村的事情。坦白说,让我一个人对付一个皇族,我肯定是做不到,但是在背后做些让他们恶心的事情,还是可以的。”
黑白国师了然,“原来是这样。周公子放心,等我回到国殿,就把我们手里的名单,飞鸽传书交给你。真是没想到,三柴国竟然会参与这件事。”
看向前方,枯黄无力,周天申微笑道,“我也没想到。”
两人告别。
周天申骑上大脚,向三柴国跑去。
见酆小都只是周天申计划的第一步,原本计划中的第二步是和五和国把话挑明说开,越早处理两者之间的关系,对周天申的处境越好。
但是酆小都的请求又不得不让周天申重新斟酌斟酌。
还好两者并没有爆发冲突,要不然周天申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后果,而且还借此把身后那些讨人厌的尾巴给摘干净了。
第二步走的很好。
现在就是第三步。
好好的走一遍大陆的各个角落,摸清楚范进轶的真正企图。
而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报仇。
这件事绝对不能忘。
很快赶到澧柴城门口,周天申牵着大脚,和人流一起走进澧柴城。
三柴国的皇族是红衣家族,老槐村的事情,他们也有份。
虽然红衣安武死在了无名山,但这并不阻碍周天申找他们报仇。
不过周天申现在的实力有限,公然对抗皇族他是做不到,但是给他们制造点麻烦,还是有希望的。
现在就只等黑白国师的飞鸽传书了。
周天申随便找了一个客栈住下。
自己现在有的是时间。
三柴国共有三城,眼前的澧柴,临边的雄柴,以及红衣家族居住的命柴。
上次押解任务走的就是澧柴,但还没在城里多待上几天,就急着离开了。
但有一件事,周天申始终记在心里,一直都想搞清楚真相。
就是有关于撑篙童子的那艘青紫色大船,以及三柴国的传说。
第一百九十三章 别着急
传说,每每到了晚上,三柴国就会变成另外一幅模样,变成另外一个国度。
这是整个三柴国人所共知的事情。
在这个时间里,死灵才是这座国家的主人,在夜晚,除了死灵族,其余种族一律不可以抛头露面,否则将会发生不可磨灭的后果。
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黄昭子庙不愿意多加管制呢。
因为这一切都是黄昭子庙的主意。
周天申之前问过酆小都,酆小都并没有否认这一观点。
那就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了。
万年前的大战,死灵族被驱逐到崖州之前,一定是和人族,准确的说跟黄昭子庙做了什么交易,否则他们绝不会这么痛快的离开。
五和国的押解任务是有关于三家的,很有可能就是黄昭子庙制约三家的条件。
那么这里的三柴国应该就是制约死灵族的。
可如果只是把一个国家的黑夜送给他们,又怎么可能完全制约死灵族的行动。
可如果真要这么想的话,那么青紫色大船和撑篙童子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只是黄昭子庙为什么要这么做,死灵族又为什么会同意呢?
那场大战明明就是人族取得了胜利,黄昭子庙有必要这么‘讨好’死灵族吗,而死灵族又怎么愿意接受这份‘好意’?
也许事情并不是这样。
或者并没有这么简单。
周天申躺在床上,摊开《修道五途》,放在自己脸上,脑袋枕着胳膊,身上盖了一层厚棉被。
无论黄昭子庙这么做是什么原因,至少都已经过去了万年都相安无事,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
要是真如自己推测的那样,那这个世界还真是有些值得一看。
但只凭借三柴国和五和国这两个点,就妄想能推测出黄昭子庙的真正意图。
周天申还是有些小瞧了黄昭子庙。
更是高看了自己。
从床上坐起来,周天申将书放在腿上,他自是明白这一点。
太过强大的力量,会让把持不过内心的人走进黑暗,那么太过顺遂的人生,也会让人迷失在一次又一次的成功之中,看不清前进的道路和障碍。
认清了这一点,出手做事才有分寸。
《修道五途》这本书,远不是一本武功秘籍这么简单,上面所讲的全都是修道者在修道路途中会遇到的艰难险阻,以及如何坚守本心。
周天申自嘲的笑了笑。
自己明明已经修习了关于人道的所有内容,却还是犯了人道最大的错误。
刚愎自用!
荀夫子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很多让自己感到失望的事情发生。
刚才不就是。
但还有一句话,周天申记得更清楚。
千万不要对自己感到失望。
还好自己远不是那么自大的一个人。
这时,从窗户飞进来一只白鸽,停靠在窗边。
周天申收起书,将其放进寸守物,看着自己落在窗沿上的白鸽,感到阵阵无语。
大白天的,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飞进来,也不怕引起澧柴城的怀疑。
周天申走到窗边,手捧起白鸽,向下张望,街道上很热闹,并没有任何的可疑情况。而其他房顶上也都是平平无奇,并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关上窗户,坐在椅子上,周天申解开绑在白鸽腿上的一个小圆筒,倒出里面的密信。
上面简单的写了几个地点和大概二十多个名字。
这些应该就是五和国掌握的关于三柴国的暗杀组织名单。
周天申原本以为黑白国师只会给自己几个人的名字,稍微意思意思就好了。
没想到这么仗义。
看这些地点,囊括了三柴国的三个城池,其中几人就在自己附近啊。
白鸽突然用尖嘴戳了两下周天申的手。
周天申不解的看着它。
白鸽很有灵性的用自己的尖嘴,指了指周天申手中的信纸的背面,周天申翻过信纸,发现后面还有内容。
周天申大喜,放下信纸,冲着白鸽问道,“你也是精灵?”
白鸽歪着脑袋,用尖嘴梳理着羽毛,最后扇动着翅膀,摇摇头。
感到惊喜的周天申从寸守物里拿出一颗白色圆珠,这是从一只幼年四归熊的丹田中取出来的,大概有五年的修为。
窟兽的正常寿命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而那些已经开了窍的窟兽则可以活到一百岁,要是在此期间可以通过自我修炼,沾染修道者或者世间因果的话,就可以在丹田中结出灵根,借此修炼成人形。
灵根的修为年龄要从结出灵根那一天算起。
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让这只四归熊在幼年时期就结出灵根,跳过了开窍这一阶段。
要是再多给它一些时间用来修炼,相信不出五十年,就可以进阶到地境。
实力丝毫不弱于无名山中的那些二十三窟的窟主。
未来成就更是可以超过虎魁和范方。
周天申将白色圆珠放在白鸽面前,左右摇晃,循循善诱道,“知道这是什么吗?吃了它,你就可以开口说话了。”
世间万物皆可修行。
白鸽抬着头,黑色的眼睛紧盯着周天申手中的圆珠,咕咕喊叫。
周天申又是一惊,“你知道这个东西?”
白鸽突然发起袭击,身体化作白色箭矢冲向周天申,周天申连忙一躲,白鸽的爪子抓住白色圆珠,飞到空中,向上一扔,仰头,身体笔直如一条银色箭矢,将白色圆珠直接吞进肚子里。
而后用翅膀捂住嘴巴,很人性化的打出一个饱嗝。
白鸽在周天申的注视下,安稳的落在桌子上,不多时,身上开始发出乳白色淡光。
它竟然在吸收那颗被它吞进肚子里的灵根。
白鸽的身体突然开始颤抖,羽毛慢慢脱落,剧烈的疼痛从它的身体里传来,已经开窍的白鸽在硬生生的挺着。
周天申干笑一声,伸出手掌放在白鸽的身上,一丝丝温和的灵力钻进白鸽的身体里,帮助它吸收那颗灵根。
现在这个世道,连窟兽都这么拼命。
初步判断,这只白鸽应该是已经开窍,但还没有产生灵根。
过于心急的它,贸然吞下那颗灵根,体内的灵力早已超过了它的身体能够承受的范围,要不是周天申中途插手,后果很是凄惨啊。
这样一来,这只白鸽就沾染上了周天申的因果。
只要周天申活着,它也可以从中获得好处。
要是周天申真的进阶到了天境或者神境,那么白鸽获得的好处还会更大。
只是这对白鸽的束约也很大,要是周天申出现什么意外,它也会受到牵连。
简单点说,周天申现在已经可以称作是白鸽的主人了。
也许可以和黑白国师商量一下,把这只白鸽送给自己,周天申在心中默想,自己现在正急需力量,身边多一个报信的,也是一份助力。
一个时辰之后,白鸽的身体渐渐稳定下来。
新长出来的羽毛更加白洁干净。
好像连个头都长了。
重获新生的白鸽站在周天申面前的桌子上,向他点点头,咕咕乱叫。
现在的它还不会说话。
但是它的体内已经有了一颗属于它自己的灵根,再加上吸收的那颗,修为也算是突飞猛进啊。虽然离修行还差的很远,但是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周天申拍拍它的小脑袋,呢喃道,“真羡慕你们,要是人类也可以通过吸收灵根来增长修为,恐怕这个世界就更乱了。”
人族其实也是可以通过吸收灵根中的灵力来增添自身的修为,但是这样的修为并不牢固,而且很容易迷失心智。
人族自诞生就拥有很多便利,但也因此有了很多禁忌。
周天申看着面前的白鸽,笑道,“恭喜你啊。”
白鸽点点头,表示感谢,飞到窗边,自己打开窗户,离开了澧柴城。
周天申记好信纸正反两面的内容,然后双指一撮,信纸兀自点燃,化为灰烬。
躺在床上,白天需要先好好休息休息。
晚上再行动。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卸任
到了夜晚,月亮露出半张脸,发出淡淡月光,另外半边被逐渐笼罩澧柴城的青紫色薄雾覆盖,同时也遮挡住了月光。
周天申在房间里换上了之前特意准备好的另外一身行头。
穿着一身墨色短衫,然后穿上软甲,在最外面穿上狮虎白装,然后运转灵力覆盖全身。这件由炼器宗内门长老打造的法袍按照周天申的心意,变成了一身黑色劲装,那两只狮虎,一只在前面的心口处,一只在后背上的心窝处,它们的眼睛皆是金黑色。
这就是法宝强于法器的地方,他们可以随着主人的心意,变换出多种模样。
穿好衣服的周天申,又给自己带上一副鬼面具,只留一把短刀在外面,剩下的行头都放进了寸守物。
推开窗户,手臂撑在窗沿上,纵身一跃,整个人隐没在夜色中。
黑白国师写给他的信纸正面上一共有二十三个人的名字和他们所在的地点。
背面则是一副简单的地形图。
黑白国师恐怕周天申人生地不熟,找不到位置,便将这二十三人的所在地,大致的标注了一下。
周天申会心一笑,在心里感谢一句黑白仙师,来到房顶上,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人跑去。
站在某栋高楼之上,周天申抬头看向天空,鬼面具的眼眶中,露出两颗墨绿色的眼眸,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三柴国的夜晚在周天申看来,确实有些不一样。
月色稀薄,月影惨淡。
条状月光零散的照在澧柴国身上。
淡淡冷风吹在身上,竟然无视一件法宝,一件法器的阻碍,刮在周天申的皮肤上,算不上寒冷,但是也是十分的厉害。
阵阵鬼哭在周天申耳边响起,时而远走,时而近在,时而抓动周天申的心肝。
周天申挥拳,打散那些汇聚在自己身边,由青紫色雾气组成的人脸。
都已经是死人了,还是这么爱出风头。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青紫色的小雨,乌云也是青紫色的,就连周围升起的雾气也都是青紫色的。
周天申蹲下,摘下面具,轻轻的掩住口鼻,静等片刻,发现这些青紫色的薄雾并没有毒。
但是周围的空气有些许的凝固,尤其是灵力,运转起来,犹如稚童拉磨,要比白天难以调动很多。
周天申伸出一只手,在空中虚握,掬起一小捧青紫色雾气,在掌心上揉搓成其他形状,很快,青紫色雾气从他的指缝中流走,大多数雾气是往下流,只有一小部分是向上飘去的。
周天申感受到那些向下飘走的雾气都很沉,就好像有看不见的手指在牵引那些雾气。
一定有幕后主使在操控这些雾气,而且这么大面积的雾气,距离一定不会太远,就是那艘青紫色的大船了。
周天申扔掉手里的雾气残存,随后带上鬼面具,开始在房顶上游走。
先不管这些青紫色雾气是什么鬼。
现在他才是鬼。
只要他们不妨碍自己,就都还是朋友。
如若不然,先打过再说。
周天申的第一个目标名叫贾余,位置就在他所住客栈的东北角的一个小门小院中。
他悄无声息的落在院子正中间,早在之前,他就已经用四向秘法之北望勘测过了,这个院子里就只有贾余一个人。
现在周天申的修为境界已经是地心镜两关,运用起四向秘法产生的作用要比刚破关到地境的时候还要惊人,再加上他丹田中堪比地藏境的灵力,只要调动全部灵力用来勘测,只要是方圆百里,天坎境修为以下的修道者,全都无处藏身。
这还是他留有余地之下的大致猜测,如果真是拼着受伤,全力勘测,还可以更远,只不过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最好是别做,免得引火烧身,平添许多麻烦。
周天申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慢悠悠的推开正屋房门。
就在房门被推开的瞬间,一个黑影从缝隙中向他激射而来。
叮~
一枚黑钉悬停在空中,距离周天申的心口只有二指有余。
四向秘法之西收
可以在身前凝结出一层结界,吸取对方的攻击,化为己用。
黑钉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贾余的后心,穿透他的身体,最后悬停在周天申的肩头。
四向秘法之东藏
可以掩藏身形和气息,刺杀的绝好技能。
周天申走进房间。
很朴素的房间。
准确的说,有些朴素过头了。
房间里只有一张木桌,一张木床和一口大缸。
连床被子都没有。
周天申蹲到尸体面前,看着贾余那张苍白的脸和泛紫的嘴唇,皱起眉头,将手指放在他的鼻翼下,已经没了呼吸,然后两指轻弹他的额头,每一次弹动,都会有青紫色雾气从贾余的七窍中流出,直到流出鲜血。
周天申收起手指,细心察看,最终在某一处发现了一点端倪。
没有想太多,周天申在贾余的尸体上仔细翻找,还真是被他找到了一些东西。
作为三柴国最底层的暗杀人员,身上要是没有半点有价值的情报,可是活不到今天的。
周天申看着手中的镜子,沉默不语。
收好镜子,周天申走到房间中的那口大缸前,整个大缸被雾气缠绕着,这是整个房间中,唯一有青紫色雾气存在的地方。
站在一旁,只可以大致看出大缸是满的,里面装满了水,运用那双墨绿色眼眸,眯起眼睛,观其一点,良久,周天申吐出一口积压在胸口的浊气,闭上眼睛,轻轻揉捏直到恢复正常。
这口大缸只是寻常人家都会备有的大缸,但是里面的水却很不一般,现在周天申还想不太明白这等珍贵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有钱不拿是傻子,更何况自己现在是这间房间的主人,除非贾余活过来,要不然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就都是自己的。
将大缸收进寸守物,走出房间,关上木门。
周天申站在院子中间,手指轻抚面具,面具下的脸,冷笑不已。
从寸守物里取出镜子,掌心的镜子表面波光流转,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周围的青紫色雾气好似恐惧这面镜子,都纷纷向一旁躲闪。
周天申大口呼吸这短暂的干净空气,轻笑一声,“我都站这么久了,就都别藏着了,等天一亮,你们可就算是白来了。”
话音刚落,数个人影出现在周天申的四周,每个人的站位都竟然有序。
大致看过,应该是某种阵法。
周天申扭头,看向某处,从阴影中走出来两人。
一男一女,都带着铁面具。
周天申轻笑一声,“呵,看来我这是遇到同行了。敢问两者怎么称呼?”
男人开口,声音冰冷,“同行?搞清楚了,我们是来杀你的。”
周天申握紧手里的镜子,“两个地藏境,四个地心境。这么大阵仗,就算是在整个邨州,都算是不小的战力,更何况是在这先阳地界,应该不是为了贾余这么一个小角色来的吧。”
女人向前慢走两步,双臂交叉于胸前,指间亮起点点光亮,空气中传来轻微的响声,“把镜子交出来,我们还能放了你。”
周天申侧身看向身后的黑衣人,那人带着一副黑色面具,面具上不带任何修饰。
不是老黑妖的人。
其余三人也都是同样装扮。
又是某个杀手组织。
忘记问问酆小都,邨州都有哪些杀手组织了。
周天申双手一摊,嬉笑道,“要是我把镜子给你们,你们能不能再卖我一个人情,告诉我这个镜子是干嘛的?”
女人拨动手指,轻叩手臂,最后伸出手掌,说道,“当然可以,前提是把镜子给我。”
周天申将镜子扔给女人,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院中,男人跑到女人身边,恐有不测。
女人收起镜子,摆摆手,那四个以某种阵法呈包围之势的人消失在原地,最后化作木偶人,被她握在手里,收进手指上的戒指中。
男人看着夜色,问道,“阵法?”
女人摇摇头,走向阴影处。
“应该是某种秘法吧。”
再出现,就是澧柴城外的一座石碑之上。
周天申盘腿坐在石碑上,长出一口气。
从修为远高于自己的修道者面前逃跑,果真是要了命了。
一声惊疑从石碑后面传来。
周天申没好气道,“国师大人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黑白国师从写着澧柴二字的石碑后面走出来,肩上站着一只白鸽。
黑白国师笑道,“刚到。周公子这是...”
周天申把情况大致的说了一下。
黑白国师捋着胡子说道,“原来是他们啊,难怪...”
摘下鬼面具,周天申扭头看向黑白国师,“国师大人知道他们?”
黑白国师点点头,走到石碑旁边,看着被一层青紫色薄雾笼罩着的澧柴城,说道,“来自白龙地界的杀手,名叫‘六子合’,是一个擅长使用各种阵法的杀手组织,你能从他们手上逃出来,很不简单。你所说的镜子,应该类似于照妖镜一类的法器。就是不知道他们要拿来做什么。”
黑白国师笑眯眯的看向周天申。
周天申冷声道,“国师大人,是我的错觉吗,现在的你和白天很不一样啊。”
满脸笑容,黑白国师说道,“哦~?是吗?”
跳下石碑,周天申拿出金色酒壶,慢悠悠的喝着,“白天的你,总想着让我赶快离开吧,现在却有时间跟我在这里闲聊,是国主大人的意思?”
黑白国师说道,“来这里确实是国主大人的意思,但是跟你说这些,就是我个人的意思了。”
黑白国师看着周天申的金色酒壶,做了一个喝酒的动作,“讨口酒喝。”
周天申小声嘟囔着从怀里拿出两个青色酒壶,抛给黑白国师。
黑白国师手指在身前画圈,酒壶顺着他的手指旋转,最后落在他的手心中。
痛饮一口,黑白国师频频咂嘴,“蓬莱酒馆的酒,真是不错。”
依着石碑,周天申怀疑道,“国师大人,你来这里,不会就是来骗我的酒的吧?”
黑白国师摆摆手,“怎么可能...,周公子,不得不说...,老夫真的是要感谢你送给我那份礼物。不到一天,不仅让我的拳意更加凝练,也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可能我这个身份说这些话不太合适,但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也不怕你嘲笑老夫...,老夫自从看了你送给我的那两张纸,仿佛前半生白活了一般,这些年真是耽误了很多时间啊。”
看着惆怅的黑白国师,周天申下意识问道,“您要卸任国师一职?”
第一百九十五章 鬼
黑白国师一口老酒差点喷出来,擦去嘴角的酒渍,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周天申,黑白国师干咳两声,“这倒是不至于,就是多了很多心里话...,差点忘了,我这次来的是想把这个交给你?”
周天申将纸打开,看着上面的内容,问道,“这是什么?”
黑白国师轻笑道,“这上面是邨州五个国家的所有暗杀人员的名单,仅限我们手里掌握的,还有一些藏得很深,连我们都没办法挖出来,剩下的一些,因为牵扯了四国之间的利益,所以没办法交给你。”
看过一个个名字,一个个居住地,周天申发现其中也有一些五和国的人士,不解道,“怎么还有五和国的,你们就不怕我对你们出手?”
黑白国师将酒塞塞紧,收好酒壶,笑道,“不能再喝了。国主对酆小都放心,也就是对你放心,看过那两张纸上面的内容,我对你更放心。”
犹豫片刻,黑白国师决定将自己知道的那些事,全盘托出,“这也是国主的意思,你多杀点人,我们以后的计划实施起来,也就会就越轻松。邨州最出名的五个国家,只有白龙地界的祥云国当得上是第一大国这四个字,其余四个国家都是半斤对八两。为了保持四国平衡,每个国家都有其余国家的探子,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动手。只有双方的手里互有把柄,平衡才不会轻易被打破。”
周天申冷笑道,“你们想让我来打破这个平衡,趁机出手?”
黑白国师点点头。
从城外看,青紫色雾气萦绕在澧柴城上空,在月光的照耀下,宛如一颗暗淡圆珠。
收好纸,周天申跳到石碑上,指着被越来越浓的青紫色薄雾笼罩着的澧柴城和雄柴城,问道,“三柴国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白国师睁大眼睛,青紫色浓雾开始从澧柴城向外蔓延,直到遇到了某种阻碍才开始往回收缩,最后只停留在澧柴城的上空。
周天申问道,“不能说?”
黑白国师眯着眼睛,沉吟片刻,“也不是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五和国的押解任务,三柴国的婧青大船,先阳地界的这两件事都与黄昭子庙有关,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歪着身子,周天申将胳膊竖放在大腿上面,脑袋枕着拳头,问道,“这些都是酆小都告诉你们的?”
黑白国师打哈气,岔开话题,“周公子,这么长时间了,你杀了几个人?”
周天申伸出一根手指。
黑白国师笑着摇摇头,“快去吧,别被别人都杀光了。”
周天申问道,“你肩头的那只白鸽,能不能送给我?”
黑白国师恍然想起一件事,笑着抚摸肩头白鸽,“差点忘了,这个小家伙身上发生的事情,应该是周公子做的吧,我之前还在纳闷,它身上怎么会有灵根存在,既然是沾染上了周公子的因果,这只白鸽理应归你。”
说罢,黑白国师将白鸽提送给了周天申,那白鸽也不认生,站立在周天申的肩头上,用尖嘴细心梳理羽毛。
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周天申戴上鬼面具,“和你们打交道,还真是费劲。”
黑白国师转身离去,轻笑道,“无官一身轻,无事一阵疯。”
等到天亮,青紫色浓雾慢慢退去,周天申才重新走进澧柴城,回到自己的客栈,又休息了一个白天。
那只白鸽就站在窗边,也不休息,也不飞行,就只是紧紧的盯着窗外,好似在为周天申守夜放哨。
晚上,带着鬼面具的周天申再次来到贾余的住处,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上,发现原本宽敞的大院里面堆满了东西。
有一个穿的干干净净的公子哥站在院中心的一棵柳树上,笑着看向自己的位置。
被发现了!
四向秘法之北望
灵力以周天申为中心,向四周扩散,除了树上的公子哥,再没有发现其他人。
周天申发现公子哥正对着他的方向,勾了勾手指。
这是在挑战自己?
修为不过地心境,比自己只差了一线。
周天申勾起嘴角,怕什么,又不是逃不了。
来到小院门口,慢慢走进院子里。
公子哥从树上跳下来,站在柳树下,自报家门,“在下柳絮,三柴国人士,初次见面,敢问阁下...是人,是鬼?”
周天申粗着嗓子说话,“鬼和人有区别吗?”
柳絮笑道,“要是鬼呢,就当我没说,要是人...,公子半夜出门,就不怕遇到鬼吗?”
周天申握紧拳头道,“鬼...,是什么?”
柳絮想了又想,始终没有给出好的答案,最后低下头,阴沉道,“老实说,我也没见到过,不如,就让我送你去见他们!”
柳絮突然抬起头,双眼赤红,龇牙咧嘴,冲着周天申激射而去,速度之快到周天申连拔刀的时间都没有。
周天申和柳絮一起飞出小院,整个后背直接镶在院子对面的石墙上,单手掐着柳絮的脖子。
柳絮挣脱周天申的束缚,飘然落在小院里,周天申从缝隙中跳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手掌放在短刀刀柄上,心里想着,还不够。
柳絮的速度确实快,快到周天申根本就看不清他的动作,连拔刀都做不到,但是速度之下的力量,就有待商榷了。
两者修为相差不大,但周天申有信心打死他。
这样的对手正好。
既可以考量自己的实力,又不会太过危机到自己的生命。
周天申改右手握住短刀刀柄,左手伸出,勾动手指。
想要借助柳絮这块跳板,磨练自己的实力,就必须勾起他的所有力量。
周天申需要他身上的杀气,来作为自己的磨刀石。
面具下的脸,嘴角勾起,周天申不屑道,“就这?”
柳絮低着身子,手掌成爪,指甲疯长到与膝盖其长。
“贾余那个家伙的死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让我替他报仇...,就因为我和他认识?”
周天申瞪大眼睛,一定要看清他的动作,绝对不能放松。
来了!
周天申脑袋一摆,堪堪躲过爪击,耳边响起呼啸声,肩头被抓去一块肉。
差点被斩首。
但这种程度还不够。
必须反击。
威胁到对方的生命,对方才会真正重视自己。
而不是拿自己当作发泄的对象。
周天申收起思绪,左手紧握短刀刀鞘不放,右手青黄色光芒大起,拍向柳絮的后背。
落地的柳絮,讥笑一声,站在原地,矮身一躲,周天申的攻击还没到,他的拳头却已经打在了周天申的胸口上。
周天申沉闷一口气,挺住身形,手掌结结实实的打在柳絮的胳膊上。
二人一起向后退去。
周天申拼命压住体内的气血翻涌,四向秘法之北望...
还是没有其他人。
不管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一旦对方有增援,必须马上离开。
可对方要是真的是孤身一人,在这里等着自己,那就...
突然,周天申捂住胸口,吐出一大口鲜血,眼神迷离,跪倒在地上,全身颤栗不止。
已经废掉一条胳膊的柳絮狂笑不止,双腿用力,再一次冲向周天申,“为什么要把不相干的人的事情,压在我身上!!!”
周天申冷笑,“因为你生来如此。”
柳絮从周天申的身体上空飞去,冲进房间,撞在墙上,胸口一道贯穿全身的伤口,正在汩汩流血。
周天申双腿跪地,上半身躺在腿上,脸上的鬼面具被劈成了两半,脸上有一道还不至于毁容的伤痕。
屋子里传来柳絮呻吟的声音。
这一击,正好。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这就来了
整个院子,寂寥安静,只有听到周天申一人的呼吸声。
周天申从地上站起来,从寸守物里取出一壶酒,倒掉一半擦干净短刀,收进刀鞘,剩下的一半,直接一口喝尽。酆小都送给他的那块黑铁,上面刻着两个字--‘帐子’,是一种还没有雕琢的寸守物,要比之前送给他的那块玉佩的品相还要好。里面的东西占了一大半寸守物的空间,其中只是酒壶就占了那一大半的一小半,其余地方隔着一些黑色箱子,上面贴着符纸,多是沾托符,是一种可以封闭箱子,衣柜的符箓,要是被神级的符箓师叙写符文,还可以达到封闭空间的效用,所以周天申现在的修为境界,暂时还没有办法打开这些箱子。
目前周天申除了饮酒,还不需要那块黑铁,便把它随身戴着,这些天就放在身后的包袱里,因为最近需要夜晚行事,包袱被周天申放进了寸守物,但是又因为寸守物之间有同源相抵,黑铁不能放进蓬莱玉佩中,所以那块黑铁便被他随意的挂在腰上,和被他施了障眼法的金色酒壶做邻居。
周天申从玉佩中拿出一副新的鬼面具,戴在脸上,先在原地调整好呼吸,平复下涌动的心跳。
之前所出一击,是他修道这些年,出的最重的一次手,他需要细细品味其中滋味,好让自己能够记住这种感觉。
刀谱第一式,拔刀一绝。
效果不错,就是使用的条件太过苛刻,要不是真的感受到了柳絮身上传来的杀气,他还真不确定这一刀能重伤柳絮。
待到体内气血流动恢复正常,不似之前的湍急,周天申走进房间,站在柳絮面前,发现他还留着一口气。
蹲在柳絮面前,周天申咂舌道,“啧,昨夜贾余就死在这里,今天是你,而且还都是被我所杀,还敢狡辩你们两人没有关系。”
柳絮忍住疼痛,不顾伤口流血,大吼,“废话少说,输给你算我栽了,有能耐杀了我,别想从我这里套走任何情报。”
周天申歪着脑袋,面具下藏着一颗好问的心,“你不是三柴国的人,暗杀人员的身上不应该有你这样的杀气,说吧,你是哪个杀手组织的?是专门等在这里杀我的?”
吐出一口血水,落在地上,泛起黑气,柳絮骂骂咧咧道,“你真想知道?就从我的尸体上来找啊,你不是最喜欢摸人尸体的吗?”
周天申算是想明白了,看来那个贾余除了暗杀人员之外,还有一层身份,就是不知道这层身份是什么了,也许可以从柳絮这里问个明白。
周天申干咳一声,“我想你误会了,那面镜子,不是我拿走的。”
柳絮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理会眼前的‘鬼’。
这也是无奈之举,谁让对方这么不配合,看着柳絮这么硬气,周天申只好掐断他的脖子。
然后开始翻找他身上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
最后还真是被他找到了一块木牌。
木牌很短,手感光滑,上面有很简单的纹路,上面刻着四个字...
“杀手之乡。”
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
周天申叹了一口气,难不成这一次又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走出房间。
院子里的青紫色雾气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院子中央的一轮红月。
昨夜出现的四人又以某种奇怪的站位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上。
为首的是一位带着黑色面具的女人,他身后还跟着同样装扮的男人。
周天申看着手里的木牌,问道,“你们是杀手之乡的人,来替他报仇?”
女人说道,“我想阁下是误会了,我们和你一样,也是来杀他的。”
说着,女人拿出一样东西,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东西。
“这是一颗地境修为的窟兽灵根,换你手里的木牌。”
周天申轻笑道,“在交换之前,我想请问一下这个杀手之乡是什么?”
女人清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不会想知道的。”
从院子的四个墙角泛起一点冷光,四根白线将周天申围住,上面传来激荡的风声,呼啸不止。
周天申感到惊喜,“这就是阵法。”
对面的男人向前踏出一步,脚下一片浅薄亮光,继而照亮整个院子,上空星辰旋转,脚下同样是一片星空。
女人轻言,“希望阁下不要与我们作对。”
周天申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并没有这个打算,“我只是想知道杀手之乡这个地方在哪?”
女人说道,“只有手持木牌的人,才可以进入杀手之乡,我们已经盯了这个柳絮很久,木牌势在必得,希望阁下不要与我们作对。”
周天申扔出木牌,落在女人脚下,“东西给你,放我走。”
女人扔出黑色圆珠,圆珠滚落在地上。
周天申捡起圆珠,身形一闪而逝。
再次出现在客栈的时候,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这个女人身上的杀气,要比柳絮身上的还要重。
摘下鬼面具,周天申躺在床上,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今天要比昨天的收获还要大。
下一步行动,继续暗杀,想办法趁机再找来一块木牌。
一定要进入这个杀手之乡,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又是一个白天过去。
女人和男人顺着人流登上开往祥云国的大船。
甲板上,女人的腰上已经挂上了那块木牌,只是被她施了障眼法,旁人无法看到真容。
男人站在她身后问道,“小姐为什么不杀了那个人。”
女人说道,“此次出门,只是遵循他们的命令,从那些已经和杀手之乡不相干的人的手中取回木牌,还是不要树太多敌的好。”
男人轻笑一声,“小姐认为,今晚他还会出手吗?”
女人说道,“杀手之乡不收废物,如果他真的有本事,举荐人自然会找到他,可要是没那么大本事,又喜欢好管闲事的话,今晚就是他的死期。”
男人冷笑。
直到现在,周天申才算是真正开始相信,三柴国的传说了。
这些青紫色薄雾自从自己手刃了两个潜藏在澧柴城的祥云国的暗杀人员之后,就一直搞突然袭击,时不时的从身后窜出两支冷箭。
最险的一次差点给自己来了个透心凉,还有一次是直接从身体两侧跑来两只手中握有镰刀的瘦骨嶙峋的死灵,差点把自己给腰斩了。
停下脚步,确认四周没有危险,周天申拿出黑白国师第二次送给他的那份名单,这份名单要更详细。
三柴国共有四十几名暗杀人员,其中有一大半是三柴国的,还有剩下的二十名由其余四国分摊,自己脚下的这座澧柴城中还剩下十名暗杀人员,其中多是三柴国自己人。
看来三柴国的国主很不放心自己这位城主大人啊。
不过这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有了名单,也不能杀太多。
尤其是招惹上这些家伙以后。
周天申收起名单,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四周的青紫色雾气聚拢了起来,凝聚成一个个面容凄惨的死灵,为首的是一位穿着大红嫁衣,脸上画着浓妆艳抹,手里拿着大烟枪的女死灵。
除她之外,四周都是衣衫褴褛的死灵。
看他们的死相就能知道,这些死灵死前一定很惨。
周天申干笑两声,希望自己以后不要落得这个下场。
站在屋顶上的女死灵,干枯的手指指着周天申的方向,从她的嘴里吐出大片青紫色烟雾,遮盖住自己的身形。
紧接着所有的死灵一拥而上。
周天申只能利用四向秘法之南至逃离。
不管怎么说,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要是冒犯了他们的规矩,自己顶多算一不知者无罪,可要是在这里杀了他们的人,那自己才是真的不知道死字该怎么写了。
周天申用四向秘法之东藏扭曲周身空间,藏匿身形,只要撑到白天就行。
总之三柴国这个地方是不能待了。
就在周天申躲在一个小角落里,准备等待天亮的时候,一只枯手突然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就在这一瞬间,周天申感觉到丹田中的灵力仿佛凝固了一般,完全没办法调动。
周天申毫不犹豫的拔出短刀,身形扭转,不顾肩头传来的剧痛,横劈出去。
短兵相接,刀刃溅起一阵火花,他得以看清后面人的真面目。
倒吸一口凉气的周天申迅速向后逃窜,拿出金色酒壶,迅速将酒倒在肩膀上的伤口处。
无论是谁,敢假扮酆小都的,都是死罪。
周天申停下脚步,喘着粗气,肩膀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了,但也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
穿着大红嫁衣的女死灵就站在周天申面前的墙壁上,冷眼俯瞰着他,她身边还站着‘酆小都’。
周天申抽出短刀,向后倒退几步,算好距离,确认自己能瞬间来到那人面前,一刀结果了他。
酆小都应该已经和袁利翁,荣锡祚一样,飞升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绝不允许有人玷污他。
女死灵再次吐出青紫色烟雾,笼罩着自己。
‘酆小都’干笑一声,脚尖清点,悚然出现在周天申身后,天空开始下起青紫色小雨。
周天申向后劈出一刀,那人飘飘然的躲闪,然后一掌打在周天申心口,力道不大,刚好将周天申推开。
“你躲我干什么?哦~,你害怕我!”
声音掺杂着春雷,在耳边炸响。
周天申紧贴着一面青灰色的石墙,墙上长满了爬山虎。
雨水顺着藤曼滴在周天申的头上。
周天申的全身都已经被雨水湿透。
深呼吸,慢慢放松。
周天申眼神坚定的盯着前方的‘酆小都’,厉声道,“逝者安息,你最好把你身上的那张皮脱下来,否则,我定让你求死不得。”
‘酆小都’感到很可笑,“我天生就是这副皮囊,你还让我怎么脱啊,要不然,你来帮我。”
“你找死!”
周天申手掌重拍石墙,脚跟后蹬,身体借助弹力腾跃而起,身体在空中拧转,之后猛然拔出短刀。
拔刀一绝
刀刃泛起青光,在空中留下一道流光溢彩的光匹。
刀刃砍在‘酆小都’的脖子上,青紫色的鲜血喷涌,光匹在空中炸裂。
周天申打出一拳,锤击在‘酆小都’的腹部,右脚后撤,抽出手臂,手腕上挑,扔出短刀,迅速接住,短刀横于胸前。
接连砍出两刀。
刀谱第二式,二过河
两道刀气呈交叉形,斩击在‘酆小都’胸口,直接穿透而过。
‘酆小都’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最后没了声息。
短刀掉落在地上,周天申正要弯腰去捡,突然腹内剧痛,双腿跪在地上,呕吐不止,竟吐出大片青紫色浓雾。
一声马鸣,撕破夜空。
大脚从街道的另一边赶来。
来到周天申身边,咬着他的后衣领,将他扔到背上。
大脚扭过头,冲着身后的方向,连叫两声,最后抬起马蹄,向城外跑去。
周天申挣扎着坐起身,收起短刀,擦起脸上的血渍,拿出酒壶,连喝两口,直到咳嗽出血。
“哎呀呀。”
一个笑眯眯的青年从后面赶到,双手插袖,脚底生风。
不用回头,周天申就能猜出身后来人是谁,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气,安稳的坐在大脚背上,若无其事道,“呦,还没走呢?”
‘死而复生’的酆小都笑眯眯道,“这不是还有些事情没给你交代清楚,范进轶就又把我赶回来了,说我们每个人至少要送给你点东西才行。”
大脚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周天申伸出手,目不斜视,“什么东西,快给我吧。”
酆小都和周天申击掌,笑道,“这就是我送给你的东西,这两天,刀法是不是见长啊?!”
周天申恍然大悟,“哦~,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啊。”
酆小都点头又摇头,即使都已经这样了,也没个正型,“也不完全是,柳絮和刚才的那些死灵是我安排的,想着给你练练手,结果你竟然直接逃跑,连跟他们打一架的勇气都没有,害得我不得不亲自出马。六子合的杀手算是碰巧遇上的,他们应该挑起了你对杀手之乡的兴趣吧。那个地方对你磨砺刀道很有用,有时间了,记得去看看。”
周天申目视前方,“这下没了吧,这个三柴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这里的死灵族打过交道?”
酆小都踮起脚尖,好让自己看的更远,“陈芝麻烂谷子的老黄历了,不值得一提。出了城,就是命柴城了,我不在身边,记得千万不要把事情闹大了,要不然没人给你擦屁股。也别太相信五和国了,国家和国家之间的那些事,不是你一个人就可以理清的,好好修道,争取离开这里,我们还能再见...”
声音戛然而止。
周天申骑着大脚,迎着朝阳,在守城护卫的注视下,满身泥泞和鲜血的走出了澧柴城。
周天申拍着大脚的脖子,挂上酒壶,在无人的管道上,换了另外一身行头。
青衫,斗笠,登山杖,竹剑,短刀,金色酒壶,斗笠下藏着一副鬼面具。
周天申呢喃道,“忘了问了,杀手之乡在哪?”
大脚轻叫一声。
周天申扭过头,看向雄柴城的方向。
“都别着急,鬼,这就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那家酒馆的寸阴酒
三柴国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总共有三座城池。
这三座城池呈品字形排列,其中熊柴城和澧柴城两城大小相似。
命柴城作为国城,而国殿又建立在邨州五大神山之一的华山之上,所以领地面积要远超其余两城。
其中又因为担任澧柴和熊柴两城城主之位的两大家族之间的地位悬殊,其实也就是和三柴国国主关系的亲疏,熊柴城要比澧柴城更加富饶。
因为熊柴城的主要经济来源,都是与周边的小国家之间的贸易来往。
邨州虽素有五大国之说,但这并不代表邨州就只有五个国家。
只是因为这五个国家的影响力和国力较之其他国家要强上不少。
就于白龙地界而言。
那里除了有五大国中的两国,祥云国和再一国之外,还有近两百多个小国家。
其中祥云国的附属国就有一百多个。
它们多是与祥云国签订平属条约,然后在祥云国长期的庇护之下,逐一瓦解。
这是一种占地手段。
而再一国相比之下,就要凶猛很多。
虽然只有一座城池,但是再一国的附属国也只是比祥云国少上二十个左右。
对待附属国,再一国选择镇压他们的手段多为,武力镇压,有些甚至会遭遇灭国之灾。
对于那些从再一国的铁蹄之下存活下来的国家而言,以后的日子里,也只会对再一国恭顺有加,鲜有奋起反抗者。
因为他们知道,在那里,除了祥云国,再没有再一国值得认真对待的国家。
可能尘世间的俗世凡人,很难理解这种战力的悬殊。
但是周天申只看了一眼名单,就能瞬间明白再一国的强大之处。
酆小都送给他的黑色铁块也是一件寸守物,只是没有提前铸造好模具,所以只是为打造之前的模样。
里面有很多东西,都是周天申一定可以用的到的。
其中就有一份关于整个邨州秘闻的名单,上面清楚的记录了再一国国主褚恤,是一名天势境的修道者。
再一国除了他,还是不少于十二位的天境修道者存在。
就只凭这股战力,再一国都可以在仙彩州的浮萍城内,拥有一片立足之地。
再一国虽然只有一座城池,但是整座城池都建造在了黄山之上。
位于五大神山之首的黄山,显然让居住在那里的再一国国民都拥有了一种超乎常人的天赋。
那就是修道资质。
俗世凡人想要进入修道路途成为一个可证长生的修道者,资质是最重要的一环。
对于修道者,资质能够决定他们可以在修道路途上走多远。
而对于尘世间的凡人,资质则是检验修道可能性的一块敲门砖。
只有资质足够优秀,才可以成为一名修道者。
黄山是邨州最大的一座孤立山峰,上面的灵力浓度是昆仑山的四倍不止。
无论是生活在那里的人族,窟兽还是精灵,炼速度都要远超其他地方。
不止这些。
古语有云,国者,天下之利势也,得道以持之,则大安也,大荣也,积美之源也。
每一位国主,无不是成大器者。
他们在获得巨大权力的同时,也会受到天道束缚。
国主,只能是国家的主人,想要进入修道路途,成为那里的君主,就需要承受多余他人的艰辛和劳苦。
正如五和国的李霄者,修道多年,才只到人魁境。
两百年的寿命,放在尘世间已是长寿之人,但是对于一国之运,不过尔尔。
而反观再一国的国主褚恤,不仅他自己成功进阶到了天境,成为了一个可以御风而行的天上人,就连他的臣弟,妻子,乃至儿孙,无不是修道者。
子孙满堂已是大幸,更何况可以一起长生。
也就只有强大到足以反抗天道的气运加身,才能做到此等逆天之事。
看来再一国也是黄昭子庙选中的地方。
收起名单和堪舆图,周天申解下腰上的酒壶,小喝一口,跟随着人流,骑着大脚,慢慢走向熊柴城。
之前他所在的澧柴城位于三柴国的西位,此次他打算前往东位的熊柴城。
因为经常与周边小国有生意往来,去往熊柴城的官道上总是车马胼阗。
今天也不例外。
不过还好,官道上有熊柴城设立的马坊,那里有足够的房间,让掏得起房费的过路人休息。
要不然就只能睡在野外了。
周天申的寸守物里也有帐篷等物品,但是既然能够住在房间里,那又有谁会愿意睡在杂草丛生的野外呢。
大约过了两三天,周天申终于来到了熊柴城。
大脚有气无力的低吼一声。
连夜赶路让它有些心力交瘁。
酆小都很久以前就说过,大脚属于最纯粹的渊马,其祖上是万兽王的一百零八心将之一。
但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周天申对这番话表示严重怀疑。
可能大脚就是万兽王的一百零八心将之一。
现在之所以对他表现出善意,其中应该有酆小都插手的成分。
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还是要尽早找范进轶问个清楚才行。
仅凭他一个人,实在是有些困难。
跳下马背,周天申从怀里拿出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青色酒壶,拔出酒塞,将里面的清酒倒进大脚的嘴里,大脚这才愿意继续往前走。
牵着缰绳,交过一笔进城费后,周天申和大脚安稳走进熊柴城。
黑白仙师交给他的那份暗杀人员名单中,大概有七八个熊柴城的本土人士。
他们散落在熊柴城各处,差不多都是在那些一流大家,二流世家附近。
看来命柴城也不是很放心自己的这位家臣。
不过比起澧柴城,已经要好上很多了。
在暗杀那些人之前,周天申需要先找一个容身之地。
东拐八拐,他突然在一家紧闭房门的酒馆前驻足。
酒馆的名字叫做,我家酒。
自他开始喝酆小都酿造的酒之后,他就很少喝其他人的酒。
但就在刚才,他注目酒馆匾额之际,丹田突然剧烈震荡,那颗由灵根演变而成的大树,摇晃不止。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
很快,丹田平静下来。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深吸一口气,周天申闭上眼睛,心神沉浸在丹田中。
仔细检查丹田中的每个角落。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回神间,发现身边两侧各站了一拨人。
左侧是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大概和他同岁。
两个男的穿一身黑色衣服,腰上各自挎着一把长剑,身后还背着一把白伞。
女人穿一身白衣,手里拿着两枚铜钱,身后背着一把黑伞。
他们来自天机伞。
一个宗门在仙彩州,实力仅次于四大家的门派。
右侧是一群人,大约有七八个。
都是精干的中年人,为首的是一个将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中年人。
中年人双眼通红,剑眉,嘴角有一道浅显的伤疤。
等到彻底检查过丹田,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之后,周天申牵着大脚,离开了酒馆。
他决定先在附近住下,等到酒馆开了门,再进去看个究竟。
等他走了之后,中年人突然向前踏出一步,伸出手掌,掌心中有一血红色波纹。
那是一种特有的手纹。
是只有纹门才可以修炼的独有法门。
中年人利用掌心中的波纹,在身前召唤出一道血红色的漩涡。
他斜瞥了一眼身旁的女人,然后独自走进漩涡。
女人利用手中的铜钱,在身前建造出一道铜黄色的大门。
同样是独自走进去。
一个黑衣男子问道,“这次成功的机率是多少?”
另一个黑衣男子说道,“不知道。”
这一切,都被没有走远的周天申看在了眼里。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两道大门就那么摆在那里,包括那座酒馆,那些人。
但是周围的过路人仿佛看不到一样,对他们的古怪行径,充耳不闻。
放心心中疑问,来到一家三楼客栈。
走进客栈,将大脚交给一位面黄肌瘦的店小二,提醒他不需要给大脚喂草料,更不要替它梳理毛发,最后不忘给他几文铜钱当小费。
来到柜台前,周天申手指轻叩褐色桌面,客栈老板抬起头,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模样。
在客栈老板的带领下,周天申登上客栈二楼,走向自己的房间。
客栈不是很大,但是现在已经客满。
如果不是周天申出手大方,恐怕今晚就要没地方住了。
这是客栈老板告诉他的良言。
走在后面的周天申看向两侧房门,都不是很特别的木材,上面没有刻画任何阵法符文,整座客栈也没有任何灵力流窜的迹象,只是一间再寻常不过的客栈,怎么会这么受欢迎。
周天申接下腰上的金色酒壶,轻轻晃荡,问道,“掌柜的,你们这里是不是要过节了,怎么会这么热闹?”
听罢,中年掌柜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慢了几步,等到和周天申齐肩,一起来到二楼深处,“这还是多亏了那家酒馆。”
将钥匙插进锁孔,轻扭,铁锁被中年人扯开,房门随即被打开。
中年人站在门外,继续说道,“客人应该是第一次来熊柴城吧。”
周天申走进房间,将酒壶放下,邀请中年人共坐,好让他打听一些事情。
“掌柜的不妨将这里的事情都给在下讲一遍,我可以请你喝酒。”
有人相邀,自是不拒绝。
中年人走进房间,在周天申对面坐下,接过周天申手里的青色酒壶,并没有喝,而是看向对面的金色酒壶,问道,“客人是修道者?”
周天申轻笑,“看着不像?”
中年人歪了一下头,说道,“我这家客栈,还从来没有招待过修道者。刚好和那家酒馆相反,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缘分?”
喝下一口酒,周天申问道,“其实我找掌柜来,就是想了解一些关于那家酒馆的事情。”
中年人轻抿一口酒,叹气道,“果然是不一样,不知道客人有没有听说过寸阴酒?那家酒馆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寸阴酒
中年人的脸色逐渐变得阴郁,双指弯曲,砸在桌子上。
周天申喝下最后一口酒,将酒壶放在桌子上,问道,“掌柜的有心事?”
中年人抬起头,轻叹一口气,举起酒壶慢慢饮酒,直到他喝下整个酒壶里面的酒,脸色才有所好转。
放下酒壶,中年人将双手搭在面前的桌子上,手指不停的拨弄,苦笑道,“抱歉,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你这是哪里的酒,味道很不错...”
“就是不如那家酒馆。”周天申调笑道。
中年人赞同的点点头,也不在乎周天申的感受,扭过头,看向窗外,可是从他那个位置,什么都看不到。
“那家酒馆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只是每一次都只有很少的有缘人才可以走进去,而能够有幸进入酒馆的酒客,都对里面发生的一切闭口不言,忌讳莫深,就好像他们与那里的主人签订了灵契一样。只是我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周天申转过身,侧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掌柜认识那家酒馆的主人?”
中年人自嘲道,“算不上认识,只是见过几面。”
转过身,背靠着椅子,周天申看向房间一角,“掌柜喝过那里的酒,味道怎么样?能不能给我讲讲里面的情况,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顺便告诉我怎么才能进去。”
中年人兀自笑了,手指再次弯曲,轻叩桌面,发出咚咚声,周天申忍不住看向他。
中年人笑道,“这个...,说来惭愧,虽然我在这里也已经有几十年了,但是从来都没有进去过酒馆。而且我之前也说了,凡是进入过酒馆里面的人,都对在里面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谈。所以,我对那家酒馆的认识,也不过是比别人多看了几十年,远谈不上了解。不过关于那家酒馆的一些规矩,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客人要真想知道,是不是需要拿一些口水钱啊。”
听闻,周天申直接拿出身上带的所有银两。
一共十文钱,被他全部拍在桌子上。
中年人笑着将排成一行的铜板收进袖子里,“客人真是有钱人啊。”
周天申歪着头,两根手指捏着酒壶口,微微晃动,里面传来撞击声,“掌柜,我的酒,也是要钱的。”
中年人毫不犹豫的将刚收起来的铜板,重新放在桌子上,排成一列,“够不够一壶?”
周天申从怀里拿出一个崭新的青色酒壶,轻声道,“掌柜可不能把酒壶给扔了。”
手捧着酒壶,中年人继续说道,“那家酒馆只在月初的凌晨子时开门,而想要进入那里,必须具备一些必要的条件,那就是缘分。”
声音戛然而止。
房间里只有喝酒声,呼吸声。
周天申眯起眼睛,深呼吸,再三确定,“就这些?”
中年掌柜反问道,“客人还想知道什么?”
倒吸一口凉气,自己这是被敲竹杠了,周天申微笑道,“掌柜的,这就没意思了。”
已经喝去大半的酒壶被中年人收进袖子里,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袖口。
中年掌柜耐心解释道,“不是我诓骗你,只是事实确实如此。客人以为我这座小客栈为什么这么受欢迎,就是因为那些客人们都是为了那家酒馆而来,而我这里刚好可以让他们占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宜,所以才络绎不绝。可那家酒馆要真是能那么容易进去,我们这些人又何必聚集在一起呢?”
想来也是有道理。
周天申身体后仰,椅子前端离地,双脚放在地上,轻轻摇晃,问道,“真就没有其他办法?”
中年人毫不犹豫的摇摇头,站起身,说道,“这件事除了缘分,再无其他便捷途径,要是客人没有其他什么事,那我就先行告退了,多谢你的酒水。”
没有站起来迎送,周天申坐在椅子上挥挥手,闭上眼睛,“不用客气,这是蓬莱酒馆的酒,那里的老板是酆小都,就在五和国。”
已经走出房间的中年掌柜在门外答复,“如果有多余的空闲时间,在下一定会去多多拜访他。”
声音远去。
试探过了,不是酆小都埋下的伏笔。
很快,周天申睁开眼睛,站起身,走到窗边,向那家酒馆看去。
那两道奇怪大门还在。
仍旧没有人在意。
周天申用修长的手指摸了摸眼皮,眼下他没有使用那双墨绿色的眼眸,可还是会看到这番旁人看不到的景象。
难道这就是自己与那家酒馆的缘分。
想不通其中缘由,便作罢,暂时搁置在一旁。
距离下个月月初,还有五天。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多找几个人练练手。
天色很快黯淡,青紫色雾气遮盖了整座雄柴城,比起澧柴城,要淡薄很多。
一身黑衣,脸上带着一副鬼面具的周天申如黑夜幽灵,穿梭在大街小巷。
就只为收割那些与他毫无瓜葛的生命。
在毫无阻碍的斩杀了两个人头之后,周天申决定收手。
刚来雄柴城的第一天,最好不要太引人注目。
在澧柴城发生的事情,相比已经足以引起三柴国的注意。
自己暂时还是不要太过招摇了。
而就在他返回客栈的途中,又遇到了一些麻烦。
就在他居住的客栈附近,发现了一些青紫色身影。
那些身影全部都是由青紫色雾气凝聚而成,围成一圈,大约有五六个。
不知道它们聚集在一起,在密谋些什么。
其中有一个矮个子的身影引起了周天申的注意。
周天申蹲在某一栋低矮的建筑物上,用上面的烟囱遮盖身形。
那个矮个子身影大约有三尺高,与其他身影相比,完全就是一个侏儒。但是它的身体里似乎隐藏着某种东西,在周天申的墨绿色眼眸的注视下,它全身散发出一种诡谲的气息,无风气浪将它团团环绕,与其他身影隔开。
观察了一段时间,直到那些身影离开,周天申也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便扭身离开。
那些身影刚刚离开,还不确定会不会折身返回,亦或者留下什么陷阱记号,所以周天申没有急着回到客栈。
他差点忘了忘了一件事,雄柴城位属于三柴国,也是有青紫色雾气的。
只是雾气比上澧柴城要稀薄很多,所以被他给忽略了。
但是看那几个青紫色死灵,修为境界都是地火境,比上一般的尘世间武夫要强上不少。
而且身上的雾气要比整座熊柴城的都要浓。
看来又是在密谋一桩大事件。
周天申选择静观其变。
在高楼上藏好身形。
等了一个时辰,确定那些身影不会再返回,周天申才回到自己房间,摘下面具,躺在床上。
天亮后,周天申换上一身寻常衣服,来到一楼,要了几盘小菜,一碗粥,坐在临窗的位子,慢慢吃着。
罕见的起了一个大早的中年掌柜,端着一碗甜粥,坐在周天申对面,拿起勺子慢慢搅动着。
掌柜问道,“客人昨夜可还睡得满意?”
周天申咽下嘴里的食物,点头道,“这里的雾气不比澧柴城,晚上睡觉要舒服很多。”
搅动粥碗的动作一滞,而后恢复使然。
中年掌柜轻笑道,“客人不是三柴国人士?”
周天申再一次点头,“五和国。”
“难怪,难怪。”
掌柜说道,“客人应该会了解一些我们三柴国的规矩吧,晚上出门,可是会遭受灾运的。”
端起粥碗,慢慢喝着,周天申吃饱喝足,一抹嘴,笑道,“掌柜的放心,我只是晚上起夜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没有给客栈招灾的意思。只是有一事不明,死灵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你们客栈附近的,可曾报官?掌柜的是否修行过仙法,以前做过那修道者,因为我在掌柜身上,没有看到任何灵力存在的迹象。”
中年掌柜放下粥碗,一一回答周天申的问题,“死灵一族由来已久,至于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客栈附近,我只能回答,在我盘下这家客栈之前,就已经存在,官府大多都是凡夫俗子,少有修道者当差,这件事他们又怎么管得了。至于修道一事,我之前确实做过,只是修行资质太过普通,就只完成过淬体,虽不能长生不老,但是延年益寿,不生大病还是有的。客人可还算是满意。”
周天申点头笑道,“难怪,难怪。”
中年掌柜站起身,一手揽袖,一手指向周天申面前的碟子,“客人慢用。”
说罢,掌柜走回到柜台。
周天申将剩下的小菜吃尽,起身回到二楼房间。
他已经交齐了房费,就不用再另外支付伙食费了。
又在客栈等了四天。
月初之夜,月色明亮,青紫色雾气竟然四散而开。
以那家酒馆为中心,方圆数里之地,仿佛被某种阵法庇护,所有的青紫色雾气围绕在圈地之外,无法进入半分。
周天申走出客栈,发现不远处的酒馆变成了通体虚幻的模样,依稀可见其身后的街道和那几个被挡在数里之外的青紫色身影。
周天申听到身后响声,扭头看去,原来是披了一身夹袄,手提灯笼,掩嘴打瞌睡的中年掌柜。
周天申先后退去一步,笑问道,“掌柜的还不睡?”
中年掌柜来到周天申身边,手中的灯笼照亮了身前的方寸之地,“想看看你触霉头的样子。”
周天申笑道,“掌柜的真是好雅兴。”
中年掌柜从袖子里拿出一份信,交到周天申的手里,“如果你真的能够走进那家酒馆,请把这封信交给她。”
说罢,掌柜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客栈里,大门还没有关上。
走到酒馆门前,周天申试探性的伸出手,丹田又开始震荡。
他能感受到灵力波动,这里应该有其他修道者在场,但是却无法看到他们。
难道这家酒馆所在之地是一个无上小天地,这也就可以解释凡人为什么无法看到酒馆。
但是掌柜可以,如果真如他所说,他只是完成了淬体,而没有进行修道的话,那他确实没有办法进入无上小天地。
除非无上小天地的主人允许,否则任你神通广大,也无法进入其中,同境界的神境修道者除外。
周天申发现伸出的手臂悬在半空中,涟漪从他的掌心向外蔓延,然后聚集在他身体周围,将他包围其中。
周天申也算是见识过了大风大浪,尤其是范进轶和酆小都对他透露出的那点枝末根结,让他行事要比以前更大胆了一些。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在大陆上横着走路。
毕竟范进轶说过,只要不是他快死了,就不会再出手。
周天申尝试用灵力去感知涟漪之外,但是无功而返,就连这些涟漪的尽头,这些涟漪的所在,对他现在的他而言,都不是能够轻易触碰的。
出外游行,境界低微,确实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涟漪消失,视线恢复。
周天申发现他正坐在一家酒馆,靠窗户的位置。
其他位置上也都有了人。
细细看去,加上他,酒馆一共有九名酒客,还有一名站在柜台后面的酿酒小娘。
酿酒小娘的名号是酆小都取得,指那些会酿造各种酒种的年轻女子。
前几天出现在酒馆门前的那两拨人,并没有出现在酒馆中。
等到第十名酒客出现,那是一个独臂剑客,背着一把无鞘巨剑,剑身上面满是裂痕,在最中间有一道黑线,贯穿上下。
剑客只有一条胳膊,身上穿着蓑衣,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中传来,弥漫在整个酒馆之中。
在场十人中,显然有人认识剑客。
一个头上画了一只黑色蜘蛛的老人,冲独臂剑客挥手,笑道,“又见面了。”
独臂剑客冷淡回应,“是啊,又见面了。”
有一肥胖妇人,怀里抱着一只慵懒白猫,手指抚摸白猫尾巴,眉目有情,看向剑客。
剑客坐在了周天申前面的独脚酒桌上。
所谓的独脚酒桌就是只能容纳一人的酒桌。
这时,站在柜台后面的酿酒小娘也终于有所行动。
她手拿紫色双耳酒壶,酒壶上刻有一条头尾相连的蛇形雕像,走在过道上,倒满每个举起来的酒碗。
放下酒碗,周天申凝神注视,并没有发现任何灵力波动。
给独臂剑客倒上酒,酿酒小娘直接将空酒壶放在他的桌子上。
而后走到柜台后面。
有声音在过道上婉转萦绕。
“寸阴酒,取自时间长河中的一束逝去光华,将其饮下,可以带你们穿过时间长河,摘下属于你们的岁月果实...”
光头老人痛哭流涕,失声呐喊,“我等的就是这个。”
不等酿酒小娘说完,老人抓起酒碗,将其一饮而尽。
而后酒碗掉落,摔碎,老人趴倒在酒桌上。
酿酒小娘轻笑道,“各位慢用。”
第一百九十九章 正式见面
又是几声摔碎酒碗的声音,喝下寸阴酒的酒客接连倒在酒桌上,呼呼大睡,做起了各自的春秋梦。
尤其是那位怀抱白色大猫的妇人,倒下的声音犹如春雷乍响,睡着的声音犹如潺潺流水,不绝于耳。
周天申端起酒碗又放下,忍不住扭头看向她,那只逃离妇人拥挤怀抱的大白猫慵懒的趴在桌子上,用粉嫩的舌头添刷着自己的毛发,环顾四周,绵叫两声,低下头,翠绿色的眼眸闪耀出翡翠般的光芒,映照在光滑的桌面上,一抹及其人性的微笑出现在白猫的嘴角。
刚好被同样看向妇人的酿酒小娘看到。
周天申转过头,端起酒碗,看了一眼前面独臂剑客的背影,而后慢慢饮下碗中的寸阴酒。
很快,周天申的双手失去知觉,酒碗跌落在地上。
就在周天申快要昏睡之际,他看到一束黑影在酿酒小娘身后攒动。
而他没看到的是,酿酒小娘的瞳孔急速收缩成一条黑线,金黄色渲染了整个瞳仁。
整间酒馆,除了独臂剑客,余下的酒客,全部昏睡了过去。
酿酒小娘见状,直直走到独臂剑客身边,手里也端着一碗寸阴酒。
两人一同饮下寸阴酒,昏睡前,酿酒小娘的双手紧紧的抓着独臂剑客那截空荡荡的袖子。
这个地方,已经是周天申第二次造访了。
那一次,是范进轶的故意为之,而现在则是自己的原因。
据酿酒小娘所言,寸阴酒的酿酒材料中,含有岁月长河中的时间片段,酒客可以凭借此片段,辗转时间,到达过去和未来。
以此得到某些机缘。
但究竟能够去到哪里,酒客是无法自己决定的。
所以到达眼下这个地方,也不完全是周天申自己的原因。
周天申跟随着自己的记忆,爬上眼前的大山。
这座大山高不见顶,底部有一深涧,深不见底,似有流水声。
山壁中凿出一道石梯,石梯同样看不到尽头,两侧有石柱,石柱之间有锁链相连。
山顶上,有一颗老槐树,上面开满了槐花,树顶被一层白雾笼罩,偶尔有黄色亮光闪过,再往上看,就是这里的天空,隐约可见白云间,白鹤路过,留下痕迹。
和自己的丹田景象很像。
槐树下有一石桌,石桌上摆放了一个棋盘,黑白两色棋盒放在桌子两侧,那里还放着两把木椅。
有一把木椅上已经坐上了一个人,周天申走近一看,竟是剪去长发的袁笠翁。
周天申大感意外,坐在他对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手持黑棋的袁笠翁在棋盘一角放下棋子,抬起头,眉毛轻挑,笑道,“你真的来了。”
周天申有些语无论次,“我..,我以为你已经走了。还有酆小都,荣锡祚...,不知道以后还会有谁。”
后半句话,周天申说的有气无力。
听的袁笠翁却是连连点头。
这说明他们的牺牲还是有些价值的。
要是让他们用生命作陪衬,培养出的成功品不过是一个眼中只有力量的混蛋,那他们对以后的打算,还真是需要重新思量了。
重新捏起一颗棋子,袁笠翁指了指周天申手边的旗盒,说道,“陪我下一局。”
周天申挠挠头,“我不会,你把我叫到这里,是有事情想要告诉我吧。”
袁笠翁用手指揉搓着棋子,“你怎么知道,是我把你喊过来的?”
周天申低下头,开始审视这盘棋,“说句实在的,被你们算计了这么多次,就拿酆小都来说,我承认他是为了我好,但单指假死这一套,就用了两次,每当我以为他死了,还没从悲伤中走出来,他就立马生龙活虎的站在你面前,然后扔下两句话,就又走了。”
说罢,周天申猛然转过身,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
“唉,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扭过身,周天申拿起手边棋盒中的一颗棋子,随手放下。
袁笠翁轻笑道,“他确实也在这里,只不过没办法见你,我们几个人耗尽修为境界之后,就会被遣送回到这里,然后陷入沉睡,你能来这里,确实受到了我们的干扰,我之所以可以在这里等你,也是他和老荣的帮助,但更多的还是他。”
袁笠翁指向周天申身后。
周天申扭身看去,一个青衫青年,手提酒壶,腰跨竹剑,头戴斗笠,身背包袱,满脸笑容的冲他打着招呼。
“你好。”
另一个自己。
虽然这些年没怎么照过镜子,但是自己长什么模样,周天申的心里还是很有数的。
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另一个自己。
还没等周天申缓过神,那个他已然来到了石桌前,抓起一大把棋子,洒在石桌上,大笑,“这么下棋才痛快。”
他看向周天申,递出自己的酒壶,笑容灿烂,“要喝酒吗?”
真正的周天申直接忽视他,手拍在石桌上,大声质问袁笠翁,“他是怎么回事,你们已经找好人取代我了,酆小都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他在哪?我要找他问个明白,还有范进轶,当初说的都是屁话?”
袁笠翁收起双手,正襟危坐,面色凝重,“我们这次找你,是想找你合作,否则也不会把他带到你面前。”
周天申早已经不相信他们了,酆小都也好,范进轶也罢,包括这个明面上第一个因为自己死的袁笠翁,所有人都在算计他,包括在那些自己独自生活的日子里,所有人都在骗他。
他必须离开这里。
周天申起身,直接掠向山下。
可是无论周天申怎么做,在他面前就只有延绵不绝的石梯。
他渐渐慢下脚步。
这个地方并不是他真正想来的,只要等酒劲过去了,就能醒过来了。
山巅上,另一个周天申坐在空出来的那个位子上,问道,“不把他追回来。”
收起笑脸的袁笠翁,将棋盘上多出来的棋子,一颗颗捏回棋盒,“不用,他逃不掉的,我们费力设下这么大的一个局,没理由刚开始就结束,放心,你一定可以出去。”
“而你们也会得到真正的重视,除非计划成功。”
那人替袁笠翁说出后面那句话。
袁笠翁倒没有太多的喜悦,“现在说这些还有些为时尚早,从这里出去才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你如何骗过范进轶,他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尤其是我们在他的视线中消失这么久,只有把他蒙骗过去,我们才算是走好了开始,你才能做你任何想做的,你想好接下来怎么走了吗?”
那人喝下一大口酒,“得过且过,人道不都是这样。”
袁笠翁叹气,“可惜你不是啊。”
那人点头,从身后拔出短刀,“确实,加入杀手之乡怎么样,反正‘我’的仇人名单里面也有他们。”
袁笠翁赞同,“确实是个办法,但是你的时间不多,必须尽快办好这件事,然后就安心呆在这里,等待我们的传唤。”
那人收起短刀,“你还不走?”
袁笠翁再次收起双手,棋盘上大局已定,“都说了,必须要先糊弄好范进轶。”
——————
某一处清净之地
山岗上,微风吹起独臂剑客鬓角的长发,摘下斗笠的剑客抬头望去,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清明。
酿酒小娘依偎在他身边,双手环住剑客唯一的胳膊,脑袋枕在上面,轻声呢喃,“这样真好,只有我们和清风,没有那些恼人的虫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酿酒小娘睁开了紧闭的双眸,那双金黄色眼眸转动两下,之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独臂剑客将粗糙的脸颊放在酿酒小娘的头上,拱动一二,轻轻叹息,“抱歉,我和你的约定,恐怕要无法兑现了。”
酿酒小娘猛然抬头,惊恐的看着独臂剑客,金黄色的眼泪从眼眶中流出,哽咽道,“他们对你下手了?”
独臂剑客摇头笑道,“不是我,是老朱,他死在了试炼之地,作为他的同僚,我需要把他的魂魄收回来,葬在井冢,可能要耽搁一段时间,你可能不太了解,那个家伙重的很,又喜欢游历四方,所以我想带他好好转转这个大陆,顺便看看几位老朋友,你能再等我二十年吗?”
酿酒小娘突然笑了,两个酒窝出现在粉嫩的脸颊上,使劲搂着独臂剑客的胳膊,点头道,“可以,我当然可以继续等你,都等了几百年了,不怕这二十年。”
独臂剑客如释重负,看向远方,“多谢。”
酿酒小娘问道,“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独臂剑客拒绝道,“千万不要,那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且我们这种人身上的正气太重,有我一个人就已经足够了,要是再多见几个,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酿酒小娘红了脸,恨不得整个人都躲进了独臂剑客的怀里,朝他的心口狠狠的咬上一口。
两人有情人搂抱在一起,珍惜这得之不易的独处时光。
第二百章 眼熟
半山腰,周天申坐在石梯上,一只手紧紧的握住锁链,另一只手上漂浮着一只双翼狮子。
狮子的眼睛很空洞,无神的看着周天申,狮子的四肢由四团云雾捏成,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尤其是它额间的那双黑色翅膀,只是由两根羽毛形成,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一些白色的经络裸漏在外,风一吹,就开始飘动。
周天申轻抬那只手,将狮子托举到自己头顶,轻声道,“天首座,我到底该怎么办?”
“你可以...”
粗厚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同时带来丝丝厚重的威严,空中云海仿佛被重物压垮般,四散而去,那些躲在云海后面趁机休憩的白鹤惊扰飞去,一道金黄色光柱突然从天而降,砸落而下向山顶的那颗老槐树。
坐在树下和自己下棋的袁笠翁伸出一指,顶住光柱,而后屈指一弹,光柱被他打回空中。
刚刚聚拢起来的云海再一次被打散。
周天申收回视线,急忙收回那只手,放在眼前,那只双翼狮子正在快速消融。
“和他们...”
又传来三个字,一道比之前要浅显很多的金黄色光柱再次砸落向老槐树,袁笠翁站起身,顶住光柱,向上一跳,光柱被打回。
袁笠翁脚踩树枝,矗立在老槐树上,抬头笑望空中浮现的那颗狮子头,骂道,“你还有完没完。”
打出一拳,拳风阵阵,拳罡在空中形成一个气环,冲向空中的那颗无眼的狮子头,遭此一劫的狮子头很快消失。
第三次被打散的云海久久没有合拢,那些白鹤在空中游荡,不敢再休息一秒。
周天申掌心的那只双翼狮子直接破碎成雪花,然后又聚拢在一起,重新变成一双墨绿色的眼眸。
眼眸飞进周天申的眼睛里,剧烈的疼痛从那里传来。
周天申摔倒在石梯上,惨烈叫声,回响在整个空间。
山顶上,袁笠翁跳下树枝,坐在原位,对从山下传来的叫声,视若罔闻,慢悠悠的下着棋。
那人却听的有些心惊肉跳,放下刚举到嘴边的金色酒壶,捧在手心里,脸色阴晴不定,轻声问道,“确定不去看看?可别真出了什么差错。”
袁笠翁抬头,眯眼看向那人,冷声道,“放心,他死不了。”
袁笠翁凭空变出一副茶具,原来的棋盘和棋盒被他收了起来,“要是他真死在了这里,你不正好可以趁机接他的班,正好出去过你的神仙日子,也不用再这里东躲西藏,更不用看范进轶的脸色了。他死了,你就成了现在仅有的成功品了,整个天首大陆,就都是你的。”
倒好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对面,但不是那人的手边。
袁笠翁举起茶杯,在空中碰杯,“真是比我们要预想的顺利很多。”
那人感到不寒而栗,背后汗毛竖起,在他的记忆里,袁笠翁可不是这样一个人。
虽没有大才,早死于周天申的手里,但是心肠不坏也是真的。
今日这番言语,厉害之极,再瞧瞧他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真的不敢相信,这种话会从袁笠翁的嘴巴里说出。
那人拿起酒壶,大喝一口,既然对方的茶水不是给自己准备的,那他就不厚着脸皮,硬要喝了。
他问道,“你们真打算在这里对他下手?”
放下茶杯,袁笠翁双手揽袖,眯起眼睛,眉毛上挑,“准确的说,是我们要对他下手,你可别想太早就把自己摘干净,你是跑不掉的。整件事都要归功于老荣做的那些手脚,你应该还记得天首座吧。”
那人突然咬牙切齿,“当然记得,要不是它多看了我两眼,我也不会变成这样,成了某人的替代品。”
袁笠翁笑道,“老荣在它的身体里做了一些手脚,算是我们的先手,等到周天申把天首座在这里唤醒,就会激发老荣留在它脑子里的那点东西,东西不多,是我们几个人一起私藏的,但是足够引起一人心神震荡,用这里的话说就是,丹田激荡,眼下他还只是地心境,远不到构建丹田小天地的时候,可这就是我们的优势,要真是被他快一步进阶到了天境,别说是你,就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没办法,在这里,禁忌太多,根本施展不开手脚。”
那人先后靠去,怀里搂着金色酒壶,很害怕被对面的袁笠翁夺去
那人心里明白,袁笠翁对他说这些,不是因为信任他,就只是想说而已,如果真的要抢走他好不容易‘买’来的酒壶,他除了掉两滴眼泪之外,再没什么可以做的了。
袁笠翁拿起茶杯,轻抿一口,放下,说道,“放心,我们是合作关系,不会把这点计谋用在你身上。”
那人问道,“什么东西?”
突然,就在这时,有光芒从山下闪过,化作一抹虹光的周天申一身怒意,一拳打在老槐树上,震落了一地的树叶。
身形砸落而下,一个巨坑出现在坐着的两人身旁,袁笠翁不以为意,那人却有些吃惊,少了很多来时的轻松自在。
周天申从坑中站起,身形转瞬即逝,出现在那个即将取代自己,又或者被自己打死的那人身后,轻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让开。”
说不上杀气腾腾,但也是不缺霸气。
周天申很少会这样。
真的。
袁笠翁低眉看向面前两人,不言语,不下棋,只是喝茶。
一个真身,一个影子。
合之最好,但绝不会为他们所用,但至少不会成为他们的敌人。
分之,有一人可为他们所用,但作用有限。
几人思来想去,始终不得正解,便有人提出,想要赌一把,赢了,挣个盆满钵盈,输了,大不了再死一次。
因此,在这场赌局中,必须有一个人消失。
袁笠翁等到周天申坐在自己面前,将茶壶放在他面前,说道,“接下来,你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这个茶壶你会用的到。”
那人依旧青衫,酒壶,竹剑,斗笠,包袱,登山杖,但是气势早已经被周天申收取了大半,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倒茶小厮,手捧着金色酒壶,越要越不般配。
袁笠翁开始有些后悔选择他了。
周天申不去看茶壶,直视袁笠翁的双眼,“你们一开始就算计好了?”
袁笠翁笑道,“不完全是,这主要是老荣的手段。”
算不上推卸责任,袁笠翁只是在实话实说。
周天申闭上眼睛,好大一会才睁开,再开口,气息已经平稳了很多,“寸阴酒是你们的谋划,那些暗杀人员也是,包括客栈老板,死灵族,你们到底牵扯了多少势力?”
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袁笠翁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整个天首大陆都是我们的谋划。”
周天申冷笑,“为了我?”
这次袁笠翁很快给出答案,指着周天申身边的青年,“也有可能是他。”
站在周天申身旁的那人,猛地抬头看去。
刚才他感觉有人在偷看他。
很快,袁笠翁替他解惑,“看来是寸阴酒的时间到了,想好了,要不要合作?”
周天申双手放在石桌上,“当然,不过我会得到什么,又会失去什么?”
袁笠翁看向身后,空中出现一个碗口大的洞口,洞口边缘流光溢彩,火花四溅。
他转身说道,“还是先让他离开吧,时间一过,你们谁都走不了。”
周天申忍不住大笑,“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吧。”
袁笠翁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是说真的,把你喊到这里,可是费了我们很大功夫,不仅要瞒着范进轶,还要瞒着天地规矩,偏偏天道还归那个黄口老儿管,我们真是不占任何优势。反正你都要在这里待上很长一段时间,等他走了,我们可以慢慢谈。”
既然袁笠翁都这么说了,那周天申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更何况对方都已经把十罪奴的身份透露了一点给他,他也不好太强人所难了。
“好吧,不过要快一点。”
那人大惊,直接扔下酒壶,掠向空中洞口。
就在他动身的前后两秒,有两道手臂粗细的剑气,先后刺向他的心口。
第一道剑气被袁笠翁出手阻拦,那人才得以逃脱。
第二道剑气化作一抹宏光,如流星破天,紧紧的跟在那人身后。
终于,那人来到了洞口。
那人却不敢怀揣侥幸,直接拔出竹剑,同样的招式,却要比周天申的简练很多。
两道千伏剑剑气冲撞在一起,在空中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绚烂火花,气浪席卷整个空间,最后竟回拢到袁笠翁的手心上。
袁笠翁注视着那些在他掌心中,不停翻腾的气流,“只要到了神境,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周天申说道,“这么说,我离开这里的条件是到达神境。”
收起手掌,袁笠翁将手放在桌子上,那些气流穿梭在石桌之间,顷刻间,石桌成灰,而后复原。
只是换了一个样子。
圆石桌变成了四角桌。
袁笠翁说道,“天境不过尔尔。”
周天申双闭环胸,“我现在才只是地心境,想要到达天境,可要走很长的路,尤其是构建丹田小天地。”
袁笠翁笑道,“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把你拉到这个地方,这个地方,你不觉得眼熟吗?”
第二百零一章 四圣和四兽
不说还好,经过袁笠翁这么一提醒,周天申注意到,这里和曾经梦到过的那个地方很像。
老槐树,大山,云海,白鹤,山壁上的石梯,除了那个之前并不存在的深涧,就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那个被贴满符箓的大石头堵住的山岗。
周天申收回视线,说道,“确实很像,谁的杰作?”
袁笠翁露出自信的笑容,两人现在就像是把茶言欢的朋友。
他说道,“主要是我的杰作,包括石头上的那些字符,全都是我一个人画出来的。”
周天申举起茶杯,“敬你。”
袁笠翁突然叹气,“只是可惜了,现在这些全都被范进轶控制,我们都成了他手下的工具,包括你,就连那个我最得意的石洞,都只有得到他的批准才能进去。”
一脸笑容的周天申放下茶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们把我困在这里,是为了那个人出去。还必须瞒着范进轶,你们要干什么?”
“在得到这个答案之前,你需要先明白,他为什么存在。另一个周天申,是为了什么而存在。我可以先声明,我也只能这么说,他和我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即使这个局是我们几个人设的。”
袁笠翁选择了坦诚相见,但是他说的也未必就是真话。
周天申可不想顺着他的意念来谈论,“那他出去打算做什么?”
袁笠翁耸肩,“我没办法告诉你。”
“那我现在就只有修道这一件事了,你们真没打算补偿我,再把修为传给我之类的?”周天申擦拭着自己的短刀。
被他取名无牙的短刀。
袁笠翁沉默,他在思索自己能向周天申透露多少,才不会被范进轶抓住小辫子。
“将修为传给你,是每个十罪奴的职责...”袁笠翁停顿,望向天空,如果自己透露太多就会引发天首大陆的规矩,这个时候天道就会被感召,降下天雷。
这是在任何地方都无法逃避的一件事。
万幸的是,执掌天道的是那个老小子。
而且如果自己说的太多,酆小都也会提醒他。
周天申全然没有将他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
要是他能知道,他早就知道了。
袁笠翁接着说,“且只能有一次。每个十罪奴都是神境,但是我们不会同时全境界出现,因为这样将会导致天首大陆加速崩溃。你听说过邨州的五鼎压胜和中州的五铢连天吗?”
周天申摇摇头,默默记下这两个名字。
料到周天申会是这样的反应,可袁笠翁还是忍不住心头兴奋,周天申知道的越少,说明范进轶对他透漏的越少,那也就表明现在距离天首大陆崩溃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有了这段时间加持,他们的计划就会更顺利。
他说道,“五鼎压胜是为了镇压邨州的气运,防止被死灵族偷走,以防止毒龙复活,而五铢连天则是为了牵制中州,防止有人飞升。中州作为大陆上最大的一个州域,其上所含的气运远超其余六州,这也就是为什么黄昭子庙能够有那么多高境界者的原因。”
“中州有五座大山,作为五铢连天的阵眼,是为了防止多余的气运跑去其他地方。这五座大山就是十罪奴其中五人的葬身之地,也只有我们才有这个实力,将中州单独圈禁起来。”
“万年前,锁沦大帝带领人族将死灵族驱逐到了崖州之后,便了无音讯,有人传言,他已经飞升了,其实不是。天首大陆最大的规矩就是,凡人之躯不可成神,所以独占气运的他便借助五铢连天,散掉了一身的气运,重新降生为人。这是范进轶给他的另一个选择。而那些气运也全部留在了中州,就是为了防止其他地方再有锁沦大帝这样的人出现。”
袁笠翁喝掉一大口茶,“我说了这么多,你有什么问题吗?”
周天申说道,“我就是锁沦大帝的转世?”
袁笠翁轻笑,“不是,不过这就是那个家伙出去的原因。”
周天申装作很惊讶的样子,“五鼎压胜,五铢连天,气运,黄昭子庙,今天知道了这么多,看来是我占了便宜。”
站起身,袁笠翁走到石桌前,双手背后,遥望远处,“你确实是占了大便宜了。跟我来看看。”
袁笠翁在前,周天申在后,转念间,两人来到一个山岗上。
山岗下有一石洞,石洞前有一石头。
石头上贴满了符箓,有一只白色的小虫子躺在上面呼呼大睡。
袁笠翁拂袖,一股清风烘托起小虫子,来到周天申面前,说道,“这就是当年差点害死你的小虫子,当时被你捏死之后,魂魄被我们收了过来,也许以后会对你有用。”
周天申伸手,接住小虫子,“酒懵子,可以吸食人的精气神,倒是一个好东西。”
收起虫子,直接放在寸守物里。
袁笠翁轻飘飘的打出一掌,石头纹丝不动。
袁笠翁苦笑道,“还是这样,这个地方,你以后可以常来,要是石头推开了,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周天申跟在他身后,走向别处,“里面有什么?”
走在前面的袁笠翁双手一摊,“我怎么会知道。”
没走多远,前路突然白雾弥漫,没等周天申转过身,白雾已经将这个空间笼罩了大半。
袁笠翁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跟紧了,这次带你见一个厉害的家伙。”
白雾充斥了整个空间,老槐树的每一片树叶都发出淡薄的荧光,沙沙作响,石洞口的那块大石头,兀自晃动。
不消片刻,烟消云散,所有都尽归于好。
两人却消失不见。
天空之上,出现一座云梯向下蔓延,停靠在难过山上。
袁笠翁从云海中走出,周天申紧跟其后。
看到眼前的大山,周天申是真的感到惊讶,也想起了一些事,“十罪奴,十个秘境,难道其余人都在其他秘境。”
转念一想,又有不对,要真如他所想,那么酆小都、荣锡祚和袁笠翁三人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毕竟邨州就只有一个秘境。
袁笠翁轻笑,“秘境和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每个世界都需要神秘,才不会让人太早生厌,我这次带你来主要是见他。”
袁笠翁伸手点在虚空中,一阵涟漪泛起,空间破出两个洞口,从里面飞出两把大小迥异的剑。
长剑名大鱼,细剑为小虾。
双剑现身之时,山林中传来虎啸声,一只金晶黑虎猛然跃出,冲着云中二人,大呼不已。
霎时,山崩地裂,风卷残云,紫色闪电在黑虎头顶汇聚成一只大蛇,与黑虎胶着对峙。
袁笠翁伸手一抹,两者皆消失不见,只留下两柄滴溜乱转的剑。
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
两人脚踩白云,身处高空,耳边响起风声。
周天申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袁笠翁猜到周天申就会问这一句,很快便想好了说辞。
或者是,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说辞。
“这是四兽中的其中一只,黑虎,他本是黄昭学院有名的大师兄李自然,因为曾经做过的一些事情,被范进轶囚禁在了这里,你也可以理解他来这里是自己的意愿,我之所以把你带到这里,就是想让你亲眼看看,你用来取代锁沦大帝的助手,四兽。”
周天申似乎有些不明白袁笠翁的意思,“我为什么要取代锁沦大帝?”
于他而言,并没有想要取代谁的意思,他想范进轶也不会这么做。
可是袁笠翁显然不是这个意思,“因为你只有达到锁沦大帝那样的高度,才可以离开这里,去往...”
突然,一道雷光闪过,原本好好的袁笠翁竟然开始七窍流血,胸口被贯穿一个大洞,边缘冒着热气。
而后一道虹光罩住袁笠翁的整个身体,有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说的太多了,你这个笨蛋。”
“但愿金世昌那个老混球,下手不要太狠。”
不多时,虹光散去,袁笠翁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周天申面前,只不过他的嘴巴上贴了一个封条。
周天申忍住笑意,“这个造型不错。”
袁笠翁摆摆头,挥手,两人再次出现在那颗槐树下。
撕下封条,上面还带了一丝血迹。
“看来是我有些忘乎所以了,那个老油条,还真是尽忠职守啊。”
袁笠翁大发抱怨,看来这次受挫,让他受了不小的打击。
在石凳上做好,周天申拿出金色酒壶,在这里,他想喝多少,就有多少。
举起酒壶,在空中晃动,他说道,“走一个。”
袁笠翁在周天申面前坐下,“不着急,时间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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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之外
我家酒酒馆
周天申如同大梦初醒般,大汗淋漓的从桌子上醒来,看着周围的一切,狠狠的拍了自己两巴掌。
真疼。
周天申的眼角泛起泪花,而后欣喜若狂的捂住自己的嘴巴,趴在桌子上,他想要大声吼叫,但又怕被人听见。
还好今天酒馆的客人不多,除了那位独臂剑客,就只剩下一位站在柜台后面的酿酒小娘。
现在的周天申只是原先那人占据了周天申的皮囊,内在与之前的周天申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知道周天申所有的事情,所以自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以及怀里的那封信应该交给谁。
周天申抬起头,抹干净眼角的泪水,从怀里掏出中年掌柜交给‘自己’的那封信,放在桌子上,然后扔下两锭金元宝压住信纸,带好斗笠,拿好竹剑和登山杖,腰挂酒壶,随手提着包袱,想要走出酒馆。
站在柜台后面的酿酒小娘笑道,“我们这里不收酒钱,客人一路走好便是。”
周天申转身,收起金元宝,抱拳离开。
想要进入我家酒酒馆的条件很苛刻,但是离开这里,只需要从大门走出即可。
现在酒馆就只剩下独臂剑客一个客人。
独臂剑客戴好斗笠,穿上蓑衣,背上自己的佩剑,只说了一句‘走了’,便只身一人离开了酒馆。
酿酒小娘绕出柜台,挥袖,收起酒馆中的桌椅,酒馆瞬间变得空荡荡的。
周天申留下的那张信纸向上飘起,酿酒小娘伸出一指,原本飘动的信纸瞬间凝固在空中,上面的蠢蠢欲动的文字似乎受到了某种封印,就只是烧毁了信纸,所有文字全部都整齐的排列在酿酒小娘眼前。
等到酿酒小娘耐心看完那些文字,冷哼一声,文字破碎成灰,落在地上。
酿酒小娘挥袖,劲风吹起纸灰,扑在墙壁上,消失不见。
转身走到柜台后面,酿酒小娘先是注视着酒馆中那张唯一的独脚酒桌,半个时辰后,手臂横放在柜台上,脑袋轻放在胳膊上,慢慢睡去。
离开了酒馆的周天申依循记忆,找到大脚,骑上它,就此离开了雄柴城。
没有死灵族,没有青紫色雾气,没有暗杀人员。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都不再是周天申。
第二百零二章 不用多问
从雄柴城离开之后,披着周天申外表的那人便只身一人,一身青衫,头戴斗笠,背着包袱,竹剑横放在身后,腰间系着金色酒壶和那块不加任何雕刻的黑铁快,骑着大脚,沿着官道,一路前往命柴城。
此时的周天申也不确定是不是被大脚发现了秘密,因为走这一路,大脚没有叫唤半句,就连喝酒都只是平常酒量的一半。
这个正占据着周天申身体的人早些年前,就一直居住在那片为周天申事先准备好的空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他都可以透过周天申的这双眼睛看到,就连周天申因为某件事而泛起的心绪涟漪,都可以被他捕捉到,所以他即使不是真正的周天申,但是在潜心观察了他这么久之后,俨然活成了第二个周天申。他可以担保,就算是周前站在他面前,同样很难认出他们两人的差别。
窟兽还真是难应付。
周天申低下头,手指轻轻滑动大脚脖颈,轻言,“实话告诉你吧,我的确不是什么周天申,只不过我没有名字,而这具身体现在又被我掌控,所以我现在就是周天申,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
大脚停下脚步,仰起头,冷眼看着背上的青衫剑客,轻哼两句,低下头,继续向前走去。
周天申轻笑,“这样最好。”
有些事说开总好过故弄玄虚,最后事情败露,双方见血,面子上都不好看。
而且现在占据这具身体的他,是得到了正主的认可,又不是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给掠夺来的,他又怕什么?
这天,风和日丽,日头正好。
官道上,车马很多,大都井然有序的随着人流慢慢挪动,只要少数的会得到其他车队和人流的避让,尤其是那些高头大马搭配红木车厢的车队,齐刷刷的走在管道中间,占据管道三分之一的面积,就连车夫都看着要意气风发很多。
红木车厢车队后面是另外一支车队。
这个车队与前面相比就要逊色很多。
很普通的马匹,很普通的车厢,以及很不普通的车夫。
这时,那穿着一身白衣的车夫突然向周天申的方向张望一眼,微微点头。
周天申抱拳,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周天申原本打算用秘法北望勘测一二,没想到不仅勘测不出那人实力,而且还被对方给发现了。
看来对方的修为最少也是地藏境。
没想到这么一支寻常马队竟然藏有此等高手,而且脾气很好,对于周天申的无礼窥探,竟然没有暴起杀人。
这让周天申很是汗颜。
还以为七大州域中最贫瘠的邨州,高境界的修道者应该不是很多,可没想到才离开雄柴城,眼看着还没走出先阳地界,就遇到好几个。
不知道地域最广泛的祥云国是个什么光景。
脚下这条官道直通命柴城,其两侧还遍插很多小道,多是连通一些村庄,集市和小镇。
期间又从这些小路上走来了很多装满货箱的车队。
周天申夹紧马腹,大脚向前快走几步,赶上前面的马匹。
周天申对独自骑乘瘦马,带着斗笠,怀里抱着一把大刀的年轻人拱手道,“这位兄台...”
那人用手指挑开斗笠,轻嗯一声,“有事?”
周天申笑道,“我想请问,这些车队是怎么回事?”
出城前,周天申曾经打听过,雄柴城和命柴城两城之间的贸易来往,听那人所言,现在还不是售卖生意最火爆的时候,怎的多出这么多的货架车辆,难不成自己是被那人忽悠了。
要知道他可是花了两壶雄柴城本地的哨子酒才换来那人所知道的情报。
那人看着周天申还算干净的装扮,刚准备随便打发了事,可又看到周天申腰上的金色酒壶,立即喜笑颜开,摘下斗笠,一张略显青涩的脸露出,嘴里咬着一根干草。
那人笑道,“在下张远,阁下怎么称呼?”
周天申再一次拱手道,“周天申,张兄,这些车队都是去往命柴城的?”
张远好奇道,“你不是三柴国人士?”
周天申笑着摇摇头。
张远说道,“怪不得你会问这个问题,最近是三柴国二公主的迎亲大典,这些都是来给二公主殿下贺喜的。要不了多久,公主殿下就要嫁给再一国的小皇子殿下了。”
周天申抬起头,思绪万千,三柴国的这一举动在平常人眼中,或许只是很平常的两国联姻,但要将其和五和国的押解任务以及招亲大会联合在一起,那就不寻常了。
难道三柴国也有一统先阳地界,进而吞掉整个邨州的想法,所以先和再一国搞好关系。
虽然他对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的那点谋算不感兴趣,至于老槐村被覆灭的深仇大恨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他去做的。
即使自己有百个不愿意。
白龙地界上有数百个国家,其中两个最大的国家就是再一国和祥云国。
而这两个国家相比较而言,再一国更像是祥云国的藩属国。
要是三柴国承诺,借此联姻的机会,能够帮助再一国摆脱自身尴尬的地位,然后再拿出足够的诚意,再一国一定会同意这一婚事和三柴国的打算。
三柴国现在最大的威胁也是最大的依仗,就是夜晚不定时出现的死灵族。
而酆小都的出现正好说明了一点。
他和死灵族有交情,那么和死灵一族共处一室的三柴国岂不是和他们交情更深。
周天申呵呵一笑,酆小都,原来这才是你给我送的礼物。
既然你专程跑来一趟,我又怎么好意思不收呢。
只是自己人少势微,想要将这件事搅黄是不可能了...
更何况自己也不是真的他。
等到周天申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张远正一脸迷惑的看着自己,赶紧收起自己的嘴脸,擦干净嘴角的口水,施施然道,“张兄,让你见笑了。”
张远也是一个神经大条,当下摆摆手,“没关系,谁遇到这件事都会是这样,周兄,你这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周天申指着前面越来越多的车队,问道,“张兄,你是澧柴城人吧,那你认识前面那些车队吗?”
张远吐出嘴里的甘草,拿起腰上的酒葫芦,要比周天申的金色酒壶大很多,喝了两口自家酿的土烧,年轻人的脸颊开始泛红。
张远打了一个酒嗝,脸更红了,吐出一口酒气,将酒葫芦递给周天申,撇了一眼周天申的金色酒壶,“你猜对了,这是自家酿的,尝尝。”
周天申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的酒壶,接过酒葫芦,笑道,“朋友酿的,不比你的好喝。”
张远收起酒壶,等着周天申把酒葫芦还给他。
周天申擦去嘴角的酒渍,拍拍腰上的金色酒壶,咂嘴道,“确实好喝,张兄还是快说吧,我的酒壶已经空了,肚子里的酒虫也被你勾出来了,要是再不多跟我讲一些事情,我就把你的酒都给喝了,到时候可别怪我。”
张远摇摇手中的酒葫芦,“想喝?还有很多呢。”
张远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才开口道,“最前面的车队,就是红木车厢那支车队,是雄柴城的一流大家尤家,跟在他后面的是同为雄柴城的一流大家的雷家和水家。”
听到尤家,周天申眼皮一跳,往日的记忆被勾起。
这个尤家应该就是往日刺杀‘自己’的那个四户之一家,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找他们算算总账。
张远没有注意到周天申短瞬间的走神,接着说道,“不知道你了不了解三柴国的情况,三柴国和同在先阳地界的五和国的性质是一样的,都是独立性比较强的国家。这些来自雄柴城的家族都是和在命柴城的红衣家族交好的家族,自然会有所表示。”
周天申用拳头抵着嘴巴,轻轻咳嗽一声,等到张远凑近一点才说道,“我在几年前曾经见识过红衣安武和澧竖之间的争斗,澧柴城和命柴城之间的关系真的就这么恶劣?”
张远抱紧大刀,看着周天申,哈哈大笑,“周兄,看你小心翼翼的样子,真是好笑,其实完全不用这么避讳。澧柴和命柴这两座城池不和,也是三柴国人尽皆知的事情,不信你看...。”
周天申顺着张远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整条管道上的人流马车在听到两人之间的谈话之后,并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连瞥一眼的都没有。
倒是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辆很普通的马车上的一位中年车夫,朝他们这里看了一眼。
张远说道,“看到了吧,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在意这件事,这一次的迎亲大典,国主没有邀请澧柴城城主,但城主作为臣民不能不有所表示,所以就派了一支车队来聊表诚意。”
周天申指着张远问道,“是你?”
张远点点头,“马马虎虎的二流世家,张家的大公子张远。”
张远说完这句话,那位中年车夫突然面不改色的看向周天申,微微一笑。
周天申点头示意,没有点破那个车夫的身份,想来也不用多问了。
第二百零三章 不能错过
热闹喧嚣的官道上,周天申骑着大脚,背着包袱和斗笠,腰悬酒壶和一块及其不起眼的黑色铁块,金色酒壶被他大大方方的系在铁块旁边,另一侧是登山杖,竹剑横放在腰后,至于短刀则是被他绑缚在了大腿上,被改变模样的狮虎白装遮盖。
周天申和张远走在一起,偶尔闲聊几句,知道了很多有关于澧柴和命柴两城之间的事情。
其中一件关于建立门派的事情,最让他感兴趣。
原来澧柴城的暗杀人员打探到一件事关于命柴城和雄柴城两城的小事情。
这件事情就是前面那三支来自雄柴城的车队所属的家族,正打算在命柴城外建立一座由三家做主的门派。这本是两城之间的大事,直到被澧柴城的暗杀人员截获消息之前,身为澧柴城城主的澧虢都一直被蒙在鼓里。
这也是为什么澧柴城只派了一个二流世家来参加本国公主的迎亲大典。
澧柴城和命柴城之间早有不和,本就是三柴国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与雄柴城无关,澧虢也早就知道两城之间的那点猫腻,只不过没人说透,大家也就可以在明面上相互帮衬一些,可现如今雄柴城要在命柴城外面建立门派,这不就等于把事情给捅破,澧虢又怎么可能会忍。
周天申喝着张远酒葫芦里面的土烧问道,“这件事整个澧柴城都知道了?”
张远怀抱大刀,吐出嘴里的干草,摇头道,“就只有城主和我们张家知道,此次出门,城主特意找了我父亲喝酒,说了一些关于这件事的跟脚本末,我也是在路过时才听到一些,前面的那个车夫是我叔叔,这一次是他带队,想来国主不会太难为我们。”
周天申将酒葫芦还给张远,问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张远苦笑一声,“等迎亲大典结束之后,这件事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而且我看你一副游侠打扮,想着也不是什么心机深重之人,就说给你听吧,就当是遇到了酒友,拿这些事情下酒。”
少年藏有心头事,说与知己听。
周天申抹去嘴角酒渍,笑道,“别有一番滋味。”
两人慢慢悠悠的来到了命柴城。
走进命柴城,张远要和其他家族一起进入国殿,周天申和他在城门口别过。
周天申从袖子里扔出两个青色酒壶,张远接住,笑问道,“你到底藏了多少?”
周天申笑道,“不多,也就几壶。”
张远收起酒壶,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周天申看向城内街道,熙熙攘攘,“游历大陆,去做些应该做的事情。”
张远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听到从前方的车队中传来呼喊声,两人一起看去,是那个中年车夫,正盘腿坐在车厢上面,慵懒的看向两人的方向,不见他张嘴,声音却很清晰的在两人耳边响起。
张远笑笑,“告辞了。”
周天申挥手,“山水有相逢。”
两人分道扬镳。
张远要去国殿,自然是要穿城而过,周天申则是很随便的找了一家客栈歇脚。
将大脚拴在客栈后院,吃过一顿饭,周天申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那份划去数个名字的名单摊开在桌子上。
看似是随便找家客栈,其实只要对照一下名单上的名字,和他们的所在位置,就会发现周天申所在的客栈正好被那些人的住处包围,只需客栈这一点,就可去数个地方,就算是被人发现,也可以趁乱逃脱,再找客栈便是。
命柴城共有十几名三柴国自己的暗杀人员,主要用来保护各个一流大家,用来向国殿汇报这些家族族长的日常生活,这样看来命柴城对自己的家里人也不是很放心啊。
澧柴城死了这么多人,对方应该早就有所发觉,但是迟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想必澧柴城的城主对这些眼中钉也早就不耐烦了吧,只希望别错杀了澧柴城的人。
周天申的手指划去一个个名字,想好了,这次杀其他国家的人。
既然要搞,就不能太偏心,要一视同仁才好。
从斗笠中拿出鬼面具,细心擦好。
从今天开始,给自己取个潇洒一点的名字吧。
怎么说也算是半个杀手了。
就叫--不夜良!
将登山杖,竹剑,斗笠和金色酒壶全都收进寸守物。
自己只随身带着短刀。
在邨州的这些时间,自己必须要像一个真正的杀手一样。
只靠一把短刀,杀出自己的名声,顺便把那件事做好。
此时代号为不夜良的假周天申站在窗边等待天黑,鬼面具戴在头上,双手背后,没有再饮酒,蓬莱酒馆的酒确实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但是喝多了照样会吐。
遥看天边晚霞,不夜良思绪万千,他和周天申的约定只在他能够进阶到地藏境的这段时间,如果周天申在那个地方得了什么机遇,又或者找到了一些自己没有发现的宝物,修道速度提高一筹,提早进阶到地藏境,那个时候就算是袁笠翁都不会帮自己,只会恨自己不能早一点完成任务,所以他进入杀手之乡的时间越快越长,对他的处境就越好。
只有自己杀的人够多,才会引起那些老鼠的注意。
既然自己找不到杀手之乡,那就让杀手之乡找上自己。
不夜良扭头看向命柴城城外,视线横跨小半个城池,落在城外的那座名为造化山上的山峰上,如果张远所言非虚,那么那座即将在山峰上落脚的新建门派,倒是可以成为他的投名状。
不夜良接着扭头看向三柴国国殿的方向,那是一座建造在华山的建筑群,此时灯火通明如白昼,莺歌燕舞,热闹不凡。
转眼又是夜晚。
命柴城的青紫色雾气有些姗姗来迟,而且要比澧柴城浓很多。
尤其是国殿的方向,原本还是一颗璀璨夜明珠的国殿,此时就像是被一块绸缎,整整齐齐的铺盖在国殿上空和各个角落,透不进一丝光亮。
不夜良站在客栈屋檐上,脚边是一只四脚兽雕塑。
静听无声,树欲静而风不止。
何况现在春雨润如酥。
天首大陆没有明确的四季更迭,但是不夜良还是依循记忆,在心中为这里划分了四季。
此时正好是春季。
不夜良环顾四周,找准目标,一边行进,一边在脑子里想象出最便捷的逃跑路线,不管别人会怎么做,不夜良认为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活着,事情才会发生。
做杀手最重要的就是不能鲁莽,一旦发现事情有诈,就必须离开。
不夜良在命柴城的第一个目标是一个四流小家的小公子的贴身丫鬟。
那个家族姓周,和周天申同姓,家族的位置在城西,只有一小片院落,还算是比较容易找到,以这个家族目前的实力,就算是在四流小家这一领域之内,也算是比较贫穷的一个家族,目前是二流世家柳家的附庸家族。
这些都是黑白国师提供给周天申的情报信息。
那个潜伏在四流小家的暗杀人员名为桂丽,很普通的名字,再一国的暗杀人员,人魁境,同样平平无奇的修为境界。
对于现在的不夜良,不过是两根手指的事情。
根据黑白国师提供给他的情报来看,周家能够以四流小家的身份成为二流世家的柳家的附庸家族,还是得益于这个相貌平平的小侍女。
不夜良整个人引入黑暗,将手掌从桂丽的脖子上拿开,确定她已经毙命,随手将她扔进旁边的水井里。
拥有这种随便夺去别人生命的实力...,难怪世界上有这么多杀无赦的恶人。
这种感觉...,确实容易让人上瘾。
在水井旁留下一张写有自己名字的纸条,跳上墙头,不去管正在房间里等着丫鬟端去洗脚水的小公子。
也不去管桂丽远在城外,等着她寄去银两的娘亲。
杀手杀人,不问这些。
不留下一些线索,那些骄傲的杀手又怎么能找上自己。
第二个目标的身份就要比之前杀的那些人尊贵许多。
是一位教书先生。
有荀夫子这个珠玉在前,以至于不夜良对所有的教书先生都抱有好感。
而且这位已经成为儒士身份的教书先生,算是尘世间学问最高的人之一了吧。
要不是他手上有过几桩血案,周天申还真是打算放过他。
教书先生白天的时候,都在距离城口不远的私塾教书,那里大约有三十多个学童。
晚上住在一个私塾旁边的独门小院。
还好私塾和教书先生住的地方距离自己不远。
不夜良路上就在想,既然五和国能够搞到这些名单,那么其他四国手上也会有相同的一份,要是他们发现出现了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杀手,杀光了他们的人,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五和国又会怎么利用这一疏漏呢。
暂时不去想其他,不夜良落在教书先生住的那家独门小院外。
教书先生名为陈薐,住的小院被他题上了‘秋山小院’的名字。
名单上面除了记录了一些名字和地点,还专门对其中七个人做了特别标注。
其中就包括陈薐。
名单上这样说,陈薐,祥云国人士,地心境,曾经为再一国,五和国,思簇国都卖过命,现在是三柴国的暗杀人员,是一个唯利是图的教书先生,性格孤僻,杀人手段残忍,出自于杀手之乡。
这个一定要活的。
这是不夜良看到名单后面最后四个字的第一想法。
第二百零四章 六子合
等待了这么久,终于让他再次碰到了,来自杀手之乡的杀手。
站在秋山小院对面客栈的屋顶上,带着鬼面具,背着一把短刀,穿着黑色法袍的不夜良,微微下蹲。
四向秘法之北望
以不夜良自身为中心,整个秋山小院都在他的‘注视’之下,天地灵力犹如游荡在这片广袤陆地上的小尾鱼一般,缓缓游动,无声无息,但是在不夜良面前确实清晰明亮如月。
不夜良闭上眼睛,用修道者独有的‘直觉’去感受天地异象,与刚踏足修道路途上的新人最擅长的灵力勘测不同,修道者的‘直觉’要更直观。
四周除了目标陈薐之外,再没有其他修道者的存在。
不对!
不夜良歪过头,睁开眼睛,眯起,鬼面具下的嘴巴发出‘嘶嘶’声,宛如潜伏在丛林中的毒蛇。
就在很远的地方,有几个很细微的存在,虽然不易察觉,但是在那个位置显得很不合理。
要是来找自己的,那还好说,大不了跑路,找机会再来。
可如果对方也是来找陈薐的,那就有些头疼了。
错过了陈薐,不知道再去哪找出自杀手之乡的人。
而如果是六子合的,那倒是可以和他们较量较量。
他可不是那个软皮的周天申,他可是看六子合不爽很久了。
不夜良调整好状态,利用西收在周身凝造出一层结界,然后再用东藏隐藏起自己的身形,现在他的修为还不足以完全扭曲空间,让自己整个人都躲在空间里。
但是隐藏身形,至少可以瞒过天境以下的修道者。
不夜良推开院门,所有的声音全都被他很及时的藏了起来。
小院共有三个房间,现在夜深人静,就只有正屋的灯还亮着。
里面传来抄书的声音。
周天申慢慢接近正屋,感受到之前察觉到的那丝微风,也在慢慢靠近自己。
又想坐收渔翁之利。
周天申从寸守物里拿出几块血鸳鸯和几块拂晓,塞进腰里。
这一次一定要整的热热闹闹的。
掩低身子,用手指戳开窗户纸,正好可以看到正在油灯下奋笔疾书的陈薐。
房间的陈设很简单,和贾余的一模一样。
此时正是下毒的好机会。
只是不夜良不喜欢下毒那一套。
确认陈薐没有察觉到自己之后。
不夜良轻轻的推开了房门,走进房间,来到陈薐身后。
只要控制好体内的灵力不外泄,不夜良就像是随处都存在的空气,这种状态才是杀手真正应该拥有的。
不夜良右脚后撤,身子低伏,右手放在短刀刀柄上,慢慢调动心中的杀意,将杀手遍布全身,游走在身体表面,将其包裹,让自己变成一把完整且又锋利的武器。
拔刀一绝
短刀出鞘,斩断犹豫,刃风寒光,脑袋掉落,血柱喷涌。
擦干净短刀上面的血渍,将陈薐的尸体平躺在地上,很快从他的身上翻出来一块木牌---杀手之乡。
就在不夜良收好木牌,走出房屋,转身关上房门,正准备离开小院之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风声。
原地不动,弯腰,然后身形扭转,一脚踢出,溅起火花,落定。
一气呵成。
空中飘下两片花朵。
屋顶上出现一男一女。
男人穿一身花衣,神色倨傲,冷眼看向院中的不夜良,手里拿着两朵红花,刚才的攻击就是他手中的红花叶。
女人穿一身水衣,脸色阴冷,肩头盘旋着一条手指粗细的水蛇,昂头吐舌,后背有一条黑线,黯淡发亮。
女人的手指间夹着一张纸。
不夜良认出是自己留下的,就是不知道是从哪个尸体旁边找到的。
女人扔掉指缝间的白纸,一朵绚烂火花在空中绽放,伸手一招,那团火焰分作两股,如两条火龙飞舞在女人掌心上,头尾相连成一个火圈,出声询问,“你就是不夜良,那个平白无故杀了许多人的新杀手,真是好奇怪的名字啊。”
不夜良将刻着杀手之乡四个字的木牌挂在腰上,悄无声息的拿出血鸳鸯和拂晓,双手背在身后,问道,“你们是谁?也是来抢木牌的?”
女人自报家门,“六子合,金无双。”
男人冷笑一声,手指捻动花朵,在眼前轻轻旋转,“六子合,郑龛。小子,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也算是你的不幸,交出木牌,我可以让你先跑一炷香的时间,如何?”
不夜良嘴角勾起弧度,直接扔出两颗血鸳鸯,手掌实握后拉,脚步后撤,上半身后仰,牵动缠绕在石头上的灵力,血红色石头在空中爆炸。
火焰吞噬整个院子。
不夜良穿过火焰,鬼面具猛然出现在两人面前,拔刀一绝,短刀砍在金无双面前的金环上,阵阵作响。
一击未得手
不夜良瞬间来到郑龛身后,二过河,两道刀气裹挟着短刀,刺向郑龛后心。
郑龛纹丝不动,手中的花朵四散开来,形成一个花圈,香气荡漾,圈住刀气,刀气直接崩溃,短刀也被牵连,歪向一边。
不夜良顺势倒向一边,手掌拍在瓦片上,身体腾空,双脚踹向郑龛。
郑龛双手合拢,片片花朵在他身后形成一个盾牌,金无双的金环也近到眼前。
借助弹力,避开金环的攻击,再扔出两道刀气,划破房顶,整个正屋倒塌,不夜良趁势逃脱。
每次使用四向秘法,都会出现三秒的停滞期,这段时间,灵力会堵在经脉中,没办法驱使。
这个小小的弊端,可算是在今天显露出它的威力了。
不夜良用短刀挑飞在身后追逐的金环,再次扔出血鸳鸯,并且向城内逃窜。
从废墟中冲出来的金无双和郑龛两人,此时看着颇有些狼狈。
一人利用金环将血鸳鸯从中砍断,一人用花朵包裹住碎掉的石头,防止爆炸。
花朵散尽,碎裂的石头掉在地上,散发余温。
站在街头,目视消失在青紫色浓雾中的不夜良的背影,金无双收起金环,“好不容易接到这么一个任务,千万不能在我们手里失败。让他们放下手里的工作,全部在命柴城集合。集结所有力量,必须杀了他!”
郑龛狞笑着,手指旋转,片片血红色的花朵从他的花衣中飞出来,散向各地。
“他中了我的花毒,逃不远。”
终于逃脱追杀的不夜良,在一个废弃的院子里停下,忍着手臂的胀痛,利用秘法勘探四周情况,在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情况之后,才撞破房门,躲进房间。
摘下面具,不夜良面如金纸,拔出短刀,在中毒的手臂上划出一道口子,让花毒流出手臂,然后单手打开金色酒壶,将清酒倒在伤口上,一阵灼烧感传来,整个丹田都在震动。
这个金色酒壶也是一件法宝,是酆小都早些年在仙彩州开办酒馆的时候,炼器宗的一位太上长老送给他的,具有一些疗伤功效,无论是任何酒水注入其中,都会变成灵丹妙药,更何况酆小都酿的酒,本就不是凡品,两者相合,增添大半威力。
一炷香之后,周天申瘫倒在桌台前,吐出一口浊气,从寸守物里取出早上买的包子,就着冷汗吃下去,然后又连喝两壶酒,情况才稍微好一些。
没想到对方这么厉害,地藏境的杀手,尤其是会用毒的杀手,还真是难缠。
不夜良脱下上衣,伸出左臂,依稀可以看到上面的青紫色脉络,毒已经流进了血液里,酆小都的酒,只能暂时缓解毒性发作,自己身上带的丹药也没办法解开身上的毒,除非...
不夜良拿出短刀,又在胳膊上划出几道血槽,先把毒放出来,至于刮骨疗毒就算了。
调养一夜,大部分的毒都已经排出,现在就只剩下几条主要经脉的毒,必须尽早解决。
穿好衣服,拿出木牌,收进寸守物,走出院子,向街道方向走去。
不知道能不能遇到张远。
不夜良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吃过午饭,来到客栈后面,大脚还在睡觉。
拍醒大脚,不夜良见四下无人,便开始和大脚商量去找张远的事情。
大脚的原形是渊马,不知道已经活了多少年,又跟在酆小都身边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开了窍,迈进了修道路途。
周天申旁敲侧击的问过酆小都,大脚早就已经可以修炼成人形了,只是因为缺少一个契机,所以便一直以兽身现世。
窟兽修炼成人形所需要的契机,其实就是沾染上修道者的因果,只有这样,他们才算是完成了修炼成人形的第一步,人气。
只要有了人气,就算是成为了半个人。
不夜良看了一眼腰上的玉佩,寸守物里至今还睡着木偶人。
简单的说明现在的情况和局势,找到张远,先把身上的毒给解了,然后再去找杀手之乡。
在那些参与了老槐村的事情的势力中,曾经出现了一个黑影,出手果断,蒙程曾两次险些死在他的手里,所料不差,那人就是杀手之乡的人。
进入杀手之乡,就是想找机会,干掉他。
这是周天申的事,现在也就成了不夜良的事。
大脚站起身,马蹄踏了几下,甩了甩鼻子。
它同意了。
不夜良牵着大脚,离开了客栈,向城内走去。
一路上,见识到了很多新鲜玩意。
不夜良坐在大脚背上,轻声问道,“大脚,你知道张远在哪?”
大脚抬起头,看了一眼前路,叫了两声,继续低头赶路。
不夜良哈哈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一人一马,走了三天两夜,终于在一个破败的客栈前遇到了先前的两伙人。
六子合的杀手。
身边环绕着四个金环的金无双,和一身花衣,搔首弄姿的郑龛。
身后站着四个黑衣人的女人站在最前面,说道,“又见面了。”
不夜良拿出斗笠后面的鬼面具,戴在脸上,然后摘下腰上的木牌,举在身前,笑问道,“我记得不是已经给过你一个了吗,又何必执着于我身上的这块?”
女人说道,“六子合,郑敏。既然你知道了我们的目的,那就赶快交出东西,这样对大家都好。”
不夜良问道,“东西可以给你们,但是你们也必须告诉我,杀手之乡的位置。”
郑敏说道,“杀手之乡无处不在。”
不夜良勒转马头,“要是继续装神弄鬼,那我们就真没什么可谈的了。”
“站住。”
郑敏挥手,那四位实力不差的黑衣人将周天申团团围住,一股奇怪的灵力从四人之间传来。
郑敏说道,“你中了毒,没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了。我们给你解毒,你将东西送给我们。”
周天申走下马,转过身,感觉到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阵法,品阶不低。
第二百零五章 风萧萧,水潺潺
男人从面前走来,径直走进不夜良叫不上来名字的阵法,朝不夜良招招手,“六子合,李布。咱俩练练?”
不夜良摊开双手,颇有些耍无赖的意味,“她都已经说了,我中了毒,你就这么喜欢欺负弱小。”
李布大笑,“能够在陈薐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砍下他的脑袋,你可不是什么软弱之辈,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李布指着不夜良大喊,“郑龛,给他解毒。免得他说我们六子合欺负人!”
郑龛看了一眼郑敏,后者点点头。
郑龛撇着嘴,走到不夜良面前,让他伸出胳膊,用指甲划开一道伤口,然后将手上的花放在伤口上,黑血顺着花枝流进花蕊中,花蕊泛黑。
不夜良捂住嘴巴,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原本有些胀痛的丹田慢慢恢复,盘腿坐在地上,等到全身的疼痛都消失了,不夜良才站起来,将木牌抛给郑敏。
郑敏接住木牌,摆手,黑衣人原地消失。
不夜良问道,“现在可以将杀手之乡的位置告诉我了吧。”
李布扭动脖子,发出黄豆爆裂的声音,说道,“三姐,既然他这么想死,那就让我来吧。”
金无双赞同,在郑敏耳边轻声道,“老大说过,知道木牌存在的外人,都要死!”
郑敏看着不夜良,说道,“好啊,打赢李布,我就告诉你想知道的。李布,不要伤人性命,毕竟都是同行,更何况还帮了我们两次。”
郑敏将手放在腰上,轻轻拨弄悬挂在腰间的两块木牌,隐然一笑。
早就等不及的李布咧嘴笑道,“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李布脚底生风,脚踏罡步,悄无声息。
是真正意义上的‘无’。
盘腿坐在地上的不夜良,眯眼看向李布,视线随着后者的移动而慢慢转移。
如果不是看到李布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不夜良都要怀疑李布这个人的真实性了。
这是一个真正的杀手。
不夜良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手放在刀柄上,身形挺直,杀气遍布全身,和暗杀陈薐那晚一样,让自己变成一把武器,一把只会杀人的武器。
忽略其他人,他的对手只有李布。
李布动了,不夜良也动了。
只有交击的声音。
只是一招,以杀手的身份对决。
李布跪在地上,捂着肚子上的伤口,伤口很小,不过手指粗细,但是几乎贯穿了他的身体。
不夜良躺在地上,放弃一切防御,只专注于进攻的一击给了李布重创,但是他的身体也遭受了严重的打击。
在没有接触到李布身体的时候,不夜良感觉到自己的肚子,丹田,胳膊,小腿以及脖子都遭到了攻击。
还好李布用的是拳头,而不是什么杀力极大的法宝武器,要不然自己恐怕就不是受伤这么简单了。
李布早不夜良一步站起来,这一局算他赢。
李布擦掉嘴角的血水,冷哼道,“还来吗?”
不夜良挣扎着坐起来,摘下腰上的金色葫芦,大喝一口,剧烈咳嗽之后,吐出一大口血水,轻笑道,“还是等伤好了之后吧。”
远处的郑敏将木牌扔给不夜良,冷声道,“你不应该**我们的事情。”
郑敏转身离开,金无双不甘心的瞪了不夜良一眼,和郑龛一起离开。
李布捂着肚子,龇牙咧嘴道,“小子,好好活着,可别被我之外的人给打死了。想要进入杀手之乡,你就要在杀手界闯出名声,那里的人自然会来找你。”
等到所有人离开,大脚才挪动脚步,咬着不夜良后脖颈的一衣服,将不夜良甩到自己背上,背着他继续向前。
不夜良收起木牌,躺在大脚背上,哼哼唧唧的上路。
不夜良是在和李布比试之后的第五天遇到的张远。
彼时三柴国二公主的迎亲大典马上就要举办,张远举得无聊,便自己偷摸跑了出来,正好看到在街道上‘遛弯’的不夜良。
两人找到一个比较偏僻的酒馆,喝酒聊天。
张远看着不夜良身上的绷带,以为他出了什么大事,便从怀里拿出两瓶丹药,放到不夜良面前,笑道,“家里有位爷爷,曾经学过炼丹,只能炼出四品,你试试。”
不夜良没有接受,说道,“张兄一见面就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无功不受禄,这...,不大好吧。”
张远有些着急,“别啊,这些都是疗伤药,虽然在外界看来值些钱,但是我们张家好歹也是二流世家,这点东西还是出起的,而且我确实有事情需要周兄的帮助。”
环顾四周,这家酒馆的客人不多,满打满算三桌半。
张远从怀里拿出不夜良曾送给他的青色酒壶,放在桌子上。
不夜良眯起眼睛,眼神隐晦不明,放下手里的酒碗。
张远低着头,不敢直视不夜良的眼睛,“你认识蓬莱客栈的老板,酆小都吧。”
不夜良皱眉,又出事了?
酆小都的名声真就这么响!
连三柴国都对他有所垂涎?
张远继续说道,“我想能不能...,再找你要一些酒?”
不夜良从怀里掏出两个青色酒壶,放在丹药旁边,“我想问一下原因。”
张远唉声叹气,趴在桌子上,“都怪我当时多说了两嘴,说我们澧柴城城主也有蓬莱酒馆的藏酒,结果被雄柴城的那些家族拿来做了文章,现在国主点名要我们城主拿出藏酒,否则...。虽然澧柴城和命柴城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红衣家族毕竟是皇族,要是在这件事上违背国主的旨意,后果不堪设想。哼,都是那些国主的狗腿子在背后搞鬼,他们巴不得我们澧柴城和命柴城之间的关系彻底闹僵,然后...”
不夜良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给你的是蓬莱酒馆的酒?”
张远解释道,“叔叔曾经品尝过酆老板的酒,他说那种味道他一辈子都忘不掉,就和你给我的酒的味道一模一样,你...真的认识酆小都?”
不夜良端起酒碗,轻抿一口,“确实是见过几次面,说不上认识,只是他的酒喝的习惯了,就找他多要了一些。”
张远惊喜道,“从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那...,这些酒...”
不夜良微笑道,“我可以再送给你两个酒壶,但是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从酒馆里出来后,张远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不夜良则一直坐在酒馆,直到酒馆打烊。
在那之后,不夜良白天的时候,就一直坐在酒馆喝酒,晚上回到自己租住的客栈修道。
一晃又是五天。
这天傍晚,不夜良换上一身黑衣,背着短刀,带上鬼面具,盘腿坐在屋顶上。
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最后就只剩下一些还没有关门的客栈酒馆的店伙计,坐在各自的店门口,吃饭聊天。
不夜良睁开眼睛,射出两道精光。
吐出一口浊气,随手打散。
不夜良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可算是等来了...
背着一把大刀,腰上挂着酒葫芦的张远在中年人的陪护下,从街道一边走来。
本名张松的中年人是张远的本家叔叔,也是张家最有可能进阶到天境的修道。
迎亲大典已经顺利举办完成,张松打算在今天启程离开命柴城,将这几天的所见所闻以及发生的事情,完完本本的汇报给澧柴城城主。
尤其是张远能够拿出蓬莱酒馆的酒这件事。
可是张远这个侄子竟然提出一定要来城西的一家酒馆喝酒,庆祝这次二人能够成功逃出命柴城。
听着旁边张远的唠唠叨叨,张松眯着眼睛,狠狠的踹了他一脚。
张远捂着屁股,不解道,“大叔,你打我干嘛?”
张松闭着一只眼睛说道,“有嘛,我有打你吗?我用的是脚好不好,快说,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有什么阴谋?”
张远哭丧着一张脸,拍干净屁股,贼眉鼠眼道,“不是说了吗,庆祝庆祝,喝两杯。”
张松双手背后,“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现在就走。”
眼看着张松扭身就要离开,张远赶紧抓住自己这位最说一不二的叔叔,谄媚道,“叔叔,你就听我一次,去前面酒馆喝两杯。”
张松甩开张远的手,冷眼看着他,“嗯?”
张远举起手,后退两步,无辜道,“这是我一个朋友的邀请,本来说只有到了地方,才能告诉你的。”
张松停下脚步,问道,“你在命柴城还有朋友?哦~,是不是你的这位朋友送给你的那些酒壶?他认识酆小都?”
张远闭紧嘴巴,不再说话。
张松摇摇头,“那就去看看你这位朋友。”
两人向街道另一头的酒馆走去。
这时,不夜良从酒馆房顶飘然落下,来到街道中间,在众目睽睽之下,正对着张远,突然爆射而去,街道上的石板被踩出一个脚印,然后爆裂,一阵狂风刮飞众人手里的碗筷。
不夜良在街道上接连踏步,每一次都地动山摇,逐渐拉近他和张松的距离,气势雄伟,咄咄逼人,张远大惊,却已经来不及躲开。
张松向前踏出一步,打出一拳,正好抵在短刀刀刃上。
二人之间产生的气浪很不客气的掀飞了站在一旁发愣的张远。
不夜良故意将短刀错开,身体擦着张松的拳头掠去。
张松不敢怠慢,身体旋转,一记肘击打向不夜良的脸部,腾出来的那只手,推向张远。
张远被一股推力推开,滚的更远了。
不夜良用手掌挡住张松的肘击,倒飞出去。
张松向张远嘱托,“赶快回去,向城主飞鸽传书,就说连夜杀害我城将士的杀手已经找到。”
张远唉一声,拼命向来路逃窜,心里为不夜良默默祈祷。
不夜良使用青叶落,身体摔向石板的瞬间,后背升起一阵清风,拖动着他的身体,直接倒退腾飞,然后扔出百草斩,阻拦张松。
张松不愧是一只脚踏入天境的修道者,一身修为无可披靡,双手在身前合拢,灵力在拳头上汇聚成颗颗炫彩光球,然后猛然甩出,光球裹挟着风雷声向不夜良逃窜的方向轰击而去,再看张松的手里,竟然攥着一根炫彩光柱,和光球如出一辙。
以现在的地境修为对上张松,还是太勉强了。
不夜良在心里想到。
不过凭他的身手,想要逃脱也不是什么难事。
右脚抵住身下石板,左脚迅猛踏出,一块两人高的石块从地底下喷出,挡在不夜良面前。
然后不夜良将短刀插回刀鞘,摆好架势。
光球直接撞碎了石块
正此时机
拔刀一绝
短刀奋力抵挡光球,却始终无法将其从中斩断。
不夜良又一次感受到了无力感。
摘下面具,用力扔向天空,张松视线上移,出现短暂的盲区。
不夜良冒着被光球打成重伤的风险,慢慢移开短刀,脚步与短刀一起动作。
就在此时,寸守物悄然一亮,木偶人凭空出现,用身体挡住了光球。
不夜良没有犹豫,青叶落,搬山印一起而出,拽着木偶人,逃向空中。
四向秘法之南至
身形瞬间消失。
张松追寻一二,只找到了一副写有‘不夜良’三个字的面具。
回到住处,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张远。
在得知不夜良没有落在叔叔手上的时候,张远大松了一口气。
张松站在书房前,冷不丁的笑着看向张远,问道,“那人就是你朋友?他为什么要袭击你?”
张远仰着头,咧嘴傻笑,“叔叔,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认识杀手当朋友。说起这个,我还要去写一封信告诉我那位朋友,和他改日再约。”
看着落荒而逃的张远,张松微微一笑,用掌风震碎袖子里的报告。
第二天,来自澧柴城的二流世家的张公子被杀手袭击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
月明之后是星稀,青紫色雾气从街道两旁弥漫而来。
不夜良躺在某家客栈的屋檐上,吃过张远送的丹药,外伤确实好了很多。
要不是张松最后收了力,给了不夜良足够逃跑的机会,他还真不能就这么轻松的逃开了。
不夜良再一次发出感叹。
地境对天境,还真是有些勉强。
坐起身,暗感觉身后冷飕飕的。
转过身去,青紫色雾气慢慢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大致的人形轮廓。
不夜良站起身,带上鬼面具,木偶人跟在他身后,自报家门,“周天申。”
对面也传来了声音,“梦魇,杀手之乡的使者。”
第二百零六章 杀手之乡
杀手是天首大陆上一个游离种群的职业,他们没有同伴,没有信仰,没有贪婪,只有无休止的杀戮和手上沾满鲜血的武器。
这些人崇尚自由,不甘心受人驱使,更不相信鬼扯的命运。
只为喜欢而活,而去杀人,是他们给自己找的唯一理由。
而就在百年前,一个名为三道口的杀手组织凭空出现,没有人知道它的组织者是谁,更不知道它为何存在。
只是每当夜晚来临之时,三道口的十二位成员总是伴随着影子出现,给那些躲藏在暗处的杀手,看似无路可去的他们,赠送一份请帖。
收到请帖的杀手会按照上面的地址,来到一处名为‘三道口’的地下世界,那里就是三道口的大本营,也是他们选拔人才的地方。
化名为不夜良的周天申的面前站着的,就是杀手之乡的使者。
他自称为梦魇。
因为三道口的出现,给了杀手界一个名副其实的身份和地位,所以想要加入他们的杀手有很多。
但是三道口有一个规矩,就是他们只招收十二位正式人员。
只有等到正式人员的名额有了空缺之位,才会从杀手之乡选拔出符合他们地位和实力的杀手来填满空缺。
随着人员扩张,三道口也将他们栖身的地下世界,取名为杀手之乡。
从那之后,三道口便不再亲自赠送请帖。
他们从杀手之乡中的杀手,选举出一部分精英,来帮他们做这件事。
只要是有幸被他们选中,就有很大几率加入三道口。
这是一份无上的殊荣。
这就是为什么站在周天申面前的不是三道口中的成员。
被青紫色薄雾遮挡住身形的梦魇,开口问道,“我现在正式邀请你加入杀手之乡,你可以选择同意或者拒绝。”
周天申粗声道,“我做这些,就是为了找到你们。”
薄雾下的身体微微一动,屈指一弹,一块由青紫色薄雾包裹住的长体,弹向周天申,周天申微微侧身,用手指夹住。
吹散雾气,打开里面的东西,是一张青色铁牌,中间有一凹洞。
周天申解下腰上的木牌,放进铁牌上的凹洞,完全契合。
铁牌泛起青光,飘向空中,青光罩在房顶上,在周天申和梦魇两者之间出现一道青光大门。
梦魇驱动所有雾气涌向大门,大门才破开一丝缝隙。
梦魇飘到周天申身边,指着面前的青光大门说道,“前面就是杀手之乡,里面自然会有人接应你,我就不多打扰了。”
薄雾散去。
梦魇不见。
周天申拍拍木偶人的小脑袋,翁声说道,“走了。”
周天申从寸守物里拿出一张传声符,贴在嘴边说道,”大脚,我和木偶人去杀手之乡一趟,你先自己随便溜达溜达,等我出来了,再去找你。“
符纸在空中燃烧成灰。
径直走进青光大门,有一种穿过水面的感觉。
身后的青光大门消失,重新变成一块中间镶嵌着一块木牌的铁牌。
收好铁牌,向前走去。
每一个毛孔都充斥着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压迫感。
向前走了大约十步,这种感觉才慢慢消失。
青光大门后面是一条类似于甬道的走廊,随着向前深入,走廊的轮廓愈发清晰。
整条走廊两侧的墙壁由天蓝色石板砌成,每隔十丈距离,墙壁上都会挂着燃有天蓝色火焰的挂灯。
走廊上面是深邃的黑色,隐约可以听到流水的声音。
地下河流?
杀手之乡所在的地下世界,竟然在一条地下河流附近。
走廊的地板也是天蓝色的,地板之间的缝隙之中填充了一种暗红色的物质。
踩在这些地板上,令人产生一种脚底生寒的错觉。
尤其是木偶人,好像感觉更深。
走了一路,木偶人颤抖了一路。
周天申从寸守物里拿出一件厚衣服,和一个鬼面具,全都扔到木偶人的头顶上,“把衣服穿上,戴好面具,千万不要乱跑。”
木偶人点点头,新奇的穿上衣服,戴上面具,屁颠颠的跟在周天申身后。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廊越来越短,尽头处又是一面青光大门。
大门中间有一个缺口,周天申将铁牌放进缺口处,铁牌竟将青光全部吸收,掉在地上,留下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周天申捡起铁牌,站在洞口处,没有轻举妄动。
没过多久,洞口深处亮**点火光,火光向前飘动,逐渐变大。
火光身后走来一位穿着素白衣服的面具人。
戴了一副铁面具,面具上面画着一个转轮。
面具人双手负后,来到周天申面前,他身前的火光自觉飘到他身体两侧。
面具人伸出一只手,说道,“木牌。”
周天申扣下木牌,放在面具人手上。
面具人仔细的检查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将木牌还给周天申,冷漠道,“跟我来吧。”
木偶人跟着周天申,周天申跟着面具人,面具人跟着火光,走向洞口深处。
等到再也看不到周天申的身影之后,青光大门再一次出现。
面具人走在前面,也没有忽略了周天申,向他解释道,“每一个第一次来到杀手之乡的杀手都会有一个引路人,我就是你的引路人。以后有什么问题,只要你人在杀手之乡,都可以来问我。”
周天申问道,“引路人?我之前也对杀手之乡有所耳闻,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身份?”
面具人轻笑,“引路人是近十年才出现的身份,外界自然是不知道。而且外界有关于所有杀手之乡的事情,都是我们故意散播出去的,我们让你们知道什么,你们才能知道什么。”
面具人加快了脚步,“从你的声音可以听出来,你是一个年轻人,名号是什么?”
周天申说道,“不夜良。”
面具人沉吟片刻,“很奇怪的名字,你可以叫我面具,或者是老屋。”
周天申笑问道,“杀手之乡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在这里有什么忌讳吗?”
老屋说道,“杀手之乡的本质是一个自由散漫的组织,这里对杀手的去和留没有太过强硬的要求,但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这里面规矩森严,不容任何人侵犯。我需要你明白一点,任何一个能够加入杀手之乡的杀手,都必须是杀手界的佼佼者,或者名声外显。也许杀手本人没有察觉,但是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注视下。”
周天申毫不留情对自己的贬低,“我承认我很强,但是我当杀手还不到三个月,而且也没有杀一些比较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怎么会找上我?”
老屋笑出声,“这里难道不是你一直都想来的地方吗,要不然也不会公然在大街上暗杀有天境修道者保护的世家公子。”
老屋说道,“不夜良?我刚想起来,澧柴城和命柴城的那些暗杀人员的消失就是你干的吧。我刚才就应该注意到,你的这块木牌与我的一个老朋友的很像,他叫陈薐,和我一起加入的杀手之乡,只不过他早在五年前就退出了这里,不再当杀手。你身上的这块木牌就是他的吧,难怪他们要让我来当你的引路人。这块木牌是我们在杀手之乡的身份象征,和引路人的身份一样,十年前突然出现的。”
周天申说道,“我记得三道口的出现是在百年前,杀手之乡也是差不多那个时候出现在杀手界的,而现在又出现了引路人和木牌,难道之间有什么关系?”
老屋点头道,“你的观察很敏锐啊,杀手之乡确实发生了一些意外情况,不过,我用引路人的身份告诉你,别瞎掺和。”
周天申讪笑道,“老屋...,前辈!咱们什么时候到啊?”
老屋指了指身前的火光,“快了,等你进入杀手之乡之后,就去领取一份属于你的引路蓝火,这样你以后就可以自由进出杀手之乡了。”
最前面的火光突然停下,然后化为火星,在空中拼出一扇门的形状。
老屋轻轻点了一下火星大门,大门溃散,半空**现一个漩涡。
老屋率先迈进去,周天申和木偶人紧随其后。
周天申穿过漩涡,回头看去,发现身后是一堵墙。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空间,他们好像站在一座山坡上,山下什么都有。
客栈,酒馆,青楼,杂货铺,书斋,私塾...
外界有的,这里都有。
老屋也摘下了面具,面具下面是一张沧桑的脸。
老屋看着呆立在自己身旁的周天申,笑道,“是不是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周天申点点头,也选择摘下了面具。
老屋转过身说道,“这些石墙就是进出杀手之乡的路口,以后想要离开这里,来这就行。”
老屋看了一眼周天申的样貌,惊疑道,“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
周天申微微一笑,“这里该不会是秘境吧。”
老屋向前走去,周天申跟在他后面。
老屋边走边说,“这里确实是大陆上的一个秘境,不过不在十大秘境,应该算是第十一个被发现的秘境吧。这个地方是三道口那些人发现的,所以他们是这里的主人。眼下的这些建筑都是他们搭建起来的,而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杀手,有的和你一样,刚刚加入,有的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十甚至上百年。而诸如客栈,酒馆和青楼的掌柜,就多是这种人,他们厌倦了杀手的生活,又不想去其他地方居住,所以就在这里落了根。而我们这些人只是住在别人家里,所以在这里一定要守规矩。”
周天申点头道,“这个我知道,每个秘境的存在都是有自己的立身之本和规矩所在的,那这里的规矩是什么?”
所有人都是杀手,那么应该很容易发生私下斗殴吧。
第二百零七章 召唤
老屋说道,“第一,不可以私下动手,无论你在外界是什么身份,有过什么光辉的事迹,在这里,都必须收起你的武器和爪牙,做一个老老实实的普通人。第二,每个月都要交一笔暂住费,可多可少,全看个人自觉。”
在一个满是杀手的地方,自然就不存在普通人和杀手之间的区别了。
周天申静等下文,却发现没了声音,抬起头,发现老屋正伸出一只手,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周天申仰着头,眉毛一挑,“现在就要交钱。”
老屋笑道,“今天正好是一号,你很幸运。”
周天申撇撇嘴,从寸守物里拿出一百两地银,大气道,“不用找了。”
谁知老屋从钱袋子里拿出了二十两,剩下的全都还给了周天申,随后指了指紧跟着周天申的木偶人,“你和他一人十两,别多交,没什么好处。”
收起钱袋子,周天申和老屋走下山。
一路上,老屋又讲了很多关于三道口和杀手之乡的事情。
等到两人走下山坡,来到城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另外几个从山坡上下来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人。
老人身后跟着和周天申差不多一般岁数的年轻人,他们大多眼神炙热,看见周天申,新奇大于警惕。
几人一起走进城。
城门口没有守卫。
老屋明显和山羊胡老人熟识,走上前,打起招呼,“杨老,多久没见了?”
杨老呵呵笑道,“小屋啊,你这次只带来了一个...孩子?”
老屋看了一眼杨老身后,笑道,“比不上你,找到这么多好苗子。”
杨老摇摇手,“他们都是这些年死在外面的杀手的孩子,我奉城主的命令,把他们接进城,由城主赡养,也算是告慰那些死去的兄弟。”
几人告别。
周天申跟着老屋,来到一个特别大的院落门口。
老屋指着院子说道,“这里就是你以后住的地方。”
三人走进落英院落,在第一个院子正屋找到院落的管事人。
是一个名叫刘英的女子,大约三十出头。
刘英正坐在床上磕着瓜子,地上到处都是瓜子壳,见到老屋出现,很是意外。
刘英问道,“呦,这不是引路人老屋大人吗,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老屋苦笑一声,说道,“这是今天入住在这里的不夜良,来找你要房间钥匙。”
刘英慵懒的‘哦’的一声,睁开杏仁眼,冷冷撇了一眼周天申,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指间从被子下面抽出一张宣纸,扔给周天申,说道,“签上你的名字,就可以住在这里了。”
周天申接过宣纸,看过上面的内容,冷声问道,“灵契?”
老屋干咳一声,头扭向一边。
刘英抬起眼皮,说道,“没那么严重,只是一些必要的监视和审查,放心,要不了你的命。你对于这里而言,还只是一个外地人,我们必须保证你对我们是无害的。”
周天申轻笑道,“这一点,管事可以放心。”
老屋看向伏案写字的周天申,悄悄的向他伸出大拇指,在心里感慨一声佩服。
写好名字,周天申将宣纸放在桌子上,刘英也在这个时候走下床。
拿起宣纸,刘英频频皱眉,瞪了一眼周天申,“你的字谁教的,这么丑!”
老屋脸色古怪的看向周天申,周天申挠着后脑勺,无语的笑了笑。
还真是没有好好学过。
“跟我来吧。”
话音未落,刘英就已经走出了房间,一边走一边嘀咕,从来没有见过谁的字这么难看。
老屋和周天申一起走出房间,跟在刘英后面来到另外一间略显偏僻的房间。
从房间里拿出钥匙,在刘英的带领下,周天申和木偶人来到两人的住处。
周天申所在的这片院落名为‘一零八’,共有一百零八个院子组成,是杀手之乡最大的一片建筑群。
这些院子共有九个管事共同管理,他们在杀手之乡的地位仅次于三道口和城主。
每一个管事占据一个院子。
也就是说每个管事需要管理自己在内的十二个院子。
一个院子共有九间房间,外加三个厨房,一个柴房。
九个管事中,刘英位列第四位。
周天申所在的院子在第三个,名叫水井,房间在第六间,紧挨着厨房和柴房。
所以周天申手上的钥匙上面刻着四列三位六号。
推开有些许灰尘的木门,落下一大块黑色的东西,低头看去,是一只肥胖的黑蜘蛛。
木偶人蹲下身,用短小的木头手指戳了戳黑蜘蛛的肚子。
周天申用手在眼前扇风,咳嗽两声,扭头看向身后的刘英。
刘英双臂环胸,扭向一边,脸色有些尴尬,“多打扫打扫...,年轻人,别总想着偷懒。”
老屋站在刘英旁边,呵呵笑道,“杀手之乡经过百年的发展,也不过将这个秘境开拓了十分之一不到,空闲的房间还有很多。”
周天申拍拍木偶人的肩膀,走进房间,声音从房间传来,“这里就挺好。”
这也算是自己的一个...家...了吧...
木偶人捏起肥胖的黑蜘蛛,放在自己的头顶上,挺胸抬头的走进房间。
刘英站在门外,喊道,“喂,别忘了每个月交房租!”
周天申从窗户伸出头,冲着刘英离去的背影问道,“管事,一年的房租是多少,我想现在就全部交齐。”
刘英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一年十二个月,一月十两地银,你们两个人,就是二十两地银,也就是二百四十两地银。”
周天申将钱袋子交给木偶人,木偶人迈开小短腿,跑到刘英面前,踮起脚尖,将装好银两的钱袋子递交给刘英。
刘英笑眯眯的看着木偶人,接过钱袋子,弯起腰,温柔的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问道,“不夜良,是吧,真是一个难记的名字,我问你,这个木偶人是哪里来的?”
周天申正在房间里忙碌着打扫卫生,收拾床被,听到刘英的问话,赶紧走出来,冲木偶人招招手,木偶人跑到周天申身后,抱紧他的小腿。
周天申笑道,“一个朋友送的。”
刘英支起身子,不屑道,“不就是一个木偶人吗,怎么?怕我给你拐走啊!”
老屋站在一旁,暗中替周天申捏了一把汗。
倒不是他害怕刘英,只是以周天申的身份,在这里得罪了刘英,就等于失去了居住在杀手之乡的资格。
他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周天申去办。
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周天申睁大眼睛,直言道,“对啊。”
“你。”
刘英握紧拳头,使劲挥了挥,最后还是看在钱袋子的份上,不再和周天申计较。
刘英走之前,又告诉了周天申一件事,“这间院子里目前只有你一个人住,要是出去办事,一定要比院门关好,要是丢了什么东西,看我不把你的手脚打断。”
刘英扬长而去。
现在院子里就只剩下周天申,木偶人和老屋。
老屋走进房间,看着忙碌的周天申说道,“不夜良,先别忙活,跟我来领取你的引路蓝火,要不然就凭你自己可无法离开这里。”
周天申放下袖子,叮嘱木偶人看好家,和老屋离开一零八院落。
跟着老屋七拐八拐,来到另外一个院落。
名为‘引路’。
老屋走进院落,来到一个房间最多的院子里。
在一个紫门前停下,轻轻敲击两下,听到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老屋才敢推开门,让周天申站在外面等候。
一盏茶功夫,老屋从房间里走出来,让周天神和他一起进入房间。
房间很暗,只有墙上挂着的一盏盏燃有蓝色火焰的挂灯。
挂有挂灯的墙壁面前坐着一位黑袍人。
老屋和周天申一起来到黑袍人面前,老屋轻声说道,“大人,这就是今天进入杀手之乡的不夜良。”
从黑袍下面传来苍老的声音,“选择一盏属于你的引路蓝火灯,你就完全是杀手之乡的子民了。”
周天申拱手说道,“老前辈,我该怎么做?”
黑袍人说道,“闭上眼睛,它自己会去找你。”
周天申深吸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从丹田中抽调出一缕灵力,遍布全身,慢慢呼气...
一丝光芒从周天申的丹田中的大树最上面的树梢上穿透而过。
周天申大惊,心神迅速进入丹田之中,化作他的模样,来到大树树梢之上。
还是一片雾蒙蒙,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但是周天申可以保证,他刚才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和产生心魔,和参悟符箓时的情况一样。
是它...
天首座!!!
第二百零八章 黑夜
不夜良一个没有把持住,体内的灵力险些失控。
迅速收敛心神,平复下涌动的灵力和气血。
重新感受房间中,独特的灵力。
杀气和灵力混杂在一起。
形成另外一种气。
独属于杀手的气。
黑袍人身后的墙壁上挂有七七四十九盏挂灯,更分为七个等级。
从壹到柒。
每个等级各有七盏不同品色的挂灯。
按照颜色可以划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
每一种颜色又对应了杀手对杀气不同程度的掌控。
黑袍人有句话说的没错,挂灯会自动找到你,不过有些话他没有说出来。
挂灯找的是你身为杀手的所产生的杀气,而不是你这个杀手。
颜色越是靠后,对杀气的要求越是严格。
这也是杀手之乡选取优秀杀手的一种手段。
随着三道口对这个秘境的开拓,对人员的需求也是越来越大,这才有了如今欣欣向荣的起色。
诚如老屋之前所说,引路人的身份是十年前才开始创建的,而他也是在五年前成为了引路人。
在那之前的他,除了完成三道口吩咐的任务,剩余的时间就是和其他杀手一起,帮忙开拓杀手之乡所在的秘境。
陈薐也是开拓秘境的成员之一,但是不知为何,他在五年前离开了杀手之乡,成为了一名私塾先生。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墙壁上的挂灯终于有了反应。
不夜良微微睁开眼睛,脑子一片混乱,就在此时,突然两颗微弱的光点闯进了他的视野,附着在他的双眼之中,灼烧感传来。
原本已经消失的墨绿色光芒死灰复燃,与刚刚闯入它的领地的蓝色光点互相吞噬。
蓝色光点侵蚀墨绿色光芒,墨绿色光芒吞噬蓝色光点。
两者逐渐合二为一,最终变成了另外一种物质。
两颗幽蓝色的眼眸。
眼眸漂浮在苍白空间,四处乱窜。
好像对这个新奇的世界很好奇。
不夜良也对出现在脑海中的眼眸充满了疑问。
苍白空间是专属于他的私人领地,可能周天申还不知道,他的这个赝品早就已经在悄悄的发展属于自己的力量了。
这种熟悉的感觉,没错了...
一定就是天首座。
不夜良慢慢睁开眼睛,恢复视野。
不夜良隐约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与之前有些许的不同。
黑袍人率先开口,问道,“不夜良,你感受到了吗?”
不夜良点点头。
黑袍人又问,“有什么感觉?”
不夜良摇摇头,“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就是丹田中有一团火焰,与其他有些格格不入。”
这句话当然是假的。
不夜良总不可能说,我和你们不一样,除了丹田,还有一个苍白空间,里面有一双眼眸,就是它吃掉了房间里的杀气。
这句话,当初连范进轶都不信,又何况是这些局外人。
黑袍人叹息一声,挥手,房间大亮。
这时,不夜良才算是明白之前的那种心悸感从何而来了。
此时,房间里站满了人。
再看墙壁,原本七七四十九盏挂灯,现在就只剩下了二十三盏,活活少了二十六盏。
不夜良尴尬的看着面前的黑袍人,属实是有些无奈。
这东西,不会让赔吧。
狭窄的房间,现在大约有二十几人,除了他和老屋,皆是身穿黑袍,看不见身形和样貌。
不夜良茫然失措,还真让赔啊!
坐着的黑袍人开口问道,“不夜良,我现在正式邀请你来加入我们,你可愿意?”
不夜良看向身边老屋,老屋苦笑着摇摇头。
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更别说帮不夜良拿意见了。
不夜良拱手说道,“愿意是愿意,只不过,前辈所说的加入是什么意思?”
黑袍人摆手,老屋告退一声,走出房间,关好房门,站在门口当起了门神。
为首高坐的黑袍人摘下斗篷,其他人照做。
斗篷下面是一张张年轻,又有些熟悉的脸。
在命柴城遇到的金无双,郑龛,郑敏,李布都在其中。
而为首的黑袍人是一位面容苍老的老人。
老人说道,“在杀手之乡,除了三道口,引路人的身份之外,还有我们这些举荐人。三道口发现了这个秘境,创建了杀手之乡,引路人可以将外面的人带来这里,而我们就是在外面甄选那些有资格进入这里的一群人,只有得到我们的请帖,才算是得到了资格。”
不夜良沉思,如果真如老人所言,那么金无双他们对自己痛下杀手,就是因为自己没有资格进入这里,而且身上还带着木牌。
他们也在这里,有些问题,真是不能随便开口。
不夜良问道,“老屋不能知道你们的存在?”
老人呵呵一笑,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当然可以,只是不能知道我们的身份。对于部分杀手而言,身份要比能力更重要。”
不夜良默然点头,早知道就不摘下面具了。
老人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夜良摇头,剩下的一些问题,只能等到他和老人独处的时候再问,免得被有心人妄自揣摩,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黑袍人弹指,一件黑袍和木牌凭空出现在不夜良的面前,说道,“穿上黑袍和木牌之后,你就是我们的一员了。”
看着身前的东西,不夜良就不得不问了,“不需要签订契约?”
周围人一笑。
老人微笑道,“不需要,杀手之乡是一个来去自如的地方,我们也不能破坏这个规矩。只是在你任职期间,必须带好木牌,只要木牌不在你身上,我这里就会感应到,那个时候,会有人去找你询问情况。还有,在没有任务之前,你的身份就只是杀手之乡的杀手,千万不能泄露自己的举荐人身份,这一点尤为重要。”
不夜良拿起黑袍和木牌,弯腰行礼,“晚辈谨记。”
老人重新穿上黑袍,挥手,所有人原地消失,只剩下了不夜良。
老人躺在椅子上,问道,“还有问题?”
不夜良不知从何说起,良久,才开口道,“前辈为何选择我当举荐人?”
老人伸出手指,指了指身后的墙壁,反问道,“你说呢?”
不夜良尴尬一笑。
收起衣服,将木牌挂在腰上。
不夜良问道,“前辈,你刚才说只有得到举荐人的请帖,才可以获得进入这里的资格。那么如果没有获得资格,但是手中又有木牌的话,是不是代表了死路一条。”
老人沉思片刻,说道,“可以这么理解,但是如果没有我们举荐人的请帖,即使你拥有木牌,也没有办法进入这里,遇到这种情况,夺回木牌就是,没有必要一定下杀手,但是必须保证,不可以让对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得到的那块铁牌就是举荐人的请帖,等你拿到了任务,就来我这里领取。”
不夜良最后问道,“那前辈,杀手之乡更有多少个举荐人?”
老人说道,“现在的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下去吧,有任务,自会有人去找你。”
不夜良告退一声,离开房间。
房间陷入一片寂静,良久,墙壁上熄灭的挂灯重新燃起,老人身后传来阴沉的声音,“他是除了那些人之外的第一个,一定要好好照料。”
不夜良和老屋一路闲聊。
老屋对不夜良申的身份转换很是诧异,“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他们的认可,也许你真能加入三道口。”
不夜良问道,“老屋,你也想加入三道口?”
老屋笑道,“进入这里的人,都想要加入三道口,只不过条件太苛刻而选择了其他。”
杀手之乡对于杀手而言,就好比秘境之外的人生活的地方一样,揭开神秘,下面也只是寻常。
走出引路院落,不夜良和老屋分道扬镳。
老屋的住处并不在引路院落。
而是在一片热闹的居民区。
不夜良回到‘一零八’院落,穿过落英院子,来到只有自己和木偶人居住的水井院子。
水井院子中间有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因此得名。
不夜良的这间房间共有两部分组成,卧室和正屋。
卧室里面有一张大床,足够不夜良和木偶人两个人睡的,还有两张木桌和三个凳子,一个窗户。
窗户外面是一片竹林,两边是两个书架。
从水井里面打来两桶水,先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擦洗一遍,然后把箱子之类的东西搬到院子里晒干。
秘境的本质就是天首大陆上还没有开拓的神秘地界,因此这里也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天地法则,被修道者成为‘规矩’。
因为鲜有人来,所有这里的资源要比外界更为丰富,因此当秘境被一些家族门派占领之后,都会设立相应的禁制和结界对这里进行保护。
这里也有阳光,雨水,地形与外界也是相差无几。
拿出两床被子铺在床上,将在外面的这些年买来的书放在书架上,差不多能有一个书架,还有必备的茶壶、茶杯和文房四宝放在桌子上,一些换洗衣服塞进衣柜。
布置好卧室,又将正屋打扫一遍。
从寸守物里取出一张八仙桌,拿出一个碗柜,再拿出一些碗筷和做饭调料。
外出这么多年,这些都是必备品。
收拾好住处,又开始整理厨房。
从竹林那里搬来一些干柴和干草,堆在柴房里。
水井院子里共有三个厨房,其中一个就在不夜良的房间旁边。
将炉灶收拾干净,里面放上一些柴火,拿出两根蜡烛和点火器具放在灶上。
厨房里原本有一口大锅,一口小锅,现在都已经生了锈,用不成了。
不夜良的寸守物里倒是有一口小锅,但是和炉灶不匹配,只能出去再买一些。
忙完这一切,也到了吃饭的时间。
木偶人不需要吃饭,但是看它也忙的热火朝天的,不夜良便没有把它收进寸守物。
看着忙碌的木偶人,不夜良拍拍腰上的玉佩。
也该抓紧帮助木偶人炼化身体了。
不夜良招呼一声,走出院子。
木偶人急冲冲的跟着不夜良屁股后面,一起离开了院落,走之前还不忘带上那只肥胖慵懒的小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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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之乡的某一个院落
身穿一身黑袍的郑敏四人站在院子里,静心等候。
这次的外出任务,四人算是顺利完成,不仅将任务之内的目标全部斩杀,还获得了一件尘世法器。
只是和往常不同的是,身为目标之外的不夜良竟然真的来到了杀手之乡。
而且还成为了和他们一样的举荐人。
郑敏身为四人的大姐,思绪万千。
六子合原本是外界的一个杀手组织,由一个首领和六个手下组成。
自从加入了杀手之乡,他们就有幸的成为了其中一位大人物的私军。
此次见面,就是那位大人的意思。
除了郑敏四人,六子合还有另外两人,被称作双生子,不仅修为境界高深,在杀手之乡的身份还要比他们更加尊贵。
只不过除了一些事关六子合生死存亡的大事,他们一般不轻易露面。
今天他们在这里等待的,就是双生子的其中一位。
月黑风高,是杀手之乡中最寻常的夜色风景。
一袭黑衣的钟鸣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四人身后,轻轻拂动郑敏长发,随后如漆黑夜影,墨色弥漫,出现在四人面前。
不经意散发的杀气令四人不寒而栗,脚底生寒。
钟鸣站在台阶上,凄声道,“任务完成的不错,郑敏,那件法器就当是给你的奖励,不用上缴。”
郑敏单膝下跪,轻声道,“多谢大人。”
“只不过...”钟鸣微笑停声,郑敏不敢起身。
钟鸣接着说道,“大人的计划不容闪失,能不能那些杀手之乡,就看你们几个的了。”
钟鸣身形溃散,化为墨汁,在郑敏身前重聚,“你明白我说的。”
郑敏点头。
钟鸣引入夜色。
第二百零九章 任务榜单
脚下的这个秘境原先并没有名字,于是便被它的发现者三道口取了一个杀手之乡的名字。
刚见面那会儿,大屋曾说杀手之乡所在的秘境位列天首大陆十大秘境之一,这让不夜良不得不暗下思索,杀手之乡到底所在何处。
天首大陆上的十个秘境。
邨州的难过山,仙彩州的长愚街,飞彩州的天外天,八宝洋的八角海湾,剩余六个分别是百洋的两个,中州的两个,崖州和南州各一个。
不知道杀手之乡在哪里。
前四个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归属,崖州和南州分别是死灵族和窟兽的大本营,想必早就掌握了秘境的所在,三道口很难在那里起家。中州的两个,如果他所料不差,应该都在黄昭子庙的把控之下,三道口想从他们手里分到一杯羹,想来也是不容易。
秘境这种存在,拥有者绝对是利大于弊。
那就只剩下百洋。
不夜良想起在进入杀手之乡前听到的水神。
那时他以为杀手之乡在某一支地下河流附近,现在想想,那些水流声也许就来自百洋深处。
这样想来,自己就算是走过了三座秘境。
杀手之乡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开拓,而这些开拓过的地方,都被在周边修建起了围墙,建造出了一座座城池。
不夜良所在的这个城池名为要离城,可以大致分为三个部分。
供人居住的院落,繁华的街市,以及神秘的比武大间。
其中街市占据了城池二分之一的面积。
街市又可以大致分成了三个区域。
最前面的客栈、酒馆为街头,中间的物品交易场所为街心,最后面的大物间为街尾。
走进街市,不夜良在街头随便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一些肉食和酒水。
推算出了杀手之乡所在的方位,也就可以推演出自身所在方位。
不夜良想想还是会倒吸一口凉气,自己竟然来到了天首大陆最大的海洋,百洋的深处。
说不定还可以在这里遇到海洋精灵。
但是看客栈寥寥无几的客人,还是可以推算出杀手之乡的杀手并不多。
其实这一点可以直接从不夜良一个人住一个九人的院子中看出来。
吃饭的时候,木偶人就坐在不夜良对面,把玩着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黑蜘蛛。
不夜良放下筷子,喝口茶漱漱口。
向木偶人讨要来黑蜘蛛,在眼前翻开蜘蛛的肚皮,翻看它的肚子,可以模糊的看到上面有一条白线,白线还很短,但也可以大致的看出一些脸部轮廓。
这是一只鬼脸蜘蛛。
就是现在还不知道是一张什么脸。
鬼脸蜘蛛是一种比较稀有的窟兽。
数量稀少,但是种类却很丰富。
因为每只鬼脸蜘蛛腹部生长的脸,都不尽相同,所以才有了鬼脸这么一个名字。
用来区分它们的主要特征,也就是观察生长在它们腹部的鬼脸。
现在还没办法看出手上的这只鬼脸蜘蛛会长出怎样的一张脸,所以不夜良也无法知道这只蜘蛛的种类。
不过看木偶人玩的这么不亦乐乎,带在身上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夜良拿起筷子的动作一滞,对了,可以使用苍白空间的那双眼眸。
自从学会了四向秘法之后,眼睛中的墨绿色光芒就如同暗淡的星辰,再也无法唤醒。
他私底下不知道试过了多少回。
但是今天的情况,又让不夜良心生感应,吸收了二十多盏引路蓝火而出现的幽蓝眼眸,一定要比墨绿色的光芒更有用。
反正客栈也没多少人,不会被人轻易发现。
不夜良闭上眼睛,心神沉寂,来到苍白空间,那双幽蓝眼眸还在四处游走。
心神化作一双大手,将其抓住,轻轻扭捏,最后用力向上一抛,幽蓝眼眸化作灵力气流,冲破天际,附着在不夜良的眼睛上。
轻轻睁开眼睛,绽放幽蓝光芒。
瞳孔中间出现旋转漩涡,慢慢旋转。
木偶人脸上的黑曜,充当它的眼睛,此时尤为的炫彩夺目。
不夜良的眼睛只出现短暂的凝神,随后便是刺痛,然后立即闭上,再睁开,恢复如初。
不夜良呼出一口气,刚才的时间,足够看到黑蜘蛛的‘未来’。
不夜良拿起黑蜘蛛,捏着它肉乎乎的肚子,黑蜘蛛扭动两下,很快妥协。
脾气真好,很难看出它就是黑寡妇。
黑寡妇是蜘蛛窟兽中血脉最纯粹的一种,在鬼脸蜘蛛里面也是一样。
不夜良将黑寡妇放在木偶人的头顶上,嘱咐道,“别被别人拿走了。”
木偶人点点头。
吃饱喝足,不夜良便来到了街市中间的物品交易场所。
准备买一些锅碗瓢盆,顺便卖些东西。
物品交易场所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在上,一部分在下。
地上的区域是一个庞大的建筑,走进里面可以发现分为几个楼层,每一层都有很多琳琅满目的店铺,主要用来进行货品交易。
而地下的交易,就要更加契合杀手这一身份了。
走过几家商铺,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又卖了一些自己用不上的武器,都是收缴那些暗杀人员的战利品。
不夜良领着木偶人,来到地下。
地下和地上由一条明亮的通道连接。
通道在物品交易场所的最后面,由专人把守,需要交一笔过路费才可以进入。
经过通道,走入地下,来到一个巨大的地下广场,可以感受到四周传来的冷肃目光。
地下世界相对于地上世界,要简单很多。
这里只有一个硕大的地下广场,广场上竖立着一些**。
有任务**,是杀手用来共享任务,也就是杀人目标的。
杀手之乡为杀手提供了用来生活和藏身的地方,一些在外面因为名声太显,亦或者杀人太多的杀手往往都会遇到名门正派的追杀,而这些杀手也会得到杀手之乡的关注,躲在这里,就不用再提防那些人了。
但杀手之乡并不会给杀手专门颁布任务。
来到这里的杀手都是以外面的悬赏任务
虽然杀手之乡里面都是杀手,但是杀手的实力也是参差不齐的。
有一些高难度任务,因为高酬金而受到杀手的垂涎,但是这类任务往往都不是杀手可以独立完成的,因此便会有人来到这里,通过任务共享来完成任务,挣取酬金。
毕竟杀手也是需要生活的。
这里也有交换任务的**。
杀手接受任务也是需要考虑多方面的因素。
如果接受了任务,自己又无法,或者不想去履行的时候,也可以来到这里,通过与他人交换任务来完成自己的任务。
交换任务之后,杀手之间要签订一个契约,这个契约可以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要是有人违反约定,就会遭到对方的追杀。
这个追杀可是可以号令杀手之乡所有的杀手的,包括三道口。
只要接受了任务,就必须完成。
这是杀手准则第一条。
还有一些其他的**,只是不夜良的兴趣不大。
走进地下广场,来到一处**前。
颁布**的是一个蒙着面的中年人。
中年人穿一身黑衣,背着一根铁刺,竖立在**旁边,眉眼间皆是杀气。
不夜良站在**前,慢慢看过。
原来是一个交换任务的**。
中年人名为铁军,这很显然不是他的真名,他的目标在思簇国,准确的说是白龙地界的镜月庙门下的一个弟子。
镜月庙?
不夜良稍稍来了兴趣。
第二百一十章 方便
回到水井院子,将买来的东西,整齐的放在厨房。
不夜良盘腿坐在床上,扔给木偶人一把短剑和两颗白色圆珠,嘱托道,“我准备闭关破关,你在门外把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入。把这些圆珠喂给黑寡妇,看看它现在能不能修道。”
木偶人拿起短剑和圆珠,歪着脑袋,头顶着黑寡妇,慢步跑到屋子外面,关上房门,挥舞着手中的短剑。
不夜良闭上眼睛,双手结出静心印。
不去想那个想要暗杀陆安时的中年杀手,不去想两人之间的交易,更不会想老槐村的仇恨。
心神沉浸在丹田中,幻化出他自己的模样,来到大树下,伸手放在树干上,感受着里面蕴含的浓郁灵力。
慢慢催动灵力,去冲破那层屏障。
随着灵力的积累和冲击,大树上又重新长出一根枝桠,幼嫩的枝叶从枝桠上钻出。
三天之后,不夜良睁开眼睛,放下双手。
突破两关,现在是地心境五关。
距离地藏境就只剩下五关。
当初被伍师兄打散修为后,重新修习的益处开始慢慢显现出来。
只是惊喜之余,还有担忧。
现在自己凭借周天申留下的那点积蓄,破关到了地心境五关。
周天申的破关速度只会更快。
不出两年。
这还是不夜良稍稍高看周天申的评估。
也许会更快。
不夜良活动筋骨,握紧拳头,充沛的灵力贯穿全身,甩出一拳,仅仅只是拳风,整个窗户就已经被打烂。
自己费尽心力打造出的风水宝地送给他人,就是为了这两年的自由生活,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木偶人听到响动,来到窗户前,看着满脸笑容的不夜良,又回到了门口,推开门,走进卧室,高举着手,手上趴着一只比几天前要胖很多的蜘蛛正在吐丝结茧。
蜘蛛窟兽在修道的时候,会用丝将自己缠起来,就像是一只等到新生的蚕蛹。
不夜良拍拍木偶人的脑袋,说道,“需不需要我给你找一个寸守物把它装起来?”
木偶人低头,看着手心的肥胖蜘蛛,摇摇头,重新放在脑袋上。
不夜良走下床,来到厨房,先烧了一大锅热水,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也给木偶人准备了一身。
用几天前买来的食材,给自己做了一顿饭。
吃饭的时候,不夜良所在的院子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来人是一个全身躲在黑色斗篷的神秘人,从房屋下的阴影中慢慢走出。
斗篷人从斗篷下伸出一块铁牌,不夜良双手接过,铁牌正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中间刻着一个名字--唐晓禾。
不夜良皱眉问道,“唐门的人,也会来这里?”
斗篷人低沉的声音从斗篷下传来,“我们只需要发出邀请,剩下的事情不归我们管。”
不夜良点点头,指着面前的汤饭,问道,“要不要来点?”
斗篷人摘下斗篷,露出一张比周天申还要年轻很多的脸,坐下后说道,“我不吃辣。”
不夜良给年轻人盛了一碗饭,问道,“这个唐晓禾在哪?”
年轻人端起肉汤,盯着漂浮着碗中的菜叶,告谢一声,“多谢,如今唐晓禾正在仙彩州,四门之一的罗刹门,半个月前他在中州斩杀了一位天境修为的强者...”
年轻人盯着周天申的眼睛说道,“用暗杀的方法,所以上面才会对他多加关注,他应该不会拒绝你,毕竟正在躲避追杀。”
不夜良点头道,“唐门擅长暗器和毒,其中暗杀的手段更是位于杀手界的山巅之位,他真的愿意屈居人下,要是他提出加入三道口,该怎么说。”
年轻人说出自己的猜测,“他可能会来到这里,但一定不会加入我们。情报显示,他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除了唐门,他不会加入任何一个门派,也没有任何一个门派可以留住他。”
不夜良端起肉汤,喝干净,不忘将碗底也吃干净,放下碗筷,又问道,“我怎么去找他,我可没有和仙彩州四门打过交道的经验,杀手之乡也不是他们会给面子的地方吧。”
年轻人同时放下碗筷,说道,“铁牌上有他的灵力,它会指引你。”
“我怎么去仙彩州。”
“去城外的山坡,找到石壁,那里有无数个通道,连接到我们所能接触的各个角落。不过你是第一次,还是先跟着你的引路人走一趟比较好。”
吃过饭,斗篷人来到阴影处,面对着周天申,说道,“完成这次任务之后,我还会来找你。”
年轻人消失在阴影中。
将碗筷收拾干净,摆放在柜子里。
不夜良和木偶人一起离开了一零八院落。
不夜良在地下广场停留片刻,原本打算找一个团队任务来随便做做,但是转了一圈,也没有去仙彩州的,只好打道回府去找老屋,让他带着自己离开这里,先把这里的任务完成了。
走出地下广场,不夜良在原地驻足片刻,用四向秘法可以勘测出自己身后最起码有一个修为不低于自己的人,一直在跟踪自己。
老屋的住处在引路院落,就在一零八院落的斜对面。
找到老屋,不夜良想要询问如何离开的方法,正好老屋也要出去,两人约好明天一大早一起离开。
不夜良穿着一身黑衣,在胸前和手臂的位置上带上护甲,将短刀背在身后,外面套上一身黑袍,背着斗笠。
木偶人同样一身黑衣,周天申在它肩膀上做了一个小一点的木盒,黑寡妇就放在里面。
两人在城门口等待片刻,老屋从城内走出,确认方向后,走向山坡。
老屋边走边说道,“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给你解释,山坡上的这些石壁其实就是杀手之乡与外面的连接点,而我们之前行走的那段黑暗空间是一段被压缩的空间,你可以理解成一种法阵。通过这些法阵,我们可以由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地方进入杀手之乡,前提是你要有进到这里需要的请帖,就是你身上的木牌和铁牌,千万不要把它们弄丢了。”
说话间,三人来到一面石壁前,老屋用手摩擦着石壁上繁杂的纹路和刻字,“这些纹路就是法阵的所在,而刻字代表了可以通往的地方。你准备去哪里?”
不夜良说道,“仙彩州。”
老屋点点头,“我准备去中州,这样,我先陪你走一趟,交给你使用引路蓝火的方法。”
三人走到刻有仙彩州三个字的石壁前。
不夜良不禁问道,“杀手之乡真的可以到达大陆上的任何地方?”
老屋说道,“也不尽然,像仙彩州的长愚街和中州的黄昭子庙,这样有结界和法阵保护的地方,我们就没有办法进入,但是大部分地方杀手之乡基本上都有所涉足。”
面对石壁,老屋伸出手,闭上眼睛,不夜良如是,木偶人站在他身后,紧紧抓住他的黑袍。
老屋说道,“想要进入石壁,需要用你的引路蓝火来带路,否则你会迷失在黑暗空间中。”
不夜良暗自点点头,心神来到那片苍白世界,呼喊着幽蓝眼眸的名字,不多时,不夜良睁开一双泛光的眼睛。
老屋看着身前的火焰,对比不夜良的眼睛,暗自咂舌,引路蓝火不仅仅起到指引方向的作用,还会借此检验出使用者作为杀手的资质。
无论是哪一种身份,其中都会有佼佼者。
在老屋担任引路人的这几年,他也见过其他杀手将引路蓝火呈现出不同姿态,大多数都是和他一样,在身前直接显现。
只有寥寥几人可以将引路蓝火附着在法器上,而像不夜良这样直接将引路蓝火附着在眼睛上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除了传闻中的三道口那十二个人。
如果三道口中有人缺席,他倒是很想将不夜良引荐过去。
而作为他的引路人,自己也能捞到不少好处。
察觉到不夜良已经回过神,老屋收起思绪,面前的石壁在引路蓝火的作用下,已经扭曲出了一个黑洞。
老屋指着黑洞说道,“这个入口就是联通点,现在你跟着我进去,千万不要走错方向。”
三人走进老屋口中的黑暗空间。
不夜良在幽蓝眼眸的帮助下,可以看到这个所谓的黑暗空间中,有很多的条条框框。
就是这些金色条框构建起了这个空间,然后将他们转移到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可以涉足的角落。
老屋走在前面,不夜良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的脚下有一团金色纹路。
自己脚下也有。
看向身后,木偶人仰着头看着自己。
不夜良微微一笑,赶快给木偶人炼制出一个身体,这样就能方便很多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凉亭外
老屋走在前面,指着身旁的金色条框,解释道,“这些金色的条框其实就是杀手之乡身为秘境的立身根本,每个秘境中都会有这些东西存在,只不过旁人无法看到。我们能看到这些东西,也可以毁掉,或者重建这些东西。”
老屋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后的不夜良,说道,“只要你能在这些金色条框上烙印下属于你的印记,就可以占有这个秘境。”
老屋继续往前走,不夜良跟上他的脚步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三道口不会避讳这些?”
老屋轻笑道,“别多想,每一个引路人都知道这些,但是...”
老屋再一次停下脚步,想要用手指触碰这些金色条框,却始终无法突破那一公分的距离。
放开手指,老屋退后两步,伸出手臂,用灵力在掌心凝聚出一颗耀眼光球,老屋说道,“还没告诉你,我的修为境界是地藏境巅峰,只差一线就可以进阶到天境。”
老屋向前一推,光球直接冲向金色条框,不夜良看到光球爆炸的瞬间,金色条框前面的空间泛起一阵涟漪。
老屋收起手掌,挥挥手,三人继续前进。
不夜良心中已经了然,老屋这样做是想向自己证明,即使有接近天境的修为,但是想要打破这些条框,烙印下属于自己的印记,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三人很快来到一扇青光大门前,老屋将自己的铁牌放在上面,说道,“只靠铁牌就可以打开这里的任何一扇大门,但是想要打开外面进入这里的大门,就需要木牌的协助,千万不能把它们弄丢了。”
青色大门打开,走出去,外面是一条甬道。
三人穿过甬道,又是一扇青光大门。
用铁牌和木牌一起打开青光大门,从外面吹进来一阵海风。
不夜良和木偶人走出去,发现入口在浮萍城门口。
老屋站在门里面说道,“浮萍城里有很多诸如四门,三派设立的结界,很容易被他们发现杀手之乡的存在,所以便将入口设立在了城外,你们的运气还算是不错。只要等到天亮,就可以进城了,我就先告辞了。”
不夜良挥手道,“再见。”
青光大门消失。
站在城外的两人来到一棵大树下,不夜良从寸守物里拿出两床被子,铺在地上,躺在上面,慢慢入睡。
等到木偶人叫醒不夜良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城外多了很多等着进城的人。
不夜良收起东西,让木偶人穿好衣服,来到队伍的末尾。
等到城门打开,两人跟随队伍穿过孔雀大桥,走进浮萍城。
这是第二次来到浮萍城,依旧很热闹。
浮萍城很大,比邨州还要大上不小,想要在这里找一个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不过像四门这样的宗派,在仙彩州也是一方翘楚,找到他们也只是时间问题。
吃过饭,填饱肚子,不夜良拿出铁牌,注入灵力,铁牌背面发出青光,慢慢的显现出一条金光路。
只要跟着地图走,就可以找到唐晓禾。
一身黑袍的不夜良在路上慢慢走着,突然天空中传来呼啸的声音,一大片阴影盖住了整座酒馆。
不夜良抬起头,看到一只体型如牛的飞虫从头顶上飞过。
不夜良想起来,那是一种名叫死面虫的窟兽,可以充当游览仙彩州的坐骑。
在路边询问路人,大致知道了租聘死面虫的地方。
不夜良收起铁牌,向那个可以租聘死面虫的地方赶去。
仙彩州共有四种飞行窟兽,可以充当坐骑。
半泊马,大角虫,死面虫,水鸟。
在浮萍城能够坐起飞行窟兽的生意人,至少也是四大家级别的家族。
而眼前的这一座路坊就是租聘死面虫的地方,它的幕后人就是与四门齐名的四大家之一的陈家。
不夜良依稀记得,至今还在黄昭子庙求学的陈筷器就是陈家的次子。
路坊很大,门口站着两位衣着锦绣的貌美女子,两人见到不夜良走进路坊,施了一个万福,随即走出一个人,在前面给不夜良带路。
路坊里面有很多客人,从外面看分为三层,可从里面看却发现原来是别有洞天。
不夜良大致看过一眼,原来陈家的路坊不仅做死面虫的生意,还会向外兜售一些法器和丹药。
这也难怪,想要单单靠一门生意起家,指不定要到猴年马月,尤其是陈家这种在整个仙彩州都排的上名号的名家。
在前面带路的女子笑吟吟道,“这位客人看着面生,不像是本州人士。”
不夜良点点头,“我来自邨州,想找一位朋友,但是路途遥远,所以来租聘你们这里的死面虫。”
女子停下脚步,转过身,行礼道,“晚樱见过仙师,仙师请随我来,想要租聘死面虫,必须要检验仙师的修为境界,才能给出相应的选择。”
对于尘世间的凡人来说,神境修为可称天师,神境以下统称仙师。
只是凡人又怎么可能分辨出两者的差别。
不夜良走在后面问道,“你不是修道者?”
晚樱放慢脚步,让不夜良走在自己身边,微笑道,“不仅晚樱不是,在这里的所有姐妹都不是,不过我们所侍奉的陈家倒是出了不少修道天才,其中还要属那位陈小公子最为出彩,年纪轻轻就成了黄昭学院的学子,将来一定是大道可成之人。”
不夜良暗自点头,四大家与四门、三派这种家族性的宗派不同,更多是与尘世间打交道,手下也多是凡人,只有客卿供奉一类的才会是修道者。但是要说起那个陈筷器,不仅周天申,就连不夜良都不是很待见他。
晚樱领着不夜良来到路坊二楼,推门进去其中一个房间,房间有些明亮,墙壁上挂了四个挂灯,里面只有点点星火,但足以照亮整个房间。
房子正中间坐着一位垂须老人,老人面前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燃有蜡烛,文房四宝齐聚,还有一棵种植在木盆中的盆栽。
盆栽上结出一颗翠绿果实。
老人面对着果实,正在打瞌睡。
晚樱走到老人身边,冲着不夜良微微一笑,轻轻拍醒老人。
老人猛然惊醒,揉着老眼问道,“什么事?”
晚樱弯着腰,在老人耳边轻语道,“这位客人想要租聘死面虫,需要您检验一下他的修为。”
老人点点头,看清来人,从桌子下面拿出一块天涯石,随后手中天涯石放在桌子上,招手让不夜良走近,指着天涯石说道,“注入你的灵力。”
不夜良将手指放在天涯石上,调动丹田中的一缕灵力,注入天涯石中。
天涯石发出白光,最后转变为黑光。
老人抚须点头道,“不错,小小年纪就是地心境,未来可期啊。这位客人,你是哪个家族的,师承何门,有没有兴趣加入我陈家?”
不夜良在老人的身上感受到了灵力痕迹,久聚不散,算不上修为境界高深,堪堪地火境巅峰。
说话间,老人在桌子上铺开一张宣纸,在上面写上不夜良的修为境界,将宣纸转向不夜良,把毛笔放在宣纸一侧,说道,“劳烦客人写上你的名字,修为境界。”
不夜良拱手道,“晚辈是邨州人士,黄昭学院的学子。”
这句话让站在老人身旁的晚樱有些赧颜,刚才自己还在这位客人面前,小小的吹嘘了一番自家小少爷,真是有些多嘴了。
再看向黑袍青年的目光,就要赞赏许多。
眼见不夜良有些犹豫不决,老人笑道,“客人放心,这张纸条只会被三个人知道,我可以用陈家的名义担保。”
不夜良点点头,拿起毛笔,写上自己的名字。
老人将宣纸转向自己这一侧,竖起双指在身前画圈,宣纸上的文字竟然从宣纸上脱落而下,全被飞进了老人早已准备好的锦囊之中。
老人将锦囊扔给晚樱,说道,“哦,原来是学院的学生,难怪有这么好的天赋。好了,你现在可以去租聘死面虫了。”
不夜良点头道,“晚辈告退。”
走出房间,不夜良在晚樱的带领下,来到路坊后面。
那里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上空飞着一大群的死面虫,再往上看,会发现有一道微弱的蓝光在空中泛起涟漪,应该是法阵结界。
晚樱走在前面,为客人讲解道,“这些死面虫都是由陈家从出生起开始喂养,一旦长到成年,就会在这里放养,死面虫看似憨厚,其实是非常挑剔的一种窟兽,如果骑乘它们的人无法让它们感到满意,很容易在空中发生意外,先前让客人进行修为检测就是这个原因。”
说话间,两人来到一个凉亭前,晚樱停步,站在庭外,轻声道,“管事,有客人租聘死面虫。”
凉亭中坐有两个人,对面而坐,中间放着一个棋盘。
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人,盘腿坐在凉亭中,赤膊上身,胳膊上纹有复杂的纹身。
另一人穿着青衫,长得白白净净,就是气息有些虚浮,看气色有点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至今没有痊愈的样子。
听到凉亭外传来的声音,中年人抬起一只手,轻轻一招,晚樱身上的锦囊直接飞到他的手上。
中年人手握锦囊,并不着急打开,说道,“客人,不急,可否等我下完这盘棋再说。”
不夜良站在凉亭外,不曾出声。
第二百一十二章 割爱
中年人对面的年轻人用手背抵着嘴唇,干咳一声,擦去嘴角的血水,笑道,“这盘棋什么时候都可以下,做生意怎么能让客人等着。”
中年人盯着棋盘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棋子,站起身,“今天就先听你的,我去去就回,别忘了喝药。”
就在年轻人身后摆放了一个火炉,上面放着一个盛满草药都快要溢出来的铜鼎,火炉中火势不大,但是着火物却是只生长在大山深处的雷石木。
年轻人微微一笑,转身去摆弄火炉中的火苗,时不时的掀开铜鼎的盖子,尝尝草药火候。
中年人大走出凉亭,挥手让晚樱退后,在不夜良面前打开锦囊,里面的文字飘出,在两人之间展开。
中年人勾起嘴角,说道,“在下陈峰,客人请随我来。”
随后便领着不夜良来到面前的空地前。
晚樱跟在两人后面,悄悄的回头张望一眼,年轻人看见她,微微一笑。
晚樱回过头,脸颊泛红,忍不住叹息,向外出租死面虫原本是陈家的发家生意,可也是现在难以维持生计的一桩买卖,要不是那位病怏怏的年轻人的再三请求和坚持,恐怕家主早就把这里撤掉了。
陈峰伸出手掌,悬放在半空中,不见有任何动作,只听见‘嘶嘶’的声音传来,不夜良顿时感觉微风拂面,而身边一向乖巧的木偶人竟然跳起来,慌慌张张的拍了拍他的手肘。
陈峰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可以进去了。”
不夜良安抚好木偶人,让它留在原地,自己和陈峰走进被结界包裹的空地。
身后再次传来‘嘶嘶’声。
陈峰在空中打起响指,所有在空中飞舞的死面虫纷纷降落在两人面前。
陈峰握拳,在身前一挥,拳风刮过,一部分死面虫竟然慢慢后退,只留下六只颜色为暗紫色的死面虫。
不夜良感到诧异,早在进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调用了苍白世界的那双眼眸,在幽蓝色眼眸的注视下,面前空地上确实有一个结界。同时可以看到眼前的死面虫的修为,大致分为人境和地境,可这里竟然还有两只刚刚迈进天境的死面虫,看他们蛰伏在最后方,不动声色的样子,竟然给周天申一种这两只死面虫,早已经修炼成人形的错觉。
而刚才陈峰的拳风一出,所有地境以下,包括那两只天境修为的死面虫全都后退了一步,只留下这六只。
撤掉眼睛,不夜良又惊奇的发现那两只原本是天境修为的死面虫,现在看来竟然只有人境。
平复思绪,不夜良收回视线。
陈峰向前走去,说道,“死面虫与其他窟兽略有不同的一点就是,他们对灵力很敏感,只要是超过它们修为的修道者站在它们面前,它们就会自动避让,刚才我已经用灵力驱散了不符合你修为的死面虫,现在这六只就是和你同等级的死面虫,客人可以随便挑选一只。”
不夜良问道,“在此之前,我想问问陈管事,既然这些死面虫已经修炼到了地境,那为什么没有修炼成人形呢?”
陈峰转过身笑道,“客人算是问到点上了,客人有所不知。死面虫对灵力敏感的同时,似乎也剥夺了它们可以修炼成人的能力,现在大陆上的死面虫数量很是稀有,应该就是这个原因。要知道,无论是窟兽还是精灵,虽然都有修炼的机遇,但那也只会让它们修炼到地心境而已,如果想要再有巨大的突破,就必须修炼成人。因为没有这个能力,死面虫的数量才会日益减少,现在不说南州和坤州,只说我仙彩州,目前也就只有我们陈家有这些死面虫。又因为死面虫对搭乘者的要求很高,所以很少有人会来我们这里租聘死面虫,要不是我那位朋友一再坚持,我们...”
陈峰哈哈大笑,“扯远了,扯远了,客人还是赶快挑一只吧,我还等着和朋友下棋呢。”
不夜良忍住心中疑问,来到死面虫前面,扫视一圈,最后找到了最边缘的那只,看着没什么精神,应该很好相处。
不夜良出声询问,“这只多少钱?”
陈峰笑问道,“客人可有天涯石?”
不夜良点头道,“有一些的,不过品色不是很好,多是下品。”
不夜良的身上确实是有一些天涯石的,都在酆小都送给他的寸守物里,品色也不可谓不好,数量也没有具体清点过,只是他现在修为卑弱,不敢拿出来示人罢了。
他想着等到自己到了天境,应该就有了自保的能力,现在还是低调点好。
如果不是陈峰提了一嘴,不夜良都快忘了这事。
这样看来,自己也算是一个有钱人了。
等到下次见到王多沾他们的时候,也给他们分一点。
他曾和酆小都有过交谈,这些天涯石应该是酆小都在万年前的那场大战之前的私房钱,没想到给自己作了嫁衣。
陈峰注视着不夜良,眼神意味不明道,“没想到客人身上还有此等宝物,那就一块下品天涯石吧。”
不夜良疑惑道,“一块天涯石,是不是有些太贵了?这种东西在我们邨州,可都是有价无市的。”
陈峰突然来了兴致,问道,“那客人的意思是?”
不夜良很认真的想了想,“要不然这样吧,五块下品天涯石,你把这只死面虫卖给我。”
听到这个要求,陈峰轻笑,双手叉腰,这还是第一个敢在他面前提出买卖死面虫的客人。
陈峰说道,“五块天涯石,就想买我的地境修为的死面虫,客人是不是有些小瞧了我们陈家。刚才我就说了,死面虫对灵力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敏感,有它的帮助,客人想要寻找一处灵力充裕的地方修炼,就事半功倍了。”
不也抚摸着在他面前异常乖巧的死面虫,问道,“管事的意思是?”
陈峰眯起眼睛,将与年轻人下棋的事情抛掷脑后,手指揉搓着下巴,沉思道,“先说句题外话,客人既然是黄昭学院的学子,不知道可曾听过陈筷器和陈述?”
不夜良说道,“陈筷器我倒是认识,那年他第二,我第三,只是陈述这个名字,从未听说过。”
陈峰呢喃道,“看来陈述那个小子真是和融正奕在一起,呵呵,如果客人真的想要买这只死面虫,那就十块块下品天涯石如何?”
一块下品天涯石抵的上一千两地银,十块也就是一万两。
这个价钱对于地境修为的修道者也说都不算什么,更何况地境修为的窟兽。
只是不夜良总感觉买一只注定无法修炼成人形的死面虫,实在是有些不值得,即使有地境修为,可是没办法修炼成人形,窟兽的寿命也不过是两百年。
不夜良沉思道,“一块下品天涯石,租聘这只死面虫。”
说完,不夜良就要掏银子。
陈峰皮笑肉不笑道,“客人不买这只死面虫了?”
不夜良摇摇头,“太贵了,你要是五六块天涯石买这只窟兽,我还能付的起,十块天涯石实在是太多了。管事应该也知道,自万年前的那场大战过后,大陆上的天涯石的存量就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现在过了一万年,存量早就不够用了。即使现在开凿出了一些人工矿洞,但那些矿洞都在黄昭子庙,三峰这种大宗门手里把控着,我能拿出五六块已经仁至义尽了,管事既然不想买,我也只能认栽了。”
不夜良从怀里拿出一块下品天涯石,品相只能算是中下等,但也总好过一块都拿不出来。
陈峰没有接过天涯石,似乎在做此生重大的一个决定,一身地藏境修为的灵力差点外泄,最后摇头叹息道,“算了,就依客人所言,七块下品天涯石,实在是不能在少了。”
不夜良微笑道,“那就多谢管事忍痛割爱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找到了
不夜良当着陈峰的面,从腰上的寸守物中又拿出六块下品天涯石,堆在一起,交给陈峰。
陈家贵为四大家之一,不至于为了一个寸守物,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但事无绝对,小心一点也是没错的。
下品天涯石呈淡灰色,又分为上中下三等。
此时陈峰手中的七块下品天涯石的品相都是中等,放在市面上,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其中有一块还是上等,表面似有灵力波纹,内部有一道白色肉纹,占据了天涯石六分之一的面积。
一般市面上的天涯石,都属于下等,中等多是那些大宗派给自己的门下弟子使用,而像眼前这种的上等天涯石才是真正的有价无市。
不夜良轻拍死面虫的脑袋,后者乖巧的趴在地上,说道,“管事,你那位朋友...,很需要天涯石吧。”
陈峰收起天涯石的动作一滞,接着不动声色从手腕上的手镯中取出一块黑色令牌,交到不夜良的手上,苦笑一声,“多谢了,这块令牌是我陈家特制,可以将窟兽收纳其中,就送给客人了。以后客人有需要的地方,尽管来这里。”
不夜良接过令牌,收进寸守物中,拱手道,“多谢管事。”
陈峰打响响指,天空仿佛破开一个大洞,不夜良跳到死面虫身上,伸手一招,木偶人向他飞过去,被他反手一放,放在自己身后,不夜良驾驭着死面虫,向远处飞去。
陈峰走出空地,扔给晚樱一笔银子,晚樱受宠若惊的拿着,实在是不知道管事意欲何为,本想开口开口询问,只见陈峰挥挥手,脸色有些难看,晚樱告退一声离去。
陈峰走回凉亭,坐在刚喝完药,脸颊潮红的年轻人面前,从手镯中取出三块天涯石,放在年轻人面前,说道,“够你用一阵子的了。”
年轻人看向死面虫,发现那两只特意被他藏在那里的死面虫没有被买走,心情更好了,收起天涯石笑道,“不用这么勉强。来,继续下棋。”
骑着死面虫,飞在空中的不夜良,拿出铁牌,找准方向后,驾驭着死面虫向罗刹门的方向飞去。
那个来院子里吃饭的年轻人说过,只要唐晓禾还在仙彩州,铁牌上的标记就还在,如果标记消失,说明唐晓禾已经离开了仙彩州,届时一定要回到杀手之乡。
收起铁牌,不夜良最后又看了一眼陈家路坊,他早在凉亭外就已经使用了幽蓝眼眸,那个年轻人真面目也被他大致看穿。
不是人族,但也不是窟兽或者精灵。
结果不言而喻。
收回视线,不夜良冲木偶人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想提醒我,有危险?”
正在照看黑寡妇的木偶人点点头,现在的它还不会说话,但已经有了心智,只等给它炼出身体,就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了。
不夜良拉着死面虫背上的绳索,笑道,“别着急,等办完了这件事,就给你炼制身体。让我想想去什么地方好呢。”
木偶人突然拉着不夜良黑袍,指了指邨州的方向,然后伸出五根手指。
不夜良笑道,“你的要求还挺高,不过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帮你炼制身体之前,还需要先炼制心肉,所以你就慢慢等着吧。”
木偶人跳起来,拍打不夜良身后的斗笠。
不夜良哈哈大笑。
在不夜良身后的不远处,一片阴影中,一个黑袍人一闪而逝。
死面虫在不夜良的指示下,飞向罗刹门。
仙彩州分为一城,两宗,三派,四门,五小人。
四门又有宝贯门,罗刹门,金钱门和天一门。
四门四足鼎立,分布在浮萍城四个城门附近。
罗刹门在西门位置,距离陈家路坊近千里。
死面虫的速度算是不慢,但也飞行了三天左右。
这几天,到了晚上,不夜良收起死面虫,随便找了一家客栈,盘腿坐在房间里,修习本道。
这一天傍晚,不夜良终于来到了罗刹门。
罗刹门主管刺杀,是杀手界很有名气的杀手门派,位列唐门之下。
有传言,罗刹门是唐门在仙彩州的下宗,其门主唐哉是七杀星之一,副门主保可鎏是唐门外门长老之一。
不夜良收起酆小都给他的那份名单,大陆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几乎都有记载。
不夜良站在房顶上,眼下这副容貌绝对无法进入罗刹门,只能装神弄鬼了。
就像梦魇找到自己的那次。
就看不知道唐晓禾相不相信自己的身份。
只凭杀手之乡的名号应该足够了。
转眼到了晚上。
不夜良用四向秘法之东藏,藏匿身形气息,悄无声息的潜进罗刹门。
在一处别院找到唐晓禾的身影。
先用四向秘法北望勘测一圈,除了唐晓禾之外,其他位置也有一些灵力波动,大约都在地火境到地心境之间,只有这个唐晓禾是地藏境。
不夜良戴好鬼面具,再用黑袍掩住身形,进入到唐晓禾别院里面。
慢慢散出灵力,尽量不惊动其他人,只需要让唐晓禾知道他的存在就行。
正在院子里喝茶的唐晓禾放下茶杯,嗤笑一声,说道,“别躲了,我早就发现你了。”
不夜良不动声色的从黑夜中走出,墙壁上的夜明灯的火光照在黑袍上,为他增添一种神秘感。
不夜良学着梦魇,粗声道,“杀手之乡邀请你的加入。”
唐晓禾放下茶杯,长发披散在身后,剑眉一挑,问道,“杀手之乡,为什么要邀请我,就因为我杀了一个天境的渣滓?”
不夜良说道,“因为你足够优秀,作为杀手。”
唐晓禾仿佛还不领情,“就这样?唐门里到处都是我这样的人,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不夜良抬起头,紧闭着的眼睛悄然睁开,一抹幽蓝光芒闪过,一双幽蓝眼眸在黑夜中尤为刺目,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唐晓禾竟然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而不夜良接下来的话,更是直戳他的内心,甚至让他起了杀心,“你在撒谎,你是一个骄傲的人,根本不会承认别人比你强。身为七杀星之一的你,本是受人景仰般的存在,却因为一件事始终让你不愿意接受这个身份。唐哉,这个明明实力没有你强,却坐上了下宗门主的位置,让你心生嫉妒,所以才会来这里,想要找他一决高下,证明你比他更有这个资格。老实说,如果真的可以,我也想找其他人...”
不夜良突然瞪大眼睛,连连后退,就在刚才,他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杀气在自己周围散开,想要将自己困在原地。
而就在自己逃离的路线上面,出现了几根铁仟,如果不是自己早已经展开四向秘法,瞬时察觉到唐晓禾的杀心,如果不是开启了幽蓝眼眸,准确捕捉到唐晓禾的动作,自己此时恐怕早就已经受了重伤。
唐晓禾站起身,手里出现数根泛起寒光的铁仟,冷笑道,“杀手之乡的人,就这点本事。”
不夜良可不想在这个地方和他开战,“如果你不想加入,我可以离开。”
唐晓禾摇晃着脖子,身影瞬间消失,手中铁仟划破空气,传来爆破声,他的声音接踵而至,“唐门的地界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不许出手,这个猎物是我的。我要拿着他的脑袋,去见三道口。”
不夜良之前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原来已经被包围了。
这种局面,着实是没有预料到的。
早知道这个家伙的自尊心这么强,就不用激将法了。
不过能和唐门的七杀星交手,也是当下历练的好机会。
第二百一十四章 认识
不夜良瞬间作出反应,抽出短刀,拔刀一绝,短刀撕破黑袍,刀身泛光,劈砍在铁仟上,激起一阵火花。
此时,不夜良在上,唐晓禾在下,后者用力挥手,推开不夜良,身体借助弹力,在空中旋转,接连三次扔出手中铁仟。
总共三根铁仟,在空中划出比黑夜更加深邃的黑光,以及其刁钻的角度出现在不夜良周围的三个方位。
唐门不愧是用暗器的祖宗,就凭这一手,大陆上能做出来的,屈指可数。
用短刀格挡铁仟,竟然在刀身上留下一个白点,不夜良还没做出反击,就又见唐晓禾已经来到自己上空,挥手打出一把白针。
在幽蓝眼眸的注视下,白针无所遁形,不夜良伸出一只手,用四向秘法挡住白针的攻击,随手甩出两道刀气。
刀气划破长空,呼啸着冲向唐晓禾。
唐晓禾冷笑一声,根本不做躲闪,直接一拳捶碎一道刀气,然后随意一捏,另外一道刀气仿佛被他捏在手里,孩童玩弄玩具般的扔给了不夜良。
侧身躲过,不夜良咂舌,这个唐晓禾果然厉害,没想到擅长暗杀的唐门,也能有这么干净利落,不带任何犹豫的近身搏斗。
不夜良落在一处房顶上,现在还不是和他们纠缠的时候。
四向秘法之南至
身影出现了罗刹门之外,黑袍无声无息的贴在后背上,从陈家令牌中唤出死面虫,不夜良迅速离开了罗刹门所在的西门。
落在罗刹门门口,注视着不夜良离开的方向,唐晓禾恼羞成怒,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才算痛快,从自己离开宗门这么长时间算起,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手上逃走。
与他一起现身在罗刹门外的还有两人。
一个丹凤眼青年,手拿折扇,目视不夜良离去的方向,皱眉不起,他正是罗刹门门主,唐门七杀星之一的唐哉。
跟在唐哉身后的是罗刹门副门主,也是唐门外门的七位长老之一的保可鎏。
保可鎏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赤脚而立,双闭环胸,冷哼道,“这个小子境界凑活,逃跑的本事却是高超。唐晓禾,他什么来头,怎么会出现在你的院子里?”
唐晓禾仰起头,不屑道,“你也配听我的解释?”
站在两人中间的唐哉,始终注视着周天申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轻声道,“晓禾,注意你的身份。你不应该拒绝他的邀请,杀手之乡,可是比咱们唐门还要神秘呢。”
这次,唐晓禾将矛头指向了唐哉,冷笑道,“怎么,堂堂的罗刹门门主,也会干偷听的勾当?”
唐哉叹气道,“无论你多想证明自己的实力,至少现在我们还在同一阵营,不论怎么说,内讧都不会最佳的选择。你不是一直都想抓到偷取宗门匾额的小贼吗,现在正是最绝佳的机会。”
唐晓禾疑惑道,“你真能确定这件事是杀手之乡干的?”
收起折扇,轻敲额头,唐哉头疼道,“多动动脑子,现如今除了三道口,还有谁能在三叔眼皮子底下偷走匾额。”
又是冷嘲热讽。
唐晓禾不屑道,“我看只要是那个酒鬼喝醉之后,谁都有机会。难道你忘了,当年唐门被盗窃的暗器一事,要不是三岁童前辈及时将暗器追回来,咱们唐门就等着仇人找上门吧。”
唐哉笑道,“你要是再说气话,我就把这个机会让给执礼,反正他就在邨州,正为匾额的事情,焦头烂额呢。”
唐晓禾无奈道,“你是指那个瞎子,我看你身边真是没人了。不过,能得到龙鳞,也还算是他有本事,可是杀手之乡的举荐人已经走了,我还怎么进入杀手之乡?”
唐哉侧身,打开折扇,轻轻一扇,一个人高旋风出现在身旁,风散后,一个穿着黑袍的神秘人出现在那里。
唐哉笑道,“介绍一下,杀手之乡的举荐人,钟鸣,钟先生。”
神秘人放下兜帽,露出一张冷峻的脸。
与六子合的钟鼎有九分像。
唐晓禾恍然大悟,看向在他心中已经有狼狈为奸之相的唐哉和钟鸣,说道,“你早就...”
唐哉收起折扇,轻拍手掌,微笑道,“我早就说了,凡事要多动动脑子。”
唐晓禾大怒,抓着唐哉的衣领,使劲摇晃,咬牙切齿道,“唐哉,我看你是想找死。”
久不作声的保可鎏突然出手,一只手抓着唐晓禾的手腕,一只手探向他的身后,拿出一个褐色的盒子,“天下盒?对自己人下手,没必要这么狠吧,唐公子。”
唐晓禾突然发狂,“不许这么喊我。”
“保可鎏。”
唐哉轻轻喊道。
松开唐晓禾,保可鎏将唐门七杀星独有的暗器还给他。
唐哉转身离开,“什么时候找到了那个人,什么时候再回来。”
唐晓禾收起天下盒,眼神摄人,冷声道,“带我去杀手之乡。”
戴上兜帽的钟鸣,随手一扔,一块中间镶嵌着一块木牌的铁牌漂浮在两人之间,向下投射出一道青光,一扇青色大门在两人之间展开。
钟鸣率先走进去,唐晓禾最后看了一眼远处唐哉的背影,暗自攥紧拳头,走进青光大门。
骑乘着死面虫的不夜良果然没有再回罗刹门,而是直接连夜回到了北门,在孔雀大桥前,用铁牌唤出青光大门。
收起死面虫,重新穿上黑袍,将木偶人从寸守物中放出来之后,走进青光大门。
穿过甬道,来到另一扇青光大门前,唤出幽蓝眼眸,独自走在黑暗空间,看向那些金色边框,还是让人叹为观止。
不夜良将手轻轻放在金色边框前,可能感受到一股阻力在阻止自己。
收起手,带上兜帽,走向连通杀手之乡的大门。
幽蓝眼眸射出两道精光,在身前凝聚出一道幽蓝色火焰大门,就在他快要走进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微微侧过头,看到唐晓禾在面具人的带领下,向自己这边走来。
面具人也看到了不夜良,两人点头致意,不夜良迈进火焰大门。
大门消失,身后是一面刻有仙彩州字样的石壁。
唐晓禾果真还是来了。
运用四向秘法,不夜良快速来到了自己的住处,在院子里稍等片刻,年轻人再次出现。
两人对面而立。
不夜良说道,“我失败了,唐晓禾没有加入杀手之乡。”
年轻人冷声道,“不,你完成的很好,我刚刚得到消息,他已经进入了这里,而且成为了和我们一样的举荐人,你跟我来。”
把木偶人留在院子里,不夜良自己跟着年轻人来到阴影处,身形慢慢消失。
再次出现后,已经来到了另外一个院子里。
年轻人解释道,“蚀影法术,有时间教你。”
不夜良问道,“我们去哪?”
年轻人回答道,“每次有新成员加入,我们大家都需要露个面,表示对新人的欢迎,等过了今晚,你就可以真正的自由行动了。”
不夜良和年轻人走进他之前来过的那间房间,墙壁上依旧挂着七七四十九盏挂灯。
两人向坐在高位上的老人行礼,继而来到老人左手边,那里已经聚集了好几人,他们来到最后方。
不夜良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加入杀手之乡的?”
年轻人想了想,说道,“很久了,大概有几十年了吧,记不清了。别说话,他来了。”
房间门被推开,一身黑衣的唐晓禾来到房间中央,笔直站着。
不夜良感觉到一丝清风吹过,身上好像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绸缎,盖住了他的身体,遮住了他的气息。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不犹豫
身上传来一种阴寒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某种阵法。
年轻人解释道,“遮魂,与蚀影同出一辙,有时间教你。”
不夜良点点头,不苟言笑道,“明天吧。”
年轻人置若罔闻,紧盯着房间中央的唐晓禾。
不多时,连同不夜良在内的所有人都显出真身,与唐晓禾一一见过之后,便各自都离开了房间。
年轻人直接将不夜良带回了他的院子。
摘下兜帽,年轻人的真容暴露在不夜良的面前,他说道,“既然你真的想学遮魂和蚀影,那我现在就把法决交给你,以后只要勤加练习即可。”
不夜良脱下黑袍,交给木偶人,说道,“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年轻人想了想,“名字已经很久不用了,你就先暂且叫我无庸吧。我记得你是不夜良。”
不夜良点头。
知道了对方的名字,才算是相互认识。
无庸口中的遮魂和蚀影,都是用来隐藏身形的法术。
只是后者多了一种可以在影子中行走的能力,而前者修炼大成之后,可以吞噬他人灵魂。
吞噬对方灵魂的同时,也会让自己的灵魂受到反噬和重创,所以无庸并不建议不夜良对这一招法术,进行太过深奥的融会贯通,只需要学会就行。
无庸将法决用灵力写在空中,不夜良总觉得有些不妥,无庸表示无碍,这两招,基本上所有的举荐人都会,不用担心被人窥探。
默默记住法决,挥袖散去空中灵力。
闭上眼睛,默念法决,灵力沿着特有的行走路线在奇经八脉中游走。
一刻钟后,不夜良的身形完全隐没在空气中。
如果真的能够将蚀影修习到大成,完全可以比得上自己手中的四向秘法。
又花了一个时辰来修习遮魂,无庸也在这个时候告退。
临走前提醒他,蚀影只有在做过标记的影子中行走,否则只能将使用者隐藏在影子里。
接下来,不夜良又花了将近三天的时间,来修习遮魂和蚀影。
确认自己已经可以完全熟练使用这两招之后,才起身前往思簇国边境的镜月庙。
不夜良在山坡上找寻了一圈,终于在边缘处找到了去思簇国的石壁。
在实施自己的计划之前,还需要做些准备,
穿过石壁,走过黑暗空间和甬道,来到某一条寂静的大街上。
不夜良拿出堪舆图,他们现在的位置在思簇国的莱因城,地理位置属于在安惠地界的边缘。
堪舆图上显示,镜月庙在逍遥城的东北角,距离宁校码头很近,而距离他现在的位置,相差了两个城池。
分别是寸洄城和难以城。
不夜良唤出死面虫,骑着它飞向镜月庙。
经过寸洄城的时候,不夜良能够很明显的感受到城内浓重的氛围以及犹如粘液般的灵力,按照常理,寸洄城虽然是思簇国四大城池之一,但是远远不够资格拥有护城大阵。
邨州的五个国家,只有国殿所在的五大山上才有护山大阵,就连国城都没有。
事出有因必有妖。
只是不夜良现在没闲心管这些。
用四向秘法在不夜良凝造出一层结界,驾驭死面虫向高空飞去。
木偶人坐在不夜良身后,突然拉着他的衣角,伸出手指,指向下方。
不夜良向下看去,只见漆黑一片的夜空中,亮起数个红点,继而熄灭,又亮起,又熄灭,重复使然。
不夜良唤出幽蓝眼眸,幽蓝火焰闪动,穿透黑夜,直到下方。
红点是在城主府的位置,不夜良看到数个模糊人影,围坐一团,中间有一个炼丹炉,红点就是从炼丹炉中迸发出来的火星。
不夜良眯起眼睛,想要看的更仔细些,突然,一道寒光在脑中乍现,寒芒刺骨,后背发凉,他微微转移视线,看到一双白色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不夜良立刻收起神通,驾驭死面虫,速速离开了寸洄城。
寸洄城,城主府内,一个不许任何人进出的小别院。
五个仙风道骨的老人,穿着宽松的长袍,盘腿坐在炼丹炉的五个方位上。
长袍被冷汗打湿,紧紧的贴在五人身上,坐镇金位的老人穿着一身金色长袍,上面用金线绘出繁古的花纹,缓缓开口,“白景琦,发现了什么?”
躲藏在黑暗中,为五人护法的高个子男人说道,“有人发现了我们。”
坐镇木位的老人的身上是一件青色长袍,衣领处镶嵌着两颗黑色圆珠,他接连变换手印,说道,“不可能,没有人能看透我们的阵法,这可是我们宗门的护山大阵。”
白景琦冷声道,“可是现在就只有我们六个人施展此阵法,只要是天坎境以上的修为,都可以轻易识破。”
坐镇水位的老人留着山羊胡,身上的蓝色长袍衣摆处有一副山水画,水纹栩栩如生,仿佛真的碧波荡漾,“邨州不是没有天境修为的强者,只是这些人怎么可能会在大半夜的时候,来我们这里呢?”
坐镇火位的老人留着一头火红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容貌也较其余四位老人更加年轻,“怎么没有可能,当初我们想要用这间别院的时候,不就被一个小辈阻拦了,好像叫什么赵纠,亏他被称作是思簇国的战神呢,连白景琦的一招都挡不住。”
最后一个老人坐镇土位,身边围绕了一层单薄的土砂,悬浮在身体周围,身上的长袍看着也要比其他人的更为厚重,长袍后面的山石画上怪石嶙峋,“也不尽然,那个赵纠还是有些本事的,要不是我们给他下了毒,又让他连吃了两颗凝灵丹,使他无法调动丹田中的灵力,白景琦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那他也就无法成为现在的思簇国战神了。”
火位老人脾气是五位长老中最暴躁的,尤其是现在听到这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语,不顾现在的紧急时刻,直接睁开眼睛,吼道,“白景琦,找到那个偷窥的鼠辈,把他的脑袋给我带过来,让图嵩这个老家伙好好看看,你比那个赵纠差在哪里。”
白景琦一双白眼,看向金位老人。
金位老人温和一笑,竟然单手结印,虽然老人已经表现的很轻松,但是他猛然佝偻的身形,还是向外人表示了他现在并不轻松,“去吧,现在已经到了炼制龙穴丹的最后关头,不需要你特意在这里照看我们五人。”
白景琦拱手离去。
两道白色光匹划破黑夜,穿透院外的结界,驾风而去。
死面虫安稳穿过寸洄城。
这几日和往常一样,不夜良白天驾驭着死面虫飞行,晚上随便找个地方修习本道。
死面虫也是需要休息的。
木偶人现在还没有人的身体,只是一副躯壳,无法修道,就站在一边,替不夜良护法。
虽然它没有掌握任何修道法术和法决,但是对灵力的觉察性要远超不夜良认识的任何人,除了那三位神境。
这一日,夜晚,死面虫在难以城外降落。
收起死面虫,将令牌收进寸守物,穿上黑袍,背着斗笠,里面是一身黑衣,将短刀藏在黑袍下面。
今日进城是为了买一些干粮。
来到一家客栈,吃过饭后,又打包了一些吃食,全都收进寸守物里。
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不夜良唤出死面虫,向城外飞去。
穿过脚下的这个难以城,再走上十几天,就可以到镜月庙所在的镜月山了。
说起镜月山,就不得不提,山顶上的那面水月镜了。
传闻,此面镜子曾是思簇国上上一任战神的随身法器,因镜子中有一轮弯月得名。
因为战神在其陨落之时,没有找到合适的继承人,所以便将此面镜子放在了一座无名小山。
此山因为这面镜子的缘故,便得了一个镜月的名字。
而在这座山上安营扎寨的小门派,镜月庙也因为得天独厚的机缘,迅速崛起为六大门派之一。
驾驭着死面虫,迅速前往镜月庙。
思簇国曾放出话,只要是谁能得到这面镜子的认可,谁就可以成为新一任的战神。
上一任战神赵纠是思簇国国主赵楠的亲弟弟,也是思簇国最有希望,整个思簇国最有期望成为战神的人,但就在他前往镜月山,以求可以得到水月镜的认可的前一晚,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家中。
凶手至今都还没有找到。
现在思簇国的战神是一位叫做白景琦的外乡人。
只是他这个战神虽然是国主钦点,但是并没有得到全国上下的认可,因为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在外人面前展露过自己的实力,而且他也没有得到水月镜的认可。
除了这件事,思簇国的国主赵楠还因为召集了多位外野丹修公然在五台山上炼丹,而受人诟病。
所谓外野丹修就是不被炼丹宗承认的丹修。
这些丹修往往都是因为私自炼制禁忌丹药,查阅古老丹籍的时候,犯了忌讳,而被炼丹宗除名,是炼丹师中最为人不齿的过街老鼠。
可赵楠非但没有将这些人赶出自己的国界,还将他们奉为国师,利用五台山上的青铜大鼎炼制龙穴丹,此等丹药以龙血为主要,然后搭配上蛇胆,牛黄,三蜂蜜等,一起炼制而成,可以提升食用者的寿命,但也会迷人心智,使其灵魂堕落,变成只知道嗜血的恶魔,早在千年以前就已经被列入禁忌丹药,绝对不可以炼制。
如果不是炼丹宗即使制止,真不知道思簇国会变成怎样的人间炼狱。
收起有关于邨州所有信息的名单。
死面虫降落在一片树林间。
天空突然下起小雨,远处传来闷雷声。
今夜已经注定无法赶路,四处也没有山洞用来避雨。
不夜良收起死面虫,然后从寸守物里取出一张土崩符,贴在脚下,轻轻一踩,一面石壁拔地而起,不夜良又用搬山印,从地下拔出两块巨石,将三块巨石垒到一起,形成一个山洞,拿出两张光照符,贴在两侧石壁上,洞里亮堂堂的。
穿上黑袍遮风挡雨的不夜良走出自己垒好的石洞,从树林里随便捡来一些有些浸湿的柴火,放在光照符下晒干,将其点燃,又找了拿出买来的干肉和酒壶放在火堆上,木偶人又从外面搬进来一些石头,堆在洞口前面挡雨。
不夜良和木偶人两个人,坐在地上,一人吃着烤热的干肉,喝着清酒,一个依着墙壁,看着外面的雨丝。
雨越来越大,闷雷也变成了响雷。
渐渐的,不夜良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雨势没有减缓,而且还从风中刮进来一股腥臭的味道。
这种味道淡淡的,虽然完全被烤肉的味道盖过,可是每当外面挂起小风的时候,这种腥臭味就会顺带着挂进洞里。
木偶人慢慢支起身子,探出头,雨水打在它脸上和眼睛上,慢慢滑落,落在地上,不夜良这个时候才发现,土地是紫色的。
雨水也是紫色的。
木偶人缩回洞里,指了指上面。
不夜良点点头,四向秘法之北至,仔仔细细的勘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发生这种情况,只会有两种可能,要么周围根本没人,要么此人的修为远高于不夜良,才让他没有办法勘测到他的存在,以不夜良现在的丹田中的灵力储存情况来看,能够不被他侦测到的,那也就是有着天境以上的修道者。
木偶人对灵力的敏感超乎寻常,如果它真的感觉到了不对劲,那么就只可能是第二种可能性。
看来这次的鬼天气,如上次在祥云国遇到的那样,有人在作祟。
难道又有天境修为的强者在上面比试。
要不是自己修为不够,真想再上去看看,上次在祥云国就只看了一个结尾。
不知道天境修为之间的对碰,是不是真如书上所说那般精彩。
就在此时,不夜良又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微微抬起头,对面亮起两个白色光点。
在看到光点的一瞬间,不夜良不带任何犹豫,直接抓着木偶人,将其收进寸守物,钻进雨里。
那种寒芒刺背的感觉,再次降临在自己身上,如蛆附骨。
不夜良惊恐的看向身后。
不会这么背吧!
第二百一十六章 暂住
不夜良将木偶人收进寸守物,然后戴好兜帽,同时戴上斗笠,将整个人都隐藏在斗篷里,快速先镜月山的方向略去,单手放在短刀刀柄山,另一只手里捏着两张符箓。
一张是闲暇时刻写就的万剑断剑符,一张是最近修习的百战成阵符,是百战成兵符的加成符,可以将方圆十里瞬间打造成一座法阵,等到以后修为境界提升,方位还可以扩大到百里,可以说是阵法和符箓两相结合的成功品。
早在不夜良从石洞中窜进雨里,就已经把短刀从后背转移到了大腿上。
现在还不明确对方来此的目的和目标,如果就只是来此威慑自己,如果真是自己在无意间冒犯了对方,那么自己可以赔礼谢罪,但如果真就遇到了一位滥杀无辜且没有章程的野修,那自己今天也许就要栽在这里了。
看对方气象,天境修为已是无疑了。
自己现如今的修为境界对上天境,完全就是死路一条,所以不和对方碰上最好。
看着前方突显而出的一个小黑点慢慢变大,轮廓分明。
不夜良猛然攥紧手中符箓,长出一口气,刚才符箓险些被他扔出。
回头望一眼。
已经看不清那人的身影。
不夜良转过头,摘掉了鬼面具,收进斗篷里,加快脚步,想要快一点到达镜月山地界。
只要到了镜月庙所管辖的地界,如果那人选择在那个时候出手,就要做好面对整个镜月庙反击的后果。
作为一洲之地都可以排得上名号的门派,天境修为的修道者是必不可少的,而且数量往往还不是一只手。
在邨州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如果哪座山头被某个门派占据且没有任何蜚语传出,那么这个门派坐落的那座山头就都归这个门派所属,这本没有任何非议,但是除却山头之外,方圆百里都要算进这座门派的管辖之地,只要胆敢有人擅自闯入,而且是被人所追杀的情况。那么无论那个人是被仇人追杀,还是被那些见钱眼开的野修当成了软柿子捏,想要杀人越货,山头所在门派都可以先礼后兵,帮助那位被追杀的人,承担起反击的责任,哪怕是把那些前来追杀的人打死了,都不会受到半句职责,即使是被躲进门派的逃亡者所连累,门派因此受到沉重打击,那么附近山头的门派和所在地界的国家城池,都会不讲任何理由的承担起报仇的职责。如果遇上门派实力雄厚,朋友多的,可能还会被对方找上家门,与那些人好好的讲一番道理。
无论门派大小,只要是能够占据一山之地,那么都会有一座护山大阵的存在,只是护山大阵的品相和威力有所差距,但无一例外的是,只要是有人在不通报的情况下,擅自闯进拥有护山大阵的山头,就会遭受到护山大阵的攻击。
眼下不夜良的遭遇就如这条规矩所言,身后有人追杀,且马上就要进到镜月山的管辖地界了。
只要身后那人真的敢在这里动手,那么他就可以放心的扯开喉咙喊‘有人追杀’,到时候不用他解释,自会有人替他‘主持公道’。
穿过雕刻着镜月山三个字的石碑的瞬间,不夜良感觉到自己仿佛穿透了一层薄膜,脸上有东西一扫而过,而后镜月山整座山峰都开始了剧烈震动。
数道人影从山巅或半山腰处一闪而逝,化作道道虹光,降落在镜月山山脚,有一人距离不夜良就只有一步之遥。
那人穿着镜月庙的专属斗篷,身后有一轮弯月,后腰背着一把大刀,月辉照应在那人脸上,打出阴影,正是镜月山新晋内门长老尘复。
其余从镜月山不同位置赶来查看此处情况的外门长老,在见到尘复露面后,都有不约而同的感慨和惊讶。
众人纷纷行礼,“尘复长老。”
尘复站在最前方,看着面前擦汗的青年,轻轻点头,不曾言语。
不夜良起初还有些担心,但是在见到来人后,心中大定,笑容灿烂,“尘复前辈。”
不夜良自是认识尘复,尘复也当是认识周天申。
只不过尘复认识的是那个周天申,而不是眼下这个。
那些外门长老直起身,面面相觑,面露疑惑,不过好在尘复并没有让他们困惑太久。
尘复转过身,向那些原地等候的外门长老解释,“这位是陆安时当年前往黄昭学院求学同乡,陆安时眼下正在闭关,准备进阶天境,你这是为何...?”
后半句话,明显是对不夜良说的。
不夜良笑着拍打斗篷上的灰尘,“说来话长。”
然后,不夜良转过身,远眺,并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转过身,面对尘复好奇的目光,询问道,“我恐怕要在你们这里躲避几天,不知道现在合不合适?”
尘复点头,“当然可以,请随我来。”
尘复对周天申的记忆,至今还只是停留在当年护送陆安时回乡,相处的那几天,谈不上好坏,但也不是十分亲近。
不过他对老槐村那个风水宝地,却是记忆犹新,想着等到自己闭关的时候,可以去那里暂住几天。
尘复让那些随自己一同来此的外门长老先行一步离开,自己领着不夜良在山上兜兜转转,来到一处院落。
两人在路上聊了很多。
其中就包括不夜良被追杀和陆安时马上闭关,进阶天境,这两件事。
尘复推开院落大门,从袖子里拿出一串钥匙,轻轻数着,找到其中一把,打开院子里正中间的那扇木门,点上油灯,屋子里多了一些光亮。
不夜良打量了一样屋子,床铺和茶具都还不少,而且都很崭新,没有灰尘落地的痕迹,应该是有人居住过的原因。
尘复和不夜良坐在一张桌子的对面,不夜良从寸守物里取出两壶酒,将其中一壶放在尘复对面,尘复摇摇头,笑道,“陆安时马上就要闭关,进阶天境的时候会引发天地异象,到时候整个镜月山都会受到牵连,为了防止天地异象外泄,到时候我们所有长老都要各司其位,这酒就留到那之后再喝吧。”
尘复环顾四周,“这片院落本就是我们用来接待客人的,前几天刚走了一位来此拜会的旧友,算是和山门有些交情,每当客人走了之后,山门的丫鬟奴仆都会把这些院子打扫一遍,你可以安心居住。”
不夜良拜谢,“有劳尘复前辈了。”
尘复笑道,“你和陆安时是同乡,我是他的老师,你叫我一声前辈也不亏,我看你气象,已是地心境,放在同龄人中也是不差。”
不夜良打开酒塞,小喝一口,“和陆哥没法比。”
不夜良手捧着酒壶,问道,“前辈刚才所说的防止天地异象外泄是什么意思?”
尘复回答,“修道者进阶到天境的时候,会引发一系列的地动山摇,天地失色,我们称之为天地异象,除此之外,最大的影响就是周围山水的转移和灵力的凝聚和打散,想要成功进阶天境,就必须在丹田中构建出一座小天地,这对灵力的需求可是很大,但是成功进阶到天境之后,修道者也会反哺这方天地,届时会有很多气运留在这方天地,这些气运对于地境修道者而言,可是大机遇所在,现在山门就有一些需要这些机缘的徒子徒孙,要是经此一事能够得到明悟,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山门,都是一件好事。而我们这些长老的存在就是防止这些气运和灵力泄露到外地,为他人做了嫁衣。说不定周公子也可以在这场天地异象中,得到属于自己的机遇。”
不夜良很是谦虚,“愧不敢当。”
而后询问,“陆哥在哪里闭关,不知道他进阶天境的时候,我能不能旁观?”
尘复脸色古怪,不假思索道,“陆安时此时正在镜月山山地的禁地闭关,那里是我们镜月庙门人用来闭关之所,平常也不是什么严令外人进出之地,只是现在陆安时在那里闭关,门主为了他着想,便不让我们待在那里,只留了几位太上长老守候,暂时将那里圈定为禁地,周公子想要与陆安时见面,只需要在这里静等几天便可。”
不夜良露齿一笑,急忙摆手,“不打紧,不打紧,陆哥进阶要紧,对了,麻烦尘复前辈帮我把这些东西交给陆哥。”
说罢,只见不夜良从一枚刻有蓬莱二字的玉佩中,取出一个剑匣和一个玉盒。
剑匣横放在桌子中央,尘复清楚的感受到一抹清冷之意从剑匣中流出,打开剑匣,道道粗如婴儿手臂的剑气从那把断剑剑刃中冲出,直直的扑打在自己身上的法袍上,留下一道道涟漪。
尘复大喝一声,一拳将那些环绕自己左右的剑气打散,而那些碎掉的剑气化作一条溪流,重新流回进断剑剑刃中。
再看向那个玉盒,四面皆雕刻图画,有弯腰播种的老人,识线缝补的老妪,下河捕鱼的汉子,捉捕萤虫的稚童,最上面的玉盖上镶嵌着一颗红色圆珠,波光流转,荧光围绕。
不夜良将两者一起推向尘复,随后又拿出一个普通的小木盒。
打开,里面有六块天涯石。
看其成色,应该是上品的上等货。
尘复大惊,迅速隔绝出一个小天地,防止此间屋子的宝物气象外泄被旁人查询,平白引起祸端。
不夜良微笑,双手放在桌子上,“这些东西算是我给陆哥的谢礼,而这六块天涯石,当是给尘复前辈的见面礼。”
尘复平复下躁动的心绪,眼睛则紧紧的盯着那六块天涯石,如今的他是地藏境七关,是前几日突破的,如果有了这六块上品天涯石,不说可以直接突破到天境,但是在未来进阶天境之时,一定可以派上用场。
自己没有陆安时那样的资质,早作一些准备,也未尝不可。
尘复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这个才见面两次的周天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问道,“周公子这份大礼,尘某可受不起。”
不夜良摆手,“尘复前辈先别急,其实我这样做,是有些事情需要您的帮助。”
尘复恍然大悟,难道是山外的那位天境。
不夜良点头,“我也不知道怎么惹到了那位天境强者,二话不说就要杀我,要不是尘复前辈和诸位长老赶到,我恐怕就要做那贼人的刀下鬼了,所以这笔天涯石既有谢谢前辈的意思,也有想要前辈再保我一次的打算,等到我离开镜月山的时候,希望前辈能送我一程。不远,只到那逍遥城外便可。”
逍遥城是思簇国的国城,不仅国殿有护山大阵,其城内还有逍遥,远在两位天境强者,而镜月庙因为那面水月镜的缘故,和思簇国已是联盟关系,想那不知跟脚的天境强者,也不敢在一城之前杀人。
尘复思索再三,还是选择同意。
毕竟事关自己未来进阶到天境。
收起天涯石,和那两件宝物。
两人又聊了一些闲杂小事。
尘复起身告退。
不夜良起身相送,然后静坐房中,直到天亮。
第二百一十七章 见面
第二天,天蒙亮。
不夜良推开房门,身穿一身青衫,腰系一根普通的青布,只在上面悬挂一块玉佩,所有的家当都被他放进了那块玉佩寸守物中,来到院中,从寸守物中相继取出木偶人,水缸,竹椅,竹桌和一副棋盘,茶具。
宽阔的院子摆放这些东西绰绰有余。
不夜良坐在从小笔山搬来的竹椅上,接着从寸守物里取出一把青竹扇。
扇面上有一副老翁喝酒图。
这是他自己的东西。
打开青竹扇,轻轻扇动,一股清风袭来,略带酒气。
不夜良将青竹扇放在桌子上,慢慢起身,拿起茶壶,走到柴房,从里面的水桶中舀来一壶水,接着走到院中的那口水缸前,从里面取出一粒水精,是为该水缸中的水运精华。只不过由这口始终被青紫色雾气围绕的大缸中孕育而出的水运精华,因为青紫色雾气渲染许久的原因,带上了一些雾气的属性。不夜良将这粒略微泛紫的水精扔进茶壶,壶中井水泛起波澜,一圈圈涟漪从那粒水运精华处泛起,久久没有平复。
不夜良盖上茶盖,再次走进柴房,将茶壶直接架在炉灶上,搬来两三根柴火,放进炉灶中,从袖子里抖落出两块打火石,轻轻一碰,火星溅落在柴火上,熊熊大火,烧沸壶中水。
待到壶水能够烹茶,不夜良用青衫裹住手指,端起茶壶,来到院中心,将茶壶放在桌子上,此时刚好响起敲门声。
不夜良会心一笑,吩咐木偶人去开门。
木偶人还在摆弄那只结茧蜘蛛,听到不夜良的呼喊,从地上站起来,打开远门。
院门外站着尘复。
尘复走进院子,不夜良招呼他坐下。
木偶人蹲在一旁自顾自的玩。
不夜良倒好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放在尘复手边,自己拿起一杯,坐在竹椅上,轻抿一口,拿起桌子上的扇子,慢慢扇动。
尘复笑道,“周公子好雅兴。”
不夜良微笑,“打发光阴罢了,尘复前辈有事?”
尘复点头,“我已经将周公子所赠的两件宝物交给了替陆安时把关的门主,由他待交给陆安时,不知怎得,门主他老人家提出想要见你,不知道周公子方不方便。”
不夜良笑道,“当然方便,我们现在就走?”
尘复已经站起身,“陆安时还在为进阶天境作最后的准备,现在去最好,要是去晚了,等到陆安时的闭关之地彻底成为禁地,那就谁都进不去了。”
不夜良一口喝掉杯子里的茶水,用青竹扇指着尘复手边的茶杯,笑道,“尘复前辈不喝口茶水,我心里总是有些过意不去。”
尘复也是一个讲究人,端起茶杯,慢慢喝尽。
不夜良用青竹扇敲打手心,让木偶人看家,自己随尘复一起离开院子,前往闭关之所。
路上
不夜良轻声询问,“尘复前辈,你该不会把天涯石的事情,告诉给了门主吧。”
尘复含笑道,“这件事情我自是不会乱讲,只是我看门主对那剑匣中的断剑很是仔细,想来应该是认识之物,周公子给我说说,那把断剑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剑意盎然的剑器。陆安时所修正好是剑道,有此宝物助力,构建丹田小天地当是会更上一层楼。”
不夜良用青竹扇掩嘴,斜阳瞥向尘复,“这把剑在我们家乡那边,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物,是陆哥的父亲,陆伯伯从山里挖来的,寇爷爷瞅着品相不错,就让我捎带过来,没想到正好赶上陆哥进阶天境,想着应该会帮上忙。”
修道者进阶天境的时候,需要在丹田中构建出一座小天地,用来容纳体内灵力,除此之外,还可以将外物带入其中,融合成为丹田小天地的其中一部分,这样修道者既可以更加构建出更加稳固的丹田小天地,还可以增添自身修为境界,裨益自身。
天境是一道决定修道者未来真正大道走向的一道天堑,只有丹田小天地足够完善,未来的大道才可以走的更加平稳和漫长。
所以尘复才会说,有了那把断剑,陆安时构建丹田小天地会更上一层楼。
听到此番解释,尘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笑道,“改日一定要再次拜访老槐村。”
不夜良问道,“尘复前辈不知道?”
尘复好奇,“知道什么?”
不夜良不以为意道,“老槐村封村了,因为距离身后无名山实在太近,村子总是遭受到山上窟兽的袭击,而且村子里的修道者就只有年迈的寇爷爷,以及武馆的蒙程伯伯。他们两人因为应该窟兽,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势,寇爷爷便决定举村迁移,现在村子被封,村民全都住进了天香县,尘复前辈要是想摆放老槐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尘复呢喃,“原来是这样。”
两人一路闲聊,脚步也不慢,先后经过大大小小的院落,还有水池和数座假山,私塾,练功房,然后沿着脚下的青石板路,来到一处山谷,又走上了一炷香的时间,最终在一座巍峨耸立的大山前停步。
期间不夜良问过为何陆安时进阶天境会受到如此关注,不仅是门主出面把关,就连那些早已不问山门事物的太上长老们,也会出门替陆安时把关,对于一个镜月庙的内门弟子来讲,这恐怕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尘复的答复则是很值得玩味。
就因为陆安时是镜月庙有史以来,破关速度最快的门人,他就应该有此殊荣,更何况他还做成了那件大事,一件足以改变镜月庙历史的大事。
原来陆安时在进阶到地藏境之时,曾下山游历,在一座荒无人烟之地,斩杀了两只同他修为境界无二的窟兽,外带一只从先阳地界流窜到白龙地界的死灵,同样是地藏境,皆成了陆安时的剑下亡魂。当然这些也都不算什么,人族本身就占尽了优势,同境界之下,窟兽,死灵和精灵除了多一些本命神通之外,其实是要弱于人族,再加上当时陆安时有尘复这个同样进阶到了地藏境的师父陪同,胜算要大很多。只不过最重要的不是这一点,而是陆安时当初进入的那块蛮荒之地,本是思簇国为那两只窟兽和死灵设定的围杀之局。
本想依次猎杀窟兽和死灵的思簇国因为陆安时的乱入,前功尽弃,好在陆安时也没有托他们的后退,不仅帮助他们将窟兽和死灵斩杀,而且还将那两只窟兽的灵根转增给了当时隐瞒身份的思簇国国主赵楠,至于那束真正死去的死灵的参与魂魄,则是被陆安时送给了谷之文,一个戴着纯白色面具的少年。
赵楠对陆安时很是器重,不过没有当面点破自己的身份,因为他想要招纳陆安时为他所用,还需要进一步了解陆安时的心性,以防自己被陆安时的表面蒙蔽。
如果陆安时所作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获得他的赏识而演的一出戏,那对赵楠来说,陆安时将是一个及其危险的存在。
不过好在,陆安时接下来的表现没有让赵楠失望。
赵楠便有意拉拢陆安时,但是镜月庙作为邨州六大门派之一,它的墙角也不是谁都可以挖的。因此,赵楠便提出了一个镜月庙绝对不会拒绝,且对陆安时好处极大的条件。
那就是将镜月山山上的那面水月镜,作为陆安时进阶天境的礼物,送给陆安时,但是陆安时需要担任思簇国五十年的供奉,而且如果未来思簇国遇到了灭国的危机,陆安时必须出手帮助。
思簇国和镜月庙的联盟,就此建立。
天境修道者的寿命是七百岁到九百岁不等,如果陆安时真的顺利进阶到了天境,那么以他现在的年龄,才不过二十来岁,就算是担任五十年的供奉,也不过就是七十岁而已,这般年龄即便是放在地境修道者中,也是相当年轻了,更何况是在天境。
陆安时欣然答应,但是想要取走那块水月镜,只是得到赵楠的允许还不够,还要得到水月镜自身的认可才算可以。
作为被思簇国战神使用的法器,水月镜的品相自是不低,说不定早就有了自己的灵智,毕竟那位战神暴毙,可是因为冲关神境。
神境已是传说中的境界,天首大陆存在万万年,真正到达神境的也不过就那几人。
所以思簇国上上一任战神使用过的法器,定不是凡物,只是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陆安时不仅成功的收复了那面水月镜,使其成功认主,而且用时极短,令人瞠目。
在外人看来,水月镜自动认陆安时为自己新一任的主人,这个说法要更加稳妥一些。
究其这几件事,陆安时一时间成为了白龙地界的风云人物。
这也就难怪陆安时进阶天境,会受到山门众多高手的庇护,毕竟他的进阶事关重大。
不夜良跟随尘复走进谷底深处,在一面青铜门前停下。
尘复示意不夜良稍等,自己走到青铜大门前,将腰间上的一块令牌取下,放在青铜门上的一个凹陷处,一片光芒闪过,青铜门兀自打开,传来粗重的摩擦声。
尘复挥手示意不夜良随他一起穿过青铜门。
第二百一十八章 旁观
不夜良收起青竹扇,跟在尘复身后,两人相继穿过青铜门。
青铜门在两人身后关上,面前是一条黯淡的甬道。
甬道很长,两侧的墙壁上开辟出了很多的铁门,现在每一个铁门上都挂上了写着无人的牌子,应该是为了陆安时的闭关,将所有人都赶出去的缘故。
墙壁上还挂有很多挂灯,里面燃有橘黄色的火焰,足以照亮整条甬道,且火光不刺眼。
走了很久,前面突然出现一个拐角,走进去,又是一大段向下的甬道。
尘复走在前面,细心解释,“陆安时闭关的地方,是历代只有山门继承人才可以前往的,那里不仅灵力充沛,汇聚了整座镜月山的气运,而且还有历代山门门主镌刻的心得,这些条件对每一个即将进阶天境的修道者,都是锦上添花。”
不夜良暗自点头,心中却有些忧虑。
很显然,陆安时现在正在被当作镜月庙的下任门主来培养,不知道他在得知老槐村已经覆灭的消息之后,会不会冲动行事。还是选择隐忍,等到自己成为了镜月庙的门主,然后再带领整个镜月庙去寻找杀手。
不夜良觉得陆安时会选择后者。
不夜良曾在杀手之乡见到过一位中年杀手,那位中年杀手接到的暗杀目标就是陆安时,当初不夜良毫不犹豫的接下了这个任务,就是为了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来找陆安时,顺带着将老槐村的事情,告诉陆安时。
至于对尘复的那点见面礼,则是因为另一件事。
两人又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在一扇画满字符的大门前停下。
仍旧是不夜良在原地等候,尘复手指弯曲,轻轻叩击大门,不多时,声音从门内传来。
大门被从里面打开,尘复示意不夜良跟上。
走进房间,看到陆安时正盘腿坐在房间的正中间,以及四位同样是盘腿坐在陆安时四个方位,穿着镜月庙的专属斗篷,正在呼吸吐的青年,他们身边都或跟着一位穿着镜月庙专属斗篷的中年人,应该是他们的山门师父。其中有一位戴着纯色面具的青年,引起了不夜良的注意,因为他的身边并没有其他人陪伴。
陆安时身后有三位坐在蒲团的老人,闭目养神。
有一人手拿拂尘,丝丝金线在其中萦绕,有一人手捧铜镜,镜面水波粼粼,还有一人手持剑匣,横放于身前。
为不夜良两人开门的是一个穿着浅色长袍的短发男人,关上门,短发男人走到尘复身边,耳语几句,接着便独自离开了房间。
尘复绕行到陆安时身后,面朝三位老者,拱手行礼,“门主,两位长老,周公子到了。”
位居中位的老人睁开眼,手指轻轻擦过膝盖上的剑匣,轻声道,“你们都先出去。”
尘复退下,与其他站立着的同门师兄弟一起走出房间。
老人挥手隔绝出一方天地,防止他和不夜良之间的对话被旁人听到。
老人微微一笑,“我名叫张承,是这镜月庙的第三任门主,今日找你来,是想当面道谢周公子的赠宝之情。”
不夜良在老人面前,不敢有任何的托大,拱手道,“前辈客气。”
张承点头,抚须笑道,“周公子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这柄断剑,又可曾遇到过其他物件?”
不夜良不假思索道,“这把剑是陆哥的父亲交给我的,只说送给陆哥,至于有没有找到其他东西,我也不知道。”
张承微笑,仰头,长叹一声,好似自言自语,又似在追忆,说与后人听,“其实,这把剑本就是我镜月庙的立身之物,当年被师兄拿走,说是要去斩妖除魔,其实无非就是一个放不下罢了。自那以后,师兄便再没有回来,这把立身之物也就跟着师兄一起失踪了。山门寻找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回归山门,这是天意,周公子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应当有这机遇。”
张承左后方的老人睁开眼,轻轻摆弄手中拂尘,笑问,“不知道周公子师承何门,可愿加入我镜月庙?”
不夜良用手指擦着鼻子说道,“我早年曾进入黄昭学院求学,如今算是学院的内门学子,今日只是暂时回家,来日还是要回到学院的。”
那老人笑笑不言语。
另外一位手捧铜镜的老人,笑道,“何由,你这个老小子,怎么刚一出关就想收弟子,该不会是看到师兄有了陆安时,你有些心痒难耐?可惜啊,人家不买你这笔老账”
拂尘老人名刘由,是镜月庙所存的太上长老之一,算是张承的师弟,只是两人并不同师,最后一位老人名为何敬,是张承的亲师弟。
刘由瞪眼,“我收不收弟子,管你什么事,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何敬反驳,“嘿嘿,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爱发脾气。”
不夜良站在原地,笑看两位老人之间的插科打诨。
镜月庙作为一州之地都可以排的上号的门派,太上长老是必不可少的一个因素存在。
也正是有了这些老人的存在,门派才能称得上‘老’这个字。
张承干咳一声,及时出声制止两人,“你们两个,刚一出关就在这里吵吵吵的,真不害臊。不过我这师弟提了一嘴,那我们就索性都把话说开了。周公子,你可愿意加入我镜月庙,虽然你现在是学院的学子,但是学院对于你们以后的归属,并没有明言警告。你现在加入我们镜月庙也是可以的,”
不夜良思索片刻,问道,“我想请问,各位前辈为何想要我加入镜月庙?”
何敬和刘由相视一笑,很有默契的选择了沉默。
张承呵呵一笑,手指轻轻敲击剑匣,“你很想知道?”
不夜良咧嘴一笑,“也不是太想知道。”
何敬和刘由又是相视一笑,这小子还挺有意思。
张承说道,“告诉你也没关系,收你为门人,主要还是在于陆安时这些年的表现,尘复应该把事情都告诉你了吧,说这话可能有些损人利己,我很想看看同为老槐村的你,会达到什么地步,虽然现在还有些言之过早,但是仅凭陆安时这几年的表现,我就有四成的信心,他可以达到那种传说中的境界,最差也是天势境。如果你和他一样,有着同样令人匪夷所思的天赋,那你们两人未来进入到神境的几率就有了六成。”
不夜良问道,“前辈何须此言。”
张承笑道,“这就是修道者所修大道的玄妙之处,时间快到了,如果周公子真的有兴趣,不妨等到陆安时成功进阶到天境之后,我们再聊。”
只见房间最中间的陆安时,盘腿而坐,在他的丹田之处,悬停着一个青色漩涡,天地间的灵力按照漩涡的旋转方向,流进陆安时的丹田中,整个房间中充满了灵力,气流涌动,罡风伤人。
张承起身,挥袖,四座相互隔绝的小天地将陆安时周身四人笼罩,再一挥袖,悬停在陆安时丹田处的青色漩涡慢慢移动到他的头顶上,扩大数倍,整间房屋被灵力气流裹挟,墙壁和房门上亮起荧光,皆是符文。
门外响起呼喊声,应该是尘复等人察觉到了此地的异象。
张承没有多言,弹指,一道符箓化作一抹虹光,快速消失在房间中,应该是一道传声符。
收到张承的传声符,尘复等人一起离开禁地,走出谷底,来到镜月山上,发现天空异象横生。
大片黑云从四方聚集,将镜月山笼罩,缓缓下压,其中窜出数道雷电,打在一起,轰隆作响,此外还有数道连天风柱,刮卷在镜月山四周,令人心生寒意。
镜月山的护山大阵早就已经打开。
按照事先计划好的,镜月庙所有的长老,分列各处,只等山顶上的太上长老汪久良发号施令。
尘复来到自己的位置,两手紧紧握住,表面有灵力萦绕。
修道者在进阶天境之时,会引发天地异象,越是牵扯天地越多,引动的天地异象越诡谲,未来的成就越大。
汪久良在心中感叹,这般阵仗,也是好多年都没有遇到过了。
这位长卦老人自认见多识广,早年更是背负一把大刀,造访黄昭子庙问刀,只是进阶天境就要引动这么大的天地异象,他也是第一次见。
镜月庙得陆安时,此后必将登上邨州山巅。
密室内,房间早已经充满了灵力,要不是张承两次出手,帮助陆安时减缓吸收灵力得速度,恐怕陆安时此时早已经苏醒,很难引发进阶天境得第二条件。那四位将要借由陆安时进阶天境,从引动的天地异象中获得机遇的青年,在符文的保护下,安然无恙。
不夜良的处境也有些难过。
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的他,为了防止自己卷进房间上空那个越来越大的青色漩涡,只能盘腿坐下,亮出短刀和竹剑,两者分列两侧,在他的一心二用中,磨砺刀锋和剑意。
镜月山外百里处
一双苍白眼眸悄然亮起。
第二百一十九章 动手
修道者进阶天境共需要两个契机,其一是丹田必须要有充沛的灵力,要足够构建起丹田小天地后且有盈余,防止因为气血空虚而造成的暗伤,其二就是要斩杀心魔。心魔乃是修道者修道路途中的一大障碍,书中有言,相由心生。只有斩尽心魔,才能成为修道大成者。
陆安时现在已经具备了足够多的灵力,一直紧密关注着的张承及时切断了空中漩涡和陆安时之间的联系,将漩涡用力揉搓成了一颗饱满的珠子。
波光流转,璀璨夺目。
将珠子收进袖中,张承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剩下的就要交给陆安时自己了。
房中的灵力因为没有了漩涡的牵扯,慢慢回归自然,不复向前的狂暴,还在磨砺刀锋和剑意的不夜良睁开眼,发现那四人还在呼吸吐纳,想来机缘还未到,而身前的陆安时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夜良想要出声询问,却看到张承正在向他招手,恐打扰到陆安时,不夜良便使用一张转瞬即逝符,直接瞬移到张承身边,一屁股坐下。
张承没有睁开眼睛,却能够感受到身边传来的符箓的灵力涟漪,笑问道,“周公子会画符?”
不夜良说道,“略知一二。”
张承点头,“真是博学多才。”
张承心中对不夜良的认知又加深了一些。
也不怪这位修为境界已到天威境的门主对不夜良太上心,主要还是陆安时展现的天赋太过吓人,不过两三年的光景,就已从地境到天境,先前他的那番陆安时独自一人至少有四成的几率可以进阶神境,也并不是无稽之谈,这是他和身后的两位师弟,以及如今正在镜月山山巅翘首以盼的师兄一起算出来的。如今镜月庙只有四个天境,算上眼前的陆安时,就是五个。镜月庙在六大门派中位居第三,如果能够把不夜良拉拢过来,前提是他同样具备陆安时的修道天赋,等到两三年就能再多出一个天境,还有尘复和他余下的三个弟子,也都是修道翘楚,哪怕这四人中只有一个人进阶到了天境,那么镜月庙就能有足够的底气把位置向上挪一挪,更何况还有陆安时这个最大的变数在,如果陆安时能够继续保持这种进阶速度,不出两年,进阶到天势境,六大门派中第一的位置就一定是镜月庙的了。
宗门建在白龙地界的凄惶旗是六大门派的执牛耳者,虽然天境的数量要比镜月庙多四个,但是真正的顶尖高手也就只比他高出两关的修为。
也就是这两关的修为,使凄惶旗成为了邨州实力最雄厚的门派,而他们的太上长老也是邨州明面上的最强者。
到了张承这个境界,对于感应同境界的存在,已经可以用非比寻常来形容,早年他游历大陆之时,也是遇到过几位修为通天的高手,但是他敢担保,邨州虽为一州之地,但是最顶尖的强者也就是天威境,天势境也有,但是这种老怪物肯定不会甘愿成为某个门派的供奉,所以明面上的第一也是第一,他已经眼馋很久了。
不过这些也都是他们师兄弟四人的‘一面之词’,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不夜良的打算。
买卖不成仁义在,真到了那个时候,向他讨要几张符箓的画符之法,再让他教会那个孩子,那镜月庙凭空多出一个符箓师,也是稳赚不赔。
此间种种,不由得张承不上心。
陆安时现在已经到了进阶天境的第二阶段,斩杀心魔。
心魔分两种,外显和内察。
外显就是修道者将心魔挤出自己的丹田,通过外力将其斩杀,当心魔外显的时候,旁人是同样可以出手的,但是心魔的实力会因为外界灵力加持的原因,瞬间暴涨。
内察就是修道者直接在自己的丹田中,将心魔斩杀,通过此方法斩杀心魔之后,修道者不仅可以顺利进阶到天境,还会更加裨益身心,甚至曾有人将心魔在丹田中炼化,成为了丹田小天地的看门物。
陆安时久不作为,想来是想通过后者斩杀心魔。
张承作为天威境的高境界者,其实是可以进入到陆安时的丹田中一探究竟的,只不过这对两者来说,都没有好处。
镜月山之所以摆出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防止陆安时的心魔外显,而他又无法独自应对,到时可借由宗门之力斩杀心魔,要是能够将其炼化,说不定镜月庙还会得到一桩属于山门的机遇。
不过一切都因陆安时起,那便听他意见,无论是何种方法,带来何种后果,对于镜月庙都是好事。
不夜良坐在张承身边,拿出金色酒壶,慢慢喝酒,静等陆安时的行动。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
丝丝黑气开始从陆安时的七窍中流出,飘荡在空中,逐渐汇聚成一只阴物的模样。
那阴物起先只有一颗模糊的头颅,看不清五官,断断续续,好似出生婴儿的哭声从黑气中传来,随着黑气的不断聚集,阴物逐渐有了粗壮的四肢和背上一双巴掌大小的翅膀。
有了较为完整的身体之后,阴物便想着快速逃离这里,只要它能离开这里,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调养生息,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成为实力强大的死灵,那它以后也就再不用像现在这样寄人篱下。
阴物并不是陆安时的心魔,只是陆安时在对战心魔时,逃出来的一丝气息。
不夜良瞅着阴物掠向大门,想要出手阻击,却被身旁的张承拦下。
何敬轻笑,“周公子不必出手,这个孽畜逃不走的。”
阴物向房门冲去,来到大门口,施展神通,两条粗壮的手臂幻化成两柄铁锤,阴风煞气,已经有了死灵族的形似,砸在画满符文的大门上,大门纹丝不动,反观阴物的两条手臂,受到符文的反噬,瞬间变得破损不堪。想要离开这间屋子,就必须要冲破那些符文,为了未来的自由,阴物不遗余力的冲撞符文,很快就只剩下一团暂时充当头颅的黑气,面目全非,奄奄一息,慢慢向大门方向移动。
张承见那阴物即使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想要逃离这里,不由得冷哼一声,一掌递出,一道大如簸箕的金光手印拍向阴物,黑气瞬间溃散,哭鸣不止。
而后的两个时辰里,又出现了五头由黑气凝聚而成的阴物从陆安时的七窍中飞出,在被大门上的符文伤到自身根本之后,再被张承一掌打散,没有一个漏网之鱼。
刘由见张承多次出手,下手极重,那些被他轰杀的阴物,无一例外,皆没有收揽阴魂的可能,紧皱眉头,在第六头阴物刚一现身,还没有完全凝聚出身体之时,急忙祭出手中拂尘。拂尘是他的随身法器,跟随自己已经百年有余,早已经有了心意相通之相,其中有几根隐藏极深的金色丝线,是当年他进阶天境的时候,他的师父送给他的进阶礼物,乃是八宝洋的宝物之一蛟龙须,可以通过特殊手法,炼制出具有独特功效的缚妖索。金色丝线单独从拂尘中飞出,纠结在一起,幻化成了一根特别细的缚妖索,缚妖索被刘由握在手中,金光闪闪,延长十丈长,依稀可见上面有蝌蚪大的符文在依次跳跃,缚妖索四处抽打,那只在房中逃窜的阴物很快就被缚妖索打散了大半个身体,剩余的黑气化作一颗珠子,冲向大门,原本抱着必死决心的阴物,想要来个鱼死网破,却被从后面追来的金色手掌一把攥住,逃无可逃。
张承呵呵一笑,用力一捏,将无半点阴魂迹象的珠子抛给刘由。
刘由收回缚妖索,接住珠子,放进袖中,看向身旁的何敬,佯装打了一个饱嗝。
何敬轻轻旋转手中铜镜,不理会刘由的无声炫耀。
机遇大小,都是收获。
此时,房间中央的陆安时终于有了动作。
现在也已经过去了五个时辰。
陆安时现在由原来的身形挺直站立,逐渐变为盘腿坐下,低头闭目。
见此幕,张承匆忙站起,难掩喜色,刘由和何敬也紧随其后,只剩下不夜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三位老人如此激动。
陆安时伸展双臂,开始在身前画圆,两手中指上有一光点,在空中移动的过程中留下轨迹,随后一个光彩熠熠的圆圈在他身前显现,一股股灵力化作溪流,流进漩涡中,交相旋转,一个较之前相比,更加光彩的漩涡出现在其中。
漩涡中的灵力并没有被陆安时吸收,反而越聚越多,逐渐形成了一个灵力充沛的小天地,而那个原本只是淡青色的漩涡也变得越来越青翠,越来越透亮,直到深蓝色。
镜月山山巅
层层黑云堆积在一起,雷电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狂风肆虐,四根连天风柱不断压迫镜月山的护山大阵,连同汪久良在内,所有人皆是一副闻所未闻的表情。
没听说过进阶天境,会引动这么大反应的天地异象。
汪久良双手负后,丝丝雷电在他的拳心萦绕,他已经做好了时刻出手的准备。
就看天道给不给他这个机会。
密室中
随着陆安时不断在身前画圈,那个圆越来越亮,越来越大,最后竟占据了整整大半个屋子,依稀可见里面有山,有水,有房屋,有瀑布,有客栈,有马道,有人,还有天地。
张承大笑,“好小子,竟然打算在丹田小天地中画出天地,这番气量,神境舍他其谁。”
刘由大加赞赏,“真是不枉山门对他的期许,这小子,够狂。”
何敬向前踏出一步,想要看的更清楚,“我是不是看错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众人看去。
果然,那个圆**现了很多的稚童,人人手拿纸鸢,笑声连连。
不夜良坐在那里,大半个身子都麻了,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难道这个陆安时,真就是他。
举起酒壶,大喝两口,不夜良猛然站起,将金色葫芦挂在腰上,轻声问道,“前辈,这就是天境在构建丹田小天地?”
此时的张承心旷神怡,看到自己门中晚辈如此,仿佛自己都年轻了许多,胸中突然生出万两豪气,“这才刚开始呢,刘由,何敬,带上孩子们。”
张承向前迈出一步,身形却已经来到陆安时身后,在他身上连点数下,陆安时瞬间清醒过来,仰起头,眼睛明亮,有气无力道,“门主。”
张承呵呵一笑,掌心温暖的放在陆安时的后脑,说道,“孩子,你做的很好,镜月庙有你,更好。”
两个好字,表明老人对陆安时的赞赏,以及自己心里是真的高兴,镜月庙能有此门人,定不负众望。
陆安时听闻,慢慢闭上眼睛,缓缓睁开后,脸上的颓废之意少了大半,但是身体仍旧虚弱,在老人的搀扶下,慢慢站起,看着身前逐渐缩小的圆圈,问道,“还没结束?”
张承听闻,一巴掌轻轻的拍在陆安时的脑袋上,“构建小天地本就是劳苦事,哪那么容易,但建成之后也是益处无穷,今天有我和两个太上长老帮你,你会轻松许多。”
张承松开双手,让陆安时自己摇摇晃晃的站在原地,说道,“现在构建丹田小天地的两个契机都已经具备,你可以动手了。”
第二百二十章 大小机遇
因为在丹田中斩杀心魔,而耗费了大量灵力和体力的陆安时,此时在身旁张承的帮助下,双手结出手印,正是蒙程曾经传授给他的静心印,陆安时呼吸减缓,心神入定,其中有天地的圆圈化作一粒介子,飞进陆安时的额间,留下一抹印记。
已经入定的陆安时,心神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一片正待开采的空白之地。
心神化作陆安时的样貌,一声白衣,仙采连绝,赤足行走,双脚踏足之地,出现一寸寸土地,清风吹过灰尘,陆安时的双手不断挥动,一道道灵力光柱从地面上喷涌而出,浇注在地面上,凝聚成一个宽阔无边的湖泊,湖泊中央的湖水向四周汩汩流淌,一座湖中凉亭钻水而出,其上有一张石桌,桌脚上刻了些许字符,有两个石凳,对面而摆,凳面上刻了两幅棋盘。陆安时双掌拍在一起,风浪从掌心中向外蔓延,所过之地,拔地而起一座座高山,山上出现一条条整齐古板的山道,山脚的山道两边出现两个石狮子,山顶则有一云中凉亭,里面空空如也。陆安时停步在那些还在向外喷洒灵力的光柱前,一拳将其拦腰截断,光柱砰然破碎,大如磨盘的水花在空中溅起,砸落在地上,就是一个世俗城池,一座座城池出现,其中闻有炊烟声。
镜月山山巅,空中厚积的黑云开始向两侧退去,一道炫彩光柱从中冲撞而下,周身萦绕着一层青翠雷电,汪久良向后退去,几近挣扎,才算是忍住了心中臆想,没有出手。稳定心神,转过身去,不再去看那道处处是机缘的光柱。天道如此,由不得他不动心。
突然,汪久良目光所及之地,出现两点白芒,逐渐靠近,是两条杀气腾腾的白线,看其路线,分明是朝着镜月山而来,难不成是有人算准了陆安时今天进阶天境,会引动天地异象,来此夺取机遇。
汪久良回头望去,眼神炽热,那道炫彩光柱是天道送给每个修道者进阶天境的机遇,理应由陆安时分配,怎么能够允许被他人夺去。
汪久良的声音在镜月山上空回荡。
“镜月庙众长老听令,务必阻拦那人进入镜月山地界。”
这时,尘复等人才看到镜月山上空有一人脚踩狂风,御风而来,居高临下。
护山大阵早已经开启。
那人也不着急,施展神通,将那四道通天的风柱收入囊中,声音似洪钟敲响,“既然还没好,那我就再等他一个时辰。”
尘复与其他人面面相觑,无人知道此人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陆安时的丹田小天地中。
此时,天空突然风云变幻,一道炫彩光柱砸落下来,将陆安时的心神笼罩在内,不断的从**现一个个手拿纸鸢的稚童,向那些城池跑去。
草长莺飞天,杨柳岸,小纸鸢。
数道人影从远处走来,陆安时一手撑起光柱,静静等候。
不多时,由张承带领的镜月庙等人以及不夜良来到陆安时身前十步远。
陆安时单手行礼,“门主,长老。”
张承点头,环顾四周,察看这片已经焕然一新的新天地,心神颤动,“大道可期啊。安时,这些小家伙就多多仰仗你了。”
陆安时再次行礼,“门主无需客气。”
何敬捧着铜镜,笑道,“有你这么年轻的天境,我们说出去,脸上也有光啊。”
张承三人,向后退去,帮助维持小天地的稳定,因为天境修道者在构建丹田小天地的时候,会引动天地异象,天地异象的发生往往伴随着机缘和福运,而这种玄之又玄,虚握飘渺的存在最终还是要回到修道者的身上,也就是他们构建的丹田小天地中,这个时候的丹田小天地是最不稳固的,稍有不慎就有崩裂的可能。
那几位同样被山门寄予厚望的门下弟子,在没有了张承三人的庇护,心神突然出现了短暂的飘忽,众人大惊,纷纷施展静心法诀,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的心神才算是没有被排挤而出。
这也难怪,毕竟陆安时的修为境界要远超他们几人,构建小天地的时候,需要陆安时的心神全部释放,对于低境界者的心神来说,更是一种煎熬,他们能够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为了能够让几人更加稳妥的寻求那些机遇和福运,陆安时挺直身躯,一拳轰出,那道连接天道的炫彩光柱被打退回去数丈远,溅出不少仙气飘飘的云彩。
来此寻求机遇的共有五人。
一身青衫,腰挂葫芦的不夜良在最左边,他原本只是想着能够近距离旁观陆安时构建丹田小天地的奇景就行,没想着寻求机遇,奈何张承一直在耳边循循善诱,说那天境引动的天地异象会带来怎样不可求的机遇福运,错过了就实在是太可惜了。反正不夜良也正在寻求快速破关进阶一事的途径方法,便跟随张承几人来到了这里。
就在陆安时以一人之力,顶起天道之时,不夜良迅速扔出短刀,刚好插中第一团掉下来的云彩,短刀飞回到他手中,云彩崩散,被不夜良的心神吸收了大半,剩下的,全都被金色酒壶吃进肚里。
不夜良右手边的是戴着纯色面具的谷之文,只见他双手在身前掐诀,腰上的青阳扇飞掠到半空中,无声打开,扇面上有一副山水击石图,从扇子里面跳出一只红眼狐狸,那狐狸虽没有修炼成人形,但是已经可以口吐人言行人事。但看狐狸双手叉腰,红眼闪光,仔细搜寻空中云彩,不消三息,真被它瞅见了一个中意的,双腿用力一跳,抓住一朵巴掌大的云彩,一口吞进肚里,然后心满意足的走回到青阳扇中,谷之文睁开眼睛,呼吸略显急促。
其余三人,各有神通。
有一人在身前召唤出一个巨大鼎炉,十指翻飞,十根由灵力幻化而成的细线从指心中钻出,在空中肆意穿梭,最终找到一朵最契合心意的云彩,将其收进鼎炉中,随后就地取材,分别在城池,湖泊和高山中搜寻到各种宝物,收进鼎炉中,开始炼丹。
有一人从指间扳指中拿出一个玉箫,放在嘴边,轻轻吹动,很多个蚂蚁大小的音符从玉箫中飞出,化作一只只灵蝶,翩翩起舞,而后选中一朵云彩,将其分而食之,最后又重新飞回到了玉箫中。
还有一人念动口诀,身躯倏然涨大近百丈,身上有无数条黑线熠熠生辉,轻轻挥动手臂,就有一道狂风刮过,陆地龙卷卷动天空所有云彩,汇聚一处,那人刚想将所有的云彩全部拿走,突然天空降下一道紫色雷电,巨大身躯被小蛇紫电缠绕,直接心神崩溃,被迫离开了陆安时的丹田小天地,白白的错失了一桩大机缘。
陆安时单手撑起,笑道,“实力不足,贪心有余。”
陆安时看向不夜良,“我还可以再支撑一段时间,你要是...”
不夜良摆手,打断陆安时接下来的话语,拍拍肚皮笑道,“吃饱了,吃饱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出手
陆安时微笑,“这样也好。”
机缘一事,不可捉摸,切记不要太过强求,否则只会事与愿违,伤了自己的修道根本。陆安时抬眼远望,思绪飘远,如果刚才那位可以凭借自家绝学,化身百丈巨人的旁门师弟,不那么贪心,不是想着把所有的云彩都揽到自家门口,而是只选取其中一朵,无论云彩大小,对他的绝学都可以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对于这种情况,他除了袖手旁观,再没有其他可做的。
一拳将那道炫彩光柱打出自己的丹田小天地。
陆安时双手轻轻拍打,从双掌之间掉落下一些粉末状的白光,堆积在一起,很快就有了小山那么高。
一个手拿纸鸢的女童从陆安时身后跑来,蹲在‘小山’旁边,将纸鸢放在脚边,然后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个比他的脑袋还要大一些的福袋,袋子两面各自绣着一个‘福’字。那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女童用手将闪着白光的粉末,一把把的抓进福袋里面,最后只在地面上留下了薄薄的一层粉末。女童怀抱着装满的福袋,腾出一只手,拿起纸鸢,站在陆安时身前,微微躬身行礼,表示感谢,然后递出拿着纸鸢的那只手,轻轻摇晃,奶声奶气道,“送给你。”
陆安时笑着接过纸鸢,反正都是他的东西,自己拿着也没错。
女童因为抱着沉甸甸的福袋,所以只能慢慢的走向那群还站在陆安时身后,不敢靠近的小伙伴,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纸鸢。走到人群中,女童好似炫耀的来回显摆怀里的福袋,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一座名叫‘女子’的城池。
陆安时回头张望那群被天道送来的孩童,轻轻一笑,递出手里的纸鸢,孩童们与他对视,然后一哄而散,纷纷回到各自的城池里。
陆安时尴尬的挠着头,扭过头,不知所云。
张承等人从不夜良四人身后现身。如今陆安时构建丹田小天地一事已经结束,这个小天地已经开始稳定下来,有了那群福娃帮助,只会愈发牢固,他们也就不用再这么辛苦的在一旁压阵了。看着身前的三个门下弟子,有喜悦也有遗憾,被赶出小天地那个人,是这三人中修为境界最高的一个,也是最有希望成为最早外门长老的那一个,只可惜实力够硬,就是本心还有些缺陷。张承看向不夜良和谷之文,前者也一定获得了机缘,就是不知道分量多少,总之有这么情谊在,就算最后对方不同意加入镜月庙,但至少也要比之前更好开口让他教授符箓一事。后者其实才是他亲自来这里的另外一个原因。
谷之文是谷族这一辈的长子,在很小的时候就从他的父亲,也就是谷族族长的手里继承了青阳扇和玄之面具。谷族是一个历史悠远的家族,距今已经存在了近千年,主要依靠贩卖窟兽灵根和精魂为生,前者多是交给族中偏房受任大理,只有贩卖精魂才会由族长亲自过问,而谷族之所以能够存在千年,依仗的也就是这贩卖精魂的生意。其族内孩子,未来多是修道者,只是大多天赋平平,成就不高,虽然家族对他们有意栽培,但是也鲜有在百岁之前就能够进阶到天境的,而这些能够在百年之内进阶到天境之人,无一不是家族重心,掌握了族中绝大多数的话语权,谷之文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人,也是迄今为止,谷族中为数不多的在七十岁之前进阶到天境,又花了二十年的时间,进阶到了天势境,寿命增加到了八百岁,凭借此天赋,上一任的谷族族长便将族长之位禅让给他,自己随后开始了云游四海的生活。而他这位从小就开始修道的儿子,天赋更是青出于蓝,虽然现在才只是地心境,较陆安时的天境,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而其中很值得玩味的一点是,谷之文从地火境到地心境,足足十个小境界,他只用了十天就已经全部破关,而他的父亲也在这个时候,给张承传来信件,细心询问自家儿子在镜月庙的修道,是否下山历练,过程又是如何,有没有做那些违背谷族族规以及镜月庙山规的事情,张承全都一一耐心作答,字里行间不曾有半句不满。随后张承立即下笔,又写了一封关于谷之文修为境界的事情,主要是询问关于谷之文修为境界一事,有没有与修道相差很多的禁忌,他好能够提前预防,防止谷之文出现大道根本断绝的情况。
将信传出,不到两天,张承就收到了回信,看过信里的内容,才发现自己的担忧都是徒劳,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即便将信扔进了火炉,所有的内容全都化为灰烬。
只是其中的内幕究竟如何,他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
思绪万千,总也有穷尽时。
刘由举着铜镜,大笑,“当初和思簇国联盟一事,其实归根结底,就是想把这面水月镜送给你,当作进阶天境的礼物,想着有这面镜子相助,你的丹田小天地会更加得天独厚,没想到你小子不只是天赋,就连天资都这么好,得到了这么多天道馈赠的福娃。陆安时,你真是羡煞了老夫啊。”
陆安时收起纸鸢,笑道,“太上长老就不要取笑小子了。”
何由点头道,“刘由说的没错,陆安时,你的天资的确很优秀,但是我也希望你不要忘了你是镜月庙的弟子,如果真的有一天,你因为自身的强大而做出了违背道义的事情,我一定会替山门替天行道。”
陆安时一脸正色,拱手行礼,“弟子谨记长老教诲。”
何由点头,看向张承。
张承同时看向他,脸色如常,而后笑眯眯的对陆安时说,“陆安时啊,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们就先离开了,对了,山门外面有一个天境正在叫嚣,既然你已经成为了天境,那就顺带着帮山门排忧解难,把他给解决了吧。”
包括不夜良在内的四人,在张承的帮助下,心神离开了此方小天地。
陆安时站在原地,笑容尴尬,“门主,还真是疼爱弟子啊。”
密室中
陆安时最先睁开眼睛,毕竟是从自己的丹田小天地中回神,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心神有任何的不适。
陆安时站起身,转过身,面朝张承三人的方向,躬身行礼,然后转过身,走出房间,轻轻将门关上。
心神已经回归本体的张承,睁开眼,呵呵一笑,刘由在他身后问道,“师兄,那个天境的实力不容小觑,陆安时恐怕不是对手,我们需不需要出去帮助压阵?”
何敬同样有此询问。
他们三人的修为境界要高于张承,在离开了陆安时的丹田小天地后,不会有那么强烈的不适。
张承说道,“不必了,眼前这些小家伙还没醒来,我们只需要在这里照看好他们就行,外面不是还有汪久良吗。”
两人见张承已经闭上了眼睛,也就放下了心中忧虑。
房间陷入了沉静。
镜月山山巅
白白错过了两桩机缘的汪久良从未像今天这么后悔,仰头看向天空,此时,空中厚重的黑云层已经开始慢慢向后退去,想来应该是那位叫陆安时的后辈完成了构建丹田小天地,天空逐渐晴朗,一个尤为明显的圆洞在黑云层中显现。
那个不知来历的天境也注意到了空中的变化,双手背后,手中握着一只纤细的炫彩小蛇。
汪久良看向那名天境,眼睛眯起,杀心四起,天境的敏锐让他同样注意到了那人手中的小蛇,暗自捶胸,如果不是自己在这护山大阵之内,那天小蛇原本应该是属于他的,即使自己抓不住这个机缘,也不应该属于这个来历不明,或者说隐藏的很好的天境。
只是一切都不可能重来。
不多时,山中响起议论声,一道白光从山底飞掠直上,来到山巅,面朝汪久良,躬身行礼,“长老。”
汪久良点头,极好的掩藏起自己身上的伤势,“你就是陆安时吧,我镜月庙有你,未来可期。”
陆安时直起身,“有我在,顶不让那人闯进山门,长老请先下去歇息。”
汪久良一跃而下,“交给你了。”
御风停在半山腰,汪久良身边汇聚了一群内门长老,向他询问之前山巅传来的气机一事。
汪久良没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给了众位长老。
原来就在刚才,那道原本是天道馈赠给陆安时的炫彩光柱突然被人打回,在他看来,这完全就是不合乎常理的事情,因为每一位修道者在进阶天境之时,都会受到天道的监视,那道炫彩光柱就是其中媒介,一旦修道者自身出现任何问题,天道就会利用那道光柱,将其轰杀,绝不姑息,而如果修道者能够坚守本心,那道光柱中蕴含的大道真理就是修道者最好的补品。所以没有修道者会拒绝这份馈赠,更不会有人在天道的眼皮子底下抢夺他人机缘,因为这本来也会被天道盯上,一旦出现任何纰漏,都会受到天道反噬。可就是这么不寻常的两件事情,竟然让他在同一天遇到,这如何不让老人恼羞成怒。
汪久良宽慰众人,“那人能够夺走陆安时的机缘,想来也是有些本事的,你们千万不要松懈,一旦陆安时败下阵来,全都随我杀上前去,一定要让他把到嘴的机缘给我吐出来。”
众人应是。
第二百二十二章 动怒
镜月山山巅
一身白衣的陆安时御风而行,穿过护山大阵,悬空而立,与戴了一张面皮的白景琦焦灼对峙,竟然不落半点下风。
白景琦双臂环胸,那条炫彩小蛇软趴趴的缠绕在他的手指上,扁平的脑袋和圆鼓的尾巴上各有一个小黑点。
陆安时看着那小蛇身上的五光十色,说道,“这条小蛇是我的,不知这位同道能否将他还给我?”
白景琦脸色如常,语气淡然,“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先打赢我。”
陆安时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此人交恶,“我见这位同道面生的很,不知师出哪家,改日我一定携礼登门拜访,还请行个方便。”
白景琦嗤笑,“只要打赢了我,你所想的,就都可以实现。”
白景琦将小蛇收进袖子里,伸出双手,挑动手指,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除了打一架,别无其它选择。
陆安时始终双手负后,笑道,“看来是没得选择了。”
陆安时伸出一手,伸手又握拳,“请赐教。”
白景琦咧嘴一笑,向前踏出一步,身形已然来到了陆安时面前,接连打出一拳一掌,掌风阵阵,阴寒刺骨,拳罡烈烈,摧石开山,两种截然不同的属性攻击分列在陆安时两侧,暂时选择避其锋芒的陆安时只能向后退去,但很显然,白景琦的速度要更快一点,毕竟是天坎境五关,要比陆安时多出整整五关的修为,又是踏出一步,白景琦来到陆安时头顶,一拳砸下,事发突然,陆安时退无可退,只能双臂摆在身前,吃力抵挡。
陆安时的身形被砸落向镜月山,眼看着就要穿过护山大阵,跌落到镜月山山巅上。
镜月庙的护山大阵有所不同,只要是身为镜月庙的弟子,亦或者身上携带有镜月庙开出的证明信物,就可以在不惊动护山大阵的前提下,径直穿过那一道无形屏障,其实镜月庙的护山大阵也不是总是开着的,毕竟没开启一次护山大阵都是要耗费不少灵力的,纵使镜月庙与仙彩州的一家天涯石矿洞之间有天涯石的买卖来往,但是作为天首大陆最珍贵的矿石之一,天涯石的价格也是每天都在涨幅不停,如果不省着点用,很有可能在事出紧急的情况下,受到无法开启护山大阵的拖累,致使山门受到不可必要的损失。
白景琦自然是不会让陆安时就这么落到镜月山上,可还没等他再次出手,就看到陆安时冲他微微一笑,紧接着,一抹细小虹光在他眼前不停的来回穿梭,看其路线,仿佛在编织一张巨大的网,想要将他围困其中。
可是眼前所发生的情况,在白景琦的那双白光眼睛的注视下,又存在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正是凭借着这双眼睛,才让原本只是一个市井小子的白景琦,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位可呼风唤雨的天境修道者,也是凭借着这双眼睛,让他身为了思簇国的新一任的战神,更是凭借着这双眼睛,才让他结识了那五位擅长用五行炼丹的野丹修,成功的引诱了思簇国的国主赵楠用华山上的青铜鼎炉炼丹,虽然事情败露之后,受到了炼丹宗和黄昭子庙两大宗门的明令禁止,而那五位野丹修更是被炼丹宗追杀到了别处躲避,不惜花费重金布置了一个用来混淆视听的阵法,这才躲过一劫,可也是耽误了不少时间。而他今日前来,就是想要借着这条蕴含一丝天道的小蛇,来帮助那五位野丹修对炼丹进行最后的淬炼。
所以他才不会把到手的宝物拱手送人。
白景琦之所以愿意花费为数不多的时间在这里等待陆安时,则是为了自己的大道根本。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刚出炉的天境交过手了。
太长时间没有尝过他们的血了。
白景琦在空中脚踩罡步,脚步缓慢却又蕴含天境修为,似闻风声和雷神,在耳边交响呼应,这就是天境和地境之间最根本的差别。
在地境修道者的手上,修为境界就只是一团没有瑕疵的灵力,所以经由他们的手,使出来的法术,只不过是‘空有其表’,而往往无法像天境修道者那样,实现真正的呼风唤雨,与天地产生共鸣,这就是因为他们所使用的法术中,没有修为的参与。
白景琦的这一手‘七星风雷步’,其中既有阵法的痕迹,又有拳法的痕迹,是一套自己配合脸上这双与生俱来的眼睛,在一条风雨夜参悟而成的腿法,如果这里有修习刀道的大成者,定会发现其中还掺杂了一丝刀道。
在白景琦踩罡步的间隙,陆安时也及时在空中稳定了身形,没有发生跌坠的情况。
看那白景琦脚踩罡步的面然自在,以及身处剑网,不知何时身上就会被戳出一个窟窿的怡然自得,陆安时就已经明白,自己这点刚刚参悟的障眼法瞒不住他。
收起那两柄由自己的修为捏造而出的小剑,陆安时手持断剑,身形挺拔,呼吸愈发自然,没有了向前的急促,剑身正反两面各自贴上了一张符纸,其中一张符纸上写着‘如我剑阵’,另一张符纸上写着‘三千丛中’。符纸上的文字皆是用古文攥写,其上所蕴含的真意,货真价实,皆为大成者的符箓师所为。
陆安时会心一笑,自己真是捡到了一份大便宜了。
手握断剑,在身前挽出一朵剑花,陆安时自从进阶到了天境,不过短短的几个时辰,就已经有了剑仙风范。
白景琦的罡步也已经踏完,一个圆盘出现在他脚下,起初只有一尺来长,陆安时也不着急反击,就那么静止的悬停在空中,看着圆盘慢慢扩张,最后竟有了三丈长短。
陆安时低头看着脚前的圆盘,可以从中感受到里面所蕴含的风雷之力,以及白景琦施加其中的那点修为。
他不由得笑出声来,就好像是解开了什么心结,又或者是被他在这短短的几秒钟的时间里,参悟到了什么,总之就是十分开心。
白景琦不解,问道,“怎么,我这点修为,很被你看不上眼?”
陆安时摆手,“不,只是有些感慨。大家都是同道,你我都清楚,修为达到天境,是多么的不容易,可是你我二人不仅没有珍惜这份不容易,相反现在还在这里打生打杀,难道不好笑吗?”
白景琦解释,“我只是想打赢你,可没说要杀了你。”
陆安时指着身前圆盘,问道,“那我怎么在这里感受到了杀意呢?”
白景琦轻笑,“不怀着把人杀死的觉悟,又怎么可能打得赢对方呢?”
陆安时赞同道,“说的在理。”
两者皆是身形一闪,空中出现数道模糊不清的叠影,随处可见碰撞所产生的涟漪气机,几乎快要将镜月山百里之外,一百五十里之内的所有山头荡平,所有的高头大树,全都被两人斩首,矮了不止一大截。
可见圆盘的每一次转移,都会引发一丝天雷震动,狂风不止,而后又被两柄大小不一,却极为相似的长短剑阻挠。而两人交战的交点就是在圆盘的边缘处。
在这种高手之间的对决之下,也就只有同等境界的修道者,才能看清此中真意,天赋高于常人者,甚至可以在他人对决中,参悟到其中真意,这就又是一桩机缘之事。
所以对于修道者而言,机遇不分大小,只看时机。
出现的恰到好处,就是机缘,如果相反,可能就会酿成大祸。
汪久良在用高于对战双方的修为之下,也只是观看了一炷香的时间,就选择闭目歇息,盘腿而坐,至于对于老人而言,是机缘还是灾祸,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陆安时的每一次出手都在试探之中,正如他所言,两人皆是天境,应该各自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修为才是,而白景琦虽然多是防守,但是所用力道也是不差,几乎每次都能将陆安时震出自己视线的极限,而下一秒就又会来到陆安时身边。
他在激怒陆安时,面对现在毫无战意的陆安时,杀了他实在是有些不痛快。
白景琦在震伤陆安时后,没有选择乘胜追击,从袖中拿出那条炫彩小蛇,轻轻挤压蛇身,问道,“看来你真的是不需要这条小蛇了,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了。”
白景琦只用了两指就捏爆了小蛇,双指之间夹着一颗色彩斑斓的圆珠,上面刻有道道印痕。
陆安时看到被白景琦捏在手指中的圆珠,顿时脸色难看至极,但是被他掩饰的很好,很快就已经恢复了过来。
手中断剑上多了两道裂痕,分别在两张符纸上方和下方,陆安时将断剑树立在身前,手指擦过写有‘如我剑阵’的符纸,符纸猎猎作响,边角被吹起,依稀可见下面的剑身早已经碎裂不堪。
陆安时叹息一声,语气毫无波澜,“看来我之前的那番话,你并没有放在心上,既然这样,那就让我送你上路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愁
陆安时手中的断剑是他的父亲陆珂打算送给他的礼物,这本没有错,只不过不夜良在另外一处撒了谎。这把断剑并不是陆珂在无名山后寻来的,而是他在一处破碎秘境之中,机缘巧合之下,于一具白骨身上所见,那具白骨的真身本是一名修道有成的天境剑道,断剑亦是他陨落时的随身遗物。因为剑身上的两张符文蕴含了那名剑道强者残留的剑意,且符文本身就是价值连城的珍贵符箓,所以便被陆珂私藏了起来。
一张写有‘如我剑阵’的四字符箓,符纸已经泛黄,略有破损,边缘处泛起金黄色淡光,淡光沿着四字笔划,慢慢流动,最后浸透整张符纸。
陆安时轻轻挥动断剑,出现数道虚影,绕行一周,在他身前形成了一个由数十道残影组成的剑阵。
然后便见陆安时一剑上劈,剑阵旋转着向上冲掠。
剑阵每一次旋转,自身体积都会涨大一倍,来到白景琦身前之时,剑阵已经有了镜月山的山头大小,颇有一股泰山压顶之势,只不过剑阵中所蕴含的剑意还是太少,要不然仅凭此剑阵,就足以重创白景琦。
白景琦脚下圆盘也在飞速旋转,顷刻间,百十个白景琦同时出现,向上出拳,拳罡牵动天地,阵阵吼声从白景琦的臂膀上发出。
拳罡正对剑阵,剑阵破裂,细小飞剑如小雨,向下冲刺,白景琦的分身一一消失,只留下一个真身还在‘苦苦’支撑。
反观陆安时,脸色苍白,但身体依旧挺立,不曾后退。
白景琦的拳罡凝聚在一起,隐约之间可以看到一个龙头在其中蛰伏,与剑阵交锋之后,化作一缕缕劲风,在空中流窜,路线多是蜿蜒曲折,其中多数被陆安时的手中断剑斩断,余下的全都撞击在镜月庙的护山大阵上。
陆安时回望一眼,山腰的汪久良与他对视,点头示意,让他无需担心。
其实陆安时根本就不担心护山大阵会被这些不成气候的气机打破,只是需要一个理由,缓一口气而已。
以才进阶到天境的修为与白景琦这种早已经修道小成的天境强者对招,本就有些勉强,就更别提用所剩不多的灵力催动那张明显是由‘骨’级符箓师画就的符文,至少也要等到天威境才能发挥出符箓真正的威力。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实在是有些勉强。
陆安时平复体内涌动的气血,单手持剑,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悄然握紧,对面的白景琦虽然瞅着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遇到的麻烦也是不少。
刚才他所挥出的拳罡中,潜藏的那点龙息,应该就是他手上那颗珠子搞得鬼。
陆安时问道,“同道以为如何?”
白景琦吐出一口血水,“说到底,你还是没有打赢我。”
陆安时仰望天空,天色渐暗,“你已经被天道盯上了,还是把珠子还给我吧。”
归根到底,陆安时的真正目标还是那颗从炫彩小蛇中孕育而出的珠子,珠子里面蕴含了炫彩光柱的所有,不仅仅是一桩大机缘,其中更是蕴藏了及其纯粹的灵力,虽不能让使用者一步登天,但至少可以一步破三关。除了珠子,小蛇本身也是炫彩光柱的化身,具有大道机缘,要是能够交给镜月庙教化一二,亦或者将其炼化成护山大阵的一部分,对于镜月庙来说,都是一份不小的战力。而那颗珠子,他原本是打算送给自己的父亲的。
陆安时早就已经感受到,他的父亲陆珂也是一位修道者。只是修为境界如何,从前年幼且修为卑微的他,并无法探知清楚。自从十年前回了家一趟,而后的几年,自己不是在闭关修炼,就是下山历练,虽然出尽了风头,可也是再也没有回过家,现在自己修道有成,是时候回家一趟了。
收起断剑,陆安时翩然下落,穿过护山大阵,落在镜月山山巅上。
还在半空中,维持着脚下圆盘的白景琦,冷眼旁观陆安时的收手。
在外人眼中,是他赢了。
可在两人看来,至少他认为自己并没有输。
尘复几人迅速向陆安时靠拢,以防陆安时出现重伤的情况。
汪久良则是留在了原地,与其余几位可以施展腾云驾雾法术的长老,御风来到半空中,沉声质问,“这位朋友,此次来我镜月山,此般行径,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白景琦根本就不理睬汪久良的问话,看着陆安时,呢喃道,“我没输,你也没赢。”
随后,白景琦化作一抹虹光,远遁离开。
那方圆盘,在没有了灵力的支持后,逐渐消散。
汪久良利用修为勘测,直到确认方圆百里都没有那人踪迹之后,才安心落下。
来到陆安时身边,手指在其身后连点数下,汪久良笑道,“你小子,才构建好丹田小天地,就敢和他打,先不说那人修为高深,打伤你完全就是绰绰有余,就只看你丹田里面的那股灵力气流还没有散出去,就够你受的了,现在内忧外患,不调养上半个月,你是别想好了。不过,你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境界又破了一关。刚出关,就连破两关,恭喜你陆安时,成为了邨州最年轻的天坎境两关的修道者。”
陆安时眼下可不只是脸色苍白那么简单,正如汪久良所说,外伤还只是其次,内伤才是最伤人的,也是最费时间调理的,当下嘴唇颤抖,说不出一句话。
汪久良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说一些对不起山门的话,毕竟护山大阵之所以一直开着,也是因为他要进阶天境,其中所花费的灵力一定不少,要是折算成天涯石,必是一大笔开销,只是他手掌向下虚按,“什么都不用说了,还是先养好伤要紧,再说,我们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众目睽睽之下,汪久良伸出握住的那只手掌,掌心中飘荡着一小缕炫彩光芒,光芒中央有一圆盘,上面镌刻着繁古的花纹。
汪久良将光芒递交给身边一位穿长袍的中年人,那个中年人手托拂尘,仙风道骨,比汪久良还要有长老的气质,正好他手下所管辖的领域就是负责维护修缮护山大阵的所有事宜,有此圆盘加入,护山大阵一定可以提升一个等级。
那个中年人赶紧收好光芒,二话不说,遁地离去。
陆安时也在汪久良的亲自护送下,来到自己的住处,由一位被委以重任的女修负责最近的起居生活。
除了尘复以及其余三位长老,需要去山底接出自己的弟子之外,其余长老全都选哟跟随汪久良去一趟山门议事堂,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记录在案。陆安时也在今天,身份摇身一变,从一位内门弟子,成为了镜月庙建立山门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内门长老,其地位仅次于太上长老,门主,以及那几位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内门贤长老。
镜月山谷底
尘复等人赶到那里的时候,不夜良五人刚好从密室中出来。
他们并没有看到张承三人的身影。
五人中,走在最中间的那人,应该算是除去不夜良的四人之中,辈分最高的。
所以在五人回神之后,张承才会专门把他叫到身前,细心叮嘱了很久。
尘复问道,“王晟,怎么样?”
身后背着一个包袱的王晟,双手背后,说道,“除了刘骁,我们几人都算是得到了一些机缘,足够我们闭关一段时间了。此外,门主还交代了,这段时间他要和刘由,何敬两位太上长老一起闭关,用来稳定镜月山的山水气脉流向,山门大小事务便交由太上长老汪久良和副门主陈筠庭负责,而这位客人,就交由尘复接待了。”
王晟和不夜良相视一笑,点头示意,随后,那名明显辈分还要高出尘复一头的王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谷底。
其他人则是跟随着自己的师父,一起离开。
谷之文走到尘复面前,躬身行礼,“弟子不负使命。”
尘复极为满意的拍打着谷之文的肩膀,笑道,“你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机遇,一定要好好把握。”
谷之文轻轻点头。
较之十年前,这位面具少年现在要更加成熟稳重许多。
尘复与不夜良对视一眼,后者点头走到前者面前,问道,“不知道,我现在能不能见见陆哥?”
尘复说道,“陆安时因为和一名不知道身份的天境打斗了许久,加上丹田中的灵力气流没有及时平复,现在正在疗伤,至于周公子什么时候可以见他,还要与山门请示才行。”
有句话,尘复没有当着不夜良的面说出来,毕竟陆安时现在也算是镜月庙的第一大弟子了,修为境界要比他这个山门师父还要高上不少,虽然山门正式的宣告还没有下来,但是内门长老这个职位,已经是陆安时的囊中之物了,毕竟天境强者,在镜月庙也是不多的。
不夜良听闻,叹息一声,“看来又要多耽搁一段时间了,真是愁死我了。”
密室中
张承睁开一只眼睛,微微一笑。
第二百二十四章 这件事
跟随尘复,在谷之文的陪伴下,不夜良很快就回到了镜月庙先前为自己准备的小院子。
不夜良挽留两位留下来喝口凉茶再走,尘复却看了一眼月色,表示天色已晚,改日再来拜访,婉拒离开。
推开院门,迎面跑来一个小黑影,肩头方向有一小团荧光闪烁。
不夜良蹲下身,手指轻轻摆弄木偶人肩上的那团蛛丝,里面沉睡着一种名为黑寡妇的幼年蜘蛛窟兽。
掐算日子,从杀手之乡来到镜月庙,算上在路上的日子,不过也就十几天。没想到这只黑寡妇这么快就要破网,难不成陆安时这次进阶所引动的天地异象,也被它偷走了一些。
不夜良轻轻拍到木偶人的木头脑袋,站起身,走到院中心,摸了一下石桌上的茶杯,已经凉了,坐在竹椅上,拿出青竹扇,轻轻扇动,凉风袭来,原本就没有多大睡意的不夜良,更加的睡不着了。
躺在青竹椅上,不夜良闭目歇息,心神或作一粒介子,在体内游荡一圈后,迅速回神,不敢在丹田中久留。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无路可去的逃犯,好不容易用积攒下来的全部身家换了这么一副可以自由行走的躯体,他可不想再做出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算盘,这一次,他一定要赢过那个喜好搬弄是非,玩弄他人的老头子。
一夜很快过去
不夜良睁开眼时,已是日头高高挂的晌午,院子里除了木偶人,还多了一盒梨木盒子。
木偶人站在石桌盘,呆呆的看着他,见他醒来,立即打开了梨木盒子,拿出里面的碟子,很快就将桌子摆满,然后用短粗的手指指着石桌上的大小碟子,又指了指门外。
不夜良看明白了,应该是镜月庙的人,给自己送来的饭菜,见自己还没有醒来,就把饭盒放在了这里。
难道不应该留张便条什么的。
想想也是,人家在自家山头,请客吃饭,哪有留便条的道理。
呵呵一笑,不夜良坐了起来,随手拿起筷子,夹了一些距离自己最近的饭菜,慢慢吃着。
这个木偶人也是,也不知道烧壶热茶。
院子里,那口被周天申从一个暗杀人员手中偷来的大缸,还在往外冒着青紫色的雾气,只不过现在雾气的浓度已经要比往常少了很多,雾气只蔓延到缸口外一丈处,就烟消云散了。
不夜良现在还不知道这口大缸的跟脚,不过经由大缸里面的水精,烹煮出来的茶水,倒是挺好喝的,而且还有一种裨益心神的好处。
不知不觉,不夜良端着茶壶,走到了大缸旁,和上次一样,取出一两粒水精,放在茶壶里,再倒上一些井水,放在火灶上慢慢烹煮,待到茶水煮沸,仔细剔出茶水里面的污垢,然后拿出自己珍藏的茶叶,放在茶水里,再次将茶壶倒满,慢慢烹煮,茶水煮沸之后,就可以喝了。
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不夜良自己也带了一些东西。
现在不夜良身在镜月庙,不太懂这里的规矩,就没有选择出门,自己住在院子里,偶尔喝些茶水,闭目修道,也算是自然自在。
一晃又是两天过去了。
这天,不夜良刚煮好茶水,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木偶人前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身白衣的陆安时和脸上戴着纯色面具的谷之文。
将两人请进院子,木偶人很乖巧的肩扛蛛丝团,走进柴房,这几天,不夜良见它闲着也是闲着,就给它安排了一个砍柴的工作。等到把柴房里面的干柴都劈了,就给他换一双更明亮的眼睛。
不夜良见陆安时和谷之文前来,倒好两杯茶水,自己搬来两把竹椅,让两人坐下。
陆安时也不客气,躺在竹椅上,手指揉捏着眉心,问道,“天申,还是你会享受。”
谷之文与周天申的关系没有那么好,所以没有陆安时那么轻松自在,好像自我介绍,就见不夜良摆摆手,“这位是谷兄吧,咱们在村子里见过,一晃多年没见,别来无恙啊。”
谷之文点头道,“一切安好。”
然后便不再说话,端端正正的坐在竹椅上,慢慢喝着茶水,扫视这间院子。
陆安时端起茶杯,习惯性的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随口问道,“天申,茶叶不错,哪来的?”
听闻,不夜良颇有些自得,说道,“从家里带来的,你要是觉得不错,我可以给你留下一些。”
陆安时喝下一口茶水,随即放下茶杯,笑道,“算了,我也好久没回家了,打算就这几天回去一趟,你是什么时候回去的,这次有没有兴趣和我同往啊?”
不夜良直起身,斜瞥了一眼陆安时,“陆哥,你现在说话,真是越来越有水平了。我暂时就先不回去了,打算再走一走大陆,好好的游历几年。”
陆安时挪动身子,闭上眼睛,惬意道,“随你。不过你这把椅子是真舒服,走之前,记得给我留下来一把,谷师兄,你不是找天申有事要谈,你们慢慢聊着,我就先睡了。这几天,真是把我给忙死了,伤都还没养好。”
听到陆安时叫自己的名字,谷之文收回视线,放下还没有喝上一口茶水的茶杯,正襟危坐道,“此次前来,是想向周兄讨教符箓一事。”
不夜良愣神,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拿起茶杯,捧在手心里,笑道,“谷兄是怎么知道我会画符的?”
谷之文欲言又止,虽然戴着面具,但是不夜良猜测,此时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倒也没有太过难为谷之文,不夜良喝了两口茶水,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两张符箓,放在石桌上,说道,“画符,我也就是一知半解,远谈不上向我谈论,不过你要是真想学画符,我可以教给你一些简单的,至于更高深一点的...,其实我觉得谷兄你真没必要太过钻研符箓这条路。符箓一途全靠悟性,如果你自己本身并没有这个天赋,最后一个不小心,不但自己没有学好符箓,到头来又把自己给搭了进去,是不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谷之文默不作声,很显然正在思考不夜良的善意提醒,但是最后,他还是收起了那几张三字符箓。
符箓除了有明显的形式骨神四种级别的分别之外,还有三字,四字等根据字数的种类划分。
谷之文对符箓也算是有些研究,只不过没有亲手画过罢了。
眼前的这几张三字符,算是符箓一途中,最简单的一种符箓。
收起符箓,谷之文说道,“这几张符箓,算是你借给我的,我会还你。”
不夜良摆手,“不着急,不过你要是真想还我,要不如陪我去一个地方?”
谷之文问道,“什么地方?”
不夜良故弄玄虚,“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杀手之乡?”
端坐的谷之文眯起眼睛,摇头,“没有,是哪家门派?”
不夜良微笑,“不是门派,是一处秘境的名字,有没有兴趣?”
谷之文点头道,“这倒是可以,不过我需要先向山门请示一下,毕竟秘境可不是随便就能遇到的,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把其他人叫上。还有没有其他条件。”
已经躺回躺椅的不夜良,神色淡然道,“这个不急,我也要做一些准备,咱们就先约好,明天下午离开。”
谷之文双手放在石桌上,还在思索符箓一事。
不夜良提醒,“谷兄,你真的可以试试这张躺椅,确实很舒服。”
听闻不夜良和陆安时都对这张躺椅大加赞赏,谷之文也开始产生了想要试一试的想法。
躺在椅子上,谷之文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转眼就是深夜,陆安时和谷之文一起离开,陆安时走之前,不忘顺走了不夜良放在石桌上用来照明的白色石头。
谷之文也拿了一些。
回到各自住处的路上。
陆安时和谷之文都是尘复的山门弟子,起初刚拜入山门的那几年,他们两人和另外一个擅长使用长弓的左朔住在一个院子里,近几年才分开,三人因为尘复升任内门长老的原因,各自分到了一个独门小院。而陆安时又因为进阶到了天境,分到了另外一个更加得天独厚,裨益修道的府邸宅子,就在原先院子的不远处,而原先的那座院子,就在不夜良住的那座院子东北向两里地外。
陆安时现在已经算是镜月庙的内门长老之一,只不过真正宣告还没有下来,所以他和谷之文之间,还是以师兄弟相称。
陆安时问道,“谷师兄怎么想起来,修习符箓一事?”
谷之文没想到一向不爱打听人事的陆安时,会对他问出这种问题,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对符箓一途,究竟是怎样的看法,就只是想着多了解一些,也不是一件坏事。”
陆安时更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当下有些头疼,“这件事,确实是不太好细说啊。”
两人在一条岔路口告别,纷纷回到自己的住处。
第二百二十五章 回到
在陆安时和谷之文两人离开之后,不夜良稍作休整,把院角的那口大缸收起,留下两套竹椅和一些采自无名山的石头,石桌,茶具全都收走,然后又给自己套上一身黑袍,戴上鬼面具,腰后绑上短刀,来到一处阴影地。
木偶人乖巧的跟在不夜良身后,肩膀上那团蛛丝的体积比之前缩小了近一倍,光芒也比前几天更亮。
不夜良抓着同样一身黑袍的木偶人,另一只手掐诀,念动法诀,身形倏闪一下,已经来到了镜月山山脚,那块写有镜月庙三字的石碑附近。
石碑宽厚高耸,古朴的文字遍布全身。
旁边站着两人。
一位手托拂尘的中年人,一位双手托着托盘的青年。
青年手上的托盘里面,放满了瓶瓶罐罐,还有两杆白莹毛笔,横放在一旁。
中年人拿起一杆毛笔,沾满墨汁,正在仔细洗刷石碑的其中一面。
青年站在一旁,同样是一脸正色,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那时不夜良来到镜月山山脚,为了以防不测,分别在石碑,石碑右方十丈外的一棵古松老树旁都留下了一抹印记,方便自己以后使用蚀影来进行近距离的瞬间迁徙。
不夜良将手放在古松老树其中的一根树枝上,灵力注入其中,再配合一定的法诀,树枝慢慢变黑,然后恢复原貌。
印记就此做好。
蚀影是离开杀手之乡时,一个名叫无庸的年轻杀手教给他的,其中还有一种名为遮魂的法术,同样可以用来隐蔽身形,修习大成者甚至可以吞噬灵魂,但是自身灵魂同样也会受到反噬。无庸曾再三提醒,遮魂只需要小修即可,最好不用融会贯通。
现在关于隐蔽身形的法术,不夜良就已经掌握了蚀影和遮魂两种,要是再算上周天申的四向秘法,蒙程传授的青叶落,那就是四种,还有可以瞬间移动的南至,缩地成寸的转瞬即逝符,不说自己战力如何,只拿逃跑的本事来讲,只要对方不是天境,并且不是那种纠缠不休,必须要死人的性格,那他就有信心,可以从对方手中安然无恙的离开。
又观看了一阵中年人墨刷石碑,不夜良才动身离开,打算找一个地方,先休憩一二,等到天黑了,再去杀手之乡。
想要进入杀手之乡,前提有两点。
一是杀手,二是足够引起杀手之乡注意的杀手。
对于谷之文这种名门大派的弟子而言,成为杀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不夜良打算去找老屋,试探一下能不能走走后门。
不夜良的身影几转腾挪,最后来到一颗大树上,依着树干,双臂环胸,闭目养神,等到天黑。
夜色渐暗,冷风降至。
不夜良拢紧身上黑袍,从腰上摘下那块写有杀手之乡的木牌,而后又取出一块铁牌,将两者合二为一,刚想抛掷空中,就听到一阵细密杂乱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不多时,远处亮起火光。
不夜良收起铁牌,用遮魂隐蔽身形,所有的呼吸吐纳声,与风声混为一谈。
地境之下,几乎无法察觉。
没过多久,脚步声来到了不夜良栖身的那棵大树下。
听声音,是两男一女。
女人明显是三人中的话事人,极有条理的吩咐两个男人中的其中一个,用树叶遮盖两人的血脚印,让另外一人,去察看身后有无追兵。
等到那位远去的男子归来,事无巨细的将周围情况说给她听,直到确认身后追兵已经远去,那女子才放下心来,安心在树下疗伤。
女人穿着一身粉色甲衣,如今已经破败不堪,肩甲和胸甲皆有破损,整套甲衣中,当属原先绑缚在腹部的那一层薄甲受损最为严重,如今就只剩下一个铁片与胸甲相连,其余部分全被纱布替代,纱布上的血迹已经干涸。
盘腿坐在树下的女人从腰后箭囊中拿出一个玉瓶,从里面倒出三粒丹药。
看其成色,应该是四品丹药疗养丹。
女人服下一颗丹药,将剩余两颗分给那两个在不同位置放哨的男人。
起初那两名男人还有些拒绝,连连摆手,不敢接过丹药。
要不是女人拿身份地位要挟,那两名男人断然不会同意,可能在他们眼里,丹药这类东西,以他们的身份是万万没有资格享用的。
不夜良注意到,被女人派遣去勘探敌情的那个男人的胳膊上绑着一个有着粗糙模样的铁块,从上面可以感受到稀薄的灵力,应该是一件寸石级别的炼器。
放在修道路途中,这类炼器只能当作盛放灵力的器皿,毫无威力可言,只不过看那男人身上的气色,不过是人山境,也就只能使用这类炼器。
那个女人身上的甲衣就有些法器的痕迹,只不过锻造之人应该还不熟练法器的构造,处处可见破绽。
要不是追杀他们的那些人,没有一个地心境,三人也不会活到现在。
这一点,从三人身上各自粗浅的伤势就可以看出来。
树下三人按部就班的疗养伤势,树上的不夜良则是闭目养神。
修道是一直都不能停的。
但是在此之外,给自己找些乐子,也未尝不可。
这时,不夜良身旁的木偶人突然用脑袋顶了他一下,指着山林外,频频摆手。
不夜良调动灵力注入到自己的双眼中,幽蓝色的眼眸亮起,整个树林在他的眼睛里,就都变成了幽蓝色。
他看到一条长蛇模样的窟兽在蜿蜒曲折的土路上盘旋行走,时而迅速,时而慢步,时而在原地转动两圈。
随着那条长蛇逐渐慢慢向前游走,毁掉的树木越多,它距离那三人也将越来越近。
不夜良却没有任何出声提醒三人小心防备的打算。
那三人中,女人始终坐在树下,调养生息,手绑铁块的男人距离女人不过十步远,亦是在休息,只有向前掩埋三人脚印的那名男子,虽然也受了伤,但是与两人相比,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在场四人,就只有他和不夜良算是醒着,不过他可没有不夜良的手段,直到长蛇靠近三人,不过寻常人两三步就能走过的距离,那名男人才发现长蛇的存在。
可是现在为时已晚。
原本只是低调行走的长蛇,突然抬起头颅,张大嘴巴,吐出猩红的舌头,嘶嘶作响,双眼泛起红光,在夜晚中尤为恐怖。
那名受伤最轻的男人距离长蛇最近,早已经被吓坏了胆子,双腿瘫软到地上,呆呆的看着长蛇的血盆大口,那位手臂上绑缚着铁块的男人最先反应过来,不顾体内伤势,大喊一声,甩出铁块,砸在长蛇的下颚,长蛇吃痛,选择避其锋芒,扭动着身体,冲向还在疗伤的女人。
出手的男人收回铁块,原来在铁块的尾部,有一根铁链连着,正被男人攥在手里。
那男人大喊,“彭郎,你他娘的怎么在这个时候腿软了。”
见彭郎没有反应,本名叫做车樊的男人便独自一人迎击长蛇。
甩动手中铁链,不遗余力的扔出铁块,砸在长蛇的脑袋上。
长蛇前冲的姿态,突然下矮,嘶鸣一身,向旁边的丛林隐去。
车樊来到女人身边,手持铁链,警惕四周,以防长蛇来个回马枪。
这时,彭郎也同意站了起来,走到女人的另一侧,拱手道,“大小姐。”
女人原来早就已经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动手,因为他相信跟随自己多年的两个人,一定会救她。
唐颖看向彭郎,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彭郎一声不响,噗通跪倒在唐颖身边,伏地不起。
车樊想要开口帮着彭郎求饶几句,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唐颖摆手道,“罢了,你也是自身难保,起来吧。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
彭郎站起身,和车樊一起转过身去,待到唐颖整理好甲衣,三人才一起离开。
不夜良背靠树干,双臂环胸,手指轻击黑袍下的狮虎白装,这三人中女人是修为境界最高者,地火境两关,那个胳膊上绑着铁块的男人是人山境,最后一个人修为境界最差,只有人才境,而且气血浮动的厉害,走路也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应该是在从前淬体的过程中,没有打好底子,就算是让他侥幸活着离开这里,未来的成就,也就不过人魁境,不能再高了。
不过那个女人,倒是可以期待一下。至于那个用铁块攻击的男人,虽不至于太过狼狈,但是未来成就也就是地心境。
一切都已经有了定夺,再做努力,也是白搭。
不夜良想起唐晓禾,要是他和唐颖之间有关系,那才是有意思。
手撑树干,脚尖踩在树枝上,用力一跃,不夜良如攀山猿猴,在丛林之间穿梭,与三人背道而驰。
于一处山崖间,扔出铁牌,一道青紫色大门于空中浮现,不夜良只身一人走入其中,木偶人早已经被他收进了寸守物,他打算直接去找老屋,就先不回水井院子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引荐
不夜良迈步走进青紫色大门,穿过甬道,来到那片由金色框架组成的空间,略微驻足,环顾四周,然后在空间的边缘处停步,幽蓝色眼眸射出两道火焰,在身前凝聚成一道青紫色大门,穿过去,就是杀手之乡。
不夜良看向身后,石墙上有三行小字。
分别写着邨州,安惠地界,子牙山崖。
不夜良转过身,呵呵一笑,看向山下的要离城,杀手之乡的势力,当真遍布整个天首大陆。
连一个小小山崖都被他们取了一个名字。
不夜良走下山谷,向要离城走去。
离别几日,城内还是那副模样,有人气,没有人烟。
在街道上兜兜转转,不夜良来到引路院落前,迈过门槛,与一位全身上下都裹紧黑布,只留下一双眼睛的老人擦肩而过。
不夜良记得老屋的住处在引路院子的第八个院子,不过出于礼仪,还是需要与这里的管事人,言语一声。
要离城可以大致分为三个部分。
供人居住的院落,繁华的街市,以及供杀手切磋的比武大间。
院落又分为引路院落,一零八院落和举荐院落三种。
一零八院落的住民都是杀手之乡的杀手,共有一百零八个院子组成,不夜良所在的水井院子在第三个。
举荐院落的住民都是举荐人,也就是向外面的杀手递交请帖的那些人,现在不夜良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所以如果他愿意,可以向一零八院落的管事人请示,将他的个人信息转交给举荐院落的管事人,那他也就可以搬到举荐院落居住了。
引路院落里面的住民全都是引路人。
每一个院落,都会有若干个管事人存在,用来帮助三道口管理院落。
至于管事人的数量多少,就要由院落的大小来定。
好比一零八院落有一百零八个院子,是三个院落中最大的一个,那他需要的管事人也是最多的一个,共有九个。而举荐院落是最小的一个院落,只有两个管事人,据说还是一对亲兄弟,至于其他的,不夜良就不所知了。引路院落共有六名管事人,老屋所在的院子正好归一名叫做金山的管事人管理,此人位居六名管事人中第四位,喜好金银首饰,所以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别号。
不夜良来到金山所在的院子,还没走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
站在院子外,听的不是很清楚,不过能够辨别出,争吵的是一男一女。
等到声音终于结束,不夜良立刻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到一个头戴花簪的女子从院子里走出来,那女人走到门口台阶上,冲地上啐一口唾沫,骂骂咧咧的走开了,离开之前,还用余光刮了不夜良一眼,不夜良害怕祸事转移到自己身上,赶紧快步离开,那女子见不夜良狼狈逃开,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冷哼一声,离开了院落。
不夜良快步走进院子,看到院子中坐着一位高大的精壮汉子,正在那喝茶水,向前一步,问道,“阁下可是金山大管事?”
那汉子侧过头,抬起一只眼皮,看了一眼不夜良,问道,“我就是金山,有什么事?”
不夜良的语气愈发恭谨,“哦,我是最近才来到这里的,是来这里找老屋的。”
金山正眼看着不夜良,问道,“你是哪里来的,瞅着像是生面孔。”
不夜良说道,“一零八院落。”
金山点头,侧过身,指着一条小路,“从那里过去,第八个院子就是。”
不夜良告退一声,沿着金山所指的小路走去。
要离城的三种院落,都是一样的构造。
前面是管事人的院子,后面才是杀手所住的院子,两者由一条幽静小路连接,而杀手们所住的院子,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构造。
不夜良来到第八个院子外,院子门半开着,轻轻推开,走进院子。
院子里面有一口深井,一声短衫的老屋正在打水。
不夜良轻笑,“怎么你们引路人还需要自己动手?”
老屋转过头,看到院门口的不夜良,笑道,“这个院子就我一个,我不干谁干。”
老屋将水桶从水井中提上来,放在脚边,用肩上的毛巾擦去头上的汗水,指着院子里面两张藤椅,“快来坐,今天怎么有事来找我?”
不夜良走进院子,环顾一周,坐在藤椅上,最后看向那口水井,“想找你帮个忙。”
老屋走到厨房,从里面端来两碗热茶,递给不夜良一碗,自己端着一碗,坐在藤椅上,慢慢喝着,“什么事?”
不夜良说道,“我想将一个不是杀手的朋友,引荐到杀手之乡,所以想找你走个后门。”
老屋放下茶碗,躺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引荐?不应该是你们举荐人的工作,找我走什么后门?”
不夜良点头,“举荐人那里,我还没去,可能会失败,所以现在需要你作为引路人,帮忙写一份自荐信。”
老屋看向不夜良,笑道,“什么自荐信?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你们那里的规矩?”
不夜良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算是吧,有了你的自荐信,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老屋摇晃着脖子,问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不夜良神色自若,放下茶碗,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灵气盎然的天涯石,手指轻轻摩擦天涯石表面沟壑,“这个朋友对我很重要,请你务必帮我。”
老屋站起身,走到水井旁,提起水桶,放到厨房里,“还是赶快收起来吧,金山的鼻子比狗都灵,要是被他感知到了,就不是一块天涯石的事情了,不过你要想让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有另外的条件。”
不夜良并没有收起天涯石,将其抛给老屋,老屋眼疾手快,直接塞进自己的后腰,那里有一柄自己多年前寻到的一件宝刀,不仅自身灵气充沛,而且还有吞噬他人杀气的功效,有此宝刀相助,这些年,他可没少死里逃生。
相信有宝刀镇压,能够遮挡一些天涯石的灵力。
不夜良笑道,“什么条件,该不会是想让我帮你干活吧?”
老屋摇头又点头,“还真是帮我干活,不过不是这里的,是关于杀手之乡的。”
不夜良面色凝重,听老屋将其中关系,娓娓道来。
杀手之乡是一处位于百洋的秘境,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那十大秘境中的其中一个。这里被三道口占据已有百年之久,但是真正开辟出来的领地,远不足秘境的十分之一,而这个十分之一还是三道口这个神秘组织,通过一些独门勘测之法,估算得出,至于杀手之乡具体有多大,没有人能够打听清楚。于是为了扩张领地,三道口从杀手之乡的杀手中,选举出了一些杀手,帮助他们开采秘境。
老屋就曾是其中一员。
那个死在不夜良手中的陈棱也是。
每一个帮助开采秘境的杀手,都会获得一笔数目可观的报酬,而其中的艰辛危难又是如何,老屋就没有透露太多了。
不夜良沉思片刻,如果帮助老屋开采秘境,一定会有所收获,而且还能离三道口更近一步,但是如果遇到危险,以他自己现在的修为境界,想要逃出生天,恐怕很难。
不夜良便多问一句,“老屋,你现在的修为境界如何,你遇到最危险的情况,又是怎样?”
老屋陷入沉思,沉声道,“我现在是地藏境五关,最危险的那次,当属是五年前吧,那天陈棱也在,现在想想,也许就是那件事情,才让陈棱放下了杀手的身份,安心当起了一位教书先生。”
等到老屋把所有的细节都告诉给了不夜良,不夜良猛然回过神,一抹脑门,才发现手心里面都是冷汗。
老屋又给不夜良盛了一碗茶,笑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再换一个条件,那份自荐信,我也会给你写。”
不夜良平定心神,“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我同意这个条件,我看你也快要破关了吧,天涯石我这里还有,可以再卖给你一块。”
老屋摆手,“我要是想要,三道口那里就有,只不过报酬是天涯石的任务,大多凶险万分,眼下还不是很需要天涯石的时候,没必要为这件事平添风险。”
见老屋不再开口说话,不夜良也就没有再坚持。
喝完茶,两人走进房间,老屋很快就写好了一份自荐信,交给不夜良。
不夜良怀揣着自荐信,告别老屋,眼下时间很紧,没有多余的功夫和他在这里套近乎了。
他还要去一趟举荐院落。
举荐人的任务是给符合进入杀手之乡条件的杀手,递交一份请帖,至于那些杀手愿不愿意来,全凭自愿。
这些请帖,全都是从举荐院落中发出,由地位高于他们的举荐人交到他们手上,然后再由他们递交给外界的杀手。
而那些不是杀手的修道者想要进入杀手之乡,自然可以跳过这一环节,只不过因为没有请帖的原因,那些修道者其实是没有办法进入杀手之乡的,而想要进入杀手之乡,除了请帖之外,还需要引路人的存在。
这就是不夜良向老屋讨要自荐信的原因。
这就是引荐。
第二百二十七章 特别标记
只要有了自荐信,就等于有引路人愿意为修道者进行担保,以后修道者在杀手之乡遇到的任何事情,都将由引路人全权负责,与举荐人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凭借这种方法进入杀手之乡的修道者,因为自身不是杀手,所以信息不会记录在册,也就注定无法成为引路人或者是举荐人,更不能参加秘境的开采工程。一旦发现修道者死在了杀手之乡的某个角落,尸体会被立刻丢到外界,杀手之乡不会帮助查寻真凶报仇。
除了自荐信,还需要一块铁牌。
写有杀手之乡四字的铁牌和木牌是外界进入杀手之乡的钥匙,亦是在杀手之乡行走的通行证,不夜良来举荐院落的目的就是来讨要铁牌的,不是杀手的修道者想要进入这里,是没有那块木牌的。
一身黑袍的不夜良戴好鬼面具,双手垂立两侧,右手臂放在短刀前面,走进院落。
举荐院落的构造与另外两个院落,略有不同,因为举荐人的数量要远远少于引路人和杀手,所以这里只有两个管事人,分别住在左右两个院子里。这两个院子之间,有一条大路,大路尽头是一片桃林,两侧就是举荐人居住的院子。
一个院子,只有一个举荐人居住。
不夜良来到左手边的院子前,轻轻叩击门上铜环,响声化作一圈圈涟漪,向四周扩散开来。
不多时,铁门被从里面拉开,门后站着一个戴着老虎面具的黑衣人。
那人见不夜良只有一个人,身边并没有扈从跟随,以为只是寻常杀手,便没有让开,把守着大门,嗡声道,“何事?”
不夜良见对方没有让开路的打算,哑然失笑,很快明白其中关键,解下腰上木牌,翻过面,露出刻有‘举荐’两字的那面给对方看,那人凑近一些,看清木牌上面的内容之后,大惊失色,立刻打开大门,站在一旁,弯腰行礼,“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是举荐大人驾到,罪该万死,还请大人恕罪。”
不夜良摆摆手,跨过门槛,走进院子,那人赶紧关上大门,跟在不夜良身后,战战兢兢。
每一个举荐人身边,往往都会有扈从跟随,只有出外递交请帖的时候,才会将他们留在杀手之乡,看家护院。
扈从一般都是杀手之乡为每个举荐人安排在举荐院落的,不夜良身边之所以没有扈从跟随,是因为他在成为举荐人之后,一直奔波在外,还没有入住举荐院落。
戴着老虎面具的黑衣人,站在不夜良身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害怕因为自己的一丝大意,就遭来杀身之祸,他们这种人,在杀手之乡中,是最不值钱的。
不夜良站在院子里,轻声问道,“这里的管事不在?”
黑衣人使劲点头,“钟鼎大人已经离开杀手之乡,至今三天,还没有任何归来的消息,大人如果真有急事,可以去另外一个院子,去找住在那里的钟鸣大人。”
钟鼎,钟鸣。
默默记下两个名字,不夜良转身就走。
黑衣人跟着不夜良走出院子,嘴里碎碎念叨,惶恐在不夜良这里落下一个坏名声,要是被钟鼎大人知道,非打断他的三条腿不行,直到不夜良宽慰他几句,又目视不夜良走到另外一个院子,黑衣人才算是放下心来。
钟鸣所在的院子,比钟鼎多出了两个石狮子。
敲响铁门,同样被从里面拉开。
是一个高挑女子开的门。
是郑敏。
不夜良看到郑敏,略微惊讶,因为戴着面具的原因,郑敏没有扔出不夜良。
不夜良现在戴的面具,与之前在三柴国杀人戴的那个鬼面具截然不同,更何况,杀手之乡有的是人戴鬼面具,郑敏又怎么可能会想到他。
郑敏问道,“你是谁?”
不夜良说道,“我找钟鸣大人。”
郑敏警惕道,“你是举荐人?”
不夜良点头。
郑敏说道,“进来吧。”
不夜良跟着郑敏,走进院子。
指着其中一个房间,郑敏说道,“钟鸣在那里,你自己去找他。”
说罢,郑敏走进了房间。
不夜良走到郑敏所指的那个房间门前,正准备敲门,就听到从里面传来声音。
“请进。”
推门而进。
房间里面很亮,有两个大如人头的日头贝壳被挂在房梁上的篮子里。
钟鸣坐在书桌后面,身前堆放了很多木牌,双手交叉,看着那些木牌,钟鸣问道,“找我什么事?”
不夜良在书桌前站定,手指夹着一张纸,放在书桌上,说道,“我需要一块铁牌。”
钟鸣看着那张纸,反问,“不要木牌?”
不夜良点头。
钟鸣从书桌上的铁牌堆中,拿出其中一块,递给不夜良,“去第三个院子,找一个叫苗风的家伙,他负责见名字打在铁牌上。”
不夜良接过铁牌,道谢一声,“多谢钟鸣大人。”
不夜良转身离开,钟鸣在身后说道,“合作愉快。”
离开举荐院落,不夜良去到第三个院子,找到苗风,将铁牌给他,再把谷之文的信息告诉他,很快,一个写有‘谷之文’的铁牌打造而成,谢过之后,不夜良离开了举荐院落。
来到山谷上,找到那块写有‘邨州,安惠地界,子牙山崖’的石墙,幽蓝色眼眸亮起,穿墙而过,再一出来,就是一处不大的山崖上。
不夜良的身影,几近腾转,来到镜月山山脚。
现在距离和谷之文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
黑影在不夜良身下蔓延。
不夜良向下隐去。
来到之前居住过的那个院子。
不夜良事先有交代,加上陆安时这层关系,这间院子如今已经并入陆安时手下,所以周天申可以随时来镜月山,随时有房间。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炷香时间。
门口响起开锁声。
背着包裹和行囊的谷之文推门而入,见到一身黑袍,手里拿着鬼面具的不夜良,惊讶道,“我也需要这身打扮?”
不夜良扬起手中的鬼面具,“最好是这样。”
将铁牌交到谷之文手上,不夜良顺带着又交代了几句,两人在原地等到天黑。
月色降至,不夜良在谷之文面前,利用铁牌和木牌相结合,召唤出一道青光大门,因为谷之文手中没有木牌,所以谷之文利用铁牌召唤而出的青光大门,会极不稳定。
这是三道口设立在杀手之乡的规矩之一。
两人一起走进青光色大门。
不夜良有引路蓝火,走在前面,为谷之文讲解这个秘境的所有。
其实也就是老屋告诉给他的那些。
穿过金色框架组成的空间,两人很快来到要离城。
最先来到引路院落,不夜良将谷之文介绍给老屋认识。
老屋带领两人来到不夜良已经去过两次的院子,这次是带谷之文领取引路蓝火。
谷之文走进房间,房间墙壁上挂有二十三盏挂灯,正对着门口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全身缩进黑袍的老人。
老人告诉谷之文,闭眼感受,引路蓝火,自然会找到他。
最后,谷之文获得了三盏的引路蓝火。
毕竟不是专业杀手,这个数量很合理。
之后,三人便一起来到一零八院落,不夜良向刘英讨要谷之文的钥匙,刘英瞅着虽然两人都戴着面具,但是无论怎么看,谷之文的气质都要比不夜良好上不少。
毕竟是大家族的大公子。
将灵契交给谷之文,刘英始终在观察谷之文和不夜良,在不夜良的示意下,谷之文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有预感,不夜良不会害他。
刘英领着谷之文带到水井院子,嘱托几句,瞧着谷之文收拾房间,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离开之前,将不夜良叫到身前。
刘英说道,“现在你这个院子已经住了两个人,在所有的院子没有住满之前,你这里不会有其他的住户,记得把院子打扫干净,下次离开之前,记得给我通报一声。”
不夜良笑道,“记住了。”
刘英磕着瓜子,离开了。
等到谷之文将房间收拾赶紧,一切都办妥当了。
老屋将两人叫到身前。
三人来到不夜良的房间,老屋从怀里掏出一份堪舆图,摊放在书桌上。
堪舆图不大,其中的标识更是简单的很。
中间有一大片空白之地,上面用朱砂笔写着要离,九霄,南婆娑等城池的名字,共有十余个,城池有大有小,所属标志也有大有小。
城池外,是一片灰色地带,灰色地带和三座城池之间,是一圈褐色地带,写着山谷两字。
灰色地带外是黑色地带。
老屋手指着城池说道,“这三座城池,是杀手之乡最主要的杀手集结地,大概容纳了杀手之乡九成的杀手。其余散布各地的小城池,属于边塞之地,居住在那里的杀手,不足杀手之乡的一成。”
不夜良发现在那些灰色和黑色地带中,也有城池的标志,只不过标志的颜色不是红色,而是灰色。
不夜良问道,“那些城池是怎么回事?”
老屋说道,“那些城池属于杀手之乡的边塞之城,是当初为了开采杀手之乡所特别设立的,现在已经完全荒废了,所以做上了特别标记。”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下午出城
老屋的手指在堪舆图上滑动,在那三座大城池的标志上指点,向两人说道,“我们所在的要离城,是三大城池中最大的一个,却不是杀手最多的一座城池,南婆娑是最小的一座城池,可那里的杀手数量却是最多的,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夜良和谷之文相视一看,默不作声。
老屋嘿嘿一笑,手指放在南婆娑城上,然后沿着一条及其细小的灰线,慢慢滑动到一片灰色地带上,重重的点了两下,而后又在某处画了一个圈,手指放在圈中,高深莫测道,“最近这里开采出了一个山洞,在山洞深处发现了一具骸骨,骸骨背倚一面石墙,骸骨的双臂被折断,放在他的腿上,四周遍地都是金银财宝,开采那个山洞的同行都发了大财。不久便传出那具骸骨是一位天境强者的消息,而那名天境强者生前的修为境界,据传言至少也是天势境,那些金银财宝都是他的遗物,更惹人注目的是,散布消息的人就是开采山洞的其中一位杀手,而他又在这几天散布了一个更大的消息。”
老屋停顿一下,冷哼道,“那名天境骸骨倚靠的石墙后面,藏着更多宝物,其中不乏紫铁级别的法器,甚至可能还会有青铜级别的法宝。”
“南婆娑城里的杀手,都是冲着那场机缘而聚在一起的。”
“现在三道口已经接手了那处山洞,承诺绝不染指里面的任何东西,打算十天之后,重新开放,到时候,各凭本事。”
不夜良问道,“十天,时间这么紧,怎么现在才说,而且前几日刚到这里的时候,可没有任何消息。”
前面所讲内容,尚且还算是正常,听到机缘两字,不夜良和谷之文两人相视一笑,他们两人才从一场机缘中脱身,现在就又有机缘找上门。
不知道是谁带来的好运。
只是老屋的话也不能全信,在秘境之中,一切都是未知数,变数更是时常发生的事情。
开采秘境,本就是一件拿命换钱的勾当,就更别说,身边都是杀人不见血的杀手。
背后捅刀子,杀人越货,可是大多数杀手都用腻了的路数。
老屋苦笑道,“我也是昨天才得到的消息,这份堪舆图,也是找一个朋友,低价买的。”
不夜良直起身,看着老屋手指的方向,说道,“你想让我们和你一起,去那个山洞?”
老屋狡黠一笑,“不是我们,是只有你们。如果你们真的寻得机缘,获得宝物,我只求能够分给我三成。”
不夜良吃惊道,“你不去,如果真如那名散布消息的杀手而言,天势境强者遗留下来的宝物,数量可是很可观的。你就不心动,不怕我们独吞了那笔宝物?”
老屋坐下,双手放在书桌上,沉声道,“跟你们说实话吧,如果不是我最近要闭关破关,那个山洞,我是一定要去那里闯一闯的,机缘,本就是伴随着风险的,修道这么多年,血刀子上都滚过几圈了,还怕这个。只是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了,如果一旦错过这次闭关,不知道下一次还要再等到什么时候,所以当你找我的时候,我才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你。”
不夜良点头,犹豫不决。
话虽如此,可是让他带着从未接触过的谷之文去一个从未涉足的地方探险,如果对方是陆安时,他是一定会答应的,毕竟陆安时现在已经是天境,这里的杀手最高不过就是地藏境,他是知道的。
除了三道口那些家伙。
起初不夜良还有些不同意老屋的打算,如果他和谷之文真的找寻到了属于本属于天势境强者的宝物,只凭老屋为谷之文写了一封自荐信,三成实在是太高了。
不过但他感知到从老屋身上传来的灵力波动,再估算一下山洞开发的时间,知道了他确实是到了破关的关键时刻,要是再这么耽误下去,真的会贻误时机。
如果不是到了无可奈何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去低头求人。
没成想,谷之文竟然答应了下来。
谷之文说道,“我觉得可以试试,不过我需要去南婆娑城侦查一下。”
老屋抬起头,看着谷之文,不夜良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谷之文欲言又止。
老屋起身便要离开,不夜良让他坐好,说道,“老屋是可以放心的,你只管讲。”
谷之文点点头,“我们家族有一门独特的摄魂法术,可以让我驱动在就近一个月之内,死去的人的灵魂,将其转化为精灵,甚至可以将那些灵魂附身在我身上,来获知信息,只要这里死的人足够多,我们就有更大的把握,掌握更多先机。”
老屋说道,“这个好办,南婆娑城城东的一个废弃的城池内就有尸体,都是开采秘境的杀手,他们通常会把死去的杀手的尸体,暂放在那里,等到每月中旬,在运送到外界统一焚烧,现在距离焚烧的时间还有五天左右,现在就出发的话,还可以赶得上。我在那里还有些人脉,我现在就写一封信,那里有人可以帮助你们。”
老屋很快就写好了一封信,将其对折,交到不夜良的手上,说道,“南婆娑城城内有一个引路客栈,那里的客栈掌柜是和我一起进入杀手之乡的,我们勉强算是同乡,他原本也是引路人,现在算是隐退下来,开了一家客栈,你们去找他,他的消息最灵通,一定可以帮你们搞到一两具新鲜尸体。”
不夜良将信纸收起,笑问道,“老屋,你这么需要那些宝物,要是空穴来风,你岂不是要后悔死。”
老屋叹气道,“要真是假消息,我也就能放心隐退了,安心当一位武馆教头,好过在这里拿命换钱,可要是真的,得了那笔宝物,我就有机会冲击天境了,岂不是一件好事。”
不夜良笑道,“原来是这样,老屋,如果你真的打算隐退,我给你推荐一个地方。镜月庙,你应该听说过吧,去那里吧,我有个同乡是那里的内门长老,相信以你地藏境的修为,也能混一个外门长老。”
不夜良所说的那位同乡,当然就是这几日进阶到天境的陆安时。
谷之文附和道,“我可以帮你写一封推荐信。”
老屋站起身,拱手道,“谢过两位了。”
收起堪舆图,老屋离开了水井院子。
临走前,不夜良要走了那副堪舆图,打算今夜再好好研究一些路线,顺便给了老屋一块天涯石,让他能够破关的更顺利一些。
老屋表示大恩不言谢,等到自己成功破关,一定会去接应他们。
老屋离开之后,不夜良和谷之文简单的吃过一些东西,随后便开始了计划。
要离,九霄,南婆娑三城在堪舆图上呈直线排列。
九霄城位于要离和南婆娑三城之间,其左右两侧还各有一座小城。
左侧的城池名为雷子,右侧的城池名为烟雨。
这两座城周围,又有数座小城包围,名字不详。
九霄城位居三城之中,周围又有数座大小不一的城池包围,一定有独特之处,那就是三道口的总部,就坐落在这座城中。
南婆娑城城内的客栈,想必如今都已经住满了人,现在前往,如果路上不受到任何阻挠的话,十天的时间,也差不多够了,只是距离焚烧尸体的时间,还剩下不到五天,有这个前提,他们的进程就需要加快许多。
谷之文看着深思的不夜良,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不夜良深吸一口气,“从要离城到南婆娑,五天的时间,一定不够,即使使用蚀影和遮魂,没有印记也是白搭。”
谷之文说道,“原来是为了这事,其实我们家族的那门绝学,就算是没有尸体,一样可以使用,只不过收集的信息只能是死者印象最深刻的几秒。”
不夜良笑道,“那就足够了。”
两人又对进入山洞后的行动,商讨了一番。
此时已经深夜。
两人和衣睡下。
离开一零八院落之后,不夜良又领着谷之文,买了几身黑袍和一个鬼面具,还有若干种暗器,以防不测。
两个头戴鬼面具的黑袍人,在黑夜中来去无影。
九天后
连夜奔波了三天两夜的不夜良和谷之文两人,在南婆娑城外驻足。
等待城门打开。
打开城门,两人与另外四个独自为伙的杀手,走进城里。
一刻不停的来到引路客栈,那里早已经人满为患。
走进客栈,不夜良摘下鬼面具,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放在柜台上,还在算账的中年人抬起头,打开信纸,看过一二,微笑道,“你们真是来着了,我这里正好还有一间房,你们先休息一下,吃过饭,我在令你们出城。”
两人跟着中年人,走到二楼。
打开房门,中年人没有走进房间,在门外说道,“我去给你们那些吃食,你们稍等片刻。”
不多时,端着托盘的中年人推开门,自顾自的走进房间,把托盘上的饭菜放在桌子上,笑道,“你们先吃些东西,下午出城。”
第二百二十九章 哪去了
不夜良两人也不和中年人客气,放下各自的包裹,各自拿起一碗饭,坐在一起,埋头扒饭。
老屋的同乡,就一定是好人?
没有这样的道理。
但是老屋的同乡,就一定是坏人。
同样没有这样的道理。
既然两种可能各占一半,那就尽力往好处想。
现在还是填饱肚子最实际。
中年人给自己搬来一个凳子,坐在一旁,时不时的夹起一块花生米,只给自己到了一杯酒,慢慢喝着。
等到不夜良和谷之文两人吃完饭,中年人收拾好碗筷,端下楼,很快又端来一壶热茶,三个杯子。
给不夜良两人倒好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中年人喝一口茶,放下茶杯,说道,“你们的事情,我已经通过信上的内容,全都了解过了。咱们就先来说说第一件事,找尸体这件事不难办,隔壁的废城就有现成的,虽然现在已经到了焚烧尸体的时间,尸体的数量有些短缺,不过想要找到一两具,还是很容易的。就是不知道你们要通过什么方法去获知尸体上的信息,眼下这座城里聚集的可都是想要去那处传闻有宝物的山洞,寻求机缘的杀手,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们都能察觉到,到时候,真被这群喜欢背后捅刀子的家伙察觉到,就算是有我护着你们,想要脱身不难,但是再想进山洞,就有些困难了。”
谷之文喝一口热茶,吐出一口气,“这个简单,我有自己的方法。”
中年人点头,“现在说第二件事。那个山洞如今已经被三道口把控,他们扬言不会染指里面的任何东西,他们的话当然可信,就是其他人不太好对付,为了获得机缘,拿到更多的宝物,已经有很多杀手组成了联盟,还有几个早在很多年,就已经发展壮大的杀手组织,有他们在,单凭你们两个人,就算是拿到了宝物,想要脱身,也是一个变数。”
不夜良突然问道,“掌柜的,你这里有没有那些杀手组织的情报?”
中年人笑道,“当然有,其实不止是我有,那几个组织的存在,在南婆娑城早已经不是什么大秘密了。如果你们需要,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们把所有的情报拿来,距离开放山洞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早做打算,好过临时抱佛脚。”
不夜良说道,“只要有情报,让我们不那么被动就好。”
三人又在一起,商讨了一些具体事宜。
期间,中年人又下了一趟楼,找到了厚厚的一摞情报信纸,挑挑拣拣,最后只留下了三份。
中年人打开其中一份,翻过几页,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鬼刹门的情报。”
“鬼刹门,成立于五年前,门主名叫方寸,是一名地藏境修道者,曾经也是引路人的一员,因为在五年前的山洞崩塌的时候,受了很严重的外伤,为了疗伤,便退出了引路人,自己成立了一个门派,主要以完成各种各样的暗杀任务为主,有的时候,还会接受开采秘境的任务。”
接连翻过几页,每一页上面都有鬼刹门的门人情报和图画。
中年人拿来第二本,“这是骆总堂,也是五年前成立的,堂主邹明,同样是地藏境修为,以前做过举荐人,与方寸在同一座山洞中,开采秘境的时候,受到了很严重的外伤,隐退下来,成立了骆总堂,据说这个人很受三道口的重视,三道口已经有不下三次,亲自出马,找他商量合作的事情。”
“你们可能有所不止,这个邹明其实也是半路出家,在成为杀手之前,他本是仙彩州浮萍城的一位二流世家的小公子,当年也算是有些修道天资,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在受了重伤之后,仍旧破关进阶到了地藏境。只是听说,他这个略有修道天资的小公子,之前并不受家族重视,也许是家族势力庞大的原因,家族之中有修道天资的少年并不在少数,在他之前,就已经有两个进阶到地境的直系哥哥,备受家族青睐,于是他这个小儿子,就越来越不受重视了。一气之下,他便带了一些随身细软,离开了浮萍城。虽然仙彩州素有一城之说,而浮萍城又占据了仙彩州三分之二的地界,但是城外的那些荒凉之地,占地并不少有,其中门派森立,多余百十个,天境修为更是有一手之多。据说,邹明离开了浮萍城之后,有人曾在城外多次遇见过他,过的那是一个凄惨,数次死里逃生,其中有一次更是遇到了死灵族打杀尘世间的凡夫俗子,双方大打出手,差点被扒皮抽筋,险境横生,直到遇到了一伙出外游历的四大家家族公子,才又一次死里逃生。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更别说听过他的消息。”
“浮萍城中再一次流传出邹明的消息,是在他离开家十年后的某一天,当时有人亲眼见证,邹明腾云驾雾的从城外飞进城中,身后跟着数位仙风道骨的仙师,一路不停的去到了自己的家族,当时是已经年迈八十,从未踏足修道路途的老族长接待的他,至于邹明此次回来,是为了兴师问罪,还是衣锦还乡,就不得而知的,只是在那天之后,邹家大门口的匾额就换了名字。”
“骆总堂的名字,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的。一时间,众说纷纭,有的人认为骆总堂是邹明投靠的门派势力,有些人则表示骆总堂是邹明自己创办的门派,这次回来,就是征询老族意见,将骆总堂山门迁回浮萍城,要不然为何没有听到邹家传来任何不和的意见,只是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到邹家老族。”
“至于邹明又为何放弃了家族产业,成为了一名杀手,还来到杀手之乡,在这里定居下来,其中内幕种种,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中年人打开最后一本情报,“第三家的情况,就有些特殊了。”
第三本情报,是最厚的一本。
中年人翻看前十页,都是未写一字的空白纸张,直到第十一张,才出现内容。
中年人说道,“还没有和二位好好的介绍介绍我自己,我叫张衡,十年前加入的杀手之乡,九年前,成为了一位引路人。五年前,因为在开采秘境的时候,遇到了山洞崩塌,身体落下重病,无法继续担任引路人,便从前方隐退,在南婆娑城开了一家引路客栈,距今已经有四年的时间了。之所以和你们两人说这些,是因为接下来我要着重讲明三件事情。你们可以绝对相信这三件事情的可靠性,因为我没有必要在这上面给你们撒谎,不过除了把事情告诉你们之外,我不会在其中附加任何意见或者建议,至于听过事情之后,你们是继续去山洞寻求宝物还是原路返回,我都会遵循你们的意见。”
张衡喝了一大口水,润了润嗓子,说道,“第一件事,就是五年前的山洞崩塌事件,这件事情其实从表面上来看很简单,开采秘境发生意外,本就是很正常的情况,每一次开采秘境,都会出现死人的情况,这是每个整个杀手之乡人所共知的事情,只不过开采秘境会获得丰厚的报酬,很多人为了生计和修为境界能够更上一层楼,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经过我这些年的调查发现,五年前的那次山洞崩塌,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其中一定有人在暗中操纵,具体原因,我现在还不能透露给你们,如果将来我们还能遇到,到时候,我一定将我手中关于这件事情的全部有用情报,告诉你们。”
“第二件事,就是这本情报书中记载的,名叫瘊子林的杀手组织。这个杀手组织成立的时间,是杀手之乡中所有的杀手组织中,最长的一个。差不多和杀手之乡一个岁数,算是祖师爷级别的组织。而瘊子林在百年发展中,不仅占据了杀手之乡中,将近四成的资源和城池,更是凭借一己之力,成为了杀手之乡中唯一一个能够和三道口抗衡的组织。该组织至今为止已经换过了三个林头,每一个林头都是天境修为,实力深不可测,尤其是现任林头孙贫,修为更是达到了恐怖的天威境,只不过他常年在外游历,很少回到杀手之乡,现在帮助他管理瘊子林的是他的师弟,修为是地藏境巅峰的林奈。瘊子林发展百年,不只是林头实力高深,就连他们手下门人同样是非比寻常的天之骄子,其中就有模仿三道口的疖子贤,由十二名瘊子林优秀的林下弟子组成。这十二人都是瘊子林的长老从外界,精挑细选而来,每一个都至少有地心境。传闻,瘊子林此次就是由他们代表出面。”
“第三件事,自从我退出引路人之后,鲜有出门,就算是离开这里,去了外界,也很少走动,多是办一些要紧事,所以这件事,应当算是我的不情之请,我想请两位,帮我送一封信。”
话音未落,张衡从袖子里抽出一封四方长信,先放着自己手边,手指轻轻敲打,“无论二位帮不帮我送这封信,我都会帮助出城找尸体,毕竟我和老屋是过命的兄弟,不过如果真的有机会,我还是希望两位能够帮我这个忙。”
不夜良看向谷之文,后者冲他点点头,表示自己同意张衡的请求。
不夜良问道,“你这封信,打算送到哪里?又为和人?”
张衡见事情有转机,面露喜色,说道,“这封信需要送到崖州的试炼之地,那里有一个叫杨覆的剑客,你帮我把信给他就行。”
不夜良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这封信打算什么时候送到?”
张衡说道,“最好在三年之内送到,我和他有过约定,时间一到,他就会离开那里。”
不夜良收起信,点头道,“这个忙我帮了,现在就出城吧。”
张衡让两人稍作准备,他还有些话要对客栈伙计嘱托。
等到张衡亲自上楼,不夜良两人也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三人一起离开引路客栈,走在南婆娑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其中不乏从街道两侧酒楼传来的觥筹交错声,如果不是每个人都带着面具、面纱遮盖面貌,一声黑衣黑甲遮挡身形,甚至有人全身上下都插满了暗器,不夜良真以为自己来到了尘世间的集市。
两人迎面走来两位身穿黑甲,面覆铁面具,腰后横出一个刀柄的精壮汉子。
那两人见到张衡三人,不看不夜良两人,只与张衡点头致意,张衡微笑还礼。
待到那两人走远,张衡才笑着解释,“南婆娑城虽然面积小,但是胜在人数不少,稍微挤一挤,就会出现眼前这种热闹的场景。以往街道上经常发生争斗,大多都是小事,只不过双方互不相让,从而大打出手,枉死了很动人。因为南婆娑城最靠近开采秘境的那片灰色区域,为了维护杀手数量上的平衡,三道口便在这里设立了巡查使,主要用来巡查街道上的斗殴事件,用来调和杀手之间的关系,防止再有人枉死他人刀下。”
说话间,三人来到城门。
南婆娑城确实不大,与其说是一座城,倒不如将其比作村子更准确一些。
城门口大开着,门口站着两位黑甲汉子。
在城门口向外看,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多是灰色,更远一些的是黑色。
张衡来到其中一位黑甲汉子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令牌和一袋子银两。
三人被放行。
身后射来数道目光。
或不解,或深思,或狠毒。
三人走出数里,彻底来到灰色天空下。
张衡的手里多出了一根登山杖,是不夜良从寸守物中取出来的。
五年前的山洞崩塌,给张衡的身体带来了不可逆转的伤势,如果不是他的修为境界早已经达到了地藏境,恐怕就不是跌境到人魁境这么简单了。
地藏境到人魁境,足足一个大境界的修为。
难怪张衡会这么大费周章的调查那件事。
三人在张衡的带领下,又向东部方向走出数里,隐约间看到一座城池的模样,若隐若现。
张衡指着前方露头的城池说道,“前面的那座荒城,叫做般若,原本是为来此区域开采秘境的杀手,打造的一处容身之所,因为五年前的山洞崩塌,死了太多的人,便放弃了那片区域的开采,般若城也就成了荒城。”
行走在灰色天空下,不夜良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运转,出现了阻塞的情况。
同样察觉到异样情况的,还有谷之文。
只见他加快脚步,超过在前面带路的张衡,站在一座山岗上,环顾四周,最后瞅准一个方向,举目远眺,指着那里的黄土,说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张衡来到谷之文脚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沉思道,“那里是乃尔城,也是一座荒城,破败的比般若城还要严重,早就已经没有人去过那里了。”
谷之文说道,“我们就去那里。”
张衡看向他,“乃尔城是第一批为了开采秘境,而建造的城池,当初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所以城池的位置距离般若和南婆娑都很远,我记得当时死在那里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煞气很重,而且那里的尸体并没有什么用,你要是想要获取那处山洞的情报,还是去般若城更稳妥一些。”
谷之文没有回答张衡的提议,双手掐诀,嘴里阵阵有词,很快,一片白芒之色在他的掌心中凝聚而成,被他轻轻托起,飘荡向那座视野之外的乃尔城。
谷之文跳下山岗,向不夜良问道,“你能不能看见那里的乃尔城?”
不夜良面露惊疑的看向谷之文,语气有些不确定,“应该可以。”
不夜良屏气凝神,一双幽蓝色眼眸悄然亮起,放眼望去,远处出现了很多个小点。
就在谷之文点名要去的那片区域,同样亮起一个灰蒙蒙的小点,小点不大,很容易就被忽视了过去,但是其上方有一片略微浓重云层,倒是分外醒目。
不夜良收起眼眸。
暂时就只能看到这么多。
或者说,他只想看到这么多。
幽蓝色眼眸这个秘密,他自以为藏得很隐秘,没想到还是被谷之文给发现了。
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谷之文,原以为对方很好掌控,而谷家又是为数不多的可以操控灵魂的家族,如果自己身边跟着这么一个人,那对自己以后未来计划的实施,绝对是事半功倍,只是没曾想会反被对方先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不过随着自己引路人身份的暴露,这个秘密也就没有多大价值了。
不夜良说道,“那里确实有一座城,而且看其上空,有一层厚重的乌云正在合拢,应该就是煞气凝聚而成,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去般若城吧。”
张衡先是看向不夜良,而后看向谷之文,这次他的身份是向导,他的话只能当作参考意见,而不是最后的决定。
最终的去向,还是要由面前这两位决定。
谷之文看向般若和乃尔两城,在心里进行一次又一次的对比,最终选择妥协。
三人向原定计划的城池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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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第一批建造起来的城池,乃尔,冬生,酒藏,浔子怯四城分别位于现在三大城池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看这四座城池的建造位置,就足以可见三道口刚来到杀手之乡的时候,对这个秘境开采的野心有多大。
如今四座城池早已经荒废,没有人烟近百年了。
当初建造四城的时候,三道口就遇到了极大的阻碍,虽说秘境中宝藏无数,但是真正能够得其拥有者,却是寥寥无几,归根结底,还是其内部险象迭生的情况,发生的实在是太频繁了。
无论是邨州的难过山,还是仙彩州的长愚街,其内部有原住民的存在,在秘境之中本就是少数,大多数的秘境还是像三道口刚来到杀手之乡那时一样,一片混沌之地,刚开拂晓,满眼霞光,自然遍地都是宝藏,遍地也都是杀机。
这就是三道口为何仅凭百年光阴,就能够建立起杀手之乡的绝对规矩的原因。
稍有违反,必定严惩。
因为三道口已经越来越像杀手之乡原住民那样的存在。
只不过还要比他们多掌握了一张可主张杀生大权的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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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尔城
长满荒草的街道一角,突然亮起一盏烛光,火光忽明忽暗,摇摆不定,眼看着就快要熄灭,可很快又死灰复燃,明亮的很。
烛光后面,是一个后背高高隆起,脑袋却异常下垂,眼睛上覆盖着一层黑色布条的老瞎子。
老瞎子的双手捧着灯盏,步履蹒跚的走在街道上。
一根手腕粗细的铁链,绑缚在老瞎子的双脚脚腕上。
两脚之间的铁链的最中间,连接着一根同样手腕粗细,尾部却坠着一个大如山丘的铁球的铁链。
铁球在街道上滑动。
隆隆作响。
老瞎子走几步路,就会停下来,一只手举着灯盏,一只手挡在烛火前,唯恐豆苗大的火焰,被阴风吹灭。
就那么一小段街道,硬生生的被他花了一个时辰,才走到街尾。
乃尔城要比南婆娑城小上一倍不止,街尾就是城门口。
老瞎子站在城门口,向外张望,却不敢走出去,铁球滚到他的脚边,被他用脚后跟轻轻向后踢去。
为了看清前方,老瞎子举高手中灯盏,豆苗大小的火苗,竟然照亮了周身方圆十里的区域。
一片白昼之地突然出现,城池上空的云层猛然受到刺激,开始上下翻腾不止,雷鸣声轰然响起,一道粗壮闪电迎着老瞎子的脑袋,当头砸下。
老瞎子一掌弹开闪电,不顾手背焦热之痛,喃喃自语,“欸,人嘞?到哪去了。”
第二百三十章 变故
分别穿着黑衣黑袍,手持登山杖的三人,迎着突然刮起的大风,一步三晃的向已经可以看到大半个城池的般若城走去。
不夜良回头看去,这一路走来,风中的沙子是越来越多,脚印很快就会被风沙掩盖过去,找寻不到任何踪迹。
这里可真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不夜良走在最后面,盯着张衡的后背,慢慢转移视线,看向其他地方,发现有些方向的黄土地已经卷起了人高的旋风,还有些地方,早已经被旋风占据,再没有任何存活的可能性。
不夜良捂着耳朵,那里早已经被刮的生疼。
再看向乃尔城的方向,只能远远的看到一个小点,不夜良惊奇的发现,乃尔城上空的云层好像少了不少,再不似先前的厚重。
跟上两人脚步,不夜良说出自己的猜测。
张衡眯起眼睛,用手掌微微遮挡,防止被风沙迷住眼睛,轻声道,“确实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只是现在大风正起,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反常的情况,要是遇上瓢泼大雨还好说,可要是遇到天雷,那才是真正要命的,我们还是赶快去般若城吧。”
两人没有任何异议。
三人且走且退,终于赶在天黑前,进了般若城。
随便找了一户还算是保存完整的院子,房屋,水井都有。
只不过房屋里的东西早已经风化,水井里面也没有了水。
三人围坐在一起,相互取暖。
不夜良从腰上的玉佩里,取出三壶酒,一人一壶。
张衡接过酒壶,眼睛盯着不夜良腰上的玉佩,笑道,“客人的这个玉佩是寸守物。”
不夜良微微愣神,随后轻笑,“差点忘记说了,你都把名字告诉给我们了,可我们还没有把名字告诉给你,我叫不夜良,算是一个代号,他是谷之文。”
早已经见过面,甚至在一起走了那么远的路的三人,好像第一次见面一样,寒暄着打招呼。
不夜良将酒壶递给谷之文。
谷之文摇头拒绝。
不夜良说道,“喝点酒,可以暖身子。”
另一边,张衡早已经打开酒壶,大喝一口,咽下去的时候,身体忍不住打了一个摆子。
张衡双手捧着酒壶,蜷缩在一起的身体,略有打开,啧啧道,“真是好酒啊,不夜良,这些酒应该是你从外面买的吧。”
不夜良拢紧身上黑袍,小喝一口,点头道,“一个朋友送的。”
谷之文同样是小喝一口。
酒味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浓烈,反倒有些甘冽。
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真的很好喝。
而且喝下酒之后,身体真的暖和起来。
接连喝下小半壶酒,不夜良又从寸守物里取出一堆干柴,堆放在三人之间,并没有点燃。
干柴都是木偶人在镜月庙,闲来无事的时候劈的。
不夜良又拿出两颗红色石头,放在木柴上面,注入灵力,红色石头微微发亮,一丝温暖之意从石头内部传来。
三人身边亮堂不少。
等到身子骨彻底暖和了,谷之文才放下酒壶,在这间保存完整的房子里面来回游走。
不夜良扭头问道,“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谷之文默不作声的来到靠墙的桌子前,双手掐诀,嘴里阵阵有词,一炷香之后,一小片白光在桌子上显现。
这次耗费的时间,是之前的两倍。
成效却连之前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谷之文伸出右手食指,点在白光上,闭上眼睛,默默感受从白光中传递来的信息。
小半个时辰之后,不夜良和张衡来到谷之文左右两侧,默默的注视着他。
谷之文睁开一只眼睛,微微摇头,“果然还是不行。”
前后两次被召唤而出的白光,都是谷之文利用家族绝学,将死人的灵魂中最有价值的信息凝练出来,所产生的错觉。
这种错觉那些不会谷族绝学的旁人。
而在谷族人的眼中。
白光只是一层简单的外表伪装,白光之下,才是真正的厉害所在。
修道者死去之后,灵魂会出现一段时间的动荡不安,这段时间的修道者,处于灵魂还没有完全离开肉身,但是肉身已经枯败,无法承载灵魂的情况,也就是尘世间所说的行尸走肉。
只有当修道者的灵魂完全离开肉身,才算是真正的死去。
灵魂消弭于这个世界后,会留下一种名为‘精魂’的存在。
精魂是存在于修道者灵魂中,最精华的所在,也是最珍贵的所在。
而谷之文所召唤出来的白光,其实就是精魂中,包含修道者记忆的部分。
精魂白光也分大小。
这主要取决于修道者生前的修为境界。
凝聚巴掌大小的精魂白光,至少也要有五十个灵魂才够数。
可即使是凝聚出了精魂白光。
到底最后能不能获得需要的信息,同样是一个未知数。
谷之文睁开的那只眼睛,不断的扫视房间的各个角落。
灵视,可以找寻诡异存在的一种法术,不算是谷族绝学。
每一个与灵魂有关的流派,都可以根据不同的法门修习。
譬如阴阳眼孟家。
并没有找到任何异常的存在。
在谷之文的眼中,这间房间很干净,应该没有尸体的存在,可既然能够召唤出精魂白光,至少可以说明,这里以前是死过人的。
修道者死后,灵魂会离开身体,飘荡出修道路途,在尘世间任意漂流,这段时间其实是很痛苦的,因为他们的灵魂会一直受到尘世间规矩的侵害,直到彻底消弭。
或者忍受不住那种痛苦,沦为死灵中的恶灵。
谷之文睁开眼睛,有些虚晃,说道,“咱们换一间房吧,这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张衡说道,“在般若城中,这种房间有很多,你还是告诉我们你到底打算做什么,怎么做?如果只是这么一间间的找下去,太浪费时间。”
谷之文目视面前墙壁,说道,“我需要一间最大的房间,最好是死人最多的那种,只有满足这个条件的房间里面的精魂数量最多,我也就能找到更多的情报。”
张衡思索片刻,说道,“据我所知,般若城中出现死人最多的房间,也就只有城主府了,那里是整个般若城的中心,自从这里沦为荒城,并且开始把尸体运送到这里之后,首先都会把尸体运送到城主府,等到城主府满了,再送到其他房间。”
谷之文说道,“我们就去那里。”
三人就此离开房间,沿着街道一侧,贴着墙根,向城主府走去。
般若城已经陷入了夜色,浓重的阴煞之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阴风呼啸吹过,饶是不夜良到了地火境,也还是会感觉到一股阴煞冷意从脚底传来,传遍全身,直冲头顶。
更何况是修为境界已经跌境到人魁境的张衡。
有的屋舍墙壁破开一口大洞,阴风吹过,竟响起阵阵锤鼓之音,敲锣之声。
不夜良拢紧身上黑袍,抵御寒冷。
张衡呼吸不均,声音颤抖,“两位,我们还是先休息休息再走吧。”
走在前面的两人慢下脚步,等待脚步渐慢的张衡。
来到两人身边,张衡气喘吁吁,脸上流淌下冷汗,说道,“两位,眼看着就快到城主府了,我们还是先找一个可以遮挡的地方,歇息片刻再走也不迟。我这把身子骨,实在是受不住这阴煞之气一直的吹。”
看张衡脸色愁容惨淡,嘴唇早已经发紫,上面的牙齿印尤为醒目,脖子青筋暴起,仿佛在忍受很大的痛苦一般。
不夜良环顾四周,说道,“这里也没有完整的房间,张兄,你真的不能再坚持坚持?”
三人已经来到城主府前面的空地上,四周皆是空空如也,除了右手边有一睹不知有何作用的石墙,矗立其中,之外再没有任何的遮挡物。
可是一睹石墙,又怎么可能挡的了阴煞之气。
谷之文环顾四周,双手掐诀,竖立身前,闭上一只眼睛,睁开的那只眼睛绽放精光,不断扫寻周围空地,说道,“我们还是到了城主府再休息吧,我总觉得附近的阴煞之气,越来越浓烈了。要是到了子时,怕是会有鬼物现身,到时候又会是一场浩劫,真到了那个时候,城主府也只会成为一座困兽之笼,想要从中脱身,何其难。”
最后这句话,是对张衡说的。
话下之意,已经很明确了。
我们两人暂算还有一战之力,即使在阴煞之气下苦熬,也会活得更久一些,而你张衡只是一个跌了境的人魁境,只是小小的阴煞之气,就足够你喝一壶了,要真是遇到了阴魂鬼物,被狠狠的打上几下,又能撑得住多久。
道理谁都懂。
张衡低下头,额头上冷汗直流,双手紧握,使劲捶打双腿。
良久,终于是恢复了一丝力气。
从怀里掏出酒壶,狠狠的喝了两大口。
张衡一抹嘴,苦笑道,“走吧。”
谷之文和不夜良,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张衡,慢步向城主府走去。
等到三人来到城主府门口,大门上被张贴了两张符箓,一张写着‘众鬼沉眠’,一张写着‘赦令如山’。
戴着纯色面具的谷之文放下张衡,看着两张残破的符箓,沉声道,“这里竟然是一处封印之地。”
随后便看向张衡。
张衡脸色凝重,“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最右侧的不夜良放开张衡,双臂环胸,在心里粗略的描绘出两张符箓的大致样貌和其中文字的勾写顺序。
他自然是认得这两张符箓,更明白谷之文口中的封印之地是什么意思。
符箓师使用的符箓,根据符文内容大致可以分为三种。
攻伐,防御,禁锢。
禁锢符箓又被称作封印符箓,其上内容多是有封印之意的文字。
比如眼前的这张‘众鬼沉眠’。
其中的‘沉’字,在这里就有了封印之意。
张贴有封印符箓的地方,又被称作封印之地。
封印之地往往有两张符箓伴随,一张起封印作用,一张有肃杀之意。
另外一张‘赦令如山’,就是起了第二种作用。
不夜良问道,“看来我们要无功而返了。”
封印之地一般都是死地,意指必死之地。
无论里面封印的是活物还是死物,都不可以揭开符箓,擅自闯入,否则必有灾祸。
如果不是要去那处山洞中去看一看,顺便与骆总堂结交一二,要是能够依附其中,与三道口联系一二,不夜良还真是想进去这里看看,里面到底封印了什么,竟然能够担得起‘赦令如山’这四个字。
谷之文也有了退意,他来这里主要是想借助这里的精魂白光,获得关于那处山洞的有用情报,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不沾惹为好。
张衡更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他已经开始后悔亲自来这个地方了。
可就在三人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
突然横生变故。
第二百三十一章 族人
三人转身,还未动脚。
一支冷箭从远处射来,斜插在脚前石板。
箭尾摇摆,足可见射箭者力道之大。
三人立做惊弓之鸟。
不夜良和谷之文两人将张衡挡在身后,唯恐再有冷箭偷袭。
果不其然,又有两支冷箭,分别从左右两侧射来,划破空气。
谷之文从腰中拔出青阳扇,打开,甩动,一股劲风从扇中飞出,打断箭身。
不夜良拔出短刀,侧身一扭,猛然劈下,箭身从中分开,箭头突然脱落,化作一抹冷光,飞向张衡的左腿。
只听叮的一声。
青阳扇挡在张衡左腿前,与铁箭头硬碰硬,传来铁石交错声。
收起青阳扇,放在身后,谷之文跨出一步,一脚踩出,脚下青石崩裂,无形气浪向前方推动,所过之地,如犁牛入海,大浪拍岸,无数裂痕从青石板上出现。
身后的城主府的大门突然一震,险些震落符纸。
谷之文又向前走出数步,数层气浪向前推动。
城中的房屋多半倒塌,唯有城主府前的那片空地上的一堵墙,依旧屹立不倒。
好似有神人相助。
张衡后背贴着大门,双肩刚好挡着符箓,唯恐他们落下,唤醒城主府里的东西。
一些躲藏在房屋中的黑影,在气浪面前,没了容身之所,无所遁形,纷纷现身。
黑影数量众多,交叉前行,每当有黑影被气浪震退,都会倒退数尺,而后扔出一把黑色暗器。
暗器长短不过手指,筷子粗细。
细看之下,原来是一根根铁钉,铁钉上面有数个小洞,可以从里面投射出一两根细针。
数量不多,但是及其隐蔽。
被气浪震退的黑影,在调整好身形后,依旧向前奔袭,身体低伏,仿佛要与地面融为一体。
不是谷之文的本领不高超,无法直接将黑影毙命。
而是黑影的数量实在是太多,气浪又太耗费体力。
长时间出手,气浪的威力只会越来越小。
再没有查清楚这些出手的杀手的底细之前,还是留些逃跑的力气比较好。
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
他们的目标是张衡。
不夜良发现所有的铁钉最终都会攻向一个地方,那就是紧贴城主府大门,不敢轻举妄动的张衡。
谷之文也发现了这一细节。
谷之文一只手伸出,手里握着青阳扇,打开,挥动,数道气刃而出,直接分割已经来到城主府门前的杀手的身体,另一只手抓着张衡,纵身一跃,在城主府的屋檐上连点数下,想要跳下围墙,却发现城主府内一片雾气笼罩,其中的阴煞气远超城内的任何一个地方,这要是在不揭开大门上的符箓的前提下,贸然进入城主府,只怕会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无奈,只能放弃这次机会,谷之文带着张衡向别处逃窜。
就在谷之文出手带着张衡逃跑之时,不夜良也开始从中协助。
他有四向秘法和蚀影,现如今又有了随处留下印记的习惯,只说刚进入般若城,去到的那间房屋里,他就留下了两道印记,木柴是一处,谷之文用来施法的那张桌子是一处。
对他而言,逃跑从来都不是问题。
拔出短刀
二过河
两道刀气旋转着冲向那些前仆后继的杀手。
与铁钉碰撞的声音,响于耳畔。
不夜良翻身来到城主府的围墙上,紧跟谷之文,向远处逃窜,看到城主府中的浓重雾气,不由得拍拍胸口,庆幸一二。
还好自己没有逃进城主府,要不然在这么重的阴煞之气面前,自己还能活着出去。
每一处的封印之地,都是可以在不揭开符箓的前提下,进入其中的。
只不过是无法窥探到其中的真相罢了。
而且封印之地之中的阴煞之气往往是别处的数倍不止,行走在其中,就算是天境,也会比消磨掉不少修为境界。
快步跟上谷之文。
很快就沿着围墙,走了整整一圈。
那些杀手早已经将城主府团团围住,下面找不到任何可以驻足的地方。
这时,那些杀手也不再着急出手,就只是将他们困在这里,无法后退,亦不可前行。
谷之文将张衡交给不夜良。
将青阳扇在身前摊开,注入灵力,青阳扇上面熠熠生辉,一只狐狸,一只七彩大鸟的图案跃然于纸上,栩栩如生,好似下一秒就要蹦出来。
凑近了看,那只狐狸竟然在眨眼睛。
就在这时,不夜良突然拉着谷之文的右手,指了指城主府的上空。
那里有一层薄薄的白云,慢慢降落,在一座遍布阴煞之气的城池中,散发金光的白云扎眼的很。
不夜良三人站在围墙上,身下是不知数量多少的杀手,而上方则是来路不明,更不知是敌是友的金光白云。
处境很是危险。
白云之上,站有三人。
一位彩衣撅撅的仙子,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
仙子手捧玉瓶,瓶身上面绘有彩画,是一男一女,正在拜堂成亲。
老人手里有一把板尺,板尺上刻有规矩二字。
青年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折扇尚未打开,就已经有清风拂面,吹起他鬓角长发。
仙子看向云下众人,皱起眉头,询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老人眯起眼睛,说道,“应该是从南婆娑城里来的,那三人有大麻烦了。”
青年用折扇敲打后脑,轻笑道,“无非就是一些长了翅膀的小虫子,随便捏死了便是,就是那三个攀上围墙的虫子,有些麻烦。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城主府里的秘密,可还真就不能随便杀了。”
仙子皮笑肉不笑道,“就算是被他们发现了也无妨,就只是地心境修为,又能有多大能耐,无非就是会几个逃跑的法术罢了,上不得台面?”
老人在一旁附和,“李仙子这话算是说到根上了,咱们这次的目的,无非就是将城主府里的那头被镇压多年的鬼物,安然无恙的请出杀手之乡,至于我们用了什么手段,途中又死了多少人,又会有多少人知道这里的秘密,那就不是我们担心的了,自然会有人妥善处理这些。”
手捧玉瓶的仙子,横眉竖起,呵斥道,“聒噪。”
老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只得后退一步,苦笑着看向青年。
青年也是耸肩。
不得不承认,这位修为通天的仙子,都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主。
这也难怪,谁让对方的靠山,是那群人呢。
当下,自己也只能忍着受着。
毕竟自己所在的师门,还有求于仙子背后的势力。
那个管着整个天首大陆的黄昭子庙。
此时脸色难看的仙子,突然发出一声惊疑,指着下面,很意外的问道,“谷子,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拿着一把和你手里的一模一样的青阳扇,还有那个面具,我记得你曾经也有这么一面,他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那名被仙子唤作谷子的青年,向前一步,俯身下看,敲打后脑的折扇,也是愈发的用力,“这个小家伙,怎么也过来了,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仙子起了八卦的心,扭身一笑,问道,“该不会真是你的私生子吧。”
就连老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青年,心中同样是充满了疑问。
没听说过这位青年才俊,心里有喜欢的人啊。
青年也不故作高深,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他啊,只是我的其中一个族人而已。”
第二百三十二章 打道回府
城主府的围墙上
三人相互搀扶,仰望空中金光白云,趁着杀手都被转移了视线,现在可正是逃跑的好机会,可却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甚至连动弹分毫都做不到。
围墙下的杀手们,更是如此。
他们接受到的命令是,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必须杀掉张衡,千万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般若城,至于另外两人,如果能够一起除掉是最好,如若不然,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可眼下发生的情况,并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没有任何情报显示,般若城里面有宝物,值得可以腾云驾雾的修道者大能前来找寻。
除了城主府里的鬼物。
没有一个人知道,般若城的城主府里面,到底封印了什么样的鬼物。
这些年,不是没有人前来这里一探究竟,想着要是能够凭借一些奇门异术将鬼物驯化,绝对可以成为一大战力。
可是那些悄悄来到城主府的杀手,无一不是成为了这里阴煞之气的一份子,久而久之,就再也没有人敢染指城主府中的鬼物了。
今日来般若城中刺杀张衡的杀手,隶属杀手之乡中的一个名为‘削山谷’的组织。
这个组织位列杀手之乡中杀手组织的第四名。
共计百余名成员,多是人山境,谷主是擅长使用双刀的季胜,地藏境修为。
他派来暗杀张衡的手下中,有一位是他的义子,用来发号施令,严防有人临阵脱逃,此时正潜伏在杀手群中,严阵以待。
季科一身紫衣,腰后交叉插着两柄长刀,手腕上各戴着一个铁镯子,铁镯子上攀附着两只铁狮子,一只为白色,一只为红色,皆是双目尽失,四肢断裂的惨淡处境。
这一对铁镯子是季胜在开采秘境之时,偶然间寻得的破损法器。
没有什么太大的功效,只是在注入灵力之后,会从铁镯子中闪现出两只狮子,一攻一守,此外在遇到阴煞鬼物之时,铁镯子中会发出阵阵狮吼,用来赦退那些阴灵,为佩戴之人起到警醒作用。
季科身边还跟着一位矮小老头,名叫吴东,是削山谷的元老级人物,常年跟在季胜身边,已于五年前隐退,现在在九霄城担任一家客栈的帐房先生,此次前来般若城,是为了帮助季科镇压那些不听话的小崽子。
作为削山谷的少主,季科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这个备受瞩目义子,可是有很多人的心里都不服气的。
吴东双手背后,其中一只脚尖轻轻点地,慢慢转动脚踝,嘴角有些抽搐,已经是多年前落下的老毛病了,现在是只要一遇到阴风,脚踝那里就疼痛不止,要不是有旧伤在身,实在是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如意的施展刺杀手段,老头子觉得自己至少还可以再撑几年。
季科仰着头,注视着金光白云,眼睛熠熠生辉,问道,“吴老,你能否看清对方是什么来历?”
吴东摇头,唏嘘不已,“虽然我现在的身体不似从前,但当年也算是跟着雇谷主游历过大陆,拜访过诸多门派山头,那种境界带给我的感觉,依旧是记忆犹新,如果我没有感应错的话,对方三人,至少有两个天境,剩下的那一个,哪怕不是天境,但也是只差半只脚的距离。少主,我们这次,恐怕完不成谷主交代的任务了。”
季科眼神隐晦不明。
眼看着场面逐渐僵持不下,距离天亮也是越来越近,再不出手收服那头在这里封印几近百年的鬼物,恐怕就要平生出很多事端。
毕竟他们这么突然拜访,可没有带那么的礼物,礼数上也多有欠缺,那十二个人里面,可是有不怕自家师父的狠角色。
谷子直起腰,手中青阳扇轻轻敲打手心,叹气道,“底下这么多人,一动不动,待会肯定又要误伤,赵前辈,等下还需要你多多帮忙,照拂我那族人一二,别让他轻易的死在这里了。”
老人微微抬头,和颜悦色道,“放心吧,谷公子,老头子我有分寸。”
本名叫做赵谦的老人不由得挺起了胸膛。
虽然自己的年龄,在三人中是最大的,但是修为境界却是三人中的小辈,厚着脸皮和二人一起同行来到这里,能够站在一处,本就是旁人愿意给自己面子,所以在那位李姓仙子斥责自己的时候,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忍忍算了,可没想到身边这位早年性情最为怪癖,动不动就要喊打喊杀,并且手段及其残忍,现如今改善不少的谷子竟然愿意喊自己一声前辈。
这让老人脸上倍有面子。
仙子手指指心划过玉瓶,冷嘲热讽,“当年杀人满门,不留任何活口的青疯子谷子,也会说出误杀二字,还让他人帮忙出手照顾自家族人,正是时过境迁啊。”
谷子微笑道,“要不李仙子出手,就不用劳烦我和赵前辈了,只要仙子能够杀得了他,我绝不动手。”
李姓仙子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要以为我们和你们签订了契约,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想让我出手,你们也配。”
这二位说的话,赵谦真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不让你动手,你觉得徇私,让你动手,又觉得麻烦。
难道中州的修道者,都这么自命不凡。
谷子微笑道,“赵前辈,赶快出手吧,免得再惹李仙子心里不高兴。”
赵谦立即向前连走数步,直接来到金光白云边缘,半只脚都已经悬空了,谁曾想听到李姓仙子说了一句也不怕掉下去摔死,就又后退了一步,指心摩擦着板尺上的规矩二字,有些依依不舍的将其扔出。
板尺是赵谦的心头法器,已经伴随了他很多年,早年炼化之时,从来都不舍得使用,因为每次祭出,都会耗损老人十年的修为,如果不是这次想让来自中州的李姓仙子开开眼,他才不会轻易将其拿出来。
板尺在空中迎风暴涨,很快就有百丈身形。
老人在下面的施法。
板尺开始搅动方圆百里的阴煞之气,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漩涡在旋转的过程中,不断的被板尺向下按压。
慢慢降落的漩涡,产生极大的吸力,撕扯着地上的众人。
最先受到牵连的是站在围墙之上的不夜良三人。
不夜良和谷之文还好,两人的修为境界足够应对突然出现的无妄之灾。
真正的难处,还是在张衡这里。
值得庆幸的是,底下的那些杀手,因为漩涡的出现,已经开始乱了阵脚,就算是三人现在跳下围墙,他们多半也不会立刻上前追杀,毕竟能不能杀得了张衡是一个问题,而会不会被不夜良两人反杀,就又是一个问题了。
不夜良给谷之文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各自搀扶着张衡的一只手臂,在某一处,跳下围墙,贴着墙根,远远离去。
无论这里即将会发生什么,又或者会引动怎样规模的天地异象,都与他们没有关系,从始至终,他们的目的都只是来这里,随便找寻一些关于那处山洞的线索而已,至于其他的事情,还真是没有那么大的兴趣。
三人在夜色的掩藏下逃离城主府,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口。
就在三人自认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
一个巨大的玉瓶从天而降,挡住了去路。
一位彩衣飘飘的仙子,从三人身后赶来。
李姓仙子来到玉瓶上方,散去金光白云,双脚踩在玉瓶口上,双手叠放在身前,声音婉转,“三人这是要去哪啊?”
谷之文一只手护着张衡,一只手抽出青阳扇,在身前打开,警惕前方女修,唯恐对方突然暴起杀人。
不夜良放下扶着张衡的那只手臂,放在腰后,另一只手放在腰上,说道,“我们三人是在这里过夜的路人,眼瞅着马上就要天亮了,想着赶快离开这里,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坟冢,坟冢的主人是一位天境强者,要是去晚了,可就什么东西都捞不着了。”
李姓仙子扭转手腕,一股清冽泉水从玉瓶口中飞出,环绕着仙子的手臂,来回流淌,其中蕴含的灵力,浓郁程度可以比得上下品天涯石,只不过没有那么精纯罢了。
泉水流回到仙子的掌心中,向拇指和尾指方向汩汩流淌,化作两条纤细的水龙。
两条水龙,头尾相连,化作一个水圈,在女子头顶上旋转。
月光银辉洒在水圈上,衬托的仙子愈发的高冷素雅。
李姓仙子随口问道,“你举得我会在意吗?”
不夜良苦笑,“前辈一以为如何?”
看来对方摆明了是来找麻烦的,既然一处天境强者的坟冢都无法使其动心,那么答案显而易见了。
对方也是一位天境。
落在天境手里,就他们三人的实力,除非对方手下留情,否则没有任何活路。
不夜良欲言又止。
李姓仙子却不想再听他说什么,伸出手指,头顶水圈转瞬即逝,留下一圈圈涟漪气机,不夜良刚想出声提醒,消失的水圈瞬间化作一根水绳,将他捆缚起来,嘴里也被塞了一大团水。
谷之文拉着张衡就要逃跑。
却被李姓仙子一巴掌,扔出的水球,砸落到地上。
张衡头蒙眼花的站起身,谷之文的情况要比他好上不少。
李姓仙子走下玉瓶,脚下出现一团团水球。
每走出一步,水球就会从玉瓶中飞出。
一条水形台阶,出现在玉瓶口。
“挡的了我一招,我就放你们三人离开。”
李姓仙子挥手,身后台阶融合在一起,化作一条水龙,旋转着向上空飞去,声音震慑荒野。
谷之文抽出青阳扇,打开,青光闪过,一只狐狸和两条土狗从里面跳出来。
狐狸双腿站立,双目凝视空中水龙,咒骂道,“谷之文,你这个小王八蛋,每次喊我出来,肯定都不是好事。”
那两只土狗,一左一右,一只脸上有一块斑点,另一只的其中一个耳朵,缺了一块。
脸上有斑点的土狗,身体前伏,目露凶光,“大哥,这次的敌人有点棘手啊。”
耳朵上缺了一块的土狗,龇牙咧嘴,“要不然,公子也不会让我们哥俩出马。老二,一定要护好公子。”
谷之文在原地站定,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对身前由精魂凝聚出身体的狐狸和土狗说道,“这次就要拜托你们了。”
狐狸乱吼,“放马过来。”
两只土狗阵阵低吼,皆是不退让半步。
李姓仙子在见到谷之文的召唤之法后,恍然大悟,看着那只身前实力多半不差的狐狸,呢喃道,“原来这就是精魂,那家伙果然没有骗我,要是得到了那把青阳扇,祖师堂的兴建,就有着落了。谷族...”
挥手,水龙咆哮着冲向对面一人,一狐狸,两只土狗。
土狗嘶吼一声,向前冲去,合力打碎一只龙头,狐狸则是长大嘴巴,吞掉了水龙的半个身子,谷之文打开青阳扇,脸上纯色面具光芒闪烁,眼口鼻纹路若隐若现,一只通体虚幻的法相在他身后浮现,尽力抵挡了水龙剩下小半个身子的冲击。
两条深沟出现在城门口。
谷之文好不容易在原地站定,大半个身体都被埋进了坑里,土狗和狐狸化作碎光,飞回到青阳扇中。
吐出一大口鲜血的谷之文,气色好了一些。
李姓仙子收回挡在城门口的玉瓶,慢步走进城内,经过不夜良和张衡的时候,随手撤去两人身上的禁制,将一物抛给站在深坑里面的谷之文,脚踩白云,扬长而去。
谷之文收好水龙玉佩,爬出深坑,搀扶起张衡。
不知李姓仙子何意。
不夜良早已经站起身,正在一旁拍打身上的灰尘。
张衡将手放在谷之文的肩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许是你的实力打动了那位仙子,还是好好收着吧。”
三人相视一看,皆是狼狈样,纷纷一笑,就此离开了般若城。
没有人再提议前去那处山洞寻求机缘,只把在般若城的这次经历当作一场历练,至于相互之间收获多少,就与旁人无关了。
张衡回到客栈,换过一身衣物之后,没有休息,直接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说是要把这次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
不夜良两人离开般若城之前,曾让张衡领头,拜访过骆合堂,想要找堂主邹明商量一件事情。
对方见领头的是张衡,便没有将三人拒之门外,但是也没有带三人直接去见邹明。
原来邹明已于半年前闭关,现在尚未出关。
这本是骆合堂内堂秘闻,要不是张衡带人前来,否则仅凭不夜良两人,根本没有资格知道真相。
不过对方已经答应了不夜良的请求,一个月之后,来骆合堂,商量具体事宜。
三人在南婆娑城城门口,就此别过。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入魔兵家
般若城,城主府上空
金光白云上就只剩下赵谦一个人。
谷子在赵谦施法,用板尺碾压削山谷的杀手之后,就先一步来到了城主府门前,盯着大门上的两张符箓,迟迟不敢下手。
说到底,他这次还是以陪同的身份来到的杀手之乡,对于被封印在城主府里面的鬼物,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只不过是他所在的师门,有求于李姓仙子所在的那个师门,所以才会陪她走这么一遭,至于与两人所在师门,都有所牵连的赵谦为什么来这里,他就不得而知了。
出门在外,多个朋友总是好事。
所以他才会喊出那声前辈。
到底要不要揭开符箓,揭开符箓后,如何应对府中鬼物,都需要李姓仙子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谷之转过身,站在城主府门前的台阶上,右手拿着青阳扇,轻一下重一下的敲打着左手手心,当起了门神。
面前不算是尸横遍野,但也是极为惨烈。
赵谦出手,及其狠辣,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这倒是很符合他们此次出门的原则。
低调行事。
只要三人来此的秘密没有泄露出去,那都可以统称为低调。
至于有多少人会为了这个秘密付出生命,那就不是他操心的事情了。
目之所及,都是尸体。
突然,谷子的视线凝固在一堵墙上,侧耳倾听,慢慢靠近,他察觉到石墙后面,还有活口。
慢慢来到石墙后面,谷子大失所望,慢慢蹲下身,用手扒开趴在地上的尸体,发现下面还有一个人。
还以为是两个道法通天的修道大能,想着百无聊赖之下,能有一两个人和他切磋一二,结果却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
耳边若有若无的喘气声。
趴在最上面的那个人也没有死绝。
谷子惊喜之下,又有愁容,一掌拍在最上面那人的胸口上,彻底断绝那人生机。
蹲在一旁,唉声叹气,出门前,师尊特意嘱托过谷子,让他这一路少做杀孽,千万不要枉为人,最后落得一个天道不容的下场。
可是他分明听到了被他拍死的那个人,弥留之际,还想着让那个被他一直护在身下的年轻人赶快离开这里。
谷子微微摇头,站起身,一脚踩在下面那人的脖子上,直接拧断后者脖颈。
没有人活着,才算是不枉兄弟一场。
他就是这么一个重情义的人。
回到城主府台阶上,继续当起了门神。
没过多久,李湘燃也回来了。
李湘燃就是那位手捧玉瓶的李姓仙子,所在门派名为南古墓,是一座女修门派,坐落在果子山上,整座门派府邸里,全都是女修。此次出门,是她的师尊想要在门派中,修建一座祖师堂。
想要修建祖师堂,就必须要有一只鬼物在一旁压阵才行,否则即使修建好了祖师堂,也无法聚拢起任何阴灵煞气,也就无法让那些死在山外的老祖的阴魂回归山门。
此次出山,除了收服鬼物,还有一件事,就是找寻一个古老家族。
谷族。
只有这个家族的族人,才会一些招魂之法,先前见过的那位戴着纯色面具的青年,应该就是来自谷族,所以李湘燃才没有痛下杀手,而是将自己的随身法器以谷子的名义借送给了他,好与对方积攒下一些香火情,毕竟这件事,还是让同时谷族的谷子开口比较好。
谷子虽然也是谷族的人,但是自从年少离开家族之后,就很少回去过,那把青阳扇,其实是他父亲的遗物,本想着上缴家族,却被他偷偷拿走,私藏了起来。
此次谷子出山,陪着李湘燃走过那么多的山山水水,就是希望李湘燃能够利用自己师门的威名,帮助自己将名字写在族谱中。
只要办好这件事,他就算是完成了父亲的遗愿。
二人各取所需。
谷子走到李湘燃身边,面对城主府大门,问道,“打算怎么做?”
李湘燃还是那副清高模样,“很简单,你去撕了符箓,我趁机用百年好合瓶收了那头鬼物,要是它想逃,就让赵谦让它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谷子点头,用传音之法将李湘燃的计划,告知赵谦,顺便添了一句,能不能成功,就要多多仰仗赵前辈了。
这让看多了他人脸色的老人,顿时红光满面,只觉得一股豪气从胸口升起,直冲面门。
谷子也不多言,一步跳到城主府前,两指用力,接连撕下两张符箓,即刻向后退去,不忘将符箓叠好,放在自己的袖子里。
一时间,府门大开,如鬼市现形,黑气从城主府中一股脑的涌出,遮天蔽日,如海浪拍岸,逐层增高,鬼哭狼嚎之音,直接响彻整片天地。
李湘燃御风而行,向上攀升,祭出手中玉瓶,瓶身上的一男一女从瓶中钻出,一左一右,协助李湘燃,将所有的黑气,全部收进玉瓶中。
谷子也不闲着,打开青阳扇,一只百丈猿猴从里面飞出,双手紧握,一把揪住想要用黑气遮挡身形,遁地离开的鬼物,将其甩出。
鬼物和猿猴在地面上搏斗,显出原形。
原来是一具披着铁甲的骷髅。
又是入了魔的兵家。
脚踩金光白云的赵谦,扔出手中板尺,身形紧随其后,脚踩板尺,在空中连点数下,身体扭转,来到谷子和李湘燃身边,告罪一声,“两位,这头鬼物,就让给老夫吧。”
亮出腰间玉简。
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黄昭子庙。
谷子认栽的一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一脸堆笑的向后流窜,站在石墙上,收回猿猴。
竟然是黄昭子庙的人,那就只能收手了。
李湘燃面朝老人,拱手行礼,一脸正色的收起玉瓶,那一男一女也飞回进瓶身上,站在谷子身边,一起看着老人降伏鬼物。
她一直都很崇拜这些在外收服三家鬼物的修道者。
更是后悔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先前不止一次的瞧不起老人。
两人离去后,独自面对鬼物的赵谦,显得有些吃力。
用手中板尺打退鬼物后,赵谦已经开始手臂发麻,而对方仅仅是身上的铁甲有些裂痕罢了。
自己毕竟不是以武力见长的修道者,手中的板尺也多是镇压小鬼之流,这种级别的鬼物,可都是交给那两个家伙解决的。
就在老人与鬼物难分上下之时。
有三道虹光从九霄,南婆娑,要离城飞升而起,划破夜空,照亮整个杀手之乡如白昼,降落在鬼物周围。
将其圈禁其中。
有一人肩扛大刀,身上穿着厚甲,名叫钱森,大笑道,“赵谦,看来你不行啊。”
赵谦反击,“我本来就不善近战,哪有什么行不行,倒是你们三个,出场这么大派头,不怕惊动了那些人?”
有剑客以手中长剑,在天空画圈,隔绝出一方小天地。
剑客双手拄剑,说道,“那些人占据这里近百年,俨然成为了这里的主宰,但是这样是不合乎规矩的,我们此次出手,也是想给他们一个提醒,太过招摇,并不是一件好事,除非你的靠山够硬。”
鬼物被一人用拳头打中胸口,向内凹陷,而后又被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拳师问道,“怎么处理?”
赵谦从空中落下,收起板尺,轻轻摩擦上面的规矩二字,“他被封印在这里近百年,期间不知道杀害过多少人,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也是违反了规矩,必须除掉。”
钱森放下手中大刀,大跨步走向鬼物,“这个简单,交给我吧。”
一刀劈碎鬼物胸前铁甲,再用刀背打碎鬼物的所有肋骨,黑气从鬼物的头颅中飞出,被赵谦用板尺打散,剑客出手,用剑尖在空中挽出剑花,搅碎了所有黑气,最后被隔绝出来的这方小天地,彻底灭杀。
撤掉小天地,剑客,拳师,钱森三人留在原地,好让赵谦与那远观二人,说些心里话。
赵谦来到李湘燃面前,拱手赔罪,“我们四人都是来自黄昭子庙,这次出手,也是受山门所托,如果拖累了李仙子,还望恕罪。”
李湘燃受宠若惊,“我一向都是尊敬你们的,先前多有得罪,还望老前辈多多见谅。”
赵谦满不在意,笑道,“既然我们抢了你们的生意,自然也会还给你们一件,就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第二百三十四章 敲定
谷子和李湘燃跟着赵谦,来到那三位面前。
赵谦侧身走过,为二人一一介绍,“剑客陈峰霆,刀者钱森,拳师金嚷。”
剑客陈峰霆,是四人之中的老大哥,不仅年龄最大,修为境界也是最强,站在最中间,说道,“我们四人奉山门之名,来此只为降伏入魔兵家的鬼物,不曾想竟阴差阳错的抢走了二位的机缘,刚才赵谦已经把事情的本末告诉给了我们,现在还请二位陪我们走一趟,有另外机缘相赔。”
李湘燃拱手行礼,“有劳四位前辈了。”
二人跟着四人,就此离开了杀手之乡。
原本打算去谷族的两人,只能暂时将商定好的计划,向后推去,先收服了另外的鬼物再说。
要是能够凭借此次相逢,与黄昭子庙交好一二,更不失为一件好事。
六人走后,般若城再一次陷入了沉寂之中。
乃尔城
老瞎子从天黑一直等到天亮,始终没有见到那三人。
吹灭手上的烛火,踢出一脚,连接着脚上铁链的大铁球,被老瞎子甩了出去,砸落在地面上,引起巨大的轰动。
黄沙满地,激起千层浪。
老瞎子还觉得不解气,双脚踏地,腾空,兀自舞动大铁球,卷起旋风,连带着地上黄沙,使得整座乃尔城都被黄沙覆盖包裹,从远处看,就像是一个大土丘,上面站着一个瘦弱的老瞎子,身后跟着一个大铁球。
叹气一声,老瞎子跳下山丘,转身,脚踝带动铁球,又刮起旋风,将乃尔城上的黄沙吹飞一小半,剩下的黄沙砰然倒塌,填充到乃尔城的每一个角落,最后流到老瞎子脚前。
有脚步声从老瞎子身后传来。
一人站定,双手叉腰,披着一身黑袍,戴着兜帽,冲老瞎子问道,“把城埋了,你以后住哪?”
另一人裸漏双臂,环于胸前,说道,“要我说,就干脆住在九霄城,那几个老家伙也都在,你也不会孤单。”
老瞎子放下手中灯盏,埋进沙子里,做上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标记,转过身,似笑非笑道,“我当年教出来的学生里,也就是你们两个和我关系最好,我们走吧。”
老瞎子走到女人和男人身边。
女人脱下兜帽,露出下面的木头面具,跟在老瞎子身后,说道,“其他人正在开会,商量着和死灵族合作一把,我们觉得没意思,就偷溜出来了,这次请您出山,也是为了这件事,你们毕竟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你们不点头,余下的事情将会很难进行。”
老瞎子唏嘘道,“当年我们十二个结拜兄弟,就是因为受不了外面的世俗气,才来到了这里,之所以成立三道口,也是想着挣点钱花花,没想到才不过几十年,你们这些小崽子就能和死灵族联系上了。”
男人脸上也带着一副木头面具,粗壮的胳膊上纹着两条黑龙,问道,“您不同意?”
老瞎子呵呵笑着,“没什么同意不同意的,就是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这件事你们自己去办吧,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们的了。”
女人是三道口的成员之一,代号卯聃,问道,“您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男人也是三道口的成员,代号午莜,说道,“大哥特意嘱托了,必须把您带回去。”
老瞎子已经走远,画地为牢几十年,一身的修为境界可没有半点荒废,拖拽着大铁球如无物,走向南婆娑城,笑道,“他要是真想把我带回去,就不是让你们两个人来找我了。”
卯聃和午莜在原地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确定老瞎子不会回来,便动身前往九霄城。
老瞎子拖拽着一块大铁球,走进南婆娑城,来到一家引路客栈,站在门外,实在是没办法进入客栈,便让店小二把还在书房里面的张衡给喊了出去,说是有贵客登门,一定要他亲自去见。
如今那处被三道口把控的山洞,已经重新开启,南婆娑城的杀手,半天之内就少了十分之九,剩下的十分之一,都是像张衡这样对机缘一事不再感兴趣的‘老人’。
张衡满脸怒容的走出书房,他倒要好好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自家的店伙计,一个劲的喊他。
走出客栈,迎面便见一个瘦弱的老人和其身后的大铁球,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
忍下怒气,张衡问道,“就是你找我?”
老瞎子抬起头,黑布下的眼睛,微微睁开,呵呵一笑,“不是你,我要找的那个人不是你,告诉我,和你在一起的那两个小家伙去哪了?”
张衡不动声色的先前走了一步,问道,“老先生所说的是谁啊?”
老瞎子轻飘飘的说道,“别给我装傻,前几日,你是不是去过般若城,还在那里遇到了三个人,还有一群杀手想要刺杀你,快说,那两个人在哪?”
张衡以为老瞎子是那些杀手的幕后主使,想着在般若城没有得手,便亲自来到了这里,当下后退数步,站在客栈里面,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老先生应该知道南婆娑城的规矩,站在门内,你可不能对我出手。”
老瞎子哈哈大笑,“还是一个懂得规矩的人,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还站在门内,我就不对你出手,但是那两个人的下落,你一定要告诉我,否则,无论你站在哪里,我都照应杀了你。”
抬起一脚,重重踩地,整个南婆娑城都开始晃三晃,没想到外表瘦弱不堪的老人,竟然有这么强的实力,张衡吞咽下口水,眼下城里的护卫也都去了那处山洞,就算是今天自己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是谁动的手。
张衡的语气,缓和了不少,“那两个人是我的朋友,老前辈找他们到底所谓何事。”
老瞎子从袖子里拿出一本残破的书籍,抛给张衡,说道,“这本书算得上是一本秘籍,就当是你把那二人下落告诉给我的报酬,至于我找他们有什么事,就不是你可以问的了。”
接过秘籍,犹豫一二,张衡还是决定把不夜良二人的动向,告诉给老瞎子,不是自己贪图秘籍,而是老瞎子扔出秘籍的时候,确实流露出了杀气,作为一个杀手,张衡对那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了。
知道了不夜良二人下落的老瞎子,向城外走去。
张衡站在门口,失神良久。
等到他回过神,老瞎子早已经不见了。
从南婆娑城离开之后,不夜良和谷之文两人就一直在低头赶路,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等到快要到达九霄城的时候,突然被一个拖着大铁球的老人挡住了去路。
老瞎子问道,“你们两个可认识张衡?”
不夜良和谷之文如临大敌,唯恐对方善者不来。
不夜良说道,“他是我们的朋友,你找他有事?”
老瞎子呵呵一笑,“那就没错了,你们两个是不是去过般若城?”
不夜良点头,“确实有这么一件事,不过城主府里的鬼物,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想前辈只怕是找错人了吧。”
老瞎子在原地坐下,冲两人招手,“来,过来坐下,我不是找那头鬼物的,陪老瞎子我聊聊天。”
不夜良先谷之文一步,坐在老瞎子对面,谷之文坐在不夜良身后。
老瞎子说道,“那头鬼物困在这里已经近百年了,当初还是我和其他哥几个一起出的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是先明白了,所以他的死,我谁都不怪,怪就怪造化弄人,让他投错了胎。我问你们两个,想不想进入三道口?”
不夜良说道,“每一个来到杀手之乡的杀手,应该都想加入三道口吧,难不成老前辈有门路?”
老瞎子耸动着鼻子,突然说道,“我对你身上的味道很熟悉,你是老槐村的人?”
不夜良大惊,“老前辈去过我们村子?”
老瞎子笑道,“去过一回,当时闲着没事,出去溜达了一圈,当年和寇淮在一起喝茶聊天,曾经承诺过他,如果未来的某一天,老槐村有后人能够进入杀手之乡,而后又恰好在世的话,我就做主,让他加入三道口。”
不夜良大喜,“老前辈,此话当真?”
老瞎子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说道,“这还有假,你们两个跟我来。”
一行三人,在老瞎子的带领下,走进九霄城,向城主府走去。
谷之文走在后面,轻声问道,“我们真的要相信他?”
不夜良偷偷使了一个眼色,“就看那个大铁球的分量,就知道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先不急,稳住他再说。”
不夜良问道,“老前辈怎么会认识三道口的人?”
老瞎子也不故意隐瞒,“嘿嘿,老夫曾经做过今天杀手,这个三道口就是老夫的手笔,虽然说退隐了很多年,但是让你们加入其中,这点要求还是能做的了数的。”
三人来到城主府门前,老瞎子重重拍门,不多时,有一女人从里面打开门,大感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女人名叫灵儿,不是三道口的成员。
老瞎子嘿嘿笑道,“我来找你们大哥,给你们介绍一位小兄弟。”
灵儿这才看到老瞎子后面,跟着两个年轻人。
将三人请进城主府,灵儿关上大门,追上老瞎子,说道,“大哥还在书房,您老先等等?”
老瞎子也不客气,直接坐在大厅上,不夜良和谷之文站在老瞎子身后,静默等候。
一个时辰后,一身黑衣的高挑男人从内屋走出来,面朝老瞎子,拱手道,“老师,你回来了!”
老瞎子笑道,“这次出来,是想给你介绍一个朋友,就是我什么这位道友,我打算让他加入三道口,你这里不是正好缺一个人,让给他吧。”
高挑男人是三道口的大哥,代号辰觟,沉声道,“老师,我已经答应了另外一个朋友,把三道口空出来的那个位置,让给了他,您看...”
老瞎子揉搓着下巴,翘着二郎腿,说道,“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老人起身便要离开。
辰觟起身相送,“老师从此以后,不如就住在这里。”
老瞎子说道,“年纪大了,想出去走走,等什么时候在外面待够了,就再回来看看。对了辰觟,我应该和你说过,我曾经和外面的一个老友有过约定,如果他的后人有幸来到杀手之乡,而我那个时候又能做主的话,就让他加入三道口。虽然三道口如今尚未有空缺,规矩不能破,我也不能违背誓约的话,干脆让这个小家伙在你这里签字画押,当一位外编人员,一旦三道口有了空缺,就让他及时补充如何?”
辰觟赞同道,“当然可以,老师真的不考虑留在这里?”
老瞎子再三摇手,“都说了,我什么时候在外面待腻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要离城城门口
老瞎子特意嘱托了不夜良几句,让他一定要经常和三道口联系,千万不要觉得一个外编人员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告别了不夜良二人,老瞎子离开了杀手之乡。
不夜良和谷之文来到一零八院落,找到了已经出关的老屋,将两人在般若城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告诉给了老屋,老屋也很谅解二人的决定,而且这么他能够成功破关,也是多亏了不夜良的天涯石,即使没有得到山洞中的机缘,自己也不会怨恨不夜良。
从那天起,老屋就经常领着不夜良和谷之文,在杀手之乡中游走,有时会完成一些刺杀任务,有时也会帮助开采秘境。
一年后
已经成功进阶到地藏境的不夜良和谷之文,告别了老屋,离开了杀手之乡。
邨州的某一处山崖上
两人站定
不夜良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谷之文说道,“先回一趟家族,再回镜月庙修行,你呢?”
不夜良笑道,“四海为家,以后多保重。”
谷之文转身离开,走下山崖,“你也多保重。”
不夜良站在原地,胸口一阵发热,喃喃自语,“这么快就到时间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进阶天境
一座高山上,一棵槐树下。
有两人坐在石桌两侧。
一身素洁白衣的袁笠翁,留着半长的头发,梳在脑后,一手捻起棋子,一手端起茶壶,微微一笑后,放下棋子,喝一口茶,惬意道,“周天申,不得不承认,你的修行天赋尚可,就是这下棋的水平吗,真的很一般。”
长发早已过肩的周天申,只用一根细绳在尾部扎起,耷拉在背上,捻起黑子,手边放着茶杯,手拿茶盖,轻轻敲击瓷杯,轻声道,“只是赢了一局而已,得意什么?”
放下黑子,凝视片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周天申放下茶杯,起身站立,说道,“算了,今天就先下到这吧。”
袁笠翁眯眼看着棋盘棋子,笑道,“怎么,就这么输不起,一天就只下两局,每次都是输给我一局,剩下半局,留给谁下?”
周天申侧身而站,面朝东方,双手背后,下巴轻抬,“这不,人来了。”
天空白云间,出现一个小黑点,逐渐扩大,最后形成一个黑色洞口,有撕裂声音响起,一人从洞口中钻出,直冲而下,来到高山前,被袁笠翁一掌拍到山下深涧中,传来落水声。
袁笠翁恨铁不成钢道,“没出息的东西,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能成什么大事?”
周天申笑道,“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让我捡了一个大便宜不是。”
袁笠翁起身,与周天申肩并肩,问道,“感觉到了?”
周天申点头,“天境修为,确实很强,我原以为地藏境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在邨州是这样,可当那个家伙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井底之蛙。”
袁笠翁转过头,不看从深涧中,狼狈爬出的不夜良,“这是你应得的,那走吧,别客气了。”
周天申拍拍他的肩膀,“你看我什么时候给你客气过。”
周天申走下高山,与不夜良擦肩而过,站在深涧上空,脚踩清风,喊道,“这里就是我的丹田小天地吧。”
原本在高山山巅的袁笠翁,突然出现在周天申身边,蹲下,掬起一捧水,水珠粒粒分明,悬在手掌上空,随后被袁笠翁洒到半空中,水花瞬间凝固。
袁笠翁说道,“这里确实是你的丹田小天地,只不过现在你还没有将其炼化,原本是范进轶等你进阶到天境的时候,送给你的礼物,没成想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我给你护法,你可以尽情游览这片天地,炼化的越慢,收获越大。”
周天申指着山巅上的一人,笑道,“他不下来,我怎么融合他的修为?”
袁笠翁挥袖,不夜良被一阵狂风吹落山巅,在即将落入深涧之时,被周天申随手抓着衣领,用力向上扔去,然后拔出腰后短刀,扔出两道刀气,将不夜良碎尸万端。
天空下起小雨。
周天申用袖子将所有的雨水揽起,慢慢喝下。
盘腿悬空于深涧之上。
一丝丝单薄灵力从周天申的天灵盖上冒出,在空中凝结,凝聚成了无数个周天申,出现在空中,纷纷化作一抹流光,向四面八方飞去。
有的来到山岗之上,俯身趴在石头上,石头纹丝不动。有的来到老槐树上,脚踩树枝,想要摘下一片槐树叶,却怎么也做不到,还有的就围绕在周天申身边,满脸嫌弃的看着他的发型,站在一旁,评头论足。
袁笠翁冷眼旁观这一切,这一次,他是真的什么都做不到,既没办法出手,也没办法离开,就只能静静的看着周天申,慢慢炼化这一天地。
每当有小人从远处飞回,化作灵力,与周天申重新融合,周天申的身体都会涨大一倍,直到所有的小人全都进入周天申的身体,周天申已经变成了一个参天巨人,那些聚在周天申脚边的小人,艰难的爬到他的身上,想要尽可能的距离周天申的脑袋更近一点。
周天申伸出手指,捏起那些小人,放在自己的掌心上,看着他们慢慢钻进掌心中。
这时,周天申的身体突然爆发璀璨的光芒,照耀整片天地,所有的事物都无所遁形。
而他的身体也愈发虚幻。
袁笠翁慢慢走到周天申眼前,皮笑肉不笑道,“被你看破了。”
周天申伸了一个懒腰,好似要把天幕撑破,声音洪亮,响彻天地,“不是被我看破了,是你不想再演了。”
袁笠翁站在周天申的肩膀上,满脸笑意,“真的累了,这次再帮我一把,带我出去。”
周天申笑道,“那你可要站稳了。”
挥出一拳,拳罡大如山峦,撞击天幕,破裂出一条口子,周天申一掌化刀,插在那条裂缝上,用力一划,狭窄的裂缝再度受创,破开一个洞口,周天申双手抓着黑洞边缘,慢慢向上攀爬,等到他整个人从黑洞中钻出,这片天地又重归平静。
周天申醒来的时候,身边就只有木偶人陪着。
坐起身,发现自己在一座山崖上,身边站着一位白衣飘飘的公子哥。
那位公子哥听到响声,扭头看过来,竟然是张云安。
周天申揉着还有些发胀的脑袋,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张云安笑道,“你已经昏迷三天了,进阶天境的感觉怎么样?”
周天申站起身,从寸守物里拿出两个酒壶,递给张云安一壶,说道,“没什么太大的感触,就是脑袋有点疼。”
张云安接过酒壶,没有立即打开,“你体内的灵力气流没有疏散,全都堵到了你脑子里,当然会头疼,不过我已经把你扎了针,所以你才会这么快醒来。”
周天申打开酒壶,喝下一口酒,说道,“多谢你了。”
张云安目视前方,“陆安时已经知道老槐村的事情了,正打算带人去报仇,你不去看看?”
周天申拒绝道,“他一个人可以,毕竟还有镜月庙给他撑腰,我就不行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张云安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纸,递给周天申,“这是给你找的种子名单,可以随时差遣,打算去哪?”
周天申收起酒壶,摇晃着脖子,“先去仙彩州要酒钱,再去中州找读书人,然后去其他几个秘境看看,最后再去飞彩州,崖州。”
张云安笑道,“行程这么满啊,加我一个。”
周天申走下山崖,张云安慢悠悠的跟在后面,木偶人走在最后。
张云安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给这个木偶人炼制身体?”
周天申一拍脑门,“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你身上有没有什么法宝之类的,我现在准备的还不是很多。”
张云安说道,“我身上倒真有几件,先借给你应应急。”
周天申苦笑道,“那就先去五和国。”
收起木偶人,御风而行。
第二百三十六章 计划
天境者,可以御风而行,踏空而来,万里行程,也不过就是一念之间。
当然了,能够达到后者要求,大多是一些天势境的强者,亦或者本身就身负万里山河,转瞬即逝的法术,对于周天申这种才天坎境三关的修道者,万里行程,五天到达,已经是极限了。
从安惠地界的子牙山崖,到五和国的昆仑山,也就差不多是这个距离。
周天申和张云安两人,走走停停,路上少有歇息,除了购买一些吃食,以及遇到大雨天气,会暂留荒郊野外,大多时候都在赶路。
这一天,两人停留在白龙地界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头上,山上有一座小寺庙。
寺庙看似有些荒芜,四周长满了野草,可走进去才发现原来是别有洞天。
正中间有一条土路,两边种满花草,走上台阶是一条短小的走廊,栏杆多为黄花梨,廊道上挂满了红灯笼,在寺庙里面挂放这种东西,可是很不合规矩的。走廊两侧各有一汪水池,里面有两三条鲤鱼,有一公子哥手捧瓷盆,里面装满了鱼食,正在向水池投喂。
周天申两人站在走廊外,拱手说道,“我二人路经此地,突遇大雨,想在这里歇息一晚,还请公子行个方便。”
公子哥停下投喂的动作,转过身去,正对台阶下二人,躬身还礼,“二位客气了,其实我也不是这里的主人,不过既然是来避雨的过路人,那就应该和我一样。你们随我来。”
放下瓷盆,公子哥抽出腰间折扇,轻轻扇动,走到走廊尽头,让周天申二人跟着他,来到一间书房。
轻轻叩响房门,里面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
公子哥告罪一声,推开房门,冷风突然吹进房间,坐在书桌后面的老人开始剧烈咳嗽,周天申和张云安迅速走进书房。
张云安关上房门,与周天申对视一眼。
只是寻常的富家翁,不是在此设下迷障,打杀过路人的山野精怪。
公子哥快步上前,帮老人拿起手边茶杯,轻拍后背,关心道,“老先生还是让我去找来一个医师,给您来诊治诊治才好。”
老人放下茶杯,气顺了很多,脸色尤为红润,应该是刚才冷风钻肺,咳嗽所致,说道,“我的身体我最清楚,就不劳烦小兄弟了,这二人是...”
老人看向书房中,从未见过的两位生面孔。
周天申拱手行礼,“我兄弟二人想来此躲雨的,多有打扰老先生。”
老人摆摆手,笑道,“不打扰,不打扰,多一人,就多一份热闹,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多年轻人了,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做饭,一定要让你们吃饱了再上路。”
吃饱了好上路,这句话越听越有些不对劲。
公子哥拉着老人的袖子,挤眉弄眼。
老人也意识到自己口误,呵呵一笑,想来也是一个心大的,说道,“是老夫太激动了,二位别多想。”
周天申微笑,“怎么会?”
张云安突然问道,“老人家,您身上的肺病,可是年轻时候就有的?”
老人愣在当场,脸色古怪,“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张云安笑道,“我自小跟着师父学习医术,至今已经二十余年,要是老先生信得过我的话,不妨让我看看,我这里正好有些草药,谈不上药到病除,但至少可以帮助老先生熬过这个雨季。”
老人坐下,苦笑道,“熬过这个雨季?小兄弟话里的意思是,我活不到下个雨季了?”
公子哥突然看向张云安,脸色阴晴不定。
他现在真是后悔让两人进来避雨了,老先生患病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每一次的雨季来临,就来到这座掩人耳目的寺庙,陪老人散心聊天,他是不懂医术,但是哄老人开心这点小事,他还是可以做到的,总好过眼前这人,胡乱说话,脏人耳朵。
张云安面色如常,“老人家应该清楚,又何必多问?”
公子哥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破口大骂,“你这家伙,有什么资格说老先生活不过这个雨季,当真以为自己是神医下凡,就可以随便定人生死,你给我滚出去。”
张云安真的就转身就走。
老人急忙出声,让他留步,双手攥着公子哥,轻拍他的手背,让他冷静,笑道,“那就依这位小兄弟,让他给我看看,陈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是熬不过这个雨季了,这一点,我比他还要清楚。”
公子哥吞声忍泪,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周天申双手环胸,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谈不上感动,但也不想拆穿二人。
张云安说的没错,老先生确实是一个寻常富家翁,不是什么害人的山野精怪,也确实要活不过这个雨季了,但是那位公子哥的身份,他可没有说明。
不是他看不出来,应该是不想管吧。
医者医人,但不医心。
只要不是丧尽天良干坏事,所有的生老病死都应该顺应规矩,至于旁边站着的是人是鬼,想的太多,实在是让人疲累。
张云安转过身,凭空拿出一本药典,让周天申和公子哥先离开书房,自己单独留了下来。
见张云安从药典中取出数个木盒,公子哥双眼放光,语无伦次道,“寸,寸守物?”
老人也是见多识广,笑问道,“小兄弟是修道者?”
张云安将木盒排成一列,放在书桌上,“闲杂人等,都先出去。”
周天申和公子哥一起走出书房,在外面静静等候。
站在书房外的走廊上,前面是一个花园,里面的海棠花在雨水下,愈发妖艳。
公子哥率先开口,“在下陈康,来自南源国。”
南源国,于三年前成为了祥云国的藩属国,国力强盛,可以排得上白龙地界前十。
周天申轻声道,“在下周天申,五和国人士。”
公子哥故作惊讶道,“原来是五和国,周兄不远万里来到白龙地界,难不成是那游历四方的修道者?”
周天申轻笑,“没那么远。”
公子哥尴尬一笑。
此后无话。
一个时辰过后。
张云安从书房中走出,陈康急忙上前询问。
周天申冲他点点头。
张云安说道,“老先生患病已久,根治是不可能了,不过多活一两年,还是可行的。我这里有一张药方,等到雨过天晴,你就下山抓药,吃过一个月就行了。”
陈康抓着药单,满脸欣喜的走进书房。
走到周天申身边,两人远看。
张云安问道,“怎么回事?”
周天申长出一口气,说道,“不是什么害人的野怪,应该是看中了老先生身上的某件东西,想要占有,却无从下手,只能等到老先生身亡,那件法宝才会成了无主之物。”
张云安笑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害人?”
周天申扭头看向他,反问道,“他要是害人,老先生还会活到今天。”
张云安歪着头,“可他刚才的高兴,是发自肺腑的,这一点,骗不了人。”
周天申已经转身离开,张云安快步跟上。
两人来到走廊,一人占据一面水池,看着里面的鲤鱼向外吐泡泡。
张云安突然开口,“老先生给了我一件法宝,当作给他治病的报酬,你看看,是自己拿着,还是给木偶人。”
那是一双白玉筷子,洁白无暇,尾端系着一个红绳,将两者捆绑在一起,筷子中心有一根黑线,数个分叉遍布白玉筷子正面,一颗璀璨红珠镶嵌在筷子上。
周天申接过筷子,翻转查看,最后还是还给了周天申,说道,“是一把好物件,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身上的天才地宝已经足够给木偶人炼制身体了,没有必要收你的东西。”
张云安将筷子塞给周天申,“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还没办法成为一个天境修道者,这些东西,就当是感谢你的礼物。”
周天申也不客气,将筷子收进寸守物。
雨过天晴,两人与陈康告别,据他所说,老先生已经睡下。
两人走出寺庙,继续赶路,其中偶有所见,都是能帮就帮,能躲就躲,绝不多做。
寺庙书房中
老人服下药,瘫坐在椅子上,沉沉睡去,身上盖着一件棉衣,房间里面燃起了炉火,暖和的很。
自称来自南源国的公子哥陈康,此时正在投喂鲤鱼,身边站着一个全身都被黑袍遮盖住的神秘人。
陈康面目表情道,“我已经说了,马上就能拿到那件宝物,你又何必来此多问?”
神秘人冷哼一声,“那本就是我们的东西,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白白折损一件法宝不说,还差点被人识破身份。”
真实身份是死灵族的读书人的陈康,放下手中瓷盆,手里捏着一块鱼食,慢慢在指间旋转游走,“我当初亲口答应你们拿到所有宝物,可没有同意帮你们杀人。”
神秘人说道,“最好动作快一点,黄昭子庙的那些家伙可是跟的很紧,我们已经不能再受到任何损失了。”
陈康轻笑,“离失败了?”
神秘人停顿片刻,“他已经成功加入了三道口,但是想要策反他们,还需要很长时间,这段时间就由我们来争取。”
陈康丢出手中鱼食,“知道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炼制身体
离开寺庙的两人翻山越岭,从先前的小山头,来到白龙地界和先阳地界的交界处。
那里有一座青山。
青山绿水,草长莺飞。
这一路,遇见了很多行人,携家带口的前往青山。
两人罕见的从空中落下,舍弃了御风的本领,打算徒步翻过青山。
周天申手持登山杖,背着包袱,身上穿着青衫,与青山相对,极为的应景,走这一路,已经有不下十人来与他搭话,大多都是手拿折扇的世俗公子,喜好作诗,更喜好交朋友,遥遥跟在后面的张云安,还是那一身在老槐村当医师的白袍,身后背着药箱,怀里抱着药典,时不时的停下脚步,摘下路边的一颗野草,与药典上的内容作对比,如果真是一株草药,就丢进背后药箱,如果不是,则拿在手里,轻轻将草叶剔除,留下一根光杆,咬在嘴里,轻轻嚼着。
这一举动,引得身后人纷纷效仿。
他们多是一些白首老人,手里牵着孩子,脚力不似从前,跟不上前面的年轻人们,便跟在张云安身后,在草丛中摘下那些,见过却不认识的草药,一一拿给张云安辨认。
待到张云安点头之际,他们便欢欣鼓舞,将草药收进自己的袖口,如果张云安摇头,他们也不气馁,学着张云安,剔除草叶,留下光杆,咬在嘴里。
不知不觉,行至半山腰。
周天申正在那里等张云安。
张云安与那些老人耳语几句,他们便各自散开,井然有序。
来到周天申身边。
周天申问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受老年人喜欢。”
张云安反讽道,“我也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学过作诗。”
周天申起身登山,“大家都是天境,相互给点面子。”
登山杖敲击着山路阶梯,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天申轻声说道,“打听清楚了,他们这些人都是去参加山顶上的庙会,听说那里还有道家大师讲座,属于百年难遇的大事件,那些拿扇子作诗的年轻人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因为他们都是平常在家不出门,出门不出城的纨绔子弟,除了喝花酒,别的什么也不干,也就只有这种大事,才能吸引他们。”
张云安抬起头,看向那些世俗子弟,的确每个人都是气血空虚的体内病,笑道,“那些老人也是一样,平常都很少出门,都是在家照顾孙子,这次登山,想必到不了山顶就要回去,毕竟孩童的体力实在有限,青山虽然不高,但是五十丈还是有的,能够走到半山腰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周天申伸了一个懒腰,用登山杖撑着身体,尽量的向后弯腰,倒头看向身后的人流,直起腰,摇晃着脖子,继续登山。
张云安不动声色的问道,“发现了什么?”
他知道周天申不会平白无故的做出这些动作。
周天申揉了一下鼻子,“杀手,应该是常年在外的原因,身上没有杀手之乡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和寺庙里的死灵是一伙的。”
张云安合上药典,“你是不是去过杀手之乡,在那里得罪了什么人没有?”
周天申停下脚步,蹲坐在山路一旁,将登山杖放在肩膀上,张云安站在另一侧。
周天申说道,“没有,也许不是找我们的。”
张云安感觉好笑,“那你还守在这,不去仙彩州要酒钱了?”
周天申叹气道,“要酒钱也不差这一会,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还有山头敢侍奉三家,就不怕黄昭子庙找他们的麻烦?”
张云安怀抱着药典,脚尖点地,脚跟摇晃,“就算黄昭子庙是大陆上的第一门派,但那也是针对于修道者而言,对于尘世间的凡人们来说,修道者之间并没有区别。当初三家背叛人族,帮助死灵族对抗锁沦大帝,人族死了上万人,才帮助锁沦大帝平息这一场灾难。死去的那一万人中,九成都是修道者,只有一成才是凡人,也正是因为那一次大战,修道者的数量出现了极大的空缺,而为了封印毒龙,锁沦大帝几乎耗尽了大陆上所有的天涯石。经历过那场风波之后,大陆上所有的神境强者,几乎全部陨落。这也就是为什么天境只是修道路途上的第三大境界,就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原因。”
山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多。
那些老人果然不出张云安所料,领着自家孙儿,结伴下山。
张云安走过山路,拍拍周天申的肩膀,笑道,“管不了的事情,就不要浪费心力,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呢。”
周天申揉揉脸,沉默很久。
天黑之后,两人重新赶路,在山顶上,看到一座灯火通明的道观,门前聚集了很多人。
道观门口,摆放了一个木桌,一个穿着道袍,戴着莲花冠的年轻人,手拿木剑,穿火过水,不沾尘埃,惹得满堂彩。
周天申站在人群后,静静观望。
张云安站在他身边,不言不语。
等到天亮,人群散去,周天申才下了山。
张云安在路上问他,“是不是亲眼见证了没有人死,觉得心安不少?”
周天申没有回答他,脚踩清风,远去不还。
又是两天。
终于来到了五和国国殿所在的昆仑山。
邨州有五大神山,又是五大国家的国山。
每座山峰,都是护山大阵。
除了得到国主批准,任何人不得飞过国山,否则视为寻衅挑事,可用一国之力将其诛杀,黄昭子庙也没有权利,从中干涉。
所以周天申他们只能从山脚攀爬。
好在张云安早有安排。
昆仑山后山
有一条水路,名为水利,连通了五和国到再一国的路线。
水利旁,站有一人,穿着黑白鱼服,留有长须。
身边跟着两只白鹤。
白鹤单腿站立。
黑白国师见两人从天而降,快步向前,笑声爽朗,“周公子,多年不见,竟然已经入天境,真是天纵英才啊。”
周天申拱手还礼,“国师言重了,您是来接我们的?”
黑白国师看向张云安,“张医师上个月来过五和国,找国主大人商讨了几件事,其中就有周公子将要昆仑山山顶炼丹一事,国主很是高兴,前几日就让老夫在这里等待二位,真的没想到,周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天境。快跟我来,国主大人还在国殿等着二位。”
周天申和张云安骑乘白鹤,飞过昆仑山,在半山腰的国殿降落。
国主李霄站在白玉广场上,身后跟着四位县主,身边两侧是一金衣少年,一白衣女子。
金衣少年的衣服上,绘有稻穗图案,女子则一身白衣似雪。
二者分别是修炼成人形的百日穗和苗圃房房主苗莹雪。
从白鹤身上跳下,在黑白国师的引荐下,众人打过招呼。
周天申行礼,“见过国主大人。”
李霄点头,“张医师已经把事情都告诉给了我们,你还是先去炼丹吧,别耽误了时辰。”
骑着白鹤,来到昆仑山山巅。
落下,来到青铜大鼎身前。
周天申抚摸着大鼎身上的远古纹路,问道,“国主大人怎么会比我们还着急?”
张云安站在一块巨石上,踮起脚尖,看着大鼎,其实以他天境的修为,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他说,“我答应了国主,只要他让我们使用青铜鼎,我就给他炼制一枚丹药,一种可以进阶境界的丹药,很久以前流落下来的丹方,被他找到之hi哦,就一直再找炼丹师,估计是给他女儿准备的。”
从巨石上跳到青铜大鼎上,张云安先向周天申讨要了木偶人和他珍藏的天才地宝,再拿出自己的,搭配到一起,最后才拿出那块源自佛家的心肉。
将木偶人丢到大鼎里面,张云安飘身来到巨石上,利用秘法和自己的鲜血,点燃大鼎,然后丢出天才地宝,用独特的手法,把它们在空中抽丝剥茧,等到扔进大鼎的时候,就只剩下了精华,最后再丢入心肉。
天才地宝先是和木偶人融合,在其形成了一层皮甲,张云安施法,木偶人跃出青铜大鼎,被张云安连续拍打,皮甲融合进他的身体,然后脚蹬大鼎,心肉被提出,与木偶人融合。
一掌将木偶人拍进大鼎里面,张云安最后拿出那双白玉筷子,在他手里,白玉筷子涨大数倍,被他用力搅合,使木偶人和宝物剩下的精华,尽数融合,绝不浪费一丁半点。
午时三刻,木偶人从大鼎中爬出来。
浑身长满了血肉,皮肤还没有完全愈合,此时的木偶人丑陋无比。
周天申将木偶人带到一旁,给他服下疗伤药,等待他恢复。
张元安则是一鼓作气,又从药典中取出上百根草药,全部丢进青铜大鼎,手指翻飞,灵力丝线从他的手指指心钻出,缠绕在那些草药上,相互碰撞在一起,击成粉末。
所有的草药精华融合在一起,最后丹药出炉。
张云安跳跃到半空中,伸手一抓,丹药被他握在手里,跳到巨石上。
木偶人身上的伤势也好了大半。
三人下来,找到李霄,将丹药交给李霄。
三人相继离开了五和国。
前往仙彩州。
第二百三十八章 远行
天首大陆共有七洲八洋,其中崖州是死灵族的领地,万年前的大战,人族获得了最后的胜利,死灵族被驱逐到了崖州,但也致使两族之间的关系恶化到了极点,经过了几千年,才有所缓和。百年前,黄昭子庙的太上长老裘棣曾在飞彩州的天外天与崖州的最强者枯骨容,就死灵族进驻人族一事,打过一架,具体结果没有人知道。只是有传言,死灵族的枯骨容陨落,人族的裘棣也受了重伤,至今仍在翙暇山闭关,尚未出山。而死灵族进驻人族一事,也遭到搁浅,至今尚未有所行动,所以在外人眼里,裘棣最后打赢了枯骨容,是人族赢了。
其实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真正的赢家是飞彩州。
天外天是飞彩州掌握的秘境,位列大陆十大秘境之一。
里面蕴含了至纯的灵力和广袤无垠的领地。
飞彩州又被称作空中陆地,是一片漂浮在空中的巨大岛屿,居住着飞羽两族,里面的居民都是精灵,几乎没有人族存在的痕迹。
把控天外天多年,飞羽两族早已经成为了其他种族的众矢之的,为了打破外界的平衡,飞彩州便倾尽全族之力,打通了两条连接下界陆地的途径,凡是进阶到天坎境,且有黄昭子庙颁发的通关文牒,都可以通过执拗山前往飞彩州,再有那里的族人带领着,前往天外天。
原本天外天身为秘境,有独属于自己的规矩所在,但是因为裘棣和枯骨容两人的争斗,扰乱了天外天的立身根本,所以飞羽两族便抓住了这个空缺,趁机占据了天外天三分之二的气运,余下三分之一,留给了下界的有缘人。
飞羽两族早已经贴出了告示,但凡是通过执拗山来到了天外天,秘境里面的东西,可以随意挑选,没有任何规矩禁忌,只要是有本事,就算是拿走天外天的气运,飞羽两族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坤州和南州是窟兽族的大本营,其中南州由万兽王镇守,坤州则由千虫王守护。
在万年前的大战中,万兽王曾带领着麾下的一百零八心将在锁沦大帝与毒龙独斗之时,趁火打劫了人族的领地仙彩州,被前去的人族强者从中作梗阻挠,才没有成功得手,最后在折损了十几个心将之后,才成功逃脱。
锁沦大帝在封印了毒龙之后,曾专门去南州找万兽王兴师问罪。
最后万兽王甘愿被镇压在南州之下的禹都赔罪,为了防止他的手下为了给万兽王报仇而去残害人族生灵,其中万兽王最得力的几个干将,也被镇压在了仙彩州,最让窟兽族心灰意冷的是,锁沦大帝一剑斩断了南州和坤州的联系,致使窟兽族分崩离析,难成大器。
邨州是天首大陆上最小的一个州域,位居偏僻,灵力浅薄,鲜有天境修道者现世,近几年因为五和国包揽了押解任务,国力强盛,成为了邨州的第二大国,这才逐渐进入其他州域的眼界。中州作为大陆上的中心之地,地杰人灵,门派众多,诸如昆仑山这样的神山更是数不胜数。
黄昭子庙作为天首大陆上所有门派的执牛耳者,因为在最后关头放弃了争夺中州门派的执牛耳者,将其让位给了已经封山千年,最近才出山的天峰,受到了很多人的诟病,不少风言风语开始在黄昭子庙山脚上流传。
天峰封山千年,早已经被修道者遗忘,这一次参加执牛耳者的争夺大会,并且取得了最终胜利,的确很让人怀疑。
可是黄昭子庙自从参加了争夺大会之后,就封闭了山门,所有被禁止出山,违反门规者,严惩不贷。
风言风语尚未停息,就传出这么一个消息,怎能不让人多想。
大礁船是在禾子洋上,主要行驶的船只之一,由仙彩州的四门之一的金钱门负责。
禾子洋是天首大陆上最小的一个洋,位于邨州和仙彩州之间。
从五和国赶路的周天申二人,在历经一个月的御风而行之后,来到了宁校码头,坐上了前往仙彩州的大礁船。
两人都没有暴露自己天境修为的身份,装扮成寻常坐船人,在大礁船的第一层入住。
收拾好各自的床铺,走出房间,来到甲板,周天申穿着一身青衫,脚边放着登山杖,腰上悬挂着金色酒壶,双手放在栏杆上,俯下身子,静静的看着海水流淌,好不惬意。
张云安怀抱药典,来到周天申身边,问道,“仙彩州地大物博,你要去哪里要酒钱?”
周天申歪着头说道,“酆小都事先给过我一张地图,顺着上面的路线,就能找到。”
张云安翻看药典,“虽说浮萍城占据了仙彩州三分之二的领地,但是余下的三分之一依旧很大,我们还是要小心为妙,在我游历大陆的这几年,曾经在仙彩州待过一段时间,听说过很多关于浮萍城外,门派争斗的事情,其中有一个竹帮发展势头最大,他们的帮主人称龅牙仔,据说当年就只是浮萍城的一个小小屠夫,不过人才境而已,可没过几年,就在城外成立了最大的帮派之一,修为直逼地藏境。仙彩州虽大,天境强者仍然是不多,尤其是那些城外门派,修行资源少的可怜,何等机缘能让一个屠夫进阶到地藏境?”
周天申眯起眼睛,“又是死灵族?”
甲板尽头,突然传来争吵声。
原来是一伙喝醉酒的人,正在寻衅挑事。
看去,一个打赤膊的中年汉子,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扶着栏杆,走着喝着,时不时的驻足停下,眼珠子恨不得贴在那些世俗小姐的身上。那些世俗小姐身边多半都会跟着扈从,在见到自家小姐被占便宜之后,纷纷上前,想要讨回公道。这时,只见从装醉汉子身后走出一位相貌端庄的青年,帮忙拦住那些扈从,说几句敞亮话,萍水相逢便是缘,更何况又没真干什么,何必撕破脸呢。那些扈从看在青年的面子上,也就放过了醉酒汉子。不过骂骂咧咧的说几句,总是少不了的。
收回视线,张云安笑道,“尘世间真是一个热闹的地方。”
周天申扭过头,说道,“谁说不是。”
那醉酒汉子很快就走到了周天申两人身边,原本看着两人都是男儿身,自己今天第一次出门,又赚个盆满钵满,汉子便想着尽快打道回府,和身边这位一肚子坏水的青年分了钱,再去好好的喝上一杯,没曾想青年突然扯着他的袖子,指了指白衣青年怀里的药典,冲他一个劲的挤眉弄眼。
以身边这位老弟的眼光,定是一件值钱的物件。
醉酒汉子便急忙向白衣青年身边靠去,而站在他身边的青年,不仅没有出手阻拦,反而还有意无意的推了一把,青年只要把这位老哥推下水,到时候自己再喊上那么几嗓子,就不信这二人不赔钱给我。
就算是得不到那灵气满身的药典,讨要点其他宝物,想必这两人也是拿的起的。
反正这位老哥是人魁境,别说是这艘大礁船的高度,就算是两艘大礁船叠在一起的高度,也摔不死他。
想着,青年就要把醉酒汉子推下水。
没成想,竟然被一位手拿登山杖的青衫青年从中作梗,一把又给推了回来。
醉酒汉子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只感觉清风从自己耳边刮过,紧接着,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力度之大,使得他在原地转了两圈。
相貌端正的青年后退两步,眼神惊疑,呢喃道,“地境修道者?”
张云安略感诧异,“欸,还没醒,看来我的功力大不如前了。”
周天申笑道,“那就让我来试试.。”
醉酒汉子刚想开口说话,又是两巴掌打在脸上,晕倒在地。
酒壶摔在甲板上,身上的金银首饰撒了一地。
正在看热闹的众人纷纷大喊,争吵着从地上捡起原本是自己的东西。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没有人注意一直在配合醉酒汉子演戏的青年已经逃走。
青年绕过甲板,向自己的房间跑去,还好自己私藏了几件金银首饰,这次出手,还不至于空手而归。
甲板上,周天申和张云安换过一个地方。
之前那位醉酒汉子,被闻风赶来的大礁船管事,戴着手下抬走了,应该是下了船就会移交给官府。
但也不能保证他们是黑吃黑,醉酒汉子只是他们找的帮手。
张云安用手指擦着怀中药典,说道,“被那个青年逃了。”
周天申看向身下海水,“挨了三巴掌都没有动手,要么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杀手,要么就说明这个人很擅长伪装,懂得伪装自己的脾气。至于那个青年,应该就只是想发点小财,没有别的坏心思。”
张云安转过身,说道,“那些被偷了金银首饰的小姐,大多都是三流小家,谈不上家道殷实,但也是不缺钱花,很难说那个青年不会偷钱又偷情。”
周天申笑道,“这就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事情了。”
张云安看向他,“自从你进阶到天境,变了很多。”
周天申叹息道,“在构建小天地的时候,想了很多,也看透了很多事情,要是再拿从前的态度来做事,会误了道心的。”
张云安问道,“修道这件事,你不是一直都是顺其自然,顺势而为,还怕道心不稳。”
周天申正色道,“顺其自然为顺,顺势而为为势,两者大不同。”
张云安呢喃,“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夜深人静,太阳高照。
大礁船缓缓行驶在禾子洋上,偶尔停下,与沿途遇到的大礁船,桂花船两相呼应,打过招呼后,继续向前行驶。
周天申两人在船身上散步时,偶尔会遇到那位青年,三人心照不宣的点头致意,互不干扰。
前者继续赶路,后者继续营生,只不过身边换成了一个相貌同样不俗的青年。
两人手拿折扇,倚栏而立,对诗入流。
经过了一个月的颠簸,大礁船终于到了仙彩州。
青年又要远行,只不过家已不在,无人盼归。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交锋
下了大礁船,周天申二人没有搭乘本地的‘有面儿’,而是选择绕过小路,步行前往浮萍城。
‘有面儿’是仙彩州本地人的说法,具体叫什么?怎么个有面儿?周天申也不知道,他还是听天灵玉所说,当时也是从下了大礁船,就有一大帮人涌上来,拉着周天申就要走,嘴里不停的叫喊着,只是当时人多口杂,周天申也没有听的真切。
当时天灵玉曾解释过,‘有面儿’是仙彩州本地的马车,因为豪华,乘车舒服而著名,坐上马车,车夫还会带着乘客,走进浮萍城,好好的游玩一圈,只不过浮萍城作为仙彩州的唯一城池,领地面积实在是太大,车夫会以距离城门口最近的四家为界线,在那里停车,对于第一次来仙彩州的外州人,坐过了马车之后,多半都是会后悔的,因为价钱实在是太贵了。
没有乘坐马车,也没有选择御风而行,周天申和张云安徒步走向浮萍城,显然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
掏出一份堪舆图,是周天申从大礁船上买来的,他单独买了两份,一份是城外,一份是城内。
手中的这一份,就是城外。
堪舆图很大,可以分成四个部分,上面有很多标记,旁边是注释,多是一些人数过百的门派。
其中有几个单独用红字标注出来的门派名字,竹帮的名字历历在目。
张云安凑过头,看过上面的名字,问道,“你要去竹帮?”
周天申收起堪舆图,笑道,“身为黄昭学院的一份子,怎么能不为学院分忧呢。”
张云安顿时明白了周天申话里的意思,跟上他的脚步,问道,“你又不是黄昭子庙的门人,他们真要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肯定也不会找你帮忙,你这么做,岂不是热脸贴冷屁股上,就不怕人家不领你的好意。”
周天申轻声道,“黄昭子庙有八剑,八拳,八枪,还有十三门,真要是出了连他们都解决不了的麻烦,就算是找我,恐怕也是无济于事,但既然现在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就表明事情还没有到那种程度,那我这个学院的学子,做些锦上添花的小事,也未尝不可啊,要真是因为我的原因,解决了那些麻烦,那我离加入黄昭子庙不就是更近了一步。”
张云安说道,“小算盘打的不错,就怕你打错了算盘。”
他们现在距离竹帮的位置,还有两千多里,期间会经过大大小小近二十个帮派的门口,也许还会遇到竹帮吞并其他门派。
浮萍城外的大山不多,小山又多被大小门派占据。
每一次翻山越岭,都需要缴纳一笔过路费。
因为前几年,城外门派争斗的太厉害了,死了很多人,很多大门派都在中途陨落,大量的宝物外露,导致于很多小门派借助这笔瓜分而来的宝物,迅速崛起,原本只有二十几人的小团伙,可能在一夜之后,就能扩充到五十人。
现在虽然扩充的速度收敛了很多,但是只要是二十几人的团伙,就敢自称门派,为害一方。
浮萍城外的领地,又被称为三不管地带。
那里的居民多是在浮萍城里活不下去的,才来到这块贫瘠之地,很少有拖家带口的。
周天申背着包袱,手拿登山杖,脚穿草鞋,行走在一片荒凉之地,大地干裂,其中多有茅草屋,里面没有人居住,留下一些破旧的衣服和发霉的食物。
看过那些茅草屋,可以推断出这是一个小村落,村民应该都已经逃难去了,应该又是门派之间的斗争,殃及池鱼,才会丢下这么好的土地。
蹲在地上,手指搓起黄土,放在鼻子下闻闻,是块好地,就是荒废太长时间了。
张云安问道,“闻到什么了?”
周天申抬起头,看向张云安身后,“闻到了血腥味。”
一些手拿砍刀,脸上有纹身的汉子,在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的带领下,逐渐将这两位倒霉蛋包围。
周天申站起身,看向那位青年,似乎有些眼熟。
青年走到两人面前,说道,“二位,又见面了。”
周天申嘴角裂开一个弧度,“是你,那个骗子?”
青年开怀大笑,“真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二位,这真是缘分啊。”
周天申问道,“你就不怕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青年好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笑得声音更大了,突然收起扇子,指着中间的两人,低吼道,“嘲笑我的人,都要死,杀,杀了他们,剁碎了喂狗。”
那些汉子,冲向二人。
周天申向前踏出一步,不见任何动作,无风气浪,在场的除了那个青年,全都被大风卷到天上,掉落下来,摔成了肉泥。
青年脸色发白,浑身战栗不止,就好像自己看到了某种最可怕,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他的姐夫曾经警告过他多次,如果在外面遇到了修道者,并且是那种成双结对的,尽量绕路走,千万不要和他们结仇,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身后的师门是谁,如果遇到了来此游历的其他州域门派弟子,遇到了大门派,恐怕自己的竹帮,都会顷刻颠覆。
青年这些年一直把这些话记在心里,刚才在见到两人之后,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二人过去便是,可是身边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开始给自己灌迷魂汤,说那两个人即使是修道者,撑死了也就是人境,因为在他们身上,根本就感觉不到任何灵力,而自己这一边,就有两位地境,是帮主派过来保护他的,于是青年便打起了两人的主意。
见过对方强硬的手段之后,青年硬撑着没有摔倒在地,死到临头了还在嘴硬,“你们不敢杀我,我姐夫是这里有名的修道者,你们要是杀了我,他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周天申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掌,覆盖在他的脸上,问道,“你姐夫是谁,说出来,可以饶你不死。”
青年面露喜色,他以为面前这人怕了,瞬间收起庆幸的嘴脸,趾高气扬,一扫之前的胆小之相,“怎么样,怕了吧,哼,想知道我姐夫是谁,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周天申微笑,“你要是不说你姐夫是谁,你会死的。”
青年慌了,连忙打开折扇,在身前使劲挥动,企图赶走那份恐慌,“我姐夫就是大名鼎鼎的竹帮帮主,如今就在那座大山上做客,要是被他知道你杀了我,他马上就会来找你的。”
周天申点头,“那就多谢你提醒了。”
一掌拍碎了青年的脑袋,周天申一脚踹飞青年身体,尸体在空中爆炸,碎成肉泥。
抹去手上的血水。
周天申看向青年死之前,指着的那座山头,说道,“我们去那。”
张云安突然拉住周天申,眼神闪烁,“你怎么了?”
周天申皱着眉头,说道,“没怎么,就是有些胸闷。”
张云安指着地上的尸体,“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可以跟我说,没有必要杀害这么多人。”
周天申满不在乎道,“他们都是该死的人,不必替他们感到惋惜。”
走向那座山头,周天申的脚步没有任何的犹豫。
张云安站在原地,“你要是继续杀下去,早晚都要入魔。”
停下脚步,周天申转过身去,看着张云安,笑道,“我不是要杀人,只是想去看看,是不是有死灵族在从中做鬼。”
张云安向他走去,说道,“希望如此。”
两人向瓦瓷山进发。
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
其实周天申心里清楚,张云安并不是在恐吓他,只是不夜良带给他的影响太深,而且他也不能把事情完全挑明了告诉张云安。
归根到底,还是周天申不想给张云安添麻烦。
他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到了瓦瓷山,山上灯火通明,山道两旁犹如两条火龙,蜿蜒上山。
依稀可以听到从山上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
张云安说道,“我不反对你杀人,只是希望你不要杀的那么快,我不希望我跟随的那个人,到最后,成为了一个杀人魔头。”
周天申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有分寸。”
张云安背过身,“我就不上去了,在这里给你望风。”
周天申轻笑一声,拧身上山,化作一抹流萤,顷刻间,来到山巅之上。
一座屋舍上,周天申蹲在房檐之上,浑身缠绕了一层黑色影子,应该就是不夜良在杀手之乡学会的蚀影。
手掌撑着屋檐,翻身下房,脚踩山石,悄无声息的走进了大门敞开的院落。
所有声音都被他收了起来。
整片院落都是喝酒划拳声,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利用四向秘法遮蔽身形,周天申在山巅院落中,游走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死灵族的痕迹。
正准备下山离开,突见天上亮起一点,而后便见滚滚黑烟从后院升起,只是一瞬,周天申看到黑烟中夹杂着一个身影,企图向别处逃走。
院落中响起救火声,不断的有人手里提着水桶进出后院。
周天申本想追赶那抹黑影,却又被天空划过的一抹流萤吸引了视线。
顿感不妙,周天申即刻下山,找到还在佯装望风的张云安。
向他说明情况,两人向那抹流萤追去。
第二百四十章 进门
两人的身形快如疾风,化作白芒,向那抹流萤追去。
张云安问道,“什么情况?”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天申向他解释道,“山里果然有死灵族,刚才飞过去的那人,应该是来自黄昭子庙,他的气息似曾相识。”
追赶片刻,两人在一处云海中停步。
云海阔阔,翻浪不止。
前面那人,手持银枪,枪头如龙,红艳似火,枪尾有红穗,手中枪杆上有红龙若隐若现,一身气息如喷射火山,摄人眼神。
周天申轻声呢喃,“天境?”
张云安向他靠拢,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人实力不在你我之下,也许用不到我们出手。”
谁知那人竟微微扭头,轻笑道,“道友且退,前面那人是死灵族的,在仙彩州为非作歹,我奉山门之命,需要将他拿回山门。”
扭过头,那人随后出枪,不等黑影有何反应,直戳透了它的身体,甩出大片黑气,然后被枪头龙嘴,一口吞掉。
黑影阴恻恻的笑着,向后逃窜,双手挥动,聚拢了大片的黑云,积压在一起,推向那人。
那人舞动长枪,数个身影从身后浮现,直拿长枪,将黑影围困在其中。
数条火龙从枪中涌出,仰天咆哮,旋转着身子,冲向黑影。
黑影大惊,欲向高空逃窜,放声怒吼,“我只不过是放了一把火,苏芦,你要是敢杀了我,就等于违背了我们两族之间签订的契约,死灵族不会放过你,人族也容不得你。”
苏芦甩出一枪,龙头大张,咬掉黑影半个身子。
苏芦厉声道,“你们死灵族本就是异族,来我家乡,还想伤我子民,一张契约,就想逃罪!”
那些身影回归本体,火龙留在原地,被苏芦一起征用,合为一体,粗壮的龙体化作火山,将黑影禁锢其中,百般煎熬,不得生死。
黑影大声咒骂,“苏芦,有本事就杀了我!”
苏芦轻笑,“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又是两道流萤从远处赶来,聚集在苏芦身边。
一人肩扛青铜巨剑,剑身厚重,剑柄如圆柱形,剑柄镶嵌有圆珠,圆珠中有一条白色痕纹,此人正是黄昭子庙八剑之一的周难,手持湛卢剑。
另一人身穿黑色夹袄,双手只是背后,就已经拳意如高山,形态万变,是八拳之一的姬即可,所使形意拳。
周难出剑,剑气如水柱,喷涌而出,撞碎了枪气形成的火山,姬即可出拳,身随意动,转瞬来到黑影面前,一拳打碎其灵根,攥在手里,冷哼道,“夺你灵根,看你怎么逃走?”
来到二人身边,将灵根交给苏芦。
苏芦手下灵根,暂放在腰间玉笛中,不屑一顾道,“要我说,还不如直接将其打杀了了事,费那么多事。”
周难粗声道,“长老的命令,谁也不能违抗,仙彩州的门派争斗,应该就是这些死灵族搞得鬼,荀子前辈去过了崖州,见过了那些读书人,传来信件,说那里有一个人称李先生的读书人已经离开了崖州,无人知其去处,我们还需小心警惕,要是遇到了读书人,一定要警觉一二。”
姬即可笑道,“读书人,连他们都牵扯进来了,有意思。”
周难撇了一眼,看向周天申二人,“他们是你招来的,还是你去和他们说清楚,千万不要透露太多。”
苏芦摆手,“我有分寸。”
两人就即离开,在空中停顿一二,分道扬镳。
苏芦来到远观的二人面前,收起长枪,拱手道,“二位道友,在下苏芦。”
周天申还礼,“周天申。”
张云安点头致意,“张云安。”
苏芦笑道,“那团黑影是死灵族的,来到仙彩州不做好事,我想这位道友来此,就是来找他的吧。”
他看向周天申。
周天申挠头道,“确实有这个想法。”
苏芦拱手道,“道友深明大义,在下佩服,可惜我还有要务在身,要不然一定要和道友喝上两口。”
周天申连忙还礼,“苏前辈客气,我曾在学院求学时,就听说过前辈的明号,很是仰慕。”
苏芦大感意外,“原来是学院的师弟,不知是哪位讲师的学子?”
周天申正色道,“荀子老师。”
苏芦面露尴尬,“原来是荀子前辈啊,当初我是想当他的学子,可惜就差了那么一点。我还有要事,就不打扰二位了。”
两人拱手行礼,“恭送前辈。”
苏芦远去,是和前两人都不同的方向。
周天申久久不肯收回视线。
张云安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说话这么客气的时候,还以为你会出手呢。”
周天申没好气道,“那可是黄昭子庙的八剑,你见到都不激动?”
张云安远去,“我有自己的原则。”
周天申跟在后面,两人落下浮萍城外,距离开城门,还有小半夜的光阴。
城外已经有人在等候,都是搭乘着豪华马车的外州人,等在最前面,后面才是居住在城内的家族马车,应该是在野外狩猎,跑远了路,才没有赶在关城门之前,回到城里。
张云安翻开药典,站立在车辆最后,问道,“不去其他地方看看了?”
周天申双手放在脑后,向后倒去,再快要倒在地上时候,又慢慢起身,重复使然。
他说道,“既然黄昭子庙派了八剑过来,那就不需要我再多做事情了。”
看着气象完全不像先前杀人时那样,张云安忍不住笑意,“之前还怕你会成为一个杀人魔头,没想到转眼就变了一个样子。”
周天申摇晃着身子,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的体内还有一个人,之前就是他在作祟,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现在算是被我压下了那股杀气,就是不知道还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唉,愁人的很。”
张云安从药典中拿出一根银针,放在月光下,针头发亮,“要不要我给你扎一针?”
周天申连忙摆手,“那还是算了。”
天亮之后,城外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打开城门,乘坐渡船,走进城中,给居中的老人,投下一笔不多不少的过路费。
周天申两人经过之时,都认出了城门口的瞎子老人,只是两人现在都已进阶到天境,身上的气息已经改变了很多,所以才没有被老人扔出。
穿过老人,来到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吵闹不凡。
周天申问道,“见到自己的仇人之后,有没有想要报仇的冲动,我可以帮你。”
张云安自顾向前走去,“我可不会傻到进阶到天境,就自认可以挑战浮萍城的五小人,要知道他们五人可是掌握了浮萍城的四个城门和城主府的大门,个人实力就已经可以和四大家并驾齐驱了,你要是想试试,我可不拦着你。”
周天申撇撇嘴,“我是怕你留下心结,不识好人心。”
张云安岔开话题,“仙彩州有护城阵法,要是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御风而行,恐会引起慌乱,到时候免不得要解释一番,要是被那老瞎子认出了,可能又要大打出手,还是先租聘两只死面虫为好,这么走下去,哪一年才能走到地方。”
周天申拍拍胸脯,说道,“放心吧,不会把你累着的。”
肚子咕噜噜的响起。
周天申捂着肚子,嘿嘿道,“还是先去吃饭吧。”
两人来到一家酒馆,点了一些热菜,周天申拿出一个青色酒壶,自己解下腰间的金色酒壶,慢慢喝着。
吃过饭,又在对面茶馆听过一段说书。
周天申不急不慌的喝过一壶茶,又要了一壶,听着老人的说书段子,忍不住摆手叫好。
张云安问道,“你不去要酒钱了?”
周天申反问道,“你这么心急干嘛?”
张云安端起茶杯,可笑道,“我着急什么,我是怕你忘了,性情变化的实在是太快。”
周天申指着讲台上的说书先生,说道,“那人就是我的第一个目标,当年喝过酆小都的一壶酒,因为没钱付账,就说了一段,酆小都觉得不错,就多给了他一杯酒,谁知道这位老先生坚决不要,说是要再为酆小都说一段,可是酆小都没有这么多闲工夫,就让他先欠着酒钱,改日再还。”
临近傍晚,行人陆续回了家,也就没有人再喝茶了,说书老人收起摊子,自己背着一身行头,将醒目随意的插在腰里,来到茶馆柜台前,掌柜还算仗义,看在老人年纪大的份上,多给了几文钱,又让老人把剩下的一壶热茶拿回家自己喝,什么时候把茶壶还回来都行。
说书老人拿出那几枚多给的几文钱,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在柜台前喝完,笑呵一声,说道,“掌柜的,没有规矩可不行啊。”
掌柜拱手告罪,“这事怪我。”
收起铜板和茶壶,目送老人离开。
周天申和张云安走在老人身后,也不出声,跟着老人拐进一条胡同,两人站在胡同口。
胡同不长,只有一家门户。
从怀里掏出钥匙,老人招呼了一声,“跟了一路,进来喝点茶水吧。”
两人对视一眼,走进寒酸的大门。
第二百四十一章 酒钱
跨过门槛,看到老人站在堂屋前,已经卸下了一身行头,戴上了一个破旧的棉帽,手里拿着一个茶壶,三个干净的白碗。
院子里有一张破旧的木桌,墙边种植着一颗小树,旁边是一口水井。
老人招呼两人坐下,自己来到水井旁,拉上来一桶井水,倒满茶壶,接着把三只白碗放在水桶里清洗一遍,拿出来后,仔细甩干,最后来到厨房,让二人稍等片刻,接着等到把井水烧开,倒上三碗茶,又从厨房柜子上,端出来两盘小菜,三双筷子,人手一双。
老人招呼二人吃菜喝茶。
周天申端起茶碗,轻抿一口,茶水不是很烫,有一股桂花香,放下茶碗,问道,“老先生这么热情的招呼我们两兄弟,就不怕我们是坏人?”
老人呵呵一笑,放下筷子,咂嘴道,“我赵东明活了几百岁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虽然没有出去过,但是脚下的这片土地还是走过几趟的,进过金钱门,拜访天一门,路过罗刹门,求过宝贯门,就连那自称五小人的瞎子苏辙,都找我喝过酒,说过心里话,你们两个毛头小子,我还看不准。那我就算是白活了。”
周天申与张云安对视一眼,夹起一块咸菜,放进嘴里,慢慢嚼着,“老先生知道我们来找你是为何事?”
赵东明老神在在道,“不就是看中了我家的那口老龙井,想在我这里碰碰运气,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整天想着一步登天,哪有这便宜事,要是这口老龙井里面真能钓上来真龙,还会让你们遇见。”
周天申低眉笑道,“赵先生误会了,我们不是来这里钓鱼的,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前几年遇见酆小都的事情?”
赵东明大感意外,“不是来这里钓鱼的,真是奇了个怪。酆小都?你是说那个成天笑眯眯的小伙子吧,当然记得,当初老夫遇到他时,正值口干舌燥,便向他讨要了一碗酒喝,没有钱付账,就想着拿说书抵酒钱,说了一段,他觉得不错,就又给了我一碗酒喝,我当时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书了,可身上又没有钱,就给他写了一张字据,原打算挣了钱还他,没想到第二天他就离开了仙彩州。哦,我明白了,你是来帮他要酒钱的。”
周天申举碗,“赵先生深明大义,敬你。”
赵东明没有起身,也没有举起茶碗,笑道,“想要酒钱,你首先要拿出证据再说。”
早有装备的周天申放下茶碗,从玉佩里面拿出一张纸,平铺到木桌上,伸手道,“请赵先生过目。”
赵公明拿起纸,诸字斟酌,良久,放下白纸,唏嘘道,“还真是酆老板的字迹,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年轻人,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回屋拿一样东西。”
老人站起身,有些踉跄的走回主屋,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袱,放在木桌上,拨开盘子,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锭银子,和一个小木盒。
将银子交到周天申的手上,把木盒一并推到周天申手边。
周天申收起银子,问道,“这个木盒是酆小都留在这的?”
赵东明笑道,“是我的一片心意,想让你转交给酆老板。”
听闻,周天申将木盒还给了老人。
他说,“我现在也不知道酆小都在哪,就算是给了他,他也不会收下,赵先生还是自己留着吧。”
赵东明有些不乐意了,“我亏欠了酆老板那么长时间的酒钱,送点东西也是应该的,你要是不收下,就是看不起老夫。”
周天申轻笑,“待人接物皆讲规矩,赵先生应该是最奉行这一点的,要不然也不会用多得到的那笔钱,喝上一口本不该属于你的热茶,怎么到我这里,老先生就开始破坏规矩了?”
赵东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有意思,你这个小家伙,很有意思。好,东西我就不送了,关于这口老龙井的传闻,确实可以从里面钓出真龙,你们二位要不要试一试?”
周天申问道,“多少钱?”
赵东明抚须笑道,“不贵,就只要一些鱼钩钱,我这里有些鱼食,你们要是自备了,也可以用自己的。”
周天申起身,“我二人还真是没有带鱼食,就多麻烦赵先生了。”
赵东明从厨房里掂出一个水桶,里面放着两根鱼竿,一些鱼食。
张云安问道,“真龙吃鱼食?”
赵公明将鱼食串到鱼钩上,再把鱼线缠到鱼竿上,放到井边,笑道,“真龙吃什么,咱们也不知道,就只能用些鱼食。”
两人坐到井边,一人拿起一根鱼竿,周天申问道,“有人从你这里钓出过真龙?”
赵公明坐回到木桌旁,想道,“那也是没有。”
周天申看向张云安,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我想我知道原因。”
摘下酒壶,将酒水倒在鱼食上,随后抛下鱼钩,静等真龙上钩。
赵公明问到酒气,耸动了两下鼻子,说道,“你们两人身上带酒了?”
周天申摇晃着金色酒壶,“赵先生要不要喝点?”
已经戒酒二十余年的老人,果断的摇摇头,“算了,早就已经戒了。”
周天申放下酒壶,不一会的功夫,就已经钓上来了两条大鱼,皆为红翅绿背,交给老人,放在了厨房的水桶里。
听赵东明说,这个院子也只是他众多院子中的其中一个,他说书多年,从来都没有一个确定的位置,总是走到哪说哪,又不舍得卖掉这些院子,所以就都荒废了。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传的谣言,说他家得这口老井里面有真龙,万年前的那条坠入魔道的真龙,就是锁沦大帝从这口井中钓出来的,要不然为什么那么多的神境强者,最后就只有锁沦大帝打败了毒龙,羽化成仙了。
于是这口老井,便被人取名为老龙井。
先前几年,整条街上站满了人,都想着自己能够钓出真龙,然后驯化二人,挣得大机缘,羽化成仙。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又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他家这口井里面不仅没有真龙,反倒有吃人的妖精,已经死了好几人,一时间,风云变幻,原本门庭若市的巷子又成了无人问津,甚至令人厌恶的地方。
忍受不住旁人的悱恻,赵公明便离开了这片地界,反正浮萍城大的很,哪里没有他的一口饭吃。
直到近几年,赵公明才返回到这里,发现妖精吃人的事情,早已经被人遗忘,更没有修道者借着捉妖的由头,来此处碰运气,所以他又住了下来。
周天申钓到两条大鱼后,便收起了鱼竿,静等张云安那里的情况。
张云安也在钓出一条鱼后,收了鱼竿,将东西和鱼放在了厨房里。
赵公明将二人送到巷子口,说道,“过几天我也要离开这里,继续远走浮萍城,也许还要去城外看看,你们要是还想来,可以在明天的这个时候来找我。”
周天申拱手行礼,“多有打扰。”
夜深人静,二人没有选择在赵公明家过夜。
继续向城内走去。
浮萍城没有宵禁一说,到了晚上,街道上依旧是灯火通明,店铺大开。
两人随便找了一家客栈,打算休息一夜再走。
跟着店伙计来到客栈二楼,两人选了相邻的两间房,现在远不是客满的时候,所以客栈里面有很多空房间。
收拾好床铺,睡过一夜,下了楼,在客栈一楼吃了早饭,两人交过银子,继续向城内走去。
浮萍城占据了仙彩州三分之二的领地,城主府又在城内的正中间,距离四座城门太过遥远,城主不方便管理,所以便将偌大的浮萍城分为了连同城主府在内的五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一个管事人,这五人俗称五小人。
周天申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五个人中,有四个都喝过酆小都的酒,只不过真正欠下酒钱的,就只有两个人,坐镇城主府的心肝儿第五人,镇南门的长臂猿侃大撤。
周天申是从东门进的浮萍城,所以要想去南门,需要先走过脚下的这片区域,再向南走。
张云安之前说的没错,浮萍城有一座护城大阵,天境修道者要想御风而行,必须在五小人那里领取一份通关文牒方能使用神通,否则一旦自身灵力外泄,便会受到护城大阵的攻击,生死自负。
护城大阵的中枢由五小人共同掌握,再搭配上宝贯门的法器,天一门的演算,罗刹门的机关法器和金钱门的天涯石,威力无比,不亚于一位天势境的最强一击。
就连神境的普通一击,都能够抵挡,更何况是刚进阶到天坎境的周天申。
所以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还是先低调行事为好。
仙彩州划分为五个区域之后,每个区域之内都有一门所在。
东门的是宝贯门。
所以周天申决定讨要了下个人的酒钱后,就去拜访宝贯门。
因为名单上,也有宝贯门的名字。
讨要了赵公明的酒钱之后,周天申在名单上划掉一个名字,紧接着就是第二个人。
一家书店的老板。
书店的名字叫做‘十年书店’。
第二百四十二章 十年书店
仙彩州的势力分为一城二宗三派四门五小人。
一城是浮萍城,为了便于管理,大致分为五个区域。
以城主府为主,方圆百里为界线,圈定起来的区域叫中城,其余四个区域以所在方位取名,分别为东南西北城。
中城内部除了城主府,还有就是二宗的宗门也建立在其中。
二宗是指炼器宗和炼丹宗。
炼器宗主要以炼制法器为主,现在已经废除了内外门之分,只分为总宗和分宗。现在总宗内部的炼器师都是以前内门长老,他们已经很少亲自出手炼制法器,身边都会跟着一位关门弟子来继承他们的衣钵,余下的内门弟子将重新划分到各个分宗学习,总宗这里只留下少数天赋之辈,达到物尽其用的效果。分宗的成员,都是以前的外门,各个分宗的宗主会从外门长老中选取,通过分宗距离总宗的距离来分配。
炼丹宗内部都是炼丹师,也分内外门。内门成员都是仙彩州的本州炼丹师,外门是从其他州域赶来的炼丹师。想要从外门进入内门,就必须炼制出一枚三品丹药和二品丹药,如果内门成员在近两年的学习中,自身没有任何的进步,也会被逐出内门,成为外门成员。疑是崖州的炼丹师是没有资格进入内门的,就更别提进入长老祠了。虽然仙彩州是一个大杂烩,各个种族都分布其中,但是死灵族的行动多少还是会受到影响。
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又被称作四城。
四城之间没有城墙阻隔,具体如何划分各自区域大小,只看围圈而建的三派宗门。
三堂分为剑骨龙兽堂,四君子堂和美人阁。
剑骨龙兽堂是仙彩州的老牌宗门,已经成立千年之久,早些年间,城外还没有沦落到三不管的境地,彼时也是有很多大山罗列在内的,窟兽成群,精灵成双的出没在山林之中。此堂的主要营生,就是猎杀窟兽,将其分尸断肢,取出可以食用的肝脏,值钱的骨头和皮毛,还有妙处无穷的灵根,对外贩卖,从中牟取利益。通过这种方式,剑骨龙兽堂轻而易举的跻身三派。只不过经过剑骨龙兽堂的百年猎杀,以及窟兽修炼成人形后,带着各自的种群迁移到了南州和邨州,窟兽存在的痕迹就越来越少,剑骨龙兽堂的生意也越做越小,三百年前,就已经没有再继续干猎杀窟兽的买卖,而是通过几百年积攒下来的钱财和灵根,钻研出了一种独有的秘法,就是将灵根中所剩无几的窟兽精魂,加持到各种法器和法袍中,通过用灵力温养的方式,使其壮大,成为独一无二的兽魂。经过这一秘法,剑骨龙兽堂的位置就更加的稳固了。
四君子堂以梅兰竹菊为首,分为四个堂门,都有各自负责的生意,而且随着位列四堂之一的菊白水进阶到神境,成为了大陆上最强的存在之一,就更加没有人敢招惹四君子堂了。
美人阁的阁主有四位,都是闻名仙彩州的四大美人,人人皆为天境,而且其门下皆为女修,且各个貌美如花,沉鱼落雁,其中不乏其他门派的追求者,可想而知,当美人阁遭难之时,会有多少修道者,愿意不远万里来相助。
四城区域,都有四门在内。
它们分别是宝贯门,金钱门,天一门和罗刹门。
宝贯门早年得了长愚街这一秘境,借此跻身到了四门位置,成了第四门。
原先的三门,也就成了四门。
可是就在四五年前,宝贯门突然让出了长愚街的所有权,选择净身出户,不再过问长愚街的任何事务,也在第一时间撤出了所有的门人,就在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一消息,等着分一杯羹的时候,城主府突然放出了消息,接手了长愚街,交由炼器宗和炼丹宗负责,自此再也没了闲言碎语,而宝贯门也因为这一举动,元气大伤,虽然没有被挤出四门的位置,但地位也是一落千丈,久久没有恢复。
宝贯门所在的位置就是东城,也就是周天申现在所在位置。
告别了赵东明之后,周天申很快就确定了自己的第二个目标。
一个书店掌柜。
就在浮萍城东城的藻子街,距离周天申现在的方位,还有二十多公里。
如果运用自身的天境修为,二十公里的距离,也不过就是五步之距,不废任何的吹灰之力就能到达,可是现在无法使用神通,又没有任何的交通工具,所以两人就只能走着去到书店。
张云安走在后面,怀里抱着药典,问道,“先前赵公明说的老龙井之事,你认为有几分可以相信?”
周天申向前走着,伸出一根手指。
张云安在后面问道,“一成?”
周天申摇头,“十成。”
张云安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快步向前,问道,“十成,你怎么这么笃定?”
周天申却已经不再说话,直直的向前走。
原来前面有热闹看。
街边聚集了很多人,围成了一个圈,圈子里面传来锣鼓声,随之而来的是叫好声,以及周围人的喝彩声,依稀可以辨别听到里面有人传来呐喊声。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却又被一位体胖腰圆的女子挡住去路,那人忸扭捏捏的,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怪病,总之就是站不住,身边人纷纷投去白眼。
选择绕过人群的张云安自己找到了一个好位置,花钱要了一壶茶,站在长凳上,一只手端着茶碗,一边看戏,一边喝茶。
喊来周天申,和自己一起享受这短暂空闲。
站在长凳上,看的清楚,听的也清楚。
原来是一伙街头卖艺人,呜呜呀呀的施展本领,好不热闹。
卖艺人大约有十几人,都是彪形大汉,应该是一起来的,却分为了三部分,一部分正在脱换衣服,露出黑硕的肌肉,青筋如小龙,攀怕在双臂之上,一部分正在舞刀弄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且每一个都能耍出不同花样,明眼人一看就是练家子,且不说耍的如何好看,只看那两个被随手丢开的石墩子,就是不下百斤重,这要是放在寻常人身上,恐怕拖动一个都很困难。最后一部分的人,已经开始收拾行头,向在场各位讨要了铜钱之后,纷纷离场。
周天申也扔下一小锭银子,不多,就十两,向张云安问道,“他们不是一伙的?”
张云安看似很老道的分析着,“当然是一伙的,只不过各有各的打算,你初来乍到的,不太懂这里的规矩,不过凭你现在的修为境界,应该能够看出来他们也是修道者,不过大都不高,为首的那个应该也就是人山境巅峰,放在尘世间,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修为了,但是仙彩州毕竟是种族汇集之地,对于踏入修道路途中的修道者而言,稍有不慎就会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境地,所以这些修为不高的修道者,多数都会成为某个家族的供奉守卫,借助所依附的家族资源来修道,同时也可以庇佑这些家族,本是何乐而不为的事情,但是修为境界太过卑弱的话,也会被那些家族瞧不上眼,导致于被拒之门外,这个时候又该怎么办呢?通常遇到这种情况的修道者,都是一些人境修为,他们没有可以依附的家族,为了生存下去,便会聚集在一起,成立一个类似于门派的帮会,这种帮会由于没有强者存在,所以不被记录在册,也就没有资格争斗领地,导致于他们只能通过给那些大家族看家护院和街头卖艺,来获得维持生计的经济来源,要说修道资源,根本就是想都不要想,除非天上掉馅饼。”
张云安喝下一口茶,“你刚才看到的那些匆匆离去的那部分人,应该就是兼顾给人看家护院和街头卖艺,到时间了,就需要去另外的地方,虽说辛苦了一点,但也好过打家劫舍,所以那些雇佣他们的家族,也都会多多少少的体谅他们,就算是耽误一点时间,只要是不贻误大事,都不会跟他们计较。”
跳下长凳,将茶碗放在桌子上,张云安拍了拍周天申的小腿,仰头说道,“该走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看过一会表演,周天申也跳下长凳,离开了人群。
周天申突然感慨道,“如果世间皆是如此,又何来纷扰一说。”
张云安点破道,“与人相处,本就是容易产生隔阂,更何况是种族之间,如果真如你所说,恐怕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了,你所追求的规矩是怎样的一种存在,是人人都要按照你的思想做事,还是顺应天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理,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也是天理,两者又有何不同,不过是一个顺应人心,一个违背仁义罢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周天申陷入了沉思。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来到了那家书店。
虽然是徒步行走,但是二人毕竟也是天境的强者,脚力自然要远胜常人。
远远的看到,一软弱书生站在书店前,被一妇人厉声斥责,又有一女从旁走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宝贯门
二人没有直接走进书店,而是选择在旁观看。
如今已经临近黄昏,行人少了很多,周边店铺却是一家没关,所以看热闹的人也是不少。
旁人似乎早已经对眼前发生的一幕习以为常,虽然看似是在围观,但其实都是在做自己的事情,只是会偶尔瞥一眼书店前的四人,除了那位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在没有人愿意为正在饱受妇人职责的年轻人说一句话。
妇人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孩子,正在吃着糖葫芦,鼻涕都已经快要掉到地上了。
妇人怒骂道,“李志,你这个教书先生到底还能不能做了,我好心好意的把孩子送到你这里,不就是看中了你家境贫寒,给你一个挣钱的机会,毕竟我和你父母也是有几十年的交情了,而且你还是咱们东城数一数二的状元郎,想着孩子能在你身上学点书上的东西,将来也能成为一城秀才,我就心满意足了,所以才没有去老黄家开办的私塾。可你倒好,满腹经纶不舍得往外倒,市井倒是给我家孩子看了不少,有你这么教学生的嘛?你看看给我家孩子祸害成什么样子了,今天你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
见李志不做任何辩解,只是一昧的低着头,那妇人便更加变本加厉的斥骂着,他身边的女子有些生气,想要帮他说几句,却见李志偷偷的拉着她的衣袖,这让她更加恼怒自己不能帮上身边好友的忙。
等到妇人终于不再说话,而是用狠厉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李志,李志急忙从袖子里拿出一袋铜钱,是他找好友拼凑出的,递给妇人,怯懦道,“刘大娘,这些钱就算是我还给你的学费,你别再说了。”
刘大娘一把夺过钱袋子,用手捏了捏,冷哼道,“你不让我说,你不让我说,早干嘛去了,现在想着用钱弥补我们娘俩的损失,少了一点吧。”
那妇人大步走向书店,扫视一圈,不顾李志阻挠,拿起一副挂在墙上的字画,随便卷起,就要往外走。
李志在后面拽着她的衣服,苦苦哀求,“刘大娘,那幅画不值钱,你拿了也没用啊。小米,你身上还有没有钱,先借给我一些,我改日还你。”
妇人手里的孩子见糖葫芦吃完了,便用竹签子缠绕起从鼻子里流出的两条青龙,耀武扬威的向旁人炫耀,宛如一个痴傻儿童。
女人听到李志呼喊自己的名字,一愣神,赶快翻找自己身上的口袋,可是她今天穿的是素裙,没有衣兜,自然也就是没有带钱。
妇人不顾李志的哀求,致意要拿走那副字画,拉着孩子,向另一条街走去。
小米拉起跪在地上的李志,拍打他身上的灰尘,安慰道,“没关系,不就是一副字画吗,明天我就把我爹放在书房里面的那幅拿过来给你,别伤心了。”
李志摸了两把眼泪,兀自笑着,“我不是伤心字画被拿走,只是有些失望罢了。”
两人走进书店坐着。
名叫小米的女子坐在李志身边,问道,“你失望什么?”
李志笑道,“我明明都已经说了,那幅画不值钱,可那个粗鄙的妇人,不仅没有放下字画,反而还当作一件宝贝似的揣进怀里,说什么都要拿走。明明是在奉劝他人,可旁人偏偏以为你是在诓骗他们。你说要是搁在你身上,你是生气还是失望?”
小米认真思索一番,“大概真的会失望吧。可如果那幅画是假的,你为什么还要把它挂出来,那不是坑骗人吗。”
只见李志从桌子下面,拖出来一个宽大的木盒,放在桌子上,打开来看,里面有几幅被卷起的字画,拿出其中一副,铺开,正是妇人拿走的那一幅。
李志解释道,“这些字画可都是我从家乡那边带过来的,金贵的很,怎么可能摆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而且就算是把真品挂在墙上,现在的世道,俗世凡人看不出真正的门道,修道者又只能拿出真金白银这种世俗之物与我购买,一旦价钱谈不拢,就会一直挂在这里,岂不是只会落个吃灰尘的下场。”
小米恍然大悟,长叹一声,“没想到这里的学问竟然这么深。”
李志轻敲小米额头,“你这小妮子,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呢。”
小米揉着额头,红了脸颊。
这时,有客人上门,是两个游侠装扮的青年,李志收起木盒,重新放在书桌下面,起身迎客。
周天申在书房里游走两圈,在一幅字画前停步。
画上内容为一位手持木剑的修道者,在斩杀妖魔。
周天申看的聚精会神,便没有注意书店的主人李志已然来到了自己身边。
李志出声询问,“客人想要这一幅?”
周天申回过神,说道,“敢问掌柜,什么价钱?”
李志看向周天申,上下扫视一遍,笑问道,“客人是修道者?”
周天申诧异,“掌柜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志摸摸鼻子,“只是一些家传术法,既然客人是修道者,那就用修道者的价钱,客人身上可有天涯石?”
周天申点头,“是有一些。”
这话倒是让李志震惊不已,久久不能平复心绪,“客人身上既然有天涯石的话,不妨用天涯石换算,三块上品天涯石。”
李志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摇晃。
周天申手握腰间金色酒壶,说道,“价钱倒是不贵,就是想问问掌柜,蓬莱酒馆的酒水,又是怎么个价钱?”
李志突然停顿,眯眼看向周天申,问道,“你是酆小都派来要酒钱的?”
周天申惊喜道,“掌柜果真认识酆小都,我还以为他在骗我,毕竟和死灵族打交道,从来都不是他的事情。”
李志笑意玩味道,“你能看破我的身份?”
周天申向门外走去,“谈不上看破,只是和死灵族接触过,你能改变自己的相貌,却改不掉身上的气味,邨州有一个国家,那个国家每每到了晚上,就会变成另外一个国度。”
李志站在原地,“你说的是三柴国吧,那个确实是一个好去处,只不过就是地方太小了,容不下那么多人,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
张云安把守在门外,发现夜已经完全黑了,那位小米姑娘不知何时,已经趴到桌子上睡着了。
周天申摘下腰间金色酒壶,喝上两口酒,说道,“邨州有一个南源国,旁边有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山上有一座寺庙,不知道掌柜的有没有去过?”
李志伸手一抹,脸上换了一个皮囊,名叫周难。
周天申毫不意外道,“还真的是你。”
又是李志,又是周难,不知道哪个名字是真的年轻人,后退几步,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周天申蹲坐在门口,笑道,“其实我也没有发现你的破绽,只是突然想起了这么件事,所以才来问问你,没想到你们是同一个人,我应该叫你李志,还是周难,瓦瓷山上的黑影,也是你的分身?”
年轻人说道,“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喊我李先生,我本是崖州的一介读书人,之所以来到这里,只是厌倦了那里的生活,出门散散心而已,南源国的周难是我的分身,瓦瓷山的黑影不是,至于他的真身是谁,恕我不能告诉你。”
周天申不在意道,“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来这里找你兴师问罪的,我想有黄昭子庙的那三位在,你们应该也做不了什么,我现在就只是来向你讨要酒钱的。”
李志笑道,“原来是这样,真是吓了我一大跳,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前些年,我确实喝过酆小都的酒,也确实欠他一些钱,但是你刚才也都已经看到了,我现在身上是身无分文,你要是想现在就拿到钱,那是不可能了,不过你可以把这幅画带走,权当抵了酒钱。”
周天申站起身,将酒壶放在桌子上,拿起字画,当着李先生的面,卷起收进寸守物,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走到门口,拿起酒壶,又喝了一小口,周天申转身问道,“李先生的这家书店,名字实在是不好,不知道有什么寓意?”
李先生笑意盎然,“我要是告诉你,十年代表我们死灵族已经渗透进了你们人族,整整十年的时间,可以让我们做很多事情,你会怎么想?还是与我无关吗?”
周天申笑道,“当然与我无关,只要你们没有在我面前杀人,就都和我没有关系,至于说渗透,人族设立在崖州的试炼之地,不也是把你们折腾的够呛,所以说啊,你们还是太心软了。”
离开书店,周天申和张云安向宝贯门走去。
李先生送到门口,站定,轻声呢喃,“要不是害怕误了大事,你们两个,又能活着走到哪?”
有人在李先生身后现身,粗声问道,“先生,我们该怎么做?”
李先生说道,“不着急,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让那几个人过来,好好的盯着这两人,记住了,千万不要再被黄昭子庙抓到把柄。”
那人告退。
李先生仰望,月明星稀。
“十年,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成败,在此一举。”
第二百四十四章 借宝
宝贯门的宗门,建立在东城,距离十年书店,颇有些距离。
在失去了长愚街的掌控权之后,宝贯门虽不至于被挤出四门位置,但是比起以往,风头大减了不少,为人处世方面也是低调了很多,以往的宝贯门,会有很多远亲近邻来往,多是求着能够多进入长愚街一次,希望能够从里面带出更多的宝物,但是长愚街身为秘境,里面的规矩不是宝贯门可以决定的,所以这些人的如意算盘都会在与刘泊罗的会面中,被当面否决。放在以往,这并没有什么,但是自从宝贯门失去了长愚街,这些人便如疯狗一般,肆无忌惮的诋毁宝贯门,以及现任门主刘泊罗。
而其中最令人值得注意的就是,宝贯门现任门主刘泊罗的女儿刘三伏,也很少露面。
有人传言,刘三伏被刘泊罗送到了黄昭子庙求学,是不想让她被这些繁琐事务贻误修道。
总之这些年,宝贯门的日子并不好过。
刘泊罗的父亲刘蛞,外号闷汉子,是一个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响屁的老头。
不知道是不是继承了这一点,刘泊罗于外,也是少有言语,多是沉默。
前几年,虽然刘泊罗代表宝贯门,接待了不少客人,其中不乏三派、二宗这样的贵宾,但是只有那些亲自来拜访的客人才知道,刘泊罗在他们这些人面前,仍旧是话语不多,每次应酬,身边都会跟着一个名叫刘绯的年轻人,来帮他婉拒客人请求。
因此便有传言流出,这位叫做刘绯的年轻人,其实就是刘泊罗选定的继承人,下一任的宝贯门门主,所以才会多次将他带到身边。
只是刘泊罗没有特意解释过这件事,具体真相,还有待考究,而且刘泊罗作为天境修道者,寿命还有很长,现在就开始选择继承人,实在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闲暇之余,刘泊罗都会在书房看书,一个人,一本书,一杯茶,仿佛将世界排挤不见,就是最好的生活。
这一日,刘泊罗仍旧是一个人在书房看书。
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长袍的青年,身后跟着年岁不似年轻,早已经累的满头大汗的管家。
刘泊罗曾下令,最近一段时间,只要不是特别重要的客人,一律不见,就算是那位许家少主许鞘生也不能私闯。
这是他的亲口谕旨,所以受到了全门上下的一度重视。
刘泊罗从书上抬起头,看清来人,轻轻摆手,让那位急得满头大汗的管家不必在意,安心做自己的事情就行。
长袍青年关上门,打开折扇,轻轻扇风,坐在刘泊罗对面的凳子上,笑道,“老刘,都多少天没有出去了,今天陪我去一个地方?”
刘泊罗拒绝道,“算了,我可没有许大公子的雅兴,门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好不容易才抽出这么点空来看看书,结果还被某人给打搅了,我看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来人正是四家之一的许家许公子,许鞘生。
除了他,怕是再没有人敢这么大大咧咧的直接坐在刘泊罗的对面了。
即使许家是四大家之一。
许鞘生伸长了脖子向许鞘生那里靠拢,笑道,“老刘,真不打算和我出去耍耍,听说这次的炫宝大会上会出现很多的绝世珍宝,自从你们宝贯门失去了长愚街之后,就一直受到外界的猜测和非议,你就不想趁着这次机会,狠狠的打他们的脸?”
刘泊罗翻过一页书,摇头道,“算了,失去长愚街对于宝贯门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许鞘生翘起二郎腿问道,“那这次的炫宝大会,你们还参不参加?”
刘泊罗将眼睛从书上面抬起,看向门外,“当然会参加,毕竟我们还是四门之一。”
许鞘生凑近一点,轻声说道,“就不怕这次,四门变三门?”
刘泊罗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宝贯门,还不至于落魄于此。”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敲门声响起。
刘泊罗坐回原位,轻声道,“进来。”
老管家火急火燎的从外面赶来,脑袋上都是汗珠子,见过许鞘生,点头示意,面对刘泊罗,喘息声急促道,“门主,炼器宗的人来了?”
刘泊罗略微诧异,看向许鞘生,“他们来干什么?”
许鞘生摇头道,“想不明白,还是先见一见的好。”
刘泊罗站起身,说道,“那你就先在这里等着,我稍后回来。”
许鞘生已经闭眼,装作睡去。
刘泊罗笑言一声,便让管家带路,前往待客厅。
路上,刘泊罗向老管家问道,“他们来了几个人?”
老管家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回头望一眼,催促一二,“就两个,一个是炼器宗的副宗主,另外一个应该是他的学生,年龄看着不大,但是身上带着只有炼器宗长老才能佩戴的寸守物。门主,你还是走快一些吧,现在这个节骨眼,要是我们怠慢了对方,可是会被外面的那些人,指着鼻子骂的。”
刘泊罗点头同意,“你说的,不无几分道理。”
加快脚步的刘泊罗,很快就将老管家甩在身后。
来到待客厅,那里已经坐着两个人,还有一位小管家在倒茶接客。
小管家是老管家的孙子,因为没有修道资质,现在二十余岁,还只是人才境,便被刘泊罗留在了自己身边,主要在待客厅帮他打打下手。
见门主来到,身后还跟着自家爷爷,小管家便离开了待客厅。
刘泊罗告罪一声,“在下刘泊罗,方才在书房批改门中琐事,怠慢了两位大师,还请多多见谅。”
炼器宗的副宗主是一位和颜悦色的老人,名叫项梁,身上穿着炼器宗的服装,披着纯白色的斗篷,站起身,还礼,“门主客气了,我们师徒二人也是刚到。”
站在他身边的少年,拱手行礼,“刘门主。”
刘泊罗点头致意,与副宗主一起坐下,眼下那位名叫路重的少年,虽然是项梁的关门弟子,小小年纪就展现出来不俗的炼器天赋,但是毕竟二人的身份在这里摆着,他还不至于和晚辈称兄道弟。
坐下后,老管家殷勤的给炼器宗的两位,倒上茶水,站在刘泊罗手边,闭目养神。
他这位老管家的身份,放在任何一个宗门,其实地位都不会低,毕竟早前也是一方枭雄,只是在结交了刘泊罗的父亲刘蛞之后,老人就甘愿的隐居事后,坐起了管家的事情,一晃五十年就过去了。刘蛞虽然还没有寿终正寝,但是也早已放下了宝贯门的具体事务,将重任交付给了刘泊罗,自己带着丫鬟奴仆,游山玩水起来。老管家放心不下刘泊罗,便自愿留了下来。
不是老管家不相信刘泊罗的为人处世,只是在他眼里,刘泊罗毕竟是自己看着长起来的晚辈,能够帮着托衬他一二,也是老人现在愿意做的事情。
仙彩州东城,几乎人人都知道老管家年轻的时候,和宝贯门老门主刘蛞的快意恩仇,所以他在待客厅的一举一动,都不会受到任何的流言蜚语。
而老人也是一个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一个人,所以并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和与刘蛞的交情,就为非作歹,为老不尊。
刘泊罗喝过一口茶,问道,“项宗主今日来我宝贯门,所为何事啊?”
项梁笑道,“今日摆放宝贯门,是想借一件宝物。”
刘泊罗问道,“宝物,炼器宗本就是炼制法器的宗门,还会有什么宝物,是你们没有的?”
项梁正色道,“我想借贵门的镇门之宝一用,这件宝物是为我徒弟进阶天境所求的,因此还需要刘门主多多帮助。”
刘泊罗放下茶杯,脸色不善,“镇门之宝?”
项梁点头道,“没错,眼下我的关门弟子已经到了进阶天境的最佳时机,为了进阶能够顺利完成,我们需要一件足够分量的宝物来为他压阵,思来想去,还是贵门的宝贯串珠最有效,所以还请希望贵门能够高抬贵手,帮我们这一次。”
刘泊罗不悦道,“我想项宗主应该不太明白宝贯串珠对我们宝贯门的意义,把他借给你们,怕是会伤到我宝贯门的立身根本,所以恕难从命,你们还是请回吧。”
项梁皮笑肉不笑道,“当真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刘泊罗冷笑,“项宗主以为如何?”
项梁从寸守物中取出一个铜镜,和两枚丹药,一起放在了桌子上,“刘门主放心,我们这次借宝,就只是想着为路重压阵,绝对没有任何想要将其占为己有的意思,这三样东西是我们为了答谢贵门所准备的礼物,还请刘门主考虑一二。”
刘泊罗并没有看向那三样放在桌子上的宝物,叹气一声,说道,“当年我父亲把门主的位置传给我的时候,曾经再三嘱托过,绝对不能将镇门之宝随意从祠堂中拿出,所以,项宗主还是请回吧。”
见刘泊罗决心如此,项梁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收起宝物,告退一声,便带着自己的学生,离开了宝贯门。
刘泊罗坐在原位,淡然喝茶。
老管家长出一口气,说道,“门主,这么决绝的回绝炼器宗,只怕他们会怀恨在心啊。”
刘泊罗说道,“如果是拒绝炼器宗,相信他们还不会做出背后捅刀子的事情,但是这个项梁是一个变数,通知下去,近期宝贯门的所有门人即刻回山门报道,所有的铺子照常营业,管家,你亲自去把三伏和三九带回来,让他们为今年的炫宝大会作准备。”
老管家离开待客厅。
刘泊罗又独自坐了一会,才回到书房。
第二百四十五章 等待
敲门声响起。
刘泊罗坐回原位,轻声道,“进来。”
老管家火急火燎的从外面赶来,脑袋上都是汗珠子,见过许鞘生,点头示意,面对刘泊罗,喘息声急促道,“门主,炼器宗的人来了?”
刘泊罗略微诧异,看向许鞘生,“他们来干什么?”
许鞘生摇头道,“想不明白,不过善者不来,你还是见一见的好。”
刘泊罗站起身,说道,“那你就先在这里等着,我稍后回来。”
许鞘生已经闭眼,装作睡去。
刘泊罗笑言一声,便让管家在前面带路,前往待客厅。
路上,刘泊罗向老管家问道,“他们来了几个人?”
老管家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回头望一眼,催促一二,“就两个,一个是炼器宗的副宗主,另外一个应该是他的学生,年龄看着不大,但是身上带着只有炼器宗长老才能佩戴的寸守物。门主,你还是走快一些吧,现在这个节骨眼,要是我们怠慢了对方,可是会被外面的那些人,指着鼻子骂的。”
刘泊罗点头同意,“你说的,不无道理。”
灵力在身上法袍上蜿蜒流转,加快脚步的刘泊罗,很快就将老管家甩在身后。
老管家在后面紧步跟着,摇摇头,苦笑一声,还是这么雷厉风行。
来到待客厅,那里已经坐着两个人,还有一位小管家在倒茶接客。
小管家是老管家的孙子,因为修道资质太差,现在已经二十多岁了,还只是人才境,因为此人乖巧,脑子灵活,做事麻利,便被刘泊罗留在了自己身边,主要在待客厅这边帮他打打下手,有老管家在,也没多少人主动找他的麻烦。
见门主来了,身后还跟着自家爷爷,小管家便赶紧离开了待客厅。
刘泊罗向坐着的二人告罪一声,“在下刘泊罗,方才在书房批改门中琐事,怠慢了两位大师,还请多多见谅。”
炼器宗的副宗主是一位和颜悦色的老人,名叫项梁,身上穿着炼器宗的衣袍,一袭白袍,背后绘有一个炼器炉子。
项梁站起身,拱手还礼,“门主客气了,我们师徒二人也是刚到。”
站在他身边的少年,拱手行礼,“刘门主。”
刘泊罗点头致意,与副宗主一起坐下,眼前这位名叫路重的少年,虽然是项梁的关门弟子,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不俗的炼器天赋,但是毕竟二人的身份在这里摆着,他还不至于和一个晚辈称兄道弟。
路重并没有坐下,站在了项梁的背后。
这点礼数,他还是懂得。
坐下后,老管家殷勤的给炼器宗的两位倒上茶水,然后站在刘泊罗手边,开始闭目养神。
项梁默默的看了一眼老管家,没有说话。
他这位老管家的身份,放在任何一个宗门,其实地位都不会低,毕竟早前也是一方枭雄,只是在结交了刘泊罗的父亲刘蛞之后,老人就甘愿的隐居事后,坐起了管家的事情,一晃五十年就过去了。刘蛞虽然还没有寿终正寝,但是也早已放下了宝贯门的具体事务,将重任交付给了刘泊罗,自己带着丫鬟奴仆,游山玩水起来。因为老管家放心不下刘泊罗,所以便自愿留了下来。
不是老管家不相信刘泊罗为人处世的能力,只是在他心里,刘泊罗毕竟是自己看着长起来的晚辈,能够在一旁帮着托衬他一二,也是老人现在最愿意做的事情。
仙彩州东城,几乎人人都知道老管家年轻的时候,和宝贯门老门主刘蛞之间的快意恩仇,所以他在待客厅的一举一动,都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流言蜚语。
毕竟他的实力摆在那里,刘蛞百年前就已经成为了天境,而老管家能够和他打个平手,修为境界不用再猜测。
而老人也是一个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一个人,所以并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和与刘蛞的交情,就为非作歹,为老不尊。
刘泊罗喝过一口茶,放下茶杯,问道,“项宗主今日来我宝贯门,所为何事啊?”
项梁笑道,“今日拜访宝贯门,是想借一件宝物。”
刘泊罗问道,“宝物,炼器宗本就是炼制法器的宗门,还会有什么宝物,是你们没有的,需要来向我宝贯门来借?”
项梁正色道,“我想借贵门的镇门之宝一用,这件宝物是为我徒弟进阶天境所求的,因此还需要刘门主多多帮助。”
刘泊罗端起茶杯,脸色不善,“镇门之宝?”
项梁点头道,“没错,眼下我的关门弟子路重已经到了进阶天境的最佳时机,为了进阶能够顺利完成,我们需要一件足够分量的宝物来为他压阵,思来想去,还是贵门的宝贯串珠最有效,所以还希望贵门能够高抬贵手,帮我们这一次。”
刘泊罗不悦道,“我想项宗主应该不太明白宝贯串珠对我们宝贯门的意义,把他借给你们,怕是会伤到我宝贯门的立身根本,所以恕难从命,你们还是请回吧。”
项梁皮笑肉不笑道,“当真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刘泊罗冷笑,“项宗主以为如何?”
项梁从寸守物中取出一个铜镜,和两枚丹药,一起放在了桌子上,“刘门主放心,我们这次借宝,就只是想着为路重压阵,绝对没有任何想要将其占为己有的意思,这三样东西是我们为了答谢贵门所准备的礼物,还请刘门主考虑一二。”
刘泊罗并没有看向那三样放在桌子上的宝物,叹气一声,说道,“当年我父亲把门主的位置传给我的时候,曾经再三嘱托过,绝对不能将镇门之宝随意从祠堂中拿出,所以,项宗主还是请回吧。”
见刘泊罗决心如此,项梁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收起宝物,告退一声,便带着自己的学生,离开了宝贯门。
刘泊罗坐在原位,淡然喝茶。
老管家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说道,“门主,这么决绝的回绝炼器宗,只怕他们会怀恨在心啊。”
刘泊罗说道,“如果是拒绝炼器宗,相信他们还不会做出背后捅刀子的事情,但是这个项梁却是一个变数,在仙彩州,恐怕没有人不知道他的这个副宗主是怎么来到,迅速通知下去,近期宝贯门的所有门人即刻回山门报道,所有的铺子照常营业,老管家,麻烦你亲自去把三伏和三九带回来,让他们为今年的炫宝大会作准备。”
老管家离开待客厅。
刘泊罗又独自坐了一会,才回到书房。
书房中,许鞘生因为等的无聊,直接睡着了。
刘泊罗回到书房,见他趴在书桌上,便将自己的长袍披到了他的身上。
来到书架前,将今天看过的书籍放在书架上,然后慢慢的在书架上找寻新的书籍。
刘泊罗的这间书房中的书,每个一个月都会调换一二,两个书架,一个上面放着旧书,一个放着新书。
可还没等他找到新的书籍,书房门再次被敲响。
刘泊罗感到不解,开口道,“进来。”
推门而进的还是老管家。
老管家呵呵笑道,“门主,今天还真是热闹啊。”
刘泊罗问道,“又是谁?”
老管家说道,“是两个年轻人,游侠装扮,说是来找我们要酒钱。”
刘泊罗翻找书籍的动作猛然停滞,只是一瞬,又恢复原状,“知道了,把他们带到书房。”
老管家还以为自己说错了,问道,“这里?”
刘泊罗说道,“没错,顺便把刘绯喊来,然后你就去把三九和三伏接回来。”
老管家点头,“知道了。”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敲门声。
老管家直接推开房门,将三人带进书房,自己站在门外,向刘泊罗说明一声之后,便离开了宝贯门。
刘绯向前一步,拱手道,“门主。”
刘泊罗点头,让刘绯站在自己身边,向面前二人问道,“你们是酆小都派来的?”
周天申拱手道,“见过刘门主。”
刘泊罗点头,“既然是酆小都派来的,那我还你们酒钱也是应该的,只是现在马上就是举办炫宝大会的日子,我们宝贯门实在是拿不出酒钱,想着二位能不能等到炫宝大会结束之后,再来?”
周天申自作主张道,“当然可以。”
刘泊罗笑道,“既然这样,那二位不妨就先在我们这里住下,和我们一起参加炫宝大会再走也不迟。刘绯,带二位去房间。”
刘绯瞬间明白了刘泊罗的话外之音,来到二人面前,伸手道,“二位请。”
周天申二人没有动步,“刘门主,还是先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吧。”
刘泊罗笑道,“我朋友在这里,有些话不太好明说,如果二位信得过我,不妨让我们到房间中去谈。”
周天申笑道,“刘门主的人品,我们自然是信得过的,既然这样,那就走吧。”
刘泊罗让刘绯留下,等到许鞘生醒来之后,就先让他回到许家,改日他自会去拜访。
刘泊罗亲自带着周天申,张云安二人来到了住处。
第二百四十六章 炫宝大会
三人来到房间中,刘泊罗关上房门,让二人坐下。
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另外还有一张桌子,四张椅子。
刘泊罗亲自给二人倒上热茶,放在二人手边。
周天申轻声笑道,“刘门主,您这是?”
一向不苟言笑的刘泊罗此时却是有些坐立不安,浑身都不舒服道,“既然二人是酆老板派来收酒钱的,那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周天申刚端起茶杯,递到嘴边,便又放下,说道,“酆小都早就离开了邨州,现在连我们都不知道他具体去了哪里,自从和我们书信来往过一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不知道刘门主找他所为何事?”
刘泊罗说道,“当然是找他帮忙了。”
周天申笑道,“宝贯门贵为四门之一,还有你们办不了的事情,需要找酆小都帮忙,据我所知,他除了酿酒,其余事情,可是一件都做不好啊。”
刘泊罗垂头丧气,“话虽如此,但是酆老板毕竟是享誉仙彩州的风云人物,有他帮忙,我们宝贯门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周天申喝下一口茶,问道,“刘门主需要她帮什么忙,说不定我们二人同样可以做到。”
刘泊罗喜出望外,“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于是刘泊罗便将宝贯门参加炫宝大会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周天申二人,还将其中可能会遇到的各种猜测,全都告诉了二人。
如果不是二人身后站着一个酆小都,刘泊罗是绝对不是和二人说这些的。
毕竟这件事事关宝贯门的机密。
还有两个年轻翘楚的归宿。
听过刘泊罗的讲解,周天申大致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与外界传闻不符的一点是,刘泊罗并没有将自己的女儿刘三伏送往到黄昭子庙求学,而是寄养在了一户农家中,安心修道,现在距离炫宝大会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便想着把自己的女儿接回来,参加大会,可是宝贯门先前因为长愚街的事情,拒绝了很多人,也就因此得罪了很多人,他怕女儿在前往中城的路上,横遭不测,便想让周天申二人护送小女。
周天申问道,“刘门主为何不在宝贯门中选出护送人选?”
刘泊罗苦笑一声,“自从我们失去了对长愚街的话语权之后,产业就受到了很大的波及,也怪我,原以为可以永久的占据长愚街,所以早早的就把门中三分之二的产业迁移到了长愚街,以至于现在亏损很多,为了弥补空缺,我已经把所有门人全都派了出去,争取在炫宝大会开始之前,获得更多的收益,大会开始后,我们的人也会回来,只不过他们需要照看门中的生意,所以真正能够派出去的人,其实并不多,因此才会需要二位的帮助。”
周天申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既然刘门主都这么说了,我们二人再不帮忙,恐怕就有些不够意思了,那我们就帮刘门主走着一趟,炫宝大会什么时候开始?”
听到周天申同意,刘泊罗高兴极了,但也是没有表现太多出来,毕竟本身就不是擅长与人沟通的性格。
刘泊罗说道,“大会在一个月之后举行,这段时间就请二位住在门中,有什么需求都可以给我提,过几日小女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还想麻烦二位客人前去接应一二。”
周天申点头,“什么时候?”
刘泊罗说道,“老管家已经去接他们了,明天需要二位前去东城西岸接应,今天二位可以先好好的睡上一觉,明日我自会安排。”
离开了房间,刘泊罗挥袖,关上房门。
周天申坐在原位,慢慢喝着茶水。
张云安问道,“说吧,又在打什么算盘?”
周天申挤眉弄眼,“什么叫打算盘,别人找我们帮忙,还是最后家底的宝贯门,我们怎么能随便拒绝别人呢?”
张云安躺在床上,“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你要是没有坏心思,都对不起你这一身的天境修为。”
周天申撇他一眼,“懒得搭理你。”
书房
刘泊罗赶到的时候,许鞘生已经醒了。
许鞘生正在翻看书架上的书籍,听到自己身后传来声音,头也不回道,“你这里有没有菊白水的著作?”
以二人的交情来说,根本就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刘泊罗。
刘泊罗站在许鞘生身边,说道,“那个家伙的作品是好,就是人品不行,所以我从来都不看他的书,你怎么想起来看书了。”
许鞘生满不在乎道,“无论怎么说也是做了多年的邻居,他也是当今仅存的几个神境之一,看看他的书,说不定能够找到修道的秘诀。”
刘泊罗拿下一本书,做回自己的位置,翻看,慢慢读着,目不转睛道,“秘诀就别想了,一个薄情之人,有什么可以值得相信的。”
许鞘生笑道,“你对他怎么意见这么大?”
刘泊罗说道,“倒也不是。”
找到了想要看的书,许鞘生坐下,问道,“又有客人?”
刘泊罗点头,“我已经找到了护送三伏的人选了,而且还和酆小都有关。”
许鞘生放下手中书籍,诧异道,“那个蓬莱酒馆的掌柜,你认识他?”
翻过一页书,刘泊罗说道,“见过几次面,曾经喝过他的酒,味道很不错。当时因为没钱付账,就给了他一个玉佩寸守物,你也知道当时我们正在和炼器宗做交易,这东西在我们这里根本就不值钱,只是没想到他还会让人来要酒钱。”
许鞘生怀抱书籍,躺在椅子上,双腿摇晃,说道,“我可听说最近城外乱的很,有不少门派都被死灵族抄了家,就连黄昭子庙的那些家伙也都来了,为了阻止死灵族,他们可真是舍得下本钱啊,我说老刘,你可别阴沟里翻船,被人在背后捅刀子。”
刘泊罗笑道,“放心,我有分寸,除了他们两个,我还派了老管家跟随左右,就算是他们有任何的小动作,也绝瞒不过他的眼睛,两个天境又如何,老管家又不是没有对付过。”
许鞘生停下动作,唏嘘道,“啧,三个天境做护卫,要是我身边能有一个天境,我也不至于躲在这里。”
刘泊罗问道,“你在躲人?”
许鞘生点头,“前几日去了一趟中城,在那里的宝器阁找到了一件心仪物品,买回家那个东西早就被人看中了,而且就是简家的大小姐简祈汐,你也知道我们两人从小就认识,从小就不和,现在我抢了她的东西,指不定打算怎么报复我呢,所以我才来你这里躲躲,要是能不参加炫宝大会就更好了。”
刘泊罗感到可笑,“不是我说你,要是你当初娶了她,不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现在可倒好,便宜了融家不说,还和简家成了仇人。”
许鞘生无语道,“可是我不喜欢她啊,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你还不懂?”
刘泊罗继续看书,不再言语。
到了晚上,丫鬟端着饭菜来到周天申他们所在的房间。
之前刘泊罗已经派人请过他们一回,但是两人都没有赴宴,所以才会有人给他们送饭。
吃过饭,周天申想出去走走,张云安却已经开始准备睡觉了。
周天申一人走在院子里,双手背后,手心中握着短刀,细心感受杀气在短刀上萦绕着的感觉。
杀手这个身份,还是让周天申感觉有些另类,但是自从不夜良拥有了杀气之后,周天申就感觉自己使用短刀更加的得心应手了。
范进轶送给他的那本刀谱上,一共有五招。
前两招因为不夜良的关系,现在也算是熟练了。
周天申开始练习后面的招式了。
第三招为三虎扑山,和前面两招是同样的道理,通过将杀气缠绕在短刀上面,然后凭借直觉扔出去。
三道刀气排列在一起,就如同猛虎下山,凶猛的很。
周天申在院子里练习片刻,随后便走了出去。
院子外有一座假山,夜色尚未完全黑下去,还有依稀辨别假山的形状。
来到假山前,周天申低头凝视脚边池塘,一只红色鲤鱼游到岸边,蹦跳而出,在空中变作成了一个女人的样子。
红衣女子伸出手臂,环绕在周天申身上,婀娜多姿,频频吐气。
周天申振臂,将女子甩飞,砸落在假山上。
一声喘息之后,女子又化作片片红花,飞荡别处。
有人从假山后面走出,手里拿着一颗红珠。
周天申拱手道,“刘门主。”
刘泊罗笑道,“客人还没睡啊。”
周天申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在下还没告诉刘门主,我叫周天申。”
这个刘门主也是,自己都在他们家待了一下午了,连个名字也不问。
刘泊罗一拍脑门,才想起来,“都怪我怠慢了客人。”
周天申谅解道,“也是我们不对,躺在房间里的那个,是张云安,你可以叫他张医师。”
刘泊罗点头,“在下记住了。”
两人又寒暄了片刻,便分道扬镳。
周天申回到院子里,张云安已经睡着了,呼噜震天响。
第二百四十七章 震碎
休息一夜后,第二天,天还未亮透。
周天申坐在院子里,喝着热茶,修习刀谱。
张云安蹲在门口,嘴里嚼着一根干草。
周天申二人居住的院子在宝贯门的西侧,这里有很多空闲的房间。
据刘泊罗说,这些房间都是为客人准备的,可是随着宝贯门失去了长愚街之后,已经再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在宝贯门做客,于是这些房间便空了下来。
可以想象,当初来宝贯门做客的人,到底是有多少。
两者反差如此之大,难免让人唏嘘。
刘泊罗从远处走来,身后跟着一个吊儿郎当的公子。
来到院门口,张云安起身迎接,“刘门主。”
听见声音,周天申放下茶碗,收起短刀,走到院门口,说道,“刘门主。”
看到刘泊罗身后的公子,周天申略微诧异,“是你。”
许鞘生打招呼道,“好久不见,我叫许鞘生。”
周天申笑道,“周天申。”
当初周天申和张云安初来仙彩州,遇到的第一个本地人就是许鞘生。
只不过那个时候不知道他叫这个名字。
张云安也想了起来,“原来是许公子,我说怎么这么眼熟。”
许鞘生说道,“二位别来无恙啊。”
刘泊罗打断三人寒暄,“客套话改日再说,二位可还记得我昨日所说?”
周天申点头,“当然。”
刘泊罗说道,“那就好。”
带领三人走出宝贯门。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上已经坐上了一位中年车夫。
面色不善,脸颊上一道好大的伤疤。
周天申能够感觉到,车夫身上传出的灵力波动,地藏境巅峰。
周天申感慨道,“宝贯门果然是能人辈出啊。”
在场三人都不是等闲之辈,自然明白周天申所知何意。
刘泊罗说道,“这位是我宝贯门的总教头,有他带路,你们这次会顺利很多。”
中年车夫从马车上跳下,拱手道,“在下刘禅,见过两位前辈。”
许鞘生酸不溜的说道,“修为真是一件好东西,刘禅,你可曾对我这么客气过?你可曾还记得欠我一顿酒钱?”
刘禅笑道,“许公子大驾光临,我自是高兴的,只是现在有要事在身,等忙过了这阵子,再请你喝酒。”
许鞘生摆手,“我可一直都等着呢。”
周天申二人坐上马车,随着刘禅的一记马鞭,马车向东城另一条街走去。
刘泊罗二人等到看不见马车,才走进宝贯门。
许鞘生问道,“连刘禅都喊来了,真有你的,就不怕那些人造反?”
刘泊罗双手揽袖,云淡风轻,“要是没了一个刘禅,就让他们手忙脚乱,说明他们根本不值得成为我们的对手。”
许鞘生笑道,“就这么有信心,刘禅的修为境界也是不差,才会被他们针对到现在,你手上还有别的人?”
刘泊罗说道,“那不是废话,要不然我干嘛把刘禅喊回来。”
也就只有在这位老朋友面前,刘泊罗的话会多一些。
许鞘生不服气道,“你的对手可不是四门之一,而是金钱门和罗刹门啊,要不是我们许家和天一门有些交情,你现在可就真是成了众矢之的了。除了这三门,还有双生门那种墙头草的存在,你真就不打算低头,把事情和他们说清楚,等到宝贯门被他们打破家门的时候,你可就成了罪人了。”
刘泊罗还是那句话,“我有分寸。”
两人来到书房。
一人看书,躲避俗世。
一人睡觉,躲避私怨。
东城西边有一条大河,连通着城门前的护城河,贯穿了整个浮萍城。
大河没有名字,在东城就只有西岸这个名号。
西岸旁停靠着很多大船,这些大船主要是为了方便浮萍城的居民来往东城和西城,而前往北城和南城,则是有另外的途径。
去北城,需要在东城北边的大山上,搭乘翅船。
此翅船非彼翅船,除了名字相似,与中州的翅船没有任何的关系。
中州的翅船,都是在来自南州的鲲鹏身上搭建房舍,通过驯养的方式,驱使其行动,这类渡船因为体型庞大而知名,而且每次行动都会引起轩然大波,卷起狂风,造成方圆百里不得安宁,而浮萍城的翅船则是一种最寻常的窟兽三角翅。
三角翅是一种飞行窟兽,因头上长着三个角,翅膀巨大有力而得名。但是体型娇小的它,一次只能承载百名旅人。
前往南城,只是用一种传送阵。
此阵由仙彩州著名的阵法师建造而成,名为二星九转阵,已经用了百余年,至今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马车行走在东城边缘,一条宽阔的大路上。
刘禅问道,“二位真是天境前辈?”
周天申笑道,“你为什么执著这一点。”
从宝贯门出发到现在,已经走了一个时辰,刘禅就问了不下三次。
张云安问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刘禅摸着鼻子说道,“我从修道到现在,少说也有了六十年,借着门中的资源和门主抬举,跌跌撞撞才进阶到地藏境,虽然修道路途中也有容貌永驻的法术,只是看你们这么年轻,还是觉得有些不切实际。”
“你们真的是天境修道者?”
第四次询问了。
周天申扶额,“我们确实是修道者,只不过我也已经有百岁之久了,所以你不用气馁,说不定要不了几年,你也就进阶到了天境,可以变得比我们还要年轻。”
刘禅拱手,“多谢前辈吉言。”
张云安问道,“我们还需要多久才到?”
刘禅在心里估计时间,“大约还要一个时辰。”
这条路他也是第一次走,所以有些捉摸不透时间。
周天申安然自若的坐在车厢里,问道,“等急了?”
张云安摇头,掀开帘子,看向车外,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没什么,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刘禅的声音在车厢外传来,“是有些不对劲,走这一路,实在是太安静了,就算是路上没有行人,但是离这里不远处,就有一座卖楼阁,那里是专门买卖院子的地方,每天都是锣鼓喧天的声音,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周天申闭上眼睛,天境修为的修道者,可以使心神短暂的离开丹田。
身形虚幻的周天申钻透车厢,四向秘法之北望,有此秘法加持,方圆百里,尽收眼底。
果然不对劲。
周围有不同寻常的气象。
心神回归。
周天申睁开眼睛,射出两道精光,掀开门帘,说道,“刘禅,前面是不是有一座石桥?”
刘禅说道,“没错,前辈看到了什么?”
张云安问道,“发现对方了?”
周天申轻笑,“确实是高手,不过就是有些太自负了,只用了一层障眼法,虽然能够瞒过刘禅,但是对你我来说,还是过于小儿科了。刘禅,你听我的,现在我们两人交换一下位置,张云安,等我们到了石桥,如果对方动手,一定要护好刘禅。”
张云安拉着周天申的胳膊,问道,“对方也有天境?”
周天申笑道,“你以为呢。”
说罢,周天申和刘禅交换了位置,自己当起了车夫。
一手攥着缰绳,一手解下金色酒壶,拿在手里,慢慢喝着。
周天申现在就等着对方动手了,最好只有一个天境,这样自己这方就有更大的胜算,也就能更好的给刘泊罗要东西了。
张云安之前说的没错,他是打起了宝贯门的算盘,只不过自己也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自从自己进阶到了天境,修为境界就一直停滞不前,和在地境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感觉。
看来需要找范进轶一趟了。
只有吞噬他人的修为,才能在短时间进阶更快。
马车很快就来到了石桥前。
行至桥中心。
突然天空大暗,滚滚黑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堆积在一起,阴煞无比。
又见石桥本身,竟然变化成了一条黑背蟒蛇。
蛇头在前,微微抬起,吐出猩红色的舌头。马车身后是蛇尾,那里站有三人。
三人皆穿黑衣,带着木头面具。
周天申侧转过头,看向那三人,问道,“三道口?”
不夜良能在那里看到他的所作所为,他也可以同样看到不夜良的。
黑衣人沉默不语,慢慢走上前,亮出手中武器,都是一根长棍。
棍身两头各有一颗圆珠。
张云安探出头,蛇头已经扭转过来,猩红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车上二人。
周天申笑道,“阵法,品相不低。”
张云安眯起眼睛,“黑歧大蛇?万兽王的一百零八心将之一,我来?”
周天申摇头,“只是幻想,现在就看后面三人是不是幻觉了。”
话音未落。
车厢中突然传来撞击声。
张云安回过头,正好看到刘禅撞碎了车厢门,向三人冲去。
周天申大喊,“拦住他。”
张云安已经出手,心神从丹田中飞出,对付幻觉类型的阵法,还是心神更好用。
来到那三人身前的刘禅,挥出一拳,打在长棍上,泛起一阵涟漪。
刘禅借助弹力,向后退去,身后张云安已经赶到,一掌拍出。
第二百四十八章 少年少女
三人及时散开,将张云安的攻击落在了空处,刘禅想要向前营救,却被张云安阻止。
张云安手托药典,单手翻看,从里面抽出一把桃木剑,剑身上刻画着复杂的花纹。
张云安说道,“我来对付这三个人,你快回到马车上。”
话音刚落,刘禅已经倒飞出去。
先前变化成黑背大蛇的早已经高昂起头,头顶上有一片黑曜鳞片,鳞片上站着一个黑袍人。
周天申手掌后抓,将刘禅吸到自己身边,一掌拍在他的肩上,传过去一股磅礴的灵力。
刘禅大惊,他现在感觉肩膀上热乎乎的,那股灵力在体内不断冲撞,丹田中的那颗大树原本已经长到了参天高度,现在有了那股灵力,大树竟然又有了继续向上生长的迹象。
握紧拳头,刘禅猛然站起身,磅礴的气势在脚底蔓延,打在黑背大蛇的身上。
刘禅大笑,“前辈,我这是怎么回事?”
周天申笑道,“你现在不是已经到了地藏境巅峰吗,我现在就带你看看真正的巅峰。”
周天申双脚向下猛然踩踏,身形拔然而上,双手握紧,打出两拳,拳罡化作气浪,打向黑袍人。
黑袍人大袖一甩,将拳罡裹进袖中,手指捏碎拳罡。
挥出袖子,拳罡碎片化作星光,被大蛇一口吞下。
周天申悬停在空中,歪头看向黑蛇,“你不是阵法产生的幻想?”
黑袍人说道,“这里确实是幻想,只不过,对于你们而言,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周天申向前踏出一步,直接来到了黑袍人对面。
拔刀一绝
短刀擦过黑袍人的面门,划破黑袍而过。
露出黑袍人真容。
下面也是一副木头面具。
周天申后撤,惊疑一声,“还真是三道口,可是味道不对。”
黑袍人干脆将身上黑衣一把抓下,扔到半空中,化作一团黑云。
黑背大蛇摇晃身躯,尾巴向背上打去。
张云安挥动桃木剑,出现道道黑影,分别刺中了三名黑袍人的心口。
没有鲜血喷涌而出。
黑衣人化作雪花,在空中飘散。
张云安转身,来到周天申身边,手中桃木剑竖到身后,问道,“知道是谁吗?”
周天申摇头,“猜不准,但应该不是杀手之乡的杀手,气味不一样,而且我们刚来到这里,还没见过其他人,我再去试试他的手段。”
说罢,周天申又是向前踏出一步,来到黑袍人面前,迅速甩出两道刀气,大蛇突然抬起头,张大嘴巴,吞下刀气,黑袍人扔出两颗黑石子。
黑石子在空中爆炸,无数细针攒射而出,被周天申一掌挡下。
这些攻击根本无法伤到周天申,但也是给他造成了不少的问题。
张云安向前飞去,紧跟在周天申身后,挽出一朵剑花,剑花飞到黑袍人面前,突然爆炸。
黑袍人后退一步,脚下大蛇受到他的影响,也开始向后退却。
马车在蛇背上翻滚到山崖下。
原来这条大蛇化作了石桥之后,整个人铺展在山崖之上。
可是东城根本就没有山崖。
刘禅通过周天申赠予的灵力,修为境界更上一层楼,虽然没有趁机进阶到天境,但与之前相比,也是今非昔比了。
刘禅来到二人身下,不断的移动位置,因为黑蛇正在移动身体。
周天申与张云安耳语,“在没有确定对方身份之后,最好先不要暴露太多实力,你在这里看着,我看看能不能再多掌握一些对方的信息。”
张云安猜测到,“对方的实力绝对不会超过我们二人合力,就怕他在故意拖延时间。”
周天申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
来到刘禅身旁。
张云安正在与对方对峙。
周天申向刘禅询问,“我们现在距离西岸还有多远?”
刘禅猜测道,“如果我们现在是按照既定的路线,也就一个时辰,但如果我们早早的就中了敌人的诡计,那就说不准了。”
刘禅所指的,是黑蛇身下的山崖一事。
周天申点头,“我争取干掉那个黑袍人,你在下面好好看着黑蛇,我怀疑对方在故意拖延我们的时间,所以他一定不会让我们轻易离开这里,你盯紧黑蛇,我去试探试探他。”
刘禅拱手说道,“前辈放心。”
他现在可是对周天申佩服的五体投地。
自己在地藏境也算是待了很长时间,现在就差一个契机,虽然周天申没有帮助他直接跨过那道门槛,但是只要有希望,就一定能成功。
天境,才是强者。
周天申缓缓升空,处在张云安和黑袍人之间。
那条黑蛇吐出长舌,嘶嘶作响。
黑袍人说道,“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周天申问道,“敢问阁下是何人,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黑袍人不再言语。
周天申无奈笑着。
伸长了手臂,灵力在掌心中凝聚。
空中黑云仿佛受到牵引,全都往周天申头顶上汇聚,积攒在一起,体积越来越小,其中的雷电声响,却是越来越大。
一道粗壮的金色闪电从黑云中钻射而出,打在周天申的手上。
浑身被金色闪电缠绕的周天申,宛如神人降世。
此招名为金丹引雷,是道家绝学。
当初在护送三家之时,他曾与道无想修习过。
还真是好久没有见到那个家伙了。
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
周天申挥舞手臂,闪电劈里啪啦的响着。
黑袍人问道,“金丹引雷,你是道家的人?”
周天申笑道,“算不上,现在可以说说你的信息了。”
很显然,黑袍人对周天申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要不然也不可能不知道他会金丹引雷。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对方在这里设伏,目的就是为了拖延刘三九回到宝贯门的时间,至于具体是谁,就不用管那么多了。
黑袍人笑道,“这样正好,老夫也好久没和三家的人打过交道了。”
从袖子里拿出一条帆布,上面画着四只蟒蛇。
黑袍人五指成爪,指甲疯狂生长,在帆布上一划,火焰兀的燃烧起来。
蟒蛇的叫声,响彻整片天空。
黑蛇听到同伴的声音,眼睛出现一阵恍惚,紧接着疯狂扭动自己的身体,刘禅为了保持稳定,只能一直的在蛇背上跳跃,最后一下,直接踩到了黑蛇的七寸上。
黑蛇痛苦的扭动着身体,连带着黑袍人都有些站不稳了。
黑袍人踩下一脚,吼道,“给我老实一点。”
周天申眼见黑袍人和黑蛇不和,迅速飞掠到他面前,打出一拳,直击黑袍人的面门。
直接打碎了黑袍人的面具。
金色闪电如条条金色小蛇,通过七窍,钻进黑袍人的身体。
直接将他击碎。
雪花落下。
黑蛇消失不见。
刘禅脚踩石桥。
周天申和张云安落在石桥上。
马车已经被毁,就躺在石桥中心。
刘禅可惜道,“竟然被他给逃了。”
周天申笑道,“这样正好,让他去通风报信,我们还捞一网大鱼。”
张云安提醒道,“我们还是先去西岸吧。”
两人御风而行,刘禅在地上狂奔。
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三人来到西岸。
刘禅指着西岸的一户农家,说道,“小姐就在那里。”
三人即刻赶去。
正好遇到出门的三人。
一位手里拿着鸡腿的少女,一位紫衣少年,还有一位管家打扮的老人。
刘禅见到三人,依次行礼,“小姐,管家。”
与少年点头示意。
老管家笑道,“你们二人就是门主找来的帮手吧。”
周天申看向张云安,后者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老管家掏出一封信,笑道,“门主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这位是我们加小姐,你们二人可以直接喊她的名字刘三九,这位少年是小姐的好友,也是门主的干儿子,刘三伏。”
刘三九施了一个万福,“见过二位先生。”
周天申点头,“刘小姐,刘公子。”
老管家问道,“刘禅,快把小姐的行礼搬到马车上。”
刘禅苦笑道,“老管家,马车毁了。”
于是,他便把途中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三人。
刘禅仍有后怕,“还好小姐不在车上,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老管家怒道,“我一定要让门主将此事查清楚。”
刘三伏问道,“二位前辈既然是那天境强者,一定知道对方的来历了。”
老管家训斥,“刘三伏,不得无礼。”
周天申伸手打断老管家,“我确实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只是现在就说出来,还有些为时过早,等大会结束,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刘三伏拱手行礼,“有劳前辈了。”
刘禅已经将房间里的行礼,全都拿了出来,将它们收进自己的寸守物里。
作为宝贯门的总教头,这点家当他还是有的。
六人立即出发。
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回到了宝贯门。
自那天开始,刘三九和刘三伏就一直被刘泊罗带在身边,教给他们在参加炫宝大会的时候,应该明白的所有事情。
一晃一个月就过去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展示
炫宝大会是仙彩州的盛事之一,每十年举办一次。
大赛一共分为三个回合。
第一回合,需要在四城选拔出冠军。
第二回合,四城的冠军将前往中城,在那里角逐出优胜者,而后剩余三人将会来到宝器阁,进行实时拍卖。
宝物最高价者,就是亚军。
这一天,东城会有十个门派参加大会。
为了表示公平,大会的评审只有守在城门的老瞎子苏辙一个人担任。
其余三城也是如此。
大会开始前,需要所有参加大会的门派在城门口聚集,在那里依次展示自己的宝物。
现在距离大会开始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城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其中就有周天申和张云安。
二人站在一起。
张云安问道,“不知道宝贯门这次会拿出什么宝物。”
周天申说道,“看刘泊罗的行事风格,就知道一定是一个不俗之物,一定可以成为东城的冠军,要不然也不会让我们待到现在。”
张云安表示赞同,“那倒也是,你到底想要宝贯门的什么宝物?”
周天申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再去长愚街一趟。”
张云安说道,“可是长愚街已经不是宝贯门所有,被他转让给了城主府,我可不建议你和那个疯子接触。”
周天申好奇道,“你认识城主?”
张云安嘴角勾起弧度,“很久以前的老朋友了,当初我们二人在老师门下学习医术,他比我早到了那么几天,就成了我的师兄,只不过我们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再见面了,前几年他给我写过信,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成了这里的城主。”
周天申思索道,“你说的那人,该不会是你的师兄陈忧吧。”
张云安笑道,“原来你还记得。”
两人说话间,比赛已经开始了。
登场的第一人是来自双生门。
周天申认出了两人,就是在第一次乘坐大礁船的时候,遇到的那对姐妹。
他用胳膊撞了一下身边的张云安,说道,“那两人身上的气息有些不一样了。”
比之前要更加的凝练。
张云安揉搓着下巴,“双生门是一个另类门派,门内有一种古老传承,名为双生,是一种可以拣选天赋异禀之人的方式,只要是经过了这种传承的门人,自身体质会得到极度开发,虽然前期没什么体现,但是越是到了最后,进阶的速度就越快。”
周天申说道,“可是那两个妮子的修为境界,也就是地藏境,远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
张云安看向别处,“我说的不是他,是那两个人。”
指向一个方向。
周天申顺着张云安的方向看去,有一男一女坐在一起,周身气运汇聚在了一起,很不寻常。
周天申好奇道,“那两个人,应该就是这次双生门的双生子吧。”
张云安笑道,“也许吧。”
场上,那两个女娃已经展示完毕。
她们拿出的宝物是一对玉瓶。
瓶子里面种植了一颗水生植物。
这种植物在开花结果之后,叶子会自动脱落,里面蕴含了浓重的灵力,坐在上面修道,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第二位参加大会的是四家之一的陈家,展示的宝物是一把古筝。
这把头尾两侧都有攥写古纹的古筝,听说是陈家在黄昭学院求学的小儿子,完成了一件悬赏任务之后得到的奖励。
距今有三百年,而且还得到了炼器宗的认可。
这把古筝是货真价实的紫铁法器,琴弦由生存在八宝洋中的蛟龙筋打造而成,撩拨之下,会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掀起的气浪中,还会混杂着蛟龙的气息,如果遇到修为高深者,能够完全发挥出蛟龙的力量,就可以通过琴弦,召唤出蛟龙残魂,对敌人进行精神层面的攻击。
第三位参加大会的是宝贯门的刘三九和刘三伏,他们二人今天带来了两件宝物。
在没有展示之前,就有人发出异议。
按照大会的规定,每一个参加大会的门派,都只能拿出一件宝物,宝贯门这不是明摆着不拿规定当回事吗。
可还没等到人群中传来符合那人质疑的声音,老瞎子苏辙就已经站了起来,单手下压,让众人稍安勿躁,说道,“在宝物没有展示之前,我们大家都需要耐心等待。”
既然评审都已经这么说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观看大会的人群再一次恢复了安静。
而之前提出质疑的那人也不再说话,旁人可能不知道,作为当年亲自见证了老瞎子苏辙是如何变成瞎子的唯二人,对于苏辙的实力,他可是最明白不过了。
借助人群的掩饰,中年人离开了大会现场,转身走进了一条巷子口。
还没走两步,中年人就停了下来,打算转身离开。
前面蹲坐在墙角的青年开口道,“既然来了,就再待会,反正那个大会也没什么意思。”
中年人停下脚步,笑道,“被你认出来了。”
中年人拂袖而过自己的面孔,瞬间换了一副模样。
木头面具上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下,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犹如丛林间的毒蛇,紧紧的盯着周天申。
周天申手拿金色酒壶,慢慢喝着,放下酒壶,站起身,说道,“你是三道口的杀手?”
中年人歪着头,阴恻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你猜猜。”
周天申说道,“我可没这个闲心。”
身形在原地消失,中年人迅速背靠灰墙,从袖子拿出两颗黑石子,攥在手里,做好时刻扔出去的准备。
周天申蹲在墙头上,问道,“那个暗器,看着挺好用的,你是在哪里得到的?”
中年人一咬牙,脚尖点地,身形化作一抹虹光,窜到比周天申高一头的墙上,接二扔出手中的黑石子。
双手迅速结印,黑石子竟然在进行有轨迹的飞行,并没有冲撞在一起,产生和一个月之前的声响,而是冲向周天申。
周天申手指轻轻敲击手中酒壶,一圈圈涟漪扩散起来,将黑石子禁锢在距离周天申的眉心两指的距离。
手指捏起黑石子,放在手里掂量着。
颇有些重量的黑石子表面有一道暗红色的刻痕。
周天申稍微用力,从黑石子内部传来轻微的声响,表面脱落下来,内部原来是一个黑铁球。
中年人突然从地上掉落下来,腹部被洞穿,鲜血流个不停。
张云安飘然落在墙头上,问道,“发现了什么?”
周天申点头,“罗刹门的东西,只不过每个人都能买到,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张云安说道,“那怎么办?”
周天申摇头,“不知道。”
跳下墙头,走出巷子,来到城门口,宝贯门的宝物已经展示完毕。
第四位展示宝物的是一个散修。
这还是大会举办到现在,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饶是苏辙都来了兴趣。
散修是那些无门无派的修道者的称谓。
因为没有门派在背后支撑,所以这些人的修道路途多是短小或者破烂不堪。
大会虽然明确表示,参加炫宝大会必须要是门派,但是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散修,所有人都想知道他带来了什么宝物。
散修先是通报上自己的名字,这位散修名叫李甲申,本是中州的小小散修,之所以花费整整一年的光景,就是想来仙彩州参加炫宝大会。
他所携带的宝物是一个玉石钵盂,表面光滑无比,内部雕刻了很多的蝇头小字。
钵盂是佛家之物,在座众人大多都听说过三家对锁沦大帝做过的事情,所以此物一出,倒吸声响了一片。
李甲申一边讲解手中宝物,一边通过双手掐诀,召唤出钵盂里面的文字。
文字化作湍湍流水,环绕在李甲申身边,翩翩起舞,飞旋着回到钵盂中。
声声叮咚从钵盂中传来,一只金色鲤鱼从钵盂中跃出,舞动鱼鳍,慢慢游动。
李甲申一声轻呵,金色鲤鱼突然在原地打了一个旋,落在地上,变成了一个金衣少女。
喝彩声一片。
李甲申收起钵盂,就地和金衣少女合舞一曲。
跳过了舞,金衣少女就地消失。
李甲申弯腰行礼。
余下的六件宝物都是小件,虽然看似讨巧,但是在比赛中,还是有些不占优势。
最后,得到冠军的是宝贯门的镇门之宝,宝贯串珠。
宝贯串珠是宝贯门第一任门主,为了建立门派,专门寻求了十位炼器宗师,打造了十颗珠子。
每一颗珠子都有不同的作用。
得到冠军之后,刘三伏和刘三九在周天申二人的护送下,回到了宝贯门。
那位李姓的中州散修,也离开了仙彩州,乘坐大礁船的途中,遇到了那位老瞎子苏辙。
后者向他讨要了那件佛家钵盂,二十块上品天涯石,前者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毕竟天涯石可是能够帮助他进阶之物,虽然钵盂更是一等一的宝物,但是这样的宝物在他身上远没有天涯石值钱。
得到了钵盂的老瞎子,很快就离开了大礁船。
天境修为的他漫步在云海之上,手里把玩着钵盂,高兴的合不拢嘴。
第二百五十章 中城
等到了东城的冠军,又要开始着手准备前往中城比赛的宝物了。
根据规定,参加第二回合比赛的门派,可以调换宝物。
只是对于已经将镇门之宝拿出来的宝贯门而言,早就没有任何宝物可以媲美了。
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只需要刘三伏和刘三九二人能够更加熟练的使用宝贯串珠。
宝贯门的镇门之宝,宝贯串珠共有十颗。
每一颗都有不同的功能。
其中包括攻伐珠,防御珠,引路珠等。
每一颗珠子都汇聚了一丝门主的灵力以及炼器宗师的气血,所以颇有奇效。
很快就又到了出门的日子。
收拾好行囊,宝贯门一行人会在苏辙的陪同下,乘坐西岸的渡船,前往中城。
其余三城也会依靠各自区域的交通工具,前往中城。
中城不仅在浮萍城的中心地带,放眼整个仙彩州,就会发现中州仍然是整个仙彩州的中心地带。
这就有待商榷了。
浮萍城占据了仙彩州三分之二的领地,其中分为五城,但是除了中城之外,其余四城的区域面积并不是等同的。
东城门连接着海岸,那里有大礁船停靠,在仙彩州和邨州两州之间来回奔波,而西城则是连同着仙彩州和中州,所以东西两城的面积要大上不少。
因此这两城的资源和居民也要多余南北两城,住户多,意味着这里的商铺能够得到更多的利益。
这也是为什么宝贯门失去了长愚街之后,为何会受到多方的胁迫和挤压,因为很多人认为现在的宝贯门已经没有资格占据那么大的领地了。
纵使东城还有四家,以及其他大小门派,但是宝贯门作为四门之一,那可是在仙彩州都是说的上号的门派,又岂是这些家伙可以媲美的。
马车走向西岸,老瞎子苏辙独自一人乘坐一辆,坐在车厢外,自己赶着马车,车厢里面放着他要拿给心肝第五一的礼物。
第五一作为城主府的镇守,自身地位超乎寻常,虽然五小人的排名论落在了最后,但是他们五人的地位还是要高于四门之属的。
车队共有四辆马车。
周天申和张云安搭乘最后一辆马车,他们此次的目的主要就是护住刘三九和刘三伏两人,等到大会结束归来,刘泊罗就会将他们想要的,全都交给他们。
刘三九和刘三伏两人自小就在一起生活,刘泊罗更是在他们十六岁的时候,就给他们定下了婚约,只要两人中能有一人进阶到了天境,就准许二人成亲,此次参加大会,还是刘三伏的想法,现在的他已经有了地藏境的修为,距离天境,也就是一步之遥,但是想要迈出那一步,其中付出的艰辛可不是说说而已,因此为了能够早一日进阶到天境,他需要成为此次大会的冠军,获得那件宝物。
只要有了那件宝物帮他压阵,那么对他进阶到天境,可谓是如虎添翼。
二人端坐在马车中,相望无言。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三辆马车是从中途插来的一辆,事先没有通知任何一个人。
马车上坐着简洁打扮的刘泊罗和老管家,车夫则是刘禅。
老管家坐在车厢里面,问道,“门主,需不需要我去通知老瞎子一声?”
刘泊罗摇头,“不必了,我这次属于秘密出门,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老管家不解道,“为何?”
刘泊罗笑道,“自家女儿要出趟远门,我这个做父亲的,还不能亲自送送?”
老管家看穿一切道,“门主,你该不会是想去中城吧,现在风声这么紧,你要是离开了宝贯门,恐有人对我们不利啊。”
刘泊罗笑道,“放心吧,我自有安排。”
宝贯门书房中
一身长袍装扮的许鞘生,端正的坐在椅子上,面前摊开了一本书籍,上面除了文章内容,还有刘泊罗做的笔记。
许鞘生后悔道,“早知道就不答应老刘了,唉,要在这里坐上一整天,真是让人倒胃口。”
没错,刘泊罗说的安排,就是让许鞘生打扮成他,而他则是以许鞘生的身份参加大会。
这样既解决了刘泊罗的麻烦,也帮助许鞘生暂时摆脱了简家大小姐简祈汐。
坐在车厢中的刘泊罗敲着二郎腿,敷上面皮,顿时,一个活生生的许鞘生出现在了老管家面前。
老管家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话音未落,刘泊罗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面皮,递给老管家,“拿着,这是给你准备的,要是在你这里出现了差错,可就得不偿失了。”
老管家接过面皮,动作熟练的覆盖在脸上,“没想到现在还有机会戴上这玩意。”
刘泊罗伪装成许鞘生的样子,问道,“老管家以前是不是经常做这种事?”
老管家笑而不语。
车队来到西岸,为了等待渡船,那里聚集了很多人。
虽然每一片区域之间,只会产生一个冠军,但是想要去中城观看比赛的人,也是不少。
宝贯门一行人作为东城的冠军,一举一动都受到了关注。
即使是他们想要低调,也是很难做到的一件事。
最后来到,却是第一个登上渡船。
也就只有大会冠军才能有这样的待遇了。
要是以往,是没有人会给宝贯门这个面子的。
这与宝贯门失去了长愚街没有关系。
只是刘泊罗的脾气大家都懂,越是给他客气,反倒会得不偿失。
最后一个来到,却是第一个走上渡船。
各自找好房间之后,刘三九和刘三伏便一直呆在房间里,一刻不停的修习对宝贯串珠的使用,为了能够得到冠军,这二人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就看其余三城会带来什么样的宝物。
自从进阶到了天境之后,周天申的修为境界就一直停步不前,这让修道一直从未停止的周天申大为不解。
他和张云安来到渡船外,依靠着栏杆,吹着风。
周天申问道,“张云安,你进阶天境是什么时候,多长时间才会破一关?”
张云安想道,“也有两年了吧,现在基本上都是一年破一关,现在也就是天坎境三关,你问这个干什么?”
周天申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才刚进阶到天境,就会遇到这么麻烦的情况,那进阶到天威境和天势境之后,岂不是更难进阶。”
张云安解释道,“也不尽然,毕竟修道者在进阶修为之前,都是要做好充足的准备的,天境强者在破关之前,除了准备好充足的灵力之外,还要多准备一些宝物为自己压阵,这样在进阶成功之后,还可以将这些宝物炼化,从而让我们的修为境界更加稳定,丹田小天地也会更加牢固,在以后的修道之中,还会产生更多妙用。”
周天申点头,“难怪你不着急,原来早就已经摸清了门路。”
张云安看向身下河水,“也不是我不着急,只是我们进阶到天境之后,寿命会得到大幅度的提升,从地境的二百岁,直接增加了一百年的寿命,而且此后每破一关,还会增添相对应数量的寿命,要是被以后我们碰巧找到了一处灵力充裕,宝物遍地的秘境,只要能够耐下寂寞,在那里潜心修道修习,就算是把整个秘境吃下,那我们的境界一定会得到突飞猛进的进步,即使无法进阶到神境,但是天势境一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到时候有了将近千年的寿命,你还会怕什么?”
周天申轻笑,“听你这么一说,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那个秘境似的。”
张云安神秘兮兮道,“我确实有这个想法。”
周天申追问道,“哪里?该不会是飞羽州的天外天吧?”
张云安惊疑道,“你怎么知道?”
周天申说道,“我也有这个想法,只是天外天被飞羽族把控,我们想要在里面修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张云安点头,“确实,飞羽两族是飞羽州的古老种族,存在的时间不比大陆少,何况人族和精灵族之间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友好,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雷池?”
周天申点头,“传说中,天道存在的地方。”
张云安翻开药典,说道,“不,那并不是个传说,其实雷池就在天外天里面,只不过位置太过偏远了,就连这本药典中都没有记载。”
周天申问道,“你想去雷池修道?”
张云安说道,“难道你不想?”
两人相视一笑。
不过最要紧的还是先将眼前的事情做好再说,以后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渡船在经历了半个月的颠簸之后,来到了中城。
停靠在岸边,宝贯门一行人下了船,徒步走向中城。
伪装之下的刘泊罗和老管家,在与周天申他们几人打过招呼之后,就离开了队伍,不知去向。
一行五人在老瞎子苏辙的带领下,前往城主府。
第二回合的比赛会在城主府中进行,所有参赛人员都要前往那里,在那里居住。
而比赛近况,会通过影像石转播。
第二百五十一章 十一个秘境
中城是五片区域中,最小的一片区域,但是地位却是最高崇的。
除了城主府,炼器宗和炼丹宗之外,居民只有很少的一部分。
就连宝器阁都只是建造在城主府的地界,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领地。
要知道在中州,宝器阁在售卖机构的地位,等同于黄昭子庙在天首大陆上所有门派中的地位。
可就是这么一个有着超乎寻常地位的机构,在仙彩州就只能依附一城之主,才能存在。
但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浮萍城的城主府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至少在这里,宝器阁占不到任何便宜。
至于要说黄昭子庙如何,那就只能再观望观望了。
不过两者应该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彼此有点薄面,对所有人都好。
老瞎子苏辙带领宝贯门一行人来到城主府门前,给护卫递交自己的通关文牒,上面明确的写着他此次前来拜会城主府的目的和身后人的身份。
护卫认真查看之后,将通关文牒还给老瞎子苏辙,从中走出一人,领着苏辙走进城主府。
老瞎子苏辙跟在后面问道,“城主在哪里?”
护卫恭敬道,“城主正在书房批改文件,如果大人需要,我可以前去禀报。”
苏辙摆摆手,“那还是算了吧,要是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你我都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护卫领着苏辙等人在一片院落前停下,从怀里掏出钥匙。
护卫说道,“大人,这里就是你们休息的地方,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利用院子里的传声石,城主府里的丫鬟会在第一时间赶到。”
苏辙收下钥匙,“辛苦你了。”
护卫行礼,“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说罢,护卫离开了他们,回到了城主府继续站岗。
苏辙打开远门,一边向前走,一边解释,“这里就是我们接下来要休息的地方,房间你们自己分配,到了大会开始的时候,会有人来这里通知你们,要是想打探其他人的信息,你们可以去其他院子看看,不过应该没有人会欢迎你们吧。”
周天申和张云安选了两间相邻的房间,刘三伏和刘三九也是如此。
苏辙选择了最靠近厨房的那间。
推开房门,说道,“这间就是我的了,你们谁会做饭,以后就由他负责了,对了,那个许鞘生还没回来,你们谁去找找?”
周天申说道,“我和张医师去。”
对外,他都是称呼张云安为张医师。
苏辙点头,“如此甚好。”
关上房门,再没有任何声音。
刘三九和刘三伏也已经走进了房间。
简单的收拾好房间后,周天申和张云安走出了城主府。
不知道向哪里寻找的两人,随便选择了一个方向。
张云安问道,“你打算去哪?”
周天申摇头,“不知道,简单的转一转,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张云安撇嘴道,“真是狡猾啊,我还以为你看出来那家伙的身份了呢。”
周天申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云安懒得理他,“你不知道许鞘生是刘泊罗假扮的?”
周天申耸肩,“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那有如何,我们这次来,只要保护好她女儿的安全就行,至于其他的,不关咱们的事。”
两人来到一家古董店,店掌柜坐在门口,躺在摇椅上,手里拿着一杆烟枪,默默注视着走进店铺中的两人。
古董店里有一个店员,是一个高大青年,到处都是污垢的青衫,外面还披着一件坎肩。
见有客人上门,店员来到两人身边,问道,“客人想要什么?”
周天申走进店里,“随便看看。”
青年笑道,“客人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开口。”
古董店里除了古董,还有字画等物。
周天申站在一堵墙的前面,墙上挂满了字画,其中多是风景山水画。
大约七八幅的山水画,挂满了整整一个墙壁。
选中其中一幅,拿到柜台前。
那是墨笔画,上面有怪石嶙峋的山崖,放在岸边的竹筏,角落处还画着一根山竹。
周天申询问道,“这幅画多少钱?”
店员说道,“这幅山水画是仙彩州有名的画家李志恒的画作,售价十万地银。”
周天申点头,“那换算成天涯石是多少?”
店员面露难色,不由得看向门口得店掌柜。
抽着旱烟的掌柜,说道,“二十块天涯石。”
虽然现在明面上有对天涯石和地银之间的换算单位,但是天涯石依旧是有价无市的存在,所以市面上的标价,有时是做不得数的。
周天申笑着问道,“不知道掌柜的你们这里收不收字画?”
掌柜说道,“字画,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我这里可不收废品。”
周天申从寸守物中取出二十块天涯石,摆放在柜台上,浮萍城中有钱的人家不在少数,尤其是在中城这种区域,炼器宗和炼丹宗手下都有出产天涯石的矿洞,城主府和宝器阁更是和黄昭子庙之间有来往,所以在这种地界,天涯石并不是那么珍贵。
不过寸守物这种可以存放东西的法器,还是比较难买到的。
掌柜的笑道,“客人大气,竟然能一口气拿出二十块天涯石,说吧,你想要卖什么字画?”
周天申从寸守物里取出那幅从十年书店得到的画作,横放在柜台上,并没有急着打开,说道,“掌柜的,我这幅画出价三十块天涯石。”
店员吃惊的看着掌柜。
掌柜从躺椅上站起来,走进店铺,将烟枪放在柜台上,说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作品,能让客人这么舍得开口。”
打开画轴,将画铺在柜台上,画卷上的内容历历在目。
老掌柜眯起双眼,唏嘘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幅画应该是崖州的特色吧。”
周天申笑道,“掌柜真是见多识广,那你觉得是什么价钱?”
掌柜点头道,“三十块天涯石确实是不贵,但是我现在拿不出,不是出不起,而是不想拿,我能确定你是人族,但是不知道你和死灵族之间是什么关系,所以我不能天涯石交给死灵族,画是好画,可以挂在店里,但是我只能出二十块天涯石,剩下的十块,你可以再挑走一幅画。”
周天申拱手,“掌柜的大义。”
于是周天申又拿走了一幅画。
张云安也在这个时候挑好了东西,是一套文房四宝。
价钱是五块天涯石,比周天申的字画少了整整四倍。
付好钱,两人一起走出店铺。
身后传来掌柜的声音。
“客人,你的东西忘拿了。”
周天申回过神,原来是他把金色酒壶放在了柜台上。
拿走金色酒壶,周天申拱手相谢,“多谢掌柜。”
掌柜抚须道,“客人也是一个有趣的人,明明是天境,却要装那小人。”
周天申告别。
两人回到城主府。
正好迎面遇到了晚归的许鞘生和随从。
这二人是刘泊罗和老管家假扮的。
也许旁人会看不透伪装,但是天境修为的周天申,却是早早的知道了事情的真伪。
四人寒暄一番,相继走进房间。
周天申来到张云安的房间,坐下喝茶。
张云安将今日购买来的文房四宝放在桌子上,逐个检查。
周天申笑道,“怎么,怕买到假货?”
张云安瞥了他一眼,“你以为旁人都和你一样,没大没小。”
周天申问道,“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张云安将文房四宝拿到窗边,在阳光的照射下,内部逐渐出现白点。
张云安笑道,“果然是这样。”
周天申凑近看,问道,“发现了什么?”
张云安指着那些白点说道,“这些白点,就是白玉的精华所在。”
周天申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白玉?崖州的...”
张云安点头道,“你猜的没错,这些文房四宝确实是出自于崖州,而白玉又是那个秘境的产物,那位掌柜的也是,不过他们身上没有死气,所以应该是在崖州待过的人族。”
周天申追问道,“那个秘境?”
张云安直起腰,说道,“天首大陆上有十个秘境,崖州底部就有一个,名叫根本地狱,白玉是那里的产物,彼岸花也是。”
周天申恍然大悟,“合着你买这些东西,是为了找到根本地狱的位置。”
张云安坐在椅子上,说道,“没错,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来仙彩州了,第二次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了那家店铺,但是当时有事,所以就没有仔细琢磨,现在好了,只要我们能从那个掌柜的嘴里撬出地点,就不算我们白来。”
周天申笑道,“这样一说,我们就知道了五个秘境的位置。”
张云安打开药典,从里面拿出一份堪舆图,上面标注了是个方位。
张云安指着那些方位说道,“十个秘境,邨州郑家的难过山,仙彩州的长愚街,崖州的根本地狱,飞彩州的天外天,还有没有人知道确切位置的杀手之乡,中州还有两个,南州的禹都,百洋的两个,还有八宝洋的一个,这就已经是十一个秘境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都要来
张云安疑惑道,“十一个秘境,排行榜上只有十个,那这多出来的一个又是从何而来呢?”
周天申说道,“据我得到的消息,杀手之乡的位置应该就是百洋,你还知不知道其他秘境的名字和位置?”
张云安点头,“百洋的避世龙宫和常奚河道,但是中州的就不得而知了,**上之所以出现中州的名字,是有人以黄昭子庙的名义散布出去的消息,具体是谁,就不得而知了。至于位置,除了邨州,崖州,南州和飞彩州的秘境都已经有人把控,想要知道位置不难,仙彩州的长愚街已经易主,即使我们知道在哪,短时间也是很难再有机会进去。至于中州和百洋,八宝洋的四个秘境,至今尚未有明确的位置信息。”
周天申恍然大悟,“难怪你对这些白点的存在这么兴奋。”
张云安起身,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慢慢喝着,“只要能够知道根本地狱的具体位置,我们就能进去寻找机缘,对于天境修道者来讲,想要快速进阶,就必须依靠这么东西,只是根本地狱毕竟被死灵族把控着,我们想要堂而皇之的进去,就必须要有所依仗。”
周天申点头道,“明白了,我去加入黄昭子庙,只要我在黄昭子庙的地位足够高,那么对于我们进入崖州也就更有利,现在死灵族和人族之间的关系这么紧张,也许我们进入根本地狱要比之前还要简单。”
张云安放下茶杯,细细思量,“你去加入黄昭子庙,那我就去西华山一带谋个差事,那里地大物博,很多家族都有天涯石矿洞的生意,尤其是西华南家和东华冯家,两家产业几乎垄断了整个西华山,相信以我天境的实力,应该可以当上他们的供奉。”
周天申笑问道,“然后呢?”
张云安微笑,“后面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从里面推开门,外面的人没有走进房间。
许鞘生站在门外,笑道,“张医师,苏辙前辈让二人去做饭。”
张云安背过手,指了指自己房间里面的周天申,“我不会做饭,你让他去吧。”
周天申从房间里走出来,问道,“需不需要出去买点菜什么的?”
许鞘生说道,“厨房里都有,就看你能用多少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向厨房的方向。
早已经饿的不耐烦的老瞎子苏辙蹲靠在厨房门口,抬起头,说道,“你今天出去了?”
周天申说道,“我们不是已经与老前辈禀明了嘛,我们去找许鞘生公子去了,刚回来。”
老瞎子苏辙提醒道,“奉劝你们一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要到外面晃悠,眼下正是大会举办的时候,免得落人口舌。”
周天申点头道,“谨记前辈教诲。”
老瞎子让开路,指着厨房里的灶台,“快去做饭吧。”
周天申和许鞘生两人一起,忙活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把饭做好了。
众人聚在一起吃饭。
老瞎子苏辙说道,“等吃过了饭,你们两个小家伙就和我一起去拜见城主,顺便看看其他人,无论四城之间的关系如何,礼数一定不能少。”
刘三九和刘三伏及时放下手中碗筷,恭敬道,“是。”
吃过饭,周天申和许鞘生二人将碗筷收拾干净,搬到厨房里。
两人在厨房收拾东西,闲聊了起来。
老管家伪装成一名刀疤脸,守护在厨房门口。
张云安蹲在房间门口嗑瓜子。
周天申问道,“刘门主,你这又是何必呢,就算是露出真容,还能怕有人刺杀你,咱这位老前辈想着也不是吃素的吧?”
许鞘生说道,“今日之举,自有我的道理,你就不用管太多了,只需要把我交代给你们的事情完成即可,对了,周公子出门买了什么东西?”
周天申笑道,“没什么,只是一幅瞅着顺眼的字画,刘门主要是也想买点什么,我可以陪你一起出去逛一逛。”
收拾好东西,两人一起走出厨房。
许鞘生看了一眼天色,对身边的中年人吩咐道,“我和周公子一起出门一趟,你在这里好好看着。”
中年人领命。
周天申向张云安问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张云安站起身,“当然要。”
三人走出城主府。
许鞘生指名要先去一个地方。
周天申二人跟着他来到一家茶馆。
许鞘生先是在柜台前找到茶馆掌柜,说明一番,而后轻车熟路的来到一间雅间,里面有一张桌椅,角落上拜访着两棵盆栽。
三人刚坐下,茶馆伙计就提着一壶热茶赶来了。
给三人倒上热茶,放下一小包茶叶,离开房间。
周天申问道,“刘门主经常来这里?”
刘泊罗点头,“从前游历仙彩州的时候,来这里避过难,随后每年都会来这里清净几天,从前的店掌柜已经去世了,现在的店掌柜据说是他的一个远方侄子。”
端着茶杯,来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可以看到楼下有一大片池塘,池边有一些小摊贩正在贩卖荷花和荷叶。
周天申轻抿一口茶,说道,“好喝。”
三人喝过茶,又待了一会,动身离开之前,许鞘生往桌子上扔下一锭银子。
许鞘生解释道,“多少年的老规矩了,无论是谁,都不能破。”
周天申笑道,“刘门主大义。”
许鞘生忍不住吐槽道,“你还有没有别的词了?”
周天申挠挠后脑勺,“这个真是没有了。”
三人离开茶馆,来到之前买字画的那家店铺。
老掌柜看到周天申又来了,而且还带着其他人,不由得笑道,“客人真是照顾我家生意啊。”
周天申说道,“掌柜的客气,不知道还有没有我今早买来的字画,我这位兄弟也想要。”
老掌柜说道,“当然有。”
瞅着周天申的朋友也不像是一个小气的人,所以老掌柜这次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搬了出来。
要不是真的舍不得,他还打算把手里的烟枪放下。
周天申三人慢慢在店铺里挑着。
老瞎子苏辙领着刘三九和刘三伏两人,来到城主居住的地方,前来拜会。
老管家跟在后面。
除了东城,其余三城也会来拜会,还有一些许久未见,借着大会的机会来拜访的老朋友。
所以城主这几日,都不会有闲下来的时间了。
众人在城主的待客厅聚集。
城主端坐在高位,悠闲的喝着茶水。
虽说这几日需要招待客人,但是不用面对那么多的糟心事,也算是放松休息了。
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下面有人开始说话。
是东城的老瞎子苏辙,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慢步上前,说道,“城主,这是我为你寻得的一件宝物,妙趣无穷,还请您过目。”
耻笑声从身后传来,是西城的断手指苏眉心,说道,“老瞎子,你还真是改不了谄媚的性子。”
老瞎子苏辙说道,“要你管。”
心肝儿第五一站在一旁,接过盒子,说道,“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什么场合都能吵起来,也不嫌丢人。”
既然老大都已经发话了,二人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城主陈忧放下茶杯,笑道,“没关系,苏辙前辈也是一番好心嘛。”
北城的毒蝎薛金钗声音尖细道,“哟,城主今个是怎么了,竟然收下了老头子的宝物,早知道我也带点东西来了,要不,我把自己送给城主,城主,您要吗?”
南城的长臂猿侃大撤抢先一步说道,“城主可不收你这件宝物,没人要的破烂货,也不怕脏了城主的眼睛。”
薛金钗狠狠的瞥了一眼侃大撤,说道,“你说什么?”
第五一怒吼,“都给我闭嘴。”
下面再没有一个人说话。
陈忧皱眉,“眼下正是举办大会的关键时刻,你们可千万不要给我惹出事端。”
众人拱手,齐声高喊,“属下不敢。”
五小人作为镇守城门和城主府的强者,其实都要受制于城主府,所以五人也不敢太放肆。
陈忧继续道,“大会在半个月之后举办,届时不只是我们仙彩州的人,中州的黄昭子庙和三峰,飞羽州的飞羽两族都会来参加,你们都把眼睛给我睁大一点,绝对不能在大会上出任何差错。”
老瞎子苏辙问道,“城主大人,飞羽州的那些家伙也来,该不会是为了死灵族吧。”
众人屏住呼吸,看向高位的城主。
陈忧摇头道,“具体事宜,还需要他们来了方能知晓,既然今天都见过面了,你们就先下去吧。我也很期待这次你们能带来什么样的宝物。”
众人退下。
第五一将手中盒子放在桌子上,说道,“死灵族在城外已经被黄昭子庙抓到了两次,要是这次他们在大会上闹事,恐怕会影响我们的声誉。”
陈忧点头,“昨天交代给你的事情,一定要抓紧去办,千万耽误不得。”
第五一拱手退下。
陈忧拿着玉盒,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打开盒子,将钵盂放在书架上。
第二百五十三章 第二回合
买到心仪物品之后,眼见天色渐晚,周天申三人告别了店铺老掌柜,回到城主府。
路上,周天申不停的向许鞘生道喜,“恭喜刘门主能够得到此宝物。”
刘泊罗笑道,“周公子不妨有话直说,没必要给我戴高帽子。”
周天申尴尬道,“既然这样,那我就长话短说了。我想请问刘门主,长愚街现在在什么地方?”
刘泊罗说道,“长愚街作为秘境,想要改变其所在位置,绝不是一般的工程,现在我们失去了对它的掌控权,交给了城主府,所以它还在原来的位置,只不过我们失去了开门的权力,你要想再次进入其中,必须找城主府要开门的钥匙。”
周天申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放弃长愚街的掌控,难道真是因为被人所迫。”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城主府的门口,刘泊罗说道,“具体的事情,我现在不想说。”
各自回到房间。
这一次,周天申又找到了一件宝物。
说是宝物,其实一点灵力的痕迹都没有,只是看着有些奇怪。
那是一尊佛像,手里拿着金刚杵,右手捏指,手腕上有一串佛珠,脖子上也是。
佛像本是没有什么,即使现在三家没有什么好名声,但是现在比起以往,黄昭子庙还是放宽了很多,就算是自家里有一两件这样的东西,也是无大碍的。
奇怪的地方在于,这尊佛像的背上,背着一柄长剑,而身下坐着一本道家典籍。
三家融会贯通在一尊佛像上,而且本身没有任何灵力的痕迹,那么也就表明并不是阵法的开关中枢。
思来想去,始终不得正解。
无奈之下,周天申只能暂时收起佛像,从寸守物里拿出一堆石子。
他嘱托给木偶人的事情,也不知道现在办的怎么样了。
虽然为木偶人炼制了身体,但是心肉融合还需要一段时间,木偶人想要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活生生的人,并且能够修道,也需要一段时间,为了不让木偶人觉得无聊,周天申特意给他找了一件差事。
让他陪着大脚好好的走一圈邨州。
邨州不大,要是耐着性子慢慢走下来,也需要不少的时间,等到他走完邨州,自己也差不多该离开仙彩州了,这样自己就可以去把他接到身边,和自己一起修道。
收起石子,周天申躺在床上,竟然感觉到累了。
慢慢睡去。
睡梦中,听到一声声呼喊。
周天申睁开眼睛,看到许鞘生出现在自己面前,猛地站起来,惊恐道,“你在我房间干什么?”
许鞘生笑道,“老前辈喊你去做饭。”
周天申倍感无语,“你自己去做不就行了,干嘛一定要我去。”
许鞘生无奈道,“我也没有办法,这是老前辈亲自点名要吃你做的饭,你还是赶快去吧。”
周天申起床,走出房间,来到厨房,发现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备齐,就差生火做饭了。
唉声叹气一番,只能捋起袖子直接干活。
吃过晚饭,周天申等人就直接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之后的半个月,就都是这么度过的。
临近大会开始,老瞎子苏辙将刘三九和刘三伏叫到身前,细心嘱托道,“以往的大会,都是你们自家长辈来给你们交代这些事情,既然他们没来,那就只能我受累代劳了。”
刘三九拱手说道,“前辈请讲。”
老瞎子呵呵笑道,“炫宝大会是仙彩州十年一度的盛举,届时会有很多人来参加,不止是我们仙彩州本州人士,甚至飞羽州的那些鸟人也会来,而你们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不要在那些自命不凡的鸟人面前丢了面子,你们不仅代表了我们东城,更是代表了我们仙彩州,输赢不重要,但是千万不能丢了气势,明天上场的时候,一定要把你们拿手的全都使出来,一定要让客人尽兴。”
二人弯腰行礼,“谨记前辈教诲。”
刘三九二人走出房间,没过多久,老瞎子也离开了房间。
许鞘生正在门外静静等候。
老瞎子笑道,“你还是来了。”
许鞘生来到老人身边,恭敬道,“麻烦前辈了。”
两人一起走向城主书房。
老瞎子说道,“城主这个人看着年轻,也不是本地人,但是脾气秉性着实是不敢小瞧,你在他面前说话做事都需要有些分寸,千万不能随随便便就轻视了他。”
许鞘生笑道,“前辈放心,我自有分寸。”
老瞎子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一定要今天说,难道又是为了长愚街而来?”
许鞘生点头道,“也不全是,主要就是想向城主大人借一样东西。”
老瞎子微微抬头,“是什么?”
许鞘生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老瞎子呵呵一笑,“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把戏。”
来到书房门外,老瞎子轻轻敲门,房内传来应答声。
两人一起推门而入。
陈忧正在书桌后面看书,见是苏辙带着一个年轻人,笑问道,“苏辙先生,这位是...”
苏辙笑道,“城主大人,这位是宝贯门的门主刘泊罗,今日有事前来拜会。”
陈忧皱眉,“刘门主,我记得原来的模样可不是这样的。”
许鞘生笑着扯下脸上的面皮,攥在手里,拱手道,“见过城主大人。”
陈忧点头,“难怪。说吧,你这次找我来,所为何事?”
露出真容的刘泊罗说道,“我想向城主借长愚街一用。”
苏辙大惊,“刘泊罗,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陈忧问道,“为何?”
刘泊罗苦笑,“事关我宝贯门存亡一事,恕在下不能如实透露,只是希望城主大人能够帮助宝贯门度过难关,我们必有重谢。”
陈忧问道,“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刘泊罗深吸一口气,说道,“如果城主愿意将宝贯门借给我们,宝贯门愿意拿出日后三成的利益送给城主。”
陈忧饶有玩味的笑道,“三成,刘门主还真是舍得开口啊,那既然这样,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长愚街本来就是你们的东西,钥匙给你,你应该会用吧。”
从桌子下面拿出一块玉牌,放在桌子上。
刘泊罗再三感谢,“多谢城主大人。”
陈忧点头,“既然没事了,就先下去吧。”
苏辙和刘泊罗一起离开了书房。
二人走后,房间慢慢陷入黑色。
一道黑影从墙角出现,站立在陈忧面前,说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陈忧面色不明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拿走长愚街的钥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那个地方几乎已经被搬空了,就只剩下一个秘境的壳子,对我们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好处了,只要他进去,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把他藏得东西全都找出来。”
黑影赞同,“如此更好,我们脱离了崖州的根本地狱,可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要是不能及时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我们的处境会很被动。听说李先生也来了,还带来了自己的成名作。”
陈忧皱眉,“李先生,你们崖州的读书人,他来干什么?难道他也加入了这场战争?”
黑影来回踱步,“不好说,眼下正是死灵族和人族关系最紧张的时候,任何变节都有可能使我们覆灭,明天的大会黄昭子庙也会来,有他在正好可以帮我们分散一些注意力。”
陈忧问道,“除了李先生,你们崖州其他读书人又是怎样的态度,难道还是坐视不理?”
黑影愤恨道,“如果他们真要是坐视不理就好了,什么读书人,我看就是一群墙头草,没有骨气的废物东西。”
陈忧笑道,“要是被你们老大知道你如此侮辱读书人,只怕你会死的很惨。”
黑影兀自笑了,“他现在都快自身难保了,还想管别人干什么,他的十个分身,如今已经死了三个,身下的七个分散各地,短时间是赶不回来了,如果真出了什么差错,还不是我们给他擦屁股,真要是把我惹急了,死的还不一定是谁。”
陈忧忙摆手,“大家都是一伙的,没必要把话说的这么绝,正好你来了,帮我把这件东西还给你们老大。”
陈忧起身,将书架上的钵盂放在桌子上,说道,“应该是你们老大的东西吧。”
黑影伸出手,一大团黑气涌进钵盂,钵盂内部亮起文字,闪烁不明。
黑影点头,“确实是老大的东西,不过这件宝物是他的分身李甲申的,怎么会在你这里?”
陈忧笑道,“是那个老瞎子从东城给我带来的。”
沉默片刻。
黑影说道,“原来老大早就已经到了仙彩州,可是他为什么不和我们汇合?”
陈忧摇头,“我也说不准,但是你们老大现在已经离开仙彩州了,去了中州。”
黑影说道,“看来中州那里又发生了大事,不得不让老大出面,明日大会我们都不能抛头露面,你也不要露出马脚,否则一切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陈忧点头,“放心吧,我还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黑影离去,房间恢复光亮。
好学的陈忧继续看书。
第二百五十四章 还有一人
炫宝大会作为仙彩州十年一度的盛举,举办场面可谓是空前绝后。
以往的大会都是在城主府里面举行,到时会有炼器宗的十二星图在一旁压阵,获胜者还可以得到炼丹宗炼制的丹药作为奖赏,由于今年除了仙彩州本土人士,还有飞羽州,中州等众多门派和种族参加,所以这一次的炫宝大会特意选择了在仙彩州上空的云海中举行,参加大会的门派可以搭乘从中州而来的翅船前往比赛场地。
云海之上,白浪翻腾,美不胜收。
为了对中州和飞彩州表示欢迎,炼器宗特意拿出了十二星图中的其中之三,分别是双子星图,金牛星图和双鱼星图。
三个星图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璀璨的星空,壮丽无比。
周天申等人作为宝贯门的家属,也是可以乘坐翅船前往星图之中,但是浮萍城的居民就没有这种待遇了,所有的比赛画面会通过影像石进行转载播放,但是城外的门派等人就没有这种待遇了。
毕竟城内和城外是两个世界,尤其是死灵族对城外下手之后,城内更是加强了护城阵法,此时站在城外,只会看到城内是白蒙蒙的一片。
城外瓦瓷山上,黄昊站在山巅之上,掌心中握着一小块黑色的石头,就是影像石。
这种颜色的石头只会出自崖州。
而且与平常所在的影像石不同的一点是,这种颜色的影像石会将画面直接投射进握有者的脑海中,而后在丹田之中形成画面。
使用过多,会对心神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对于这一点的说明,黄昊身边的李戊戌自是不会多说一句。
身为死灵族那位大先生的分身之一,李戊戌所传承的就是大先生的计谋,与李甲申的云游四海不一样,他更喜欢这种将他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感觉。
黄昊闭着眼睛,大笑道,“没想到影像石还能这样用,这次能够观看炫宝大会,还真的是要好好谢谢李先生。”
李戊戌说道,“但请黄山主不要忘了和我们之间的约定,到时候还要多多仰仗黄山主的帮助。”
黄昊说道,“李小先生放心,等看过了比赛,我就去把我那些兄弟全喊过来,一起拜入李先生门下,只是还请李小先生在李先生面前多多美言几句,能让我们兄弟几人谋个好差事。”
李戊戌点头,“这是自然,那我不打扰黄山主了。”
李戊戌走下山崖,继续向那些小门派投放影像石。
这次他出来的目的就是帮助自己身后的那位大先生,多争取一些浮萍城外的小门派的支持,只要将他们全都收拢过来,那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城外的门派千千万,那些大门派和天境修道者早就已经被其他人盯上了,大先生现在不方便抛头露面,所以就只能拉拢这些小门派,但是只要等到炫宝大会结束之后,死灵族和人族之间一定会有一场秘密谈判,到了那个时候,人族的代表黄昭子庙和三峰那些家伙,飞羽州的飞羽两族也一定会出席会议,而自己死灵族这边,就该就是那些主张和平共处的读书人出面,无论谈判成功还是破裂,大先生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说不定还可以把那些大家伙拉拢过来。
在这里睡了这么长时间,也该醒醒了。
李戊戌向其他山峰走去。
仙彩州十年书店
李志蹲在店外,手里抓着一大把瓜子,身边坐着一位皮肤黝黑的少年。
少年拿着一串糖葫芦,身上背着书箱,书箱里面只有寥寥数本书籍,还都是李志从自家书店拿给他的。
李志问道,“炫宝大会结束之后,你要去哪里?要不干脆住在我这里得了,正好我缺一个店伙计。”
少年吐出葫芦籽,咧嘴笑道,“要是他们同意,我没意见,可就怕那些家伙心眼小的像针鼻,不敢让我留在这里。”
李志说道,“那是他们不想和你这么一个小屁孩一般见识,要不然你以为你们几个能够离开崖州。”
少年不服气道,“你怎么知道大先生就一定在崖州。”
李志看着李子庚,揉了揉他的脑袋,问道,“大先生到底在哪?”
李子庚笑道,“你猜啊。”
李志撇撇嘴,仰头看着空中的影像石,沉默不语。
云海之后,四只翅船围成一个圈,上面各自站着四城之人。
炼器宗的三幅星图分别铺在云海之上,中间和底部,构建起了一个绝对稳固的空间。
飞羽州这次只来了四个人,分别是飞族族长飞万典和他的大儿子飞守恒,另外两人是羽族族长飞舟和他的弟子飞霜。
四人站在星图一角。
飞舟和飞霜在窃窃私语。
飞舟说道,“此次来仙彩州,除了观看炫宝大会,还有一件事就是之后的会议,你吃掉了你的哥哥,所以我现在就只剩下你这一个弟子,等到参加会议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看着,中州的那些人,自身气运都不算小,中州更是一大州域,届时你一定要量力而行,千万不可漏出马脚。”
飞霜点头,“弟子明白,只是日后被飞族族长发现了,那该怎么办?”
飞舟不动声色的看向飞万典,说道,“放心,我会处理这件事。”
黄昭子庙和三峰同出中州,但是两方并没有在一起,而是分布对面。
黄昭子庙的领头人和大长老山巅和其余六位长老,而三峰则是自个山峰的当家人。
山巅坐在众人中间,抚须笑道,“这次大会办的可真是热闹,连那些家伙也来了。”
青竹长老不屑道,“牛气什么,不就是占据一州之地而已,见到您,连个招呼都不打。”
山巅长老无所谓道,“都是自家人,免得伤了和气。”
三峰分为天地人三峰。
现在中州的执牛耳者是三峰,准确的说应该是天峰,其余两峰都只是陪衬,想必他们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就只派了几个代表参加这次的会议。
天峰这次来的是他们的太上长老南州子,站在他身边的是天峰新一代的大弟子天灵玉,那个背着书箱的小男孩生前是一位读书人,现在正是一缕魂魄,本名张开和。
山巅见到南州子露面,唏嘘不已,“那个老家伙还没死,该不会是也进阶到神境了吧。”
青竹问道,“您说的是南州子前辈。”
南州子是和黄昭子庙的太上长老裘棣同时期的任务,只不过裘棣早南州子一步进阶到神境。
当初两人曾有过赌约,谁先进阶到神境,另外一人背后的门派就要封山。
山巅感慨道,“如果但是不是荀夫子帮助太上长老,恐怕黄昭子庙就没有如今的地位了。”
青竹说道,“他此次出山,难道是进阶到了神境,想要找太上长老算账来了。”
山巅摇头,“我也说不准啊。”
三峰之中,天峰为首,人峰次之,地峰的实力是最弱的。
千年前,南州子一气之下与裘棣有了赌约,败北后,自愿封山,但是地峰和人峰觉得南州子没有资格替他们做决定,于是三峰分裂,实力大不如前,为了生存,地峰和人峰相继封山。
山巅猜测道,“他和太上长老的赌约也差不多过了千年,天境修道者最长的寿命也就是九百年,所以他应该是进阶到了神境,获得了更多的寿命,要不然地峰和人峰又怎愿意听他的指挥。”
这次轮到青竹感慨了,“这么说,我们黄昭子庙还真是遇到对手了。”
山巅点头,“是很强的对手。”
天峰位列三峰之中,南州子眯眼看向飞羽州,浮萍城城主府和黄昭子庙,给出了一个排序。
天灵玉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
南州子说道,“这三者之中,飞羽州并不是最大的隐患,他们素来与其他种族分隔,和我们更是没有太多的交际,会议上,他们的发言并没有多大作用,而城主府那里有着炼器宗和炼丹宗的支持,如果人族和死灵族真的打了起来,这两个宗门的法宝和丹药必不可少,而且浮萍城还有四门,三派这样的门派,想要短时间攻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罗刹门还是唐门的附庸门派,有了他们的加入,死灵族想要在这里掀起波浪,是很难做到的一件事。黄昭子庙身为整个天首大陆的主心骨,归根结底就在于神境和天境的数量,现如今我已入神境,可以和裘棣那个老东西分庭抗均,所以中流砥柱就还是要靠你们,只有你一个人进阶天境是远远不够的,年轻一代中,黄昭学院也是不容小觑的一股力量。天灵玉,你且听着,无论会议的结果如何,你都要和地峰,人峰打好交道,必要的时候,他们可以出来帮我们分摊压力。”
天灵玉说道,“弟子明白,其实我心中还有一个人选,如果能够得到他身后的那股力量,想着定是不输给仙彩州任何一门。”
南州子挑眉,“说来听听。”
天灵玉轻声说道,“仙彩州的争利一事。”
第二百五十五章 第二个胜利
南州子疑惑道,“争利?”
天灵玉点头,“没错,争利一事是仙彩州的一些以村镇为单位的家族之间的一种争夺方式,据我所知,争利的最终获胜者是由黄昭子庙来判定的,而获胜者不仅可以得到黄昭子庙的支持,还可以号令其余村镇为己用,如果能够将这股力量聚集起来,为我们天峰所用,届时再将其中的年轻一代集中起来,有我和张开和带领他们去秘境之中试炼一番,等到出现之后,一定都可以成功进阶到天境。只不过现在时间告急,我还没有来的及出手。”
南州子笑道,“这么说,你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放心,时间不是问题,只要你能打算,我一定会支持你,至于去秘境历练一事,就由我去商量,我想飞羽州和崖州一定会给我这个面子,南州的那只老怪物,应该也不难讲,只不过中州就不必说了,那两处秘境全由黄昭子庙把握,我们是没有机会插手的。”
天灵玉拱手,“当年黄昭子庙对人族做出的贡献,也足够他们有资格拥有那两处秘境,只是太上长老是否知道那两处秘境的下落?”
南州子摇头道,“那两处秘境还是锁沦大帝赏赐给黄昭子庙的,只有历代的太上长老知道,现如今也不知道在哪裘棣在哪,你就先不要打那两处秘境的主意了,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
天灵玉拱手,“弟子明白。”
南州子说道,“死灵族和人族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想要彻底解决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就看接下来的会议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吧,其他的,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只需要培养出我们天峰的年轻一代即可。”
天灵玉说道,“弟子领命。”
城主府作为炫宝大会的举办方,应当高坐首位,但是今日有黄昭子庙在,陈忧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位居星图一角,陈忧起身,高声说道,“既然人都已经聚齐了,那我就闲言少嘘,炫宝大会第二回合正式开始。”
第二回合的宝物展示需要先从四城之中选出胜利者,才可进行。
然后便按照东南西北的顺序进行展示。
第一个展示宝物的是东城的宝贯门。
出场的是刘三九和刘三伏。
二人手持宝贯串珠从翅船上一跃而下,来到星图中间。
将宝贯串珠的十颗珠子的能效一一展示。
众人可谓是大开眼界。
山巅说道,“宝贯串珠是宝贯门的镇门之宝,威力无穷,变幻莫测,这两位小娃娃能够这等年龄之下,将宝物的威力发挥出十之七八,很不容易啊。”
山巅长老并未刻意控制自己的声音,所以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他说的话。
南州子点头,“没想到我闭关多年,已经涌现出了这么多的青年才俊,正是大陆之幸事。”
可能在座的有些人还不认识南州子,但是飞羽两族族长对于三峰的事情,可是没少了解,当下也是纷纷说上几句好话。
二人告退。
第二位是西城的金钱门,他们展现的宝物是一种金蟾。
此金蟾非彼金蟾,只是全身由金子打造而成,双目可以射出光芒,点石成金。
点石成金的法术并不在少,但是能够让一堆金子拥有这种功效,也算是一件巧物。
罗刹门展示的宝物是他们的机关术天下盒。
一种囊括了大陆上所有毒药的盒子,内部还含有大量钢针,威力无穷。
只是天下盒作为唐门的七大暗器之一,早就已经闻名大陆,所以并不稀奇。
但是这也从正面表明了罗刹门和唐门之间的关系,即使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一秘密。
最后展示的是北城的天一门。
他们展示的也是一串念珠,只不过他们的念珠自会占卜这一种功效,毕竟天一门主张演算。
所有的宝物展示完毕之后,就到了选举出最后获胜者的时间了。
经过多方讨论,最后是宝贯门拔得头筹,取得了第二个胜利。
接下来就是第三回合了。
第三回合主要是通过拍卖,来证明另外三件宝物的价值,与宝贯门已经没有了直接的关系,不过如果宝贯门愿意加入,也是可以的。
翅船降落在城外,待到所有人都回到了城内,便启航回到了中州。
第三回合的比赛在宝器阁进行。
第三回合将在十天之后举行。
周天申和张云安也准备和宝贯门一起离开。
只要将刘三九和刘三伏两人安全送到东城就算是大功告成了,自己也就可以向刘泊罗开口要东西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打算明天离开中城。
收拾东西之际,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竟是天灵玉和张开和。
周天申意外道,“是你啊。”
天灵玉笑道,“我听说你也在这里,所以就来看看,你这是打算离开?”
周天申让两人进屋,倒上两杯茶,说道,“事情结束了,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
天灵玉喝过一口茶,问道,“就不打算再留下来,看看后续?”
周天申问道,“什么后续?”
天灵玉问道,“待到炫宝大会结束,人族要和死灵族之间进行一场谈判,更是商讨两族未来如何相处的会议,届时人族所有的天境强者都可以加入,你就没有一点想法?”
周天申坐下,“没有。”
张开和笑出声,“公子,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我们还是走吧。”
天灵玉追问道,“周公子真的不考虑考虑?万一被黄昭子庙看上了,那以后可就是平步青云了。”
周天申疑惑不解,“你又是为何这么致意让我参加会议呢?”
天灵玉笑道,“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天峰也要参加会议,但就怕到时候我们人族比不过死灵族,所以想着多找些帮手。”
周天申点头,“说的也对,那既然这样,我就给你介绍个人吧。”
说着,周天申三人来到了张云安的房间。
张云安早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坐在床边翻阅药典,见有人来访,便放下手中书籍,起身迎接。
周天申介绍道,“这二位是天峰来的,天灵玉和他的书童张开和。这位是张云安张医师,也是天境强者。”
张云安问道,“你们找我来,是有事情?”
周天申点头,“是这样的,我们找你来是想参加会议,事关于人族和死灵族,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张云安从药典中拿出一本书,说道,“真是巧了,我家师兄刚才也给我写了一封信,信里的内容就是让我参加谈判会议,既然你们都已经找上门来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和你们走上一回,周天申你也一起来。”
周天申摇头,“我就算了,刘三九他们两个想要明天就要离开这里,我想跟他们一起离开,你不是闲着没事嘛,倒是可以跟他们一起去,顺便打听些消息。”
天灵玉问道,“消息,什么消息,我可以帮忙。”
张云安尴尬道,“没什么,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就不劳烦天公子了。”
周天申说道,“既然决定了,那就没我什么事了,我就先告辞了,你们好好商量商量明天开会的事情。”
说着,周天申就离开了张云安的房间。
三人在房间里讨论了一些关于会议的具体事宜。
一个时辰之后,天灵玉离开了城主府。
周天申也已经收拾好了行礼,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张云安将天灵玉送出城主府之后,来到厨房,向正在忙活的周天申问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为什么不参加这次的会议?”
周天申笑道,“不是已经给你解释过了,我需要去宝贯门拿东西,你不是正好想打听秘境的下落,有天灵玉陪着,你一定能有所收获。”
张云安说道,“不必了,我已经知道了那些秘境的下落。”
周天申毫不意外道,“天灵玉告诉你的?”
张云安点头,“只不过中州的那两处秘境至今还不知道下落,听说只有黄昭子庙的太上长老才有资格知道,不知道是真是假。”
周天申说道,“想知道真伪,问问其他人不就知道了。”
张云安耻笑,“你有门路?”
周天申炫耀道,“我在黄昭子庙的老师给我寄来一封信,上面写着,他会参加这次的会议,还要在仙彩州停留几日,我想以他在黄昭子庙的地位,应该会知道秘境的下落,而且我要去中州寻找读书人,也需要他的帮助,正好这次一举两得。”
张云安问道,“既然你家老师这么厉害,你又为何一定要让我去参加会议。”
周天申准备好东西,开始生火做饭,“天灵玉作为天峰的大弟子,肯拉下面子找我们,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我们要是不帮他的忙,到时候我们有困难了,谁来帮我们?”
张云安点头,“言之有理,你今天不用做我的饭了,我想要出去溜达溜达。”
周天申说道,“那我明天走的时候,就不告诉你了。”
张云安已经走远,声音遥遥传来,“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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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拍卖
炫宝大会共分为三个回合。
第一回合在四城区域内举行,选举出获胜者,然后来到中城参加第二回合的比赛。
待到选举出第二回合的获胜者之后。
第三回合将在宝器阁举行。
与其他比赛不同的一点是,炫宝大会第二回合的获胜者才是真正的胜利者,至于第三回合则是一个小彩头而已。
没有在第二回合取得名次的三家可以在宝器阁上拍卖自己的宝物,卖出最高价钱的门派就是第三回合的胜利者。
这个回合的比赛,宝贯门是可以不用参加的,但是如果一定要参加的话,宝器阁会将他们的宝物放在最后一个出场,也算是给拍卖会的众人一个惊喜。
而在这个时间段卖出的宝物,宝器阁也是不抽取任何费用的。
等于免费将宝器阁让给那三家,利用宝器阁的名声,想着他们的宝物一定不会便宜了。
第二回合的情况,城内居民,尤其是中城的居民都已经通过影像石了解了,所以在第三回合开始之际,宝器阁外就已经围满了人,其中大多数都是不买东西的闲杂人等,但是能够近距离的观看参加炫宝大会的宝物,并且知道了是哪些人为了这些宝物争得头破血流,对于他们而言,也是一件可以对外谈资的大事。
待到宝器阁开门,所有人一涌而进,各自找好座位,静心等候拍卖会开始。
打算拍卖宝物的三家早已经在后台准备好了。
帷幕拉开,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人走上拍卖场,手里拿着一个铁锤子。
跟着他来到场上的,是三件在炫宝大会第二回合展示过的宝物,因为大家都已经见过宝物的真容,所以宝器阁便没有故弄玄虚,用东西遮盖一二,而是直接将它们推到台上,免去了很多等待的时间。
一阵欢呼声响起。
中年人开口道,“我身后的三件宝物就是此次拍卖的物品,和以往的规矩一样,依次拍卖宝物,价高者得。”
中年人将第一件宝物推到自己面前,是罗刹门的天下盒。
下面有人窃窃私语。
“看来宝器阁也知道罗刹门和唐门之间有关联,先将天下盒推了出来,这算不算是卖给唐门一个面子?”
“何止啊,我告诉你,别看现在这些人表面上和和气气的,指不定心里想什么呢,拍卖的三件宝物中,就只有天下盒是攻伐利器,只要将它拍卖到手,剩下的两件宝物不就等于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嘛,所以等下拍卖的时候,身后的那群人肯定卯足了劲花钱。”
“可如果大家都这么想,那另外两件宝物还有人买吗?”
“当然有了,只不过价钱方面可能会低一些,但是后面那群人里面,也不乏一些一流大家的公子少爷,以一流大家的家族实力,虽然还比不上三派和二宗,但是只要稍微用点计量,对付四门这些人还是可以的,就看他们是怎么想的了。”
“他们,他们是谁?”
“嘘,开始了。”
中年人环顾一圈,等待下面彻底鸦雀无声,才开口道,“第一件是罗刹门的天下盒,起价二十块中品天涯石,每次抬价不得低于一块下品天涯石,上不封顶,拍卖开始。”
顿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因为在宝器阁拍卖的物品,从来都是以地银结算,除非私下的交易才使用天涯石,没想到这一次宝器阁竟然使出了这种手端。
场下又开始了窃窃私语。
先前那两人又开始了谈论。
“您看这次宝器阁是在耍什么把戏,要是物品流拍,就不怕得罪那三家?”
“放心吧,东西不会流拍的。”
话音未落,两人身后便传来了声音。
“二十一块中品天涯石。”
众人纷纷看向那人。
是一个全身被斗篷遮盖的神秘人。
声音也做过伪装,男不男女不女的。
“二十二块中品天涯石。”
此次出声的是一个穿着金衣的胖子。
“是金钱门的副门主。”
有人惊呼出声。
方才出声喊价的神秘人扭头看向金钱门副门主金辉。
金辉点头示意,手里的玉扇轻轻扇动,刮有一丝混杂灵力的清风。
神秘人冷哼一声,说道,“二十三块天涯石。”
话音未落,金辉继续抬手,“二十五块天涯石。”
众人哗然,二十五块天涯石,可以帮助地火境的修道者连破三关,要是再有炼丹宗的丹药辅助,恐怕就算是连破四关,也能消弭后遗症。
这就是身后握有修行资源的好处。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大门派和大家族的公子弟子的修道速度远超常人的原因。
现在就看神秘人会作何打算了。
只见神秘人站起身,放下一句狠话,就此离开了拍卖会。
等到神秘人离开宝器阁,会场才发出尖叫声。
金辉起身,拱手四方,“承蒙各位抬爱。”
天一门门主融伯仁也来到了拍卖会。
穿着一身素衣的融伯仁颇有一番读书人的气质,其实当年要不是天一门需要一位当家人站出来主持公道,以融伯仁的才学,定能成为一名真正的读书人。
现在这年头,读书人可是很吃香的。
不过没有成为读书人的融伯仁也没有浪费自己的一身才学,他通过将自身学问和天一门的演算绝学融汇贯通之后,独创了一门心算掐指学,这门学问可以帮助天一门的弟子快速静心修道,且有裨益修心。修道大成者更是可以快速演算身边事情,玄妙的很。
与融伯仁一同前往拍卖会是他的儿子融正奕。
融正奕看向神秘人离开的方向,问道,“父亲,刚才那个神秘人是谁?”
融伯仁说道,“猜不透。”
融正奕打趣道,“父亲早已经将家族绝学融会贯通,并且您自创的心算掐指学也已经修道大成,这世间还有您算不出来的人物?”
融伯仁闭眼叹气,“算倒是可以算出来,但就是对自身的伤害更大,天机不可泄露从来都不是一句玩笑话,你也应当记住,天赋高者,自能忍受寂寞,千万不可以因为好高骛远而坏了大事。”
融正奕点头,“儿子明白。”
金辉坐下后,他身后之人轻声提醒,“融伯仁也来了,以他心算的本领,想必已经猜出了神秘人的身份。”
金辉笑道,“不妨事,就算他猜出来了,也不敢说出来,他们与我们不同,我们用算盘算的是钱,他们算的是人命,尤其是关于自身安危的事情,他们绝对不敢对外宣言。”
“没想到是金钱门拍到手了,接下来的就看我们的了。”
中年人挥动手中铁锤,敲打在身前高台上,说道,“现在开始拍卖第二件宝物,金钱门的金蟾。”
中年人看向金辉,所有人同时扭头看向金辉。
金辉站起身,笑呵呵道,“今天我们金钱门不要各位兜里的钱,想要拍走这只金蟾,只需要拿出你们身上所携带的宝物,我会与自己心仪的物品进行交换。”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不少人开始纷纷后悔自己出门只顾着带钱,早知道就多带几件宝物了。
“金钱门这一手可真是高深啊。”
“此话怎讲?”
“以物易物,看似简单,但是需要将在场所有想要购买金蟾的人的身上的宝物全都拿出来,就金辉那老东西的眼力见,你只要给他看看你身上穿的衣服,他就能猜出来你是干什么的,更何况是宝物法器。看来金钱门购买天下盒是早就预谋好的啊。”
金辉说完,指了指中年人。
中年人心领神会,“现在请想要购买金蟾的顾客移步后院。”
金辉早已经去了后院。
拍卖场上,陆陆续续的有人离座,也有人垂头丧气的从后院回来。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金辉从后院走回。
至于拍卖到金蟾的是何人,只要金辉不说,就一定没人知道。
融伯仁看了一眼落座的金辉,轻声说道,“这个金胖子还真是有一手。”
融正奕问道,“父亲没有算出来?”
融伯仁说道,“单反是从后院回来的人,都和金辉有过交易,而且为了掩人耳目,他还专门准备了一套阵法,现在就算是祖师爷在世,也算不出来到底是谁得到了金蟾。”
融正奕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融伯仁看向中年人,说道,“等到把念珠拍卖了事,我们就速速离开天一门,绝对不能掺和他们的事情。”
场上,中年人继续进行拍卖,“现在拍卖最后一件宝物,天一门的念珠。”
“起拍价格十万地银。”
一时间,群人激愤,可算是见到自己有机会搏一把的东西了。
抬价声此起彼伏。
“二十万。”
“二十五万。”
“五十万。”
“一百万。”
......
金辉的声音不大,但是几乎改过了整个拍卖场的声音。
金辉起身,对着融伯仁的方向拱手。
坐下后,身后人问道,“这是何意?”
金辉笑道,“没有人能够摆脱干系。”
“一百一十万。”
突然,一道女声从角落中传来,众人看去,竟是四大家简家的大小姐简祈汐。
融正奕吃惊道,“竟然是他。”
融伯仁放下举起的手臂,笑道,“竟然被她抢先了一步。”
金辉脸色不明道,“简家也敢插手我们金钱门?”
身后人问道,“要不要继续加价?”
金辉摇头,“算了,既然简家也愿意插手,那我们就卖他们一个面子,吩咐下去,让所有人严阵以待。”
身后人离开。
拍卖会正式结束。
所有得到拍卖品的人,都需要去后院交付酬金。
金辉来到后院,与融伯仁打了一个照面。
金辉笑道,“伯仁兄。”
融伯仁笑道,“金兄。”
两人擦肩而过。
简祈汐来到融伯仁身边,说道,“融伯伯。”
融正奕问道,“祈汐,你怎么来了?”
简祈汐说道,“我在家闲着没事,就过来看看。”
其实简祈汐真正的目的是来找许鞘生的。
那个王八蛋抢了她的东西,他还没好好教训他呢。
只是自己原本已经找人盯紧了他,竟然被他给跑了。
融伯仁说道,“金辉今天所做之事,一定有原因,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比较好。”
三人离开。
中城某处
金辉携带金钱门众人,联手在拍卖场一气而去的神秘人率领的黑衣人,将拍卖场上的众人团团围住。
有人质问,“金辉,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辉笑道,“各位,容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金钱门的新客户,来自崖州的李先生,昨日李先生和我们金钱门签订了一份大订单,为了回馈李先生,我决定给崖州的朋友一些回礼。”
那人继续发问,“你们金钱门的事情与我们何干,难道我们命是你们可以随便拿走的吗。”
金辉解释道,“诸位放心,我们不要你们的命,只需要把你们的灵魂给我们就可以了。”
李丁寅挥手,“动手。”
所有的黑衣人纷纷掏出一条铁链。
铁链穿透那些人的胸口,魂魄顺着铁链,被黑衣人收走。
李丁寅双手拍打,鬼火从地底钻出,将那些人的尸体焚烧殆尽。
金辉笑道,“和李先生这样的人合作,还真是痛快啊,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钱就算是赚到手了。”
李丁寅笑道,“我这里还有一笔生意,不知道金门主有没有这个胆量。”
第二百五十七章 离经叛道
跟随刘泊罗一起回到宝贯门的周天申,将东西在自己的房间中搁置好,马不停蹄的就来到刘泊罗的书房。
书房中,刘泊罗和许鞘生正在理论。
许鞘生问道,“你的意思是,简祈汐去了中城,而且看到了你伪装成我的样子,差点就抓到你了?”
刘泊罗颇为暗恼,“没错,要不是老管家及时发现,我的身份就算是暴露了,虽然这张面皮在天境之上的修为是瞒不住的,但是想想差点被那个小妮子给发现,我就生气的不行。许鞘生,我觉得你还是赶快跟人家解释清楚比较好,要不然你早晚栽跟头。”
许鞘生丧气道,“道理我都懂,只是我和她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清楚的,要不然你去帮我解释解释。”
刘泊罗说道,“这件事,你自己解决。”
门口响起敲门声
许鞘生站起身说道,“那我就先告辞了,在你这里看了这么久的书,头都快痛死了。”
许鞘生打开房门,看见门口站着周天申,拱手道,“周公子。”
周天申亦是,“许公子。”
周天申走进书房,许鞘生离开了宝贯门。
这些天,刘泊罗伪装成他的样子很辛苦,其实他还要更辛苦,毕竟在宝贯门除了刘泊罗,他认识的人并不多。
刘泊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感觉被许鞘生坐了几天,味道都变了。
周天申走上前,笑眯眯道,“刘门主,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兑现了。”
刘泊罗说道,“还请周公子稍安勿躁,你只管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现在就可以拿给你,这是另外的酒钱。”
刘泊罗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钱袋子,放在桌子上。
周天申接过钱袋子,不用打开就可以感觉到从里面传来的灵力波动,竟然是天涯石。
刘泊罗看出周天申眼中疑惑,笑道,“当初为了能够喝上酆老板的一碗酒,那可是比炫宝大会还要重要的事情,所以你占不了多少便宜。”
周天申将钱袋子收进寸守物,“那我就不客气了。”
刘泊罗看了一眼蓬莱玉佩,笑道,“那块玉佩也是我送给酆老板的,没想到他竟然送给了你,看来你们之间的感情很深啊。”
周天申笑道,“一般般。”
刘泊罗翻看一页书,快有半个月没有看书了。
他问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周天申说道,“我想再去一趟长愚街。”
刘泊罗眼神古怪的看向周天申,问道,“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不明白刘泊罗话中意思的周天申问道,“刘门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泊罗说道,“我这里确实有打开长愚街的钥匙,但是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周天申笑道,“我可不知道你有钥匙,我只是想着要是有机会了,就再去长愚街一趟,要是没机会了就不去。既然你现在有钥匙,方便的话,就让我再进去一趟,怎么样?”
刘泊罗点头,“嗯,长愚街毕竟已经不是我们宝贯门的东西,能够多一个人照应也是好的,既然这样,那就明天吧,城主也没有给我多少时间。”
周天申说道,“那我就明天再来找刘门主。”
刘泊罗像是想起一件事,问道,“张医师还没有回来,你知道他去哪了吗,要是有他在,我们可能会更安全。”
周天申问道,“刘门主的意思是,长愚街现在不安全?”
刘泊罗笑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
周天申说道,“张医师现在还在中城,明天应该是赶不回来了,其实我们两个也是可以的,毕竟大家都是天境。”
刘泊罗点头,“话也是没错。”
周天申拱手,“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周天申离开了书房。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敲门声再次响起。
刘泊罗没有起身开门,只说了一句请进。
这次推门而来的是刘三九和刘三伏。
两人凭借着宝贯门的镇门之宝宝贯串珠成为了今年炫宝大会的胜利者,可谓是风头正起。
而刘泊罗来找他们就是为了这件事。
刘三九和刘三伏来到书案前,弯腰行礼,“见过门主。”
“见过父亲。”
刘泊罗抬起头,竟是罕见的收起了书本,郑重其事道,“你们能够成为今年大会的冠军,虽然是靠着宝贯串珠,但是和你们的关系也是分不开的,只不过出风头是好事,但也是坏事,你们千万不能在那些流言和阿谀奉承中迷失了方向。你们二人,一个是未来的宝贯门门主,一个还要合道长愚街,修道一事绝对不可以落下。”
二人皆是点头,将刘泊罗的话牢记于心。
刘泊罗对两人的表现也很满意,说道,“三伏啊,明天你陪我出去一趟,三九,往后的日子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你的这个境界一定要快点进阶到天境,这样你才有争夺门主之位的权力。”
本名安三九,被刘泊罗收为义子,便将名字改成了刘三九的少年拱手道,“弟子明白。”
除了义子,刘三九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刘泊罗的弟子,只不过他这个弟子没有举行过拜师礼,更没有对外宣称,也算是对刘三九的一种保护吧。
二人退出书房。
刘泊罗终于可以安静看书了。
从书房离开之后,周天申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离开了宝贯门,去了一趟十年书店。
李志还是一贫如洗的模样,只不过现在手里多了一个茶壶,里面的茶水不多,茶叶更是没有。
坐在书案后面,李志一只手翻着书籍,一只手拿着茶壶,慢慢喝着。
听到走路的声音在自己身前停下,一个人影遮挡住了阳光,李志抬起头,见是周天申,笑道,“客人又来买书了?”
周天申说道,“不知道掌柜这里有没有菊白水攥写的书籍?”
李志起身,“这个应该是没有。”
周天申没有走进书店,就只是站在门口,说道,“突然想看菊白水的书了,那掌柜知不知道他的书在哪买?”
李志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那里还有几家书店,客人可以去那里看看,不过愿意贩卖菊白水的书的,在仙彩州还真是没有几个,客人为何要执意寻找菊白水的书看呢,我记得有一个名叫苗人庙的,写的书就很不错。”
周天申一时间来了兴趣,“为什么菊白水的书在仙彩州就畅销不下去?”
李志故弄玄虚道,“客人不知道,菊白水可是仙彩州有名的离经叛道。”
李志向周天申招招手。
周天申疑神疑鬼的来到李志身边,问道,“李掌柜是仙彩州人士?”
李志先是一愣,随后便说道,“客人难道忘记了,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我是崖州的,只不过在仙彩州待得时间久了一些,所以对这里发生的事情,或多或少都了解一些。”
周天申看了一眼天色,心生感应,说道,“掌柜的,我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来拜访。”
说罢,周天申便马不停蹄的前往宝贯门。
李志摸不着头脑道,“真是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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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丑闻
离开十年书店,周天申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宝贯门。
其实之所以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宝贯门,不是十年书店距离宝贯门太过遥远,而是周天申另有打算。
回到自己房间,周天申换上一身青衫,背着一把竹剑,用包袱压盖着,腰后面绑缚着短刀,手里拿着一个鬼面具,背在身后,来到张云安的房间。
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所以刚从中城赶回来的张云安正在房间中吃饭,此外房间里面还有天灵玉和张开和。
周天申轻轻叩响房门,张开口放下手中的鸡腿,打开门,说道,“周公子。”
周天申走进房间,笑道,“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张云安的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道,“谈判破裂了。”
他让周天申赶紧坐下,打算好好的说说这件事。
周天申笑道,“你吃慢点,没人给你抢。”
张云安摆摆手,手上夹菜的动作一直没停。
天灵玉给张云安倒了一杯酒,说道,“还是让我来说吧。”
作为天峰年轻一代的领袖人,既然人族和死灵族的谈判破裂了,那天灵玉理应回到天峰去才是,可是他现在竟然出现了宝贯门,而且刘泊罗并没有出面迎接,那就说明人族和死灵族之间的事情还有所回转。
天灵玉说道,“人族和死灵族之间的事情,我想周公子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多说了。谈判的核心其实也就是关于死灵族想要进入人族的领地生活,在万年前的那场大战中,死灵族被人族驱逐到了崖州,并且和人族签订了协约,没有人族的允许,死灵族不得踏入人族领地,违反者,必将受到天谴。千年前,黄昭子庙的太上长老和死灵族的最强者在天外天打了一架,结果没有人知晓,但是从那时起,人族的领地上就多出了很多死灵族的身影,起初有很多人觉得这件事不妥当,但是相处百年之后,死灵族并没有做出任何冒犯人族的事情,所以黄昭子庙就将邨州的一部分领地划分给了死灵族,还在仙彩州修建了浮萍城,以便所有种族相处。可是就在中州举办执牛耳者的争夺大会的时候,死灵族突然向人族发难,在中州,仙彩州,乃至于邨州草菅人命,玩弄是非,这也就是黄昭子庙中途退出大会的原因。”
“而昨日的谈判就是希望死灵族能够给人族一个交代,并且重新签订协约。”
周天申问道,“难道还打算让我们人族划分出领地给死灵族?”
天灵玉点头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谈判才破裂的。死灵族希望我们能够将浮萍城外的领地,划出三分之一给他们,当作他们的落脚点,而我们人族的条件是,死灵族让出他们掌握的秘境根本地狱。”
周天申想道,“没想到根本地狱真的在他们手里,那既然谈判破裂了,人族和死灵族是不是又要开战了?”
天灵玉叹气道,“十年,死灵族打算退后一步,只要城外三分之一的领地十年时间,期限一到,就把领地还给我们,可是黄昭子庙和我们三峰态度坚决,所以这十年时间就成了两族开战的日子,如果十年之后,谈判还如今天这样,那两族之间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周天申暗自琢磨,“十年,十年时间是不是短了一些?”
天灵玉问道,“那周公子以为多长时间合适?”
周天申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死灵族为什么会给出十年期限,难不成是他们早已经有了计划,十年是他们早就已经计划好的一个时间,那要是这么说,我们人族岂不是被他们给骗了。”
天灵玉笑道,“周公子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刚才我可能没有说明白,十年是两族进行下一次的谈判时间,要是下一次的谈判也破裂的话,可能就是要开战了,但是最后的结果,现在都还未可知,所以周公子大可不必担心。”
这时,张云安也已经吃好了饭,咽下最后一口酒,躺在椅子上,舒服道,“真是吓死我了,早知道我就不跟着去凑热闹了。”
周天申指着张云安吃干净的盘子,问道,“怎么,你们在谈判的时候还打起来了?”
天灵玉苦笑道,“确实发生了一点意外。”
周天申问道,“死灵族派去谈判的是何人?”
天灵玉和张云安相视一笑,“只是一个读书人,就是因为对方是个读书人,才会让我们感到生气。”
周天申思索道,“难不成对方的读书人是我们人族的?”
天灵玉翘起大拇指,一切尽在不言中。
吃过饭,四人走出房间。
天灵玉告退道,“事情都已经告诉周公子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就要看你的了。”
天灵玉和张开和就此离开了仙彩州。
看着原地迸射的火花,周天申陷入沉思,“这难道就是可以事先两州跨越的传送阵法?”
张云安吃饱喝足道,“没错,我能回来的这么块,就是多亏了这个阵法。”
两人慢步走去。
周天申问道,“除了天灵玉刚才说的,谈判会上还有没有出现什么事情?”
张云安摇头,“基本上属实,只不过飞羽州答应了死灵族,给了他们十年时间,在飞羽州生活,等到期限一到,死灵族就要立即撤离飞羽州,而且在这十年里,死灵族需要让出根本地狱的掌控权,转让给飞羽州。”
周天申笑道,“那如果我们能够赶在期限之前,去到崖州,说不定可以进入根本地狱一看,这样一来,我们就只剩下中州的秘境没有着落了。”
张云安提醒道,“别忘了,还有南州的禹都,以及百洋的那两个,都是没有确切位置的,不过中州的秘境,倒是有那么一点机会。”
周天申看着张云安,说道,“看来天灵玉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我,难不成黄昭子庙也打算让出中州秘境?”
张云安说道,“那是不可能的,不过黄昭子庙还真是打算开放他们手中掌握的两个秘境,但是开放时间还没有定夺,所以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知晓真相。”
周天申忍不住大笑,“真是天助我也啊。”
张云安问道,“你有必要这么高兴吗,你可要想清楚,一旦黄昭子庙开放秘境,到时候你的对手就不是黄昭子庙的门人了,而将会是整个天首大陆的修道路途,你就不怕遇到硬茬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周天申挤眉弄眼道,“那不是还有你呢吗,我就不信咱们这两个天境,等到那时候连一点进步都没有,而且我们又不是找不到盟友。”
张云安问道,“怎么,打算去找王多沾他们,还是陆安时?”
两人说着,来到了十年书店。
书店已经关门。
周天申便循着李志给他指明的方向走去。
希望那里真有书店,而且还开着门。
要是卖菊白水的书就更好了。
周天申摇头,“陆安时现在作为镜月庙最年轻的天境,而且还是最年轻的内门长老,未来成就一定不会太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门主之位应该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而且你不是说他打算带着镜月庙的人去找那些凶手报仇嘛,等到他把邨州的仇人杀光了,那我们也差不多该去中州了,那个时候我就给他写封信,告诉他飞彩州和杀手之乡的仇人我来解决,而崖州的那些人,就等到我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一起出手,要更稳妥一些。而王多沾他们如果能够凭借着黄昭学院进入黄昭子庙是最好,可我还是不希望他们牵扯进来,毕竟这件事太危险了。等到了中州,想办法和他们见一面,好好的说一说事情的本末枝节,剩下的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云安轻笑,“王多沾他们的天赋不比你差,尤其是那个金大山家的孩子,炼器天赋可是一般,成为内门长老也是早晚的事,有这么大的靠山,你就不想着让他多帮帮你?”
周天申说道,“还真是没有这个打算。”
两人果真找到几家卖书店铺,只不过如今大多都已经关门,唯一开门的一家,里面也没有菊白水的书籍。
走出书店,周天申叹气道,“菊白水在仙彩州的名声还真是臭啊。”
张云安幸灾乐祸道,“那你想不想知道原因?”
周天申问道,“你知道?”
张云安点点头,“其实你只要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
周天申说道,“那你给我说道说道。”
张云安清清嗓子,“其实这件事很简单,就是菊白水在多年前,为了修道辜负了一位女子,那位女子也是一位性情中人,在得知了菊白水远走的消息之后,第二天就自尽了,当初还是四君子阁压下了这个消息,要不是菊白水顺利进阶到了神境,恐怕早就被仙彩州的居民用口水淹死了,但是自那以后,仙彩州也是再也没有菊白水的著作问世,就连最出名的《天首日志》都找不到。”
周天申唏嘘不已,“那还真是一桩丑闻啊。”
周天申随即认命道,“既然这样,那就先回去吧,明天一大早还要去长愚街看看。”
第二百五十九章 重访
两人赶回到宝贯门的时候,正好遇到刘泊罗。
三人相互打过招呼,再一次确定了明天出门的日子,便各自回到了房间。
周天申已经很久没有翻看《修道五途》这本书了,原本打算将修道五途全部修习一遍,但是现在看来,拳道已经放弃,刀道还在修习,人道内容已经看完,现在的修为境界也是不差,至于枪道和剑道,还在观望,毕竟身边没有这方面的高手。
看来还真是要去黄昭子庙走一趟了,那里的八剑和八拳可都是天首大陆一等一的修道大能。
从枕头下面拿出《修道五途》,随便翻看了两页,便很快睡去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刘泊罗带领着周天申,张云安二人和自家小女刘三伏,亲自乘坐马车前往东城一条偏僻的街道上。
周天申忍不住问道,“刘门主,现在的长愚街和以前相比,有没有什么变化?”
刘泊罗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拿着一本书,纵使马车颠簸,也没有放下书籍的打算,轻声道,“秘境原本就是一处神秘之地,蕴含着自己独有的规矩和立身根本,自从我们宝贯门接手长愚街开始,我就一直在尝试改变这种规矩的存在,只是在还没有任何进展的时候,就被他们抢先拿走了,所以我也不能保证他们对长愚街做了什么,不过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想要改变规矩是不可能的,但也难保他们不会做出其他小动作,所以我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时间一到,就必须离开。”
周天申点头道,“那刘门主去长愚街是为了什么事?”
刘泊罗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周天申轻轻一笑,乖乖的做回到马车上。
马车安稳的驶过数条街,最终在一条人烟罕至的街道中停下。
刘泊罗让几人快速下马车。
从袖子掏出一块玉牌,和宝贯门的大为不同。
玉牌差不多巴掌大小,正中间刻着浮萍城三字,而在及其不显眼的地方,刻着陈忧二字。
眼尖儿的张云安一眼就看到了那两字,微笑道,“这个家伙,还真是会耍小心思。”
周天申问道,“发现了什么?”
张云安摇头,“没什么。”
看向刘泊罗。
刘泊罗正在双手掐诀,将玉牌抛向空中,一道龙卷从玉牌中向下席卷,将四人裹挟其中。
刘泊罗笑道,“这些家伙还真懒啊,不换钥匙也就算了,怎么能连大门都不换一下。”
四人再次睁眼,海岸已经来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秘境长愚街
当初被宝贯门发现的时候,这个还热闹的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只是现在地广人稀,颇有一番江河日下的感慨。
街道两边的建筑物几乎都换了一个遍,那里的居民大多都是萎靡不振的气象,见到有人前来,也不似先前的热枕,只是简单的挥挥手便作罢,而那些老房子全被对新街道包围着,住在里面的老人更是一个个卧床不起,满脸菜色。
刘泊罗看着物是人非的长愚街,也是感慨良多。
刘三伏更是哭出声。
这里毕竟是她先发现的,在没有向外宣告的那几天,她每天都会来到这里,与那些比她打上不知道多少岁的老人聊天,那些人也会把自己的本领全都教给她,毕竟都活了几千年了,熟能生巧,再简单的事情,做上几千年,也该有点不一样的味道了。
刘泊罗轻轻拍打女儿的脑袋,安慰道,“别难过了,会好起来的,快去看看他们吧。”
刘三伏哭着跑远。
周天申尴尬的指着面前的街道,以及那些半死不活的居民,苦笑道,“刘门主,你可没有告诉我是这样的情况啊。”
刘泊罗沉声道,“我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你们二人要是觉得自己被诓骗了,可以先在这里等着,等出去了,我自会补偿你们。”
周天申摆手道,“刘门主说的哪里话,我举得这样就很好了。”
刘泊罗点头,“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留在原地二人目视刘泊罗的离开。
张云安轻笑道,“现在长愚街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有什么打算?”
周天申摇头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人向街道走去。
张云安环顾四周,“现在的长愚街别说是宝物了,恐怕自身的灵气都大不如前了,你想在这里讨到好东西,只怕是痴人说梦。”
周天申笑道,“谁说我是来这里买东西的,真是浅显。”
张云安远远跟上,“要不然呢,该不会是想深究这里的立身根本吧。”
周天申扭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张云安走到周天申前面,说道,“猜的,你想把老槐村身后的无名山改造成秘境?”
周天申点头,“无名山占据天时地利,只要能将那里改成秘境,恐怕到时候就是死灵族全族倾巢而出,也不一定能够将其打破。”
无名山不知几千万里,占据了邨州三分之二的领地,要真是能够将其改造成秘境,那么在将来的人族和死灵族的大战中,还真是能够成为一处险要之地。
只是想要将那么大的一座山改造成秘境,谈何容易。
张云安说道,“你还真是敢想啊,先不说无名山中的那些窟兽,秘境之中的规矩你又打算如何应对,规矩与天道相连,想要感应天道就必须去飞彩州的雷池,你觉得天道会帮你这个忙吗?”
周天申胸有成竹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两人走远。
刘三伏来到老屋所在的位置,推门进入,在院子里面呼喊,“曲婆婆,曲婆婆。”
咳嗽声从里屋传来。
刘三伏听到声音,急忙跑进房间,来到床边,泪眼婆娑,“曲婆婆,您没事吧。”
躺在床上的老妪现在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费尽全力睁开眼睛,说道,“三伏,是你啊。”
刘三伏使劲点头,“曲婆婆,你快别说话了。”
曲婆婆微笑道,“没事,反正我也已经快要不行了。”
刘三伏摇头道,“不会啊,我父亲也来了,他会救你们的,其他人呢?”
刘三伏现在才发现,这片老宅子,除了曲婆婆,再也没有感应到其他人的灵力波动。
这是一个不祥的征兆。
曲婆婆痛苦道,“其他人都已经走了,就只剩下我这么一个动不了的老婆子。”
刘三伏大喊,“我不信!”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曲婆婆满脸惊恐道,“是他们,是他们来了吗?”
刘泊罗走进屋子里,笑道,“曲婆婆,是我。”
看清来人,曲婆婆大松了一口气,说道,“刘泊罗,原来是你啊,你怎么会来这里?”
刘泊罗看着房间中的陈设,说道,“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曲婆婆笑道,“我早就已经走不动了,你算是白来了一趟。”
刘泊罗说道,“怎么会呢,三伏,快把你的本领给婆婆看看。”
刘三伏擦干眼泪,站起身,点头道,“知道了。”
刘三伏屏气凝神,慢慢睁开眼睛,瞳仁深处,一点金光慢慢渲染了整个眼睛,曲婆婆在金光的照耀下,身体变得越来越轻盈,仿佛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曲婆婆慢慢的直起身子,这一刻才算是看清楚刘三伏的真面目。
曲婆婆大喜,“刘泊罗,这就是你当初承诺过我的,没想到会是三伏这个孩子。”
刘泊罗问道,“这下子,你愿意相信我了吧。”
曲婆婆点头,“当然可以,不过那些老家伙都已经走了,三伏这孩子终归是没有令人起死回生的本事啊。”
刘泊罗说道,“婆婆放心,我早就已经想好的应对之策。”
曲婆婆又躺回到了床上,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曲婆婆的身体化作金色粉末,飘荡在空中,被刘泊罗尽数拉拢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刘三伏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发现她和自己的父亲回到了最开始来到这里的地方。
她茫然失措道,“父亲,我们这是,曲婆婆呢。”
刘泊罗说道,“你做的很好,放心吧,她们都很好。”
刘三伏还有些头昏脑胀,说道,“父亲,我们是不是还能再见到曲婆婆?”
刘泊罗点头道,“放心吧,一定会的。”
两人静静等候着。
曲婆婆作为长愚街的老居民,与那些新街道的居民不一样,她们的心血早已经与长愚街的气运紧密连接到了一起,就算是在这里死亡,也不过是回归到了长愚街,只要有足够数量的气运,就一定可以复活的。
只不过复活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要想完成这一步,首先就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就是将那些死去的人的气运收拢过来,现在曲婆婆的气运因为刘三伏的神通已经收拢了过来,剩下的那些人的气运,就看周天申他们两个能够找到多少了。
第二就是将那些人的气运投放到新的秘境之中,现在的长愚街已经不适合他们生存了,所以要想让他们再次活过来,就只能依靠其他秘境的规矩,慢慢滋补他们的气血。
要想满足第二个条件,就需要刘三九那个小子了。
第二百六十章 第四人
第二次来到长愚街的周天申和张云安二人,早已经不似第一次那样,对这里的一切感到新奇。
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两人的时间仍然没有那么充足。
距离刘泊罗给出了一个时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可二人一点收获都没有。
张云安倒是无所谓,从离开老槐村的那一天起,他的心就已经死了,只不过再后来意外进阶到了天境之后,自身命运发生了变化,才有所好转,但是对于现在平白无故多出那么多寿命的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提起兴趣了。
倒是周天申,颇有些懊恼,总是给人一种原本是我的东西,但是现在却不是的错觉。
张云安问道,“你到底在找些什么,告诉我,咱俩分头寻找不也比你这样子找到快。”
周天申说道,“那也只能如此了,我想找的是这条街道上无家可归的气运。”
张云安好像在看傻子一般的看着周天申,嘲笑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气运可是摸不到的,你让我上哪去给你找去。”
周天申摇头,“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想让你找的不是修道的气运,而且长愚街的气运,进来的时候你难道没有发现长愚街有什么不同吗?”
经过周天申这么一提醒,张云安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指揉搓着下巴,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感觉到了,长愚街太过暮气沉沉了,作为一个被发现还不足十年的秘境,就算是外来人员过多,消耗了很多灵力,但是也不该这么的死气沉沉,难道长愚街快要衰败了。”
周天申点头,“这还不是关键,关键的地方在于,长愚街衰败之后,原本的气运会变成什么样子,难道也会随着长愚街的衰败而消逝,那岂不是太可惜了,可要是不是,那又该作何解释。”
张云安好似一点就通的开蒙稚童,瞬间明白了周天申话里的意思,兴奋道,“你的意思是,长愚街的气运会散到外界,那要是这么说的话,岂不是每个人都能分上一杯羹。”
周天申点头,“没错,这才是我来这里的目的,只要我们能够找到气运积聚的地方,到时候就算我们拿不走气运,但是多多少少也是可以沾染一些的,只要搞清楚了气运的运作规律,等到我们回到了无名山,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云安又问道,“可是长愚街这么大,我们又该去哪里找气运,而且无名山的大小与长愚街相比,也是丝毫不差的,你又打算准备多少气运?”
周天申笑道,“我还没有想这么多,暂且走一步看一步。”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
突然,张云安停下了脚步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应该有线索。”
说罢,周天申便跟随着张云安去到了一处老宅子那里。
长愚街没有不得御风而行的规矩,所以两位天境强者很快就赶到了目的地。
只不过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原本的老宅子,现在已经全部翻新成了新宅子,而且看其外表,也已经快有五六年了,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居住。
周天申看着红漆大门,问道,“这里就是你说的地方?”
张云安疑惑道,“不应该啊,我记得这里明明是一片老宅子的。”
周天申蹲在地上,“会不会是你记错了,咱们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张云安摇头,“不可能,这里原本是我的一个朋友的住所,你也认识,就是第一次来这里,解救过我们的那个,只不过他已经离开了这里,不知道去向,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他的房子推倒,又重新盖了一间,可如果这里的房子都换成了新的,那其他的地方也就都是新房子了。”
周天申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云安说道,“我的意思是,要想找到那些气运,这里就是最佳场所,要是这里都找不到,其他地方就都找不到了,因为这里原本是最后一片老宅子,所有的气运应该都汇拢到了这里。”
周天申起身,“那就只能进去找找了。”
来到门口,轻轻叩响大门,里面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推开红门,发现宅子里面空空如也。
两人走到院子中间,发现除了大门,所有的房门都上了锁。
周天申大惊,“不好,快走。”
红漆大门突然关闭,二人背靠背。
张云安苦笑道,“周天申,这次怨你。”
周天申笑道,“那下次怨你。”
二人突然出手。
五颜六色的灵力气流在院子中四处碰撞,刀气和剑气横冲直撞,直接将院子的墙壁砍出一道道痕迹。
一头双翼狮子在周天申背后浮现,扇动翅膀,卷起狂风。
突然,一声咳嗽打断了二人的攻击。
周天申站在狮子上,问道,“什么人?”
神秘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就是这座宅子的新主人,你们无缘无故的闯进来,现在还要毁坏我的房子,说吧,你们打算补偿我?”
张云安拱手道,“我们无意冒犯前辈,只是想来这里找一样东西。”
那人又问,“前辈这个名讳,我可不敢当,你们在找什么?”
张云安犹豫不决道,“气运,我们在找长愚街的气运,前辈可知在什么地方?”
那人笑道,“气运,你们以为这么乱打一气,气运就会自动现身,我劝你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免得把命搭在这里。”
红漆大门兀自打开,一阵阵清风从门外吹来,卷起周天申二人的身体,托举到空中,消失不见。
二人在刘泊罗身边现身。
刘泊罗皱眉问道,“你们干了什么,竟然触犯了长愚街的规矩?”
周天申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刘泊罗叹气,“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走吧。”
扔出玉牌,龙卷风裹挟着四人的身体,飞升到空中。
四人坐上马车,回到了宝贯门。
周天申和张云安早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打算与刘泊罗告别。
刘泊罗说道,“二位走好。”
周天申二人拱手道,“这些天多有叨扰。”
二人就此离开。
张云安伸懒腰道,“下一个人在什么地方?”
周天申拿出地图,手指在上面划过,“下一个地点在南城,也好,正打算去一趟罗刹门。”
张云安问道,“罗刹门身为唐门设立在仙彩州的分宗,自身实力也是不弱,怎么,又想借着酆小都的明号去那里骗吃骗喝?”
周天申笑道,“我可没那个胆子,只是想见识见识唐门的暗器。”
张云安说道,“那你还真是找对地方了,不过我们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好好想想我们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不能御风飞行,从东城到南城的路程,不亚于从老槐村到祥云国,要是就这么走过去,不得画个三五年什么的。”
周天申问道,“那你想怎么着?”
张云安说道,“什么叫我想怎么着,你就不想走快点,十年之约,可是过的很快的。”
周天申耸肩,“那有什么办法。”
话虽如此,可周天申他们还是远路返回,在陈家租聘了一只死面虫。
两人搭乘着死面虫,向南城飞去。
一路上,见识到了很多死面虫和水鸟,多是前往南城和北城。
周天申说道,“之前还没有感觉到,没想到仙彩州也有这么多人前往其余三城。”
张云安笑道,“依我看,还是南北两城有要事才会如此,你看西城方向也多是前往南北两城,就连中城区域也是。”
周天申点头,“等将酒钱全部要回,我们就去北城瞧瞧。”
在空中颠簸了四五天,周天申二人终于来到了南城边界。
终于脚踏陆地,二人颇多感慨。
周天申说道,“下一个目标是酒馆老板,信上说,这个人曾经穷困潦倒,还是酆小都将自己的酒送给了他,才能有如今的成就。”
说话间,二人身后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收起死面虫,向声音处看去。
是一伙膀大腰圆的汉子和一群婀娜多姿的女子正在争吵。
只是吵了半天,也没人敢动手。
周天申问道,“那些女子就是美人阁的?”
张云安点头,“应该是。我们还是快走吧,把酒钱要了之后,就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热闹。”
两人紧赶慢赶的来到酒馆。
走进酒馆,喊来掌柜的,将来意说给他听。
掌柜的痛快的就把钱拿了出来,还要宴请二人。
却被周天申婉拒了。
周天申问道,“掌柜的,南城这里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我看很多人都在这里还有北城落了脚。”
掌柜的笑呵呵,说道,“那你可算是问对人了,现在正是我们南北两城决斗的日子,我看客人这几日就留在这里好了,我好领你们到处看看,当初要不是酆老板施以援手,我恐怕早就饿死了,既然酆老板已经远游,那就让我好好款待款待二位如何?”
周天申和张云安对视一眼,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留在这里休息休息。”
第二百六十一章 决斗
掌柜高兴不已,“这样才是最好。”
跟着掌柜上了楼,周天申在掌柜身后问道,“掌柜的,您是怎么认识酆小都的?”
掌柜在二楼推开唯一空着的那扇房门,走了进去,说道,“二位,进来说。”
周天申两人将行礼放在床上,掌柜给他们倒上了两杯茶,送到二人手中。
周天申喝下一口茶,问道,“掌柜的开办这家酒馆多久了?”
掌柜坐在椅子上,双手搭放在桌子上,说道,“我叫周雄,和酆老板认识也该差不多有三十多年了吧,当初我从北城来到这里,本想着开一家戏园子,只是那个时候盘缠都被人偷走了,差一点连饭都吃不上,那个时候还是酆老板帮我垫付的饭钱,还给了我酿酒的配方,我这家酒馆才算是红火起来,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原来酆老板就是名震整个仙彩州的酿酒大师酆小都,等我知道了他的身份想要报答他的时候,可是他已经离开了仙彩州,而就在两年前,酆老板突然给我写了一封信,说是有人会来我这里讨要酒钱,我左等右等终于是等到你们了。”
周天申喃喃道,“没想到您这么早就认识酆小都了,那既然我们来了,你把酒钱交给我们就行,您能给我们说说决斗的事情吗?”
周雄点头道,“当然可以,其实这南北两城决斗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参加人数的增加,现在俨然已经成为了两城用来比试各方实力的擂台。”
“我记得第一场决斗好像是从五十年前开始的,那个时候我还在北城,也是来到这里后,听一位老人说起的。事情的缘由其实很简单,就是南城的世家公子和北城的少年修道者同时喜欢上了一个来自中城的一流大家的小姐,为了表示对方配不上那位小姐,二人约定好在南城的郊外决斗,赢得那个人才能资格和那位小姐决斗。不知道二人决斗的消息怎么就传遍了南北两城,那一天现场汇集了很多家族人士和修道者,其中不乏一流大家和四家级别的势力,只是结果有些不尽人意。”
周天申放下茶杯,听的聚精会神,“两败俱伤?”
周雄笑道,“算是也不是,那两个家伙喜欢的小姐早就已经有了意中人,而且那场比试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两个人虽然都是修道者且修道资质不差,但是境界可是太差了,一个人山境,一个不过人才境,连法术都施展不出来,所以最后那两个人也是没有等到意中人的出现,不过这场决斗也算是引起了那些大家族和门派的重视,于是便有人提出了每两年就举办一次意见,意在培养两城的修道天才,让他们都涨涨见识。”
周天申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今年的决斗在什么时候开始。”
周雄看向窗外,“一个月之后,我这座酒馆距离决斗的位置还算是比较近,可以站在窗外就可以看到,不过你要是想参加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张云安问道,“这是为何?”
周雄说道,“我之前不是说了嘛,这场决斗是由那些大门派和大家族用来比较各自手下的年轻一代的,二位都已经是天境了,又何必参与这种小打小闹。”
听到掌柜直接点破两人修为境界,两人皆是一惊,不过也没有太过谨慎,毕竟是酆小都选的人,虽然他曾经坑过周天申,但是周天申相信,这些后手应该是为他准备的。
周天申拿起茶杯,举起,喝下后,放在桌子上,问道,“掌柜也是修道者?”
周雄陷入追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张云安问道,“您现在的境界?”
能够看透两人天境修为,境界应当自是不差。
周雄耸肩,“我记得五年前是天坎境五关,现在嘛,就不清楚了,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修习了。”
周天申点头,“既然掌柜是天境,而且又是酆小都的朋友,那我就不跟您客套了,不知道周兄知不知道人族和死灵族的谈判一事?”
周雄也刻意压低嗓音,“略有耳闻,不过了解的不多,你知道?”
周天申摊手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就是一群大能聚集在一起,讨论关于死灵族入驻我们人族领地一事,谈判破裂之后,又定了一个十年之约,十年后再次谈判,要是还如今年一般破裂,恐怕到时候就要开战了。我想到时候还请周兄帮一个小忙。”
周雄大义道,“我身为人族的一份子,要是两族开战,定是会杀上崖州,你就不必多言了。”
周天申看了一眼张云安,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我打算去崖州的根本地狱一看,到时候还想请周兄和我一起去,也算是互相之间有个照应。”
周雄点头,“原来是这件事,放心吧,只要你开口,我就一定去,不过还请你提前告知,我好把酒馆的事情交付给我手下的人,免得荒废了我一番心血。”
周天申拱手,“有周兄这句话在,到时候一定亏待不了你。”
周雄起身,“那在下就先告辞了,有事只需要下去找我就行。”
二人将周雄送出房间。
张云安站在窗边,向外看,指着其中一个方向说道,“你还别说,整的还挺热闹。”
周天申来到张云安身边,说道,“只是可惜了,我们参加不了。”
张云安看向他,“你还真打算凑这个热闹?”
周天申疑惑道,“何乐而不为呢?”
张云安说道,“既然酒钱要回来了,那我们就先离开这里吧,最后一个人在哪?”
周天申说道,“最后一个人在西城,正好我们离开的时候再去,现在你最应该在意的是决斗一事,你说都会有哪些门派参加?”
张云安无所谓道,“不感兴趣,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去问周雄,他肯定知道这些事。”
周天申点头,“还真是应该多问问这件事,还剩下一个月,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张云安斜眼瞥向他,“你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周天申思索道,“没什么,就是想在仙彩州留下自己的名字。”
张云安眯起双眼,“为以后的寻访读书人作准备。”
周天申背靠墙壁,“别人可是名震四方的读书人,学问大到天穹,你要是没点名气,谁会理你。”
张云安问道,“不止这些吧。”
周天申点头,“确实,不过你既然不想凑热闹,那你就不用知道了。”
张云安关上窗户,“也罢,我正好想起来还有一些事情没做。”
周天申问道,“种子的事情?”
走到门口张云安,打开门,点头道,“毕竟我就这么一件事,尽量做得完美一些。”
周天申看着空荡的房间,思绪飘到了中州。
不知道荀夫子能不能及时给他回信。
在黄昭子庙求学的时候,荀夫子曾经给过自己一张纸条,上面标注了整个人族中一十七位读书人的所在位置,只不过过去了两年,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搬过家,所以自己在来到仙彩州之前,就给荀夫子写过了一封信,希望能够赶在自己到达中州的时候收到回信,要不然自己就只能改变一些路线,先去秘境,等什么时候收到了回信再去寻找读书人。
离开酒馆的张云安轻车熟路的走到一条巷子里,在里面左转右拐,来到一家普通人户门前,轻轻叩响房门,是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给他开的门。
见到外面的是张云安,急忙大开房门,后退一步,就要跪下。
张云安托起他的手臂,笑道,“不用这么客气,我这次就是来随便看看。”
走进院子,发现中年人正在做饭。
中年人站在一边,毕恭毕敬道,“您这次来找我,一定是有事情吧。”
张云安双手背后,“怎么,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中年人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眼前这人的本事他可是领教过的,修为境界高深莫测不说,法宝和手段更是令人捉摸不透,当下说话带了几分求饶的意味,“就当我求求你,你有什么吩咐的,直说便是,属下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张云安轻笑,“看来自从我走后,你也是看了不少的书啊,连这种话都能说的出来,你家夫人和孩子不在?”
中年人心灰意冷道,“她带着孩子回娘家了,自从你找到我那天起,我就辞掉了张家的护卫工作,只做一些零工谋生,家里的粮食早就没了,他嫌弃我没本事,就走了,还说再也不回来了。”
张云安笑问,“恨不恨我?”
中年人摇头,“当初要不是你,我们全家可能早就死了,她们娘俩不懂,但是我知道。”
张云安大笑,“我能听出来这是你的心里话。”
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钱袋子,扔到中年人脚边,说道,“这是给你的报酬,省着点,够你们一家三口花上三年的。”
张云安扬长而去。
中年人捡起钱袋子,没有立即打开,而是等到张云安的身影离开了巷子之后,匆忙出门,先将那娘俩接回来再说。
第二百六十二章 另有打算
离开了那条无名小巷,双袖自有乾坤的张云安慢步走向别处。
不得不说,虽然浮萍城被划分了五个区域,但是单论每个区域的繁华程度,还是要胜过五和国不少,只是与之对应的,浮萍城外的恶劣环境也是要比邨州更为苛刻。
出外游历的这十几年,他先后走过仙彩州,中州和崖州的试炼之地,在每个地方都至少要住上两年时间,要不是自己早早的进阶到了天境,可能最后的下场也和刚才见面的那个中年人没有什么差别,地境修为在邨州还算是可以上得了台面,哪怕是在祥云国,也能成为二流世家的供奉一类,要是放在偏远的国家,譬如五和国,那可就是一流大家的供奉,虽然没有天涯石这类的修道资源,但是钱财银两一定是不缺的,说不定还能在机缘巧合之下,收一个徒弟,也算是一身本事没有白费。可要是来到仙彩州,那也真就是凑合了。
仙彩州的势力分布大致可以分为两部分,浮萍城和城外。
前些年还好说,城外的门派斗争虽然激烈,但是没有灵力的凡人也还是可以生存下去,但是自从死灵族开始染指人族的领地之后,浮萍城外就完全落得了一个生灵涂炭的下场。
修道者能有个自保的本领,还可以去某家门派上当个教头,可要是修为境界不够,最后只会落得一个灵根被挖走的下场。
比起凡人的千刀万剐还要痛苦。
浮萍城内又分为五个区域。
每个区域都有四门和三派这种门派势力的存在,而像他们这种大门派,想要进入其中,更是难上加难,虽然宝贯门因为失去了对长愚街的掌控权,声势要下降不少,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攀附上他们,并且还不被他们瞧不起,最少也要地心境七关的修为境界,但是刚才的那个中年人,虽然原本是城外的一个门派的老大,手下将近五十人,但是真实的修为境界也就才到地火境,遇到张云安之后,虽然倒霉了一些,手下死的死,跑的跑,但是张云安还是帮助他突破了两关,半年内突破了两关,这要是放在以前,中年人可是连想都不敢想,而现在距离二人相见的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了两年时间,中年人虽然只突破了两关,现在也就只有地心境四关的修为,但是难保十年之后,他不可以突破到地心境,更甚者是地藏境,要是再多给他一些机缘,也许就能突破到天境。
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一切的想象就都是浮云。
十年前,张云安受到一位老人指点,在护送蒙程的儿子蒙如翰去中州求学的同时,为周天申沿路寻找种子,等到周天申遇到危险,那也就是这些种子开花结果的时候,现在周天申已经进阶到了天境,虽然他知道这一天早晚都要来到,但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对于现在的周天申而言,地心境以下的种子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利用价值,理应扔掉,免得浪费资源,可毕竟是自己费了很大的力气挖掘出来的,就这么浪费了,他反倒是有些于心不忍,既然对周天申没了用处,那就自己拿过来用吧。
从邨州前往崖州,途径仙彩州和中州,如果不是周天申过早的进阶到了天境,其实他还打算去飞羽州一趟。
不过周天申进阶到了天境也是好事一件,最起码那些人不会随便出手了。
仙彩州和中州,他各自找了二十个种子,现在挑挑拣拣,也就差不多共有七八个有用。
其中仙彩州这里有五个,那个中年人原本不在此列,不过看他这两年的表现和境界的提升速度,张云安觉得还算是有些用处,便打算留在自己身边自己使唤,所以才会有这次的登门拜访。中州那个只有三个,作为天首大陆上最大的一个州域,能工巧匠自是不少,但就是都是散修,相距太远不说,联系一次很不方便,所以就只专门挑选了中州的五大山的其中三座,而那些没了用处的,多是分布在西华山附近,正好可以自己拿来用。
张云安在一处街边摊贩停下,蹲下身,伸出一只手,在商品中挑挑拣拣,最后选择了一件手拿长剑的泥陶人偶和一个红色锦囊。
张云安站起身,发现街道两头的摊贩已经开始了收拾东西,便付过钱,问道,“这还没到时间,怎么都收摊子了?”
摊贩是一个年轻人,当下也开始收拾东西,顾不上抬头道,“客人不是本地人吧,你有所不知,眼下正是南北两城决斗的时候,南城有规矩,在决斗前后的三个月里,街道两边是不允许摆摊的,现在离决斗的时间也还剩下一个月的时间,所以我们每天出来卖一点东西也还算是可以,但要是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这条街道就要被清空了。”
张云安拦下要走的摊贩,“那除了这条街道,南城还有那条街可以买到你手里的这些小玩意?”
年轻人着急回家,随便指了一个方向,“枣花街和绿杏街都可以。”
张云安看着健步如飞的年轻人,轻笑道,“看来我这次出门还真是来对了。”
收起手里的红色锦囊,把玩着泥陶,张云安走向枣花街。
现在天色还早,慢一点也不碍事。
南城身为浮萍城的五大区域之一,单论区域面积,也就差不多和白龙地界一样大。
其中最著名的也就只有四条街。
脚下的这条南街,是南城最大的一条街道,街尾处就是郊外,那里就是决斗的地点,所以这些摊贩才会离开的这么早。
排名第二和第三的就是枣花街和绿杏街,分别在南街的左侧和右侧,这两条街中最出名的就是街中心贩卖的枣花馒头和绿杏酒,也因此而得名,张云安在独自一人游历仙彩州的时候,曾经买过这两样,味道很是不错。
排名老末的街道是北街,在南城的北边,因为距离北城进,所以便得了这么一个名字。
张云安曾经去过两回,那里的东西还算是不错,就是居民很少,导致于那里的气氛很是低沉。
来到枣花街的时候,正好赶上贩卖枣花馒头的店铺开屉,店小二急忙将从笼屉中拿出的馒头送到店前,贩卖给那些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客人。
张云安来到人群最后,等到前面的人都买完了枣花馒头,才慢悠悠的走到前面,最后还剩下最后两个枣花馒头。
张云安从袖子里掏出来几枚人文钱,放在店小二的手上,伸手拿起一个枣花馒头放进嘴里,慢慢吃着,说道,“没想到你们家的生意这么红火啊,这两个馒头还真是有些不够吃。”
店小二问道,“客人要是觉得这两个枣花馒头不够吃,明天可以来早一点。”
帮忙把第二个枣花馒头包起来,店小二递给张云安,张云安则是转身给了身后两个衣衫褴褛,面色蜡黄的小孩子。
小男孩把小女孩护在身后,犹豫着接过张云安递过来的馒头,然后自己撕下来一小口,剩下的全都给了身后的妹妹。
张云安问道,“你不吃啊。”
小男孩摇摇头,始终盯着张云安手里的馒头。
张云安咽下嘴里的馒头,摇了摇手中的馒头,笑道,“这个我吃过了,可不能给你吃了。”
转过身,张云安问道,“小儿,你们家还有没有什么吃食,给这两个小家伙各拿一碗来,全都算到我账上。”
店小二说道,“得嘞。”
张云安对那个小男孩说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等吃完饭,就在街尾的那颗树下等我。”
小男孩顺着张云安手指的方向看去,点点头,等到店小二端过来两碗稀粥,又另外拿来两个枣花馒头,全都交给小男孩。
张云安笑道,“你们先慢慢吃着。”
店小二拦住正要往店里走的张云安,抬头指了指上头,说道,“客人,我们掌柜有请。”
张云安抬起头,看见二楼窗户口有一女子,正在向他招手。
张云安笑道,“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方才店小二说枣花馒头每天就只卖这么一笼屉,结果转身就又拿出来两个,看来是店小二口中的掌柜的意思,才从店里又拿出两个。
张云安走在店小二后面,来到二楼,走进房间,站在门口处,拱手道,“见过师姐。”
女子转过身,笑道,“云安,好久不见了。”
张云安走到房中间,看到桌子上摆放的食物,捂着肚子道,“这还真是巧了,我正好没吃饭。”
女子伸手道,“那就坐下来吃点。”
穿着一身鹅黄色长裙的女子,是张云安曾经一同跟随荣锡祚学医的师姐,名唤张糯。
只不过这个师姐只跟在师父身后一天光阴不到,就随着自己的父亲来到了仙彩州定居,期间偶尔会回到邨州看望他们师徒一眼,但是很少会留下来做客。
今日一见,不知是偶然还是另有打算。
第二百六十三章 什么都不懂
虽然作为师姐,但是张糯并不比张云安的岁数大。
记得荣锡祚曾经提起过,张糯是庚子生辰,只比他大一两个月而已,不过既然张糯要比他早入门三天,那尊称她一声师姐也无妨。
不过一想到陈忧那个家伙也要称呼眼前的张糯为师姐,张云安心里就止不住的偷着乐。
陈忧只比张云安早一步进入荣锡祚的住所,就成了他的师兄,在这一点上,张云安其实是不太服气的,但是不得不提的一点就是,陈忧的天赋是远超于他的,所以在那些年的相处中,两人还算是相安无事。
想到陈忧,张云安便放下手里的筷子,对坐在对面的师姐问道,“师姐,陈忧师兄当上了浮萍城的城主,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张糯点头,“知道,当初他还给我写过信,打算让我去中城住几天,不过被我拒绝了。”
张云安拿起盘子里面的枣花馒头,问道,“为什么?”
张糯随手指着房间,努嘴道,“当时我好不容易把这家店经营好,哪有那个闲工夫去找他,而且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大家之间的关系其实早就已经生分了,就算是见到了也没话好说,你说对吧。”
张云安嘴里塞满了馒头,当下只顾着点头道,“确实是这样,不过我和师姐之间的关系可没有半点生分。”
张糯笑道,“先把嘴里的咽下去再说,我还想问你怎么来仙彩州了?”
张云安努力咽下嘴里的馒头,急得抓耳挠腮,还好张糯及时给他递过去一碗粥,他才算是顺着粥水把馒头给咽下去了,说道,“陪一个朋友过来看看,听说你们这里马上就要举办一场决斗比赛,所以我们就留了下来。”
张糯点头,“原来是为了这事,那这几天就不走了,住我这,把你的那位朋友也叫来,我这里空房间多的是,而且距离决斗的郊外也近,你要是想去现场看比赛也行,我正好有些人脉可以使用。”
张云安挠着头笑道,“可是我们已经找到地方住了,而且那家酒馆的掌柜也是我那位朋友的朋友,所以这件事不太好说。”
张糯说道,“这样也行,不过这几天你多来这里走动走动,我还有些话要问你。先把这些饭吃了再说。”
等到两人吃好饭,不知道张糯用了什么手段,店小二及时的来到两人所在的房间,将碗碟收拾干净。
两人喝过茶,张云安起身来到窗边向外看,那两个衣衫单薄的孩子还在街尾的柳树下等着。
张糯坐在原位,慢慢品尝一杯茶,问道,“你在担心那两个小家伙?”
张云安说道,“只是想起了我和陈忧师兄之前的日子。”
张糯突然笑道,“你和陈忧虽然算不上什么大户人家的少爷,但是比起孤儿乞丐也算是有个住处,更何况师父他老人家也是享誉一国的医师,跟在他身边总能学到些本事,这些本事也够你们吃一辈子的了吧,在这里忆苦思甜是不是不太妥当啊。”
面对师姐的嘲笑,张云安也不觉得尴尬,笑道,“师姐是在责怪我不懂得换位思考,还是心疼那两个小家伙?”
张糯撇嘴道,“你知道那两个孩子的身世吗?”
张云安轻声道,“不就是南城苏氏家的孩子,一个长子一个长女。”
张糯转过头,面容中透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你调查过他们了?”
张云安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师姐你忘了,师父曾经教过的,望闻问切。”
随后拿出那本自自己离开老槐村,就一直带在身上的药典,“主要还是师父给我的这件寸守物,里面藏着太多的信息了。”
张糯苦笑道,“没想到师父竟然把药典传给了你。”
“师父很早之前就说过,他的医术可以破例教给你,但是药典不行,传男不传女是陋习,但也是传承了很多年的习惯和文化,如果你恨他,他也只能无话可说。”
听出张糯话语中的不甘心,张云安没有安慰,而是心平气和的将事实讲了出来。
“我身为师姐,还需要你给我讲这些大道理?”张糯恼羞成怒道。
不过看其脸色和动作,也并不是特别生气。
张云安笑道,“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些话都是师父告诉我的,他说如果日后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就把这些话告诉你。”
张糯低下头,看不清表情道,“当年如果不是师父接济我们家族,恐怕我早就不是现在这副模样了,不过现在也好,经过师父的帮助,家族也算是度过了难关,父母都安好,我也是,所以我不恨师父,只是有些不明白,陈忧明显要比你更适合传承他的医术,可是师父为何偏偏把药典传给你,而让他去当浮萍城的城主?”
此话一出,张云安停下手上翻书的动作,急慌慌的问道,“师姐你说什么,陈忧当城主是师父的意思?”
“没错啊。”张糯不明白张云安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便将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给了他。
“陈忧写给我的信上特意提到了这件事,说是差不多在十年前,师父来到他自己开办的医馆,和他畅谈了一夜,谈话内容他没有细说,只是把最后的结果告诉给了我,说是师父打算让他来这里争取城主的位置,他会暗中帮助他,而把药典传给你,让你将其好好的传承下去,至于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就连他都不知道详情。”
好像是相通了什么的张云安双手撑着窗沿,才让自己勉强站好,“怎么会是这样?!”
张糯快步上前,扶好张云安,让他坐在椅子上,说道,“别多想了,师父他老人家一定有自己的理由的,你和陈忧相处这么多年,他的为人你最清楚,一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
说到最后,就连张糯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张云安摇摇头,呢喃道,“师姐,你是不会明白的。”
张糯叹了一口气,给张云安倒上一杯茶,放在他的手边,唯恐他会发生什么意外,所以寸步不离的守着他,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惊慌失措的?”
张云安端起茶杯,只喝了一口,剩下的全都洒到了衣服上。
如果他猜想的是对的,那师父还真是煞费苦心的骗了他整整十年啊。
看到师弟的狼狈模样,张糯的心里也是很揪心的,拿走张云安手里的茶杯,用手帕擦干净衣服的茶水,说道,“云安啊,是不是师父他老人家出了什么事啊?”
张云安慢慢回过神,站起身,头还有些晕眩,单手扶着茶桌,另一只手揉着太阳穴,说道,“师姐,这件事你就不用你操心了。”
慢慢走出房间。
张糯跟在后面。
身后传来呼喊,“云安,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给师姐开口,千万别太难为了自己。”
张云安举起手臂,慢慢摇晃,随即放下。
刚走两步,张云安突然转过身,说道,“师姐,那两个孩子能不能先住在你这里,改日我再来。”
张糯双手紧紧的抓着衣服下摆,点头道,“放心吧,苏老太爷和我是旧相识,我会照顾好那两个孩子的。”
可是张云安已经走下了楼,张糯还有些不放心,一跺脚,脚下升起一阵青烟,弯弯曲曲,在身后变化成一个店小二的模样。
张糯的眼眶还是红色的,但是声音已经变得非常狠厉,吩咐道,“你去跟着他,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店小二点头,单腿跪地,垂下头,身躯再一次变成了青烟,钻入木板中,跟着张云安,离开了店铺,向别处飘去。
没过多久,店小二一只手牵着一个孩子,将他们带到了张糯的面前。
张糯挥手,店小二随即变成了一阵青烟,回归到她的脚下。
张糯蹲下身子,手指捏着孩子软嫩的小脸,笑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小男孩乖巧点头,声音有些颤抖道,“记得,你是糯米大姐姐。”
小女孩一直躲在小男孩身后,怯生生的指着张糯的脚底,问道,“大姐姐,刚才那位大哥哥哪去了?”
张糯笑着伸出手,“他啊,藏起来了,走,跟我一起去找他去。”
小女孩看了一眼哥哥,直到小男孩点头,才敢伸出小手,抓着张糯的手指。
三人一起走下了楼。
张云安走出店铺之后,就一直沿着街道向前走去,等到了街尾,发现前面是一片郊外,接着再向左走去,来到绿杏街,双眼才算是多了些神采。
掏出药典,张云安的手指在上面慢慢滑动,以往师父的样貌在眼前浮现,一字一句都还记忆犹新。
尤其是陈忧临走前,将那副小时候就被师父交到他手上的画像,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那副欠揍的表情还历历在目,但是他还以为师兄不过是在寻找一个错误的答案,可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自己才是什么都不懂的那一个。
第二百六十四章 答案
还记得第一次来到老槐村的时候,张云安只是一个人魁境的小小医师。
那个时候他和陈忧一起告别了师父荣锡祚,四处游历,立志成为救济天下的医圣,当时的他也可谓是志向远大,他要让整个大陆上的所有人,无论是尘世间的凡人还是修道路途上的修道者,都知道他的名字。
而陈忧的志向就没有那么伟大,他只想在家乡天香县那里开办一家医馆,卖药治病。
不远万里的回到天香县的陈忧,凭借着高超的医术,没出两年,就开办了属于自己的医馆,妙手斋。
那时的张云安还困留在祥云国,因为盘缠用尽,而且治病救人的时候,不小心开错了药,对方差点没把他打死,为了补偿对方,不得已才在对方的手下做了一年的随从医师。而从师父那里听到了师弟的近况之后,陈忧便独自一人驾乘着一辆马车,前去祥云国,寻到了张云安。
为了证明师弟的医术没有问题,陈忧做了详密的调查,最后才发现原来是对方看中了师弟的医术,但是又不想花钱聘请,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害人的主意。
查明真相之后,陈忧便带着已然心灰意冷的张云安回到了天香县,原本打算让他跟着自己在妙手斋一起悬壶济世,但是张云安最后却不告而别,去了老槐村,在那里待了整整五年。
有一次在他进山采药的档口,遇到了一位腿部受伤的女子,出于好心的他将女子背回了家,细心的包扎好伤口,待到女子伤好之后就可以离开了,可是那位女子却明言轻说的对他表达了爱意,并且表示自己愿意和他一起留在村子里,纵使没有荣华富贵也没关系,只是好事不长久,没过两年,女子就因为中了蛇毒,丧命于山中。那一年,他也因为闯入了窟兽的领地,差点命丧,幸好被一位长胡子老人救下,并且告诉张云安,他的这条命是他救得,到了必要的时候,他可是会来索命的。
张云安当时惊慌失措,并没有太把老人的话放在心上,不过因为心爱的女子去世,加上受到了惊吓,导致于他躺在床上睡了几天,差一点就病倒了。不想让老槐村的村民知道太多他的事情,他便随便撒了一个慌,还让林间铺子的掌柜帮忙售卖可治擦伤的药膏。
只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好利索,那个老人就踏碎虚空而来,用他一生的寿命,换取了地藏境的修为,并且给你安排了一个艰难的任务。
那就是帮助周天申寻找一些未来可以为他死的死士。
在离开老槐村之前,张云安曾经找过陈忧一趟,也就是那次的见面会谈,让他加固了自己继续住在老槐村的想法。
陈忧告诉他,二人少年时,师父曾经送给他们每人一样东西,张云安当时选择的是一套银针,而陈忧则是拿走了师父的一幅山水画。
经过长年的参悟,陈忧终于明白了师父那年晚上所说之话的具体意义,并打算代替师父将其传承下去。
为了自己的师父,也为了师弟,更是为了自己,陈忧决定将那幅山水画转赠给张云安保管,并且承诺他,未来一定将山水画拿走。
只是过去了这么多年,陈忧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好不容易见到了,却发现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张云安通过和范进轶的联系,以及和周天申的相处,也算是大致明白了周天申于天首大陆的意义,所以他才会不遗余力的帮助他。
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而关于师父的事情,张云安始终是一知半解,就连师兄当年为何会突然消失,消失之后为何一直对他们置之不理的师父会接手他的医馆他,而在陈忧离开不久只是,自己同样是离开了邨州,而师父为何选择放弃了妙手斋,而是来到自己的三阳医馆,这些事情对于当时的张云安,都是未解之谜,而他也没有任何想要细细追究的打算。
可是今天,张云安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所有真相。
张糯师姐也许只知道陈忧当上浮萍城的城主,是受到了师父的委托,但却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让陈忧当上浮萍城的城主。
而随着将往事拼凑和打磨,张云安突然相通了。
可就在他打算说出事情真相的时候。
灵根中突然出现了一张符箓。
金黄色符纸上面没有任何的符文,甚至于连符咒都没有,就只是在正中间有一条红线,红线隐隐发光,撒发出一股淡淡的微热。
让他丹田中的那座巴掌大小的丹田小天地瞬间受到了禁锢,灵力运转出现障碍,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不过等到走出店铺,来到眼前这条街道上,符箓再次消失。
他的神智也重新恢复。
张云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扭过头,看向那家店铺的背面,视线之内,不是那座高楼,也不是天空白云,而是白云之上,正在垂钓的长胡子老人范进轶。
摇摇头,张云安对着大概的方向,伸出了一根中指。
正对着自己的街道上同样是空空如也,有些店铺还在开业,但是除了自家的店小二在探头探脑的注视着街尾的张云安,再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重新整理好心情,满脸笑容的张云安向街道上走去。
无论自己的猜测是真还是假,都已经引起了那位老人的主意。
这就已经足够了。
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就是继续造访自己挖掘出来的那些种子,就算是以后没什么大用处,但是打听情报这种小事,总归是可以做的。
只要自己不嫌麻烦,不嫌累,总能有所收获。
绿杏街最出名的,当属街中心的那家只卖绿杏酒的酒馆。
酒馆的主人也是因为读书人,只不过他这个读书人的名号是南城城主封的,与修道路途中的读书人完全是两码事。
浮萍城自从分成了五个区域,格局就开始发生了改变。
除了中城的城主府,其余四个区域也是有着各自的城主的。
只不过这四位城主没有中城城主那么大的权力,一般都是由各个一流大家和门派推举出来,执行简单的召集之令,而且没有城主府,只是在一处空闲的宅子里面举办选举大会,每三年换举一次,虽然权力不大,但是城主在任期间,也是有一些特权的,而且每年都可以抽出时间去中城领取奖励。
不多,也就是五块下品上等天涯石。
三年也就是十五块天涯石。
要是能够拥有这十五块天涯石,足以让一些家族培养起来一名地境修道者。
虽然先前说过,地境修道者在仙彩州也只是凑合,但并不代表就不值钱。
十五块天涯石中蕴含的灵力,足够让一个地藏境境界的修道者,连破四关,要是将这些天涯石交给一位地藏境巅峰的修道者,那么他进阶天境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
所以城主这个职位虽然费力不讨好,但还是有很多家族来争抢的。
而想要成为城主,除了自己的修为境界达到地藏境之外,还需要家族实力为一流大家,门派势力为千里。
也就是说门派所能管辖的领地大小为千余里。
这种门派在城外,大当家几乎都已经是天境了,并不常见。
而在格局分布不似从前的浮萍城,更是不多。
据张云安所知,南城这里,也就只有三家门派才有这种实力。
而且这种实力的门派,其实他是没有多大机会染指的。
除非暴露他天境的修为。
但是现在的他并不想在仙彩州出名,他真正想要的还是西华山,那里的冯家和南家可是能够和黄昭子庙这种巨大门派谈买卖的家族,而他们所谈交易正是如今有价无市的天涯石。
其实在中州,尤其是中州中部,天涯石并不是那么稀有。
不过要是他能够成为这两家其中一家的供奉,那么自己将会拿到何等数目的天涯石,有了这笔天涯石,就算是他此生无望神境,那么进阶到天威境也是可以的。
要是再加上药典中的众多宝物,和他师父遗留给他的天涯石,天势境也是可以争一争的。
张云安没来由的开始羡慕起周天申那个命好的家伙了。
要是自己身边也能有这么多愿意付出生命的存在,自己恐怕早就是神境了。
酆小都的死,应该也和他有关。
听说神境的修道者可以将自己的修为境界过渡给其他修道者。
也许酆小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死的那么蹊跷。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周天申的境界提升的那么快了。
没走两步,张云安突然停下脚步,他想起在难过山发生的一幕。
对比起前两年五和国昆仑山上发生的事情。
张云安隐隐约约相通了什么。
从天而降的通天光柱,蕴含着巨大的气运,光柱中的人影,以及师父曾经说过自己是一个被囚禁的人,而陈忧师兄要代替师父将其传承下去。
张云安无声发笑,“原来这一切早就有答案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南城苏家
想通了一切之后,张云安的心里没有被欺骗的痛苦和不甘,只有无比的畅快和自在,就好像打通了身体某处的关节,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从药典中拿出一把白玉扇子,扇骨上刻着两句诗,先前张云安刚刚得到扇子的时候,还不太明白这两句诗的意思,可如今看来,却是十分的应景。
其中一句是走南闯北行脚力,第二句是识人话语用半力。
手指摩擦着扇骨,张云安一身白衣,长发垂悬在身后,药典被他施法变化成了巴掌大小,垂挂在腰上,慢步走向街中心的那家酒馆。
酒馆算是这条街上最高的楼房,共有五层,门口摆放着两座石狮子,石狮子后面又分别藏匿着两个装满脏水的水桶,匾额上写着绿杏酒馆。
张云安还是第一次见街道和酒馆用同一个名字。
迈进绿杏酒馆的大门,迎面便跑来一个肩膀上放着一块白毛巾的店小二。
店小二穿着一身绿色长衫,袖子挽起,为了方便走动,长袍下面也挽出了一个疙瘩,被他塞进腰里,衣着简单,但是也正好映衬着绿杏酒的绿字。
也算是一种取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马上就要举办决斗的原因,酒馆里的客人并不多。
一共也就只有三桌。
店小二见张云安只有一个人,也没问他是住店还是打尖,麻溜儿的擦干净桌子,便先让他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
在南城,只要是售卖绿杏酒的酒馆,从来都是先给客人倒上一碗酒,等到客人当面喝完了,再去问是住店还是打尖。
这也算是南城的一种规矩,更是对绿杏酒的一种自信。
店小二从柜台边的酒缸里面舀出一碗酒,慢慢走来,将酒轻轻的放在桌面上。
酒水表面平稳,不因店小二的动作而掀起任何风浪。
店小二伸手斜指着桌子上的酒碗,微笑道,“客人先用。”
张云安放下手中折扇,用三根手指端起酒碗,先放在鼻子下面闻一闻,确实有一股淡淡的杏子味,然后小口喝着,一饮而尽。
放下酒碗,张云安不由得发出一声惬意的呻吟。
店小二笑问道,“客人是打尖还是住店?”
张云安拿起手边白玉扇,轻轻敲击桌子,说道,“麻烦把你们掌柜的叫过来。”
店小二说道,“客官稍等。”
不消片刻,身穿绿色大袍子的中年人从后院走出来,在店小二的指引下,径直来到张云安身边。
“去,把我后院的酒和小菜都拿过来。”中年人吩咐店小二道。
店小二端走桌子上的酒碗,去到后院,端出来一个托盘。
托盘上放着一壶酒,两盘子小菜,两双筷子。
“忙你的去吧。”
等到店小二放下托盘,把里面的酒菜全都转移到桌子上,中年人便让他退下了。
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中年人呵出一口热气,轻声道,“你怎么有空来这里,还是挑这么一个时间。”
张云安笑道,“闲着没事,随便逛逛,顺便看看你们有没有忘了我交给你们的事情。”
倒好两碗酒,放在两人的手边,中年人呵呵笑道,“瞧你说的什么话,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恩人吩咐的事情,我又怎么可能会忘。”
张云安看着碗里的酒水,倒映出他的脸,问道,“这酒里没毒吧?”
中年人摆手道,“怎么可能会有毒呢。”
唯恐张云安不相信,中年人端起酒碗,喝下一大口,咽下,张大嘴巴,指着自己的喉咙,说道,“我可喝了这么一大口,要是有毒,那我就先死在你前面。”
张云安笑道,“开个玩笑。”
这家酒馆的掌柜名叫朱善,也是张云安挖掘出来的种子之一,地藏境的修为,是张云安挑拣出来后,对周天申有用的其中一个。
当年张云安游历仙彩州的时候,曾经无意间救下了朱善,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是地藏境了,还是城外一个管着手下几百人的门派老大。
只可惜被小人背叛,偌大的一个门派,有的投诚到了其他门派,最后活下来的就只剩下他和现如今在店里忙活的店小二,那个时候他表示张云安救下了他,这条命就是张云安的,只要张云安有任何需要,想要拿走他的命,他绝不后退半步。
最后张云安让他来到了这里,托人成为了这家酒馆的店小二,那时酒馆的掌柜还是一个坡脚老人。
没想到才几年没见,他就荣升成了掌柜。
上次来到仙彩州,不知道朱善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张云安问道,“你怎么成了这家店的掌柜?”
朱善回忆道,“当时老掌柜突然感染了风寒,把我叫到床前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一口气,他说把这家店交给我,他放心,然后便撒手人寰了。从此我便成了这家酒馆的掌柜,那个到死都没离开我的兄弟,我原本打算给他开一家小店铺,然后攒钱娶一个媳妇,我这辈子是没希望子孙满堂了,我不想让他也这样,可是他死活不愿意离开我身边,所以就一直留在了这里。”
“还真是一个感人的故事,先不讨论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不过做生意,你倒是很有一套。”张云安指着酒馆里面的另外三桌客人说道。
朱善目不斜视,夹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慢慢嚼着,说道,“恩人有话可以直说。”
“有意思。”
张云安说道,“我好久没来这里了,你给我说说决斗的事情,挑我不知道的说。”
朱善皱眉问道,“恩人有什么不知道的?”
张云安喝下一口酒,说道,“参加决斗的都有哪些势力,他们的实力如何?此外再给我讲讲南城苏氏一族的事情。”
朱善喝下一口酒润润嗓子,“恩人想要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啊。那我就一件一件的给你细说。”
“参加南北城决斗的势力都是两城的一流大家和领地千余里的门派,而参加决斗的多是这些家族和门派的年轻一辈,所以只看这些年轻人的实力,就可以大致评判出所在家族或者门派的实力。”
“据我所知,南城这次参加决斗的共有六家。分别是何家,秦家,水家三个一流大家,而门派势力则是火龙门,蝎子谷和流水宗。”
“先说何家,算的上是南城一流大家中的大家族,家族中强者如云,客卿供奉数不胜数,其中还有一个实力排名,前十的客卿都是地藏境以上的修为,更有一个天坎境八关的强者,其中何家老祖也是一个天坎境七关的修道者,只比那位客卿差上一线,而家族子嗣中也多是修道者,其中何家老祖的长孙算是最有天赋的一个,年纪轻轻的就进阶到了天境,虽然自那以后,修为进阶就一直停步不前,但是现在也就四十来岁,未来要是有诸如天涯石这样的资源,还是有很大希望进阶天势境的。这次他们家族参加决斗的是何家老族长子的儿子,名叫何由,现在只有十五岁,却已经是人魁境巅峰的修道者了,虽然比起他当年的父亲何章还差一些,但也是天赋异禀之辈啊。”
“第二个要说的就是流水宗,这是一个专修剑道的宗门,门内只有不下百余名门人,其中地境修为的有四十人,地藏境修为的有十人,而天境修为的修道者有四人,分别是宗主流水仙云山,副宗主流水君云墨,大长老云和,二长老云甾,他们的修为境界都要在天坎境五关之上,尤其是他们的宗主流水仙云山,传闻已经进阶到了天势境,使得一手流水剑法,剑气如流水,婉转凛然,浑然天成。而余下的五十几名弟子,多是人境,这次要参加决斗的就是人境的云南山,是云山的关门弟子,只有十岁,就已经是人魁境巅峰的修道者,杀力甚至还要超过何由。流水宗自建立宗门以来,已经过了五百余年的光阴,按照每百年更换一次宗主的规矩,云山是第五位宗主,从流水宗走出去的强者何止千人,他们大多数都会去游历大陆,不知道恩人有没有听说过中州的剑山,那里是中州剑修的发源地,历史上但凡是在中州成名的剑修,几乎都出自那里,那里有一种磨剑石头,唤名起剑,只有修为达到天境的剑修,才可以获得一块石头,用来磨砺自己的剑刃。流水宗出走的门人,大多数都会回到南城,在流水宗的领地上开办宗门,招收学剑弟子,而留在剑山的那些人,无不是剑道天才,但也只有少数人才可以走上剑山,拜入宗门建立在剑山山巅上的剑山宗。”
一时间说了这么多,累的朱善是口干舌燥的,喝下一大口酒水,正准备继续说,却被张云安伸手按住,“说了这么多,我也算是大致了解了你们南城的实力,剩下的那些家族门派,咱们过些时日再讲,你现在先告诉我南城苏家的事情,以及他们现在的情况,顺便给我把这个酒壶装满。”
说罢,张云安拿出怀里的青色酒壶,放在桌子上。
第二百六十六章 走街串巷
朱善起身,拿起酒壶,走到后院,倒满了自己亲手酿造的绿杏酒。
回到座位上,将酒壶放在张云安手边,说道,“这是我亲自酿造的绿杏酒,恩人尝尝。”
张云安将酒壶挂在腰上,起身打算离开,说道,“我还有些急事,就先告辞了,等到决斗结束了,我再来找你。”
“那我送送恩人。”朱善将张云安送到大门口,直到再也看不到身影。
朱善走回到柜台后面,开始低头算账。
现在酒馆里面也还有三桌客人。
一桌有七个人,都是身穿白衣,佩戴长剑者,为首之人是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独自坐在一起长凳子上,长发被一根红绳简单的绑缚起来,悬垂在脑后,旁边树立着自己的佩剑,雪白剑鞘上镶嵌着一十一颗红色圆珠,其内部都有一条白色肉纹。
中年人端起手边的酒碗,慢慢喝了一口,放下后,碗口处竟然结了一层白霜。
另外六人都在默默的喝酒吃菜,其中一位名叫云雾的年轻人是他的大弟子,亦是其余五人的大师兄,此时见师父愁云满面,便放下了酒碗和筷子,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外,轻声问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回宗门。”
中年人摇摇头,手背掩着嘴,轻轻咳嗽两声,满脸暮色,“眼看着决斗就要开始,每个参加决斗的家族或者门派都需要挑选出三名人选,现在宗门里出一个,小梦师姐那里出一个,按照辈分顺序,剩下的人选理应落在我头上,可是现在我身上的冰寒复发,已经一年不曾教给你们剑术,要是不能在你们几人中挑选出来一个人选,我看这宗门还是不回的好。”
中年人名叫云冰,是五十多年前加入的流水宗,花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农家小子,转身一变,成为了一位可以御剑飞行的剑仙人物,此后的三十年便一直在外游历,还去了一趟中州的剑山,可惜败北,无缘进入山巅剑山宗,便回到南城,建立了现如今的流水宗分宗,冰寒谷。
诚如云冰所言,今年的决斗轮到了流水宗,按照辈分顺序,他们冰寒谷也要出一人,自己的大弟子已经进阶到了地境,无法参加决斗,而剩下的五名弟子都在这里,除了二弟子是人魁境九关的修为之外,其余四人都才进阶到人魁境,完全不可能是那些人的对手,可二弟子前几日感染了冰寒,虽不至于害了性命,但是此时也无法再运用灵力,否则冰寒侵入丹田,将会导致当场毙命。现在就还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要是再找不出合适的人选,他们就真的没有脸面走进流水宗了。
云雾身为大弟子,应当给师父排忧解难,只是二师弟身上的冰寒与师父同出一脉,皆由手中佩剑所致,要是舍了佩剑,倒也可以在一个月之内痊愈,只是这冰寒不是寻常物,虽然会侵入人体,致人生病,但也是非常珍贵的修道资源,如果能够将其驾驭,完全就是多了一种攻击手段,且冰寒中蕴含的灵力也会帮助修道者破关。
当年师父就是凭借着佩剑中的冰寒,一举进阶到了天境。
这些年,云冰也想方设法的找到了一些和他所带佩剑相同的炼器材料,给他们每人都铸造了一把,也希望他们能够凭借着冰寒,早日破关,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二师弟,再也没有其他人有此机遇,要是在这个时候提出给二师弟替换佩剑,恐怕师父会第一个不答应。
可有些话不得不说。
“师父...”
“师父,我可以上场。”正待云雾准备提出自己的意见的时候,云祭突然开口,“我可以上场,只要我能将时间控制到一炷香之内,就不会受到冰寒的影响。”
话音未落,云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声响不大,但是在场众人的丹田中,好似响起洪钟般的声音,令众人不得不抬头看向他。
除了大弟子和二弟子,其余四位弟子都是从中州近五年招收的,其中不乏大家族的子弟,修道天赋本就不一般,加上自己独有的冰寒修习,现在的修为境界已经远超常人了,只是这点修为境界在决斗面前,也是完全不够看的。如果不是自己突然冰寒入体,调养了一年,这些弟子的修为境界也应该会更上一层楼才是。
云冰拒绝道,“不行,冰寒一事不容小觑,你要是敢贸然行事,一定会伤及根本,决斗一事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你以为那些家族子弟就没有迎敌手段,我已经打听过了,那些家族子弟如今都是地藏境巅峰,比你的修为境界要高上一关,更何况你还有冰寒在身,绝不能冒险。”
云祭急道,“那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灰溜溜的回到冰寒谷?”
云冰摆手,让他稍安勿躁,咳嗽两声,喝下两口酒,暂且压下了体内冰寒,“除非有办法能够压制你身上的冰寒,只要将一炷香的时间,延长到半个时辰,也就还有转机。”
这时,朱善从柜台后面走出来,面朝云冰,弓身行礼,“云冰前辈。”
云冰点头道,“朱掌柜,让你见笑了。”
刚才的话,云冰并没有刻意隐瞒声音,不止是朱善,想那另外几桌客人也都听到了流水宗现在的近况。
云冰每次回到宗门,都会来到这家酒馆喝酒,早年就和老掌柜认识,现在的朱善也算是见过几次面。
就是那另外两桌客人不太好对付,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跟脚,难免他们会耍出什么心眼。
朱善笑道,“云冰前辈客气了,方才我听到说,你们有一位弟子受了冰寒,我可听说冰寒入体,对修道者的灵根伤害极大。我倒是认识一位医师,也许他有办法。”
云冰抬起一根手指,慢慢敲击桌沿,问道,“朱掌柜说的那位医师,该不会就是之前离开酒馆的那位朋友吧。”
朱善说道,“正是。”
云冰沉思道,“如果他能够救治我徒弟身上的冰寒,我冰寒谷定有重谢,只是不知道如何寻得你那位朋友。”
朱善站直身子,笑道,“前辈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云冰点头,“那这件事就有劳朱掌柜了,改日必有重谢。”
朱善行礼,起身离开。
在南城待了这么几年,想要找一个人,朱善自信还是能做到的。
至于冰寒谷,恐怕南城没有人会不知道宗门所在的位置。
喝完碗里的酒,云冰带着自己的弟子离开了酒馆。
朱善让店小二收拾干净,回到柜台后面,低下头,撇了一眼剩下的两桌客人。
剩下两桌客人中,其中的一桌只有一个人,穿着一身布衣,身上背着斗笠,脚上踩着一双草鞋,手边放着一把大刀,刀柄处已经生锈,现在就只用一层红布包裹着,桌子和地上都已经堆放了很多的空酒坛子,粗略数过,差不多也要有十几个坛子,可是看他那架势,明摆着还要喝。
喊来店小二,再给他拿来两坛酒。
店小二匆匆忙忙的收拾好冰寒谷留下的残局,跑到后厨,颤颤巍巍的提来两坛子酒,眼看着体力不济就要摔倒,朱善眼疾手快的扶好店小二的肩膀,让他能够安稳的将坛子放在地上。
朱善挥挥手,“你先下去休息休息。”
跟随朱善很多年的店小二,之前也是一个修道者,只不过那夜朱善被背叛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站在了他面前,替他挡了一剑,从此以后便留下了病症,修为境界全毁,不过人魁境的修道者可以活到二百二十岁,虽然境界被毁之后,寿命也会有所减少,但是活到一百五十岁还是没问题的,这是那位张姓恩人亲口承诺的。
朱善相信那位恩人。
店小二满怀歉意道,“大哥,我就先回去了。”
朱善看了一眼天色,“行,现在的客人不多,你可以在家多休息几天,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店小二笑着走回到了后厨。
朱善将酒坛子放在那人脚边,说道,“刘老伯,你每个月只喝一次酒,每一次都不少于十五坛子,在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刘老伯笑道,“掌柜的,没办法,谁让你家的酒那么好喝呢。你放心吧,老头子我的身体,还硬朗着呢。”
朱善站在那里,眼看着刘老伯将最后一坛酒喝下肚,问道,“您打算回去了?”
刘老伯拍拍肚子,笑道,“喝酒吃肉睡觉,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回见了朱掌柜,照常记账。”
朱善将刘老伯送到门口,还没等走到柜台后面,就听见最后一桌客人喊他的名字,“朱掌柜,不知道你能不能把你的那位朋友同样介绍给我认识?”
朱善来到那桌客人身边,拱手笑道,“魏老,你身边也有人感染了冰寒?”
魏东宪魏老,是火龙门的头等客卿,今天陪他一起出来喝酒的,分别有自己的大弟子魏羡,二弟子魏娟,火龙门的副门主金火山,以及参加此次决斗的火藐。
每一个参加决斗的家族或者门派,可以派出三名选手。
火藐是火龙门门主的小儿子,今年正好十六岁,卡在决斗的最高年龄上,如今的修为是人魁境,听闻火藐早就已经可以随时进阶地境,但是为了今年的决斗,而一直隐忍不发,想来对这次决斗的冠军也是势在必得。
每一次决斗的冠军,都会得到一笔奖励,也许是天涯石,也许法宝,总之价值不菲。
魏东宪皮笑肉不笑道,“怎么,只许他冰寒谷有冰寒,就不许我火龙门有?朱掌柜,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朱善惶恐道,“魏老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自是不敢这么做,只要火龙门有任何需要,我朱善定当竭尽全力。”
魏东宪点头道,“有你这句话就行。”
朱善问道,“魏老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魏老头也不抬的问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要急着关门?”
朱善满脸尴尬道,“这是城主的意思,我也没办法。”
“既然是城主的命令,那我们就不让朱掌柜为难,魏羡,带上酒,我们走。”
大弟子魏羡拿起桌子上还留有绿杏酒的坛子,在前面开路,一行五人,离开了绿杏酒馆。
朱善等到酒馆彻底没人了,才关上大门,来到后院。
街道上,魏羡抱着酒坛子,向身边的师父问道,“师父,咱们真就这么走了,距离城主规定的时间,可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南城的城主是李氏家主李朝,李氏家族是南城最大的一流大家,李朝本身也是一位天境强者,所以他坐上城主这个位子,城中并无人异议。
魏东宪笑道,“既然人家有急事,我们又何必阻拦呢。”
一行人走到绿杏街街头,遇见正在那里等人的冰寒谷一行人。
以魏东宪为首的火龙门停了下来,正好与云冰对视,笑问道,“怎么着啊云老弟,打算在这里给你那个一直念念不忘的小梦师姐报仇,人少了一点吧。”
听到魏东宪的挑衅,云祭恨不得现在就祭出自己的佩剑,将他一剑挑了了事。
“云祭,退下。”
云冰出声,云雾连忙拖拽着将云祭手中的佩剑抢了过来,还让剩下的师弟牢牢看住他,以防他再做出什么冲动之举。
见到云冰表了态,魏东宪也让自己的徒弟魏娟受了佩刀,呵呵笑道,“怎么着啊云老弟,给个痛快话,这样看着就到李朝老哥规定好的时间了,要是贻误了时辰,咱们可都是吃不来兜着走啊。”
云冰用手背掩嘴,连连咳嗽,好不容易才喘口气,面无表情道,“魏东宪,小梦师姐的仇,等到决斗结束,我会亲自找你算账。”
他看向始终沉默寡言的红发少年,“你就是火藐吧,这是我弟子云祭,你们二人都是今年参加决斗的,到时候,还需要你多多担待他。”
“师父!”云祭喊出声。
在他心里,师父从来都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剑仙,从来没有像如今这么狼狈过,可是今天为了自己,竟然向一个小辈说出这种话,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
因为冰寒入体,身体本就变得孱弱的云祭,此时只觉得毒火攻心,吐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云雾连忙抱起弟子,双目赤红的看向自己的师父,“师父,师弟他...”
云冰摆摆手,蹲下身,双指放在云祭的额头上,丝丝灵力传导进他的丹田中,帮助他压覆体内冰寒。
“放心吧,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时冰寒侵入了丹田,调养几天就好了。”
得知师弟并无大碍,云雾便松了一口大气,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呢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在云冰招收的这六名徒弟当中,云祭的天赋最好,而云雾与云祭的关系也是最好。
面对冰寒谷的师生情谊,火龙门并没有选择冷眼旁观。
尤其是魏东宪,他正想着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一举重创云冰,纵使云冰有宗师级别的剑术,但是现在的他正急着给自己的徒弟疗伤,很难顾及到自己,只要自己能够在此时出手,打中他的要害,即使不能取他性命,但也能让他身受重伤,再加上体内冰寒作祟,恐怕云冰的修为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一想到最后是这样的后果,魏东宪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动手了。
就在这时,突生变故。
火藐是火龙门门主的儿子,从小就不爱与人交谈,此时却站了出来,面对正在给自己徒弟疗伤的云冰,拱手行礼,声音略带沙哑,“云冰前辈,还请你放心。”
魏东宪只能收手。
此次不成,还有下次。
千万不能在火藐面前露出马脚。
云冰点头,“有劳火藐少主了。”
魏东宪带人离开绿杏街。
火藐紧随其后。
不多时,云祭醒了过来。
云冰起身说道,“你现在千万不可再如今天这样,否则冰寒侵入你的丹田,你的一身修为就算是完了。”
云雾请求道,“师父,难道真就没有办法了吗?”
云冰摇头,“现在就只能寄希望于朱掌柜了。”
冰寒谷一行人,也离开了绿杏街。
魏东宪等人减缓速度,与火藐并肩齐行,笑道,“少门主,云冰为人正直,一身胆气,令人钦佩,但是他的那位二弟子云祭却是一个心高气傲之辈,只怕到时候少门主有心帮他,他却不领你的情,岂不是浪费了您的一片好意。”
火藐仍旧是少言少语,“魏老放心,我有分寸。”
众人回到了火龙门。
绿杏酒馆后院
朱善给张云安倒上一碗酒,笑问道,“原来恩人没走,可是在后院等我?”
张云安笑道,“确实是有事找你,你和那几桌客人认识?”
朱善说道,“确实老旧相识。”
张云安问道,“哦,怎么个老旧法?”
朱善喝上一大口酒,娓娓道来,“那位咳嗽的中年剑仙,是冰寒谷的谷主云冰,当年也是流水宗的年轻一辈,剑道天赋仅此当年的少年宗主,风光的很,只是在中州剑山碰了壁,没有得到剑山宗的认可,在大陆上兜兜转转的,最后就又回到了南城,在这里建立了自己的宗门,隶属于流水宗。听他说起,今年的决斗,他们冰寒谷也要挑出一人参加,只不过被他相中的那位徒弟和他一样,感染了冰寒,无法使用灵力,于是我就把恩人介绍给了他,我想他们不日就要登门拜访,还请恩人呢个够给个面子,帮他们诊治一二。”
静等张云安开口。
张云安点点头,“你先继续说。”
朱善点头,“好嘞,那个刘老伯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听说年轻的时候,当过苏家供奉,直到前几年才离开苏家,四海为家,只不过每个月都会回到南城,喝上几口我这里的绿杏酒。我曾经听老掌柜说起过,刘老伯与苏家老家主是旧相识,两人当年也算是快意恩仇,只不过自从苏家老家主接管苏家之后,就一直在忙于打理家族事务,很少再有从前的意气风发,为了和自己的老友待在一起,刘老伯也收起了兵器,当了一名苏家供奉。不过就在前几年,苏家老家主病逝了,家主之位传给了他那不学无术的大儿子,而不是一直跟在老家主身后勤恳学习的小儿子,自那以后刘老伯也就不再关心苏家的事情。而真正让刘老伯离开的原因还远非如此,而是老家主的小儿子发现了传位的真相。原来是他的大哥为了当上苏家的家主,故意杀害了自己的父亲,而且还伪造了遗书,将家主上原本写着他的名字给划了去。原本他打算向城主告发此事,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没想到被自己的大哥贼喊捉贼,陷害他才是杀害老家主的凶手,百口莫辩的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上吊明志了。也就是这件事,直接导致了苏家的灭亡,也让刘老伯离开了苏家。”
张云安皱眉问道,“照你这么一说,那苏家的人都去哪了?”
朱善叹气道,“苏家原本是一个大家族,子嗣众多,老家主也只是把大儿子和小儿子留在了身边,其他人都前往浮萍城的其他州域,我记得还有一个三儿子还把生意做到了中州,南城的苏家灭亡之后,很多族人都去投靠了老家主的其他儿子,就只有他的大儿子在家族灭亡的前一天,跳了河,说是受不了刺激,担心那些债主找上门,便一走了之。”
张云安问道,“债主,难不成苏家灭亡是因为现在的家主欠了钱还不上?然后把苏家典当了?”
朱善呵呵笑道,“恩人正是慧眼识珠啊,一句话就点到了要害,我敬你一杯。”
张云安端起酒碗,和朱善碰杯,简单的喝了一口。
朱善放下酒碗说道,“老家主的大儿子嗜赌如命,且不善管理,自他家小弟死了之后,苏家就一直入不敷出,时间一久,就破了产,为了换取赌资,他便将苏家宅子典当给了当铺,本想着挣了钱,再把宅子赎回来,没想到,一上了赌桌,就杀红了眼,被人坑了不说,还把命给搭了进去。”
张云安问道,“那苏家的两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朱善垂头丧气道,“唉,那两个孩子才是真的命苦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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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决斗前夜
之前说了那么一大段,朱善是累的口干舌燥,连口酒都没顾得喝。
当下张云安眼疾手快的给他倒了一碗酒,让他慢慢喝下。
可是正说到兴起的朱善,反倒有些不情愿的喝下绿杏酒,放下酒碗,用袖子狠狠的擦去嘴角的酒渍,正打算好好说说苏家流儿的可怜事。
没曾想张云安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太阳都快下山了,关于那两个流落在枣花街的苏家孩子的事情,你就长话短说,把他们在苏家的身份地位大致的给我说上一说就行,对了,顺便把苏家小儿子埋葬的位置告诉我。”
朱善不解道,“恩人知道这些东西,打算做什么?”
张云安微笑道,“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事情了。”
朱善点头,“好嘞,那我就一个一个说。”
“苏家的小儿子名叫苏志生,是南城有名的才子,在跟随老家主之前,曾经有一儿一女,分别取名为苏传和苏梅,两人相差不到三岁。而苏志生和自己的妻子李氏之间也是相差不到三岁,没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会和夫妻二人之间发生如此巧合的事情,因此苏志生便有意栽培自己的儿子,打算让他而自己一样,成为一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而李氏则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和自己一样,知书达理,长大后与自己心爱的人为伴,相夫教子。如果不是苏志生的大哥太过无用,而其他兄弟又不在身边,苏家断不会变成今天这样。至于其他关于苏志生那两个孩子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因为当苏家灭亡的时候,那两个孩子也才不过五六岁,根本就没有人会注意道。”
张云安细细琢磨朱善说的话,问道,“那苏家灭亡多久了?”
“大概也要有四五年了吧。”朱善不确定道。
“你也知道我来到南城也就才不到五年,我刚才说的这些也都是听老掌柜从前告诉给我的。”
朱善害怕张云安不相信,便又解释了一遍。
张云安笑道,“没关系,事情真伪我自然会去调查,你再给我说说苏志生和他大哥埋葬的位置。”
朱善回忆道,“苏志生的坟墓应该不难找,就在苏家老宅子后面的荒地里,我记得那是他们苏家的祖坟,但凡是对苏家做过大贡献的人,死后都会埋在那里,彼时苏志生刚死,苏家还没有灭亡,葬礼还算是隆重。不过苏志生的大哥苏囊死的时候,苏家宅子已经典当给了南城的两大当铺,其他人也都很厌恶他,所以根本就没人愿意管他的死活,恩人要是想知道苏囊的坟墓位置,就只能去李家了。李家家主是南城现今的城主,南城所有居民的信息都可以在他那里找到。”
张云安问道,“你方才说苏志生被苏囊陷害,成了杀害苏老家主的替罪羊,那苏囊又为何会大操大办苏志生的葬礼,杀害父母亲的凶手在世俗人的眼里难道不是死后无坟的局面吗?”
朱善笑道,“那还能有什么原因,怕鬼呗,还不是怕他那个修道的弟弟,变成恶鬼来找他。恩人有所不知,在苏志生的葬礼上,可是出现了道家的身影。”
张云安问道,“道家,他们敢来仙彩州?”
朱善反问道,“那有什么不敢的,现在人族和死灵族之间的关系微妙,中间又有飞彩州的精灵族搅合,这种时候可不就是那些牛马蛇神趁机为非作歹的时候。”
张云安轻笑,“这样一来,事情就说的通了。”
朱善见张云安笑得很诡异,便忘了张云安之前让他少打听,问道,“我问一句不该问的,恩人,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张云安微笑,“山人自有妙计,这你就不用管了。”
“行了,时候不早了,我真该走了。”
在南北两城决斗的这一个月,南城对距离决斗地点最近的几天街道,实施了宵禁。
眼看着天色渐暗,要是再不回到客栈,张云安就只能住在绿杏酒馆了。
张云安运转天境神通,使出了地境法术,缩地成寸,很快便返回到了最开始下榻的那家客栈。
朱善确定张云安这次真的离开了以后,也关闭酒馆大门,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客栈房间中
周天申站在窗边,若有所思。
张云安把从绿杏酒馆带来的两壶绿杏酒放在了桌子上,问道,“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通了没有,要不要我指点指点你?”
周天申转过身,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事出蹊跷,背后有鬼的琐事,你要是想管我不拦着,但是可别把我拉下水。”
张云安躺在床上,脑袋枕着胳膊,问道,“你之前不还打算参加决斗,怎么才过了一天不到,就想着离开这里了?”
打开酒壶,一股淡薄的绿杏味道传来,周天申摇晃酒壶,轻笑道,“你猜啊。”
张云安翻了一个身,嘟囔道,“我可不猜,说好了,过些天陪我去苏家老宅看看。”
周天申放下酒壶,走到床边,一把拉起张云安,将他往外轰,“你又不是没有自己的房间,回你床上睡去。”
张云安在门口站直,揉着惺忪的眼睛,问道,“我哪有自己的房间。”
周天申叹气道,“今天客栈走了一位客人,正好你去睡他的房间。”
“在哪啊?”张云安打着哈气问道。
周天申拉开门,指着外面,说道,“最后面那一间,快去,我都把你的东西放在那了。”
张云安走出房间,不忘提醒周天申,“说好了,陪我去调查苏家的事情。”
周天申关上房门,呢喃道,“真是喜欢给人添麻烦。”
夜已深,很多居民都已经入睡,但也有一些大家族,府邸中始终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何家宅邸
何家是今年南城参加决斗的家族之一。
虽然何家老祖何培源早就已经过了百岁,且膝下子孙成群,但还担任着何家家主的位置。
他有六个儿女,如今都已成家,其中有修道天资,且已经修道有成的分别是他的大儿子何健,大女儿何花,三儿子何渠,小儿子何申。
其中大儿子在几年前进阶到了天坎境,这几年修为境界一直停步不前,始终在天坎境二关,他的女儿如今也是地藏境巅峰,虽然没有大哥资质高,但是对于一个女儿家来说,已经是足够了。
剩下的两个儿子,何渠如今也进阶到了天境,而且丹田小天地要比何健更加稳固,未来的成就一定不低,小儿子何申就有些差强人意了,现在也才地藏境,不过他的年龄是这几个兄弟中最小的一个,现在也就才三十来岁。
这种年龄在尘世间,可能早就已经娶妻生子了,但是在修道路途之上,三十岁不过才只是开始,毕竟修为境界提升的同时,寿命也会有所增加。
比如地境修道者就可以活到三百岁到四百六十岁。哪怕何申的天赋比不上其他兄长,但是这三百岁的光阴也足够了。
更何况何培源是浮萍城出了名的爱子,凭借何家的财富,就算是用资源堆也能堆出来一个天境。
深夜,何培源书房。
端坐在书桌后面的何培源,正在闭目养神,他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套刀具和一个圆形玉佩。
其余的杂物都被他收了起来。
今年参加决斗的是何家长孙何由。
何由此时正站在书桌前面,眼观鼻鼻观心的静等何培源醒来。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何家的老管家叶首走了进来,手上还捧着一个玉盒。
唯恐玉盒摔到地上,叶首毕恭毕敬的站在何培源身后,轻声喊道,“家主,东西拿来了。”
没有完全入睡的何培源慢慢睁开眼睛,咳嗽一声,让叶首把手上的玉盒放在桌子上,何由端起桌子上的茶杯,递给何培源。
喝了一口热茶的何培源坐直身子,挥手让叶首退下。
叶首拱手行礼,而后便离开了书房。
此时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何培源和他的长孙何由。
何由开口问道,“爷爷,您今日把我喊来,是不是为了一个月之后的决斗啊。”
何培源手拿茶杯,呵呵笑道,“不愧是我的孙子,就是聪明那你可知我找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啊?”
何由看着桌子上的刀具和玉佩,还有桌子一角的玉盒,瞬间就领悟了爷爷的意思,眉头紧皱道,“爷爷,即使我不靠家族的力量,也能打败北城的那些人,你这些东西就先收起来吧。”
何培源笑得合不拢嘴,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手掌摩擦着刀具,说道,“不愧是我们苏家的传人,有胆气,但是有自信是好事,可也不能忘了谨慎,这把刀原本是我师父传给我的,自从当上咱们家的家主,我就再也没有用过,你的父亲和那些叔叔姑姑也都不是刀道,所以就只能把它一直挂在这书房里面。不过万幸的是,你的本事是爷爷教的,所以这把刀我就算是传给你了,还希望你能能把身上的功夫一代代的传下去,这把刀也能一辈一辈的传下去,何由,你能做到吗?”
何由坚定道,“爷爷放心,我一定会拿下冠军。”
何培源笑道,“有你这句话,爷爷就知足了。”
“这个圆形玉佩是一件寸守物,也送给你,等决斗结束之后,你就离开南城,去浮萍城的其他区域好好的玩一圈,等你进阶到了地境,我再放你离开仙彩州。”
听到爷爷的承诺,何由眼睛放光道,“爷爷,你说的是真的?”
何培源佯装生气道,“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
接着,何培源拿来桌角的玉盒,打开,从里面取出来一枚丹药。
丹药通体翠绿,表面有数道纹路,正中间有一抹红亮。
此药名为百息,三品丹药中的上等物,可以瞬间恢复使用者的的灵力和体力,能够维护一百次呼吸的时间。
有了这枚丹药加身,即使何申遇到力敌不过的对手,也能有反杀的机会。
何申自然是认得爷爷手中的丹药,“爷爷,你竟然把这么昂贵的丹药给我使用。”
丹药共分四个等级,一品到四品。
其中一品丹药可以起到起死回生的作用,就算是在天首大陆,如今也没几个人能够炼制的出。
四品丹药只能类似于延年益寿的作用,放在尘世间,自然是有大批怕死的人去争相购买,但是放在修道路途之上,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而三品丹药能起到白骨生肉的作用,正适合何由这样的人魁境修道者。
不会给丹田带来太大的负担。
何培源盯着手上的丹药,哪怕只是三品丹药,如今也是哄抬到了十万地银的价格。
如果不是炼丹宗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就凭他和炼丹宗副宗主的关系,还是能够讨到一枚二品丹药的,只不过就是价钱可能会比三品丹药贵上很多,但也好过有价无市啊。
何培源说道,“这枚丹药可以给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从没在爷爷脸上看到过如此神情,何申领悟到接下来爷爷所说的条件一定极为的苛刻,于是便收起了嬉皮笑脸的心态,拱手说道,“爷爷但说无妨。”
何培源点头道,“我需要你进入决赛,才能使用这枚丹药。”
服用过百息丹之后,修道者可以再有一百次呼吸的时间战斗,但是在那之后,修道者丹田中的灵力会瞬间枯竭,变成使不上任何力气的废人,必须休养三天才能恢复。
而决斗分为三场,之间只间隔一天时间。
如果何由第一天就使用了百息丹,那接下来的比赛就可以不必参加了。
何由无所谓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件事。爷爷放心,就算是没有丹药,我照样那些今年的冠军。”
何培源大笑道,“好,爷爷再答应你一件事,只要你能成为冠军,我就豁出这张老脸,向炼丹宗求一颗髓灵丹。”
“髓灵丹!”饶是何由心比天高,此时也有些按耐不住了。
髓灵丹是二品丹药,可以起到洗髓脉络的功效,有了这枚丹药,等于进阶天境,就多了两成的成功。
何由弯腰行礼,“多谢爷爷。”
何培源抚须点头,“那你就先下去吧。”
第二百六十八章 城内城外
火龙门
匾额上写着火龙门三个字的房间里面,站满了人。
细细看去,竟然都是脸上有着火焰纹身的壮汉。
坐在高位的是火龙门门主火耷,是一个脸上有火龙纹身的光头汉子。
火耷揉着光滑的脑袋,哈哈大笑,“何培源那个老东西,为了给他的孙子讨要一枚百息丹,竟然故意找人哄抬高价,自己还不是自己掏了银子。看来这家伙真是老糊涂了。”
坐在火耷旁边的红发女子是他的妻子火寻芳,穿着一身火红色的长裙,头上别着一根镶嵌着黑色圆珠的发簪,烈焰红唇,开口道,“你给咱家儿子,准备了什么,我可听说了,何培源还把他的佩刀传给了何由,你就不打算把你的那把扇子传给儿子?”
火耷笑嘻嘻道,“咱家二人不是还没有到地境,火云扇的威力太强,他根本就驾驭不了,要是在决斗上出了什么意外,李家的那条老狗可不会轻易放了我们。不过我也给咱家儿子准备了一枚丹药,外加一件随身法器。火藐呢?”
身为火龙门的第一供奉,魏东宪的位置只比火耷低上一线,见无人说话,便开口解释道,“火藐少主还在自己的房间,应该是还在修道。”
火耷说道,“魏羡,你去把他喊来,就说我有东西要送给他。”
魏羡离开房间,转身去了火藐所在的院落。
火寻芳担忧道,“我儿现在早就已经到了进阶地境的机会,为了这场决斗,你一直都让他压着境界,长期以往,会不会对他的丹田有所损害啊。”
火耷宽慰道,“放心吧,藐儿有分寸,如果真要出了什么岔子,黎里大师也会及时发现的。”
黎里是火耷从中州带来的一位临星门的门人,可以通过观星勘测,当初火藐的控火天赋,就是黎里连夜观星,使用一种名为‘载星’的秘术所探寻到的。
火藐能够在短时间内进阶到地境,也是这位黎里大师的功劳。
穿着一身斗篷,斗篷后面画了一颗巨大陨石的羊胡子老人睁开眼睛,双指捻起胡子说道,“门主,夫人,你们大可放心,有我临星门的秘术加身,少主绝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临星门是中州的一个神秘宗门,门内秘术无数,妙用无穷,其中秘术‘载星’更是能够开启修道者的修道天资,冥冥之中帮助他们快速增添修为。
只不过临星门在中州太过神秘了,想要找到他们的宗门府邸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要不是当年火耷在中州一隅闯出了一点名声,也不会被临星门找上门来。
至于临星门为什么会派人不遗余力的帮助他,火耷从来都没有认真思考过,毕竟动脑子一向不是他的强项。
他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早一天进阶到天境,然后就把火龙门传给他,自己带着自己的妻子游历大陆,做一对快活神仙。
因为魏羡和火藐同岁,所以二人的院落相邻挨着。
魏羡来到火藐的院子,发现大门是开着的,便走了进去。
他和火藐也算是多年好友,这些事情,还不至于斤斤计较。
魏羡来到院中,喊道,“火藐,你在不在,门主让你过去一趟。”
没过多久,火藐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双手各自拿着一块色彩暗淡的天涯石。
见到魏羡,将手中的天涯石抛给了他。
魏羡连忙接住,呆立在原地,惊讶道,“给我的?”
火藐冷漠道,“已经没多少灵力了,你和魏娟不是也快要破关了吗,拿去用吧,多少还算是有些用处。”
说罢,火藐便离开了院子,前往大堂。
魏羡急忙收起天涯石,刚才他伸手接住天涯石的时候,分明感觉到里面还有不少的灵力,可火藐怎么说已经没多少了呢?
暂且想不明白,魏羡跑到火藐身边,七嘴八舌的感谢他送的天涯石。
来到大堂,火藐躬身行礼道,“见过爹爹,娘亲,各位客卿前辈,黎里大师。”
众人点头。
在座的各位都是火龙门的客卿供奉,实力都处于地火境和地心境不等,所以火藐叫他们一声前辈,也不吃亏。
“少门主。”
不过有火耷这个门主,他们也不敢太造次,纷纷起身还礼。
只有魏东宪和黎里两个人坐在原位,点头示意。
火耷摆手让火藐上前,揉着自己乖儿子的脑袋,笑问道,“决斗就快要开始了,有没有信心?”
火藐点头道,“爹爹放心,我一定会成为胜利者。”
火耷笑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交给火藐,笑道,“何培源给他的孙子准备了一枚丹药,听说叫百息,可以瞬间恢复服用者的灵力,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这里也给你准备了丹药。它的名字叫做火焱三胎丹,可以增添你的控火能力,甚至可以让你以人境的修为召唤出火灵,不过副作用太大,1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以使用。”
火藐收起丹药,再次拱手行礼,“放心吧爹爹,我有分寸。”
火藐随后便离开了房间。
仙彩州很大,浮萍城也很大。
而即使将城池划分为了五个区域,每个区域各自管制,领土面积依旧很大。
南城除了那几条街主要进行生意买卖,剩下的领地就都是荒郊野外。
专门用来给那些有志之士且有能力者建立门派的。
在这里,诸如火龙门这样的庞大门派或者家族,宗门府邸的位置都不在街上,都是建造在这么一片荒郊野外之中。
所以各个门派之间的距离其实很近。
而像火龙门和流水宗这两个宗门的距离,不过就是中间横放着一座山谷而已。
而山谷上又有一些小门小派,也许是自家分宗,也许是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只能先建造一个小门派的势力。
所以浮萍城内的门派数量,一点都不比城外的少。
但是想要在这里建造宗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除了自身实力过硬之外,手底下也要同样有能够拿得出手的手下才算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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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大小人
浮萍城为了方便管理,分成了五个区域,其中城主居住在中城,主要的管辖势力是中城和临边的三派,其他四个区域虽然都有‘城’字作后缀,但是其临边并没有围墙修建。
对于居住在尘世间的凡人,可能对这件事没有那么深的感受,但是对那些大家族和门派而言,成为管辖之人可是一件大事。
即使这个职位并没有多少实权。
南城的城主之位暂由李家家主担任,距今已经十年有余,李家也因此成为了浮萍城四大家族之一。
按照惯例,除了中城的城主之位,其余四个区域的城主需要每十年选举更换一次。
之所以李家这次能够担任管辖之位十年有余,原因就在于马上就要展开的南北两城的决斗一事。
事关南城的尊严和荣誉,容不得半点马虎,所以南城选举更换一事就要拖延到一个月之后了。
不过这对李家来说也是一个契机。
要是南城能够战胜北城,成为这一届的决斗冠军,那么整个南城门派和家族的士气必然高涨。
有了这件事加身,李家家主想要继续胜任南城的管辖之位就会顺利很多,虽然下面还会有一些反对的声音,但只要李家愿意拿出十五块天涯石中的一部分,相信那些门派也不会太不识抬举了。
这些天,听到些许风声的门派和家族都已经开始纷纷站队了。
大多数的家族门派都是支持李家的,但也有一些‘冥顽不化’之辈始终支持着何家。
高坐首位的李肆沅手拿酒杯,缓缓拧转,看着身下参加宴席的那些家族和门派,再一想一个月之后的选举大会,不由得心生感慨。
虽然自己继续连任管辖之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但是同为一流大家的水家和秦家没有到场,但是让他感觉到些许的遗憾。
毕竟参加决斗的是何家,水家和秦家,如今这三家聚在一起,指不定在商量些什么。
李肆沅暗叹一声,心里挣扎不已。
等到自己再一次成为了南城的管辖之人之后,要不要把那三家人赶尽杀绝呢。
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留下来也只会阻碍自己,成为绊脚石。
可是那三家的实力不容小觑,只凭自己一个李家,绝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至于这些参加宴席的家伙...
李肆沅心中冷笑不已,要是真打起来了,这些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能够做一些锦上添花的事情就已经是最好了。
其实李肆沅还是可以找到帮手的,就是代价太大了。
喝下杯子里面的酒,李肆沅突然想到了一个已经破落的家族。
那就是苏家。
南城人都知道这里的苏家只是浮萍城苏家的一个分支而已。
可就是这么一个分支,就已经做到了一流大家的位置,即使这个位置只维持了十年不到。
由此可见,浮萍城四大家的实力有多恐怖。
要是自己能够和苏氏主家搭上线,有了他们的帮助,那三家又能反抗多久呢?
李肆沅在心中慢慢盘算。
一个纵横捭阖的棋盘逐渐清晰。
所有被他想到的家族门派都是棋盘上的棋子。
而他李肆沅就是执棋者。
站起身,李肆沅伸手下压,宴席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默默的看着他。
李肆沅很满意这些人的眼神和对他的恭敬态度。
李肆沅笑道,“一个月之后就是咱们和北城决斗的日子,届时还希望大家都能莅临到场,相信有了大家的支持,我们绝对可以拿下这次的决斗。”
有人答应,“李城主说的没错,不过这次参加决斗的三个家族和三个门派都没有到场,他们是不是对城主有什么非议啊。”
李肆沅说道,“王老弟,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次宴席本来就是我李家私人举办的,事先并没有通知他们,这也怪我,突然想起来举办这个宴席,照顾不周,考虑不到,我李某自罚一杯。”
说着,李肆沅端起已经被倒满的酒杯,一口喝下,杯子倒转。
宴席上响起一阵喝彩声。
之前那人又说道,“要我说,还是李城主才能当好这个城主,也就只能李城主才能带领我们走上真正的长生路。我王路不整那些虚的,从此以后,我王家唯李家马首是瞻。各位,我们敬李城主一杯。
李肆沅同样举起酒杯,说道,“大家吃好喝好,今天不醉不归。”
宴席上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举起酒杯,喊道,“敬李城主。”
李肆沅坐在高位上,大笑不已。
这个王路还真是会来事,看来那两颗天涯石没白花。
只要有了王家开山石,其余家族门派一定会以纷纷效仿,紧紧的跟在他李家身后,唯恐被落下。
毕竟现在看来,他李肆沅已经是下一任的管辖之人了,他李家也还是南城最大的一流大家。
有了下一笔的天涯石,他进阶天势境的机会就更大了。
然后再向那些家伙借点东西。
天势境的修为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我管你是不是死灵族,是不是对仙彩州有所图谋,只有自己有了修为境界才是真的。
李肆沅看着身下的人群,慢慢喝酒。
这场宴席直到天亮晨曦才算是落下帷幕。
有些微醺的李肆沅站在门口,一一送别那些参加宴席的家族门派的领头人。
到最后,就只剩下王路还站在自己身后。
李肆沅双手背后,深吸一口气,清晨的空气,有些冰凉,也让他的头痛减轻了不少。
王路拱手道,“城主,你吩咐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妥了。”
李肆沅点头道,“做的不错,等到我连任管辖之人,允诺你的报酬,绝不会少了。”
王路窃喜道,“承蒙城主厚爱。”
李肆沅想起一事,转身,轻声问道,“我让你打探的消息怎么样了?”
王路毕恭毕敬道,“都已经打探清楚了,与朱善接触的那个人来自邨州,是一位医师,这些天之所以频繁来往冰寒谷是为了治疗云冰弟子的冰寒。而跟他一起来到这里的那个人,一直都待在客栈里,从未离开半步。”
李肆沅沉思道,“能够治疗冰寒,看来也是一个厉害的家伙,你们一定要给我盯紧了,还有那个待在客栈里的人,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一定要向我汇报。”
王路问道,“城主,为了对两个外州人如此谨慎对待?”
李肆沅摇头道,“这件事你就不用多问了,只要把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做好就行。”
王路拱手告退。
稍等片刻。
李肆沅转身回到自己的书房。
关上门,站在房子中间。
从角落处慢慢生出黑气,在房间中弥漫开来。
片刻之后,就只剩下李肆沅所在的位置没有黑气。
李肆沅睁开眼睛,身前站着一位全身蜷缩在黑袍中的人。
李肆沅行礼道,“见过将军。”
被称作将军的黑袍人抬起头,从黑袍中涌出一阵黑气。
将军声音森冷道,“你做的不错。”
李肆沅毫不惊讶道,“将军已经知道了?”
将军绕着李肆沅慢慢行走,期间不断的有黑气从斗篷中流出,“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对两个外州人那么上心,重视程度还要在你之上?”
李肆沅低头,“属下不敢。”
将军笑出声,抬起头,两条黑气幻化而成的蛟龙从脚下钻出,细小的身躯缠绕在神秘人的黑袍上,龙头放置在肩头上,变成了两个雕塑,身躯匍匐在黑袍背面,变成了鳞片般的纹路,龙爪勾连在黑袍边缘,尾巴拖拉在身后,在地面上划出裂痕。
房间中的所有黑气全都被黑袍肩头上的两个龙头雕塑吃掉。
整个黑袍人笼罩在一层黑气中。
黑气散尽,黑袍变作一身盔甲,黑色披风披挂在身后,上面有龙鳞般的纹路。
将军露出真容,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
腰上挂着一柄长剑。
李肆沅单腿下跪,双手抱拳,低头沉声道,“副将李肆沅见过将军。”
老人点头道,“起身吧。”
李肆沅站在老人身后,毕恭毕敬道,“将军为何亲自前来?难道真是为了那两个外州人?”
之前的黑袍人只是分身,现在的李辰葵才是真身。
或者说他是死灵族李先生的十个分身中的其中一个。
而且也是最强的一个。
李辰葵笑道,“虽然那两个家伙阻碍了我们的事情,但是还不值得我亲自出面,我这次出来主要是为了召集那些流落在外的分身,李先生找他们有事情商量。”
李肆沅打着胆子问道,“将军是否可以告知那些人的面貌特征,我可以发动整个李家帮助将军,我保证不出三日...”
“你什么都保证不了。”
将军打断了李肆沅的信誓旦旦,“除了我和辛丑,他们全都散落了在大陆各地,距今已经快有百年了,你以为他们在这一百年的时间里,会安安稳稳的待在一个地方,你以为他们是和你一样的井底之蛙,为了一个小小的城主之位,在这里耽误几十年的时间,就为了得到那几块天涯石。一个有几个天境的何家尚且难办,难道一个家道中落的苏家都解决不了。我当初也是瞎了眼,以为你能得到李先生的认可,一定可以有所作为,才把李家交到你手上,现在看来,你还不如那个不学无术的李子庚,至少他还有些战力,等人族和死灵族开了战,他还能在这里拖延一些时间。”
面对李辰葵的指责,李肆沅不敢有任何的反驳和不满。
诚如老人所说,他李肆沅能有今天,确实是沾了那个李先生的便宜。
其实李肆沅也不知道,为什么道法通天的李先生为当初找自己下那一盘棋。
如果当时自己不是有意藏拙,故意让着那位李先生,让他多赢了两局,也许现在站在那里的就是自己了。
骂的时间久了,李辰葵的心里其实也有自责。
他身为李家的老祖,当年无意间踏入了禁地,差一点就死在了那片古战场,要不是秉承着为民除害的原则穿上了这身盔甲,恐怕今天成为李先生分身的就不是他了。
那局棋,终归是李先生赢了。
李辰葵叹息道,“我现在成了这副鬼样子,做人做事都已经不受我的选择,好希望你能以我为戒,将李家带出仙彩州。”
李肆沅沉声道,“谨记老祖教诲。”
李辰葵走出了书房。
离开前,他给李肆沅留下了一件宝物。
一件可保李家风调雨顺百年的宝物。
至于百年之后,大陆会变成什么样,就不是他能关心的了。
李肆沅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桌子上的长剑,抽出,剑身朴素青色,剑鞘上刻有两条古龙。
是真正的龙,而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蛟龙。
收起长剑,李肆沅也离开了书房。
自那以后,这间书房便成了李家的禁地。
所有人都不得入内,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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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准备妥当
距离南北两城决斗的时间,就只剩下了一天。
这些天,周天申一直待在客栈里,除了短暂的休息时间会离开房间外,其余时间都在修道。
他还在修缮自己的修道路途。
整个天首大陆大致由凡人居住的尘世间和修道者的修道路途两部分组成。
其实凡人居住的尘世间就是天首大陆本身,毕竟修道者的数量要远远少于凡人。
只不过多了修道者之后,就有了尘世间和修道路途的区别。
修道路途可以视为修道者的天资和前程。
有些修道者的修道天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他们面前的修道路途就是一条泥泞小路,要不了多久,就走到头了。
而有些修道者的修道天资却是得天独厚,所以摆在他们面前的修道路途就是一条阳光大道,不仅茫茫无际,一眼望不到边,而且其中还会多出一些分岔路。
那些分岔路就是选择。
修道者在修道之前,都会确定自己的本道。
只有找到适合自己的本道,修道路途才会走的不那么坎坷。
为了节省资源,寻常的修道者都会选择一个本道,只有少数像周天申这样的,才会兼修双道。
可对于那些天资过于优秀的修道者,即使自己不主动去修习其他道途,也会因为天赋的原因,而被其他道途找上门来。
这就是所谓的修道路途之上的分岔路。
这些分岔路虽然是从修道路途中分支而出,但是前途究竟如何,根本就无法勘测,即使是临星门的秘法‘载星’也无法寻知。
不过周天申倒是知道其中一点,这些分岔路往往决定了修道者的其他‘身份’。
比如周天申除了修道者,还有杀手这一‘身份’,所以他在修习人道之余,还可以修习刀道。
诚然人道和拳道有修习其他道途的机会,但是如果不是周天申通过其他方式分散了自己的精力,恐怕刀道也不会这么娴熟。
所以要想走上那些分岔路,就必须找到适合那些道途的‘身份’。
眼下周天申是不想再修习其他道途了。
只是分岔路实在是太过显眼,哪怕他关闭了灵视,也依旧可以看到。
就在周天申百思不得其解,究竟要不要再修习其他道途的时候,张云安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那就是让他去往中州寻访读书人之余,多去拜访那些拥有独门秘术的家族门派,说不定可以在他们身上找到答案。
周天申睁开眼睛,暂且不去想这件事。
来到窗边,向下看去。
话说这个张云安已经偷偷摸摸一个多月了,眼看着就要到决斗的日子了,他们二人已经约定好了,决斗开始的当天,就是二人展开行动的日子。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些什么。
沉思之间,客栈掌柜上了楼,敲响了周天申的房门。
周天申关上窗户,打开房门,让掌柜进来,发现他还带着一位头戴帏帽的女子。
掌柜进入房间,向周天申介绍道,“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听闻你和酆老板认识,特意来寻你的。”
女子摘下帏帽,满面愁容,就要向周天申跪下,泫然欲泣道,“敢求周公子,救救我家小姐。”
周天申连忙伸手拦住女子,抬头看向周雄,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周雄耸肩,撇撇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见女子情绪有些激动,周天申便先让她坐在凳子上,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让她缓一缓。
女子双手捧着茶杯,双眼失神的盯着桌面。
周天申将周雄拉到一边,问道,“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雄解释道,“具体事情我也说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整个仙彩州只有你才能帮她。你身上还有没有酆老板的酒?”
周天申顿时傻眼,“搞了半天是来喝酒的,你不是有酆小都给你的酿酒方子,你这里不就在卖酆小都的酒吗?”
周雄摊开双手,“实话告诉你吧,她的情况有些特殊,我虽然有酆老板的方子,但是完全没有酆老板的那份意境,所以这件事就只能你来。”
周天申刚想说些什么,就反被周雄推到了那位发呆的女子旁边,笑道,“水姑娘,你家小姐的事情就交给他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你...”
周天申还没来得及拦住周雄,后者已经眼疾手快的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女子慢慢抬起头,大颗的眼泪开始掉进茶杯中,抽泣道,“周公子,我家小姐...”
周天申摆手,坐在女子对面,问道,“你先别哭,把事情慢慢告诉我。”
女子点头,擦去脸上的泪水,深呼吸了几次,缓缓开口,“我叫水珠,是水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今天我原本是照例去为小姐更衣,可我刚到房间门口,就看到门框上闪过一个黑影,然后我就发现门被从里面反锁了,等我还不容易把门撞开,跑进房间的时候,发现小姐躺在了地上,周围都是黑气。等我好不容易把小姐背出房间,老爷和夫人就赶来了,还有我们家常年聘请的医师。她给小姐诊过脉后,说是那些黑气进入了小姐的身体,封闭了她的丹田,导致灵力无法流进脉络中,想要救活小姐,就必须服下炼丹宗的丹药和酆小都的酒水。”
“酆小都是仙彩州有名的酿酒师,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就在这个时候,我家的那位医师声称收到了同门师弟的信件,上面说这里有一个人身上带了酆小都的酒,就命我来寻求。”
水珠突然放下茶杯,侧身闪过,跪在周天申的面前,磕头不止,“求周公子赐酒,救救我家小姐吧。”
周天申费力将水珠从地面上搀扶起来。
水珠哭泣道,“眼看着决斗就要开始了,可是小姐却出了这样的意外,要是不能准时参加决斗,小姐一定会产生心魔的。”
周天申让水珠坐在位子上,轻声问道,“我且问你,你家的那位医师的师弟叫什么名字?”
水珠停止哭泣,满脸泪水,呆呆的看着周天申,“我也不知道,只听到我家医师称呼他为张师弟。”
周天申笑道,“原来是这样,放心吧,我会救你家小姐的,你现在就带我去。”
水珠擦掉脸上的泪水,喜出望外,“真的,多谢周公子,我们现在就走。”
跟着水珠,走出了客栈,离开了街道,随后便沿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
水珠走在前面解释道,“这条路是通往我家的小路,周公子小心一点。”
周天申点头,“放心吧。”
沿着小路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了水家后门。
水珠从袖子里拿出钥匙,打开铁门,快步走向一个院落。
那里早已经聚满了人。
心急如焚的水家老爷水卓,哭闹不止的水家夫人白霜,水家医师孔华,孔华师弟张云安和一干水家奴仆。
看到水珠回来,水卓快步上前,询问道,“找到了没有?”
水珠点头道,“找到了,就在后面。”
周天申紧随其后,走进了大院。
水卓虽然已经急得浑身冒汗,可还是忍不住大量了周天申,该有的礼数一个不少,询问道,“敢问先生是那酆老板?”
周天申还礼,“我不是酆小都,不过身上带了几壶酆小都的酒,希望可以帮上忙。”
孔华上前,“有酒就行,我这里就有现成的丹药。”
说着,孔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绣盒子,从里面拿出一颗丹药。
周天申从胸口位置拿出一个青色酒壶,笑着递给孔华,看着她用酒让水家大小姐将丹药服下。
没过多久,缕缕黑气便从水稚的七窍中钻出,随后被孔华收进了一个玉瓶中。
水稚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聚在一起的众人,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水家夫人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大家闺秀,搂着‘起死回生’的女儿,抽泣不止。
见女儿没事,水卓将周天申,孔华和张云安引荐到一旁,拱手道,“今日小女之事,真是多谢三位了。”
三人还礼。
张云安揽着周天申的肩膀,笑道,“水老爷太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水卓笑道,“我马上就大摆宴席,一定要好好的谢谢三位。”
周天申摆手道,“宴席就不用了,我们还有急事,就先走了。”
“且慢。”
水卓伸手阻拦周天申和张云安,身后走来两个奴仆,每人手上都捧着一个盒子,
“这是我为二位准备的谢礼,还请你们一定要收下。”
张云安替周天申接过盒子,大笑道,“水老爷真是太客气了,那我们兄弟二人就不客气了。”
收起谢礼,周天申和张云安二人刻不容缓的离开了水府。
路上,周天申问道,“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张云安竟然罕见的露出紧张的神色,“快走,别回头。”
头一次见张云安露出这种表情,周天申瞬间领会,低着头,右手伸向背后,握住刀柄,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可走过了两条街,也没见任何事情发生。
周天申忍不住问道,“到底..”
“别说话,快走。”张云安出声提醒道。
直到回到了客栈房间。
也没见任何事情发生。
张云安躺在床上,长出一口气。
周天申歪着头问道,“你到底发现了什么,有人跟踪我们?”
张云安摇头道,“没有啊。”
周天申也算是服气了,皱眉道,“那你让我小心一点。”
“废话。”
张云安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来到桌子旁,将从水府那里得到的谢礼放在桌子上,一一打开,一时间,整个房间都被映照得五颜六色。
“咱们手上有这么珍贵的东西,要是弄丢了怎么办?”
张云安煞有介事道,“快看看,都有什么?”
周天申忍不住看向那些五彩斑斓的宝物。
一条白玉带,一根白玉柱,上面雕刻出一头龇牙咧嘴的水怪,眼睛是红色的宝石,屁股坐在白玉柱上,其长的爪子抓在白玉柱上,胡须翻飞,缠绕白玉柱子一圈,此外还有一大盒子的金元宝。
张云安窃喜道,“太好了,这次就算是准备妥当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寻早茶
周天申受到光彩的吸引,一步步走向白玉柱。
就在他伸手触摸之时,张云安突然爆喝一身,一掌打在周天申的胸口上。
疼的周天申向后退了两步,眉头紧皱,吐出一大口黑水。
张云安眼疾手快的盖上玉盒的盖子,从药典中拿出两张镇压符箓,分别贴在房间的门上和窗户上。
随后张云安又抽出一把桃木剑,站在门口,将木剑竖立在身前。
剑身上有红色的纹路,剑柄处则有一颗红色圆珠,拧转木剑,好似看到有鲜血在纹路中流淌。
而这时,周天申脚下的那摊黑水,也变化成了一头黑色怪物。
看模样与白玉柱上的水怪别无一二。
周天申捂着胸口,退到窗户边,微微扭头,看向窗户上的符箓,是一张雷人治水符,瞬间了然。
而后便拿出自己这些天在房间里攥写的几种符箓。
分别是万里冰封符,御水符和露元盾。
各三张。
那头怪物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不停的摇晃自己的脑袋,就好像一个拨浪鼓。
脑袋撞击肩膀,发出轻微的水波声。
水波声化作涟漪,不断的撞击二人的丹田,令二人心中产生阵阵恶心的感觉。
张云安闭上眼睛,心神迅速关闭了丹田小天地的大门,劈出一剑,剑气迅猛,直直的打在怪物的身上,将其一分为二。
周天申则是直接扔出了万里冰封符,将怪物的身体冰封,然后又随即扔出露元盾,层层套在怪物的身上。
这时周天申才感觉到身体中传来异样。
丹田小天地的某个小角落中,一滴黑色水滴流进了石缝中。
周天申头晕目眩的倒在窗户边,双手无力的撑着窗沿,快要闭上的眼睛看到张云安急冲冲的来到自己面前。
然后他就晕倒了。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张云安背对着他,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周天申坐起身,咳嗽两声,问道,“怎么回事?”
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张云安便放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身,看着脸色苍白的周天申,笑道,“你中邪了。”
周天申还觉得脑子迷糊,心里直犯恶心,丹田倒是风平浪静,问道,“什么意思?”
周天申不是不知道张云安所说的中邪是什么意思,只是不明白,自己都已经是天境修为了,为什么还会这么容易上当。
张云安给他倒上一杯热茶,先让他慢慢喝着,自己坐在位置上,慢慢的说出事情的真相。
“不只是你,我也中邪了,我们都被骗了。”
张云安突然这样说道。
周天申手捧着茶杯,还没有喝茶的欲望,问道,“被水家骗了?”
他看向桌子上的冰雕。
冰块里面有两个身体。
准确的说是各自有一半身体。
张云安沉思道,“我现在还没想明白水家到底是不是幕后真凶,不过这其中一定有他们的参与。”
周天申实在是不想动脑子,“我倒觉得水家不会,明天就要举办决斗,他们水家也有份,我想明天出场的多半就是那位水家大小姐,他们没理由用自己女儿的性命和前途开玩笑。我虽然不懂医术,更不懂为什么酆小都的酒可以抵御那些黑气,但是我还是和死灵族打过一些交道的,那些黑气就是死灵族的产物。”
“魍魉云?”张云安问道。
这些年他游走大陆,也去过崖州,虽然没有涉足死灵族的领地,但是在试炼之地也是见到过很多魍魉云的。
“不是。”周天申很快就否决道,“如果是魍魉云,水稚早就废了,我想应该是某个死灵族的手段,看来浮萍城已经被死灵族渗透了,你为什么说水家是参与者,难道我们被死灵族针对了?”
张云安点头道,“我想事情的起因应该与苏家的那两个孩子有关。不过这应该是我的事情,毕竟你没有和他们接触过,至于你为什么遭人暗算,应该是城外的那件事。”
周天申恍然大悟,“你是说我帮助黄昭子庙猎杀死灵族?可是我并没有出手。”
张云安笑道,“现在人族和死灵族正是关系紧张的时候,也可以理解为两族之间随时都可以开战,虽然我们和他们签订了十年之约,但是也难保他们不会在这十年的时间里,做出些小动作。黄昭子庙作为大陆的第一大门派,同时也是大陆的执牛耳者,他们可能不屑对死灵族做这些事情,但是死灵族也就未必了。这也就是你为什么会先中招的原因。”
周天申喝下一口温水,沉思道,“我现在可是天坎境修为,能在瞬间利用法术将我制服,难不成对手是天势境?”
张云安否认道,“不可能,如果死灵族出动天势境,黄昭子庙一定有所察觉,就那些家伙而言,不可能乖乖认伏。我已经研究过了,这头怪物源自百洋,名叫声鬼,是一种可以通过声波侵扰修道者丹田的水怪。这种水怪可不常见,而且我也已经通知了我那位师姐,只要她在那些黑气中有任何发现,一定会及时写信通知我。”
周天申笑道,“看来他们为了报复我,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啊。”
张云安却又陷入了沉思,“毕竟你是天境修为,哪怕名不见经传,但是只要能把你除掉,届时两族开战,少一个天境助阵,他们也会多一份胜算,天境不多,是针对所有种族而言的。可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如果他们真的想要除掉你,单凭一个水怪,可是远远不够的。”
周天申问道,“说说你的部分,又发现了什么?”
张云安点头道,“这些天我一直来往冰寒谷和绿杏酒馆,一是为了帮助冰寒谷治疗他们的冰寒,顺便挣点路费,二来就是想要多打听一些苏家的事情,尤其是关于那两个流落在外的孩子。”
周天申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对苏家的事情这么上心?”
张云安笑道,“你可能有所不知,南城的苏家可是浮萍城四大家之一苏家的分支,而南城苏家作为一个分支,之所以能够成为南城的一流大家,原因就在于他们传承了宗家的秘法‘无量’。”
“浮萍城门派势力有四门,而四门之下是五小人,然后才是四大家,而四大家之所以排名还要在五小人之下,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四大家的体制为家族,而三派,四门乃至于五小人都是门派势力。而四大家又之所以紧随这些享誉整个仙彩州的门派之后,原因就在于他们手上都有着各自的家族秘法。”
“秘法本应该是家族绝学,鲜有向世人明目展示的,所以其余三家手里到底掌握着什么,对于外人而言,也只是徒有虚名而已,根本无法求其正解。而苏家不同,因为他们的家族秘法‘无量’可是曾经被某人当众展示过的。”
周天申手捧茶杯,出神道,“谁?”
张云安笑道,“苏家的家主苏寨,当年他为了筹集赌资,曾经当着那些赌徒的面,展示过‘无量’,还告诉那些人,‘无量’被他放在了苏家老宅子里,想要得到‘无量’,首先就要得到苏家宅子,所以苏寨借着家族秘法的名声,很快就筹齐了赌资,殊不知就是这最大的一场赌局,害了她他的命,还让苏家就此灭亡。”
周天申问道,“照你这么说,苏寨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无量’也应该被买走苏家宅子的人得到,你又何必趟浑水,还把我搭了进去,你真以为你是那些人的对手?”
张云安嘿嘿笑着,没想到只是这么几句话,周天申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本末。
他说道,“没错,我之所以让你逗留在这里这么多天,就是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消息,买走苏家宅子的人,根本就没有找到‘无量’,所以我就还有再拼一把的机会。”
周天申皱眉问道,“没有找到,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知道在哪?”
张云安沉声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苏寨虽然死了,但是‘无量’究竟被藏到了什么地方,他没有告诉给任何人,所以买走苏家宅子的人根本就没有找到,不仅如此,我还得到了一个消息,当初买走苏家宅子的人,不是仙彩州的本地人。至于‘无量’在哪,我想已经有眉目了,不过就差一个契机。”
周天申扭过头,将手里的空茶杯递给张云安,问道,“不是仙彩州人氏,难不成是死灵族?”
张云安又倒了一杯热茶给周天申,说道,“还不清楚那群人是不是死灵族,不过他们没有找到‘无量’,也很快就离开了。”
周天申喝了一口热茶,感觉整个身体都暖和了,看了一眼茶杯里的茶叶,漂浮在茶水上,平静无常。
他问道,“你刚才所指的眉目,是不是苏家的那两个孩子?”
这次轮到张云安诧异了,“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是不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啊!”
话音未落,周天申从被子下面拿出一沓信纸,都是已经拆封的,全都交给了张云安,说道,“这些都是一个名叫‘寻早茶’的组织给我的,信上的内容和你说的情况差不多一样,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些其他的内容。”
张云安一一看过信上的内容,心中的不解被一一解开,抑制不住的兴奋,绕着周天申都觉得有些别扭。
周天申忍不住讥讽道,“明明是别人家族的秘法绝学,你那么上心干嘛?”
张云安始终低着头,一直在看信上的内容,目不转睛道,“信上就没有告诉你,‘无量’究竟是什么?”
周天申无语道,“你不会自己看!”
等到张云安看完信上的内容,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满脸欣喜道,“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这样。”
周天申看着有些许癫狂的张云安,不由得担忧道,“不就是一个秘法,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
张云安咳嗽一声,恢复了往常的冷静,扬起手中的信纸,在空中摇摆,狐疑道,“这个寻早茶到底是什么组织,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多,而且还专门给你写了信,难不成你们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交易?”
周天申指了指窗外,扬起下巴说道,“你自己去问他。”
僵在当场的张云安,木讷的转过头,看到窗户上蹲坐着一身绿衣,头戴青色面具的...
人...
至于是男是女,就不知道了。
那人见周天申和张云安都看着他,便跳下窗户,单腿跪在地上,“寻早茶二部余豆沙,见过大人。”
张云安颤抖着手,一会指着周天申,一会指着跪在地上的余豆沙,语无伦次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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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秘密
周天申先让余豆沙起身,坐在一旁,一把抓住张云安的手,笑道,“别激动,事情其实很简单,我之前不是跟你讲过,我去过杀手之乡嘛,这是在那里遇到的朋友。”
说实话,这也是周天申第一次听说寻早茶的名字,至于二部,余豆沙什么的,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对方确实是来自杀手之乡。
这是在他搜尽有关于不夜良在杀手之乡的所有的记忆之后,得出的结果。
余豆沙身上穿的衣服,很符合杀手之乡的规定。
应该是那位举荐不夜良加入三道口的老瞎子前辈的人。
那位老瞎子前辈应该不是范进轶的人,要不然不会认不出不夜良和自己的差别。
可如果不是范进轶的人,那个老瞎子又为什么会让不夜良加入三道口。
虽然周天申自己有这个想法,但这么容易,反倒令人生疑。
周天申看向坐在桌子边的余豆沙,问道,“你是老瞎子前辈的人?”
余豆沙沉声道,“老瞎子是我们寻早茶的开门老祖,我...姑且算是他的人。”
周天申皱眉,姑且?难道是自己想岔了,不是老瞎子前辈想得到‘无量’,因此才给自己写信,让自己配合一个叫余豆沙的人,而是另有其人借由他的名号找自己做事。
这下轮到周天申傻眼了。
不过余豆沙接下来的话,倒是解开了周天申心中的疑惑。
余豆沙说道,“老瞎子虽说是我们寻早茶的开门老祖,但那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以我的身份是没有资格为他做事的。百年时间,寻早茶已经从原来的十二个人发展到了现在的百余人,为了方便行事,我们被分成了四部,而我是第二部的。我早前收到上头的指示,您现在就是我们二部的副统领,而我此行的目的,就是配合您夺得‘无量’。”
周天申恍然大悟,“难怪。”
张云安问道,“你知道‘无量’是什么?”
余豆沙点头,“来之前,曾经看过一些资料,知道一些边角料。”
周天申轻笑,“既然都这样了,看来我必须走这一趟了。”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的。”张云安拍胸脯保证。
余豆沙突然下跪,“我来之前,统领特意找我谈过话,说大人的副统领之位是老祖亲自下的命令,所以要我付出生命也要保全大人的安全。”
身体已经无恙的周天申立刻起身,将余豆沙搀扶起来,说道,“除了你,寻早茶还都有谁来了?”
余豆沙拱手道,“回大人,除了我之外,还有春卷,牛腩二人,只是他们的任务是接应我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现身。”
周天申走到窗边,说道,“那我们晚上就行动,张云安,说说你的计划。”
张云安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我还没有计划。”
周天申无语道,“那你打算什么行动?”
张云安笑道,“现在除了我们,肯定还有不少人对苏家的那两个孩子抱有想法,就算我们设计再周密的计划,如果不能在今夜离开仙彩州,那些人就一定会找到我们,到时候免不了一场恶仗,所以我的想法很简单,守株待兔。我已经把苏家的孩子寄放在了我师姐那,相信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是只要我们不动,那些躲在暗处的家伙就不敢轻举妄动,除非他们想成为众矢之的。我们今夜先去苏家,我还有些想法需要验证。”
周天申点头,“事已至此,也只能这么做了。”
到了晚上,一身黑衣装扮的周天申戴着鬼面具,站在房顶上,腰后绑缚着一把短刀,外面又套了一身黑袍。
站在他身边的是同样一身黑衣的余豆沙和张云安。
余豆沙戴着一个黑色面具,上面勾勒出一个豆沙包的形状,身后背着两把弯刀,腰上和手腕各处还有毒镖等物。
这身装扮放在杀手群里并不罕见,可是余豆沙左臂上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块铁片的形状,上面有一些花朵图案,两边则是镂空设计。
周天申曾问过余豆沙,那是什么暗器。
余豆沙只说天机不可泄露,等到了使用他的时候,周天申自然就会知道了。
另一旁,不知道张云安在哪里找到的黑色面具,左半边脸是哭,右半边脸是笑。
周天申扭头看向他,张云安摘下面具,苦笑道,“我们一定要戴这个,总感觉别扭的很。”
周天申粗着声音说道,“你要是想被他们认出来,可以不戴。”
张云安忍不住摸向自己的脖子,“我也要这样说话?”
周天申转过身,“随便。”
三人向苏家老宅赶去。
三个匆匆黑点在房间之上跳跃,期间偶尔还会停下来,辨认方向,就像是一群刚来到这里,还不熟悉道路的外乡人。
路上,周天申向余豆沙问道,“余豆沙,你是什么时候成为的杀手?”
余豆沙说道,“大约有十年了吧。”
周天申扭头看向她,“这么久,你今年多大?”
余豆沙回忆道,“也有二十多岁了吧。”
周天申突然想多了解一些余豆沙过去的事情。
为了方便谈话,他故意放慢了脚步。
余豆沙是周天申的下属,所以自然会听从周天申的安排。
只是此时的张云安却有些不理解。
因此三人决定分作两路。
张云安先赶往苏家宅子,寻找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
周天申和余豆沙两人跟在后面,保证可以在第一时间赶到张云安身边。
三人越行越远。
而这一幕,全都被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看到。
一场围堵三人的猎杀开始了。
等到张云安走远了,周天申向余豆沙问道,“为什么选择做杀手?”
余豆沙面色沉重道,“杀人不用交钱,为了填饱肚子,我只能杀了那些不被世俗所容的人。”
周天申笑道,“就不怕晚上做噩梦?”
余豆沙也笑了,“要是害怕,早就不干了。”
余豆沙伸出双手,感受到晚上的冷风正在吹拂肌肤,“杀习惯了,反倒不愿意放下手中的刀了。”
周天申说道,“原来是这样。”
余豆沙问道,“大人又为何做了杀手?”
周天申笑得声音更大了,“因为自己喜欢啊。”
夜色如银沙,泼洒在屋脊之上,亮盈一片,等到有黑影遮挡,又迅速消失不见。
周天申双脚连点房梁数下,身形倏然前行,将余豆沙远远的甩在身后。
年纪尚且年幼,就开始杀人的余豆沙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周天申的用意,双眼绽放蓝色光芒,向两边迅速看去,双手抓在后背的刀柄上,悚然出鞘,带出两道白芒。
白芒划破空气,猎猎作响。
只一瞬间,周天申背后亮如白昼,而后便陷入了彻底的黑夜。
本应用作暗杀的招式,此时却如此显眼,显然是那些出手的人始料未及的事情。
有闷哼声不断从周天申身后传来,紧接着便传来两道掉落的声音。
余豆沙的每一次手起刀落,都会斩落一颗人头。
伤口平整,一刀毙命。
绝不犹豫。
是个绝对的杀手。
周天申没有回头看,选择继续向前跑去,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他相信余豆沙的身手。
这应该就是杀手的直觉吧。
也许是错觉。
周天申突然看到自己的左手边出现一个人影,可一眨眼的功夫,却又消失不见。
暗感不妙。
周天申使用幽蓝色眼眸,不断的在黑夜中寻找那个从自己身边跑去的人影。
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个人影的目标应该是张云安。
难不成对方也知道了苏家老宅的秘密。
第二百七十三章 无语无言
先一步来到苏家老宅的张云安没有直接进入宅子里,而是先在院子外面转了一圈,不断的从袖子里拿出符箓,每隔一段距离就贴在斑驳的院墙上,有时还会贴在墙根,或者墙壁上的爬山虎上面,甚至还会踮起脚尖,塞进墙头的砖缝里,于外人看来,毫无章法可言。
待到张云安将整个院子的外墙上都贴上了符箓,而后便见他又拿出一柄桃木剑,手指擦过剑身,一点微红之色在剑身上闪过。
张云安挽出一朵剑花,手持桃木剑背在身后,消失不见,细细看去,原来是被他藏在了黑袍下面。
看来这身衣服还是有些用处的。
张云安腹诽不已。
只是在他看来,能够给予他人措手不及的一击,早就已经被躲藏在暗处的人看到了。
等到张云安推门走进了苏家大宅。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张云安还没有走出来。
那人便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是一个瘦弱的中年人。
他的左手臂上缠绕着一层带血的绷带,右手臂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铁甲,铁甲上面还有用紫色颜料写就的符文,不长,就只有三个字。
分别在手腕,手肘和肩膀的位置上。
中年人的后背上还背着一柄比他本人还要大上数倍的大刀,上面同样镌刻了复杂的符文。
戴着铁面具,面具上写着梓彩二字的中年人来到苏家大门口,发现门里也被贴上了两张符箓。
心中感到烦躁的中年人不停的挠着后脑勺,他对符箓一途着实是不在行,早知道这个外表看着文弱的医师还是一个符箓师,就让梓粒那个小娘们来了。
当年自己被一群来自符箓门派的年轻一辈用符箓围困,要不是仗着自己的修为境界远高于他们,恐怕早就当场被那些天雷轰成渣了。
有了这次的经历,他也算是对符箓一脉留下了心理阴影。
不是害怕这种手段,只是觉得跟这种动不动就掏出几十几百张符箓,还没动手就事先摆好了符阵,躲在符箓后面的修道者打架,着实是有些不痛快。
对他而言,成为一个杀手只是迫不得已的,比起用那些暗杀手段,他还是更喜欢大刀阔斧的战斗。
也许是命运使然,自从他开始厌恶符箓一脉之后,自己遇到的对手往往都会在身上带几张符箓。
第一次见面就动手,此后每次见面都会过几招,最后反倒成了搭档的梓粒,那个装神弄鬼,差点被自己一刀劈死的道士,再就是这个被自己抽到的年轻医师。
加入组织,被赐予梓彩名字的中年人暗叹不已。
自己这辈子算是和符箓较上劲了。
可厌恶归厌恶,总归还是要完成任务的。
如果真像老大说的那样,得到‘无量’,就等于找到了杀手之乡的位置,那还是挺划算的。
杀手之乡是每个杀手都梦寐以求的地方。
不止是老大,就连他,已经当了几十年的杀手,一听到那个名字,还是会感觉到热血沸腾。
毕竟那里存在着整个杀手界最顶级的存在,三道口。
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青色罗盘的梓彩忍不住添了一下嘴唇。
传闻三道口霸占着杀手之乡百余年,修为境界早就已经到了天境,他们身为杀手,却早就已经不干杀人之事,而是作为杀手之乡的规矩所在,代表天道统治着杀手之乡。
天道,统治,天境...
一个个充满魅力的字眼充斥着梓彩的大脑,让拨弄罗盘指针的他忍不住兴奋。
全身抽搐不止。
直到罗盘指针归位,他的内心才算是平静下来。
恢复了往常的冷血,眼神冷漠的梓彩手拿罗盘,沿着苏家宅子走动,不停的调换手中罗盘的位置,寻求这座符阵最薄弱的地方。
符阵也是阵法的一种,只不过这种类型的阵法需要搭配符箓才可以启用,不仅费钱,还需要额外耗费使用者的心神,毕竟他们要掌控整个符阵,就要对每张符箓都洞察秋毫,否则一旦出现些微的漏洞,就可能造成整个符阵的崩塌,寻常的阵法师根本就不会使用。
梓彩慢慢走着,最后在某一处墙角下停步。
他手中的罗盘可以准确的找到符阵最薄弱的位置,自己只需要在那里动手,就可以瞬间令整个符阵崩溃。
蹲下身,手中罗盘上的指针直直的指着墙角处的狗洞。
梓彩忍不住骂了一声娘。
狗日的,原来在这里等着老子。
怪不得梓粒那个小娘皮不愿意来这里。
他先前还感到纳闷,这个张云安的姿色也是不错,可梓粒竟然会放弃这个机会,选择去盯着那几家的粗野老头子。
原来是早就发现了这里有个狗洞,还料定那个医师会把这里成为符阵最薄弱的存在,好让自己难堪。
梓彩又骂了一声娘。
早晚有一天,他一定要玩死这个骚娘们梓粒。
收起罗盘,梓彩后撤一步,半蹲着,攥紧右手,上半身向后拧转,蕴含灵力的右拳猛然向前打去,拳头打在狗洞上,泛起一阵涟漪,只见一道道金色光线从墙壁上向下延伸,在狗洞中形成一个金色光网,阻拦了梓彩的拳头。
梓彩向后退去,金色光网慢慢消失,金色光线原路返回到那些符箓中。
梓彩半拧过头,嘴巴发出啧的一声,慢慢抽出背后大刀,现在就用胳膊上的符文还有些为时尚早,只是自己刚才的那一下,肯定是惊动了院子里面的人,说不定身后的那些家伙也会有所感应。
自己还需要早做打算。
院中,一手持剑,一手举起火把的张云安向后张望一眼,目光所及,遍地残骸,更远处,是一扇扇破败的房门,门上裂痕遍布,蜘蛛网横生。
张云安看向更远处,那里刚才有金光闪过。
他呢喃道,“周天申,这么快就被人追上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说着,张云安依旧是不急不慢的用脚踢开前面的房门,一步跨出,已到房中墙壁前。
地境的缩地成寸是厉害,但就是没有这天境的洒脱和自由。
张云安冷笑不已,一群地境,也敢来挑战他天境,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抬头看向前方墙壁,上面挂着两幅画。
一副仕女绣花图,一副才子读书图。
都是一等一的宝物。
也许在世俗人的眼中,这两幅做工粗糙,画作不值一分钱,但在张云安的眼里,却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有了这画中的两人,自己的丹田小天地一定会更加热闹,说不定还会子孙满堂。
可算是找到了一些值钱的东西。
说实在的,自己还真是要好好谢谢这两幅画的真正主人,要不是他没有好好学过画画,用了全力也才勉强画出人形,就更别提婀娜多姿,风流倜傥了,要不是买走这座宅子的人瞧不上这两幅画,也许还真就轮不到自己捡这个漏。
毕竟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大陆上,还是有不少奇人异士的。
放下火把,搁置在墙边,觉得不妥,便又将火把放在了更远一点的地方,挂在墙上,正好可以照亮整个房间。
张云安走到画前,后退一步,抬起桃木剑,将墙上的两幅画挑落下来,拉到自己面前,侧过身,看到墙壁上原本被画遮住的位置上有两个小孔,不小心笑出声,“还是谨慎的好。”
可没等他收起画,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来人气喘吁吁道,“看来,你找到好东西,才会这么高兴。”
张云安慢悠悠的收起手中的两幅画,卷起来,一起放进之前被他放在桌子上的药典中。
常年的无人问津导致那张桌子上落满了灰尘,药典放在上面,留下一个方形印记。
站在门口的那人正是打破了张云安留下的符阵的中年杀手梓彩。
他手握大刀,将其斜立在身旁,刀尖插在地缝里。
梓彩看着处变不惊的张云安,问道,“你不怕死?”
张云安收好药典,摘下墙壁上的火把,一手持剑,反问道,“你确定你能杀得了我?”
梓彩裂开嘴巴,露出亮晃晃的白牙,“那我就斗胆来试试。”
一步踢出,脚下布满裂痕的石块迅速崩裂,分出几块碎石,被梓彩用大刀挑出,砸向张云安。
张云安刺出木剑,在身前挥动,卷起一阵狂风,裹挟着石块,扔到别处。
紧随石块其后的梓彩突然从下方跳出,双手握刀,狠狠劈下,刀刃闪过一条白线,一线连天,气势如鬼影,隐藏在握刀人的手中,整个房间被无声的一分为二,墙壁轰然倒塌,随后便见刀刃处的木剑上闪过一粒金色介子,介子骤然发亮,整个院子犹如新生的红日,驱散一切黑暗,院外的人纷纷停步,向后退去,紧接着红日消失,周围再次陷入黑夜,再看向苏家宅子,一把大刀从一处通体有一道狭窄裂痕的房间中旋转着倒飞回院中,斜插在石板上,刀身颤栗不止。
而失去武器傍身的梓彩,并没有出现肉身炸裂的情况,只见他身体斜挎,翻起白眼,颓然倒地。
张云安一脚踢开梓彩的身体,叹息道,“何必来白白送死,天境和地境之间的鸿沟可不是一柄宝刀就可以弥补的。”
张云安伸手一握,插在院中的大刀飞回到他的手中,被他收进了药典中。
看着屋顶上的裂缝和身后的废墟,张云安扔下两块地银,就当作赔偿费。
离开房间,继续向院子深处探寻。
从进大门到现在,除了那两幅画,张云安还找到一本保存完整的剑谱,一瓶丹药和一块无字的匾额。
那本剑谱不仅保存完整,看其内容虽然只是简单的剑招,但是深读之下可以浅薄的感应到里面藏有一份剑意。
应该是编写剑谱的人所为。
此剑意虽稀薄,且隐藏极深,但是张云安可以感觉的出剑意的凌厉。
如果能够继承那份剑意,说不定自己也可以在剑道一途上有所建树。
只可惜张云安所修不是剑道,虽然拿着一柄桃木剑,但是一天都没学过剑术的他根本无法短时间内继承那份剑意。
看似是一桩机缘,可真相却是不属于自己。
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可这也进一步证明了看似破败的苏家宅子里面藏有宝物。
而且还不止一件。
那瓶丹药是普通的四品丹药九一丹药,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到时候可以送给自己的师姐张糯。
还有那位孔华师姐,虽然也是一位修道者,但是天赋使然,她这辈子是迈不过那道天堑了。
至于那块无字的匾额,则是用珍贵的漕运大船的甲板打造而成,本身蕴含极重的水运精华,而上面的红穗是用产自百洋的红鲤鱼的胡须编制而成。上面有一块青色玉坠,张云安暂时还看不出其出处,不过里面倒是有一颗青色粒子,应该是木运精华太过纯碎所致。
有了水木加成,自己以后的医馆一定会如日中天。
张云安下意识的用手挡住腰上的药典,可不能把它给弄丢了。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张云安来到了苏家大宅的后院。
本就人烟稀少的后院,已经有将近十年无人拜访了,现在已经杂草丛生,依稀可见草木深处有一座坟墓。
张云安心中大定,自己果然是没有猜错,背负弑父的苏志生根本就没有被埋在祖坟中,而是被草草的埋在了后院里。
看来是那些苏家奴仆背着苏囊吞掉了那笔银子,急着赌钱的苏囊根本就没有时间参加自己弟弟的葬礼,才让那些早就跑没影的奴仆钻了空子。
张云安收回思绪,走到坟堆前,并没有看到任何墓碑。
心中唏嘘不已,明明是家族中最被寄予希望的顶梁柱,却被草草的埋在了这里,到最后连个名字都没有。
张云安想起此时正放在药典中的无字匾额,心中了然。
将手中的火把插在坟前,张云安的手腕拧转,木剑挥出,一阵清风吹过,所有的杂草被拦腰斩断。
张云安不懂剑术,也就只会这些三脚猫的功夫。
站在坟前,无语无言。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一网打尽
在距离苏家大宅还有些距离的一座山谷中。
周天申和余豆沙正在奋力向前跑去。
身后的那些人就像是一群粘人的苍蝇,一直跟着周天申二人,怎么甩都甩不掉。
余豆沙不止一次的向周天申提议,让自己单独留下来,他们虽然人多,但是大多境界不高,二人被追赶到现在,也就只遇到一位地境,她完全可以应付的了。
周天申却拒绝了她的提议,虽然他有天境修为,对付一群人境,也不过是挥挥手的事情,但是在没有搞明白那群人的真正目的时,还是先留着他们再说。
不过被这么一大群人追着,确实会影响心情。
周天申让余豆沙先走,尽快去找张云安,他有预感,张云安恐怕已经和某些人·交上手了,身后的这些人,就留给周天申解决。
面对上方的指令,身为下属的余豆沙不能拒绝。
而之所以让余豆沙前去接应张云安,是因为周天申对于这次的行动,是藏有私心的。
他对苏家秘法不感兴趣,但又不能让张云安只身范险,相信有余豆沙和另外两人的帮助,应该可以对付的了那个消失的天境。
余豆沙交给周天申一颗黑色铁珠,教给他使用方法,自己单独向苏家大宅奔去。
追赶周天申二人的那群人大致可以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跟随张云安去到苏家大宅的梓彩的同伴,一部分是仙彩州的本土人士,还有一部分来自中州的某个神秘的杀手组织,那个地境就出自这一部分。
除了那位已经暴露的地境,那个杀手组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的得到苏家的‘无量’,还派遣了两位天境和三位地境,除了一名已经脱队的天境,其余四人都没有暴露身份,就躲藏在人群中。
周天申握拳,脚步轻摇,双拳打在两侧山壁上,一阵地动山摇,不断有碎石从山顶上滚落下来,刚好堵住山谷的出口。
周天申站在山顶上,轻笑道,“各位,此路不通。”
见出口被堵,而穿过这座山谷,前面就是苏家宅子,要是就此绕路走,指不定要浪费多少时间,而且从中再出了岔子,指不定秘法就落到了谁的手里,所以在山谷出口被堵住的瞬间,众人纷纷掏出武器宝物,所有人都不再藏着掖着,全都涌上前,一时间,五颜六色的光彩照亮了整个山谷,各种奇形怪状的宝物法器被祭出,各个五光十色,威力不凡,化作一抹抹宏光,掠向周天申。
见所有人把矛头都指向了自己,周天申面色不改,只是站在原地缓缓出手,只是一掌,就将那些流光溢彩的法宝禁锢在了空中,一大片彩色光芒停留在空中,照亮了整个山顶。
只见一位穿着白色长袍,胡子及地,手里拿着一根钓鱼竿的老人出现在山顶上。
周天申与他对视一眼,嘴角抽搐,尴尬的笑了笑。
老人也好脾气的伸手示意他继续。
就好像寻常钓鱼翁一样。
我钓我的鱼,你杀你的人。
周天申回过头,缓缓捏住手掌,空气出现短暂的凝固,停滞在空中的法宝表面出现裂痕,随后便传来一声声爆炸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就连并不打算掺和一脚的老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周天申。
周天申的修为境界他自然能够一眼看穿,只是感慨于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厉害。
年纪轻轻就进阶到天境的,在他们那个年代很常见,但是在现在这个天境都快成了稀罕物的年代,这般年纪就成了天境,未来的成就不可估量啊。
老人向下撇了一眼,嘿嘿笑道,“你们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我倒是找到了一个好东西。”
山谷中的人更是没想到阻拦他们的人会这么强,只用了一招,就抵挡了所有人的攻击。
看着自己的宝物法器爆炸成渣,自己却无能为力,众人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早知道这次的任务这么难,而且还会遇到天境的修道者,就不轻易答应接下这笔买卖了。
山谷中的很多人,其实都不明白他们到底在争夺什么,毕竟以他们人境的修为,来这里也只是凑个热闹而已。
都只不过是在拿钱办事而已,看眼下这个档口,这笔买卖挣的钱,还不如自己损失的那笔宝物法器。
不少人开始默默在心里算账,然后在心里默默的滴血。
八九不离十的,这人一定就是天境。
其实不止是他们,就连周天申也是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种情况,在山谷出口被堵住的情况,这些人会这么团结,全都把武器冲向自己,所以他为了拖延时间,不得不提前暴露自己的实力。
不过这样也好,能把他们镇住就好,眼下就看张云安能不能抵挡另外的那些人了。
人群中,那几位地境和天境开始悄悄碰头。
头戴方巾的女人低头说道,“没想到会这么快就遇到了天境,看样子不只是我们知道‘无量’的真面目,可要是我们再不出手,那件东西很容易机会落在别人的手里,你们可别忘了,对方是三个人,我想另外两个的修为,一定不低。”
另有一位手拿折扇的黝黑公子,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做出伪装的他眯起双眼,杀机四起,“我们必须得到‘无量’,这可关于我们刹羽门是否能够找到杀手之乡,只要我们进入了杀手之乡,得到那里的资源,就不信进阶不了天境。”
还有一个戴着面罩的精瘦汉子,点头道,“少主说的对,我们不能再等了。”
女人沉思道,“我觉得还是再等等,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做这个出头鸟,少主的身份还不能暴露,等待会打起来了,你们两个一定要护住少主。”
精瘦男子和一个全身都绑着绷带的汉子应声。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躁动的人群中终于有人等不及了。
只见从人群后面走出来一个肩扛巨斧的鬓胡汉子,看修为竟是一位地藏境的修道者,周天申捂着脸,没想到会有漏网之鱼,先前他出手的时候,习惯性的用四向秘法搜查了一番,除了几个不愿意多做伪装的,再没有发现地心境以上的修为,而这个汉子就是后者。
汉子粗声粗气的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天境的前辈,我刘大斧不才,修道几十年,现在也才只是地藏境。”
说着,刘大斧放下肩上的斧头,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说道,“不知道前辈愿不愿意赐教几招?”
周天申蹲在山石上,再一次捂住了脸,事情不应该这么发展才对啊。
戴着面具的周天申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做前辈,粗着嗓音说道,“你可知道我的身份,就不怕死?”
刘大斧看向自己两侧,耸肩道,“巧了,长这么大,我还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得嘞,还遇到一个硬茬子。
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了。
周天申站起身,“与你一个人动手,实在是有些折损老夫的身份,既然你们都想得到苏家的秘法‘无量’,那干脆一起上好了,这样还算是有些胜算。”
“可恶,你不要欺人太甚。”
又有数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各自手拿长剑,挨个自报家门。
“在下王福,浔子门,地藏境修为,请前辈赐教。”
“在下赵东方,浔子门,地心境修为,请前辈赐教。”
“在下李赐,浔子门,地心境修为,请前辈赐教。”
......
周天申歪着头,看向山谷中出头的那几人,轻声问道,“浔子门,真是好大的口气,既然你们都站出来了,正好一网打尽。”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天亮
坐在山顶上的老人,手握鱼竿,眯眼看向矗立在山石上的周天申,抚须自语,“好大的杀气啊,这个浔子门是做了什么?让这个娃娃这么生气。”
“浔子,浔子...”
老人很快便相通关节,眺望远处,“还是一个尊师重道的主。”
再看周天申,脚踩虚空,缓缓向上空走去,滚滚黑云在高空中聚集,只聚拢在山谷之上,丝丝闪电在其中流窜,打在山谷入口处的山壁上,大块落石直接堵住了入口。
周天申的声音沉闷如轰雷,在山谷中每个人的耳畔边乍响,“浔子门,你们也配叫这个名字。不怕死的,就一起上来吧。”
最先站出来的刘大斧,面色凝重,冷汗直流,咽下喉咙里的口水,双眼发直,使劲拍打发麻的大腿,想要喊话,却没法说出一个字。
站在他身边的其他人也都是心惊胆颤,握着武器的手心里都是汗水,扭着僵硬的脖子,向刘大斧问道,“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刘大斧深吸一口气,身体慢慢恢复直觉,叹息道,“如此看来,我们也就只能迎战了。”
站在人群中的折扇公子后退一步,眼睛直直的盯着飘荡在空中的周天申,再看向更高一点的黑云,刚才分明是月朗明晰,现在确实乌云密布的境况,可不就是天境修为的顺应天道。
公子激动的握着折扇,全身战栗不止,心中大喜,他就知道,只有到了天境,才能成为真正的人上人,天上人。
但就是有一点遗憾,不知道天上的前辈到底是天境的哪一修为。
天坎,天威,还是...
公子哥不敢再接着想。
因为他的想法实在是太疯狂了。
如果对方是天坎境,他身边的女人倒是有能力一战,可要是天威境,拼掉他父亲给他的几件法器和护着自己的三人的性命,他自己倒是可以逃过一劫,可要是天势境...
公子哥苦笑一声,如果对方真是天势境,那他们也就只有等死这一条路了。
站在公子哥身边的女子看到公子的情况,还以为他被天上那人给吓到了,当下急忙解释道,“少主放心,他是天境又如何,哪怕是拼上性命,我也会保护少主离开这里。”
她是刹羽门这次派来的两位天境之一,名唤田小雨。
她这次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身边少主方玉的安全,只要对方的行为不危及到方玉的安全,她就不会轻易出手。
至于争夺‘无量’,则是交给了另一个天境,看时间,他应该是已经到了苏家大宅。
田小雨攥紧拳头,“古井,景山,你们两个多注意身边的情况,只要是瞅见有空隙,就带着少主离开这里。”
精瘦汉子古井,全身绑着绷带的男人景山无声应答。
被闪电缠绕着全身的周天申低下头,眼睛绽放幽蓝色光芒。
扫视人群。
在那双眼眸的注视之下,田小雨突然心生出一种被看穿的错觉。
咬牙直视天上那人,田小雨突然推开身边的方玉,放声大喊,“古井,景山,带少主走。”
下一秒,原本寂静的人群,开始变得躁动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是那位天境强者开始动手了,都害怕自己成为目标。
求救声,呼喊声四起,山谷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所有人都开始向山谷的入口跑去,用手里的武器当作攀爬工具,一个接着一个的爬上山石,企图逃离这里。
对于天境而言,从山谷这头到那头的距离,也不过就是一步之遥,可还是有不少人心存侥幸,希望那个人从山谷出口那头慢慢杀,等到杀到自己跟前的是皇后,恐怕自己早就逃出山谷了。
等出了山谷,自会有人收拾他。
在浮萍城中,所有的天境施展神通的时候,都会受到护城大阵的监视,只要他敢杀人,护城大阵就会瞬间开启,那五位不知道当了多少年的守城人,对付一个天境,还不是绰绰有余的事情。
可是过了很久,也没人看见天雷降落的情况发生,更没人看到自己身边的人丧命。
回头看向那人,根本就没有动过一步,始终站在那里。
已经有不少人站在了山谷出口的山石上,与周天申并肩而立。
犹豫之下,纷纷跳下山石,撒腿就跑。
周天申仍旧在用那双扫视不愿意就此离去的众人。
其中就包括挣脱手下的方玉,和刘大斧等人。
而田小雨却失去了影踪。
周天申咧嘴笑道,“你们不怕死?”
刘大斧突然释然,放声大笑,“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能死在天境前辈的手里,我刘大斧这辈子值了。”
周天申眯起眼睛,“呵,有意思。”
这时,周天申侧过头,瞥向那位坐在山顶上的老人。
方才他的丹田小天地突然泛起涟漪,一道古朴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抬起头,笑望道,“小友,眼下这种情况,你打算怎么做啊?”
周天申的心神出现在门口,挠头道,“确实是有些难办啊。”
老人看向周天申的心神,疑惑道,“你才只是天坎境二关,就能施展这么大的威力,老夫今天算是开眼了。难不成你和天道有关系?”
周天申脸红道,“确实是有些关系。”
老人点头道,“这就不奇怪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这个年龄应该不太清楚,可在老夫那个年代,与天道攀上关系的,可不在少数,也就是靠着这个关系,才会有那么多人轻而易举的进阶到天境。有时我就在想,要是在我们这些人里面,能够少几个进阶天境的,反哺气运,可能在你们这一辈中,进阶天境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周天申拱手道,“前辈大义。”
老人转身离去,“你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等到有空了,我再来找你。”
周天申疾呼,“前辈可否告知姓名,我去找你也是一样的。”
老人停下脚步,身形涣散,“算了,我会来找你的。”
周天申回过神,再看向山顶,老人已经消失。
而山谷中除了刘大斧和田小雨几人,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周天申收起神通,黑云散去,这个时间点,张云安应该已经找到‘无量’了吧。
周天申却突然想要多说几句。
他蹲在山石上,冷眼注视几人,问道,“你们当真不怕死,为了一个痛快,甘愿放弃此后的几十几百年的光阴生活?”
刘大斧向前一步,将手中斧子狠狠的插在地上,干脆坐了下来,大声吼道,“前辈有所不知,我辈中人,生下来,就是为了痛快二字,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周天申用手指揉搓耳朵,无语道,“小声点,我听得到,还有啊,你这个样子是想干什么,打算和我促膝长谈,我可没有这么多时间。下一个,你们是为了什么?”
周天申看向田小雨几人。
田小雨向前一步,不动声色的将方玉挡在自己身后,“少主不退,我们做侍从的又怎么可以轻易后退。”
另外两人亦是如此。
周天申最后看向方玉,问道,“那你呢?”
方玉只顾着傻乐,没有听到周天申的问话,能和天境说上话,也不是常有的事情。
周天申等了片刻,见方玉不愿开口,只能作罢,看了一眼天色,呢喃道,“时间也快到了,我就不奉陪了。”
话音未落,周天申的身影直接在原地消失。
方玉向前快跑几步,“前辈,你还没问我呢,前辈。”
直到确定周天申真的离开了山谷,田小雨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古井,景山,我们走。”
古井问道,“‘无量’怎么办?”
田小雨摇头道,“我们必须把少主安然无恙的送回门派,剩下的事情,就只能靠刘绯了。”
三人护送方玉,向山谷外走去。
刘大斧几人也离开了山谷,向苏家大宅相反的方向走去。
苏家宅子后院
原本杂草丛生的后院,现在变得光秃秃的,就只剩下一座被挖开的孤坟。
葬着苏志生的坟墓被掘开,里面除了一副棺材,还有几件陪葬物品,分别是一套书籍,一套茶盏和一个破旧的四方木头凳子。
如今棺材已经被打开,里面有一副双臂紧抱自己的骸骨,骸骨的四肢上分别插着一根手指粗细的钢针,仔细看,钢针侧面镌刻着复杂的纹路,从中隐隐传来灵力波动。
张云安站在坟边,双手的指甲上沾满了泥土,低下头,看着孤零零的骸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豆沙则是站在了不远处,画圈踱步,警惕四周。
为了表示对死者的尊重,他并没有使用天境神通,而是用自己的一双手,抛开了坟墓。
搜寻了半天,并没有在里面发现任何关于‘无量’的线索。
那套书籍应该是苏志生生前最喜欢翻看的一套书,上面做满了笔记,书角上也满是污垢,应该是经常翻书所致。
至于那套茶盏和小板凳,则都是寻常物,常年埋在地下,早已经腐烂生锈,用不成了。
这时,一抹身影悄无声息的落在张云安身边,看了他一眼,问道,“找到没有?”
张云安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橘黄色,说道,“这么快就天亮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远走
周天申踩了一脚地上的泥土,狐疑道,“这里的土怎么会这么湿?”
张云安回过神,看了一眼脚上的泥土,呢喃道,“确实有点湿。”
从远处而来的余豆沙,单腿跪地,双手抱拳道,“大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撤吧。”
周天申扭头看去,让余豆沙起身,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余豆沙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周天申,“是叉烧送来的。”
周天申接过纸条,还没打开,心生感应,看向三人身后,语气凝重道,“余豆沙,到我们两人身后来。”
此时张云安也转过了身,恢复药典真身,从里面拿出一柄桃木剑,树在身前。
余豆沙疑惑的扭过头,只看到大片黑气从院角蔓延开来,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三人身前。
她本能的抽出后背短刀,摆出架势,严阵以待,她是周天申的下属,更是一名杀手,没有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躲在他人背后的道理。
可还没等她看清黑气中的情形,就被周天申抓着肩膀,甩到他们二人后面。
周天申向前迈出一步,将余豆沙彻底挡在身后,看向张云安,笑问道,“这可是个大家伙,怎么办?”
张云安满脸凝重道,“没办法,我们没找到东西,也就没了讲条件的筹码,现在也就只能打一架了。”
周天申扭动脖子,“我们两个天境,再加上一个擅长暗杀的地境杀手,你估摸着有几分胜算?”
张云安可没心思开玩笑,“对方要是天坎境,我一个人就能对付,可要是天威境,没有半分胜算。”
“那要是天势境...”
“要是天势境,我们还不如直接自裁,那样还能走的痛快一点。”
就在二人说话间,从黑气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随后便看到一个全身披着紫色铠甲的人走了出来。
那人戴着沉重的铁属头盔,手上是一双铁制手套,右手握着剑柄,长剑被他挂在腰身左侧,左手则垂立在身侧。
看到周天申三人,那人后仰起头,从头盔里面传来沉重的呼吸声,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近乎审判的声音。
“没想到你们两人竟然聚到了一起,正好,把你们一网打尽,省的我到处跑。”
那人摘下头盔,露出真容,是一个面容苍老,双眼却依旧清澈的老人。
老人缓缓向前走去,“记住我的名字,李辰葵。”
老人消失在原地,溅起一片灰尘,拔剑声突然响起,张云安眼疾手快的闪到周天申右侧,横着甩出桃木剑。
桃木剑和铁剑撞在一起,溅起火花。
周天申一掌将余豆沙拍飞,弯腰出拳,被老人用手掌接住,使劲一扭,一脚踹出,周天申的身体翻转着倒飞出去。
三人都是天境,余豆沙在这里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余豆沙很快就想清楚了情况,然后便向苏家大宅外跑去。
眼下最好的情况就是将另外两人喊来。
只有他们三人聚在一起,才有和天境一战的能力。
显然,那位自称李辰葵的老人没打算让他们任何一个人离开这里。
很容易就摆脱了张云安和周天申二人的李辰葵直接瞬移来到余豆沙面前,一脚踹出,踢在余豆沙事先抽出的短刀上。
倒飞出去的余豆沙为了减缓后退的速度,不断的在空中变换身形。
摔在地上,余豆沙又迅速爬起。
和周天申二人汇合在一起。
李辰葵收起脚,笑道,“小娃娃,你很抗揍啊。”
周天申向前,右手伸出,在身前画圆,最后翻到背后,握住绑在腰后的短刀刀柄上,低吼一声,一脚踩地,冲到老人面前。
拔刀一绝。
刀刃闪着月辉,带动丝丝闪电,劈砍在老人的脖子上。
老人纹丝不动,一手抓着周天申的手腕,一拳打在后者的心口上。
拳头拧转,发出碾压骨头的声音。
周天申竟然咳出一口心血。
满脸惊恐的看着老人。
就在刚才,他分明想调动丹田中的灵力来抵抗,可是无论他的心神如何进入丹田小天地,都无法调动起一丝灵力,而现在更是无法进入丹田小天地中了。
老人裂开嘴角,露出泛黄的牙齿,“我送你的大礼,可还满意?”
周天申痛苦道,“原来是你。”
李辰葵轻声道,“你这么年轻的天境确实不多,可是你勾结黄昭子庙杀我族人,我找不到他们,这笔帐就只能算在你头上。”
将周天申扔给赶来的张云安,老人抽出铁剑,插在地上,大片黑光从地底下爆射而出,充斥着整个苏家宅子的黑气一股脑的全都涌进那些裂缝中。
整个苏家宅子好似一颗涌动的心脏,从地底深处传来闷雷的声音。
张云安急忙查看周天申身上的伤势。
常理而言,周天申再怎么不济也是天坎境的修道者,不可能被同为天坎境的老人一击逼退。
与老人交过手之后,张云安就已经看明白了老人的修为,绝不是天威境,更不是那天势境。
所以周天申的身上,一定出了意外。
老人御风而行,驱动着剩余黑气在空中凝聚出一层结界。
包裹住整个苏家宅子。
老人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周天申,眉头皱起,想要开口说话,最后却又忍住了没有开口。
就在他打算亲眼见证三人死亡的时候,一抹凌厉剑光从远处飞来。
剑光浅薄如针,身后带有一抹白光,久聚不散,划破覆盖着整个苏家宅子的结界后,绕过老人,环行一周,最后悬停在李辰葵身前百丈处。
李辰葵眉眼挑起,没有多少惊讶,“终于舍得出来了?”
有声音从剑光中传来。
“说起来,咱们都有几十年没见了吧。”
李辰葵说道,“你知道就好。”
剑光向下偏移,声音从顶端传来,“这几个人我保了,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卖我一个面子。”
李辰葵好似听到天大的笑话,嘿嘿笑道,“你什么时候也会这么好心了?”
剑光微微摇晃,“活了这么久,谁还没能有点改变,你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被戳到痛处的李辰葵面露狰狞,吼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你应该比我清楚,当初要不是为了你们苏家,我会委身求全死灵族,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剑光战栗,“没错,这件事我们苏家确实有愧于你,但是你也别忘了。这些年,我们苏家帮助李家还少了,要不是我们从中作梗,就凭他纸糊的天境,李肆沅能成为南城城主。一句话,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李辰葵扭动脖子,发出骇人的响声,“我好歹也是死灵族的人,下面那人杀了我们族人,他现在落在了我手里,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剑光在原地打转,不多时,一个手里攥着一根钓鱼竿的老人从远处踱步而来,千里之遥,不过是一念之间。
老人将剑气收进鱼竿里,随意的甩动了两下,从鱼竿顶端甩出一个四方形状的印章。
印章大如手掌,上面是一尊蹲坐的狮子,底部刻着‘四方云来’四字。
李辰葵用手接住印章,随意摆弄把玩,唏嘘道,“为了一个毫无关联的外地娃娃,竟然舍得把自己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咋滴,不打算传给你那位宝贝孙子了?”
老人冷哼一声,“拿了东西就赶快走,你这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黄昭子庙那里一定会有所察觉,现在人族和死灵族的关系这么紧张,你要是被他们抓住了,不死也要脱层皮。唉,看来今年的决斗是进行不下去了。”
李辰葵扬起印章,笑道,“谢了,老朋友。”
李辰葵卷起身下黑气,远遁而走。
老人拍出轻飘飘的一掌,打破苏家大宅上面的结界,缓缓降落。
站在三人旁边。
余豆沙将老人轻而易举的就打破了结界,抽出身后短刀,警惕道,“你是何人?”
正在为周天申诊治的张云安腾出手,看清来人,惊疑道,“师叔,你怎么在这里?”
老人笑呵呵道,“碰巧在这里散步,见这里乌烟瘴气的,特意下来看看。”
老人走上前,笑问道,“让我看看你这位朋友。”
听罢,张云安急忙让出位置,将周天申的情况说给老人。
老人点头道,“依我看,应该是丹田小天地出了问题,别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家去。”
老人收起鱼竿,双指弯曲,叩响地面,一片光芒闪过,四人在原地消失。
此时,苏家宅子上空的黑气散去,天空大亮,阳光照耀在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三道隐藏很深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赶来,聚集在苏家宅子里。
手拿龙头银枪的苏芦环顾四周,说道,“分明在这里感觉到了死灵族的气息,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
穿着夹袄的姬即可面色凝重,眉头紧皱,揉搓着双手,“看来对手的警惕性很强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从我们手上逃走了,怎么办,赶快想个办法。”
周难放下肩头上的巨剑,看向某处,耸动鼻子,“那里的气息最重,我们先去那边看看,要是再找不到,只能先回山门了。”
姬即可取笑道,“你是狗鼻子啊。”
周难不苟言笑,“少废话,赶紧走。”
三人远走而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 自己去做
从苏家宅子离开,张云安三人跟随他的师叔来到了郊外的一处茅屋前。
张云安落地后,急问道,“师叔,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老人说道,“别担心,只是一些封锁丹田的小把戏,他现在无法调动灵力,导致经脉失灵中毒,所以才会昏迷不醒,放心吧,凭他天境的体魄,这点伤势还不至于让他没命,不过不是当师叔的说你,你们都已经是天境的强者了,竟然还会上这种当。”
一听说周天申没有性命之忧,张云安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们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对我们的丹田小天地动手。”
老人盘腿坐下,手指点在周天申的额头上,闭上眼睛,说道,“我现在需要进入他的丹田小天地,你们为我俩护法,一定不要让我们受到干扰。”
张云安起身,抽出桃木剑,转身,点头道,“师叔放心。”
余豆沙环顾四周,凭借杀手的本能,跳到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利用从杀手之乡中修习到的蚀影,隐蔽自己。
老人很满意二人的表现,“你们还不算太差劲。”
心神进入了周天申的丹田小天地老人,来到一处山门前。
山门上镌刻着繁杂的花纹,两侧则是布满了剑痕。
抬头看,更高处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剑山二字。
老人唏嘘道,“真是一个刻苦的小家伙。不过,这口气是不是太大了,想登上剑山,没有天境的修为可是会被人笑话死的,更何况还要炼化他人山门根基,这不是明摆着找死吗。”
绕着硕大的一座山峰,游走一周。
最终,老人在某一处山壁上找到了一个正在‘勤恳’练剑的青衫郎。
看见老人,青衫郎急忙施展了几手剑术,然后固定好一个姿势,笑眯眯的看着他。
老人驻足,埋怨道,“你这个小家伙,既然早就没事了,为什么还不赶快醒过来,让老夫平白无故的进来一趟,真是不懂得尊师重道。我这把老骨头,可是很容易受伤的。”
青衫郎从山壁上的石台上跳下来,收起用灵力幻化而成的长剑,来到老人面前,拱手道,“见过前辈。”
老人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知道我?”
周天申用手指摸着鼻子,笑道,“猜到了一点,从前听说过前辈的名号。”
老人抬起头,满眼疑惑,“我避世这么多年,竟然还会有人听说过我的名号,难不成是家里的那几个人,随便的泄露了我的行踪,不会啊,这么多年了,他们连我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告诉其他人,那会是谁呢?”
周天申见老人一直猜疑不定,害怕耽误了时辰,便开口解释道,“前辈就不要胡乱猜疑了,不是你身边的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酆小都?”
“酆小都?”
老人看向周天申,“那个王八蛋我当然记得,不就是凭借一手酿酒的手艺,成了冠绝天下的有名人,现在想来,和他认识根本就是一场错误,要不是当初多喝了他两杯酒,稀里糊涂的登上了剑山,老夫我现在早就是大剑仙了。”
周天申问道,“可我怎么听他说,前辈的剑术才是真正的冠绝天下呢?”
老人冷笑,“少给我拍马屁,他要是真这么说过,我就把王字倒过来写。”
周天申笑道,“老前辈,王字倒过来,不还是王字吗?”
老人拂袖,瞥了一眼周天申,“怎么,你有意见?”
周天申连忙拱手,“晚辈不敢。”
老人点头道,“这还算是有点晚辈的样子,说吧,你费劲心机让我进来,到底是意欲何为啊?”
周天申伸出大拇指,“前辈都是明察秋毫,一眼就看出晚辈有求于您。”
老人笑出声,“有话说,有屁放。”
周天申深吸一口气,犹豫道,“晚辈想请前辈赐字。”
“哦。”
老人看向周天申,想起刚才在这处丹田小天地的山门前看到的那块石匾,问道,“怎么,还真打算炼化剑山的根基,小家伙,劝你一句,别这么干,容易把自己坑死。”
周天申嘴角抽搐,汗颜道,“前辈,晚辈纵使心比天高,也不敢有这种想法,只是想着未来要是有机会登上剑山,哪怕晚辈不是什么剑仙,但是有前辈的赐字在,总不会被人轻易的赶下山去。您说,对不对?”
老人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揉搓着,“理是这么个理,可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啊。毕竟老夫再怎么不济,也是活了好些年的老怪物了,要是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字赐给了你,反倒是容易折损老夫的颜面啊,要是哪一天我想不开了,打算去大陆上转转,结果还没走出家门,就听说有个背负着我写的字的年轻人,因为冒失被人扔出了山门,差点被人给摔死,岂不是丢了老夫的人。”
“你说呢?”
老人向前逼问周天申。
周天申急忙后退几步,摆手道,“前辈,话可不能这么说,晚辈我好歹也是天境,就算不懂什么剑术,但是这身修为也是实打实的,而且从仙彩州到剑山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晚辈要是在这段时间里,稍微耽误那么一点时间,难免不会遇到可以让晚辈修为突飞猛进的机遇,到时候就算是面对一山的剑仙,也能对上那么几手,保证不会丢前辈您的脸。”
周天申嬉皮笑脸的说着,再看老人,脸上却出现了一瞬间的落寞神色,好似在追忆往事,呢喃道,“你,什么都保证不了。”
老人转身离去,“既然你没什么事,就赶快醒过来吧,免得让你的那两位朋友担心。赐字这事,就暂且放下吧,就像你刚才说的,如果以后遇到了什么机缘,我的存在,反倒会阻碍你。”
周天申站在原地,拱手道,“晚辈谨记前辈教诲。”
老人回过神,天色已经渐暗。
张云安听到声音,转过身,问道,“师叔,怎么样了?”
老人抚须笑道,“怎么,连你师叔的本事都不相信?”
张云安低头说道,“云安不敢。”
老人站起身,揉了揉发麻的大腿,小声嘟囔道,“这小子没事,根本就是在装死,真是白白浪费老夫的时间,天都黑了,连饭都吃不上。”
张云安急忙收起木剑,狠狠的踹了周天申一脚之后,追上老人,说道,“师叔等着,我现在就给你做饭。”
肚子上被踢了一脚的周天申,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脑袋还有些发懵,一只手揉着肚子,一只手捂着头,呻吟道,“好家伙,张云安这个家伙还真是下死手啊。”
周天申看了一眼天色,几近昏暗,呢喃道,“看来决斗已经开始了,还想着去凑凑热闹。”
挣扎着站起身,周天申环顾四周。
听到下面传来声音,余豆沙显出真身,手里握着某样东西,出现在周天申面前,递出手里的东西,“大人,叉烧那里有消息传来。”
周天申接过纸条,细细看去,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了,告诉他们两个,我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你们找个时间就赶快离开这里吧,相信我已经被死灵族盯上了,你们跟着我,早晚都会出事,我马上也要离开这里了。我们,山水有相逢。”
周天申用手指碾碎纸条,扬在风里。
余豆沙拱手告别。
“等等。”
周天申突然出声,接着从寸守物里取出了三块天涯石,抛给余豆沙。
余豆沙疑惑的看着手上的天涯石,问道,“这是...”
周天申说道,“这是给你们的报酬,我现在是天境,这种东西这种东西已经不太有用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更何况你们是陪着我做刀口舔血的买卖,这点东西,你们就收着吧。”
余豆沙细心收起天涯石,拱手道,“多谢大人。”
转身离去,余豆沙脚尖点地,几近腾挪,消失在天边。
周天申收起脸上的笑容,走进老人的茅草屋里,见到盘腿坐在草堆上的老人,眼皮一跳,硬着头皮,拱手说道,“见过前辈。”
老人拍拍屁股旁边的草堆,“过来说话。”
周天申乖巧的坐在那片干燥的草堆上,细细感觉,还有些温热,问道,“前辈还没有吃饭啊,我现在就去做。”
老人拉住周天申的胳膊,“云安正在厨房,他的厨艺我放心。”
周天申皮笑肉不笑道,“前辈认识张医师。”
老人眯起眼睛,想道,“按辈分来讲,我还是他的师叔,你既然是他的朋友,就喊我一声王伯吧。”
周天申点头道,“王伯前辈。”
他可不傻,要是真直接喊了王伯,被张云安那家伙听到后,那家伙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就在这时,张云安端着两碗素面走进草屋,看也不看张云安,将其中一碗素面递给王伯,自己端着一碗,蹲在一旁,吸溜起面条来。
周天申苦笑道,“没关系,我自己去拿。”
张云安挑出一片上面有黄色斑点的菜叶,扔到地上,说道,“我就做了两碗,要是想吃就自己去做。”
第二百七十八章 离开仙彩州
看着两人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原本不感到饥饿的周天申也不由的开始吞咽口水,伸长了脖子,问道,“厨房里真没有了,那还有没有其他蔬菜,我做饭也是有一手的。”
张云安冷漠道,“自己不会去看。”
周天申站起身,看向两人,扭动手腕,颇有一番大干特干的劲头,“你们要不要再加个菜?”
王伯头也不抬道,“面条有点淡了,再给我来个咸淡适中的炒青菜。”
张云安抽动了一下鼻子,抬头,扬起上半身,看向草屋外,“我怎么闻到一股烧鸡的味道?”
周天申走出茅草屋,看到不远处,有三人正在生火烤肉。
见有人出门,余豆沙扬起手中的树枝,上面插着一只被拔了毛的飞鸟。
周天申走向他们,笑问道,“你们还没走?”
余豆沙起身,趁机踢了一脚身边的胖子。
还有一个正在忙着烤肉的高挑女子,脑袋后面绑着高马尾,媚眼笑道,“春卷见过大人。”
那胖子也是一个有眼力界儿的,直接从地上弹起来,然后直接把手里的烧烤塞到周天申的手里,他嘴里还啃着一个大鸡腿,眯缝着眼,笑嘻嘻道,“叉烧见过大人,这是刚烤好的,还热乎着呢,你慢点吃,别烫着了。”
余豆沙皱眉看向叉烧,“哎呦,你个死胖子,原来会说话啊,之前的事,你怎么不用这种态度给我讲啊,没想到你还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人。”
春卷在一旁附和,“趋炎附势!叉烧胖子,既然大人都来了,还不赶快把你珍藏的酒拿出来,给大家尝尝鲜。”
叉烧一听这话,急忙捂着自己身上的布袋,向后跑去,还不忘拿上自己放在烤架上的那只快要熟透了的鸡腿,嘴巴嘟囔道,“没了,酒早就没了,早就没了。”
余豆沙满脸笑意的看着周天申,为躲在树后的叉烧解释,“大人别见怪,叉烧就是玩心大,待会我就让他把酒给你拿出来。”
周天申看着手中的烧烤,回头一望,发现张云安和王伯都已经走出了茅草屋,一人端着一碗面条,站在茅草屋门口,看向他们。
周天申洋洋得意道,“你们还不赶快过来,要是来晚了,烤肉就被他们都吃完了。”
随后,周天申便坐在人堆中,大口吃着烤肉,喝着青色酒壶里面的酒。
想来也是好久没喝酒了。
站在门口的张云安和王伯,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都有些无话可说。
原本两人还打算对周天申兴师问罪,好好的让他吃点苦头,别的不敢说,至少让他做几天饭还是可以做到的,在周天申即将苏醒的那段时间,张云安除了在厨房里忙活,其实也没少说周天申的好话,都是他做饭如何好吃的话语,可没想到对方竟然留了这么一手。
看着在四人中,最潇洒自在的周天申,张云安哀叹一声,“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王伯笑道,“怎么了,小师侄,这就打算放弃了?”
张云安苦笑道,“这个家伙,看来想在他身上沾点便宜,还真是不大容易啊。”
王伯连忙上前,挥舞着筷子,“喂,你们几个赶快给我住嘴,这可是我的地盘,你们想要在这里吃东西,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还在这里生火,快说,这是哪来的柴火,你们知道老夫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每颗花草树木对我来说,都是有感情的。”
张云安端着面碗,捂着脸,要不是今天真是饿了,他真想一走了之。
来到人堆里,张云安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放下手里的碗筷,从一只烤的流油的兔子上撕下一条兔腿,大口啃着,满脸幽怨的盯着周天申。
周天申眯起眼睛,脖子前伸,吐出舌头,好像再说,你能奈我何?
气的张云安那一顿吃了比往常多两倍的烤肉和烈酒。
最后喝醉酒的张云安,抱着一棵大树,不愿意离开。
天亮前,余豆沙三人向周天申告别。
命令在前,他们必须要回去了。
周天申站在山谷上,目送他们离开。
他的袖子里现在正放着一份邸报,是余豆沙三人连夜收集来的,上面的内容多是关于今年的南北两城决斗,其中只有很少的一份是关于王伯的。
内容不多,但是足以惊世骇俗。
听说为了收集到这些信息,那位叫叉烧的小胖子可没少大出血。
为了答谢三人,周天申又分别给了他们一人一块天涯石。
周天申扭头,看向山顶某处。
当初,他就是在那里遇到的王伯。
他原先还以为是哪个世俗家族的供奉,没想到王伯的来头竟然这么大。
活了千岁的人,应该就是神境吧。
周天申有些疼痛,本来还以为自己进阶到了天境,就可以差不多横着走了,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而且还是紧挨着的那种。
那夜想要谋杀他们的死灵族,也有了一些消息。
不是余豆沙他们传来的。
而是一个叫做春梢子的杀手组织。
姑且算是不夜良留给周天申的私家军。
听说现在的领头人叫做谷之文和老屋。
都勉强算的上是周天申的熟人。
所以他也就没有和他们客气。
走下山谷,在出口和张云安会和。
还有些宿醉头痛的张云安骑乘着一头红棕色的高头大马。
周天申从袖子里拿出邸报,交给张云安,随后轻轻一跳,骑在另一匹红色大马上。
他们现在需要从南城赶往西门,在那里还有一个欠酆小都酒钱的人,要过了酒钱,二人就可以离开了。
骑着大马,慢慢向前方走去。
周天申扭头看向张云安,后者正在很仔细的看着手中邸报。
周天申问道,“你确定不知道你这位师叔的底细?”
很快就看完了邸报上的内容,张云安将其收起来,双手紧紧抓着马脖子上的缰绳,“我早就已经解释了,我和我这位师叔待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你要是想知道他的事情,要么去问他老人家,要么去问我那位城主师兄,你老揪着我一个人,累不累啊。”
周天申傻眼道,“废话,我要是有胆子问他,我还用的着问你。”
张云安嫌弃的撇了一眼周天申,“你装死这件事,我就不说了,可你到底是做了什么,让我师叔这么生气?”
周天申扭过头,看向前方的光明大道,“这件事以后再说。”
二人历经十天左右,终于从南城来到了西城。
他们骑乘的那两匹马早在启程的第二天就被他们放走了。
没办法,走的实在是太慢了。
要是靠那两匹马走到西城,指不定要到猴年马月了。
虽然浮萍城不轻易让那些天境强者御风而行,但是天境神通,可不止御风而行。
缩地成寸是地境的拿手好戏,百十里的距离,也不过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对天势境而言,万里山河三步远。
那天坎境,千里的路程,也就几天光阴而已。
再加上这一路上的走走停停,十天的时间正好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这一天,风尘仆仆的二人站在西城的地界,身上灰扑扑的。
张云安忍不住大喊,抓着周天申的脖领子,使劲摇晃,“周天申,你他妈的到底是咋想的,就算是想死也不用叫上我吧。”
周天申解释道,“我只是看他们太可怜了,想着帮他们一下,谁能想到他们是一伙的。”
原来在二人即将到达西城地界的时候,遇到了一伙正在杀人放火的山贼。
环看四周,山石耸立,草木丛生,确实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周天申抱着替天行道的想法,去到人群中,只一招就喝住了所有盗贼,可没想到这个时候,险象横生,突然从后面杀出一个地心境的修道者,一直追着他们二人,直到了西城才停下。
张云安松开抓着周天申衣领的手,拍打掉身上的灰尘,问道,“接下来去哪?”
周天申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份堪舆图,查看上面的地点,上面原本画着五个地标,其中有四个做着另外的标记,剩余的那一个,显示的位置在西城郊外。
周天申大致指着一个方向,领着张云安向那人所在位置走去。
张云安不停埋怨道,“咋滴,饭都不让吃,赶鸭子上架啊。现在知道时间宝贵了?之前干嘛去了?”
周天申一脚揣在张云安屁股上,“少废话,赶快把酒钱要回来,免得再出些其他岔子。”
“你他妈的敢踢我。”
“谁让你刚才那么用力拽我脖子,踢你都是轻的。”
两人推推搡搡,走向西城郊外。
在那里找到一户农家。
农家主人是一个胡子拉碴,穿着破旧青衫,浑身酒气的中年人。
中年人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一根笔杆子,站在墙前,默默写字。
周天申在他身后站定,拱手道,“在下周天申,是来向阁下讨酒钱的。”
那人轻声嗯了一声,喊出一个名字,就见一个双脚赤足的小女孩从木屋中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钱袋子。
小女孩遵循他父亲的命令,将钱袋子放在周天申身前,然后笑着跑回了木屋,只敢躲在木屋后面偷看。
周天申刚想说钱多了,谁知那人突然大喊,“拿了钱就快走,站在我家门口算什么事。”
周天申收起钱袋子,拱手告退。
在仙彩州耽误了那么长时间,是时候离开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乘船过海
很少能够看见周天申吃瘪,张云安忍不住笑出声。
张云安一把揽过从身边经过的周天申的脖子,唾沫横飞,恨不能笑得人仰马翻,。
周天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将肩上的手掌拍掉,问道,“就这么好笑?”
张云安收起脸上的笑容,眼神真挚的看着周天申,一脸正气道,“当然。”
又是一阵丝毫不掩饰的笑声。
周天申扶额,“我说,你就不能等我们走远了再笑。”
“人家还看着呢。”周天申伸出右手的大拇指,指了指身后。
张云安愕然,扭动看向身后,不止那个躲在木屋的小女孩跑了出来,就连一直在墙上写字的中年人都转过身,正在看着他们。
张云安伸出一条胳膊,摇晃着,大喊道,“二位,再见了。”
随后便拉着周天申,尽快离开了这里。
中年人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小女孩向前快跑几步,挥舞着手臂,笑喊道,“再见了,再见。”
直到看不见二人的身影,中年人轻轻喊道,“小只,赶快回来。”
小女孩停下脚步,来到中年人面前,仰着小脸,看着墙上写满了自己不认识的字,问道,“爹爹,你在写什么啊?”
中年人面对自己的女儿,露出一抹微笑,扭头看向题满字的墙壁,“没什么,有感而发而已,不值钱的,等到以后你识了字,就会知道了。”
这时,从木屋里传来阵阵饭香,小女孩笑着跑进木屋,笑道,“吃饭了,吃饭了。”
中年人看向木屋,闻着饭菜味,捂着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可就在这时,中年人突然抬头,看向墙头,眯起眼睛,好让自己看的清楚一些。
今天的日头不大,阳光也不刺眼,可每日酗酒导致中年人身体上的伤势发生了恶化,身体早就大不如前了。
看了很久,想了更久,才想起来墙头上站着的那人到底是谁。
中年人轻声笑道,“原来是你啊。”
声音化作一阵清风,飘飞到墙头那人的耳边。
那人挠了挠头,总觉得自己站在这么高的地方说话,有些不太礼貌,便从墙头上跳下,站在中年人面前,说道,“三叔,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中年人一见到那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立刻挥手赶人,还时不时的看向木屋的方向,说道,“苟迅,你来这里做什么,快走快走,千万别让小只看到你,要不然又该喊着回村了。”
苟迅向后退去,说道,“三叔,我这次来是有事找你。”
中年人问道,“你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想让我参加争利大会,我早就说过,从今往后,苟家村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赶快走吧。”
木屋中突然传来脚步声。
苟迅惊慌失措,一下跳到墙头上,看向木屋的方向。
中年人佯装正在写字。
女人见屋外只有中年人一个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喊道,“赶快回家吃饭。”
中年人点头嗯了一声。
等到女人走后,苟迅的声音从墙头上传来,“三叔,是二叔让我来找你的,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
中年人却已经收起了毛笔和酒壶,一身懒散的走进木屋,把苟迅一个人晾在外面。
另一边,周天申和张云安马不停蹄的赶到西城门口。
那里的守城人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梳妆打扮的美娇娘。
无论从哪个城门进入浮萍城,都需要向驻守在城门口的守城人交一笔过路费。
过路费具体交多少,并没有明文规定,只需要自己拿捏。
两人站在队伍后,看着那个不停梳头发的女子,一阵汗颜。
当初他们二人违反城规,从西城门贸然出城,差点死在郊外,听说还差点连累了西城门的守城人。
他们二人对此满怀自责。
张云安摸索着腰上的布袋,从里面掏出一些金元宝。
为了掩人耳目,他特意换了一身装扮,白衣依旧,只不过背后多了一个竹箱,里面放了一些书和银针,还有几颗草药,腰上的布袋子里装着药典和一些钱财。
站在他身后的周天申一身青衫,短刀绑缚在腰后,用竹箱遮盖着,竹箱里面放满了书籍,还有一副棋盘,胸前则是挎着一个包袱,里面装着一些换洗衣服,腰身两侧各自挂着一根登山杖和玉佩。
将手中的金元宝放在周天申眼前,张云安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轻声说道,“待会,你记得把钱放在梳妆台上。”
两人越来越接近守城人。
周天申摇头道,“我觉得她可能已经把我们给忘了,你想想都多少年了,是不是。”
张云安扭过身,将信将疑的将金元宝放在梳妆台上,面无表情的走出城门,跟在他后面的周天申指了指他,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笑道,“我们两人的。”
薛金钗正在描眉,不敢有任何大动作,“赶快走吧,免得被人打死。”
周天申和张云安一走出城门,撒腿就跑,一直到了郊外,才停下来。
周天申看向身后,早就看不到城门了,喘气道,“她竟然还记得我们。”
张云安抹了一把汗水,向前走去,“赶快走吧,晚了就赶不上船了。”
仙彩州与禾子洋,浮草洋相连,东城门方向正对着禾子洋,西城门则是相连着浮草洋。
浮草洋边有一座仸佻码头,那里停靠着十一艘船只,用来实现仙彩州和中州之间的往来。
十一艘船只中,分为五艘大船,六艘小船。
大船受五位守城人控制,名为盛客船,六艘小船主要由浮萍城四门掌控,名为小家船。
码头里面人声鼎沸,来往行人皆是背着包裹,神色匆忙的赶往船只方向。
途中偶尔有人掉下包裹,滚落在地上,可那人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扭身就跑,唯恐被前面的人落下。
张云安二人跟随着人流,急忙赶往一艘乘客不多的小家船。
好不容易登上了船,两人没有急着收拾房间,而是站在甲板上,手扶着栏杆,向码头方向看去。
不少没有登上船的行人还在破口大骂,早已经没了往常的风度礼仪。
周天申向一旁的行人问道,“这位老哥,是不是仸佻码头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看到所有的船只都在拔锚启航。”
被周天申问话那人是一个光头汉子,见周天申询问,热情答道,“这位兄弟有所不知,仸佻码头每十年都会举办一次盛会,为期一个月,只要是在这个时间段里,将自己的信息登录在船家那里,就可以免费搭乘所有的盛客船和小家船,来往仙彩州和中州一次,这可是平白无故的省下一大笔钱啊,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没有登上船的人破口大骂的原因。”
周天申感慨道,“那我们岂不是赚到了,多谢这位老哥。”
天首大陆有七洲八洋,其中禾子洋最小,浮草洋其次,想要跨越浮草洋,除了搭乘仸佻码头的这十一艘船只之外,就只有‘走天’这一个办法。
走天属于天境的神通,与御风而行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天境修道者的数量何其少,要是每个人都能轻易达到这种境界,那就没有必要刻苦修习了。
所以盛客船和小家船的费用非常之高,大多都是一些修道者和那些世俗家族才会想要去别州看看,对于那些尘世间的凡人,仙彩州就够他们游历一辈子的了。
光头汉子笑道,“兄弟无需多言。”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小包东西,笑眯眯的递给周天申。
周天申疑问道,“大哥,这个是...”
“嘘。”
光头汉子挤眉弄眼的凑到周天申身边,神秘兮兮道,“这叫‘忘忧’,是一种能够令人忘却烦恼的灵丹妙药,既然我和小兄弟这么有缘,便宜点卖给你?”
周天申拒绝道,“还是算了。”
光头汉子还想再说些什么,周天申却已经拉着张云安走到了别处。
汉子嘟囔一声,转身离开。
张云安看着离去的光头汉子,问道,“那人是做什么的?”
周天申撇嘴道,“一个江湖骗子,咱们还是先去管事那等级好各自的信息,说不定等到离开中州的时候,还能再免费搭乘一次。”
张云安冷笑道,“哟,你还差这点钱?”
周天申满不在乎道,“不差钱又咋啦,省一点是一点。”
两人走在甲板上,很快就在一个极其显眼的地方找到了小家船的管事人。
两人随其他人一起,在管事手中的册子上留下姓名,所属门派,修为境界等信息。
方便日后查证。
周天申和张云安二人原本打算写上无门无派,这时管事人突然插了一句,说要是二人在某个有名的地界上当差,也是可以把位置和名字写上去的。
两人听罢,纷纷改了想法。
周天申写上了黄昭学院。
按照规矩,周天申现在算是黄昭学院的内门学子。
张云安则是写上了一个名字很古怪的门派——鬼门谷。
两人同时放下笔,周天申看了一眼张云安的字迹,问道,“鬼门谷是什么地方?”
张云安解释道,“一个医师门派,就在中州,有时间了,带你去看看。”
登记好信息的两人跟随管事小厮,去到客房处,开始收拾了渡海之行。
第二百八十章 等饭来
两人跟随管事小厮来到二楼,选择了位于船身左侧的两间相邻的房间,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上面有一床棉被和一张凉席,还有一个被收起的蚊帐,就叠放在床尾,此外还有一个四方小木桌放在墙边,两张凳子被摆放在了木桌下面,靠窗户的位置上有一个向外凸出的木台,可以将换过的衣服和鞋子放在上面,推开窗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海景。
走进房间,顺手关上房门,周天申卸下身上的竹箱,将其放在书桌旁,解下短刀,顺手放在了桌子上,腰上登山杖竖立在木桌旁。换过一身干净的青衫之后,他将脱下来的那件衣服叠好,和换下来的鞋子一起放在了木台上。
站在窗边,看了一会海景,周天申便收回视线,开始忙活起来。
以小家船的速度,跨越浮草洋至少需要四十天的时间。
这还是在没有发生海潮的情况下。
如果中途遇到海潮,可能还会因此耽误一段时间。
所谓的海潮,是指海洋中出现的一个个内吸漩涡。
这种漩涡属于天然而成,无法干涉其发生。
不过天境以上修为的修道者倒是可以凭借修为进入其中,而要值得注意的一点是,海洋中也是有高境界的精灵存在,而且他们的领地意识很强,要是被他们发现有人随意踏入领地,恐怕会受到整个海洋的力量反击。
所以在遇到海潮的第一应对方法就是绕道而行。
周天申先将竹箱里面的书拿出来,分门别类的放在木桌一角。先前在黄昭学院求学的时候,周天申曾经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看过了荀夫子专门为他挑选的二三十本书,同时还要做好笔记,所以对于现在的周天申而言,什么时候应该看什么书,心里早就有了答案。然后将登山杖挂在墙上的铁钉上,横着放好。接着拿出桌子下面的凳子,放在桌子左右两侧。铺好被子,装好蚊帐,最后拿着一身有汗味儿的衣服走出房间。
站在隔壁房间门口。
周天申轻轻敲响房门。
木门被从里面打开,张云安露出一颗头,上下扫视了一遍周天申的装扮,说道,“动作挺快啊,找我干嘛?”
周天申扬起手中的衣物,“我打算去洗衣服,要不要一起?”
张云安打了一个哈气,用手捂着嘴巴,“算了,我打算好好睡一觉,这些天一直在赶路,骨头都快被折腾的散架了,等到明天早上你再来喊我。”
说着,张云安关上房门。
很快,房间里面传来打呼噜的声音。
周天申摇摇头,独自一人拿着衣物下了楼。
迎面是一块巨大的甲板,上面有两条长长的队伍,都是在进行登记信息的船客。
还有站在栏杆前,指着宽阔的大海,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一些至今都没有结论的传说。
周天申拉过一旁的管事小厮,问到了洗衣服的地方。
向那里走去。
这就是小家船胜于大礁船的地方,虽然体积不大,但是里面的建筑物应有尽有。
不只是洗衣服,还有提供缝补衣服的材料的织线房,打造武器的炼器房,甚至连攥写符箓的店铺都有。
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这里有贩卖法典功诀的店铺,可里面没有一本剑谱贩卖。
周天申这一路不知道问了多少遍,就是没有找到一本像样的剑谱。
不应该啊。
剑道虽然是修道五途中最看重传承的一道,但也不可能一本剑谱都流传不下来啊。
周天申之前一直都在修习人道和刀道,所以关于其余三道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那本修道五途早就已经被他研读透彻,上面的内容都已经被他牢牢记住、烂熟于心,尤其是人道和拳道两途,他之所以能够在短时间内进阶到天境,其中一定有不夜良和那几位的功劳,但是他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做,至少两途的弊端都被他成功的避免而过,少走了很多弯路。因此他才在这个时候想着是不是能够在兼顾人道和拳道的前提下,修习一下剑道。如果因此成功了,那对他的修为境界和未来的修道路途将会大有裨益,即使哪怕失败了,他也不会有多少损失。
而那块刻在丹田小天地的匾额,只是他的障眼法,包括那座山门,和两侧的剑痕,都是为了能够让王伯刻字的必要准备。
只是不想到这么快就被他给看穿了,不仅没有赐字给他,更是连丁点关于剑道的经验都没有告诉他。
来到洗衣房,周天申很快找到了一个空木盆,然后接满淡水,将衣服泡在水里,洒上皂角粉,慢慢搓洗衣服。
洗净衣服,周天申倒掉木盆里面的脏水,往里面放了一块地银。
这是一点小意思。
就好像进入浮萍城的过路费。
交不交,交多少,全凭自愿。
拿着洗干净的衣服,周天申走出洗衣房,换了一个方向回到房间,途中经过几家书店,里面同样都没有剑谱。
直到最后一家书店,周天申才看到一点希望。
书店掌柜是一个戴着厚大镜片的青年,总是弯着腰,趴在书上,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
周天申站在书房里面,已经找过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他需要的剑谱。
便向掌柜问道,“掌柜的,你们这里有没有剑谱?”
掌柜直起腰,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框,眯着眼睛说道,“剑谱,之前还是有的,不过都被一个叫苗寨的公子买走了,你要是真的需要,可以去他那里看看,也许他愿意卖给你一本也说不定。我这里有他的住址,你要不要抄下下来,要不我帮你吧。”
周天申摇头拒绝道,“那还是算了。”
既然对方一口气买下来所有的书,那就说明这些书至少现在看来对他是有用的,要是自己现在贸然前去买书,容易碰一鼻子灰不说,还有可能被坐地起价,平白多花一些钱。
掌柜见周天申态度坚决,也就没有再三劝阻。
周天申便问道,“为什么船上书店不少,可是没有一家贩卖剑谱?”
掌柜抬起头,扶了一下镜框,问道,“我这里原先有的,只不过一次性卖光了。”
周天申笑道,“怪我,把这件事忘了,你能跟我说说这事吗?”
掌柜直起腰,放下手中用来做笔记的毛笔,说道,“这件事其实很简单,自从中州的争夺执牛耳者的大会结束之后,作为新的一届的执牛耳者的天峰便颁布了新的法令,在未来的五十年之内,除了中州某些既定店铺,其余人都不可以贩卖剑谱。”
周天申问道,“这是为何?”
掌柜思索道,“据说是为了迎合剑山。你应该听说过剑山吧?”
见周天申点头,掌柜才继续往下说,“作为整个天首大陆上剑修最多的一个门派,剑山宗可谓是战力最强的门派之一,分量极重,要不是因为剑山宗没有出现过神境,可能黄昭子庙还没有今天的地位。而且剑山的地位虽高,但是知道这座门派的却少有人在,这主要因为剑山并没有建立分宗,与剑山的立山宗旨有关。若非如此,死灵族的那些家伙也不会这么张狂。”
“天峰虽然成为了中州门派的执牛耳者,但是和剑山的关系并不好,所以为了得到剑山宗的支持,他们便下令,俗世王朝和尘世间的店铺不准贩卖剑谱,以免有人以假乱真,毁坏剑山的名声。”
周天申点头,算是大致明白了其中缘由,合着是因为现在流落在外的剑谱都是由剑山宗独立攥写,天峰也算是为了讨好剑山宗,不得已而为之。
这也难怪,剑道本就是修道五途中最艰难险阻的一条路,有此法令,实属正常。
他看了一眼抑扬顿挫的掌柜,问道,“那为什么你这里可以贩卖剑谱。”
掌柜的不假思索道,“因为我来自剑山,所以有贩卖剑谱的特权。”
周天申恍然大悟,合着也是一个靠山硬的。
周天申拱手笑道,“那就劳烦掌柜,能不能在你这里预留一本剑谱,等到有机会相遇,再卖给我。”
掌柜的拿起毛笔,用镶玉的那一头拱着鼻子,说道,“我还要在这里待上几年时间,你要是能够保证在这几年内乘坐一次小家船,说不定我还能卖给你一本,要不然,就只能祈祷我们在中州相遇了。”
周天申拱手谢道,“那就有劳掌柜了。”
掌柜的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
随后周天申走出书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将洗净的衣服搭在木台上,周天申站在窗边,吹着海风,很是舒服。
到了晚上,周天申吃饭之前,还是秉持着唯恐张云安饿死的想法,特意喊了他一句,没想到房间里面鼾声如雷,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无奈,周天申又独自一人下了楼,向生意最红火的酒楼走去。
来到酒楼,还算是来得早,一楼尚未坐满,周天申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等饭菜的时候,正好可以看甲板上的焰火表演。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下船之后
周天申所在的酒楼名叫‘竹山酒楼’,店面很大,属这艘小家船之最。
在周天申等待饭菜的这段时间,酒楼里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很多人,仔细观察,发现很多人和酒楼掌柜、店伙计都是旧相识,见面寒暄之后,店小二都会将他们带到既定的位置。
那些酒客也会轻车熟路的从包袱里拿出一串人文钱,不多,十颗而已。
店小二收起铜钱,放进袖子里,作揖说了几句吉祥话,随后便跑到后厨,吩咐那里的掌勺大厨一定要拿出看家的本事,让那几位朋友吃好喝好。
再看周天申这边,饭菜已经上齐,旁边站着一个比桌子高不了多少的少年,正在努力踮起脚尖,为周天申倒上一杯酒。
饭菜上齐,在客人还没有动筷子之前,店伙计都会为客人倒上第一杯酒,这是酒楼的规矩。周天申在来到这家酒楼之前,也打听过一些类似于这样的小事情。事情虽小,重在规矩,所以他并没有嫌弃那位少年的笨拙,更没有自己动手倒酒的念头。等到少年终于倒好了一杯酒,还没等他站好,就又颤颤巍巍的一手扶着桌沿,一手抓着酒杯,轻轻的放在周天申的手边,稚气童声的说了一句,“客官慢用。”
周天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咂嘴道,“好酒。”
少年满脸笑意。
然后他便看到周天申在袖子里搜寻片刻,急得满头大汗,终于在最深处找到了一枚铜钱。
少年咧嘴笑着。
周天申将铜钱放在少年的手心里。
少年低头看着铜钱,眼睛闪闪发光,学着店小二的模样,作揖说了好几句吉祥话。
细心收好铜钱,少年抱着托盘,慢慢跑到掌柜面前,扬起那只握着铜钱的小拳头,好似在炫耀。
之前掌柜一直站在柜台前,盯着少年的一举一动,唯恐他出现任何意外。
还好,少年的动作虽然笨拙,却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和错误。
将来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掌柜。
那位客人也是好心,从未催促过少年。
待少年跑到后厨后,掌柜来到周天申桌前,拱手相谢。
周天申举起酒杯,问道,“掌柜的,要不要来喝一杯?”
掌柜点头,“如果客人执意邀请,那也是未尝不可。”
坐在周天申对面,掌柜为周天申倒上一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与周天申捧杯,一饮而尽。
周天申放下酒杯,自己倒酒,问道,“掌柜的,你是否知道中州的剑山?”
掌柜眉头一挑,“听说过,只是从来都没有去过。客人看着可不像是剑修啊。”
周天申身体后仰,伸了一个懒腰,瞥了一眼窗外,焰火表演已经快要结束了,呢喃道,“中州还真是能人辈出,一个小小掌柜就能看出我的修为境界,你刚才是不是去看过我的修道路途了。”
掌柜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见周天申的酒杯是满的,也就没有画蛇添足,“我叫华添,之前也是一位修道天资尚可的修道者,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放弃了修道路途,转来到尘世间做了一个小小掌柜,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我很满足。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前辈见谅。”
周天申举起酒杯,虚空相撞,“可别喊我前辈,你瞅着可比我大多了。”
华添笑道,“唐突了,唐突了。”
周天申问道,“华掌柜为什么放弃了修道路途,你看着可不像是患有大病之人。”
华添侧扭过头,外面的焰火表演已经结束,表演的人正在收拾行礼,打扫被他们弄脏的甲板,旁边站着一位管事小厮正在督促他们赶快办事,免得耽误其他船客行走。
这个世界上,各行各业都是自己的规矩,有些人看似凶狠无情,却是在遵循规矩办事,有些人好似通情达理,却在不知不觉间坏了规矩。无法评定孰对孰错,所以就只能一直将就着。
酒楼的少年是这样,当年的他更是这样。
华添回过神,自觉喝了三杯酒,“多有打扰,在下自罚三杯,客人这桌酒钱,算是华某人请了。”
周天申用筷子敲了一下盘子,问道,“那这些饭菜?”
华添伸出三根手指,“三两地银。”
周天申笑道,“掌柜慢走。”
“客人慢慢享用。”
华添走到柜台后面,从下面拿出一小碟咸菜,今天破例喝了一点酒,也就能吃点咸菜。
周天申不急不慢的吃光盘子上所有的饭菜,放下三两地银,和华添打过招呼,离开酒楼。
华添刚想喊来一位店小二,把周天申的桌子打扫干净,便见少年从后厨跑出来,喊道,“让我来。”
看着忙的热火朝天的少年,华添摇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年他是被门派寄予最有希望进阶到天境的年轻一代的天才,可是他却在地心境的时候离开了那里,当了一家酒楼的小掌柜。
没有进阶到天境,是门派的遗憾,更是他的遗憾。
他不想让少年继承这份遗憾。
扭头看向窗外,刚才那位一同喝酒的青年已经不见。
华添心想,不知道能不能将华安托付给他。
还是等到以后再说吧。
周天申回到房间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站在张云安的房间门口驻足片刻,除了连绵不绝的呼噜声,再没有听到其他声音。
周天申感到无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站在窗外看了一眼海景。
月光照耀在海面上,铺上了一层蓝色银辉,亮盈无匹。
躺在床上,脑袋枕着胳膊,周天申慢慢睡去。
第二天,天还未亮,周天申就醒了过来,一手拿着登山杖,一手背后,站在窗外,等到天边日光升起,他才走出房间。
张云安房间里的呼噜声小了很多,周天申拍响房门,很快便传来起床的声音。
木门被从里面打开,张云安伸出一颗脑袋,并没有让周天申进去的打算。
手持登山杖的周天申问道,“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酒楼。”
张云安点头,“等我一会儿。”
随后便关上了房门。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身白衣的张云安披散着头发,走出房间,顺手掩上房门。
周天申看了一眼他的装扮,问道,“怎么不拿上药典?”
张云安伸了一个懒腰,好似还没睡够,“咱们是去吃饭,又不是下船,带那么多东西做什么,不过说真的,我现在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你最好领我去一个好一点的去处,要是随便找一个偏僻的小客栈忽悠我,我可不轻饶了你。”
周天申忙点头,“放心吧,这家酒楼的饭菜一定和你的胃口。”
两人很快来到竹山酒楼。
走进去,周天申冲站在算账的掌柜说道,“华掌柜,这次我多带了一个朋友,麻烦您给我们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华添放下毛笔,走出柜台,伸出手在前面带路,将周天申二人带到二楼,其中一个隔间中,帮忙推开窗户,指着外面的风景说道,“这里是我们酒楼观光最好的一个位置,既可以近看甲板,远看大海,客人可还满意?”
周天申二人来到窗户旁,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确实优美。
又让后厨多做了几道好菜,说是要好好宴请自己的这位朋友。
华添亲自去后厨吩咐。
没过多久,一个相貌端庄的店小二手举托盘,带着一个抱着酒坛子的少年来到隔间,摆好饭菜,倒好酒,周天申又是一饮而尽,说着‘好酒’,从袖子里‘挤’出来一枚人文钱。
张云安和周天申一样,一口喝掉杯子里面的酒,然后分别拿出一枚和带有十颗铜钱的串子,分别交给少年和店小二。
二人收起铜钱,作揖说着吉祥话,动作如出一辙。
随后便离开了隔间。
下到一楼,华安跑到华添面前,举起双拳说道,“爹爹,我也是一个有钱人了。”
华添笑着敲打了一下华安的额头,“行了,赶快回到后院背书,要是再完不成任务,休怪我把你锁在房间里,不让你出去。”
华安做了一个鬼脸,笑着跑到后院房间里,即刻拿起了桌子上摊开的书籍,大声背诵。
没想到酒楼刚一开门,自己就赚到两枚铜钱,这要是一直在酒楼里跑堂,那不就是好大笔钱啊。
一心想要挣大钱的少年又忘记了背书,双手撑着小脑袋,开始了对未来的幻想。
隔间里,酒足饭饱的周天申和张云安站在窗边看风景。
周天申问道,“你来过这家酒楼?”
张云安点头,“曾经做过两次小家船,一次就是这艘,来这里吃过几次,和掌柜也算是一个半熟脸,不过他可能不认识我。”
周天申问道,“旧地重游,有啥感觉?”
张云安撇撇嘴,“还能有啥感觉,吃的很饱?”
二人看了一会外面的风景,很快便下了楼。
在柜台那边交过饭钱后,两人沿着酒楼前的那条街道慢慢走着。
一直来到甲板栏杆。
吹着海风,周天申双手放在栏杆上,说道,“等到了中州,寻找那些读书人将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你要是有自己的事情,可以先离开,只要我们保持联系,你能找到我就行。”
张云安闭上眼睛,用肌肤感受湿润的海风,“你要到哪去找那些读书人,你以为他们会在原地等着你。”
周天申笑道,“找找看喽,万一找到了呢。”
张云安问道,“你有线索?”
周天申说道,“只知道有一位同门师兄就在仸佻码头附近,先去他那里看看,不知道能不能联系到老师。”
张云安伸展四肢,刚才吃的太多了,肚子有些发胀。
他说道,“我这里还有些人,你要是想用,随时可以拿去。”
周天申点头,“不着急,先下了船再说。”
第二百八十二章 师兄弟
暮色重重,小家船四周泛起略带青紫色的浓雾。
雾气从海底升起,慢慢包围了所有的船只。
虽然是一同出航,但是五艘盛客船和六艘小家船之间的距离并不近。
周天申所乘坐的这艘小家船,位置在六艘小家船的边缘处,所以对于那些没有睡意,而选择滞留在甲板上的旅人来讲,是一件值得大谈特谈的稀罕事。
随着向前深入,雾气愈来愈浓,所有人都感觉到不对劲。
在管事人和管事小厮的协同下,船上亮起了许久没有点亮的船灯,一时间,十一艘大小船亮如白昼,如一条白亮水龙在海面上漂浮,横着向前浮动。
小家船行驶在大海上,不远处出现一座巨大宽阔的石碑。
石碑边缘已经老化,上面挂满了绿藻,顶端有一颗夜明珠,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耀眼余晖,石碑正中间写着‘浮草洋’三个字。
这块石碑的出现,预示着已经到了浮草洋的中央,距离中州已经不远了。
这时却突生意外。
巨大的海底漩涡慢慢浮起,卷动起四周的海水,小家船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倒扣漏斗,所有的海水顺着漏斗的方向倾斜而下,留出空间,其中还有数条身体庞大的海洋怪物在漏斗底部交替出现,不见其形,只闻其声。
叫声洪亮,连绵不绝,似与天地接壤,震天撼地,声势浩大,波涛层层叠加,击打在海洋中心的巨大石碑上,雷光从天上砸落下来,犹如神人降世,白光照亮了整片浮草洋。
随后便见竟然有数十个漩涡同时出现在船只前面。
十一艘船只上的所有管事人和管事小厮都跑了出来。
管事人站在船头上,默默看着远处的海潮。
管事小厮则是奔走相告在客房走廊上,吩咐所有人关紧门窗,等到船只平安度过海潮再出来。
船头上有人惊呼,原来在前方的漩涡中,出现了数条蛟龙。
蛟龙高昂着头,眼大如斗,闪闪发光,声音如擂鼓,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
不少境界卑微者当场昏厥,更有尘世间的凡人七窍流血,倒地不起。
盛客船上的五位管事聚在一起商讨事宜,那六艘小家船的管事人亦是如此。
最后众人得出一个结论,此时停船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只能先启动船上的阵法,保护好船上的旅人,静观其变。
这时,又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在众人眼前。
那数条蛟龙竟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船只身下,向上浮动,拱托起所有大小船,向上攀岩,在经过漩涡的时候,蛟龙幻化成了一座座拱桥,让船只平安通过漩涡,砸落在海面上,溅起丈高水花。
等到船只安稳行驶在海面上,那些漩涡还在身后肆意妄为,而蛟龙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所有管事人面面相觑,吩咐手下的记笔官将刚才发生的一幕幕记录在上,待到日后回到码头,一定要禀报给城主大人。
经过了海潮之后,小家船再不敢像之前那样以平稳的速度行驶。在保证所有旅人性命安全的前提下,小家船提高了将近两倍的速度,以求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中州,以防途中再发生任何意外,而原本要二十天的路程,最终只花了十天。
小家船上,张云安竟然主动邀请周天申进入他的房间。
一人躺在船上,一人站在窗前。
周天申双手撑在木台上,身体前倾,恨不得伸出窗外。
张云安用药典盖住脸,异常淡定,问道,“发生了什么?”
周天申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回答道,“蛟龙,竟然真的有蛟龙。”
张云安冷笑道,“蛟龙有什么奇怪的。”
周天申仍然觉得不敢相信,“只在书上见到过的蛟龙,听说万年前的最后一条真龙就是从蛟龙进化而来,不知道是真是假。”
张云安笑出声,“你竟然会对这种事感兴趣。”
周天申也笑了,“你今天倒是有些奇怪,竟然对热闹不感兴趣了。”
张云安翻过身,用手掩着嘴,眯起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气,“可能是今天吃的太饱了,困死了,你出去的时候,记得关门的声音小一点。”
周天申扭头看向他,“张云安,你不会是要破关了吧。”
张云安猛然睁开眼睛。
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可能。
天境与地、人两境不同,此等境界的修道者在进阶的时候往往会伴随着奇怪的事情发生。
比如引动天地异象,又或者自身出现异常情况。
就好像张云安这几日的嗜睡。
一想到这种可能,张云安瞬间睡意全无,直直的坐起身子,双腿盘起,双手在身前掐诀,最后放在大腿身体两侧,轻声道,“我确实感觉到了,蛟龙的出世牵动了此方水运,要是能够加以利用,一定可以增强我的实力,只不过我本身气运与水运相悖,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你这里有没有天涯石?”
周天申从腰上的寸守物里取出一个木箱子,放在房间中央,说道,“这些足够你用了。”
到了天境,天涯石的作用已经不那么明显了,但要是数量足够,倒是可以起到牵引一方灵山宝地的气运为修道者所用,从而达到进阶的效果。
周天申从窗户那里翻身而去,关上窗户,笑道,“看来你还需要我做一次护法了。”
从寸守物中取出笔墨,周天申以海水润笔,蘸取墨汁,笔尖触及墙壁,下笔如飞,攥写出一个个守护符文,将整个房间演变成一座既能够快速吮吸周围灵力,又可以抵挡一位天威境全力一击的符阵。
阵成收笔,从头到尾,一气呵成。
收起笔墨,周天申跳立在栏杆上,在上面慢慢行走,周身卷起一阵气机涟漪,阻拦了所有的浪花水滴。
因为蛟龙的出现极大程度的影响了浮草洋的水运,搅乱了此方气运,所以在此期间修习的修道者,都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不过在周天申的心里却隐隐感觉到,这份机遇并不属于他。
所以他才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急着破关,而是游走在符阵四周,观察那些受到符文吸引而去的房间里的水运和淡蓝色的灵力。
在这一路,周天申发现原来在这个时候不止他和张云安两人发现了奥妙,但凡是有修道者居住的房间此时都是房门紧闭,周围亮起盈盈蓝光,水运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条蓝色河流,然后在这条宽阔的河流中,分叉出很多细小的支流,流进那些紧闭房门的房间中。
整艘小家船都被这种细小的支流环环围绕。
周天申不禁开始好奇那些房间中都是怎样的住民。
除了他,陆陆续续有人从房间中出来,然后从外面紧紧关上房门,站在门口,警惕四周。
周天申与那些‘同僚’点头示意,然后指着身后的房间,撇撇嘴。
在小家船全力行驶的同时,张云安也在闭关中。
随着远离那些漩涡和蛟龙,水运和气运越来越稀薄,那条宽阔的蓝色河流也越来越细小,最后就只剩下一点干枯河床上的点点水泽。
就在小家船到达中州的前一天,张云安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站在栏杆前,张云安容光焕发的和周天申打起了招呼。
周天申问道,“破了几关?”
张云安将之前装满天涯石的箱子扔给了周天申,一脸笑意,“当然是破了一关,你以为呢?”
周天申收起木箱,“这么多的水运和气运,直接进阶到天威境多好。”
张云安没好气道,“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历经三十天,小家船终于来到了中州。
第二次踏足中州的周天申跟在张云安身后,下了船,很快便离开了仸佻码头。
毕竟后者已经是第三次来到中州了。
离开码头,来到一处茂密的山林中。
两人站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周天申的手里拿着一张很简单的堪舆图,上面就只有两条路线。
一条直到附近的沿河城,一条有些歪扭,要偏离沿河城很多。
周天申指着地图上的两条路线说道,“一条去往沿河城,一条去往盐山,你打算走哪条?”
张云安思索道,“那我就在沿河城等你。”
说罢,张云安头也不回的向前方掠去。
现在没了诸多禁止,御风而行的张云安脚踩青云,一步百里,很是潇洒。
周天申嘟囔道,“不就是破了一关,值得这么得意?”
收起堪舆图,周天申慢步向盐山走去。
师兄啊师兄,师弟来找你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赶路
盐山位于中州边缘的东北方,因盛产细盐而闻名,也算是这一片有名的地界。有传言称在盐山地界一家做大的杨家,因为垄断了周边城池的盐商生意招来民愤,从而致使黄昭子庙登门拜访,那个时候黄昭子庙还是中州所有门派中的执牛耳者。以当时的风土人情而言,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要是能够引起黄昭子庙的注意,那就一定是一件大事。曾经有很多人亲眼目睹了黄昭子庙派来的使者进入杨家大门,不出一个时辰就离开了,而且还是杨家老家主杨尚亲自为使者驾车离开了盐山这片地界。
没有人知道在杨家的那场谈论内容到底是什么,不过自那以后,杨家再没有像从前那样嚣张跋扈,而且还让出了自家生意的六成分给了盐山周边的家族和山村,此事一出,众人惊恐。因为杨家之所以能够成为盐山地界的一流大家,靠的就是这贩卖细盐的生意,也因为杨家一家独大,导致于周边的很多家族有心无力,迟迟无法达到二流世家的标准,只能永远在三流小家和四流末家之间徘徊,要是有哪个家族能够一口吃下这六成的生意,绝对可以超越杨家,成为盐山地界的第一大家族,甚至可以将生意做到远离盐山地界的辉河城。
只是有了杨家这个前车之鉴的前提下,想必也是没人会愿意这么做。
毕竟很容易招来黄昭子庙的注意。
为了分割这六成的生意,那些三流家族和附近有实力的山村都派来了代表,选择在盐山久负盛名的空山凉亭举办商讨会议。
有实力参加这场会议的家族有李家,严家,张家和孔家,初步会议商定的结果是这四家各占一成。盐山周边山村众多,进行细盐生意的村庄更是不在少数,为了能够雨露均沾,便有人提议将附近最有实力的几个村庄合并分成两股实力,每一股实力带领着一些村庄,占据一成生意。先不论后续到底会如何,至少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解决办法。
为了能够尽快将这两成的生意拿捏在手里,那些山村很快就选出了两个最大的村庄成为了众多山村中的魁首,也为了能够将细盐生意获得的利益平均分摊到各个村庄,每个村庄便各自选举出了一个代表组成了村办会。
就是这个村办会牢牢的把控着山村的细盐生意。
而那个从头到尾出主意的山野村夫就是周天申的同门师兄,同为荀夫子的弟子,却很早就离开了黄昭学院的刘仁。
周天申此次就是前去投靠他,希望能在他那里得到荀夫子的下落,然后写上一封信,向荀夫子讨要那些读书人的下落。早在黄昭学院的时候,荀夫子曾经给过周天申一份名单地图,上面明确标明了十七位读书人的大概方位,只不过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几年,及时更新一下信息也是必要的。
蹲坐在树墩上的周天申收起山水邸报,折叠整齐,收进寸守物里,拿起手边的烤山鸡慢慢吃着,时不时的喝上一口酒。
从仸佻码头到附近的盐山地界,途中是一片山林,没有任何的城池和人烟,所以选择徒步走到盐山的周天申可是过上了好几天的风餐露宿,不过有酒喝,有肉吃也就不算太过辛苦。他手中的这份山水邸报还是从沿途遇到的修道者的手中买来的,不过上面所讲述的事情也已经是大约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所以价钱要低一些。如果想要最新的邸报,就必须到盐山地界或者沿河城里去买。
吃完手中的烤山鸡,周天申喝下酒壶中的最后一口酒,用袖子抹干净嘴巴,在原地休息了片刻,继续向前行进。
周天申也不是没有想过用更便捷的方式前往刘仁的住处,只是一想到御风而行会引来其他大佬的注意,心里就有些不大对劲。
毕竟以他现在的年龄来看,针对天境这一层次而言,属实是太年轻了,要是因此被某些人给盯上了,那就不太好了,很容易打乱他的计划。
不是周天申妄自菲薄,哪怕是在能人辈出的中州,可能天境修为的修道者在数量上,要比其他州域的多上几番,但就周天申这二十来岁的年龄而言,也足够让人匪夷所思了。
手持登山杖,背着竹箱,穿着一双舒适布鞋的周天申向深林中走去。
他背着的竹箱中装着一些书籍,一个装满脏衣服的包袱,一把很久没有拿出来的竹剑,还有一个不常戴的斗笠,短刀一直被他绑缚在了腰后,除了换衣服的时候,其余时间都不会轻易解下来。
从仸佻码头到现在,少说也走了近百里,途中就只遇到过一个小泉眼,用那里的泉水擦洗了一下身子,至于换掉的衣服则是一起放在了包袱里,打算以后遇到大一点的山川河流之后再拿出来清洗。
周天申曾经看过几遍手里仅有的那份堪舆图,穿过前面山林,就会遇到从黄河中分流出来的一条小河,可以在那里好好的休整一番。
不过眼下的这座山林也不是特别太平,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在这里难免不会遇到一些意料之中的意外。
就比如卖给周天申山水邸报的那群不知哪家门派的修道众人。个顶个的都是衣袂飘飘,气宇不凡,腰佩长剑,脚踩金云,雷厉风行,风光的很,潇洒的很。在尘世间的凡人们眼中,就是绝对的神仙中人。可是在遇到周天申之后呢,除了某些人撇了一眼周天申竹箱里面的竹刀时流露出一丝惊异之外,大多时候都是客客气气的,就算是周天申提出要出价买下他们手中的邸报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嫌弃鄙夷,丝毫不介意周天申的‘无知’,而是报了一个让周天申能够接受的价格,转卖了手中的邸报。而且为了保护周天申,能够让他安全的走过由一只体型庞大的窟兽占据的山头,他们还专门绕过了一段路,护送了周天申一段路。
这让周天申在大感意外的同时,不免有些赧颜。
因为在没有遇到这群修道者的时候,周天申还以为中州的修道者大多都是眼高于顶,不屑与尘世间的凡人交谈的那种,可是在与这群人相处的这段日子里,他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悦情绪。而且还见识到了很多中州的修道者是如何巧妙的使用手中掌握的术法的。
譬如同样的缩地成寸的地境术法,要是放在邨州的修道者的手里,恐怕就是直来直去的逃跑或者潜伏,很少有人能够像他们这样,精准的把握各个方位的敌人,予以重击。
不过在与他们交谈的过程中,周天申也发现了一些其他问题。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渐渐昏暗的天空,橘红色的太阳逐渐下沉,取而代之的是一轮弯月。
周天申用竹刀砍倒一棵大树,做了一个简单的木板,从寸守物里取出一床棉被,铺在木板上,旁边点起一个火堆,脑袋枕着双臂,闭上眼睛,很快睡去。
对于天境而言,哪怕是长途跋涉一个月,也不会感到劳累,但既然周天申选择了隐藏自己的修为,尽量以一个凡人身份去寻访读书人,那他就要拿出自己的姿态,要是随随便便的就使用天境的术法,那岂不是自相矛盾。
天亮之后,周天申从寸守物里取出一个竹筒,里面装着一些泉水,可以用来简单的洗漱。像手中这样的竹筒,他一共准备了十个,里面都装了一半先前经过的泉眼里面的泉水,在遇到那些修道者的时候,将其中的五个竹筒给了他们使用,现在自己手里也就只剩下三个竹筒的水,必须尽快赶到那条小河。
穿过山林,周天申来到一条小河的岸边,估摸着距离,整条小河也就是三尺的宽度,水深不过小腿位置,甘冽清凉,泡在水里舒服的很。
周天申在下水之前,用四向秘法之北望勘测了一遍周边的地形,并没有其他人的踪迹,他便放心的解下衣服,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竹箱里,整个人赤条条的泡在小河里,任由小河流动,将自己带向其他方向。如果发现自己偏离很多竹箱所在的位置,就再游回去,反正自己的时间还多的是。
这么多天的长途跋涉,估摸着张云安也快到沿河城了。
清洗干净身体,周天申很快上了岸,拿出一身还不算太脏的衣服,套在身上,然后将剩下所有的衣服全都泡在水里,仔细的清洗一遍,挂在树枝上,等衣服风干的时候,周天申也没有闲下来,自己准备的干粮已经快吃完了,他打算再去准备一些烤肉干,如果自己吃不完了,还可以当作礼物送出去。
打了两只山鸡和野兔子,周天申在岸边忙活了起来,扒皮剁肉,支起烤肉架,将肉烤成肉干,等到衣服干透,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又开始加快脚步赶路。
第二百八十四章 信物
跋山涉水的周天申,终于在离开仸佻码头十五天之后,来到了盐山地界。
此番行程,颇有些惊险。
就在三天前,风餐露宿的周天申又遇到了先前那伙卖给他山水邸报的门派中人。
只不过这次相遇并不愉快。
当时周天申正在盯梢一个残害了很多人命的窟兽,打算等到它去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再动手,之前他就已经和那头窟兽动过手,不过因为当时有凡人在场,周天申只顾着救助那些受到窟兽伤害的凡人,不小心让窟兽逃走。
而等到再次遇到窟兽的时候,是在一个山谷之中,当时窟兽已经和一群修道者交上了手。
修道者队伍的领头人是一个留着山羊胡,面无皱纹的中年人,上一次的相处中,也是他在一直和周天申交谈,所以周天申对他的印象观感并不差,只不过再相遇的时候,中年人却已经深受重伤,佩剑也被折断,被他拿在手里,没了往日的凌厉,身上到处都是血渍,脸色苍白,瞅着狼狈的很。哪怕时这样,中年人也没有选择后退半步,依旧顶着压力向窟兽出剑,将那些跟随自己出来游历的弟子护在身后。
如果不是周天申从中插手,恐怕中年人早就陨落了。
只见周天申从山谷上方跳下,手中短刀准确无误的插在窟兽的脖子上,可哪怕是他用上了七分力,短刀也只是擦破了窟兽脖子的一点皮,竖着化了过去,并没有对窟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周天申抓着中年人的衣领,来到一处可以容身的山洞中,那里已经有人了。
都是跟随中年人的年轻弟子。
见到了周天申,中年人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寒暄,而是让他赶快离开这里,以免被他们波及,受到牵连,因此丢掉性命。
虽然周天申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从窟兽的爪牙中救走,但他并不认为周天申能够独自面对这只马上就要进阶到天境的窟兽。
如果不是刚才自己拼尽全力使出的术法吸引了窟兽的注意力,周天申那一击绝不可能打中窟兽。
不是中年人瞧不起周天申,只是周天申现在给人的感觉确实是平平无奇,哪怕是在他地藏境的修为面前,也没有看出太过破绽,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周天申的真实修为就只是表现出的人魁境,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要么比他的地藏境修为还要高。
也就是天境。
想到这,中年人苦笑一声,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么天真了。
看眼前这人也就不过二十岁出头,怎么可能是那天境的修道者,虽然修道者在修习的过程中,会因为境界高深而摆脱鹤发的境况,但是雷民符还是很难说服自己眼前这人会是那可御风而行,一举一动都能牵动天地异象的天境强者。
周天申从寸守物里取出一些玉瓶,里面装着一些疗伤丹药,都是他在和张云安离别的时候,向张云安讨要的。他见其他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不同的伤势,衣衫也都破旧脏乱,眼中也没了先前所见时的神采,不过颓丧之气也没有在这些人的身上出现,哪怕见到自己的师长倒在自己的面前,他们也没有后退半步,这也是周天申选择晚些出手的原因。
他也想见识见识中州的修道者是什么样子的。
周天申将玉瓶扔给其他人。
雷民符率先打开玉瓶,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竟然是三品丹药,再看周天申,一身人魁境的气势徒然拔升,直到了地藏境才停下。
不过这一切都只有雷民符才能感受的到。
雷民符呢喃道,“还真是天境啊。”
在雷民符的点头示意下,一个手臂上绑着绷带,潦草包扎伤口的青年从玉瓶中取出一些丹药,分发给身边的师兄弟,待到所有人都服下丹药,盘腿
坐下疗伤之后,他将最后一粒丹药倒进玉瓶,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持着长剑,为众师弟和师父护法。
周天申来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受的伤也不轻,就先疗伤吧,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青年欲言又止。
周天申却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他的肩膀上,迫使他不得不蹲在地上。
周天申延伸冷峻道,“修道一事不是玩笑,要是因为这些伤贻误了修行大道,就得不偿失了。”
青年只能作罢,拿出丹药,扔进嘴里,闭目疗伤。
周天申笑着走出石壁,来到窟兽面前。
那个窟兽本身就有重伤,在雷民符等人的纠缠之下,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见那些人躲在山洞中,久久没有出现,便产生了些许退意,此时正在慢慢向山谷外挪动,如果不是周天申的突然现身,它是打算就此离去的。
虽然自己拼着九死一生,也能将那些人一口吃下,但是自己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过庞大,身上的伤口可以花时间愈合,但是证道天境的机会就只有一次,要是因此错过,它还不如就在这里死了算了。
所以当有人手持竹剑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它就已经明白,如果自己逃,一定会死,如果自己与那人以死相搏,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窟兽修道本就不易,更何况是如它这般即将进阶到天境,这种修为的窟兽的灵智早就已经不输给常人了,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修炼成人形,其实它是存有私心的,想着能够凭借窟兽的身体,抵抗天道降临。
窟兽的心里开始犯起了愁,不是发愁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也不是能不能成功进阶到天境,而是进阶到天境之后,自己一旦选择了修炼成人形,不知道会不会变成什么样,要是和那位两年前离开这里的大水怪一样英俊就好了,再不济也不能比山里的那头蛤蟆精难看。
那一脸的大脓包,难闻死了,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
这一切都只能在窟兽的心里自己琢磨,它是绝对不会说给其他人听的。
免得被别人笑话。
不过窟兽的遐想也在某一刻戛然而止,因为对面那人动了。
动作不是很快,就好像那人在举着一把剑伸懒腰,可是下一刻竹剑就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轻轻向下一劈。
一条丈余的宽大沟壑出现在窟兽的身后,整个山谷被一分为二,轰鸣声响起,天边闪过一条白线,整齐的切割了金光白云。
转瞬即逝,白线砸落在窟兽的身上。
哀嚎声四起,一道巨大的伤口出现在窟兽的背上,一时间,皮肉迸裂,鲜血淋漓,喷涌而出。
周天申向后飘出,拍出一章,一道空气屏障出现在其身前,向前推动,将那些四溅的鲜血阻拦在窟兽身前一丈的距离。
山谷再次陷入了寂静。
周天申来到山洞中,雷民符已经醒来,身上的伤势好了大半,站起身,拱手相谢,“多谢前辈的出手相助。”
不得不说,那些三品疗伤丹药真是有效,才只服用了一颗,一炷香的时间,身上的伤势就已经几近痊愈,不知道比自家山门中的炼丹师炼制的丹药好上多少倍。
不过这话他可不会说出来,毕竟那位炼丹师还是他们山门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有契约在身才会专门为他们山门炼制丹药,要是这种闲话被人听了去,指不定会怎么想,要是因此责难他们山门,故意拿一些失败不顶事的丹药糊弄他们就不好了。
人心难测,所以才需要表面的迎承。
周天申摆手,询问了那些还没有醒来的人的情况,得知都已经安然无恙后,便告别了众人,离开了山谷。
雷民符因为还要和众弟子护法,便没有远送,站在洞口外,目送周天申离开。
周天申已经重新背好竹箱,将竹剑插在腰间,脚步如风,很快就离开了山谷。
雷民符见那头窟兽的身体被从中分开,鲜血流了一地,而四周山谷却是干净如初,两侧山壁没有受到任何的损坏,便知道是那位天境前辈一剑将其毙命。
瞥了一眼自己的佩剑,已经从中崩裂,碎片找寻不见。
看着是没有办法再次使用了。
不由得喟然长叹。
要是自己能够有此修为,面对天地险阻,不知道该会是怎样的一种心境。
离开了山谷的周天申再不敢耽搁时间,很快便找到了刘仁所在的村庄。
那是一个位于盐山山脚下的山庄,面积不大,如今已经成了刘仁的私人住宅。
另有一些伺候他衣食住行的家仆居住在其中。
周天申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刘仁。
彼时他正在山庄外,散步看书。
周天申远远的站着不动,喊了一声刘仁师兄。
刘仁听到声音,转身,见一个背着竹箱的游侠正在朝自己的方向招手,再看四下无人,定是来找自己的。
只是这声师兄又该从何而来,他可不记得自己有师弟即将来拜访他。
周天申见刘仁站在原地,想起来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位师兄,更没有写过信告知他自己即将来这里拜访他,便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真是太粗心了。
不过还好他还有信物在身。
第二百八十五章 暂住
只见周天申一边向刘仁走去,一边从寸守物中取出一张保存完好的纸条。
在刘仁面前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三个字--荀夫子。
见到自己老师的名讳,刘仁郑重其事的收起书卷,双手接过纸条,和记忆中老师的笔迹认真对比,发现准确无误后,将纸条叠好还给周天申,笑问道,“原来真是师弟啊,我还以为是问路的,不过师弟为什么不事先写封信,好让我这个做师兄的去接你,尽一份地主之谊。”
周天申将纸条放进寸守物,挠挠后脑勺,说道,“离开学院的时候,老师就只给了我一张堪舆图,上面只标记了师兄的大概位置,我想着这些年师兄整天忙于事业,可能没有时间写回信,所以就自己寻来了。”
刘仁走在前面,指着不远处的宅邸说道,“来,先回家坐坐。”
周天申背着竹箱走在后面,“不过说实在的,师兄你这里还真是一个风水宝地啊,灵力充裕的很啊。要是在这里修习,一定会事半功倍嘞。”
刘仁转过头笑道,“不愧是老师的学生,一语中的,眼光毒辣的很啊,不过修道这件事先不急,我看你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倒是像直接从仸佻码头过来的,先让你嫂子给你做些热乎饭。”
刘仁慢下脚步,和周天申并肩而行,“没先去沿河城?”
周天申摇头,“没有,我是和朋友一起来到的中州,只不过在码头那里分开了,他现在正在沿河城等我,所以我在这里也住不上几天。”
两人来到宅邸门口,那里正有一个花甲老人在扫地。
见到刘仁,老人停下动作,弯腰行礼,“见过少爷。”
刘仁连忙搀扶住老人,将扫把从老人手中接过来,顺手递给周天申,“李老,我不早就吩咐过了,你年纪大了,就不要再做这些累活了,怎么又没去静思庵那里?”
李老嘿嘿笑着,露出一口豁牙子,“静思庵那里太安静了,不适合我这个老头子,我还是愿意跟在少爷身边,做点杂事挺好。这位是?”
看见周天申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扫把,李老笑着将扫把拿了过来,转移话题道,“是少爷的朋友吧,一路上累不累啊,要不我去做点吃的。”
刘仁笑着拍了一下老人的后背,轻飘飘的,“李老,你又给我玩这套,行吧,既然你不愿意去静思庵,我也不强求你,不过再不能像现在这样,你就老老实实的跟在我身边养老就行,其他事情都不用你干。”
李老用粗糙的手背揉了一下眼睛,有些湿润,呢喃道,“这敢情好,这敢情好,跟在少爷身边这么多年,也是该享清福喽。”
“不过,我都已经把宅邸门口扫干净了,干脆我把后院的干柴收拾收拾,免得下雨天没柴火烧火做饭。”
刘仁无言以对,笑道,“下不为例。”
李老嘿嘿笑着,又露出了一口豁牙子,将扫把放在肩膀山,步履蹒跚的走向后院。
站在宅邸门口的两人一起走进大门。
从外表来看,刘仁所在的这处宅邸占地不小,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整个盐山地界最大的宅子了。
当走进院中,才发现别有洞天。
整个大宅子被刘仁分割成了数个院落,每个院落的作用都不尽相同。
有的院子里面是一座座假山,假山之间连有铁链,上面倒挂着一只只金丝尾猴,山下则是一座座向阳生的红色花,花蕊鲜艳,香味扑鼻。
还有的院落中只有一个池塘,池塘的正中间绽放着一朵蓝色莲花,莲叶随意生长在池塘上,犹如一艘艘小船整装待发,如果用那双幽蓝色的眼眸去看,能够偶尔看到每一朵莲叶上都会出现一个个上身赤膊,下摆穿着一条蓝色短裤的小童,小童尚未长出五官,看起来很是诡异。小童的裤子上面有一朵朵很小的莲花熠熠生辉。池塘周围有很多用白玉铺就而出的一条条窄小的支路,池塘里面的池水流进支路中,再由支路流回到池塘,循环使然。
还有一个院落中空无一物,除了四面墙壁,以及墙壁上的大门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周天申曾经问过刘仁,刘仁却秘而不宣,只说天机不可泄露。
走过了一个个内容格局都不相同的院落,终于在最后来到了一处有声音传来的院子。
刘仁走进院子,周天申跟在后面。
院子里面的人见到刘仁后,都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作揖行礼。
有些胆大的还会在刘仁没走远的时候,悄悄的议论跟在他身边的那个青年,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会让刘仁亲自带到这里。
周天申现在所在的院子叫做闹市院,是刘府的下人们居住的地方,而刘仁的住所就在这座闹市院后面,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小院子。
推开院门,刘仁喊了一句,不久,一个妇人装扮高挑女子从厨房中走出来,用身上的围裙擦净手上的水珠,笑道,“赶快放下东西,饭马上就好了。”
刘仁意外道,“夫人知道有客人上门。这是我师弟周天申,这几天就住在我们这里,你赶快去给他收拾出来一间房间。”
那妇人指着院子后面,笑道,“放心吧,李老早就告诉我了,他现在正在外面收拾干柴,你快去看看,别让他累着了。”
刘仁放下手里的书卷,交给自己的夫人,说道,“我马上就去。”
刘仁走后,周天申背着竹箱,走到女子面前,问候道,“见过嫂夫人。”
女子摆手,爽朗道,“别那么客人,我叫李杏花,你就叫我一声杏花姐就行。”
周天申拱手,“见过杏花姐。”
李杏花随手接过周天申背上的竹箱,说道,“快去洗把脸,待会吃饭。”
没过多久,刘仁从院子后面走回来,怀里抱着一大捧干柴。
李杏花接过干柴,向他询问怎么不把李老请过来,其实关于这件事,刘仁也是颇为的苦恼,他表示李老还是不愿意过来和他们一起吃住,收拾好了干柴便自己走回到了搭建在宅邸旁边的小屋,不过他已经吩咐了紫叶和韭橘,好好的照顾李老。
李杏花苦笑一声,也只能先这么做了,随后便招呼刘仁过去吃饭。
三人坐在一起,安静的吃过了午饭。
帮着李杏花收拾好桌子上的碗筷。
周天申提着竹箱,跟着李杏花来到隔壁的院子,走到其中一间空闲的屋子。
李杏花站在门口,看着屋子里正在收拾东西的周天申笑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然后去我们那个院子吃饭,你要是想自己做饭也行,这里什么都有,院子后面有一大片菜园,还有一些干柴,前面那个院子是仆人们住的地方,要是觉得无聊了,可以多去他们那里看看,大家都是一家人,也就没有那么主仆分明。”
周天申只是先把竹箱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然后从寸守物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包袱,递给李杏花,“这是给你们带的礼物,还请嫂夫人收下。”
李杏花意外道,“送给我的,那我倒要看看是什么。”
打开包袱,从里面倒出来一些五颜六色的石头。
李杏花不是修道者,所以看不出其中奥秘。
她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所以直言不讳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一堆石头,没关系,礼轻情意重,我就收下了。”
说罢,李杏花便离开了院子。
身为刘仁的妻子,虽然没有参与山庄的细盐生意,但是她的事情也是不少。
村子里的那些娘们可是每天都在等着她的消息,只要她能稳住那些人的心思,自家丈夫的生意就能继续做下去。虽然现在时局安稳,而她对自家生意也一窍不通,但是刘仁每天还是会给他说一些生意场上的事情,发些牢骚,甚至有时还会借酒消愁,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他们家发达了,盐山地界所有村庄的细盐生意全都由刘仁和另一个叫李青芒的年轻后生两人掌控着,可以这么说,他们刘家虽然现在尚未子嗣,但已然成为了除去沿河城中的那些家族之外,最有势力的一个家族。
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够成为那些娘们的主心骨的原因。
李杏花不懂什么大道理,她就只明白一点,只要兜里有钱,夫妻二人平安,那就算是天塌下来,都不是问题。
至于这个来投奔她夫君的年轻人,她倒是没有太多想法。
其实有时她也在想夫君身边确实没有一个可以说上真心话的朋友,既然这个年轻人是他的师弟,那么他们之间的感情定当是不差的,能够有人在外照顾刘仁,也算是能让李杏花在家好好做事了。
离开了院子,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的李杏花向村庄走去。
刘府所在村庄只是他们一户人家,而且距离盐山最近,算是处于边缘地带,想要找人说个话,通常需要李杏花走上好几里路才行。
周天申并没有当面解释那些石头的具体作用,一是没什么必要,二是就算是挑明了那些石头的用处,想着刘仁和李杏花也用不上,从大门口来到这里,见到了很多人,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刘府当中也是有修道者的,只不过修为境界大多不高,都徘徊在人境左右,除了刘仁的地藏境和李老的地心境之外,再没有一个地境。
不过周天申细想之下也是没琢磨出多大问题,毕竟刘仁是做生意的,而且还是集结了身边所有山庄,身边有些修道者做随从也是应该的,只不过就算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想着那些跟在刘仁身后赚钱的村庄也不会让刘仁一个人冲上去,要是他身边真跟着一些修为境界高深的修道者做护卫,反倒会引起那些人的疑心,更不好做事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派系之分
收拾好房间,将需要换洗的衣服从包袱里拿出来,扔到一个木盆子里,周天申拿起厨房里的水桶,去到别院打了一桶水,洗净衣服,用剩下的脏水把所有房间里的桌子板凳全都擦洗了一遍,还顺带浇了院子后面的菜园子,在那里遇到了正在收拾干柴的李老。
周天申将水桶放在菜园子旁边,走到李老旁边,说道,“李老。”
老人见这位第一天来到这里的年轻人主动和自己打起了招呼,随即放下了手中的斧子,笑道,“你好啊,年轻人。”
周天申看了一眼脚下的干柴,被劈的整整齐齐,旁边有几条绳子,应该是用来捆干柴的。
再看老人,虽然手上布满了疤痕,手背上也全是砍树木留下的碎屑,但是老人的呼吸平稳,眼睛明亮,衣服简单,但胜在干净利落,而且也没有出现寻常老人应有的老态,后背有些隆起,但还算身形挺拔。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老人是修道者,恐怕周天申都会觉得每天劳作的李老定是疲惫不堪。
他打趣道,“李老还真是老当益壮啊,看来这里也不需要我的帮忙了。”
李老抚须笑道,“你这个小家伙倒挺有趣,怎么,也是一个修道者,看出老夫的修为了。”
人前人后的李老,属实是不太一样。
这也不是周天申在骂自己不是人,只是如果刘仁在这,想必李老就会是另一种姿态了。
周天申点头道,“晚辈有一事不明,前辈既然已经到了进阶关隘,可以随时进阶到地藏境,那又为何选择停留在了地心境,始终不肯迈出那一步。”
说完这句话,周天申就有些后悔了。
因为修道者的修为境界虽然可以从表面的灵力痕迹看出一二,但是想要准确的说出对方的真实境界停留在哪一境的哪一关,好需要修道者进入对方的丹田中,观看灵根的变化方可明晓,可是在未经旁人许可的情况下进入旁人的丹田,属于逾越之举,在这个时候,被入侵丹田的修道者完全可以对那人出手。
李老上下扫视了周天申一眼,眯眼沉默,随后诧异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修为境界竟然如此高深。”
刚才李老也想进入周天申的丹田小天地里,看看周天申是个什么境界,可就在刚才,他竟然发现自己的心神被挡在了丹田之外,任凭灵力随意冲撞,却始终无法突破那道屏障。
无奈作罢,李老的心神只能暂且退出周天申的丹田。
回过神后,李老对周天申的态度明显好转了很多,只有进入境界高于自身的修道者的丹田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李老笑道,“不愧是少爷的同窗,果然是天资不俗,气宇不凡。”
周天申笑道,“李老谬赞了。”
李老摇头道,“既然你有高深修为,那就更应该明白,地藏境进阶的时候会引动怎样的天地异象,虽然比不上天境构建丹田小天地时的惊天动地,但是声响传遍这座盐山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地藏境虽然还是地境的范畴,无法做到一招一式都能引发天地共鸣,但是修道者的进阶和破关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破关重在用灵力冲破身体中的窍穴,以及滋养丹田中的灵根,让其发生变化,这就是境界。而修为则是指每一层境界溢满之后的‘道’,只有道直了,才能一直走下去。至于周公子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我只能说,眼下盐山这条路并不笔直,所以暂时还不适合我进阶。”
周天申点头道,“晚辈受教了。”
李老可不敢相信这种说辞,“在你面前,我可不敢声称长辈,不知道周公子来少爷这里,是为何事啊?”
点到为止,无论是修道者还是尘世间的凡人都要有这个眼力界才行。
周天申说道,“听说师兄这里可以收到老师的回信,所以来这里投奔他几天。”
李老点头,“荀夫子嘛,曾经有幸听过他的讲学,不愧是读书人啊,学问就是大,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放在我们这些粗人身上,就要琢磨好几天才能品出味来,当初老爷也是看到了他的才学,才执意让少爷跟在他身后修习。少爷也是一个争光的,修到了地藏境不说,还成为了一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成了这盐山地界有名的人物,其实要我说啊,少爷的才学放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屈才了.盐山地界除了这座山,也就只有两座城池和一条河了。可无论是建造在黄河边上的城池也好,还是从黄河中分出来的支流也好,地方都太小了,少爷跟那些眼里只有钱的家伙在一起,只会吃力不讨好,有时候我也劝过他,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看看。少爷的家乡在中州的一座大山上,可除了那座大山,黄昭学院之外,少爷待过的时间最久的一个地方就是盐山,唉,书上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少爷书读的不少,可就是走的地方太少了......”
“这些事情本不该是我这种老头子能够随便在人背后乱嚼舌根的,还希望周公子能够把老夫说的这些话放在心里。”
李老请求道。
周天申笑着点点头,“放心吧,李老,我不会向师兄打小报告的。”
李老笑道,“我也不是怕别人议论,跟在少爷身边这么多年,他了解我,我跟了解他,他就是太想要面面俱到,所以才会这么累,要我说啊,何必多给那些人面子,他们要是真不识趣,打一顿就好,何必浪费口舌。”
周天申伸出大拇指,“李老当一句宝刀未老。”
李老说道,“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违心的马匹话了。”
周天申摇头,“怎么会是违心的话。”
李老嘿嘿笑着,“行了,今天跟你讲了这么多,也多少让我这个老头子的心里舒服了一些,那我就不打扰了,还要接着干活喽。”
用绳子捆住干柴,李老用脚尖挑起柴堆,向上一提,身子一缩,柴火稳稳的落在他的肩膀上。
再用脚尖一挑,斧头落在手上,老人哼着小曲向院子走去。
“李老。”周天申在原地喊道。
李老嗯了一声,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周天申笑道,“你是拳道?”
老人都是一声嗯。
周天申轻声道,“改天有时间了,切磋切磋?”
老人嘿嘿笑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头。
周天申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人说道,“一招就让你喊爷爷。”
说罢,老人大笑离去,等到了人多的地方,就又恢复了往日的老态龙钟的模样。
周天申浇好菜园子,便提着空水桶去到水井旁,提了一桶水回到自己的住处,将厨房里的水缸倒满水,又提了一桶水,才停下来。
周天申没有用李杏花为他准备的被子,从寸守物中取出一切的必需品,将棉被挂在院子里晾晒,今天的日头正好,那些衣服已经快要干了。
站在院中,环顾了一圈,已经没有事情做了。
从寸守物中取出一套茶具,一把竹椅,一把折扇,又从竹箱中拿出一本书。
周天申烧好茶水,倒在碗里,坐在竹椅上,膝盖上放着一把扇子,手里放开一本志怪,慢慢读着。
——————
梳在村
借着杨家让出的那六成生意中的一成,梳在村成为了盐山地界上所有村子的第一大村,也是刘仁平时工作的地方。
这天,吃过饭的刘仁从家里来到梳在村的村委会,在那里也有他的一把椅子,虽然这些年他很少来这里,但在这里举办的每一次会议,都会写成公文递交到他的手上,然后再经由他手,将其中可以明说的部分整合在一起,润笔之后呈交给黄河城的城主。
黄河城建造在黄河最上游,由黄昭子庙一手督办,一手选举的城主,主要是镇守黄河中的一条凶煞蛟龙。
起初黄河城里面的居民很少,只有经过黄昭子庙的允许才能进入其中,但自从黄昭子庙失去了中州门派的执牛耳者的位置之后,黄河城就转交给了天峰代为管理,也是从这一年开始,在黄河边缘建造的城池中的商家,需要将自家生意的明细的收益写成公文呈交给新任黄河城城主的手里,只有得到他的允许才能进行下一年的贸易往来,否则就以破坏当地规矩的罪名,将商家沉入黄河。
虽然做法有些残忍,但从那之后,那些商家就很少有人伪造账本,坑害当地百姓。
当初杨家让出了自家的六成生意,将其中的两成分给了盐山周边的村子,借此这些村子在刘仁的带领下,整顿在了一起,形成了两个派系,其中一个派系由刘仁带头,梳在村为首。另一个派系则是在盐山的另一边,由一位叫做李青芒的年轻人为首,渡游村为首的一些村落。
第二百八十七章 形势
还没走进村委会所在的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其中还伴随着打砸东西的声音。
刘仁没有急着走进去,站在院门口,从袖子拿出一本书,慢慢翻看着。
清风飞过,吹起青年鬓角长发。
站在一旁的小厮却有些等不及了,一会挠挠后脑勺,一会抓抓脸,有时站在原地,双臂环胸,面无表情,双脚却不安的来回交换颤动。
他是真不明白为什么少爷能够一直这么沉得住气,要是他当家的话,只用一天就能把那些人治的服服帖帖的,哪会像现在这里,一群老头子仗着自己的年龄在这里倚老卖老,惹是生非。除了吵着分家分生意,什么正事都不干,他不止一次的想要冲到那些人面前,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要不是少爷出的主意,从中与杨家和那个家族周旋,他们上哪去要这一成的生意。还有那个姓李的小子,长得白白净净,心里却全都是坏心思,早就想着吞并他们这一派系,成为盐山地界的山村中唯一的一个领头人,怎么可能像他们说的那样,只是想让山庄的细盐生意做得更大。
真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小厮冷哼一声。
刘仁翻过一页书,缓缓开口,“李秋,你要是等着急了,可以先回去,咱们都是乡里乡亲,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听到少爷叫自己的名字,李秋再不敢多想,挠头说道,“可是我爷爷嘱托过了,一定要时刻跟在少爷身边,谁会知道那些家伙是怎么想的,万一给你脑袋上来一闷棍,那我们多年的计划岂不是就要功亏一篑了。”
李秋是李老的亲孙子,同时是一名人魁境的修道者,他的父母为了证长生大道,很早就离开了这里,除了每年会寄来一份信和一些银两之外,再没有露过面,所以李秋最听李老的他。
既然爷爷让他一直跟在刘仁身边,寸步不离,那他就会这么做,哪怕是刘仁用棍子赶他走,他都不会后退半步。
合上书,刘仁转身,面对李秋,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瞳孔明亮平静,没有任何威严,但只要刘仁用这双眼睛盯着李秋,李秋就会瞬间败下阵。
刘仁缓缓开口,“李秋,我应该告诉过你,那个计划只能我们两个人知道。”
李秋立即摆出姿态,“少爷,我可以发誓,我绝对没有将你告诉给我的任何事情,透露给其他人,包括爷爷。”
刘仁笑了,拍拍李秋的肩膀,“这就对了。”
这时,院子里的争吵也停止了。
刘仁收起书卷,拍拍袖子,迈步走进院中,李秋紧跟在身后。
院子里有三间房间,各自建造在除去院门口的其他三面墙壁前,都是用来商讨细盐生意的地方。
只不过三间房间的效用却不一样。
左边那间是用来比对账目的,每个月刘仁都会来到这里,叫上村委会的其他成员和帐房先生,一笔一笔的比对账目条理,以防出现作假账的情况。右边的那家屋子是用来颁布以梳在村为首的,盐山北边村落的法律条令,还有对就近的细盐生意的商讨,旨在是为了更好的管理周边村落,每年都会召开一两次会议。而中间的房间就有些特别了,它是村委会权力的代表,除了每年的年会在这里召开之外,其余时间都处于封闭状态,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就只有在村委会成立之初以及将盐山南北方向的村落分成两个派系的时候,才会在这里举行会议。可没想到今天争吵的声音竟然是从那间屋子里传来的。
听到院门被打开,中间屋子里的所有人全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院子里的刘仁和李秋二人,其中几个老叟面露难色,全都低着头,后退了几步,另外几个吵闹声最大的老人全都面色严厉,冷哼一声,不再理会正在院子里面行走的二人,自顾自的坐在凳子上,闭目养神。
李秋走在后面,面色凝重,“看来他们这次是来真的。”
身为刘仁的贴身护卫,李秋知道很多关于村委会以及细盐生意的事情,甚至还被刘仁告知了那个秘密,所以他知道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会为刘仁带来怎样的压力。
李秋快步上前,与刘仁并肩而行,“少爷,我看这次他们的态度很坚决啊,连那间房子都打开了,我们这次怎么办?”
刘仁笑道,“见招拆招,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站在屋子外面,没有我的指令,不许进去。”
李秋总觉得这样不妙,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刘仁挥手打断。
李秋狠狠的瞪了几眼屋子里站着的那几个人,就他们的事情最多,站在门外,双拳紧握,恨不得冲进去把他们暴打一顿才算是解气。
满脸笑意的刘仁走进房间中,那几位站在门口的老人噗通一声,全都跪下,双手拱起,闭口不言。
刘仁连忙搀扶为首的白发老人,急切道,“金老,您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还有白老,魏老,你们两人跟着起什么哄啊。”
为首的老人始终不肯站起来,一把推开刘仁,“刘会长,我们几人今天是请命来的,如果您不答应,我们就算是跪到死也绝不起来。”
金老身后的白老和魏老点头,亦是如实。
刘仁的脸上流出汗水,说道,“各位的心情我能理解,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行不行。”
还没等金老开口,坐在凳子上的其中一个高大的光头老人率先开口,“小仁子,别听这几个老龟蛋瞎胡扯,他要是有本事就直接一头磕死在这,我倒要看看有几个有这样的胆子。”
金老怒吼,“章程,你这个王八蛋,你真以为我不敢磕死在这?我只是不想枉死,老夫的这条命可还要留着做大事呢。”
光头老人一掌拍在旁边的桌子上,桌子表面出现一道道裂痕,足见老人现在心中的火气之盛,他冷笑道,“金九隋,你要是真死在了这里,你这条命我背了,你家孙子要想让我赔命,我就坐在这里,他够胆尽管来拿走我的人头,我保证我家族后人绝不会找他的麻烦,可就怕你没这个本事,就只会吓唬小辈而已。”
刘仁苦笑道,“章老,您老也少说几句。”
金九隋站起身,冷哼道,“刘仁,我不需要你在这里装和事佬,既然章程容不下我,那我就索性把事情挑明了。今天我们三人就是来拿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的,拿杨家一成的生意,照理说咱们在座的各位,有一个算一个,都能分上一杯羹,我们也不多要,我们四个人,你只需要拿出十分之三的生意给我们,我们立刻就走,从今以后,我们四家和梳在村再没有任何关系。”
一听这话,章程直接站了起来,他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了了,指着金九隋的鼻子骂道,“十分之三,姓金的,你他妈的还真好意思开口,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说说,梳在村的这一成的生意和你,和我们这些老头子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人家刘仁拿的主意,你觉得杨家会乖乖的吐出那一成的生意,你能争得过那四个家族,你还好意思顶着一张老脸来讨要你的那份,你信不信老夫现在就一巴掌拍死你,免得在这里恶心人。”
金九隋也不退让,仰着脖子吼道,“姓章的,你要是有能耐现在就杀了我,你要是不动手,你就是我孙子。”
章程举着巴掌就要往金九隋的脸上扇去,旁边的几位老人也都纷纷上前阻拦,好不容易将章程按在了凳子上。
刘仁让章程稍安勿躁,看了眼三位老人,笑问道,“我怎么没有见到康老。”
金九隋喘着粗气说道,“康为家里有事,就让我代劳了,刘仁,你觉得刚才那个条件怎么样?拿出十分之三的生意,我们扭头就走,绝不在这里耽误你们的时间。”
刘仁双手插进袖子里,点头道,“确实,你们四个人,理应分到十分之四的生意,既然金老这么大度,那我也不好太过挽留,你们随我来吧。”
章程还想说些什么,却一直被旁边的人压着。
金九隋撇了一眼章程,扬长而去。
三人跟着刘仁,来到左边房间里,刘仁从一个书架上拿出一沓厚厚的账本,抽出其中的一部分,交到金老的手里,说道,“这里就是晓角村,南鹤村,雷睦村的生意,从此以后就交给四人长辈了。”
金老摊开手中的账本,一页页看过,确认无误后,将其交给身后的魏军,白塘二人,拱手道,“小仁子,别怪我们,咱们山水有相逢。”
刘仁还礼,笑道,“金老说的哪里话,只要你们喊我一声小仁子,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金九隋点头,就此离开了这座院子。
其余二老拜谢刘仁,也离开了。
刘仁目送三人老人离开,喊道,“金老,有空多回来坐坐。”
金九隋举起手臂,匆匆摇晃,走出院子,向左边走去。
刘仁使了一个眼色,李秋点头,悄悄的跟在金九隋的后面。
刘仁走进正中间的屋子里,双脚还没迈过门槛,就听见章程的一声怒吼,急忙用袖子挡着脸。
章程挣脱开其他人,来到刘仁身前,大声呵斥,“小仁子,你糊涂啊,你就不应该把账本交给他们,金九隋的那个王八蛋的秉性你还不知道,你信不信你前脚把生意交给那几个老毛蛋,他们后脚就能卖了,说不定现在他们已经在去渡游村的路上了。还有李青芒那个小王八蛋,和这几个老毛蛋眉来眼去已经不是一两天了,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原本在章程位子旁边的长须老人,抚须说道,“老章,你先安静一会,让小仁子说说他是怎么想的。”
刘仁放下挡在面前的袖子,将章程扶到位子上,倒上一杯热茶,放到章程的手里,拍拍章程的肩膀,“章老,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刘仁坐在了主位上,看向屋子里仅剩的三位老人。
这时,李秋匆忙跑到屋子里,气喘吁吁道,“少爷,金九隋带着康为几个人离开了梳在村,听说是被别人接走了,我还特意跑到他们各自的家中看过,除了一些老弱妇孺,精壮男子都被带走了。”
章程将茶杯狠狠的摔在手边桌子上,愤恨道,“我就知道,这四个老毛蛋肯定是去找李青芒那个混小子去了。小仁子,这下你怎么说!那可是十分之三的生意啊,要是被渡游村一口吞了,我们梳在村的好日子就算是到头了。小仁子,我提议趁他们还没有到渡游村,将他们立刻抓回来,直接法办。”
“不可。”先前劝章程冷静的老人说道。
他叫蒋盛,也是村委会的一员。
蒋盛接着说道,“现在惩治金九隋四人,只会加深梳在村和渡游村之间的矛盾,无论两村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至少在明面上我们是一体的,如果现在发生矛盾,只会让城里的那些人坐收渔翁之利,要我说还需要再等等。”
章程不解道,“等什么,等渡游村吞并我们梳在村?”
另外一个面白无须的老人冷哼道,“让你等着就等着,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他叫吕栈,不仅是村委会的一员,同时还是村委会里年龄最大的,亦是章程的磕头大哥。
别看章程对外的脾气就像是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炸,可无论是在蒋盛,还是吕栈面前,他是一点意见都不敢有。
见老大哥发了话,章程只能作罢,嘟囔了一句,“随便说说。”
自从梳在村的村委会建立到现在,这间屋子总共就只打开过两次,一次是庆祝村委会的建立,一次是分为南北两大派系,而放在房间深处中间的凳子,刘仁却是一次都没有坐上去。
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
就是不喜欢。
刘仁离开黄昭学院之后,就来到了这里,从农民开始做起,一步步的走到今天,成为了盐山南边山庄的庄主。虽然现在盐山地界的细盐生意,他掌握在手里的只有不到两成,但这一切都将不是问题,只要他能一口吞下以渡游村为首的那些村子,那么他手中的资产就达到了四成,足以在三河城立足。
三河城也是建立在黄河边沿的城池。
除此之外还有鸠河城,纶河城和辉河城。
除却黄河城建造在黄河上游之外,其余的五座城池中,就只有三河城最靠近黄河上游,三河城也因此成为了六座城池中的第二大城池。其中的商家很少是进行细盐生意的,因为对他们而言,有比细盐更赚钱的东西。其实刘仁真正的目标是成为黄河城的城主,不过事情需要一件一件的做,位置也需要一步一步的来。
刘仁伸手下压,让在场众人稍安勿躁,笑道,“李秋,先不要着急,你也赶快找一个位置坐下。”
章程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吕栈,撇撇嘴,嘟囔道,“怎么还有闲心笑得出来。”
现在的他可不敢随便说话了。
李秋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坐在哪里合适,虽然他总是吵着嚷着自己也能成为合格的村委会的一员,可真要是让他和这些元老坐在一起,心里反倒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还好吕栈及时出声,没有让他一直尴尬下去。
吕栈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李秋,坐我旁边,反正走了几个人,这个房间里的位子多的是。”
李秋点点头,如坐针毡的挨着吕栈。
刘仁看到他这副模样,打趣道,“怎么?李秋,怂了?”
李秋挺起胸膛,反驳道,“哪有,我怎么可能怂呢。”
只是听他的声音,细若蚊声,没有一点气势。
章程又来了兴致,“小子别怕,再怎么不济,你也不会比金九隋那个老毛蛋差劲吧,拿出修道者的气质来,我告诉你,等到我们和渡游村开战的时候,你可不许拖后腿哦。”
李秋傻眼了。
啥呀?还要和渡游村开战?
吕栈狠狠的撇了章程一眼。
蒋盛轻拍章程的胳膊,“你要是再敢胡乱说话,你看我们两个饶不饶你。”
章程嘿嘿笑道,“我只是跟他开个玩笑而已啊。”
刘仁突然说道,“开战,也不是不可以的。”
这下轮到章程三个老人傻眼了。
章程问道,“还真要和渡游村开战?”
吕栈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件事还需要慎重。”
蒋盛符合道,“大哥说的没错,要说以前我们可以和渡游村分庭抗均,可是现在金九隋他们四人走了以后,我们的力量等于被削弱了一半,现在动手,绝不是渡游村的对手。”
刘仁解释道,“仗是一定要打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蒋盛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难不成,小仁子你有什么计划?”
刘仁笑而不语。
吕栈沉思道,“想要扳倒李青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可听说他和黄河城的城主有些关系。”
刘仁点头,“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不过我得到的消息是,李青芒可是黄河城城主的私生子啊,不知道吕老得到的消息是什么?”
吕栈摇头,“我倒是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不过我手下的探子曾经不止一次的见到李青芒进出过黄河城。想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不差。”
刘仁继续道,“当年黄昭子庙选择在黄河上游修建黄河城的初衷是为了镇压黄河中的水怪,所以黄河城的居民大多都是修道者,就是为了防止水怪突破了镇压之阵好及时阻止,唯恐危害人间,而黄河城的历任城主都是天势境以上的修为,就是为了能够掌控那个镇压水怪的阵法。在座的各位应该都清楚天威境代表了什么,所以要想和与黄河城有关联的李青芒对着干,明斗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只是现在的黄河城已经不是黄昭子庙的势力范围,那么现在的城主可能就不是天势境了,所以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近几日我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头被镇压在黄河底下的水怪竟然是万兽王的手下,位列一百零八心将的第二十一位的穹天。我还得到了一个消息,黄河底下的镇压之阵,因为那位新上任的黄河城城主的关系,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那头水怪说不定不日就要破水而出了。”
此话一出,章程和李秋都有些坐不住了。
可最先站起来的却是吕栈。
刘仁冷眼看着这位村委会中岁数最大的老人,说道,“吕老请讲。”
吕栈笑道,“我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有一点不明白,小仁子,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消息,如果消息属实,你又是如何打算的,如果那头水怪离开黄河,遭殃的还是我们这些凡人啊,难不成你已经和黄昭子庙通过气了,只要水怪一离开黄河,对方就能及时赶到,然后我们趁机发财?”
刘仁看了一眼章程和蒋盛,后者点头,表示自己同意大哥的想法。
他最后看向李秋,后者早就已经听呆了。
刘仁笑道,“如果我是这么打算的,在座的几位,有几个人愿意跟在我身边呢?”
章程率先站起身,“我不管大哥是怎么想的,我只要一句话,小仁子,只要你的计划不危害黄河沿边百姓,我就挺你,要是能顺便打打那几个老毛蛋的脸就更好了。”
章程知道自己是个大老粗,最烦思考这些事情,所以他率先做出选择,因为他知道二哥蒋盛一定不会同意刘仁的落井下石。
果不其然,蒋盛举起了右手,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心里更不会因为刘仁的这番话心生不满,心机深重应该就是形容蒋盛这类人的,看着没什么脾气,其实最后原则,底线也是最清晰的。
只见他慢慢站起来,缓缓说道,“无论这个计划会为我们带来怎样大的利益,我都不同意用沿河而生长的城池居民的生命做赌注。”
刘仁面目表情,看向吕栈。
吕栈的选择将直接影响了未来的形势走向。
第二百八十八章 后手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看向了站立着的吕栈。
李秋见其他人都站起来,自己也就不敢再坐着了。
这一幕却刚好被刘仁看到,他笑问道,“李秋,你有什么想法?”
连同吕栈在内,屋子里的四个人全都齐刷刷的扭头看向了站在最后,呆立当场的少年。
李秋张开嘴巴,双手傻乎乎的在空中比划,说不出一个字。
刘仁摆手,让他不用紧张,说道,“行了,不难为你了,你自幼跟在我身边,你的性情秉性我最了解,你应该是支持我的。”
李秋点点头,坐在位子上,他实在是没脸继续坐在这里了,但又不敢走。
吕栈扭过头,看向主位上的青年,问道,“小仁子,刚才你说李秋是从小跟在你身边的,可是你知不知道李青芒身边也跟着一个老人,也是将他从小照顾到大,甚至可以说他将李青芒视如己出,如果你这次利用水怪扳倒了李青芒,那你有没有想过会受到那个老家伙的报复?”
刘仁点头道,“我知道那个人,好像叫什么宁子虚,天坎境的修为,就是不知道到了何种地步。”
吕栈双手背后,说道,“宁子虚,天坎境五关,中州东部人士,据我得到的情报,宁子虚自身的家族也是不差,几乎可以算得上二流世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二流世家的公子成了李家的供奉,还一干就是百年光阴。”
章程唏嘘道,“看来传言果然是真的,修道者一旦到了天境,百年光阴就像是喝水吃饭,简单的很。唉,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进阶到那一步。”
蒋盛反驳道,“天境修为虽然有很多便利和寿命,但是其中的艰难险阻也绝不是人境和地境媲美的,只说你当初进阶地心境的时候,要不是小仁子及时的拿出天涯石,你早就挫骨扬灰,魂飞魄散了。”
章程赧颜道,“嘿嘿,说到底,这件事还真的要好好谢谢小仁子,所以无论大哥和二哥作何打算,小仁子,我都挺你。”
这个时候,李秋也举起手,喊道,“还有我。”
章程看着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小子,打趣道,“怎么,听说你家少爷有天涯石,心痒了,也想快点进阶到地境?”
李秋又蔫了下去。
所有人都笑了。
吕栈笑容不减,“如果李秋真的能够进阶到地境,那么我们和李青芒之间的斗争,就又多了一成把握。”
众人点头,章程更是开始了摩拳擦掌。
李秋暗自握紧拳头,就算是为了少爷,也要尽快进阶到地境,这样自己就可以修习爷爷的拳法了。
刘仁却摇摇头,叹气道,“吕老有所不知,天境和地境之间可谓是天壤地别,要想战胜天境,非天境不可。”
章程急问,“难道连你和其他几位地藏境也不行?”
刘仁苦笑,“章老,你以为我为什么来到这里,众师兄弟中,就属我最不喜打斗,修道资质尚可,可就是因为缺少了一点东西,所以始终无法进阶到天境。”
他随即想到了什么,“不过,我心里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刘仁抬起头,看向房梁,沉默无声。
房梁上面有一个用绳子挂在上面的竹篮子,竹篮子里有一件东西,是他在这个房间刚建造完成就放进去的,那个时候还没有建立村委会。他曾经着重的提醒过村委会的几人,一定不要轻易尝试查看篮子里的东西。几年过去后,每一个对篮子里面的东西感到好奇的人,都曾经将篮子放下,偷窥过里面的东西,包括吕栈等人。可没人知道这个篮子对刘仁到底有什么意义,因为篮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吕栈顺着刘仁的目光看向屋顶,心虚的咳嗽了一声,不止是他,就连一向言论不忌的章程都有些坐立不安。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看过篮子里的东西,可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查看,都无法得知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章程曾经花重金找来了一位阵法师,那个人还算是有些道行,一眼就看出了篮子里面确实有一个遮蔽视线的阵法,可是当章程要求他破解阵法的时候,那个阵法师却犯了难。篮子里的阵法及其简单,对他而言,完全就是入门阵法,就连他手上,都有不下三份这种的阵法图,只不过这种阵法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如果从外部强行破解,可能会因此波及到里面的东西。
思来想去,章程也没有让那个阵法师打开阵法,只是对篮子里的东西更加的好奇了。
他们这几个对梳在村没有私心的老人,也向刘仁询问过篮子里面到底是什么,可是刘仁每一次的回答都让几人大为恼火。
如果想知道里面有什么,直接拿下来看看就行了。
章程也不止一次的在吕栈和蒋盛面前抱怨,要是他们看得到,还需要问你这个毛头小子,别的本事没有,装神弄鬼倒是有一套。
当下见刘仁一直盯着那个篮子看,章程便忍不住问道,“小仁子,篮子里面到底有什么?反正金九隋那几个人不在,你就直接告诉我们得了。”
吕栈坐回原位,暂且将事情放在一边,他对篮子里面的东西也是颇为的好奇。
刘仁看向座下四人,发现除了李秋,每个人都在直勾勾的看向他。
他笑道,“这件事,就等到计划成功之后再讲,届时,我一定告诉你们。”
吕栈双臂放在凳子扶手上,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个合适的人选,可是来投奔你的师弟?”
刘仁笑道,“吕老,没想到你的耳目这么多,我师弟刚来,你就得到消息了,难不成我身边有你的人。”
吕栈一脸无辜的看向李秋,“这件事是李秋告诉我的。”
刘仁转移视线。
李秋眼睛乱瞟,“我不小心说漏嘴的。”
刘仁挥手,这件事就此作罢。
刘仁看向吕栈,“吕老,该说说你的意见了。”
吕栈坐在位子上,老神在在,抬头看去,“我嘛,没什么想法,就只想知道这个篮子里到底有什么。”
刘仁大笑,“以少胜多,蒋老,对不住了。”
蒋盛笑道,“我早就猜着是这个结果,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如果真的打起来,小仁子,我不会帮你,说实话,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只是梳在村的生意可以交到我手上,金九隋走了,也少了一个跟我抬杠的人,看来我的工作要好做很多了。”
刘仁起身拱手,“那就有劳蒋老了。”
这场会议很快就结束了。
村委会仅剩的三位老人回到各自的住处,开始紧锣密鼓的忙活了起来,少了金九隋四人,他们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但也更加能够放开手脚了。
章程是一个武夫,也是梳在村仅有的地心境之一,他的心里除了细盐生意就是修道。
他和另外几个地心境的修道者合开了一家武馆,专门教授村子里的孩子们修习武道。
武道是另外一种修道之路,与修道五途不同,武道之上的修习人被称作武夫,与修道者有着的本质区别就是他们无法使用术法,只可能凭借着一双拳头打败对手。
其实武夫和修道者两者之间并不冲突,无论是在修为境界上的划分,亦或者修习法门,都有异曲同工之妙,譬如被称作修道路途上的旁门左支的符箓师,大体上就是武夫所为,只不过他们将修习的重点放在了符箓一途上,而非武道,更不是修道。
章程等人开办的武馆就在梳在村的东边,那里有大片的良田和荒地,除了细盐生意,梳在村的村民还会种地,通过贩卖粮食获得收益。荒地上则是建造了学堂和武馆,还有医馆,杂货铺等建筑,全都是刘仁带头修造的,目的就是为了方便梳在村的村民,不用每天早起进城购买日常用品。
有了这些所在,梳在村俨然成为了一个小型的城池,不过刘仁心里清楚,只是这些还远远无法匹敌沿河城,更别提黄河城了,想要成为黄河城的城主,不仅要拿下沿河城和三河城,他的修为境界更是一大难关,不过关于修为一事,他已经有了对策。
离开村委会之前,刘仁曾经交给了章程四本武道秘籍,两本拳谱,一本剑谱,一本刀法。
目的就是希望章程能够在短时间内从梳在村为首的村庄中挑选出来一些具有修道天资的少年,跟在他身边学习,尽快成为一名有担当的修道者,如果对方的志向是成为武夫,则留给章程教授武道心得。
拿到秘籍的章程笑得合不拢嘴,说如果刘仁能够早一点拿出这些秘籍,说不定梳在村早就拿下渡游村了,可刘仁却眉头紧皱,表示早一点拿出秘籍,说不定金九隋四人就会更早的背叛梳在村,因为他们清楚,跟在他刘仁身边,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升官发财的。
章程愤恨之余也有遗憾,不说金九隋这个人怎么样,他的孙子金显清却是一般好手,如果不是跟在金九隋的身边,他章程有信心将他培养成天境的武夫。刘仁让章程先不要想太多,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组织起梳在村自己的修道队伍,金九隋不在了,那些拥护他的村民也一定会离开这里,这样下来,整个梳在村的良田和细盐生意就可以多分摊给剩下的村民,相信他们得到好处后,一定会更加乐意的帮助他们。
回到武馆之后,章程将手中的秘籍交给了其他武师,然后发动了整个武馆跑到山庄的各户人家中去寻找有志成为武夫或者修道者的孩子,然后带到章程面前,由章程亲自测试天资。
一晃,十天光阴很快过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老师
这一天,由章程带队,十几位英姿焕发的少年站在刘仁所在的院子前,静等院子的主人出现。
没过多久,李老从院子一角走出,手里拿着扫把,章程急忙上前,拱手道,“李老。”
章程虽然可以算得上是村委会的老人,但是和这位李老相比,无论是眼界还是年龄,都太过于年轻。他还记得李老刚来的那一天,章程当时正在武馆修道,李老陪着刘仁在拜访村民,来到武馆,见到他,李老只看了他一眼,就劝章程放弃修道,转为武道,要不然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进阶到地心境。
天尚早,李老还有些打瞌睡,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一眼章程,又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目不转睛的少年们,呵呵一笑,“来这么早,就不怕吃了闭门羹。”
章程下意识看向那些由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少年们,瞬间明白李老的话外之意,“应该不会吧,这些小家伙的修道天资可是连我都羡慕的很啊。”
李老说道,“天资尚且,只是心性无知,还需要慢慢雕琢。”
章程拱手道,“还请李老传授一二。”
李老摆手道,“我早就不当老师了,而且你也教不了你带来的这些人,不过我想应该有一个人会有些兴趣。”
章程问道,“李老说的可是,小仁子。”
李老摇摇头,看向院门,“待会你就知道了。”
院门被从里面打开,一身青衫的刘仁慢步走出,一身黑色劲装的李秋和背着竹箱的周天申跟在他后面。
李秋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年轻人,轻声问道,“喂,你真的是地境的修道者?”
周天申微微转过头,笑道,“你要是不相信,我们可以切磋一二。”
李秋挠挠头,“那还是算了吧。”
刘仁咳嗽一声,走下台阶,向章程走去,“章老,这就是你给我找的人?未免有些太多了吧。”
章程同样是感到疑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前也没发现,没想到咱们村子的人个顶个的都这么优秀。我看你就见好就收,全都拿走吧。”
刘仁气笑道,“章老,要我看是你见好就收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李辉应该是你的学生吧,还有那两个,一看就是你们武馆的人,李老,您给评评理,我让章老给我找人,合着他是把他们武馆的人介绍到这里了。章老,您是不是有些做过头了?”
章程装傻充愣,“有嘛?”
刘仁严肃道,“章老,我不是再给你开玩笑,和渡游村之间的事情急不得,当时也不能太过儿戏,你这些人,我全都不能要。”
章程感到有些为难,“可别,来之前我都已经答应他们了,你好歹收两个,要不然我这个馆主的面子往哪搁?”
刘仁无奈道,“可是你这...”
这时,周天申走到刘仁身边,轻声道,“师兄,我觉得还是有好苗子的。”
在刘府暂住的这十天,周天申和刘仁谈论了很多,更多的还是和荀夫子有关,那封写给荀夫子的信早就已经寄出去了,只是至今都没有收到回信。刘仁之前说过,荀夫子这些年一直在中州各地游走,所以具体的位置他也不是很清楚,看来周天申还需要再住一段时间了。
经过十几天的交流,刘仁对这位师弟的实力也有了大致的了解,所以没有当面问过,周天申更是没有直接了当的说起过,但如果刘仁没有猜错的话,周天申的实力至少不会弱于自己。一想到和自己亲近的那些师兄弟,刘仁就忍不住叹气,要是自己身边站着的是他们,自己何苦对一个小小的渡游村这么谨小慎微。
听到自己的师弟这么说,刘仁问道,“你又心仪的对象?”
周天申看向站在最左边的一位短发少年,说道,“那个人身上残留着灵力痕迹,应该已经开始淬体了,如果可以,倒是可以让他跟在我身边修习,反正我这一时半会的也走不了。”
章程一拍大腿,说道,“就这么定了,从此以后,白旭就跟在你身边了。”
章程将白旭喊到身前,嘱托一二,然后带着剩下的人,即刻离开了这里。
刘仁见章程毫不犹豫的走开,连给自己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就此作罢,苦笑道,“李老你看。”
在刘仁的心中,还是更想听听李老的意见。
李老点头道,“是个好苗子,就是这里的水太浅,这是天注定的事情,谁都没办法改变。”
说罢,李老手托扫把,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刘仁看着白旭,说道,“既然章老把你留在了这里,从今以后就跟在李秋身边,师弟,他可是你亲自要的人,在你走之前,一定要让他成为像李秋这样的修道者。”
周天申点头,笑道,“放心吧,师兄。”
白旭拱手道,“见过师父,师兄。”
周天申笑着解释,“我不是你的师父,他也不是你的师兄,从今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修习,只不过我可不能保证一定让你进阶到地境,不过你也大可放心,我绝对不会糊弄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吧。”
从身后的竹箱中取出一身衣服,交给白旭。
此时,天已大亮。
刘仁说道,“天亮了,咱们吃过了饭就出发。”
四人来到梳在村的一家早点铺子,吃过早饭,向渡游村走去。
渡游村在盐山的另一边。
从梳在村往渡游村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直接翻过盐山,山上有几条大路,其中有两条可以容纳三辆马车并驾齐驱,还有几条山野小路,都是早些年村民上山采药走出来的。第二条路是水路,梳在村和渡游村是在盐山的南北两侧,而在盐山左右两侧各有一条大河,都是从黄河中分流出来的,那里有一些渡船,可以让过路行人借此通过大河。
换过一身洁白衣衫的白旭走在四人队伍的最后面,李秋在最前面开路,周天申和刘仁走在一起,向他讲述自己对白旭的未来计划。
之所以留下白旭,其实周天申的心里也是留有私心的,张云安给自己找来的那些死士,终归不如自己的用着舒服,就算是白旭无法成为自己期望的那些人,可在教授白旭的这段日子,周天申也正好可以用来修心。有那几个人在,周天申不用担心自己的修为境界的问题,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关于自己的心性和修道路途,如果更好的将其修缮完整才是重中之重。
刘仁咳嗽一声,说道,“你还能待在这里几天,你我心里都有数,所以如果在渡游村和李青芒的那些人发生了口角,你多帮衬着李秋,但一定要以自己不会暴露为前提,要不然跟在李青芒身边的那个人不会轻易放你离开。”
周天申笑道,“放心吧,师兄,我心里有分寸。对了,沿河城是不是就在渡游村附近?”
刘仁点头,“从渡游村到沿河城,大约有三十里的距离,你想进城看看?”
周天申说道,“我有一个朋友还在那等着我,原以为能很快收到老师的回信,结果没想到要等这么多天,正好可以把他接来。”
刘仁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不如这样,你带着白旭去沿河城接你的朋友,我和李秋两个人去渡游村。”
周天申问道,“就你们两个人?万一李青芒在那里设伏......”
刘仁摇头道,“放心吧,他不是这样的人,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他,但在信誉这件事上,我对他很放心。”
周天申点头,“那就听师兄的。”
对周天申而言,去不去沿河城都不是什么问题,他现在担心的就只是刘仁的安危,如果刘仁在他身边出了事,他会无法向荀夫子交差的。
四人来到渡口,那里停留着几艘渡船,船夫正坐在渡船上抽旱烟。
刘仁走上前交涉。
很快,两艘各自载着两位船客的渡船齐头并进,驶向无名大河。
一艘载着刘仁和李秋的渡船上。
刘仁站在船头,船夫在船尾,李秋跟在刘仁身后。
李秋问道,“少爷,真的不让跟我们一起,我怕我一个人对付不了李青芒那群人。”
刘仁解释道,“放宽心李秋,我们这次是去谈生意,做买卖,不是打架,你一个人足矣,我师弟有更重要的事情。”
李秋问道,“少爷,他真的是天境强者?”
刘仁笑道,“难不成我会骗你。”
另一艘渡船上,周天申站在船头,脚边放着竹箱,从里面拿出两壶酒,将其中一壶递给白旭。
白旭接过酒。
周天申好奇道,“你会喝酒?”
白旭点头,“小的时候,经常被我父亲灌酒,所以有些酒量。”
周天申能够看得出来,白旭现在很紧张,就像自己初次到蒙程开办的武馆那样。
周天申宽慰道,“不用着急,你以后的路还很长,走的太快,反倒不利于你的修道。”
白旭点头,“谨记教诲。”
周天申笑道,“跟在我身边的这些日子,你就暂且喊我老师吧,反正你也不吃亏。”
白旭再次拱手点头,“老师。”
第二百九十章 进城
两艘行驶在从黄河中分流而出的无名大河的渡船,逐渐改变了方向,相远而去。
一艘继续向前行进,一艘慢慢的向左侧河道拐弯。
刘仁低头看向脚下的水流,透亮可见河底石子,数尾身躯透明,脑袋上有一个小红点的小鱼依附在石头上,惬意的吐着泡泡,船只的速度很快,转瞬即逝间,那些小鱼就被甩在了身后。刘仁扭头看去,发现另外一条船已经转过弯,如今只剩下一个介子大小的身影。
刘仁一拍脑门,“差点忘了。”
一直站在刘仁身后的李秋,向前询问,“少爷,你忘记什么了,要不要我回家一趟?”
刘仁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上,指着身处的宽阔大河,不知何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大河中心,左右皆已远离陆地,质问道,“你以为自己的本事很大,能从船上直接跳到对岸?”
李秋皱着一张脸,委屈巴巴道,“我不也是想为你分忧嘛。”
刘仁大笑,“你要是真想为我分忧,就早点进阶到地境,得了那可以缩地成寸的神通,到时候背着我,直接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盐山的另一边,还至于让我坐船。”
李秋大喜,“少爷,真的!地境的修道者真能有这么厉害的神通?”
刘仁撇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骗你?”
李秋哈哈笑道,“不敢,我怎么会怀疑少爷呢。”
船只越来越接近渡游村所在地界,刘仁突然盘腿坐在船只上,闭目养神,周围的水汽从船底蔓延,如蛟龙盘旋在其身边周围,李秋从未曾在刘仁身边见过这种现象,不过也没有自己乱了阵脚,自以为少爷正在修习道法,于是便站在一旁护法。
刘仁有地藏境修为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李秋也不例外,只不过从来都没有见过少爷展露过罢了。
船夫站在船尾,察觉到异样,扭头向身后河水看去,发现船只后面跟着数条大鱼,每一条鱼的背上都蛰伏着数条小鱼,再看向船头方向,那盘旋在刘仁身边的数条由水汽凝聚而成的蛟龙的身躯越来越稀薄,最后就只剩下一个尾巴。刘仁没有睁开眼睛,双手一挥,那些尾巴被他拍向船夫的方向。船夫心有灵犀的向后一躲,尾巴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随即身后传来落水声。
船夫擦去耳朵边的水滴,再向后看去,那些大鱼和小鱼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行水泡,逐个破裂。
船夫放下手中船篙,拱手道喜,“恭喜刘庄主。”
刘仁起身,转身还礼,“同喜。”
船夫拿起手边船篙,船只缓慢行驶在水面上,笑道,“有了这些水运,想必今年又是一个好收成。”
刘仁说道,“那可要恭喜您了。”
船夫大喊,“一切都是刘庄主的功劳,待会回去的时候,我让家里人给你们带点鱼回去,保证各个新鲜,活蹦乱跳。”
刘仁再次拱手道谢,“那就有劳您了。”
李秋听着二人的话,挠着脑袋,问道,“少爷,你们在说什么?”
刘仁闭上一只眼,“天机不可泄露,等到以后你就明白了。”
方才刘仁观看河底小鱼,以及已经远去的周天申他们,突然心生感想,世间万事,就好比匆匆而过的流水1,逝者如斯夫,不可强求,随即感受到丹田中的那棵大树有了动静,已经一年没有挪窝的境界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于是便趁机破关进阶。
现在的他已经是地藏境七关修为,只要时机把握的得当,等到自己成为黄河城的城主,说不定那时已经进阶到了天境,成为了真正的天上人。
船只停靠在渡游村所管辖的渡口,船夫停好船只,目送刘仁小船,离去,然后坐在船上,拿出插在腰上的烟杆,独自吞云吐雾。
另一边,早就已经到了的周天申和白旭二人,徒步走向沿河城。
从渡口到沿河城,大约有二十里的距离,路上,人声鼎沸,多是从其他渡口而来,进城赶集的村民。
盐山地界除了南北两侧的梳在村和渡游村,东西两侧还是有很多村庄的,大多都是靠海吃海的渔民,常年出海大鱼,导致于他们的皮肤要比常人的黝黑很多,而且在南北两侧的村落中,也是有不靠细盐生意起家和生活的村落,这些村落都没有加入到梳在村或者渡游村任何一个派系。
中州之大,完全出乎了周天申的想象,哪怕只是一个最远离中心地带的盐山地界,就有这么多的派系之分,当然其中也有那条黄河的缘故,不知道中州西部的剑山又是什么光景,还有那五座被称作神山的压胜之地,都是值得前去观看的地址。
周天申摸向寸守物,那里有一封很早就让他送的信件,虽然那个叫韩篱说过,无论什么时候把信送到都可以,可是距今已经过去了四五年,不知道会不会太晚了些。
两人走在人群中,看到他们每个人的背上或手上都有一个竹筐,有的空无一物,有的装满了瓜果蔬菜,还有一些能人义士背着一口口装满水的大缸,缸里装满了鲜嫩的活鱼。
白旭始终走在周天申的身后,泾渭分明。
来之前,章程曾经吩咐过他们,如果是刘仁教他们,那么他们大可以和刘仁亲近一些,毕竟刘仁可以算得上是他们的自家人,以后早晚都要在一起工作,要是有一天他章程寿命到了头,那他的位置就要传给他们这些被挑选出来的人。可如果成为了刘仁师弟的学生,那么到底是亲近还是遵循师生礼仪相处,就要看他们个人的想法了,毕竟刘仁的这位师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章程也不了解。
白旭是一个慢热的人,无论是和村里的同龄人相处,还是跟在章程身后修习武道,从来都不会太过热情,那么跟在周天申身边也是一样,从来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或者修为境界,亦或者能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利益而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情。
走在前面的周天申说道,“刚才应该是刘仁在进阶,那条鱼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一定要收好,等到你进阶到人山境,我再帮你炼化。有了这件东西,相信你的修道路途会平坦很多。”
白旭问道,“章老说,我现在才只是度过了淬体的药山阶段,距离人山境,还有攀山阶段和人才境,至少也要两年时间,您会待到那个时候?”
周天申笑道,“一两年吗,确实有些长了,放心吧,我会尽快帮你炼化那件东西,从那以后你就待在师兄身边,就当是我为了回报师兄帮我做得事情。”
白旭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酒壶,那里正放着一条透明小鱼,他能感受到从小鱼身上传来的涟漪讯息。当时,他和周天申正站在船头喝酒,突然从船下传来好似沸水滚动的声音,而后便见一条小鱼从水中跳跃而出,来到白旭面前,被周天申一手抓住,然后放进了白旭手里还没有喝掉的酒壶里。按照周天申的说法,这条小鱼的出现属于机缘所致,因为他亲性属水,所以才会发生这种情况。而他手里的酒水是酆小都酿造的,里面蕴含些许水运灵力,所以可以容纳世间所有的亲水生物。当然了,要不是刘仁突然在大河中进阶,引动了此方地界的水运,哪怕白旭注定有此机缘,恐怕也要晚上一段时间。所以白旭不会因为得到了这件宝物就得意忘形,只会告诫自己,更加勤勉修习。
两人走了一段路,发现前面多了很多马车。
每辆马车的车顶上都放着一口大缸,缸里装满了金色铜钱,凡是过路行人在遇到这些马车时,都会停下脚步,放下手上的东西,虔诚的看着马车上的大缸。
周天申站在队伍后面,向一旁的白旭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来到这里已经十天有余,但从未离开过梳在村,因此对这一带的风土人情了解不多,那些买来的山水邸报上也从未记载过这类事件。
白旭踮起脚尖,举目远眺,直到那些马车转过拐角,才收回视线,想起老师正在问自己问题,急忙回复道,“这些人是去祭奠水母娘娘的,水母娘娘是黄河的水神,每年都会有人携带金色铜钱,投入黄河中祭奠她,以求来年的风调雨顺。”
周天申呢喃道,“水母娘娘?”
他曾在山水邸报上见过关于水母娘娘的文章,听说是黄河形成之初就存在的水神,已经庇护黄河及其沿边城池近千年,据说自从有了水母娘娘的存在,以黄河城为首的城池一直都是风调雨顺,鲜有灾害发生,所以这位从未露过面的水神大人颇受百姓爱戴。
水神这个字眼在其他州域上并不常见,尤其是崖州和邨州,前者是那里的死灵族从来都不信这一套,后者则是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件事,邨州虽然被称作万山之州,是七大州域中山峰数量最多的一个,但是那些大山或多或少都有窟兽占据,对于尘世间的凡人而言,居住在山上修道的窟兽就好比中州所传的山神。可是在中州,祭奠水神和山神是常有的事情,就好比黄昭子庙所在的翙暇山上,就供奉着一座山神府邸,里面有三座神人雕塑,每年都会举办山神会,只不过在黄昭子庙上,只有少数人才有资格参加山神会,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周天申还是听荀夫子偶然间提到的。
白旭问道,“关于祭奠水母娘娘的水神会,我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老师,要不我们抽空去看看?”
周天申说道,“这种盛会难道不是有一个特定的时间举办,难道可以随时观看?”
白旭解释道,“水神会一般都会在黄河城举办,从咱们这里到黄河城,乘坐马车最快也要半年的时间,而且在这一路上要经过很多河流,他们为了表示对水神的尊敬,通常都会停下来,朝拜一二,然后将携带的金色铜钱沿河散落,等到了黄河城,应该也就只会剩下一辆马车的铜钱数量。”
周天申向前走去,“照你这个说法,届时会有很多人参加水神会。”
白旭跟在周天申身边,并肩而行,“没错,所以我们还有半年的准备时间。”
周天申笑道,“我可还没有同意参加水神会。”
白旭摇头道,“我打赌,老师不会拒绝这次机会。”
周天申抬头,看到一座城池的大致轮廓,“这件事以后再说。”
两人跟随人流,走进沿河城。
第二百九十一章 白鸽和令牌
沿河城,顾名思义,就是建造在黄河边的城池。
这座相对比其余五座城池而言,占地并不大的城池距今已经有了三百年的历史,里面最有权势的家族就是当初受到黄昭子庙的指示,将手里近六成的生意拱手送人的杨家,其次还有得到杨家的生意之后,家族势力和地位突飞猛进的李,严,张,孔四家。原本把控了整个盐山地界的细盐生意的杨家,也因此从一流大家沦落到了二流世家。
其中最值得在意的一点是,那些得到了杨家生意的家族,由李家牵头,相互之间很快就达成了协议,对外宣称他们的联盟叫做四大家,那些选择依附四大家的小家族也可以从中得到一杯羹。而杨家因为先前独吃独占的行为,早就被各个家族怀恨在心,如今势力大减,正是那些家族报仇的好时机。可就是这时,四大家突然发出宣告,杨家仍旧是沿河城最有实力的家族,如果杨家愿意加入四大家,李家随时都可以将四大家首席的位置让出来,此话一出,沿河城又是一惊。关于杨家让出生意,退居二流世家,而后又稳坐一流大家的事情,可谓是一波三折,让那些完全跟不上节奏的小家族再不敢在杨家面前耀武扬威,原本倒下的杨家又凭此成为了沿河城的一流大家。不过只有少数明眼人才能看出来,杨家的这个一流大家有多大的水分,李家又是忍受了多大的委屈,才将这个位置拱手让给杨家。
只是无论事情如何发生,总归是在朝着好的方向进行。
杨家在拿出六成的生意之后,又接连开办了一个月的粥棚,而四大家也时常开仓放粮,为了庆祝细盐生意获得了巨大的收益,更是在城外修建了一座水神庙,好让那些无力去往黄河城参加水神会的居民可以直接在家门口朝拜水神。通过这几件事,无论是四大家还是杨家,都或多或少的得到了居民的拥护。
跟随人流走进沿河城,映入眼帘的是一辆辆车顶有一个大缸的马车,看数量要比之前的还要多一些,都快占据了整条街道,而在街道两侧站满了向马车投放金色铜钱的居民。
周天申向白旭投向了询问的目光。
白旭轻声解释道,“车队会进入每一座途径的城池,然后在那里停留一段时间,以供无力去往黄河城参加水神会的信徒向他们投放金色铜钱,然后他们会帮着他们把这些钱全都投入黄河中,也算是帮他们了却了心愿。”
周天申点头道,“看来这里的人都很相信那位水母娘娘,不过这些车队又是从而而来的?”
白旭答道,“都是一些有声望的家族自主出资的,每到达一个城池,城里的大家族都会派出一辆马车,自觉的跟在车队后面,喏,这辆马车就是杨家的。只要等到杨家收齐了铜钱,车队就会继续向黄河城走去。”
周天申看向最后一辆马车,发现上面的大缸里面并没有多少铜钱,而居民也大多都会将手里的铜钱扔到前面的马车上,马车上自会有车夫驾驭各自的法器术法收拢起那些散落在各处的铜钱,不多时,杨家车顶上的大缸也装满了铜钱,整个过程就只有铜钱掉落的声音,每个人都自觉的闭口不言,虔诚的看向那些车队。
周天申也趁机扔了几个铜钱,都是和身边人借的。
车队开始向前行进,等出了沿河城,这些车队会将铜钱陆续投进路过的河流中。
车队离开后,街道又恢复了往常的喧嚣。
周天申领着白旭来到一家酒楼,换开零钱,将铜板还给那些人。
酒楼因为车队到来的缘故,很晚才开张,但也因此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楼就坐满了客人。周天申只能要了二楼的一个临窗的位置,视野开阔,而且相比一楼,要安静很多。
点了几个小菜,又要了一壶酒,两道沿河城有名的菜肴,两人坐在一起,慢慢吃着。
不多时,两人就吃光了桌上的菜品,慢慢喝着酒水,现在酒楼尚未坐满,所以店小二并没有急着让二人让出座位,将桌子上的盘子撤下去,周天申又要了一些甜点,都是沿河城的特色。
喝下一口酒,周天申看向窗外街道上的小贩,问道,“除了细盐生意,这里还有什么买卖赚钱?”
白旭咽下嘴里的糕点,如实说道,“因为盐山盛产细盐,所以沿河城还有三河城的商家都是以贩卖细盐为主,但也有一些渔民会将打捞起的鱼卖给各个酒楼,这也算是一个挣钱的买卖,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卖粮食这一条出路了,不过干这行的人很少,拿我们梳在村来说,只要那些良田产出的粮食足够我们使用就行,几乎没有人会将粮食卖给别人,而那些靠海而居的渔民,也少有会向我们收购粮食的。不知道老师为这个做什么?”
周天申笑道,“没什么,随便说说。”
这时,店小二从楼下上来,来到周天申桌前,弯腰说道,“这位客官,楼下有人找你,说是你的朋友。”
周天申问道,“朋友,他叫什么名字?”
店小二回忆道,“好像是叫什么黑白国师。劳烦您下去看一下。”
周天申点头,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块地银,交给店小二,说道,“劳烦你把他带上来。”
收起地银,店小二很快走下楼。
白旭急道,“老师,太浪费了,要真是你的朋友,我去就行了,没必要花这么多钱啊。”
周天申端起酒碗,轻轻喝了一小口,让他稍安勿躁。
没过多久,店小二领着一个穿着黑白两色袍子的老人上个楼,将他带到周天申桌前,就此离开。
周天申起身,笑道,“好久不见了国师。”
黑白国师看了一眼干净的桌子,笑道,“不介意我讨一杯酒喝吧。”
周天申点头,“当然可以,只是我们马上就要走了。”
当初老槐村被灭村的时候,五和国原本有机会帮上一手,可以李霄并没有,无论不夜良和五和国达成了什么协议,周天申总归对他们没有好感,在五和国可能还会给他们几分面子,可是现在,就不需要了。
黑白国师自顾坐在一条长凳上,双手揽袖,看向周天申,问道,“如果我说我已经离开了五和国,不知道能不能换一杯酒喝?”
周天申坐下,从桌子下面拿出一壶酒,放在桌子上,“如果你没骗我,这酒你当然可以喝。”
黑白国师问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周天申撇嘴,“我怎么知道。”
黑白国师笑道,“你真是变了很多。”
接着,他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件东西,是一块四方令牌,正反面各自刻有四个字。
将令牌放在桌子上,黑白国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喝下一大口,说道,“好酒。”
周天申问道,“你为什么会离开五和国?”
黑白国师吹了一个口哨,一只白鸽从窗边飞来,停在周天申的肩膀上,他说道,“如今国主已经不需要我这个老头子了,就想着回宗门看看,这块令牌就当是送给你的礼物,要是哪天路过了,可以凭借这个令牌进到我们宗门看看,保证没人拦你。其实,这次找你是想把这个小家伙交给你,当初你给过它一颗灵根,让它白白多了几十年的修为,就让它留在你身边吧。”
周天申拿起令牌,正面写着忘物门上,反面是忧愁思下,将其收进寸守物,用手抚摸着白鸽的小脑袋,说道,“多谢。”
黑白国师痛快的将碗里的酒一口喝尽,起身离开。
周天申向白旭问道,“吃饱了没有?”
白旭点头。
两人也离开了酒楼。
第二百九十二章 水神会
周天申和黑白国师一同离开了酒楼,两人又在一起并肩行走了一段路程。
白旭跟在二人身后,肩膀上站着一只正在用嘴巴梳理毛发的白鸽。
周天申将这只与自己有因果瓜葛的白鸽交到白旭手上,让他细心看管,是想着希望能够将自身和白鸽之间的因果转移到他身上,这样以后他们的修道就纠结到了一起,如果自己未来出了什么意外,至少不会牵扯到白鸽身上。
因果纠缠是修道路途上最为玄妙的一种存在,触摸不到,只有一些天势境以上的修道者才可以通过自身修为查询一二。周天申此番作为,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如果成功了,这样最好,一旦失败,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损失。而且说不定还可以借此让白旭和那条小鱼形成更紧密的联系,等到以后帮助他炼化的时候,会轻松很多。
周天申从寸守物里取出两个青色酒壶,递给黑白国师一个。
黑白国师接过酒壶,打开酒塞,喝了一口,咂嘴道,“老夫这是第二次喝酆老板的酒了。”
周天申将酒壶拿在手里,向老人问道,“国师为什么会离开五和国,我可不相信李霄是那会落井下石的人。”
黑白国师笑道,“国主确实不是那样的人,怎么说呢,是我觉得自己不再适合待在国主身边了。你送给我的那两页纸,我仔细研读了一遍,发现和自己所恪守的拳道信念完全相悖,按照上面的说法,如果我还想再进一步,只能重头再来,可是国主身边又怎么能跟着一个废物老头呢,所以我就离开了。值得万幸的是,国主身边人才济济,差我一个也不碍事。自从去到五和国,很久都没有回来了,所以趁着这次机会,回山门看看,然后再重新走一遍修道路途。”
周天申脸色凝重,默默感受黑白国师身上的灵力痕迹,问道,“可我感觉到你身上的天境修为尚在啊。”
黑白国师理所当然道,“邨州到中州,这么远的距离,一个修为尽废的老人家可受不了,何况我还有些债没有还,没有讨要,有这身修为傍身,会好说话一些。”
周天申面前前方,到了一个分岔路口,说道,“还未请教国师的名讳。”
黑白国师已经收起了酒壶,回忆道,“名字吗,太久没用了,我只记得小名叫三娃子,刚进入山门那会,师父给我取了一个叫张井中的名字。”
两人在分岔路口停下,相对而站。
原名叫张井中的黑白国师说道,“周公子啊,从此以后,你就喊我一张老哥吧,我虚长你几岁,你也不算吃亏。”
周天申点头,“那就有缘再见了,张老哥。”
两人拜别。
街道上人来人往,有谁会看到这一幕,又有谁会记得这一幕。
与张井中分别,周天申领着白旭向街道另一侧走去。
那只白鸽飞到周天申肩上,用尖锐的嘴巴戳了戳他的脸,然后小脑袋指着一个方向,周天申看去,发现一个身穿白袍的青年,怀里抱着药典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怀里同样抱着一本书的白首少年。
周天申走到张云安面前,问道,“你一大早就知道我们来到了这里?”
张云安歪着脑袋,撇嘴道,“都怪你们来的太晚了,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好友的孩子,林宣,就是他找到你们的。”
少年羞涩一笑,看向周天申身后的白旭。
周天申注意到对面两人的眼神,用手拍了一下白旭的肩膀,说道,“这是我的朋友,暂且算是我的学生,白旭。”
张云安冷笑道,“呦呵,才几天不见,就当老师了。周天申,你这忽悠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见自家老师被人挤兑,白旭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替周天申解释道,“是我自己主动跟在老师身边的,不是因为他的忽悠。”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变得有些心虚,因为他发现对面一直笑嘻嘻的青年,逐渐变了脸色,一双丹凤眼眯起,直勾勾的盯着他。
最后还是周天申替他解的围。
周天申笑道,“我这次来是找你说件事。”
张云安收回视线,说道,“收到你家老师的回信了,什么时候出发?”
周天申摇头,“老师的回信一时半会是收不到,我想找你一起去黄河城的水神会看看。”
张云安轻哦了一声,“我当是什么事,其实我早早的在这里等你,也是因为这件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周天申思索片刻,“我还需要给师兄知会一声,你们先在这里等我,我尽快赶回来。”
张云安拦住周天申,指了指身边的林宣,说道,“不用你亲自跑一趟,让我这个好友的儿子帮你。”
周天申和白旭一起看向白首少年。
原本就容易害羞的少年,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扭扭捏捏的说不出一个字。
张云安说道,“还是先到我们的住处吧。”
也只能作罢。
四人兜兜转转,来到一处略微偏僻的屋舍。
走进院中,林宣在另外三人注视下,从手中的宣纸中抽出一张,平铺在地上,身体半蹲,解下挂在脖子上的一根白玉毛笔,往笔尖处哈了一口气,轻轻甩动两下,便见原本洁白如洗的笔尖渗透出点点墨汁。又见少年用毛笔在纸上写上周天申之前交代好的话语,然后双指掐诀,竖立在身前,口中念念有词,随后便看到趴伏在纸上的文字慢慢蠕动,离开宣纸后,慢慢向上攀升,飘飞到空中。林宣双掌一拍,说了一个方向,然后大手一挥,那些文字便一起掠向某处。再看向地上的那张纸,从中心出现褶皱,向四处蔓延,最后变成一堆碎屑。
少年站起身,额头上渗出汗水,脸色苍白。
张云安嬉皮笑脸道,“他们家族的绝学,名字就不告诉你们了,整个天首大陆独此一家,大开眼界吧。”
周天申点头,“确实没见过。”
林宣喘着粗气,解释道,“其实也没那么了不起。”
周天申皱眉问道,“你需不需要进屋休息休息?”
林宣点头,身形摇晃的走回自己的屋子。
中州不愧是天首大陆上最大的州域,只是偏居一隅的盐山地界,就能遇到此等能人异士和术法,着实是令两人大开眼界。其实周天申的心态还算是比较平和,走过了这么多路,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对于从没有离开过梳在村的白旭而言,就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所以当周天申提出让他去照顾林宣时,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还想多了解一下林宣使用的秘法。
接下来的几天,周天申他们都需要住在这里,等收到了刘仁的回信,就动身前往黄河城。
关于即将在黄河城举办的水神会,周天申了解的不多,张云安初到沿河城之后倒是做了不少的功课,其中关于水母娘娘的市井传说更是没少听,还有这里的四大家和杨家的传闻,以及以梳在村和渡游村为首的两大山庄派系之间的不和,他都略有耳闻。
将周天申带到自己临时准备的书房,拿起桌子上的山水邸报和堪舆图,张云安说道,“这些东西都是林宣的父亲准备的,你看看有没有用的上的。”
周天申大致翻阅了一下手上的情报,大多都是关于水神会的,笑道,“做得这么充分,看来这个水神会对你们是有利可图啊。”
张云安坐在椅子上,说道,“无论是杨家和四大家之间的恩怨,还是梳在村和渡游村之间的关联,其实都绕不开一件事,那就是细盐生意。而这个细盐生意有很多事情都是摆在桌面上的,所以我们根本就挖不出来那么多的秘闻。因此就只能把重点放在了水神会,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关于水神会的事情,不过我劝你还是好好的看看那些邸报,那上面讲的事情,可是很有趣的。”
看到张云安这么笃定,周天申也开始对水神会产生了兴趣,坐在凳子上,慢慢翻阅邸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周天申才从山水邸报上抬起头。
张云安问道,“感觉怎么样?”
周天申扬起手中的纸张,问道,“你确定上面的内容都是真的?”
张云安双手摊开,表示自己为什么要撒谎。
周天申揉了揉眉心,呢喃道,“看来我们需要尽快到达黄河城了。”
如果真如邸报上所说,那么今年的水神会注定会被载入史册,甚至还会被流传下去,成为未来的市井流言。
周天申还是感觉到不可思议,“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消息?”
张云安撇撇嘴,“不是我,是林宣的父亲收集的这些相信,当年我们有幸见过一面,还一起同游过黄河,那个时候他就一直在调查水神的下落,也一直对水神会的存在表示质疑,只不过他那个时候只是一个小小的地境,没背景没实力,所以根本就没人会相信他的话,还好他没有放弃,要不然我们也不会知道这些消息,就更别提参与进来了。”
周天申将邸报放在桌子上,整个人躺在椅子上,感觉整个身体有一种说不出的劳累。
张云安问道,“准备好了吗,要是你决定参与这件事,可是会伤了你那位师兄的心的。”
周天申无奈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他是我师兄呢。”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两个怪人
张云安交给周天申的那几份山水邸报,并不只包含最近发生的事情,它是以年份为界线,装订在一起的合集。而里面的故事更是扑朔迷离,充满了故事性和意外,所以在周天申刚开始阅读的时候,并不太在意里面的故事。可当他看到了刘仁的名字之后,周天申就不得不把邸报上所记载的事情当作确有其事。
邸报上讲述了水神从第一次露面和成为附近城池居民信仰的整个过程,还有黄昭子庙在黄河上游修建黄河城的初衷以及选拔黄河城城主的方式。顺便提一嘴,林宣的父亲,这份邸报的幕后撰写人,此时正在黄河城担任副城主。
上面说了,水神的第一次露面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那个时候的盐山地界还是一片荒芜之地,位于中州边缘,鲜有人会来到这里。那个时候的黄河远没有现在的规模,就只是一条不知道源头的小河,沿河城还没有被建造,三河城也只是一个距离这里近二十里的小村镇,那里的村民靠卖茶水给从仙彩州到中州的行人为生。
直到有人发现了盐山的秘密。
那是一群从仙彩州赶来的商人,原本打算去往靠近中州中部的地方做生意,可当他们来到盐山的时候,突然遭遇了泥石流,进退无路的他们只能容身在一处岩洞中,他们就是在那里发现的细盐。察觉到盐山中蕴含巨大商机的商人们,将盐山标记在了他们的地图上,他们计划等到从中州中部回来之后,再开采这里。一晃很多年过去了,那一批商人并没有如约返回,来到这里建造沿河城的是他们的子孙。
据说是某个商人的后人在整理先祖遗物的时候,发现了那份地图,于是一群志向远大的年轻人带着所有的家当来到了这里,修建了第一座城池沿河城,靠细盐发家的他们又将不远处的那座村镇改造成了三河城,成为了那里的城主。
那些赚到钱的家族又改宽了河道,发现了那条存在了很多年的小河的源头,将那里加固挖掘,才有了如今规模的黄河。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水神开始展露了它的威力,当时所有参与加宽河道的家族都仿佛受到了诅咒一般,不出五十年,全族都暴毙而亡。有人开始传言,这场诅咒的降临原因就是因为这些家族肆意加宽河道,打扰了水神的清净。当时有不少有志之士发誓替这些为盐山地界带来更好生活的家族报仇,可是一百年过去了,除了黄河的水越来越多,河流分支越来越多,这件事情也就慢慢的不了了之了,最后就只剩下一个水神的传说。
直到某一天,黄昭子庙来到了这里,从黄河河底抓到了一只长相奇特的窟兽,发现百年前的那场灾难就是由它引起的,就在黄昭子庙准备将其正法之时,万兽王突然露面,表明来意之后,亲自将那只窟兽打压在了黄河河底,永生永世都要承受水牢之灾,用来替那些枉死在它手上的人赎罪。
至此,这件事才算是真正的告一段落。
为了平复民心,黄昭子庙便以水神之名,在黄河上游修建了黄河城,为了防止那头作恶多端的窟兽突破万兽王设下的封印,每十年都会举办水神会,借着祭拜水神的名义加固封印。
至此已经过去了八百余年。
这就是水神会的由来,以及让周天申感到震惊的原因。
原因为水神只不过是流传下来的市井传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万兽王的手下。
另一件关于刘仁的事情,则要更加颠覆周天申对这位师兄的认知,暂且不提。
在张云安的院子里待了半天,终于收到了刘仁的回信。
休息一晚,四人第二天收拾好行囊,向黄河城走去。
离开了沿河城,四人租了一辆马车,行驶在一条宽阔官道上。
这里所谓的官道就是由沿河城的城主出钱修缮的大路。
马车脚下的这条路在远离黄河的地方,在盐山和辞山之间,可以直接通到黄河城。
由于白旭到了淬体中的攀山阶段,所以他们注定不会这么安稳的直接去到黄河城。
在一处岔路口停下,四人下了马车,周天申将剩下的钱交给车夫,而后便带着其余三人走上了与盐山紧挨着的辞山。
辞山虽然和盐山紧挨着,但是山上的盐矿却要远远少于盐山,所以这里的矿洞的数量很少,这也是周天申选择提前在这里下山的原因。如果辞山没有那么安宁,那么他们下车的地点就要在辉河城附近的辉山了,因为周天申是绝不会让白旭在杂乱的环境中进行攀山训练的。
走在山路上,除了张云安,周天申三人的身上都背着一个竹箱,里面放着换洗衣服和干粮,当然还会有其他东西。
白旭的竹箱里面装了一些拳头大的石头,是周天申为了锻炼他的体能和身体特意准备的,初次之外还有一些清水和药物,最上面还放着一件白色手帕,让他能够方便的处理肩膀上的瘀伤。林宣的竹箱里装着一些宣纸,还有一套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不比白旭身上的石头轻。这是他自己的主意。从小就身体孱弱的林宣,哪怕是继承了家族绝学,也很难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因为他的气不够长。
林宣昨夜为白旭解释过自己白天施展过的神通,那是他们家族的绝学,修习此等秘法的人需要从年幼的时候就在丹田中温养出一股‘气’,他们家族将其称之为‘画气’。使用的时候,需要修道者调动出这种气,附着在笔法器上,然后将所想内容写在宣纸上,配合法诀,就可以让写在宣纸上的字做出附和自身意念的事情。而在使用术法之后,修道者也会根据失去的气的数量,对身体产生相对应的负荷。林宣从小身体孱弱,从而无法在丹田中温养出过多的画气,所以当他在使用这种术法之后,通常都会发生晕厥的情况,平常身体也会因为画气的累赘感到劳累。
他一直都想改变这种现状,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成功。走投无路的他,所幸跟在周天申身后,和白旭一起进行身体上的锻炼。
中午,四人在一处大树底下歇息。
白旭放下竹箱,脱下衣服,肩膀上出现两道血印,他咬着牙将粉末涂抹在肩膀上,传来阵阵灼烧感。
第一次进行攀山阶段的训练,难免会手上,那些瓶子里的粉末是张云安特意炼制的疗伤药,可以使受伤的地方不结疤痕,但也会疼痛加倍,这是白旭自己提出来的。只有忍受了百倍的折磨,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这是他爷爷的遗言,他要将其继承下去,就不能害怕疼痛。
林宣的情况不比白旭好很多,虽然他在半路的时候,就把肩上的竹箱交给了张云安,但在他的肩膀上,还是早早的勒出了两道伤疤。
身体上传来的疼痛还是其次,更主要的折磨还在于开辟丹田。
要想成为真正的修道者,在丹田之中开辟出一个可以容纳灵力和灵根的空间才是重中之重。
白旭在淬体的药山阶段时,体内就已经存在了一股自丹田而出的灵力,当周天申驱动自身灵力帮他开辟丹田的时候,两股灵力相撞,产生的灵力气流在少年的丹田中肆虐而起,每次都让白旭疼的死去活来。但当丹田被开辟而出之后,那股灵力气流非但不会伤害白旭,还可以滋养他的灵根,增添他的修为。
当初周天申他们之所以跳过了这个环节,是因为那棵老槐村的原因,虽然周天申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棵槐树到底有什么秘密,但是那间密室里的东西,至今都让他难以忘怀。
就这样,白旭一边背着竹箱,到了晚上,周天申会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帮他开辟丹田,稳固修为,而林宣那里由张云安帮忙,除了和白旭相同的体能修为之外,到了晚上,张云安会替林宣扎针把脉,帮他不断的滋养身体经脉。
为了能够让丹田中容纳更多的画气,为了让自己成为真正的修道者,林宣和白旭两人这一个月可没少受罪。
就在离开辞山的前一天,白旭终于完成了攀山的修炼,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修道者。
只是林宣的情况有些特殊,很难在短时间内有所改善,不过两个少年在一个月的朝夕相处,相互之间也产生了浓厚的友情。
这天,四人走出辞山,在路边拦到一辆准备回到辉河城的马车,交付了定金,四人坐进车厢,奔波了一个月的林宣和白旭很快睡去。
周天申和张云安走出车厢,盘腿坐在车顶上,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酒壶,慢慢饮酒。
看着身边飞掠而去的风景,开怀大笑。
张云安看向身旁的周天申,问道,“这么高兴,觉得自己这个老师怎么样?”
周天申笑道,“我觉得还算是不错。”
赶车的车夫只是目视前方,只当自己遇到了两个出手大方的怪人。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大小山神有两座
马车稳稳的行驶在官道上,随着距离辉河城越来越近,身边的马车也多了起来,其中还可以偶尔见到修道之人。与周天申在其他州域的所见不同,这条路上的修道者身边多少都会跟着一只窟兽充当坐骑,亦或者是已经修炼成人形的精灵,怀里抱着行囊、法器,充当丫鬟的身份。
有白发老者身穿白袍,上面有根根金线编织而成的圆盘图,虚步踏行在官道左侧的山崖上,手里拿着一根拂尘,身后丈远处跟着一只绿色蜥蜴,斗大的眼睛滴溜乱转,在它的背上站着一个赤足少年,少年双闭环胸,额头上有一点红印,双目紧闭。
还有白发老妪脚踩开满桃花的树枝,身后远远跟着一个壮汉,壮汉的怀里抱着一口大缸,缸里有一女童,正在呼呼大睡,嘴角流出的口水带有晶莹绿色,被壮汉极为庄重的收集到腰间的酒瓮中。
最后又见一对御风而行的车队,就在官道的左侧,车队共有三辆马车,首尾处各有一位车夫在驱赶前面的青色大蛇,再看那两个车夫,各个眉眼苍白,不见任何神色,身上的衣服也是统一白袍,上面有点点污垢,好似发霉的纸张。从中间的那辆马车中伸出一截洁白无暇的胳膊,上面有红色的符文纹身,将手中捏着的纸人扔到空中,迎风暴涨,变成一个个开山力士,为大蛇拔去沿途山岩和大树。
每每到了这时,坐在马车里的林宣,都会将车帘拉开,手里拿着一只白玉毛笔,往笔尖上哈一口气,待到笔尖处出现墨汁,再在纸上作画。所画之物不是那仙风道骨的修道之人,也不是身下坐骑,更不是跟在自家主人身后,婀娜多姿的丫鬟婢女,而是那些人怀里抱着的一件件形态各异的法器。林宣通过一个月的针灸把脉连带吃药,气色要比以往好上很多,虽然丹田中的画气并没有增添多少,但至少不会每次挥霍完画气之后,都会立即昏厥。到了这个时候,他都会服用一颗张云安专门为他炼制的丹药,调养生息,以求丹田中能够多多少少留住一些画气,为了达到聚少成多的效果。
周天申看到林宣早早收笔,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回到车厢休息,看着窗外的风景,发起了呆,便向他讨要了手中的宣纸,共有十余张,宣纸上的画作极其的栩栩如生,而且在旁边还有一行小篆写有注解,分别是那些路过的修道者的身份来历,以及跟在他们身边的侍卫随从,坐骑名称。
将宣纸还给林宣,周天申问道,“那些修道者,你都认识?”
林宣点头,“差不多都在书上见过,他们都是在这里修道有成的精灵或者窟兽,和这里的居民都是半熟脸。”
难怪这里的人对他们的出现都是见怪不怪,甚至还敢当面指指点点,而那些修炼成人形的窟兽和精灵也没有半点生气的迹象,想来有和这里的居民有了因果牵连的原因。
他有些好奇,林宣作这些画到底有何用处,只是见车夫还在身边,就止住了话头,打算等到两人独处的时候再问。
有些事情不方便在人前讲,即使那人保证不做隔墙有耳的事情,但还是会心生忧虑。
那位车夫在见到相熟之人之时,都会让马车减缓速度,与朋友寒暄几句,也不怕坐在身边的周天申心生不满。
还好周天申对这样的遭遇都是来者不拒。
周天申盘腿坐在马车上,手里拿着酒壶,腿上横放着登山杖,竹箱和其他东西都被他收进了寸守物,笑而不言,观看车夫与朋友的每一次相遇分别。车夫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从没有出现过太大的情绪波动,哪怕是见到了旧友的后代,听他们讲自己的父辈或者爷爷去世的事情,也只会茫然片刻,叹息一声,询问两句之后,再无他话。
马车行驶到半路,前面出现了一座歇脚客栈,名字就叫歇脚。让周天申不由得想起了在酒乡县遇到的那间歇脚客栈,掌柜是一个青年人,不知道眼前的客栈与他有没有什么瓜葛。
在得到了周天申的同意之后,车夫将马车停靠在客栈附近,为了看守马车,车夫便独自留在了马车上,从自身携带的包裹中拿出一壶水和一些干粮,慢慢吃着。周天申问他需不需要为他带一些吃食,车夫摇摇头,举起手里的水壶和干饼,表示自己这些就足够了。
其实车夫这趟的生意是从辉河城到沿河城,因为对方是打算到沿河城做生意的商人,手上颇有些钱财,而车夫这一路又没有让他们受到任何意外,所以多给了他一些车钱,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了周天申他们,这样算下来,除去车坊扣除的费用,自己这一趟并不少赚,但习惯了出门节衣缩食,便谢绝了周天申的好意。
在歇脚客栈休息片刻,周天申他们很快就回到了马车,寸守物里多了几壶凉茶,用来消暑最好不过。
周天申也已经确定了,这间歇脚客栈和酒乡县的那一间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这家所谓的客栈其实就只是一个茶馆,就连吃食也只是很见到的瓜果和糕点,没有一道热菜。
四人坐上马车,继续向辉河城驶去。
这一路上又遇到了一些去往黄河城的修道者,他们大多行走在官道上,没有施展什么腾云驾雾的本领,可还是受到了周围的指指点点,大多都是用敬仰的目光去看待他们。
马车停在辉河城外的一片空地上,四人下了马车,和车夫挥手告别。
周天申他们步行走进了辉河城,购买了一些清水和肉干等的吃食之后,直接离开了辉河城,去往辉山。
盐山地界是以盐山为中心,黄河为界线,与浮草洋接壤的一小块陆地。
这片陆地上共有六座城,五座大山。
其中的辉河城是六城中的第三大城池,城中居民非富即贵,与黄河城中的居民都是修道者不同,这里的居民没有一个修道者,只有城池的东西两区域各有一个武馆。每一次的水神会,都是这两座武馆派出护送车队,而当辉河城居民想要去远一些的沿河城,或者黄河城的时候,也都是找这些武夫,周天申他们在半路上拦截的那辆马车所在的车坊,就属于其中一家武馆。
城外的辉山是五座大山中的第一大山,地广人稀,草木杂多,其中窟兽和精灵的数量也是五山之中最多的一座。
采购完所需要的生活用品之后,周天申又买来一份山水邸报,一边在山中行走,一边细细阅读。
张云安给周天申看的那份邸报上说了,除了黄河中的水神,其实在盐山地界,还有大小两座山神,分别是辉山的山神老爷劳什子,以及鸠河城外的鸠山上的山神少爷末托子。从辉河城买来的邸报上也有关于劳什子的讲述,只不过笔墨不多,就只有半页多,其中又有大半文字主要讲述了山神的由来,关于山神的相貌没半点描写。
周天申喊来林宣,向他询问山神劳什子的事情。
林宣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他很少离开沿河城,对外界的事情也多是借助山水邸报。而在盐山地界,山神的明号要远远小于水神,也从来没有举办过山神会,所以很少有人会知道山神的事情。
周天申点头,表示自己了解,然后让他帮忙提醒正在练拳的白旭,到了中午就生火做饭,千万别误了时间。
这也是修道的一部分。
等到两个少年走远,周天申来到张云安身边,扬起手中的邸报,问道,“你应该知道这里的山神的事情吧。”
张云安笑道,“知道一点,你打算带他们去见山神?”
周天申点头道,“有什么不妥?”
张云安咂嘴道,“你应该可以猜到吧,这里的山神也是万兽王的手下,虽然不知道他们是犯了什么罪来到的这里,但是贸然的去见他们,你就不怕发生什么意外?”
周天申说道,“就是因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在这里,所以才去见见他们,我之前就说过,我好歹也算是黄昭学院的学子,遇到不平事要出手管一管的,你现在都已经是天境了,你怕什么?”
张云安面色严峻道,“不知道你了不了解万兽王的实力,但你应该听说过他是从万年前就存在的生物,那么作为一只窟兽,为什么它可以活这么长时间,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现在你还想去看看吗?”
周天申撇嘴道,“万年前的大战,、窟兽族也不是没有出手,只是在见识了锁沦大帝的力量之后,果断撤回了南州,从此再没有露过面,如果这里的山神是万兽王留下了的后手,你觉得我可以坐视不理嘛。还有不到十年,人族和死灵族可能就要再次开战了,我们必须帮着铲除不必要的风险。”
张云安冷哼道,“你以为就只有你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要是万兽王真在这里留有后手,你觉得黄昭子庙会没有察觉到。”
周天申说道,“随你怎么想。”
第二百九十五章 劳什子和末托子
四人走走停停,逐渐向辉山的中心地带靠近。
到了晌午,四人坐在一棵大树下乘凉,见周围都是杂草和树木,为了防止引起大火,便没有选择生火做饭,从行囊中取出肉干和清水,周天申将为数不多的青色酒壶给了张云安一个,两人背靠大树,慢慢饮酒。
那副惬意的姿态,哪里有天境强者的风采,尤其是周天申早在上山前换上了一声清凉的衣服,现在袒露双臂,背上有一大片的汗渍,脚上穿着粗布鞋子,一定会被过路人认作上山砍柴的樵夫。
张云安捏着鼻子嫌弃道,“我说你就不能换身衣服,臭死了。”
周天申震臂,身上的汗水被震落,身上再没有半点痕迹,笑道,“马上就要堪舆图上所记录的山神的位置,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张云安喝下一口酒,“我还是那句话,无论对方是不是万兽王留下的后手,既然现在相安无事,就不要自找麻烦,更不要把我拖下水。这里的情况和黄河的水神会不同。”
周天申说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白旭和林宣坐在不远处,两人相互给对方的身上敷上药,有了先前一个月的基础,白旭的身体较之前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尤其是丹田对周围灵力的吸取,远远超过了周天申的预期,照这个趋势,相信白旭不到半年,就可以从人才境进阶到人山境,届时周天申就可以帮他炼化那件水中贵鱼了。林宣的身体状况也要好上很多,现在每天还是会搭配张云安炼制的丹药滋养丹田,很少会出现只使用一次画气就出现昏厥的情况了。
这天,天降大雨,周天申施展神通,使雨滴沿着一层看不到的屏障滑落,无法落在他的身上。
张云安亦然。
没多久,两人身边升起一片水雾,好似神人下凡,雾气缭绕,沿途经过的樵夫和登山人纷纷丢掉手上的工具,低身跪拜,祈祷一二。
张云安问道,“不拦着他们?”
周天申笑道,“我们拦的过来,还是快走吧,免得生出事端。”
两人快速移动,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山洞前,在那里等待林宣和白旭。
无法使用神通的林宣和白旭就要遭罪了。
两个单薄的身影在雨中狂奔,身上到处都是泥点子。
周天申之前说过,只有在他规定的时间内到达山洞,才可以吃晚饭。
为了证明自己,更为了可以吃一顿饱饭,两个少年只能卯足了劲奔跑。
这些天,周天申会经常以各种原因刁难白旭,要想吃饱饭,就只能绞尽脑汁完成周天申交代的各种任务。
来到山洞的时候,周天申正好煮好了汤。
从竹箱中拿出两身干净的衣服,让两人准备吃饭。
周天申盛好汤,站在山洞外,看着外面的雨景,想起了在无名山的日子。
换了一身衣服,手里端着热乎乎的瓷碗的白旭来到周天申身边,慢慢喝着汤。
他不知道周天申此时正在想什么,不过他现在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尽可能的吃饱饭,睡好觉,谁知道明天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只需要在雨中跑步就可以吃上饭。
要不是为了等林宣,白旭其实是可以跟上周天申二人的脚步的。
周天申喝完碗里的汤,吐出一口冷气,说道,“你的修道天资很好,看来跟着我修道是正确的选择。”
白旭没有搭话,现在的他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周天申自顾自说道,“天资是一回事,心性就是另外一件事了,如果仗着自己的修道天资好于别人,就对别人百般刁难,那这样的人倒不如不踏入修道路途好了,可能这话有点刺耳,但你必须要记住。”
白旭茫然点头,“记住了。”
头昏脑胀的白旭躺回张云安铺好的干草堆,呼呼大睡起来。
张云安来到周天申身边,问道,“看来你这几天把他折腾的够呛。”
周天申深吸一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说道,“老师的回信我收到了,拆开看看。”
既然周天申都这么说了,张云安就却之不恭了,信封早就已经被拆开了,拿出几张白色宣纸,上面写满了字,都是荀夫子对周天申这个弟子的问候,还留下了一些问题,打算下一次见到周天申的时候好好的听听他的想法,最后一张纸上写着中州的读书人的名字和住址,其中一位的名字叫做刘仁,住址在盐山。
张云安将信还给周天申,问道,“我记得这里有十七位读书人,怎么现在就是剩下了七位?”
周天申说道,“那十七位读书人中,有死灵族的四人,其中一个你见过,就是浮萍城东城的李先生。人族和死灵族谈判破裂,所以连同李先生在内的四位读书人便不在名单之列了。另外缺少的几人目前都不在中州,有的去了飞羽州的天外天,有的去了崖州,说是与那里的读书人切磋学问,所以目前在中州的,就只剩下了这么七个人。只是没想到师兄的学问已经到了读书人的地步了,那份邸报上说的有可能是真事。”
张云安笑道,“不要这么悲观,你师兄能够成为读书人,说明他绝不是大奸大恶之辈,要不然你的老师也不会轻易放过他。据我所知,修道者想要成为读书人,可是要经过荀夫子的同意的。那我们也就只剩下六个人了。”
周天申吐出一口气,从袖子里拿出另一份堪舆图,说道,“巧合的是,水神会那一天,还会遇到一个读书人,名为李正。”
张云安笑道,“一箭双雕。这个白旭也是一个好运气的,才过去几天,就要破关了。”
周天申转身,看向熟睡的林宣和白旭,打了一个哈气道,“地杰人灵,难免出现几个天赋绝然的小家伙,今天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早点赶路,早日见到了山神,差不多也该到了举办水神会的时候,待在这里够久了,该离开了。”
张云安伸了一个懒腰,拍拍周天申的肩膀,“你啊,说话别这么老气,想想你才多大。”
周天申看向雨幕,笑道,“睡吧。”
张云安轻嗯一声,依着山壁,闭眼睡去。
修道者到了天境之后,就是那天上人,一旬光阴不睡觉也丝毫不会感到劳累,不过要是修道者想睡,那就是打雷都吵不醒的地步。
睡过一觉,心清气爽。
朝晨出露,满眼霞光。
白旭从草席上坐起来,突然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用周天申传授的静心印,心神进入丹田中,隐约发现丹田中的灵根好像比昨天涨大了一点,心神离开丹田,白旭满头大汗,灵力不足,心神尚无法凝聚出身体,也就导致无法心神无法在丹田中存在太多时间。
吃过早饭,是周天申从别处摘来的果子,上面还沾着露珠,白旭吃着果子,向周天申询问自己身上发生的情况,得知自己破关了之后,兴奋的像一只小猴子,沿路上蹿下跳。
张云安在一旁浇冷水道,“只是一个人才境,至于这么高兴,真是没什么见识。”
白旭站在周天申身边一个劲的傻乐,也不反驳,对于现在的少年而言,就算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都不会生气。
周天申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说道,“戒骄戒躁。”
白旭收起笑容,规规矩矩的跟在老师身边,看的林宣捂着嘴偷乐。
他就不用担心张云安会这样教训他,谁让他爹是这位医师的好朋友嘞。
周天申也开始觉得自己这个老师当的越来越称职了。
四人攀山一个小山窝,行至到一座破庙前,停下脚步。
听到庙里传来声音,四人各自向后退去一步,稍等片刻,就见一个白胡子老头从庙里走出来,身边跟着一个手挎竹篮子的少年。
少年满脸愁容,说道,“唉,烧了这么多纸钱,一次都没有灵验,爷爷,咱们是不是被村里的人给骗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山神,就是一堆破烂木头。”
老人突然大怒,但见有外人在场,也就没有大动干戈,拉着少年的袖子,急忙走下山去。
白旭看向自己的老师,轻声问道,“老师,我们还要进去吗?”
周天申笑道,“既然来都来了,不去看看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爬山的时间。”
在周天申的带领下,四人走进破败的山神庙。
庙宇中只有一尊面目破损的山神像,早就是几根长满菌类的木头。山神像上挂满了蜘蛛网,四人待了片刻就离去了。
拜访山神的经过并没有书上所写的那么惊心动魄,更没有山神显灵的异象发生,林宣颇有些难过,向张云安问道,“张先生,这里到底有没有山神?”
张云安摊开双手,“我也不知道,既然这里有山神庙,就暂且当作这里有吧。世间万事,哪能每个都能这么容易实现。”
少年点头,只能作罢,也只能将心中的期许暂放在另一个小上升身上。
希望他不要让自己失望。
第二百九十六章 黄河城的城主
匆匆拜访了辉山山神的四人,很快便从一条小路离开了辉山,在官道的岔路口观望,有没有千万鸠河城的马车,能够让他们打个顺风车。
四人一边等着,一边沿着官道向鸠河城走去。
可以不坐马车,但是不能不赶路。
虽然已经过了攀山的阶段,而且还顺利破关,有了人才境一关修为的白旭还是和往常一样背着竹箱,箱子里装满了拳头大的石头。周天申也不拦着,任他而去,修道修道,其实就是修道者修缮自己的修道路途,应该怎么舒服怎么来,旁观者只需要在他们道心失守的时候,点拨一两句即可,其余时间就应该做个哑巴聋子。他作为白旭的老师,应该要更加注意这一点,一昧的保护,只会害了两个人。
在张云安的帮助下,林宣的身体也好了很多,丹田中如今也已经孕育出了第二股画气,只是现在还需要服用张云安的丹药,用来协助经脉留住那股画气。
在行走途中,四人又遇到了先前在辉山碰到的一老一少。
老人正手拿镰刀,慢悠悠的割掉山壁上的野菜,孙子将竹篮抱在怀里,偶尔指着山壁的一个方位提醒爷爷那里也有一颗更大的。
四人绕过老人,目不斜视,继续向前走,等到完全看不到爷孙二人,周天申才长出一口气。
张云安笑道,“有意思,这两座山神之间的关系还真是不一般啊。”
周天申苦笑道,“要不是突然想起来,还真是容易被他们给缠上。”
张云安问道,“那又有何不好,你可知道山神的分量,要是和他们牵扯上了因果关系,他以后的修道路途可是要平坦很多啊。”
周天申白了张云安一眼,“哼,可那也会让他困在这里,至少在进阶到天境之前,他是无法离开这里了。”
白旭和林宣二人面面相觑,根本就听不懂周天申两人在讲什么。
白旭大着胆子问道,“老师,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啊?”
张云安笑出声,用胳膊撞了周天申一下。
周天申干咳一声,还是决定将事情的本末托盘而出,免得以后成为两个小家伙的心魔,“刚才碰到的那一老一少,其实就是辉山的大山神劳什子和鸠山的小山神末托子,当时我们在辉山上走进的那座山神庙,之所以破败成那样,应该就是山神出窍的原因。之所以不让你们和他们牵扯太深,其实就是怕你们因为和他们之间的因果关系,导致最后受困于此。修道者之间的因果皆是如此,现在给你们讲了,就是希望借此提醒你们一句,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好不要和其他窟兽,精灵牵扯上关系。”
白旭点头,“怪不得我总觉得那个老头一直在看着我。”
林宣突然捂着白旭的嘴巴,小心谨慎道,“非礼勿说。”
张云安笑道,“放心吧,有我们两个天境在,那两个注定活不长久的山神是不敢在你们两人面前造次的。”
听闻,林宣两眼放光道,“你们真的是天境。”
白旭同样憧憬的看着自己的老师。
周天申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一拳打在张云安的后背上,“就你话多。”
那一拳不重不轻,对于张云安完全就是挠痒痒。
其中既有责备,又有感谢。
早一点泄露天机,要好上很多,要是等到进去了黄河城,与那黄河水神正式交锋的时候,突然显露出真正的修为境界,就怕两个小家伙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最后反过来责备二人。周天申当然不怕这些,反正自己过不了多久就会一走了之的,但细想之下,还是会感觉到别扭。
白旭问道,“老师,那只白鸽是不是就是和你牵扯上因果的窟兽?”
周天申点头,“没错,当初我曾经喂过它一颗灵根,也算是传道之恩。”
白旭问道,“那你为什么把它给放了?”
周天申笑道,“我并不是把它给放了,只是觉得现在它并不适合在我身边待着,这里的环境要比邨州好上很多,我便让它先在这里修道,等以后再遇到了,说不定那份因果就会不了了之了。”
白旭似懂非懂的点头应是。
不只是那只白鸽,包括大脚和木偶人,周天申现在正在慢慢的和他们撇清关系,因为他隐约察觉到,未来的自己下场一定不会好到哪去,所以尽早斩断一些因果,对所有人都好。
终于,走了很长一段路程的四人遇到了一辆尚有空闲的马车,四人坐上,犹有余位。
马车上早已经有了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手握长剑,横放在膝盖上,闭目养神,女的手上拿着一本书,正在细细阅读。
二人皆是修道者。
应该是前去参加水神会的。
一坐在马车上,林宣和白旭就打起了瞌睡,很快睡去。
觉得有些烦闷的周天申和张云安走出了车厢,坐在车夫的一左一右处,那名女子看了一眼二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便继续低头看书。
周天申从寸守物里拿出在辉河城购买的酒楼清酒,分别给了张云安和车夫。
车夫道谢一声,解开泥封,一口就喝去小半壶,反正马上就要到鸠河城,不用在意这些琐事。
张云安一如往常,拿着酒壶,不着急喝,目视前方,神游万里。
周天申则是慢慢喝着酒,和车夫聊着风土人情。
很快,马车停靠在鸠河城。
距离黄河城,就只剩下了一座山的距离。
周天申谢绝了车夫直接送他们进城的好意,站在城外,看了一眼鸠山,并没有发现其他异象,便领着其余三人,爬山而去。
翻山而过,其实要比在官道上行驶便捷很多。
拿出登山杖,周天申在前方开路,张云安殿后,怀里抱着药典,白旭和林宣走在中间,一人背着竹箱,练着拳法,一人手里拿着宣纸作画,沿途风景,一个不落。
周天申早就已经把修道五途中关于拳道的内容,一字不漏的教授给了白旭,那么他这个老师到这里,其实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以后炼制那件亲水宝物以及白旭未来的境界如何,周天申也就只能稍微帮衬一二,仅此而已。
上了鸠山,周天申向其余三人问道,“还去不去山神庙那里看看?”
张云安打着哈气,倾斜着身子站在那里,没有回复。
白旭双手抓紧肩上的绳子,摇头道,“还是算了吧。”
诚如周天申之前所说,既然和山神之流扯上关系会产生那影响大道的因果,那还是少见的好。
林宣也是没半点兴趣,说道,“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在山神庙外面驻足观望,之前的那座山神庙我就只记住了大概,每当想要落笔,却总是心生无从下手的感觉。”
张云安笑道,“说明那个山神与你无缘,便没有过多搭理你,看那大小两山神之间的关系,想来鸠山的这位也不会太愿意知会你,所以作画一事就先等等吧。不过我倒是觉得白旭应该会符合山神的要求,确定不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件法器什么的。”
白旭依旧摇头。
周天申说道,“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去,那我们就直奔黄河城。”
估摸着时间,距离水神会也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鸠山多小路,草药,野果子也是应有尽有,周天申这一路采摘了不少。张云安身为医师,对那些具有奇特效用的草药有独特的直觉,每次都能被他找到市面上不曾出现的草药,这个时候,林宣都会先将草药记录在宣纸上,厚厚的一沓,打算回到了沿河城装订成册,作为自己的第一部画作。白旭则一直跟在周天申身边,学习简单术法,多学会一样,就多了一种护身的本领或者逃跑的本事。
四人晃晃悠悠,终于在水神会当天,赶到了黄河城。
——————
自从那天去渡游村谈好了生意,刘仁回来后,就一直待在自己家里,期间向外送出了两封信,一份是代替自己的老师荀夫子给师弟周天申的回信,一封则是自己给李青芒的亲笔信。
老师写的信,他肯定是不敢随便拆封的。
给李青芒的那封信,多了一些警告的意味。
那天他和李青芒谈了很多,有关于细盐生意的,也有黄河城举办的水神会,更有辉山和鸠山的大小山神,两人边喝边谈,谈到兴起时,甚至开始对人族和死灵族之间的谈判大开硕论,而这其中就一定要涉及到李青芒的真实身份。
喝的烂醉的刘仁,指着李青芒的鼻子骂着,说自己早就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如果不想输的太难看,趁早离开这里,免得日后被人耻笑。
李青芒的情况也没好到那里去,从未喝过酒的他,刚一坐下,就被刘仁连逼带劝,喝了三碗酒,满满的三大碗,要不是自己有地境修为傍身,恐怕第二碗的时候,就该直接趴下了。
无论刘仁醉成什么样子,但他始终都没忘记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两个互相藏有心事的青年,到最后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离开的时候,还是李秋背着刘仁回到的梳在村,一直睡到了现在。
走出自家宅院,站在门口,看向面前的灰白大山,吐出一口冷气。
李老正在院外扫地,看见了刘仁,便来到他身边,问道,“事情谈的怎么样?”
刘仁眼睛一亮,苦笑道,“醉的昏天黑地,结果把事情给忘了。”
李老说道,“李青芒身边的那个供奉,实力不容小觑,如果没有你师弟的帮助,我们这里绝对没人可以应对的了,你打算怎么给他说。”
刘仁揉着脸颊,叹气道,“没脸说啊,其实不只是他,要是把我的小算盘全都抖搂出来,我另外的师兄弟也没每一个人愿意帮我的。”
李老笑道,“要我说,你的算盘可不算小,谈谈心,说不定他愿意出手,何况你有没有害人的心思。那个李青芒,我越看越是不对劲,过几天,我需要离开一趟,具体做什么就不向你汇报了,你只需要告诉李秋,让他好好修道,早日进阶到地境,也算是满足了我的心愿。”
刘仁急道,“李老,这件事我自己能解决。”
他可不想李老在这个时候为自己拼命,不值得。
李老笑道,“放心吧,我不会去找那个李青芒拼命,我想去见见几位老朋友,看看他们有没有愿意帮忙的。”
刘仁问道,“让章老和你一起去?”
李老摇头,“就他那个急脾气,我可受不了,我自己去就行,说不定还能遇到你的师弟。”
说罢,老人抱着破旧的扫把,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刘仁又在外面待了一会,然后便回到了宅院。
——————
黄河城,城主府
书房中,一身金色绒衣的粗壮汉子坐在位子上,手里握着一封密信,看向送信人,是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的神秘人。
城主黄染问道,“死灵族竟然成了天峰的使者?”
神秘人阴恻恻的笑着,“一切皆有可能,城主大人可想好了?”
黄染摆头道,“既然是天峰那里的要求,我拒绝不了,不过我想问问,到底是为什么?”
神秘人已经离去。
第二百九十七章 多方出手
黄河城,一座建造在黄河上游的城池,水神会的祭祀典礼将在这里进行。
城中居民都是修道者,所以要想进入黄河城,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证明自己修道者的身份。
从城外走进城中,会经过严格的审核。
修为不高的白旭已经可以调动丹田中的灵力,所以当下也算是一个真正的修道者,进了黄河城。
来到黄河城,才发现什么是真正的别有洞天。
奇珍异兽,琳琅满目,还有各种各样的修道者,贩卖各种法器的店铺,酒水中灵气盎然的酒馆,价格昂贵也是远超其他地方。
临近水神会的召开,黄河城热闹非常,街道两侧的店铺客栈全都开了门,而且坐满了客人,有不少都是从其他地方赶来的,为了看一场水神会,费力不少,黄河城上空停留了不少的天上舟,各色各异,灵力焕然。
黄河城并不大,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能看到城主府。
城主府在黄河城的边缘地界,说是府邸,其实就只是一个四面围墙的小院子,有阵法保护,想要进入城主府只能从上面进入,水神会的祭祀典礼也在城主府上空进行,届时,城主府会打开一道门,以供修道者自由进入其中。平常时候,如果没有城主的传召,是不能进入城主府的。所以届时那些天上舟都要全部离开黄河城上空,最好是全部收起来,不要打扰到水神会的召开。
四人在界线前驻足,抬头好好的看看城主府,打算把进城费全都看补回来。
进入黄河城,是需要交银子的,不多,一人一块天涯石,要是没有天涯石,就按照市场的估价,用地银交付。
四人的进城费是周天申自己一个人交的,一共四块天涯石,足够白旭从现在的人才境四关的修为进阶到人山境了。周天申也已经决定了,等到水神会结束之后,就拿出几块天涯石帮助白旭尽快到达人山境,然后帮他炼化了那条小鱼,然后就可以前往下一个读书人所在的执拗山了,顺带把信给送了,不知道这一段路程又要花费多少时间,如果不能赶在人族和死灵族的十年之约之前拜访过这些读书人,恐怕以后的机会就不多了。
出手大方的周天申站在最中间,从城主府的左边看到右边,然后再从中间向两边看去,将所有的角落尽收眼底,一点不差,连带着落在城主府围墙上的那两只黄色小鸟都看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张云安啧啧称奇,问道,“不就是四块天涯石,有必要这么较真,还真打算把城主府搬走?”
周天申目不转睛道,“当然有必要,又不是你们掏的钱。”
张云安撇嘴道,“第一次见这么抠的天境,我饿了,你们去不去吃饭?”
张云安看向白旭和林宣。
白旭偷偷的看了一眼周天申,摇头道,“我还不饿。”
林宣也是一个心大的,尤其是在前几天破了一关之后,饭量就大了很多,当下点头道,“我也饿了,张医师,咱们去哪吃饭?”
张云安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酒楼铺子,说道,“哪家贵去哪。”
张云安带着林宣去了最大的一家酒馆,名为黄河。
白旭拉了拉周天申的袖子,说道,“老师,要不我们也去吃点饭?”
周天申将白旭的脑袋扭正,让他看向城主府从未打开过的青色大门,笑道,“看出什么没有?”
白旭瞪圆了眼睛,摇头道,“没呀。”
周天申拍了他一巴掌,说道,“行吧,咱们也去吃点。”
捂着脑袋,白旭的小脸皱巴巴的,实在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后来的两人在黄河酒馆一个偏僻的地方找到了张云安,坐在空出的那两条长凳上,老师学生对面而坐。
张云安端起酒杯,小抿一口,放下酒杯,斜眼瞥向周天申,问道,“怎么,看饿了?”
周天申反驳道,“你懂什么。”
张云安冷哼一声,“我是不懂你这个当老师的,为什么不把话明说。”
周天申给白旭和林宣各自夹了一筷子肉菜,“吃饱了就去睡一觉。”
早就已经习惯了周天申看透不说透的两个少年,纷纷埋头吃饭,不敢多问什么。
剩下两个中年人,一个只顾着喝酒,一个只顾着吃菜。
张云安说道,“这里的酒不错,多喝点。”
周天申点头。
吃过饭,四人要了两间房,两个少年已经睡着。
周天申和张云安站在窗前,注视着夜色降临。
周天申说道,“太安静了。”
张云安稍微打开了一点窗户之间的缝隙,看向空无一人的街道,说道,“这种氛围可不是即将举办水神会应该有的。”
再看向城外的黄河,水面上泛起阵阵浓雾,逐渐向黄河城逼近。
城主府中突然飞起一道虹光,向浓雾中掠去,从浓雾中传来击打的声音,紧接着便见数道虹光从黄河城的各个角落飞出,停留在空中的不同位置,黄河城中竟然有这么多的天境。
周天申看向张云安,后者笑道,“有意思,看看去。”
临走前,周天申设下一道结界,护住白旭二人。
两人停留在黄河酒馆上方,只见黄河水如同被烧开的沸水,汩汩冒泡,一条硕大的触须从水底突然窜出,将浓雾中的身影击飞。
那道身影被击飞后,从其余天境所处的位置发出一声声感叹,然后第二个人出手了。
没过多久,第二个也被击飞,落在城主府中,再没有了身影,随后的第三人,第四人皆是如此。
张云安歪着头,“难不成所谓的水神会,就是挑战这条水怪,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周天申活动手臂,“该我们了。”
张云安看向其他位置,发现现在整个上空,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张云安退后一步,“我可不想和这个怪物交手。”
周天申撇嘴,“那就我来。”
虽然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回事,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得不出手了。
周天申飞进浓雾中,先是瞅准一个方向,拔出腰后的短刀,拔刀一绝,直接斩断了浓雾,那条从水底窜出的触须被一刀两段,巨吼从黄河河底传来,巨大的风暴将周天申整个人卷在其中,周天申用灵力护住身体,拿出两张万剑断江符,两条剑龙盘旋冲向天地,然后纠结在一起,直接冲向黄河河底。
周天申借助剑龙破开的缺口,逃出生天,然后拿出两道传声符,一道给了张云安,一道给了刘仁,符纸一闪而逝。随后跟着剑龙,钻进河底。
黄河水向上喷涌,如一座巨型温泉,一个巨大的坑洞出现在河底,漩涡搅动着整个黄河的水,不断旋转,最后怦然一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黄河再次陷入平静。
整个过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等到黄河再没有传来任何动静,落在城主府的那些天境纷纷飞到上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收到符纸的张云安一脸凝重,他不是在担心周天申,他抬头看向空中的云海,一个正在垂钓的老人向他招招手。
张云安悠悠叹气,来到范进轶身边,自顾自坐下,问道,“这次找我来,又是何事啊?”
范进轶反问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张云安撇嘴道,“你要是真没事,那我就走了。”
坐在老人身边,张云安只会感到不自在,十分的不自在。
范进轶笑道,“这次找你,还真是有件急事等着你去办。”
老人止住话头,不在继续往下说。
张云安偷偷做了一个鬼脸,问道,“您所谓何事啊。”
反正他的这条命也是捡来的,想拿走就拿走吧。
范进轶笑道,“需要你去天外天走一趟,帮我传句话。”
第二百九十八章 讲述
云海上坐着两个人。
手握钓鱼竿的银白色胡子老头范进轶眯起眼睛,看向黄河方向,频频摇头,偶尔说上一两句走错路了,不是往那边拐的话语。坐在他身边的张云安问道,“老先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手里正握着一封信,信上讲了他去到天外天之后,应该做的事情以及需要避讳的事情。
范进轶眯眼看向他,说道,“那个金世昌和你师父一样,都是我的人,现在你师父离开这里了,其他几个老头都还没有苏醒,眼下我身边能用的就只有你了。”
最后范进轶又说了一句,辛苦你了。
张云安冷着脸,第一次产生了拒绝老人的想法。
这可不是辛不辛苦的问题,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周天申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值得那么多的神境前仆后继的为他去死,而他面前这个高深莫测的老人,一定是大陆上最顶尖的一撮人中的第一人,可为什么把目光全都放在了周天申的身上。难不成是看中了老槐村中的那棵老槐树,他是知道一些关于老槐树的事情的,都是荣锡祚在喝醉之后告诉他的。可老槐树的真正身份,荣锡祚一直忌讳莫深,从来都不许他问,更不会告诉张云安,为什么他要来到老槐村,到底是为了谁。
张云安深呼吸几口气,问道,“这个周天申到底是什么人?”
范进轶撇了他一眼,“你就这么想知道?”
张云安满不在乎道,“我老师就是为他死的,师兄也因为他被困在浮萍城,我帮了他这么久,总该知道事情的真相吧。”
范进轶开始觉得身边的年轻人还是有些脑子的,开始正视于他,“你怎么知道陈忧是因为才去的浮萍城,荣锡祚告诉你的?”
张云安开始额头冒汗,手脚冰凉,说道,“不是,是我猜的。”
范进轶扭过头,再次看向黄河,惊疑一声,笑道,“无论是猜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张云安,你永远都不要忘了,你的这条命是我救的,要不是我当初路过那里,你现在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还何谈傲人的天境修为。老实做好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你会有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张云安只能作罢,临走前又问了一个问题,“周天申现在如何?”
范进轶大笑,“你们这两个小狐狸,一个到处收集信息,就是为了推演出我埋下的那些脉络,从而凭借那些三脚猫的功夫,妄想推演出事情的真相和本末枝节,可笑。而河里的那个呢,以为有人会将修为传给他,就不用心修道了,从邨州到中州,总该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吧,可他呢,一关的修为都没有破,倒是你,占了他不少便宜。所以我这次干涉水神会,就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天境修为又咋滴,还不是被人一巴掌拍在岸上。不过我也真是没想到,三进中州,还真是被你知道了不少事情,要不要给我说说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张云安站在原地,如释重负,“你老人家这么厉害,还不能自己算出来?”
既然范进轶知道他的所作所为,而且没有出手阻止,那就说明他做得这些事并没有触犯到他的底线,那他就可以暂时放心了。
范进轶点头道,“这倒也是,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快走吧,要是去晚了,他就淹死了。”
张云安的身影一闪而逝,瞬间来到黄河岸边,在一堆杂草中发现了周天申。
将他带到客栈中,挥手散去他事先设置好的屏障,将周天申平放在床上。
看着很是狼狈的周天申,张云安不由得笑出声,问客栈老板多要了两壶酒。
等到他回到房间中,发现周天申已经醒了,站在窗边,瑟瑟发抖。
关上门,将酒壶放在桌子上,张云安笑问道,“什么感觉?”
周天申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掌,指甲盖里塞满了淤泥,“没什么感觉,就是有些后怕。”
差点死在那里,你说是什么感觉。
张云安手指轻叩桌面,终归是没有把和范进轶见面的事情说出来,换了一个话题,“那头水怪长什么样?”
周天申撇嘴道,“没见到,唉,看来这场水神会注定是不太平了,就是不知道师兄留着什么后手。”
张云安问道,“我们还要不要留在这里?”
周天申深吸一口气,还是有些后怕,“你带着白旭和林宣离开这里,我必须要留在这,如果师兄真的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我想帮他弥补一二。”
这件事地境以下修为的人都不应该牵扯进来。
张云安收起袖子里的信,正合他意,“那我们天一亮就走。”
天亮后,张云安带着两个少年,离开了黄河城,发现城外多了不少人,虽然都没有露面,但是张云安可以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气息。
白旭扭头看向黄河城,问道,“为什么老师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张云安说道,“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就是帮他了。”
三人快步走进鸠山。
城中,城主府上空突现异象,滚滚黑云聚集在一起,随后便见一杆金枪从城主府直冲而出,穿透黑云,留下一条金色尾巴,在空中形成一条长路。
阵阵鼓声从城主府内部传来,身穿奇装异服,带着怪异面具的几人踩着金色长路,步步攀升到空中,来到云海上,排成一个阵列,然后从手中变化出一只只巨大锣鼓,用手拍打,轰鸣不止。
城主现身,出现在城主府上空,云海之下,手握长枪,手指黄河,一身灵力覆盖了整个黄河城。
黄河水沸腾不止,一条条鲜红色的触须冲出水面,冲向云海上的众人。
锣鼓声不止,金色闪电从黑云中被召唤而来,打在那些触须上,溅起一阵火花,触须表面变得焦黑,伤口处传来恶臭味。
城中居民全都聚集在屋顶上,指着黄河的巨大触须和城主府上空的云海,赞叹不已。
周天申混在人群中,渴望能够找到刘仁的身影。
城主手握长枪,来到云海上,向那些行为怪异的巫师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回答,“应该是昨天的争斗,有人潜入水底,唤醒了水怪。”
城主震怒,“到底是谁。”
还有人敲鼓不止,手臂上留下鲜血,“城主,眼下的情况需要立即开启护城大阵,要不然等到水怪完全露出身躯,黄河城必会被它毁掉。”
城主叹气,“眼下也就只能这样做了。”
祭出长枪,停留在空中,化作一枚金色圆丹,旋转的同时射出金光,城主来到圆丹下,向那些看热闹的居民喊话,“现在黄河城危在旦夕,还恳请各位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很快便有人应答,“我来助你。”
不断有人离开人群,御风而停,环绕在城主身边,纷纷祭出灵根,灵力汇聚在金色圆丹上,看他们动作娴熟,绝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有人高喊,“城主,为何不请那些城主府的供奉,有他们在,我们很快就可以再次镇压这头水怪。”
金光不断向外扩散,最终围住黄河城,形成一层金色的涟漪气机。
触须被挡在外面,黄河水不断向上喷涌,一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水流后面,吼声响彻天地。黑云被风浪吹散,那些巫师全都不见踪迹,只留下一个破烂锣鼓。
黄染大喊一声,拼尽全力,将金色圆丹砸向即将露出真面目的水怪。
金色圆丹打在水怪上,爆炸声起,风浪席卷整条黄河。
又见一条青色身影从远处而来,直接冲向水怪,剑气结成一只大网,笼罩住了水怪的身体。
一条火龙呼啸着从黄河中钻出,缠绕在水怪身上,将它向下拖拽。
空中的云海突然再次聚集在一起,一道恢弘-法相出现在云海之上,向下打出一拳,山岳般的拳头镇压在水怪身上,直接将它再次按压在河底。
城池上空的阵法表面泛起阵阵涟漪,半个时辰之后,才算是停下来。
那头水怪再次被镇压在黄河中。
黄染松了一口气,向那些帮助他的人拜谢。
眼见黄河恢复平静,众人很快散去。
黄染已经放出话,要在城主府大摆筵席,犒劳这些出手帮助他的修道者。
众人一同飞进城主府。
周天申到最后都没有见到刘仁的身影,继而离开了黄河城,追上了张云安等人。
有声音从云海之上传来,“时隔多年,我们又见面了。”
青衫剑客从山岳上而来,腰后有长剑,轻笑道,“跟它费什么话,记吃不记打的玩意,直接杀了了事。”
有枪者从河底钻出,微微喘气,“就我们三个,想要杀他,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拳师双闭环胸,“哼,要不是在崖州耽误了点时间,还轮得到它在这里耀武扬威,虽然杀不死它,但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了它。”
剑客咧嘴一笑,“祁铉,你这句话才算是说在我心坎上,不得不说,现在的你脾气真是越来越差了。”
祁铉闭口不语,双拳紧握,接连打出三拳,每一拳都正好打在水怪的肚子上。
诸凡向下张望,“啧啧啧,这几拳可要让它疼上好久了。”
苏芦看向一个方向,“你们看那是...”
顺着枪者手指的方向看去,山峰之上,站着数个黑袍人。
祁铉活动脖子,传来骨头摩擦的声音,“是窟兽一族。”
诸凡疑惑道,“难不成是来接它的。”
祁铉冷哼道,“时间还未到,他们就来了,当真觉得我们人族不行了。”
苏芦建议道,“静观其变。”
黄昭子庙的八剑,八拳和八枪向来都是三人一组行事,其中会因为事情难度自主调配搭档。苏芦身为三人中岁数最大的一个,自然是要把握好做事的火候。
双方对峙片刻,黑袍人选择了离开。
诸凡说道,“这就没意思了。”
苏芦笑道,“行了,还有好些事等我们去做呢。”
三人也就此离去,不过要先确定。
最靠近黄河的无名山峰上,黑袍人去而复返,远看黄河水,内部再没有传来声响。
第二百九十九章 读书人
周天申追上张云安三人的时候,他们正在辉山上生火做饭。
彼时张云安正在拨弄熄灭的火堆,上面架着一只烤鸡,林宣躺在一旁,用宣纸盖着脑袋,白旭的情况要好一些,蹲跪在地上,干呕不止,恨不得直接把胃从肚子里扯出来。
看到周天申,张云安从火堆前站起来,把挽起的袖子向下抚平,说道,“之前看你做感觉挺简单的,怎么到我这啥都不行。”
周天申来到火堆前,拿起架子上的烤鸡,左看右看,最后说了句,“这鸡熟了,他们俩怎么回事?”
张元安笑着看向白旭和林宣,“还不是你在黄河城搞得动静太大,怕波及到他们两个,就用了地境缩地成寸的神通,考虑到这两个小家伙的修为境界还不够高,所以我就走走停停,然后就成了这样子。”
周天申拍了他一下,“知道他们修为不高,还这么折腾他们。”
张云安笑道,“没事,再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一听这话,好不容易感到舒服一些的白旭直接往旁边一倒,再也不愿意起来了。
张云安双手插进袖子里,蹲在一边,问道,“黄河城那边咋样了?”
周天申正在翻腾火堆,从寸守物里取出一块火红色的石头,扔进火堆里,火堆中慢慢窜出火星,他打算给躺在地上的两个人煮点汤喝喝。
他说道,“黄昭子庙出手了,所以到最后也没看到水怪的真面目,而且我也没有找到师兄。”
“他啊。”张云安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沿着那条路,带着一个老人和少年回去了。”
周天申看向张云安,“你认识我师兄?”
张云安笑道,“不就是那个刘仁,早些年见过一面。”
周天申眯起眼睛,“张云安,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张云安同样姿态看向周天申,“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周天申起身,着手准备野菜汤,漫不经心道,“很多。”
张云安抬起头,感受到温暖的阳光,惬意道,“一样。”
野菜汤很快做好,周天申将两个一直躺在地上的少年喊醒,给他们喂下野菜汤,等到他们醒了再赶路。
两个青年一人端着一碗野菜汤,站在山崖上,身下是一片树林,身后躺着两个少年,呼噜声不停。
周天申笑道,“和你有的一比。”
张云安装傻充愣,“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张云安说道,“我打算离开一趟。”
周天申撇了他一眼,“去哪?”
张云安抬头看向天空,“天外天,帮人捎句话。”
周天申低头喝汤,“范进轶?”
张云安嘿嘿笑着,“这可不是我说的。”
周天申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扯到一起出了?”
张云安叹气道,“说来话长,所以啊,早点破关进阶,也好让我少受点罪。”
周天申面色凝重,“我尽力。”
他不知道范进轶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但确实该提升修为了。
昨夜和那只水怪打斗之时,他就明确的感受到了,自己这一身的天坎境修为面对那只庞然大物,根本没有任何的用武之地。
喝下最后一口汤,周天申从寸守物里取出一个水壶,用水冲洗干净手里的瓷碗,然后将其收进寸守物里,拿着水壶,慢慢喝着。
张云安看了一眼,唏嘘道,“现在都这么落魄了,拿水充酒。”
周天申白了他一眼,“要你管。”
过了一夜,休息好的四人开始下山。
路上,白旭向周天申请教了很多关于修为境界的事情,其中提到最多的就是地境的神通之一,缩地成寸。
他明确表示,等到自己进阶到了地境,一定要多多使用这个神通,再不能像今天这样狼狈,免得被别人看了笑话。
林宣也表示自己也想早早的进阶到地境,那样自己的丹田中就可以容纳更多的画气了。
周天申笑着看向两个立志要成为修为通天的少年,感觉自己真的越来越老气了。
回去的时间,就要快上很多了,不到四个月,就来到了沿河城。
到了沿河城,林宣就算是回到了家,他打算邀请周天申三人回家做客,别的暂且不说,肯定是要让他们在自己家住上几天,也让自己好好的感谢感谢这大半年来,周天申和张云安对他的照顾,尤其是张云安替他滋养身体一事。现在的他虽然只有人魁境,但是丹田中已经可以孕育五股画气了,比起人山境的他只能孕育一股画气,已经好上不少了,好的不能再好了。
只是周天申却拒绝了他的好意,那个张医师也表示他们解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让他伤心了好一阵子。
回到家的少年,将宣纸放在堂屋的桌子上,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白玉毛笔,端坐在桌子前,一笔一划的作画。
告别沿河城的三人又花了将近三天的时间,回到了梳在村。
来到刘府门前,正好看到李秋从宅邸中走出。
李秋见到三人,慢跑向周天申,作揖道,“周先生,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周天申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秋挠挠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觉得你们离开这么久,也该回来了。”
周天申向李秋介绍其余二人,“这是张云安,白旭,你们两个应该认识。对了,师兄在哪?”
李秋指着身后的府邸,“正在里面。”
周天申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劳烦你安置好他们两个。”
说着,周天申走进刘府,遵循记忆,绕过那些院子,来到刘仁所在的小院子。
发现那里停留了两驾马车,李杏花正站在门外洗菜。
周天申向前一步,“嫂子,师兄在不在?”
李杏花头也不抬道,“正在里面。”
周天申绕过李杏花,走进院子里,推开房门,跨过门槛,喊道,“师兄。”
站在屋子里的刘仁,正在仰头看着墙上挂着的字画,听到声音,转过身,笑道,“师弟,你可算是回来了。”
周天申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他问道,“师兄是不是去过黄河城?”
刘仁站在原地,从周天申的位置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他说道,“水神会是盐山地界的盛举,很多人都会去看,师弟不也去了。”
周天申说道,“嗯,没错,我只是没想到师兄竟然是读书人。”
刘仁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前两年老师曾经找过我一趟,他说我现在的学问已经可以承担起读书人这个明号了。”
周天申问道,“师兄,你是不是知道黄河中有水怪?我今天遇到黄昭子庙的人了,是他们合力镇压了水怪。”
刘仁皱眉道,“师弟,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天申苦笑道,“没什么,只是没有在黄河城见到师兄,想着你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看到你没事就好了。”
刘仁微笑,“放心吧,师弟,师兄我再怎么不济也是地藏境,足够保护自己了。既然你回来了,今天让你嫂子多做几道菜,咱们师兄弟在一起喝点。”
周天申拒绝道,“算了,明天还要赶路呢。今天晚上打算帮白旭炼化那只水属小鱼。”
刘仁从屋子内部走出来,来到周天申身边,“别把自己累着。”
周天申低头道,“不会。”
周天申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从袖子里拿出一把钥匙,说道,“师兄,今天晚上我就不回来了,明天天不亮就要走,这把钥匙你帮我还给嫂子。”
刘仁接过钥匙,说道,“好走。”
周天申离开了刘仁居住的院子,去到前院,开始帮助白旭炼化那只小鱼。
张云安在门外护法。
一夜过后,满身疲惫的周天申率先走出屋子,拿出一壶酒,一口喝尽。
张云安问道,“要不要休息休息?”
周天申摇头道,“该走了。”
有了那条亲水小鱼,相信白旭的修道路途在地藏境之前都可以安然无忧,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行,至于地藏境之后,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此时白旭还在房间中呼呼大睡。
炼化了一夜,让修为根本就不济事的少年累的够呛。
周天申走之前没有知会任何人,和张云安一起御风而行。
院子中,刘仁站在门口,目送周天申离开。
祁铉双臂环胸,站在一旁,咂嘴道,“你们读书人可真是麻烦,师兄弟只见还藏着掖着。”
刘仁干笑一声,“所以您成不了读书人。”
祁铉冷哼,“只要有这一身修为,我管你是不是读书人,只要敢挡着路,我就决不轻饶。”
刘仁点头道,“前辈牛气。”
转过身,回到屋子里,刘仁开始着手给荀夫子写回信,让祁铉帮忙送过去,反正对方也是老师派遣过来的,回去交差的时候,帮忙送一封信又怎么了。
手边放着荀夫子的来信,刘仁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遵循信上所说。
刘仁不止一次询问那些相互之间经常来信的师兄弟们,这个周天申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让老师这么上心。
可是那些人没有一个人能说出来道道。
不过既然是自己的小师弟,那做什么就都是应该的。
刘仁停下笔,突然想起了最开始得到的那个答案,在心里不停的向老师磕头赔罪,可还是会忍不住的笑。
有一个师兄曾经打着胆子在信上写下了这么一句话。
周天申该不会是老师的私生子吧。
第三百章 大小事
离开盐山地界,周天申和张云安选择御风而行,前往不远的斜蒙山,在那里搭乘翅船,前往一个叫做掬兴国的小国家。
中州为天首大陆最大的一个州域,地大物博,地界之间的距离跨度很多,要想凭借一己之力在中州之上畅通无阻,除了进阶到神境,再就是搭乘翅船。为了方便世人能够在中州之上游玩,也为了让那些荒无人烟的山头沾染上些许的人气,不至于完全荒废掉,彼时又正好是人族和窟兽族签订协约之时,所以便向万兽王购买了一批在南州并没有受到重用的鲲鹏,将他们打造成一艘艘翅船,早年黄昭子庙就开始着手在各个大山头上修建了渡点,而且多是以三字命名。譬如雄在山的一寸金,冕过山的一叶红,还有即将去到的斜蒙山的七娘仔,都是中州有名的渡点。
二人来到斜蒙山不远处的上空,停步不前。
渡点有规定,靠近渡点的地方,一律不可以出现修道者的身影,否则将按照规矩行事。
站在云海上,张云安从药典中取出一块四方令牌,正反面各有一朵彩云图案。
张云安说道,“这块令牌你先拿着,要是我在天外天发生了什么意外,你就靠着这块令牌去给我收尸。”
周天申笑道,“用不着这么悲观吧,范进轶应该还不想让你死。”
张云安苦着一张脸,“他不让我死,不代表别人也不让我死啊,唉,早知道当初就不掺和你的事了,哪像现在劳苦功高的,连个喘气的机会都不给。”
周天申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他现在还没有反抗范进轶的实力,所以就只能先委屈张云安了。
两人告别,张云安先去了执拗山,那里有可以直接去往飞羽州的道路,只需要遵循那里的规矩,会有人带他们去天外天的。
周天申很快下坠,来到斜蒙山下的一条小路上,跟随人流登上斜蒙山,很快就上了渡船,找到房间后,将东西全都放置在房间一角,然后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掐诀,放在腿上,一呼一吸之间,皆有淡蓝色的灵力流动。
虽说天境强者想要进阶,已经不是简单的用灵力堆积而成的,但是周天申现在的天坎境还只是天境的入门而已,并不是天威境或者天势境那样真正的大能,所以如果他肯耐下性子,忍受得了孤独,那倒是可以花费十几年的时间,专心破关,还是有一丝希望进阶到天威境的,可是他眼下并没有这么多的时间,更不会用这种枯坐等死的方式去进阶,要是最后失败了,跌境还不是最坏的结果,就怕一不小心走火入魔,成了死灵族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那才是最吓人的。
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暗淡。
周天申打算在翅船的这些日子,专心修道,争取破一关境界。
他走出房间,随便找了一家还开业的酒楼,点了几盘菜要了一壶酒,慢慢喝着。
吃过饭,又站在甲板上,观看掠过的云海,调养身心,此后的一段时间,自己就要过那辟谷的日子了。
等到天蒙蒙亮,周天申才走回房间,途中又买了一些简单的吃食,边走边吃,途中又遇到了一个古怪的老头,弯着腰,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他家的小孙子,周天申见他可怜,原本打算帮他找寻一二,却见那老人始终绕着自己走,死活不愿意搭理自己,只能作罢。
吃完手里的东西,周天申来到翅船的侧方,伸出手,掬起一捧流云,湿漉漉的,落在手上,很快消散不见,最后只剩下几个水滴,将水滴拍在脸上,简单的洗了一把脸,周天申才走回房间。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站着两人。
一男一女,女的要比男的高上一头,手里拿着一把拂尘,气质脱俗,一尘不染。
男人带着一个棉帽,手里拿着一把剑,双臂环胸,目视周天申的所作所为,问道,“祖师爷为什么要绕着那个人走,难道是怕惹上什么因果,可我见那人气息内敛,不过就是一个地境,能给祖师爷招惹上什么祸端?”
女人目不斜视道,“因为进阶天势境的时候,出现了一些差错,也可以理解成差了一些火候,所以祖师爷才会出现近似入魔的迹象,现在的祖师爷和尘世间的疯老头无异,他又能知道些什么,在我看来,反倒是那个年轻人,虽然好心想要帮祖师爷,但是行走,说话处处有一条缝隙。我看是他不想和祖师爷沾上什么关系才是。”
男人不屑道,“呸,就他还敢嫌弃祖师爷,要不是当初死灵族突然扰袭山门,导致于祖师爷过于急功近利,才让心魔钻了空子。祖师爷现在早就是天势境了,何苦这么狼狈,以痴傻老头的形象找寻早已踪迹全无的气运。不过说真的,黄昭子庙也正是够意思,明知道祖师爷正在入魔边缘,还愿意给我们一旬时间,你说祖师爷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那份丢失的气运吗?这个年轻人也真是有一套,明明看出了祖师爷不是一般人,还敢随便上前搭话,你说他是不是想借着祖师爷,为自己的修道路途寻求一份气运。”
女子冷笑道,“你的废话还真是够多,管他是什么心思,要是就此作罢,那就算了,可要是继续纠缠不清,那就只能斩草除根了。”
男人笑道,“行了,赶快走吧,祖师爷都跑没影了。”
两人远远的跟在老人身后,一边盯着痴傻老人,一边以那些过路行人的言行举止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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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河城,杨家
议事堂
今天,久未开门的议事堂早早的就坐满了人。
主位上坐着当今家主杨俊,他身旁的位置空无一人。
左右两侧各有五把椅子,左侧的椅子上坐着五位垂暮老人。这些老人都是杨家珍重的宝藏,每一个都活了将近两百年,比起现在的家主杨俊,还要大上不少。可以说,杨家之所以有如今这么大的规模和实力,都是这些老人那一辈的功劳,老人们半闭着眼,没有了任何精气神的他们如今也就只是吊着一口气,早就无法做成任何对杨家有益的事情,但即便如此,杨俊还是愿意让他们参加每年一度的议事堂会议。
右侧的椅子上,清一色的年轻人,不仅外表看着年轻,他们还有一个统一的性质,那就是都不是杨家人,他们都是杨俊这些年外出之时,寻找到了青年才俊,未曾在杨家谋取任何职位,但却有足够的资格进入议事堂,并且还能占据一张椅子,就足以可见这些年轻人在杨俊心中的分量了,至少杨家本家的那些后生,未曾有此殊荣。
见众人到齐,杨俊端坐在首位,向门外张望,那人还未到,议事会议也就还不能开始。
坐在最靠近杨俊位置的老人,是杨家现在年龄最大的,已经有快三百高寿了,拥有地火境修为的老人,也已经快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了,见会议迟迟不召开,老人睁开眼睛,浑浊的双眼看向杨俊,干咳一声,问道,“杨俊,人不都到齐了,怎么还不还是说事啊。”
杨俊侧过身子,解释道,“太爷,还有客人没来呢。”
老人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明亮,“好啊,咱们这间屋子都多少年没来过外人了,好啊,这次来的是谁啊?”
杨俊耐心道,“是一个读书人,想您老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读书人呢吧。”
老人一听,突然发怒,嗓音提高了不少,“你这说的叫什么话,混蛋小子,当初老头子我也是去过中州中部的。”
老人的脸上现出缅怀的神色,依靠在椅子上,慢慢回忆,“当初要不是黄昭子庙的太上长老指点了几句,老头子我还到不了地火境嘞,对了杨俊,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杨俊如实说道,“还差一步就到天境了。”
老人说道,“好啊,比我们这些老头子强,好样的。”
打呼声起,老人竟然睡着了。
杨俊轻笑一声,静等刘仁的到来。
片刻,一身儒衫的刘仁来到杨府,杨俊心生感应,站起身等候,坐在右侧的五位年轻人也纷纷站起,都在心里猜测这个读书人到底是谁,能让家主这样对待。
刘仁迈步走进议事堂,先是对杨俊行拱手礼,对待左手边的五位打瞌睡的老人,则是弯腰行礼,他自是认识这五位老人的,与年龄身份无关,只是初来到盐山地界的时候,曾经看过关于几百年前的邸报,对这些苟延残喘的老人家们都有所了解,最后才是对右手边的年轻人们微微点头。
不是刘仁轻视他们,实在是双方的身份悬殊太大,就只是读书人这三个人,就足够这五人尊崇了,更何况他这个读书人还是荀夫子找上门授予的,足可见分量。
杨俊还礼,指着手边的位子说道,“还请刘先生上座。”
刘仁也不推辞,坐在椅子上,拿出一份金纸玉册,上面写着黄昭子庙四个字。
很显然,刘仁此次是代替黄昭子庙而来的。
杨俊笑道,“刘先生,咱们又见面了。”
刘仁点头,“杨家主近年可算安好?”
杨俊说道,“好的不能再好了,要不是当初黄昭子庙派来那位使者,与我说了一些心里话,恐怕我这心病到现在都还没解开,又哪来的地藏境的修为。”
现在的沿河城只流传着杨家因为独揽细盐生意而被黄昭子庙登门拜访的事情,却不知道杨俊和黄昭子庙的使者二人到底谈论了什么,更不知道杨俊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沿河城近几年的事态发展,其实都在那位使者的预测之中。
刘仁侧过身,看向杨俊,观其气象,想他修为已经到了地藏境五关了,恭喜道,“杨家主的修道天资也是旁人无法比的,竟然在短短几年,就进阶到了地藏境五关,恭喜啊。”
杨俊摆手,“我记得当初刘先生只是一个随从小厮,可今年就已经能亲自颁布金玉令,您这高升的速度也不慢啊,在下先在这里恭喜一二了,可怎么不见刘先生身边跟着小厮呢,要是找不到人,我杨家多的是,刘先生随便挑选。”
刘仁撇了一眼侧身的年轻人,见他们都齐刷刷的看着自己,跃跃欲试的样子真是招笑。
他说道,“承蒙杨家主关心,我已经有人选了。”
年轻人们有些垂头丧气。
刘仁继续道,“其实我现在也不算是黄昭子庙的使者,只不过许伏前辈有事,所以就让我代劳了,杨家主,我们还是开始谈正事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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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昭子庙
七贤山,长老阁
大长老站在门外,正在与人交谈,其余六位长老,除了四长老马算还在其他州域,没有及时赶来,其余五位长老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闭目养神。
良久,大长老山巅走进房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坐在主位上,另外五位长老同时睁开眼睛,看向站在房间中的年轻人。
许伏,黄昭子庙十三门之一,主管黄昭子庙的外门文案工作,又被称作账房先生。
见许伏风尘仆仆,一身白袍上沾满了灰尘,七长老青竹问道,“许伏,你这是刚从崖州回来?”
许伏点头,“见过各位长老,大长老。”
山巅长老笑道,“许伏,真是辛苦你了,你才刚回来,就被我喊来这里,快说说你在崖州发现了什么。”
许伏说道,“大长老言重了。”
说罢,许伏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卷轴,将其摊开,平放在空中,卷轴开始显现出画面。
许伏解释道,“这是我在崖州记录下来的事情,果然不出大长老所说,死灵族确实已经展开了行动,虽然我们建立在崖州的试炼之地的面积有所扩增,但我发现死灵族的数量却在快速增长,据我打探到的消息来看,那座百死千楼仅剩下的一百零一层,已经入驻了大半。”
“百死千楼。”
青竹打断许伏,说道,“那座百死千楼历来都只有死灵族的强者才可以进入其中,一半的数量,岂不是表示死灵族现在有五十个天境强者。”
另四位长老看向许伏。
见许伏点头,一向少语的六长老率先开口,“如果许伏所言不差,那我们真就要好好应对了。”
二长老蒲散挥动着手里的蒲扇,看向山巅长老,笑呵呵道,“如果只是五十个天境,那咱们还有学院那边也是可以应对的,就怕这些天境不那么正经,但凡是掺杂一些阴谋算盘,咱们这些人就要吃大亏,人族和死灵族已经很久没有开战了。何况,内忧外患,人峰的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山巅笑道,“这事不急,不是还有十年嘛,就先交给天峰吧,现在最要紧的其实是那天上,飞羽州位居高位,当年就是凭借着天时地利才躲过了那场战争,不知道现在的他们还有没有了那份心气。要是飞羽两族依旧是瞧不上我们这一亩三分地,那把所有散落在外的门人召集回来,一个人峰和死灵族还是不成气候的,就怕他们也一大早惦记上了我们脚下的那个地方,那这件事就不好办了。”
青竹笑道,“大长老,已经过去一年了,现在是九年。”
蒲散撇了她一眼,问道,“那怎么办,要不我去一趟?”
山巅摇头,“荀夫子已经在去的路上了,说是去拜访一个老朋友,不日登山,就让我陪他去吧。你只需要看好山外的那些人就行,许伏,还要再麻烦你一趟,把这山水卷轴上的内容拓印出来几份,明天交给我。”
许伏拱手,“是,大长老。”
山巅站起身,其余人也纷纷起身。
山巅看向门外,云海中,依稀可见一座石像。
他说道,“人族和死灵族之间的战争在所难免,就看我们如何把握,这段时间就辛苦大家了。”
众长老应答,“是。”
山下,又有一场对话。
山巅长老双手负后,问道,“那个徐可为怎么样了?”
许伏说道,“受到了死灵族的袭击,不过伤口不深,没有性命之忧,而且他借此还破镜进阶了,也算是大难不死之后的福运。”
山巅却没有半分笑意,向许伏建议道,“此事还需要上点心。”
许伏问道,“难道是那人出手了?”
山巅摇头,“这件事暂且不说,你们二人以黄昭子庙门人的身份进入崖州,尚且还遇到了袭击,可想而知那些在试炼之地磨练修为境界之人的处境,你方才不是还说,死灵族的数量增添了不少。”
许伏点头,“此事确实有蹊跷。”
山巅笑道,“跟你说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吧,苏芦他们在黄河与人交上了手,你猜猜是谁?”
许伏犹豫道,“难不成是万兽王的手下?”
山巅笑道,“许伏,你很聪明,看来万兽王也等不及了,人族和死灵族大战在即,这位蛰伏了万年之久的老人也是时候出手了。等过几天,你就和八剑他们几人去南州一趟,好好看看那里的风景和风土人情。”
许伏轻声问道,“带几个?”
山巅看向身边的年轻人,义正言辞道,“当然是有几个就去几个,免得被人说我们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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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风远游,没有在途中停留片刻的张云安终于赶在封山前,来到了执拗山山巅。
那里已经有四个人在等候着。
一个衣着寒酸的老人,背着一个包袱,手里牵着一头低头吃草的毛驴,老人时不时的用手梳理着毛驴脖子上的鬃毛,嘴里念叨着什么,在他身后两步远的距离还有一个衣着干净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根登山杖,怀里揣着一块石头,和前面的老人偶尔聊上两句。但更多时间还是目视前方,疑似神游万里。
剩下的两人是一男一女两剑客,每个人都是手里拿着一把剑,背上背着一把,腰后还别着一把,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就不像是普通人家,胸口位置各自绣着一个剑字,所料不差,应该是来自剑山宗的剑客,去天外天历练一二。
此外还有一个穿着金衣的青年站在一块山石上,手里拿着一块羽毛形状的令牌,看到第五人来到,青年满脸笑意。
执拗山上有一个阵法,可以将山上的修士直接传送到飞羽州的天外天,阵法的阵眼就是金衣青年手上的羽毛令牌。每次传送都只有五个名额,而这些名额也不是简单可以得到的,往往都是那些大宗门首先得到这些名额,如果这些优先被考虑的大门派没有派出人选,然后才会遵循顺序,将名额给予二线门派。所以那两个看似寒酸普通的老人,真实身份定然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说不定就是某个山门的太上长老之流,此次前往天外天应该也就是拜访老朋友而已,不会和那两个剑客争夺机缘,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
张云安的名额是范进轶给他的,具体给他编了一个怎样的身份,他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在他上山的时候,山下并没有人出手阻拦。
站在山石上的金衣青年咳嗽一声,本就没有任何声响的山顶更加安静。
金衣青年说道,“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就不耽误各位的时间了。”
青年认出手里的羽毛令牌,周围空间泛起涟漪,一道天门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众人头顶上方,从门内走出两个年轻人,他们是天门的守门人。
金衣青年笑道,“见过守门人大人。”
那两个年轻人显然是不想和青年多说几句话,冷冷的看着六人,说道,“他们就是此次的人选,赶快走吧,免得耽误了我们的时间。”
守门人走进大门,除去金衣青年的五人也纷纷施展神通,走进了天门。
张云安惊异的发现,那两名来自剑山的剑客竟然不是天境,而那两个老人的修为竟然比自己的还要高上不少。
幸好自己刚才没乱说话。
等到五人全都走进了天门,天门再次关闭,金衣青年也再次走进山巅上的一座小草屋,翻开桌子上的一本书,慢慢读着。
第三百零一章 目的
渡船已经飞行了一个多月,周天申也静坐于房间中一月有余了。
除了偶尔离开房间,小酌几口,大多时间都在修道,通过吸收身上携带的天涯石来增添丹田中的灵力,渡船周边的灵力已经无法满足周天申的需要了,而且天境每一次进阶破关,都会引起不同规模的天地异象,他可不想在自己破关的紧要关头,被人捷足先登,抢了属于自己的机缘是小,要是因此被打断破关的过程,一不小心走火入魔,凭他现在对渡船的了解,除了船上的少数几个人之外,其余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那些有足够的实力与他一战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都在陆续躲在房间中闭关。虽然周天申久未出屋,但是他的心神倒是可以夜游而出,不惧怕他贴在房间内部,用来阻断灵力外流和内入的卒灵符。
天境强者一共可以划分为三个等级。
天坎境,刚刚摸到天境的门槛,算是顺风而起,这个阶段的修道者,可以将心神化作鬼魂般的存在,夜游而出,但是没有具体的实体,别人更是看不到摸不着,可一旦遇到修为境界高于自身的修道者,则会被一眼看出。
天威境,借助天的威力,震慑敌人,进阶到此等境界,修道者可以通过心神出窍,额外得到一个身体,只不过要想心神在白天出窍,就需要修道者再炼制出一个身体,这个身体可以当作修道者的分身,具有修道者本身的天境修为,只不过无法出手罢了,要不然身体会即刻崩溃,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天势境,顺应天势,才可以逆风而行。到了这个境界,修道者的一言一行都需要以顺应天道为根本,不可再轻易的喊打喊杀,只能以一种顺其自然的方式解决事端,因为天势境距离传说中的神境,就只有一步之遥,而进阶到神境之后,修道者就成了天外天,人外人的存在,不受到这个大陆和规矩的束缚。这也是菊白水当年执意要进阶到神境的原因,哪怕是要背负骂名。因为一旦成为了人外人,才是真正的大自由,大自在。
周天申现在只是天坎境二关的修为,现在的他只能将心神夜游到翅船甲板那么远的距离,再远一点,心神就会被罡风立即吹散,只不过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夜游整座翅船的所有房间了。
每当周天申感觉到无聊的时候,都会驱使心神夜游,化作人身,行走在房间外的走廊上,经过其他房间的时候,偶尔会感受到从房间内部传来的丝丝涟漪,不重,但是打在周天申的心神身上,就如同重锤,待得时间短一点,犹如千锤百炼的精铁,裨益修为,可要是超过了一个时间界线,心神就会被房间那人的心神牢牢抓住,无论你是何人,除了挨打到心神自动崩散之外,再没有其他的逃跑法子。
周天申就曾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不是他,是另外夜游的修道者,想多沾点别人的便宜,结果被房间里的人按着脑袋,拳头一个劲的打在肚子上,要不是动静太大,惊扰了翅船的管事出面调停,恐怕那两人就要结上死仇了。
一个想要占尽别人的便宜,死活赖在别人家门口不走。
一个害怕自己吃了太多的亏,便一定要让那人给个说法。
两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也都有自己的说法,无奈,只能拳脚上见真章。
有了这件事的历历在目的教训,周天申从那以后,再不敢在他人房间门口逗留过久,只权当歇个脚,停顿个两三秒便离开。
这天,夜游而出的心神被周天申急急的召回,回到丹田小天地中,原来是到了破关的紧要关头,需要心神推一把。
很快,周天申慕然睁开眼睛,射出两道精光,打在房间内壁上的符纸上,激起一阵火花,以周天申为中心,平地卷起一道龙卷风,不断的向上冲击着天花板,要不是有那些符纸在,想必这栋大楼就没法住人了。
可即使周天申做了充足的准备,还是被旁人瞧出了端倪。
先前一直流浪在甲板上的老人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目视某个房间的方向,眼睛突然精光一闪,佝偻的身板挺直了不少,整个人的气势徒然一变,让一直跟在其身后的一男一女大开眼界,可很快老人就又恢复了原貌,浑浊的双眼不断的在甲板上找寻着什么,身后二人面面相觑,叹息一声,继续跟在老人身后。
那个手托拂尘的女人多留了一个心眼,记住了那个房间的位置,想着改日一定要登门拜访才是。
再看房间中,周天申已经恢复了神智,房间中的那道由灵力形成的龙卷风全都被他吸收进了丹田中,房间内壁上的符纸全都化为了灰烬,没了半点的用处。
周天申握拳,用力震臂,震散身体上的灰尘,在那双幽蓝色眼眸的注视下,胳膊上出现丝丝金线,内部不断的流动着灵力,再看向身体其他各处,都有若隐若现的金线存在,或明或暗,依稀勾勒出了身体的轮廓,说明周天申已经完成了炼制另一个分身的第一步,进阶到天坎境五关。余下的就只能等到进阶到天威境再说了。
看着身下的那一大片灰尘,周天申皱了皱眉,很快便释然,待在房间近一个月的时间,身上不结蜘蛛网就已经很不错了,哪还能要求这么多。
周天申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户,用一根木头撑着窗户,眺望远处的云海,神采奕奕,哪怕是一个月没有休息,可却没有任何的疲惫感。
今日直接破了三关,委实是一件好事。
其实在周天申的计划里,他应该是破两关才对。
从自己进阶到天境,再到自己登上这艘翅船,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这要是放在寻常的天坎境修道者的身上,稍微天资好一些的,也能勉强破上一关,而周天申的天资显然不是寻常人可比的,虽然这其中也有范进轶的帮助,但如果周天申是一个泛泛之辈,那么范进轶又为何会把宝压在他身上。
周天申一直都在压制着自己的修为,并不想那么快的破关,因为他想寻求一个合适的时机,连破境界。
其实这种做法一直都是不被那些大宗门所认可的,因为连破境界会产生额外多的灵力,从而对修道者的丹田小天地产生负担,导致修道者的修为境界受损,而且贪多不烂,修为境界突破的太快,很容易产生根基不牢靠的情况。
其实真正让周天申在意的,是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连破三关,无论是灵力的储备还是时机的把握,这种情况都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
等到他抬头一望,看到云海中的一个身影。
周天申释然,原本紧张的心,突然松了一口气,险些晕倒。
一转眼,周天申已经离开了房间,站在范进轶身边。
范进轶手持鱼竿,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那里放着一个金色酒壶,周天申立即探寻寸守物,发现已经很久没有拿出来的寸守物里早没了金色酒壶的痕迹。
范进轶目不斜视道,“别找了,除了这个,其他东西我都没动,也不值得我动手脚。”
周天申撇撇嘴,拿起酒壶,盘腿坐在原本应该是金色酒壶的位置上,打开酒壶口,先闻了一下,确实是酆小都酿造的酒水的味道,便大胆放心喝下。
两口酒下肚,周天申竟然已经脸颊泛红。
范进轶撇了一眼,笑问道,“怎么,打算在我这里喝醉了,发酒疯不成,你就不怕我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周天申双手抱着酒壶,胳膊放在腿上,脑袋枕着拳头,低头看向云海下方,白茫茫的一片,找了很久,才看到那艘自己搭乘的翅船,介子一般,蚂蚁攀爬的速度在云海中行驶着。
周天申这时才发现,原来他们所在的云海要比寻常看到的高上很多。
周天申问道,“你为什么要支开张云安,让他单独去飞羽州的天外天?”
范进轶紧盯着手里的鱼竿,说道,“如果让你和他一起去,你愿意?还是你有时间?听我一句劝,现在就别去找什么读书人了,没有用,那些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人眼下正在做什么,又不是书上所说的,说到底还不是随和自己的心意而去做的,符合别人心意的事情,和你又有多大关系?”
周天申点头,“你说的也算是有些道理,可我就是不明白了,你到底看重我哪了,我怎么感觉你一直都在左右我的思想和所作所为呢?”
范进轶冷笑一声,“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进阶到神境,我就告诉你。”
周天申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好啊,你把剩下的那几个人都给我找过来,让他们把修为全都传给我,到时候进阶神境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范进轶冷哼道,“要真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我又何必在这里苦苦等着你。总而言之一句话,去找读书人对你现在并没有多大用处,你要是想早点知道真相,就去秘境里面闯一闯,这是我的建议。反正距离人族和死灵族开战的时间也就还剩下九年的时间,届时还有窟兽族和精灵族在一旁虎视眈眈,你要是想在那场大战中活下来,就尽可能的进阶到天势境吧,要不然早早的死掉了,还要浪费我不少的时间。”
周天申微笑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不能让我死,那又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进阶到天势境?”
范进轶说道,“还记得万年前的那场大战,锁沦大帝和毒龙之间的战斗,几乎耗尽了天首大陆上所有的天涯石矿洞,要不是当初我大发慈悲扔下了几块天涯石,经过万年的时间形成了现在的天涯石矿洞,你觉得修道者又能存在多少年。知足吧,年轻人,等到这一次的大战结束,大陆上可能就没有灵力存在的痕迹了,至少还要再耗个万年之久才行,就你天坎境的修为,能活到那个时候?”
周天申问道,“你这是在向我泄露天机,就不怕天道轰杀你?”
范进轶笑了,一张老脸皱皱巴巴的,晃动了一下鱼竿,整块云海震荡不止,好久才平息下来,“你觉得他敢对我动手,好了,我把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剩下的,就看你怎么取舍了。”
周天申被范进轶一巴掌拍落下云海,再次来到翅船上的时候,发现已经到了停靠渡点万年秋。
第三百零二章 另外的少年
当年从老槐村走出的那群孩子中,如今就只有蒙如翰和周天申在外游历奔波,为了修为境界,也为了磨砺本道,而其余人要么在黄昭学院,要么在炼器宗分宗,要么就是已经去到了试炼之地,在那里通过与死灵战斗来获得生存得机会。
唯一相同的一点是,他们都在按部就班的做着各自的事情。
金全义在子押山的炼器宗分宗,一直跟在铁流身后学习炼器,现在已经可以独立炼制出炼器寸石级别的器皿,当然,修道也没停下,现在已经是地藏境的修为。
金全义每天除了修道和炼器,剩下的时间就一直待在炼器室里,和炼器熔炉待在一起。
他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看着炼器熔炉发呆,他的炼器训练也都在发呆中进行。
就好比剑山上有一位梦中练剑的青年才俊一般,金全义在面对炼器熔炉发呆的时候,他整个人的心神都会以一种玄乎的方式进入熔炉,用另一种方式炼制并不存在的法器,而且还可以通过这种方法增添修为境界。
说来也奇怪,在村子里时常协助父亲打铁的金全义到了炼器宗,除了刚来的那几天会每天操作炼器熔炉炼制出一些形似意不够的简单法器磨具,再之后的日子里,却鲜有出手,除非是铁流用命令的语气让他出手,他才会在众人面前露出一手。
没错,就是简单的露一手,但就是这一手,每次施展都会给铁流带来不同的惊喜。
就连这座炼器宗分宗的宗主王亏,昔日的炼器宗师,看了金全义的炼器手法,都会暗暗称奇,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之情,惊喜之外却又有遗憾,如果他的弟子中也有像金全义这样具有极高的炼器天赋,完全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弟子,那他这辈子就算是不回到总宗又有何关系,天地这么大,何处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不过在遗憾的同时,王亏并没有对自己的弟子有任何厚此薄彼的做法,更不会因为金全义的天赋,就嫌弃弟子的不如人,责备他们不用功。他认为一个人的炼器天赋固然不错,但真正决定修道者能否在炼器这条路上走多远的还是他们的本性和对本道,这一点,王亏自认为自己的弟子们就做的很好。
这一天,金全义操作炼器熔炉炼制出了一个拳套法器,是他准备送给蒙如翰的,不过以他现在的实力,也就只能炼制出一个雏形,并不具备法器的条件,剩下的工作还需要铁流出手,包括镶嵌灵根这件事,没有炼器宗师的水准,是万万不能随便动手的,要是一不小心,很容易导致法器的损坏和灵根的毁坏。
一身粗布衣服的金全义站在房间外,因为一天光阴中,多大半的时间都是待在炼器室里面,所以金全义的衣服总是穿着一身灰色衬衣,然后再外面套上一身粗布衣服,在他身边站着铁流。
铁流双闭环胸,粗壮的胳膊裸漏在外,上面有一只黑色老虎的纹身,龇牙咧嘴,声势骇人,他问道,“你打算自己去送这双拳套?”
金全义点头,憨憨笑着,“说起来也好久没见他们几个了,想趁着这次来之不易的下山机会多转转,多涨涨见识,才能炼出更好的法器。”
铁流点头,“听起来也有几份道理,需不需要让子珊陪你一起下山,你这个人太老实了,下到山下,很容易受人欺负的。”
金全义一脸茫然的看着铁流,在他的印象里,铁流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中年人,但也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铁流接下来的话,随即便打消了金全义心里的别扭。
他说道,“别看我,这些话是子珊那个丫头片子告诉我的,她还总是问我,你一个人待在炼器室里发呆,会不会走火入魔,还让我这个当师父的多关心关心你,别总因为你不喜欢动手炼器就不愿意搭理你之类的。”
铁流看向金全义,笑道,“子珊这个人啊,和他娘一样,刀子嘴豆腐心,而你又和我有些像,外面看着踏实憨厚,其实心里指不定再琢磨什么坏心眼。”
金全义吓的后退了一步,“师父,哪有人会这样说自己,而且我和子珊也是朋友关系...”
金全义的声音越来越小,没想到被高他一头的铁流直接一巴掌打在后脑上,后者愤愤道,“你小子还真是一肚子坏心思啊,你是不是觉得我打算把子珊介绍给你当媳妇,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说说,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金全义笑道,“那还真是没有。”
铁流拍拍金全义的肩膀,“有自知之明是好事,我给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和子珊之间发生什么,而是想让你下山之后,帮着照顾照顾子珊,她这个人,虽然是个女孩,但是心大的比一个男孩还要粗心,属于油瓶子倒了都不愿意扶一把的那种,所以下山游历的这段日子,你这个做师弟的一定要多多担待她,记住没有?”
金全义将师父横眉竖眼的看着自己,笑道,“记住了,师父。”
铁流点头,“你先下去吧,那双拳套我下个月给你,还有一些法袍,法剑之流的法器,你顺带带给王多沾他们几个。”
离开之际,金全义突然问道,“师父,你知不知道周天申的下落?”
铁流摇头,说道,“这个小子眼下可是活脱的很,才来到盐山地界不到一年,就又搭乘翅船去了其他地方,之前在仙彩州也是,好像有做不完的事一样,你要是想去找他,很难,慢慢等吧,也许不久之后你们就能相遇了。”
金全义告退。
铁流站在原地,片刻,一脸怒意未消的王亏来到了铁流的身边,冷哼道,“那群王八羔子,真以为我王亏死了不成。”
铁流笑问道,“宗主,又发生什么事了?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上你也说不定。”
王亏看着一脸幸灾乐祸的铁流,嘴角勾起,问道,“铁流,你家子珊今年多大了?”
铁流皱眉,“二十多岁,怎么了?”
王亏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已经拆开的信件,说道,“那你这次可就要多帮帮我啊。”
——————
试炼之地在崖州的东方,是一块死灵族划分给人族的地界,主要是起到帮助人族修道者磨砺本道的作用。
试炼之地,又可以细分为内外两个区域。
外区多是一些地藏境修为,通过与从涣散柱中出来的死灵战斗,来到这里的修道者都会和黄昭子庙签订一份协约,只有完成协约上的相关条件,才可以离开这里。
离开了这里之后,修道者有两个选择,一是回到黄昭子庙,可以凭借那份协约成为黄昭子庙的门人,第二条路就是进入内区,不过内区因为危险重重,死人很多,只有进阶到天境之后,才可以进入其中。
在外区,因为有涣散柱的关系,哪怕是天境强者,也只能发挥出地境的修为,因为一旦超过这条界线,就会唤醒涣散柱中被封印的强大死灵。
试炼之地的死灵不会超过进入者的修为境界,但是恶劣的环境会横生很多意外,死在这种环境之下的修道者不在少数。
第三百零三章 时机成熟
相较于蒙如翰有一顿没一顿的野外游历生活,搭乘着渡船,一心只想进阶破关,没有任何生存忧虑的周天申的日子,显然要更加的滋润一些。
当年蒙如翰在张云安的陪同下,同样是以人魁境的修为走过了邨州在内的三大州域,只不过他并没有选择进入学院求学,而是凭借地火境的修为,只身登上了黄昭子庙所在的翙暇山,最后凭借自己的毅力和实力获得了主管山门收徒的青竹长老的认可,成为了黄昭子庙的一员。而后的那两年,蒙如翰就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修习拳道,少有下山,不喜与外人交流的他很快就被众人遗忘。
他以为自己以后的生活就是这样,虽然平淡,但胜在自己喜欢,可原本宁静的生活,却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被彻底打破。
蒙程在练拳的闲暇之余,便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早一日进阶到地藏境,然后前往崖州的试炼之地磨砺本道,等到哪一天进阶到了天境,能行那御风远游之事,便回到家乡,和父亲一样,开办一个武馆,向村子里的孩子们传道授业。每当到了这个时候,蒙如翰都会拿出父亲曾交给他的信件。离开村子前,蒙程曾经交代过他一些事情,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让他来到黄昭子庙的第一时间,去找一个叫做刘祈的人。关于刘祈这个人,蒙程并没有说太多关于他的事情,只说他是自己的师弟,当初两人离开师门下山游历的时候,刘祈选择去了黄昭子庙,在那里担任拳道讲师,而他去到了邨州,参与了修建老槐村的事情。
那天,他刚收起拳架,正准备回到房间休息的时候,院门突然被打开。
穿着一身灰色长袍的男人来到了蒙如翰院子里,静静的看着他。
翙暇山贵为中州五大神山之一,地貌无垠,小山头的数量更是数不胜数,黄昭子庙的山门根邸就建立在其山巅之上,山脚下是黄昭子庙的所在,余下的很多山头都是还未开发的地界。这些小山头上有的只有数米高,有的却高耸入云,与云海接壤,可听天籁。而黄昭子庙的门人数量也是出名的少,因此诺大的翙暇山便有了些荒无人烟的凄凉感。为了改变这种现状,黄昭子庙便抽出本就不多的人手,在那些不高的山头上修建了一个个小院子,以供门人居住,而那些高耸入云的山头上则是居住着八剑和长老这种修道大能。
因为蒙如翰刚进入山门不足三年,所以黄昭子庙划分给他的山头临近黄昭学院,在一大片小山头之中,而他有没有在自己居住的院子前贴上比较显著的标记,所以如果不花点心思,其实是很难找到的。
蒙程不认识眼前的中年人,但从他的装扮来看,他就已经可以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蒙程并没有在中年人面前自作聪明,拱手问道,“敢问前辈是?”
刘祈笑道,“你不是已经猜到我是谁了?”
蒙程直起身,眼神古井不波,说道,“八拳的刘祈前辈?”
刘祈点头,“要不是你父亲给我写了一封信,我还不知道故人的孩子来到了我们这里。”
蒙程突然摸向袖子,发现里面的东西还在,一个不少。
再看刘祈,手指间夹着一封褐色信封,举起,在身前晃动一二,“是我昨天收到的,不得不说,你父亲拳法虽高,但是写字的水平还是差了些。”
蒙程笑了笑,让刘祈现在院子里坐下,急忙从屋子里端出来两个杯子,一壶热茶,给刘祈倒上。
刘祈接过茶杯,小抿一口,抬头看向身形挺拔的蒙如翰,问道,“你练拳不喝酒?”
蒙程不太明白刘祈话里的意思,只能如实说道,“父亲曾经交代过,只有等我进阶到了天境,才能喝酒,要不然一身拳意很容易出现瑕疵。”
刘祈笑骂了一句,放下茶杯,说道,“别听你父亲胡说,当年在一起练拳的师兄弟中,就属他喝酒喝的最凶,也没见他落下拳意。不过我看你一身拳意萦绕,不见内敛,确实应该少喝点酒,要不然酒劲上头,又不懂得收敛,很容易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不过今天我来了,你就可以放心了。”
刘祈站起身,环顾院子一周,频频点头,“虽然你的拳法不怎么样,但至少品味不错,很得我心,明日你就搬到稼碑山吧,做我的关门弟子。”
蒙如翰看着空无一物的院子,心里充满了疑惑,哦,还有一口用来存水的大缸,被他放在了院角,可无论这口大缸放在哪一个位置,都算不上装饰物吧。
那刘祈为什么要说自己的品味不错,难不成是因为眼不见心不烦,院子空旷更适合练拳。
蒙如翰实在是搞不懂这个突然出现,没说两句话就想做自己师父的中年人,硬着头皮问道,“晚辈不懂前辈是什么意思?”
刘祈笑望向弯腰不起的蒙如翰,“你其实是想说不知道我在打的什么算盘吧。”
蒙如翰直起身,再次硬着头皮点点头,心里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管他那么多做什么,反正自己来到黄昭子庙已经算是完成了儿时的梦想,现在又有一个找上门的便宜师父,不要白不要啊。
蒙如翰看向刘祈,问道,“晚辈想问,前辈为什么要选择我成为您的关门弟子,难道真是因为我父亲的那封信?”
刘祈反问道,“你以为呢?”
蒙如翰无话可说。
刘祈正色道,“我和你父亲是故交,更是在一起修习拳道的师兄弟,当年就是因为他的存在,才让我坚定了自己一定要在拳道上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的信念,所以我相信他的后代也绝不是泛泛之辈,至于为什么让你成为关门弟子,说实话,这也是我第一次收人为徒,而且我觉得一个人这一辈子,能够收到一个契合心意的徒弟就已经足够了。我的拳法不高,挑战你父亲十次,输了十次,修为境界也不高,八拳之中,除了祁铉,就只有我至今还停留在天坎境,所以,蒙如翰,难道你是不敢成为我的关门弟子?害怕超越不了我这个师父?”
蒙如翰神采奕奕,“当然不是,如翰拜见师父。”
在黄昭子庙中,讲师收取弟子,是一件大事,尤其是收取关门弟子,更是重中之重,是需要举行典礼的,而典礼的隆重与否也与讲师在黄昭子庙的地位直接挂钩,很显然,八拳在黄昭子庙的地位并不低。
因此,刘祈收取蒙如翰为关门弟子的典礼,在翙暇山的半山腰的一座白玉广场上举行,彼时有很多黄昭子庙的大人物参加,八拳等人更是一个不少,如果不是当时八剑中的轩辕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继承人,而八枪又有两个人前往了试炼之地,前去接应各自的关门弟子,那这场典礼就算是汇聚了八剑,八枪和八拳等人。
上一次聚齐这些人,还是决定在崖州开辟出试炼之地的时候,那早已经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了。
黄昭子庙的很多门人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家山头上还有蒙如翰这么一号人。惊讶之余,又有不少人产生了疑惑,这个凭空出现的蒙如翰到底是何许人,能够成为刘祈的关门弟子。
但凡是在翙暇山稍微走动走动的门人,都应该知道刘祈是对收徒一事最挑剔的人,不仅仅针对他人的天资,还有性格是否相投,脑子是否活络,手脚是否麻利,眼里有没有活,都是他用来考量一个人的条件和标准。青竹长老平时也不是没有向刘祈推荐一些天资不俗的门人,可大多数人都是只见过刘祈一面就被否决,甚至还有些人,连一句话都没说上,只因为刘祈的一句没有眼缘就被送出了稼碑山。
因此刘祈在黄昭子庙的名声并不是那么好,不是讨厌他,而是他的目光太高,导致于很多人在他面前连出拳的勇气都没有。
典礼之后,蒙如翰就离开了自己那座小院子,搬到了刘祈所在的稼碑山,每日站在山巅之上,一边修习蒙程传给他的拳法,一边接受刘祈的指点,日出而立,日出而息,每天规律使然,少有意外。
关于按点休息这件事,刘祈很是看中,他认为真正的规矩就是一个人在该做一件事的时候,就应该做好那件事,至于其他的,只需要耐心等待时机便可,过于着急,只会让事情适得其反。
就好比这次,蒙如翰一直在追杀一个来自崖州的拳道天才。
从试炼之地到崖州腹地,然后又兜兜转转来到中州东部,中途至少经历了三次的生死关,而刘祈从头到尾都只是冷眼旁观,唯一的一次出手也只是帮他震慑了其他出手阻拦的死灵族的高手,更是没有劝过蒙如翰一次,等到他的修为境界提高了一些再来寻仇。因为他知道现在正是蒙如翰证道的时机,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也许对蒙如翰的修为境界的提升没有任何影响,但是越到最后,反倒越容易成为他的心魔,即使蒙如翰已经进阶到了天境,心魔还是刘祈帮助斩杀的,但并不代表心魔不会死灰复燃。
第三百零四章 执着出拳
一座无名山坳,数里之远,与山谷两侧长满了花草,生机盎然不同,此时的山坳内部处处充满了杀机。
有两人对面而立,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伤势,有一人拳头上缠着绷带,绷带上留有血渍,另一人的白袍已经被血染透了大半,剩下的另一半则是破烂不堪,就只剩下几块破布挂在上面。
山坳两头都被巨大石头堵住,等于同时断了两人的退路,上方还有一个天境强者在把守着,这里俨然成了一个进退无路的绝地。
至少在蒙如翰的心里是这样想的。
就是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听师父说,对方是崖州百年难遇的拳道天才,虽然生前已经百岁有余,但真正成为死灵的时间也就二十多年,换算下来,对方的年龄并不比自己大多少。听师父说,对方生前是一名剑道的天境强者,拳道是在死了之后重新选择的本道。
在修道者死去之后,他们的魂魄可以在存活七天,在这七天中,摆在他们的面前共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第一条路是直接死去,第二条路则是‘入魔’。
通过第二条路,修道者可以成为死灵,再次存活在大陆上,只是在走向这条路的修道者当中,只有特别少的一部分人才可以控制住心中的欲望,不让自己成为一头只知道杀戮的怪物。那些在崖州漫无目的行走和吞食其他死灵的,都是在茫茫杀戮中,迷失了自我心智的可怜家伙。而在这些少部分控制住心中欲望的死灵之中,又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才可以重新踏入修道路途,通过在修道路途上的修习来证道长生,并以此获得一个全新的身体。
死灵族的修道者,只有进阶到天境才可以炼化出一个身体,这与精灵族和窟兽族的修炼成人形又有些不同,不过与人族天威境的分身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面对同境界的对方,尤其是知道了对方的事情之后,其实蒙程挺为对方感到惋惜的。如果对方不是因为同门之间的背叛,错认了好人,那么凭借对方的修道天资,以及所在山门对他的期望,现在应该已经进阶到了天威境吧。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
蒙如翰突然放松了身体,举在半空中的拳头放在身体两侧,面对蒙程的示弱,李善非但没有感觉到任何的轻松,还反而更加重视起来。
李善虚握起拳头,一身拳意内敛于掌心中,后背微微隆起,右脚后撤半步,身体微微倾斜,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可在蒙如翰看来,却犹如山岳在前,罡风阵阵,缠绕在倾斜的山体之上,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山岳压在身上,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只有努力抬起头颅,才可以看到山上的风景。
蒙如翰闭上了眼睛。
既然看不到,那就索性不看。
李善轻笑一声。
下一秒,身形消失在原地。
无声无息。
蒙如翰突然扭动脖子,闭紧眼睛,想要侧身躲闪,却还是慢了一步,被李善一拳打在腰上,他的身体直接撞到了山壁上,弹起后,溅起一阵尘土。
就在蒙如翰快要落地之时,一掌垫在身下,拍在地上,向上一送,整个人在空中旋转,出拳不断,有的挡住了李善的拳头,有的打在了李善的身上,而李善也有几拳分别打在了蒙如翰的胳膊,脑袋和面门上。
蒙如翰落地之后,双腿微微弯曲,而后站直,双臂趁着双腿,颤抖着将自己撑起来,七窍流血。
李善的情况也没有好多少,跪在地上,呕血不止。
蒙如翰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睛。
他现在心里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就是自己是站着的。
蒙如翰摆出一个拳架,是刘祈的拿手绝学,南拳。
脚踩罡步,蒙如翰面容模糊,突然冲向跪在地上的李善,然后左脚横着停下,脚步戛然而止,右脚猛然踏地,蒙如翰一拳砸向李善的头颅,却反被李善一拳最先打在肚子上,罡风穿透了蒙如翰的肚子,破开后背,冲到山坳一头的巨石上,巨石碎裂,无数个小石块从巨石上掉落下来。蒙如翰的拳头开始落在了李善的头上,只是之前不知道又挨了多少拳,身上全都是拳头大的窟窿眼。而反观李善,睁大了双眼,瞳孔发大泛白,无力的长大了嘴巴,血流不止已然昏死了过去。
在李善身后,出现了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袍里的神秘人,神秘人向上空看了一眼,好像是在征询某人的意见,然后才将蒙如翰和李善分开。
将两人平放在地上,黑袍人从衣服里拿出了两个小瓶子,将里面的粉末倒在两人身上,从两人的伤口处传来滋滋的声音。
那是血肉正在重新生长的声音。
刘祈从上空落下,站在蒙如翰身边,向身旁人道谢,“多谢。”
那人笑道,“能得到八拳的感谢,真是折煞老夫了。”
那人问道,“我现在可以带走李善了吧,他可是我族现在被寄予厚望的后辈之一,要是死在这里,恐怕会提前引起两族之间的战争,我想这也是你们不想看到的一幕吧。”
刘祈看向黑袍人,问道,“你们死灵族就这么上不了台面,出门都要套上一身黑袍。”
黑袍人顿感不妙。
刘祈双手负后,松松垮垮的站着,拳意突然倾泻而出,犹如滚滚江水,尽数击打在黑袍人的身上。
黑袍人传来一声闷哼,随后便见脚下升起一阵黑烟,裹挟着黑袍人和躺在地上的李善来到山顶上。
黑袍人大笑道,“南拳,你是刘祈,今天的事情,老夫记下了。咱们山水有相逢。”
黑袍人脚下再次升起黑烟,裹挟着二人向远处遁去,很快,烟消云散。
刘祈收起视线,轻笑道,“真是啰嗦。”
一脚揣在蒙如翰的身上,蒙如翰痛吟一声,抬起胳膊揉了揉眼睛,说道,“师父,我现在可是伤患,你就不能轻点。”
刘祈盘腿坐在地上,没有丝毫的宗师风范,“哼,要不是对方留了后手,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还有机会在我这里打岔。”
蒙如翰笑出声,可还没等他得意太久,再次传来阵阵痛吟,闭上一只眼睛,咬着牙忍受着白骨生肉的痛苦。
蒙如翰轻笑道,“师父可舍不得我死。”
在两人十几年的相处中,蒙如翰可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刘祈笑道,“看来你这次真是收获了不少,都敢给师父撒娇了。”
蒙如翰瞪大眼睛,无辜道,“有嘛,我怎么不知道?”
刘祈又是一拳打在蒙如翰的胸口上,蒙如翰瞬间弹起上半身,面露痛苦,张大嘴巴,从里面飞出一股黑气。
蒙如翰上半身颓然摔倒在地上,再次昏死过去。
刘祈叹气,“真是让人不省心,被人动了手脚都不知道,这下好了,没有个把月,别想再出拳了。不过也快到了破关的时候了。”
刘祈站起身,脚尖抵着蒙如翰的身体,向上一挑,蒙如翰突然向上翻滚,被刘祈一手抓住,抗在肩上,向山坳外走去。
“这里可不是一个用来疗伤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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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申下了翅船,先是在渡点挑了一家没有那么多客人的酒楼,好好的吃了一顿,随后才向山下走去。
每一座山巅上建造有渡点的山峰,都不是无名之辈,往往都是远古就存在的大山,本身与中州息息相关之外,自身也是灵气盎然,完全可以当作一处秘境对待的存在,要不然也无法供养在这里休憩的鲲鹏。即使有一些最近才修建有渡点的山峰,没有翙暇山这样有名的山峰,但最少也是要有一个名字的。可偏偏脚下的这一座山,不仅没有名字,就连山水邸报上都没有太多的记录,只有寥寥数笔的描述。
不过有一点无可否认的是,这座山峰虽比不上翙暇山,但也不能轻而易举的将其视作一座小山看待,从山巅走到山脚,足足耗费了周天申半个月的光阴。
这还是在他时常御风远游的情况下,周天申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这座山上没有传送阵法,要是只靠两条腿从山脚走到山巅的渡点,中途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放弃。在下山的这一路,他就听到过不少偷偷骂黄昭子庙不仁义的,毕竟中州所有的渡点都是由黄昭子庙一手操办而成的,让这些初来乍到,不懂此地规矩的游客白白受苦,他们不挨骂谁挨骂。
周天申幡然醒悟,自己好像也是初来乍到的游客,而且自己也在心里偷偷骂了几句。
双手合十,周天申在心里说了句,不知者无罪,算是向黄昭子庙赔罪了,毕竟自己的老师荀夫子也是黄昭子庙的一员,要是被他偷偷听到了,指不定自己要受到什么惩罚呢。
第三百零五章 牵扯
刚走到山脚的周天申,还没来得及卸下身上的竹箱,在沿边茶馆要上一碗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吵闹声。
坐下后,周天申向店家要了一壶凉茶,一碟瓜子,一碟小菜。
声音临近,周天申微微一笑,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凉茶,一口喝去一大半,清爽解暑,接着从碟子上拿起一把瓜子,慢慢嗑着。
没想到走到哪里都能遇到老朋友。
距离山脚不远处的山路上,有两个年轻人正在向山下走去。
衣着简单的青年,背着一个巨大的剑匣子,从左至右依次插着一十二把剑,每一把剑都是露出剑柄,周天申依稀看去,剑柄炫彩夺目,定是及其珍贵的矿石打造而成,而最中间的那一把剑则是木头剑柄,表面已经黝黑,纹路却很清晰。
另一个走在青年身边的公子哥,一身白衣飘飘,额头上覆盖一条白绳,刚好可以盖住他额头上的一抹红点,公子哥的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半打开,放在手上,细细看着,腰缠白玉带,上面共有一十八颗红色圆珠。
看其成色,都是天坎境巅峰的灵根。
至于到底是精灵的,还是窟兽的,亦或者是人族的,就不得所知了。
不过凭借周天申对那人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对自家人动手,哪怕现在天峰早已经物是人非,成为了中州所有门派的执牛耳者,只看地位,并不在黄昭子庙之下,因此久未现世的天峰此次出山一定会大刀阔斧的做出改革,至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坐以待毙。
山脚下,兴许是觉得身边的年轻人过于聒噪,公子哥猛然收起手中折扇,在手里轻轻拍打,斜眼瞥向苟絮,说道,“从山顶说到山脚,吃饭的时候也说,上茅房的时候也说,就连睡觉的时候都不闲着,打呼噜磨牙,你这人怎么就这么多话,是不知道安静两个字怎么写?那为什么在你那位心仪女子面前,又没话了?”
苟絮同样冷眼瞥向天灵玉,“你懂什么,在喜欢的女子面前,一定是要拿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才是。我说这话可不是认可你刚才指出了我话多的毛病,而是觉得她应该不喜欢唠叨的男人。”
天灵玉冷笑,“天真,你举得她应该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她就应该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换句话说,就算是你成为了她喜欢的那种人,她又一定会喜欢你了,她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又何谈喜欢。你连话都不敢说,又何谈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以自己的心思随意猜测女子的心思,最后只会落得一个不敢开口,不敢说真话的下场,于其这样,反倒不如去问问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然后再好好想想自己是否能够成为那样的人。反正她又不认识你,你又何必那么害怕呢,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成为说过几句话的陌路人,她横不能因为你问她一句话,就讨厌你吧。”
天灵玉揽着苟絮的脖子,笑问道,“你就真这么喜欢她,不过才见过两面而已,有一次还是人家坐在马车上,只露出一条胳膊,你这就...爱上了?”
天灵玉思量片刻,才决定说出最后那三个字。
一说到喜欢的女子,苟絮便有些心里打怵,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懂什么?”
天灵玉笑道,“你说得对,我确实是不懂,可你又懂了。”
二人向茶馆以外的地方走去。
突然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呼喊,两人定眼看去,看到一个头戴斗笠的游侠,慢慢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笑容灿烂的脸,周天申举起茶碗,对着天灵玉的方向,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苟玺大喜,直接跳到周天申身边,一屁股坐下,一拳打在周天申的胳膊上,说道,“周天申,好久不见了。”
周天申连忙将茶碗放在桌子上,轻轻擦去桌子上的水渍,笑道,“我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们两个。”
天灵玉慢步走到桌前,坐在周天申对面的长凳上,放下手里的扇子,一看桌子上早已经摆好了三个瓷碗,便自顾自的倒了大半碗,小口喝着,放下茶碗,抹去嘴角的茶叶末,笑道,“呼~,还是这样的茶水好喝。”
苟玺也给自己倒了一碗,直接一饮而尽,说道,“要不是遇到周天申,咱俩连一碗茶水都喝不上,你信不信?”
周天申又给两人添上茶水,问道,“怎么了,钱被偷了?”
天灵玉一脸无奈的看向苟絮。
苟絮低下头,后悔莫及,“唉,谁知道那人是个骗子呢。明明长得如花似玉的。”
周天申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灵玉笑道,“都是一些丢人的事情,不提也罢。还没问你,你怎么来到这里了?”
周天申拍了拍身边的竹箱,“我现在正在游历大陆,走过了邨州和仙彩州,这不来到中州,便想着去拜访那些留在中州教书育人的读书人,然后找老师要了一份名单和地图,之前还在盐山地界待了一年时间,现在打算去掬兴国找一个叫方术的读书人。你们呢?我记得天峰的位置可以在中州的北部,怎么来到东部了?”
周天申看向二人。
苟絮用手臂撑着脑袋,半边脸都被挤扁了,唉声叹气道,“我啊,原本也是打算游历大陆的,不说别的,至少要先把仙彩州走完,毕竟那是咱的家,然后再去一趟黄昭学院,见一见老师,再学你走一走其他山头,说不定还能再遇到同我们一起进入学院的那批人,到时候又能混上一杯酒,然后就去试炼之地,等自己什么时候进阶到了天境,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可是没想到啊,我还没走完仙彩州,就收到了咱们这个天峰的大公子给我写的信,让我务必来中州一趟,字字诚恳,天地可鉴,我那个时候就在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天大公子写出这样一封恳求人的信,结果等来到了这里我才发现,原来天大公子是缺一个帮他行走背书箱,吃饭递碗筷,睡觉铺床被的书童啊。”
苟絮盯着天灵玉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真是信了的鬼。”
天灵玉面不改色,喝了一口水,“我又没说一定要让你来,张开和闭关了,我身边又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其实如果你不来,我大不了再等他十年罢了,这有什么值得好抱怨的。”
苟絮突然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指着天灵玉的鼻子,最后只憋出了一句,“你等的了十年,人族等不了。”
人族和死灵族之间的谈判,天峰也是参加了的,只是山水邸报上记录的少之甚少,所以周天申对那场谈判的了解,仅知道谈判破裂,人族和死灵族定下了十年之约,剩下的一概不知。
天灵玉默不作声,扯动了一些嘴角。
苟絮将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权当借茶消愁,把茶碗扔到桌子上,苟絮双臂环胸,一直看着天灵玉。
今日见到天灵玉,他也是想打算问问那场谈判到底说了什么。
天灵玉瞥了一眼苟絮,问道,“你看我干什么,那场谈判的失败又不是因为我。”
周天申给两人各自倒上一碗茶,将剩下一小半凉茶的茶壶放在桌子中间,问道,“其实我也一直很好奇,那场谈判到底讲了什么,提到了什么,或者说涉及到了什么,才会让两族代表闹得不欢而散。山水邸报上也只是提到了一些边角料,并没有牵扯太多,难不成是某个势力封锁了消息?”
苟絮笑出声,话是对周天申所说,眼睛却是时时刻刻都在看着天灵玉,“你这话倒真是问到天灵玉的心坎上了。”
周天申看向天灵玉。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天灵玉端起茶碗,没有着急喝,竟然往碗口吹了吹,才递到嘴边,小抿一口,放下茶碗,说道,“苟絮,你真是够了。”
苟絮摇头,“我觉得还没够。”
天灵玉看向周天申,说道,“当年死灵族和人族谈判,其实是我们人族先提出来的,主要内容就是想让死灵族停止在我们人族领地做得一系列事情,而相应的,我们人族也会收回试炼之地,将崖州完全交给死灵族,其中涉及的东西有很多,我就不一一阐述了,可以说,当年两族谈判之时,几乎将所有对他族的先后手都摆在了明面上,一件件的谈,我们人族原本打算用恐吓的手端强迫死灵族撤出中州,而在仙彩州生活的死灵族,如果他们不惹事生非,是可以一直居住在那里的。原本一切都相谈的很融洽,可是有一件事触犯到了人族。”
天灵玉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死灵族提出他们可以撤出在中州的所有人马,但是我们人族必须做出相对应的补偿,只一个试炼之地是不行的,我们还必须拿出人峰所在的山头,让那里成为死灵族的一个中转站,如果哪一天死灵族需要来到中州,那么他们就可以在那里调养生息。”
“而人峰山上的所有人,必须搬出人峰所在的地界,不能有一个人停留。”
第三百零六章 人上人
人峰是中州北部的一座孤傲山峰,地位位于天地人三峰之尾,其身下还有大小山峰近百座,将人峰围在正中,呈簇拥之势,人峰便有了‘人峰人上人,百峰第一成’的著称。其麾下的山峰数量要比地峰和天峰的数量,加起来还要多上一半。
因此当年身为三峰之首的天峰打算封闭山门的时候,人峰是闹得最凶的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封闭山门的。
位于人峰山脚下的世俗王朝曾盛传着一件往事。
千年前人峰封闭山门的前一天夜里,从人峰山巅处突然升起一团火光。
起初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因为人峰向来是仙师居住的地方,整日云雾缭绕于半山腰,即使有人下山,也都多半骑乘着坐骑,只在山下停留片刻,并不会过多干涉尘世间的凡人们的生活,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留下老黄历了。
眼见火光越升越高,最后变成了一颗绽放着炽黄色光芒的圆球,炽黄色光芒愈发明亮,最后映照着人峰数千里的地界亮如白昼,让那些习惯躲藏在黑夜夹缝中生存的鬼物无处可去,一时间,人峰山脚处哀嚎声四起,黑气弥漫,遍布了数座世俗王朝的市井小巷,要不是天峰的太上长老及时出手,用法器及时收拢了那些鬼物的灵根,放在天峰帮着弥补一二,然后又亲自去了一趟崖州,将那些灵根交给彼时死灵族的族长枯骨容,这才避免了人族和死灵族之间的第二次大战。
因为早在万年前的两族大战之后,人族就已经和死灵族签订了协约,只要不冒犯生活在尘世间的凡人,死灵族就可以自由出入人族的领地,而相对应的,人族也要划去崖州的一部分领地,建造出了试炼之地,供人族修道者磨砺本道。
只要任何一方违反了协约,另一方就可以无条件对另一族发动战争,其余两族也可以在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前提下参加对违反协约一族的征讨。
当年天峰的太上长老南州子亲自来到了人峰,举办了封山的典礼,才让人峰稍微收敛了一些气焰,可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种事。
那天过后,天峰和地峰便在无人可知的情况下派出了一批门人入住人峰,一方面是为了让三峰门人交流修行心得,另一方面更是为了能够盯住人峰的门人,防止他们再次发生这种事情。
除了人峰,地峰和天峰也都有其余两峰门人入住。
在一视同仁方面,天峰一向做得很好。
其实不只是人峰,就连一向不争不吵的地峰在决定封山的前一夜闹出了不少的动静,只是相对于人峰的瞩目,地峰要低调很多,只是将身边的大山搬来搬去而已,当时也是南州子亲自出面,说服了那位背山修道的地峰大长老,才让三峰的封山顺利一些。
如今距离三峰封山已经过去了一千年有余,距离三峰开山也过去了十几年的时间,而距离三峰成为中州所有门派的执牛耳者也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
三峰虽然有天地人之分,而且三座山峰之间的距离也是相距甚远,但是从根上讲,他们都是同一个门派的师兄弟。
天峰是老大,所有掌握了很大的话语权,地峰是老二,但是从上到下,从大长老到最小的一个弟子,都透露着一股与世无争的心境,所以当年南州子才会先去处理人峰的事情,因为在他的认识中,那位背山修行的师弟绝不会做出让他失望的事情。
事实也确实如此。
人峰成立的时间最小,是三座山峰中岁数最小的一个,在南州子的眼里,这位面容依旧,时间从未在她的脸上留下片刻痕迹的师妹是最难搞定的。
无论是性情,还是修道天资,还是为人处世方面,师妹的天赋都要比南州子好上很多,但也正因为如此,当初三人共同的师父才会将天峰峰主之位传给南州子,而不是更适合的师妹浔州子。
南州子起初一直对师父的决定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那件事的发生,也许就是师妹对那件事的处理方法违背了三峰成立的初衷,才与天峰的峰主之位失之交臂。
这天,天气晴朗,云海之上,金霞辉煌,一座宫殿被建造其中,宫殿通体金黄色,前面是一条白玉小路,小路两边长满了青翠欲滴的小花,花瓣上留下点点露珠,呈碧绿色。
有一人造访,从天下来,穿透云海,不沾一点云彩,手托拂尘,轻叩金色大门,声声震响,回荡在云海中,宛如天籁之音。
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身着金衣的貌美女子,女子比来访者低了整整一头,于是便站在台阶上,与南州子平视,惊喜道,“师兄,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南州子笑道,“山上的事情都解决了,三峰出世那天没有通知你,听说那天你正在闭关,争夺中州门派执牛耳者的时候,也没有通知你,其实是不敢,想着以你天势境的修为,要真到了现场,恐怕又要和黄昭子庙的那些人大打出手了,去年人族和死灵族谈判之时,本想着让你代表三峰出面的,以你的脾气,说不定还真能镇住那帮混蛋,他们也就没有胆子提出那件事了。于是那天我便让天灵玉来到了这里,我手下的这些弟子中,也就他和你最亲,可是回去后他却说没有看到这座宫殿的影子,起初我还觉得奇怪,事后才想明白,原来你已经把这座宫殿炼化成了丹田小天地的一部分,所以才可以收放自如。”
浔州子伸出手臂,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只看那座宫殿大放光芒,饶是南州子已经是神境的修为,但还是要避其锋芒,不由得后退一步,在身前晃动了一下拂尘,眯着眼睛,笑道,“师妹,你这一身的修为不下山可惜了。”
浔州子收起宫殿,手上也多了一个拂尘,身上的金衣隐约有金光流转其中,线条勾勒出一只只吉祥瑞兽。
浔州子说道,“师兄,不妨直说你这次来我这里的目的。”
南州子笑道,“师妹,还是那么快人快语,这次来是想请你下山。”
赤足的浔州子行走在云海上,收起那座宫殿后,那条白玉小路也成了她手臂上的一个白玉镯子。
南州子跟她身边,静等下文。
浔州子问道,“师兄是想让权?不做那高高在上的天峰太上长老了。”
南州子不由得老脸一红,“师妹就不要拿师兄打岔了,我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当一个修道者已经是需要全力而为的事情了,再来一个天峰峰主,实在是殚精竭虑,也是时候休息休息了。”
浔州子停下脚步,目视前方,说道,“我可以接你的班,但是师兄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三百零七章 小家碧玉
无名山峰的山脚下,人来人往,人声鼎沸,更有不少摊贩在道路两侧摆摊,无意中拼凑出了一条宽阔的街道,既方便了行人上山,更是为自家生意开拓出了一条新道路,一时间,叫卖声四起,好不热闹。
依靠着山巅处的那座万年秋渡点,稍微有家店铺的商家每天都会迎接不少的客人,上山的暂且不说,行人少有时间住在这里,大都是停留半天光阴,然后便着急忙慌的上山,唯恐误了搭乘翅船的时辰。只看那下山的,哪个不是累的腰酸背痛,汗流浃背,恨不能直接睡在大街上了事,毕竟从山上来到山下,俗世凡人没有两个月的时间,根本就走不完那条山中青石路,往往都是这些人会在山下多逗留几天,不会那么在乎房价,想着好不容易下了山,怎么都要在这里流连忘返几天,才算是让自己不辞辛苦的下山有些价值。
一座凉亭茶馆外,有两张桌子相邻,一桌坐着三位客人,皆是年轻人模样,看其中一人风度翩翩,仪表不凡,一定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少爷,眉眼间都是清秀之气,说不定还是一个有好才情的公子哥,再看另外两个人,一人青衫竹箱,举手投足间尽显规矩,每次抬头看人,也都是耐心听人把话讲完,都是特别像教自家孩子的那位先生,无论做何事,都是不急不慢的性子,从不会打断别人的言论,而另一个人看着像是游侠的装扮,背着一个长条盒子,茶馆老板经常听他家孩子经常念叨,每个游侠都会拿着一把剑,或是背在身上,或是横放在腰后,那个长条盒子应该是剑匣子之类的物件,而且看对方每次喝茶都是一口饮尽,颇有些豪侠的风范。
这要是被自家孩子看到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他可是向往外面的天地很久了。每天吵着嚷着要搭乘翅船离开这里,要不是那位教书先生尽职尽责,给自家孩子说了不少关于外面的事情,无论是世俗王朝还是修道者,也算是满足了孩子对外面天地的渴望,要不然,她这个做娘亲的恐怕早就从这里搬走了。
另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位高大的中年人,面白无须,长发披散着放在背后,一身白色长袍,衬托的中年男人愈发的不俗气,茶馆老板只能想到这个词语,而且细看之下,那人怎么那么像自家孩子的教书先生。老板拍了拍自己的脸,使劲揉了揉,再看,原来一点都不像,自己真是热糊涂了,待会一定要好好的喝上几杯凉茶解解暑才行,要不然自己一个恍惚去给别人打招呼,结果发现却是认错了人,那才是真的丢人嘞。
两张茶桌离的不远,中间隔着一条长凳的距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每当到了翅船降落在渡点的这几个月,就是茶馆最忙的时候,每天客来客往的,几乎没有歇着的时候,尤其是像现在的艳阳天,热气蒸蒸,能有个座位喝上两口凉茶解解暑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哪有条件要求这么多。
茶馆老板是一个妇人,独自经营着这家茶馆已经十年有余。
来到这里的原因是因为那年,她的丈夫在家中病死,留下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和一个三岁的孩子,举眼无亲,她便带着埋葬了丈夫之后,所剩无几的银两来到这里,先是开了一家茶棚。每天晚上,都要去十几公里之外的大河打水,为了以便第二天有足够的凉茶贩卖,她在这里预留了三口大缸,等到把大缸全都打满,也快到了丑时,往往睡不了几个时辰,就到了开门的时候,平时还要照顾自家孩子,所以这几年,妇人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老的很快,值得万幸的是,自己从那些艰难岁月中扛了过来,孩子也已经长大,去了距离这里不远的掬兴国上学,那里有个教书先生,很是尽职尽责,教会了自家孩子不少的道理,都是书本上没有的,听说那个教书先生平常时候还会去地里干活,她想着等过阵子不忙了,就去城里拜访一下那位先生。
桌子前的三人听到声音,纷纷回头张望。
恰巧那人也正好回头。
菊白水看到三人,笑道,“周天申,好久不见了。三位,今日可算安好?”
天灵玉是天峰新一代的弟子中辈分最高的,身为南州子的关门弟子,在他进阶到地境之前的那几年,他都是跟随在南州子身边修行,走过了不少的名山大川,自然也听说师父说起过当今大陆上仅有的几个神境。其中更是对精灵族的菊白水大加赞赏,说他身为精灵一族,在修道本就不易的情况下,进阶到了神境,而且还能恪守本心,拒绝了飞羽州的邀请,更是大快人心,当时年幼的天灵玉并不知道恪守本心的说法从何而来,对于后面的大快人心更是摸不着头脑,经过这些年的游历,才算是明白师父口中的大快人心是怎么一回事。
菊白水除了是大陆上仅有的神境之一,写书最多,也是最受欢迎的家之一之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仙彩州的四君子阁的四位阁主的其中一位,苟絮恰好是仙彩州人士,而且四君子阁祖师堂的位置距离苟家村也并不远,所以苟絮也是认识菊白水的,据说前几年的争利大会原本是打算邀请菊白水的,最后却因为人族和死灵族之间的谈判而就此作罢。其实苟絮是见过菊白水的,还是在自己爷爷家的院子里,只不过苟絮当年不过六七岁的孩童,彼时爷爷也没有对菊白水做过多的介绍,只说他是自己的老朋友来看望自己。苟絮知道菊白水的真实身份的时候,还是在爷爷病逝之后的第三年,菊白水来村子里看望爷爷的坟墓,和他闲聊了几句,说了一些关于黄昭学院的好话,才让年岁不大的苟絮在心里种下了去往别州求学的想法。
可要说在这三人中,菊白水和谁的牵扯最深,还要属周天申。
当年周天申只身去了无名山采摘草药,遇到了前去猎杀人族的四角蛇,要不是菊白水从中作梗,及时搭救,周天申早就被吃了,也就不会有此后的种种。当时菊白水为了得到一杆符合心意的毛笔,已经走遍了大半个大陆,无意间窥探到老槐村的异象,便来到这里和村中心的那棵老槐树做了一个交易,也是在那场交谈中,他才知道了关于周天申的一些隐秘事情的真相,以及这个世界的些许秘密。
因此对待这三人,菊白水会主动和天灵玉微笑致意,毕竟对方的师父是大陆上仅有的神境,于情于理自己都要有所表示,也会和苟絮打招呼,对方是自己老友的后辈,当年苟絮年幼的时候,两人就有过关于本道的一场谈心,虽然尚未走上修道路途的苟絮并没有说出太过惊世骇俗的言语,可还是让菊白水让他另眼相看了一番。而对方周天申,菊白水却是值得说出好久不见字眼的人。
周天申说道,“原来您还记得我,菊先生。”
菊白水起身做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条长凳上,手里端着一碗凉茶,放在身前,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茶壶。
见空出一张桌子,茶馆老板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抹布,细细擦干净桌面,虽然现在的茶馆已经要比当年的茶棚大上了不少,可还是难免有客满无座的时候,因此妇人便在茶馆外摆放了四张桌子。
这不很快就拉拢了一桌客人,妇人连忙让店伙计端来凉茶和一些琐碎吃食。
自己回到茶馆里面,站在柜台后面,慢慢翻看账本。
片刻,妇人轻轻的打了自己一巴掌,这都多大岁数了,还学那心泛桃花的少女。
真是丢死个人了。
可是那位高大男子,真是越看越喜欢。
不知什么原因,一向活跳的苟絮在菊白水面前却异常安静,正坐在长凳上,只顾着低头喝茶,全然不敢抬头搭话。
菊白水主动向他说道,“要是你爷爷知道了你现在的情况,一定会很高兴的。”
苟絮干笑两声,继续喝茶,然后双臂横着叠放在桌子上,脑袋轻轻往上一放,竟然睡着了。
好家伙,几个眨眼的功夫,苟絮就干掉了小半壶凉茶,就不怕胀肚,还能睡得着。
周天申笑道,“菊先生,真是害人不浅啊。”
周天申在菊白水面前倒没有那么多的忌讳,非但没有忌讳,还敢在这位神境面前开上一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也许是年少时一起走过一段路的原因,当年还是周天申出面,才让菊白水能够以最低的价格住入不留客栈的。
菊白水眉头一挑,半低下头,问道,“此话怎讲?”
周天申使劲拍着身边苟絮的肩膀,丝毫不介意会把这位兄弟拍‘醒’,说道,“我这位大兄弟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当年我们一起参加黄昭子庙的入学考核,他一个人一把剑就敢挑战死灵族,那可是一大群的死灵,其中还有一个实力接近天境的,结果最后硬是被他一个人给打杀了,你可别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这可是我亲眼所见的。可是你现在再看看,见到了你直接就被吓晕了,哪还有江湖豪侠的风范,你说这是不是你的错?”
菊白水轻笑,给自己倒上一碗茶,“那我自罚一杯?”
在场三人可不敢让他喝罚酒。
周天申连忙举起茶碗,说道,“菊先生说的是哪里话。这碗茶你敢喝,我们可不敢接啊。”
天灵玉接过话茬,“晚辈敬先生一杯,小时候就听师父谈起过先生的事迹,却无缘一直相见,今日得此缘分,一定要好好的喝上一碗。”
三人碰杯,慢慢喝着。
苟絮突然抬头,满脸痛苦,纠结着要不要说出自己的痛楚。
周天申放下茶碗,笑道,“要不要让我陪你一起去茅房?”
苟絮骂骂咧咧,直接站起身,不在乎其他两人的目光,去了茶馆后面。
第三百零八章 借宿
这是苟絮第二次搭乘翅船降落在万年秋渡点,这家茶馆也是第二次来了,所以在茶馆后面就是茅房这件并不是太过秘密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还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和今天一样的情况,只不过当时是和天灵玉,今天却多了周天申和菊白水。
从茅房里面出来,迎面撞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年修道者来到后院,身后跟着一个四五岁的孩童。
老人半睁着眼,手里拿着拂尘,闲庭信步的从苟絮身边经过,拂尘半躺在他的怀里,就像是一个有生命的婴儿,那个孩童的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呜呜呀呀跟在老人身边,在空中毫无章法的划动树枝,最后站在茅房外,当起了门神。
苟絮皱起眉头,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两人,思量片刻,终于想起来,是在第一次来到这座茶馆的时候遇到的,那个时候孩童还只是一个婴儿,躺在老人的怀里,就像现在躺在老人怀里的拂尘一样。
苟絮微笑着看着那个站在茅房充当门神的孩童,决定蹲在后院门口,等着老人从茅房**来。
等到老人从茅房里出来,看着他穿戴整齐,怀里还躺着那根拂尘,不由得让苟絮心生遐想,老真人到底是怎么上茅房的,难不成要用嘴咬着那根拂尘不成。
老人轻轻拍了一下孩童的后脑,问了几句话,孩童都一五一十的回答了。
老人顿时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摸了一下孩童胖乎乎的小脸蛋,说等到了掬兴国就给他买串糖葫芦。
一听到糖葫芦,孩童的眼睛慕然放出光,高兴的绕着老人奔跑,看的苟絮满脸笑意。
老道人也注意到了苟絮,还以为他是什么不良人士,将孩童护在身后,眯眼看了半天,才算是想起来,一拍脑门,指着苟絮喊道,“苟絮小兄弟。”
孩童站在老道人身后,伸出一颗小脑袋,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从面前走来的青年。
苟絮走到老道人面前,打了一个稽首,笑道,“老真人,咱们可算是又见面了。”
老道人还礼,“我刚才还觉得有些奇怪,原来是苟絮兄弟,这次又是来掬兴国的?”
苟絮摇头,“陪一个朋友来的,打算去其他地方转转。”
老真人说道,“好啊,好,年轻人就应该行万里路,才能开拓眼界,不至于做那井底之蛙。等喜娃大一些,我就让他和你一样,好好的走一遍大陆。”
喜娃就是孩童的名字。
苟絮指着老真人身上的道袍,问道,“老真人,你现在可是成了大自在啦。”
自从三峰成为了中州门派的执牛耳者之后,便和黄昭子庙商议着免除了道佛兵三家的禁令,让三家门人都能穿着各自的衣服行走在世间,继续向世人传道授业。各个大山头也解除了对三家的禁令,让他们能够在大陆上畅通无阻。
其实即使禁令存在,三家的门人也是可以出现在大陆上的,只是不能向他人表明自己的身份,更不能穿戴有关三家的衣服和配饰,更是不能以三家身份行事,这让那些一辈子背负着三家名声的老人们一直都觉得很憋屈,因此三家在大陆上的活动便越来越少了,直到最后今年根本就没有三家的存在,世人也逐渐忘记了这些距离尘世间最近的修道者。
如果当年不是三家的祖师爷做出那个错误的决定,恐怕他们的影响力较如今的三峰还要响亮许多,毕竟三峰封山可是和锁沦大帝没有一点的关系。
当年遇到老真人的时候,他还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衫挡着里面的道袍。
可随着三峰颁布了新的法令,这些居住深山的老人就又有机会出来透口气了。
老人笑道,“这不是现在有了新的气象,我这个老东西也该有些新的变化不是。不说别的,这身道袍可是被我珍藏的很多年,不到重要时候都不舍得拿出来,生怕被划破了一分一毫。现在下了山,要是再藏着掖着,就有些不像话了,要不然被当时一起下山的同门看到了,听到他们的耻笑,可是让老头子丢人的很啊。”
苟絮竖起大拇指,“老真人有一套。”
三人走出后院,来到茶馆外。
苟絮向坐在那里的三人介绍自己这位老朋友。
老真人打了一个稽首,“我看众位红光满面,近日一定有好事发生。”
周天申指着天上的太阳,笑道,“实不相瞒,是太阳晒得。”
众人大笑。
苟絮让老真人和那个孩童坐在最后一张长凳上,又点了两小碟糕点,全都推到孩童面前。
老真人笑呵呵的看着伸出小手抓糕点的孩子,看向菊白水,说道,“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阁下可是仙彩州的四君子阁的菊阁主?”
菊白水点头,“见过真人。”
老人连忙摆手,“在您面前我可不敢称真人。”
这是实话,在当今这个大陆上,除了少有的几个人,谁要是敢在菊白水面前称呼自己为真人,那才是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菊白水笑道,“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
老人回忆道,“那片林海中,有一座树屋,可是菊阁主的?”
菊白水点头。
老人说道,“这就不奇怪了,怪不得树屋旁边有几株菊花,秋冬不谢,当年多有叨扰,还请菊阁主赎罪。”
菊白水的真身是一朵菊花,是所有听过菊白水大名的修道者都会知道的一件事。
菊白水摇头道,“那个树屋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不过也确实是很久没有人气了,有你们在,很好。”
周天申看了一眼天色,说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启程了,要不然就不能赶到天黑前进入掬兴国了。”
天灵玉起身,“我和你一起走。”
苟絮同样起身。
菊白水给老真人倒了一碗茶,“我还需要再待一会。”
老真人端起瓷碗,微微起身,将将满未满的瓷碗放在桌子上,笑道,“那我就再叨扰叨扰菊阁主,从山上下来,确实是费了不少力气。”
周天申将茶钱放在桌子上,笑道,“那晚辈就先走了。”
老真人拱手道,“小兄弟破费了。”
一行三人,离开了茶馆,沿着那条并没有铺就石板的街道,向掬兴国的方向走去。
掬兴国是一个小国,领土面积还不到五和国的三分之一,也就比酒乡县大一些,只有一座城池的掬兴国可是在地图上都没有任何标注的存在,好在苟絮曾经陪着天灵玉来过这里,再加上沿途一路打听,众人走在山林中,还算是没有太过偏离路线。
来到掬兴国的时候,正好赶上关城门。
黄昏下,三人站在关闭的城门前。
周天申笑道,“看来需要在野外住一晚了。”
苟絮思量片刻,说道,“我记得这里不远处有一座山村,我们可以去那里借宿一晚。”
由苟絮带路,三人沿着一条小山路来到一座隐藏在山林中的小山村。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各家各户都关闭了院门,只有一家小木屋还亮着灯光。
三人来到院门前,苟絮轻轻叩响木门,很快里面传来应答声,从里面打开院门,一个文弱模样的青年手提着灯盏出现在三人眼前。
苟絮询问道,“我们是过路的,不知道能不能在你这里借宿一晚?”
青年笑道,“当然可以。”
将三人让进院子里,青年轻声道,“你们应该是去掬兴国的吧。”
青年的说话声音轻飘飘的,落在三人耳中却温和有力。
是一名修道者。
就是看不清楚境界。
苟絮问道,“你怎么知道?”
青年推开院子里唯一的房间的木门,率先走进去,有了青年手中的灯盏,原本黑漆漆的房间有了一丝光亮。
将手中灯盏放在床头边的桌子上,片刻,整个房间都亮堂了。
周天申不由自主的开始打量起房间里的陈设。
一张木床,一张书桌,几张矮小的凳子,一张放在房间另一侧的小木桌,房间另一侧摆放着厨具。
青年坐在床上,看着房间里简单的陈设,笑道,“让几位见笑了。”
第三百零九章 劳作之余
孤立的小木屋里有一坐三站四位年轻人。
苟絮摆摆手,“这样已经很好了,要不是你,我们哥几个就要睡在山里了,那才是真的难受人嘞。”
坐在床上的年轻人往桌子上的油灯里添了一些灯油,房间顿时大亮。
周天申趁此看到了书桌下面堆满了书籍,不由得好奇问道,“您是读书人?”
天灵玉和苟絮一起扭头看向床上的年轻人。
青年笑了笑,“农闲之余看过几本书,偶尔也会在村子里的私塾先生抽不出来空的时候,教村里的蒙学稚童讲解书上的内容,每当看到身边有异象发生时,都会提笔写诗记录下来,也算是在忙碌的生活中给自己有了偷懒的借口,还远远称不上读书人。”
周天申点头,“这样就很好。”
青年从床上站起身,笑道,“哪里有让客人住在院子里的道理,这张床不大,倒还能睡两个人,你们三个要不商量着谁和我睡在院子里?”
周天申脱口而出,“我去吧,正好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先生。”
苟絮勾搭着周天申的肩膀,“那就有劳周先生了。”
青年摆手,“先生这个名讳往往都是称呼村子里的教书先生的,我可不敢当,要是被左先生听到了,他还以为我要抢他的饭碗嘞。邻里之间这么多年了,要真是被他听到,我可吵不过他。”
周天申和青年一起走出房间,临走前不忘从寸守物里取出一床被子,扔到了床上。
占了人家的床,横不能把别人的被子也拿走吧。
青年见周天申只是腰间一亮,随后手上便出现一床被子,眼睛瞬间一亮,盯着他腰上的玉佩看了好久。
苟絮也是一个有眼力界的,急忙从身上的包袱里拿出一大把干草,塞到周天申的手里,冲青年说道,“这是我家乡的驱蚊草,特别好用,只需要一片,整个院子都会清香宜人,保证一只蚊子都没有,现在正是蚊虫叮咬的时候,你们可要护着点自己啊。”
青年笑出声,丝毫没有介意房间被人占了,说道,“那就多谢这位...,兄弟了。”
苟絮连忙拱手,“在下苟絮,那个装模做样的叫天灵玉,这个叫周天申。”
苟絮先是介绍自己,然后指了指正在床上收拾的天灵玉,最后拍了拍周天申的肩膀。
青年学着苟絮,同样拱手道,“在下方术。”
苟絮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周天申,后者眼睛一亮,笑道,“方先生。”
方术笑道,“周兄弟,你要是再这么称呼我,我可就要生气了。”
青年明眸皓齿,雅人深致,站在门口,身上披上了一层月辉银莎,修长的影子被月光拉长。
周天申连忙告罪,“是在下错了。”
两人走出房间,周天申从寸守物里取出两个帐篷和床被,还有一个巴掌大的铁罐子,往里面放上一些苟絮给的甘草,用手指搓燃,等到有白烟升起,便将其放在两人脚头处。
两人躺进帐篷。
方术问道,“周公子是那可以长生的修道者?你腰上的那块玉佩,难不成就是左先生口中可以容纳世间万物,珍贵无比的的寸守物。”
周天申反问,“难道方..公子不是修道者?”
方术说道,“我曾经倒是有这方面的念头,只不过被一位经过村子的老真人勘测过根骨,他说我此生注定无缘证道长生,便让我早早的打消了修道的念头,免得日后因为始终在人境徘徊,无法获得高境界而徒增伤悲。”
周天申愤愤不平道,“哪里来的野道人,空口无凭,只会害人。”
以周天申现在的天境眼光看待方术,分明就是一个绝佳的修道胚子,可能前期会因为一些因果关系而导致境界停滞不前,但是只要能够度过那个关卡,往后的方术一定可以进阶到天境,至于进阶到天境的何种境界就不知道了,至少以他现在的修为境界还无法看的那么远。
周天申问道,“方公子,要是我现在告诉你,你自身的修道资质很好,甚至好过了房间里的那两人,你现在听过之后,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因为错失了时机,错过了证道长生而怨恨那个妄加词论的老真人。”
方术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别说修道,就连我是谁都没搞明白,我们这里虽然挨着掬兴国,但是在那里修道的真人从来都不会出城来我们这里看一眼,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每天看书,看很多书,然后攒足学问去到城内的玄之观,用自己从书上看到的学问好好的和那里的真人来一场辩论。可惜啊,我到现在都还没去过掬兴国,倒是左先生每个月都会进城一次,听说就是去玄之观听真人讲学,难怪他有这么高的学问。”
周天申问道,“你口中的左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是一个修道者?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又如何能够耐得住寂寞,甘愿在这里当一位教书先生?”
方术说道,“左先生是十年前来到我们这里的,当时我们这里已经有一位教书先生了,但是因为村子掏不出来那么多钱聘请两个先生,于是在权衡利弊和见识过了左先生的学问后,便辞退了那个已经在这里待了很多年的老先生。”
周天申呢喃道,“那个老先生一定很伤心。”
方术突然笑道,“才怪嘞,那个老先生也是村子里的人,自从不当那教书先生,别提多快活了,地里的农活有人替他做,而且每个月还能在村子里领一笔退休费,导致闲钱没处花的老先生恨不得成天往城里跑,也不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吸引住了这位老先生。不过每次从城里回来后,他都会给村子里的孩子们带些糕点倒也是真的,其实说起来也怪我们,村子里自始至终就只有老先生这一个教书先生,每天起早贪黑,教了一辈又一辈。在他教过的这些人中,有人高中成了状元,举家搬迁,再也没回来过,有些人根本就不愿意学习,都是自家长辈硬拉来的,坐在私塾里面也是一门心思不在学习上,这种人到了最后也就是种地的命,等到生了孩子然后再把他们硬拉到私塾里,重复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一辈又一辈,村子始终就是这样,不好但也不坏。”
周天申已经有了些许睡意,“不想去外面看看?”
方术点头,“曾经也向往过外面的生活,但是在村子里待习惯了,也就不那么想走了,这种感觉不能说是消失了,只是说没那么强烈了。说来也是奇怪,小的时候总是想着一定要出去看看,离村子越远越好,总觉得外面天大地大,总该着要有自己的容身之处才是,要是再一不小心闯出了自己的一番名堂,衣锦还乡,回来后一定要敲锣打鼓,好让十里八乡都知道咱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可是你看村子里那些有孩子高中状元,在仕途上一骑绝尘的人家,哪个不是搬得远远的,生怕这块小地方阻碍了他们的前程,就好像这一块生养他们的地方不该存在一眼。其实想想也有道理,就连掬兴国都留不住他们,更何况咱这一个小山村呢。所以我才说要怪我们,庞老先生是这个村子里最辛苦的人,却也是最吃力不讨好的人,更是对这个村子充满希望的人,他每天不遗余力的将自己所学掰碎了,一点一点的教给我们,就是希望我们全都能够走出这片大山,去到更广阔的天地才是。”
方术喟然长叹,“他原本是有机会成为读书人的,我相信以他的才学和善良一定可以的,可是为了我们这个小村子,他硬是两次拒绝了荀夫子的邀请,最后又自愿废掉了自己的修为,就是想着能够以一己之力扶正这里的人心,何其难啊。从那些人不愿意回来就可以看出来,庞老先生的所作所为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应该而为的事情,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我们谁有这个资格去要求别人呢?”
周天申似是在说梦话,“那你现在是不是读书人?”
方术苦笑一声,“我不配啊。”
月落人间,树影婆娑,光洒草丛,遍地水华。
身着儒衫的老人出现在掬兴国临边的一座不高的山头上,山上空无一物,寸草不生,只有一个苍老的身影迎风而立。
老人的手里拿着一个酒壶。
随着老人的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接连出现了数道人影,皆是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都是荀夫子事先安排好的。
有人开口道,“老先生,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来了,你该实现自己的承诺了。”
庞博笑道,“呵呵,你们还真是准时啊。”
那人来到庞博身边,双臂环胸,向山下看去,笑道,“没办法啊,荀夫子和大长老去了天外天,好不容易闲下来的那几个兄弟也都被许伏喊去了南州,就连一向神出鬼没的太上长老都回到了翙暇山,一直待在自己的住处,到现在都没有移动半步。唉,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荀夫子走之前特意交代了,要想让人族和死灵族之间的谈判成功,就一定要请你们几个老人家出手才行,毕竟他们都是属于记吃不记打的那种人。要想让他们退步,就必须掀开他们的伤口,在上面好好的撒上一把盐,只有痛才能让他们长记性。”
庞博深吸一口气,“看来这次的谈判要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重要,要是再失败了,就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啊。刚才你说要把我们这些老骨头全都找齐,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们找到几个了?”
那人苦笑一声,摇摇头,“不瞒您说,我们都出来一年了,到现在也就才找到您一个人,剩下的那几个都还没有着落呢,不知道您老有什么高见?”
庞博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想法,就是需要你们配合我一下。”
那人拱手,“全听您的吩咐。”
第三百一十章 玄之观
第二天天刚亮,天灵玉和苟絮就已经起床,吃了一顿略显寒酸的早饭之后,告别了周天申和方术,双双前往掬兴国。
天灵玉此次下山是带着任务的,只是不好明说,便只说要去掬兴国的玄之观找一个老道人,要是周天申待在这里的时间不长,可以去掬兴国的玄之观找他们,他和苟絮会在那里等着他。
苟絮此次出来也是抱着游历大陆的想法,所以对天灵玉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反正他自己出门太急没有带钱,天灵玉身为天峰太上长老的关门弟子,身上一定带足了银两,他就算是赖在天灵玉身边不走了,等哪天回到了仙彩州再说。天灵玉也早就习惯了苟絮的无赖,没有过多搭理他,和周天申说了一下无关紧要的话之后,很快便离开了山村。
因为村子已经陆续有人起床,天灵玉他们不方便御风而行,便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了掬兴国。
在城外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城门大开,两人跟随人流走进城池。
掬兴国虽然以国字为后缀,但其实不过就是一个略大的城池而已,至于为什么会这样,那就是另外一桩不小事情了。
玄之观在掬兴国的东边,天灵玉和苟絮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发现沿街有很多贩卖各种矿石的店铺,其中一些比较大的店铺还会不定时的举办一些赌石的活动。
店铺中贩卖的矿石主要来源于城外的几座大山头,城里有专门的开山人,这些人可以根据某种勘测之法在山上寻找合适的地点,然后在那里开辟出矿洞,最后再将从山上的矿洞中开采出来的石头,根据成色和品相分别卖给不同规模的店铺。这些店铺中会有专门的开石人,他们可以根据东家的需求,将矿石中的不同成分提炼出来,然后分门别类的放到店铺柜台,供买家挑选。
天灵玉突然停在一家店铺门口,驻足观望。
原来这家店铺正在进行赌石的活动。
这家店铺光是站在外面凑热闹的行人都可以将店铺围上三圈不止,足以可见赌石在掬兴国受欢迎的程度。
所谓的赌石就是店家会搬出一些外面品相极好的石头,放在店铺里面,这些石头都是直接从山上搬运下来之后,就一直放在店铺后院的,未曾被任何开石人鉴定过,店家会通过押注的方式卖给那些喜好珍藏名贵石头的买家,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开石人从外到里,一层层的剥开石头,会露出一小块颜色各异的石心,最后根据石心的品相评估价值。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为一块小小的石头一夜暴富或者倾家荡产。
赌石是从西华山兴起的一项赌博活动,只不过那里开采的都是饱含天涯石的矿石,店家根据天涯石的品相来评估价格,通过这种方式卖出的天涯石要比市面上卖出的价格贵上一倍不止,要是遇到了某个冤大头,可能还要翻上数倍。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西华山地界的家族要比其他地界的家族富贵很多的原因。
苟絮站在天灵玉身边,瞥了他一眼,继而看向身前的人群,问道,“怎么,心动了,在天峰没见到过这种场面,不可能吧,如今的天峰这么萧条?我说你要是想看也不能站在这啊,除了后脑勺还能看见啥,你要是想看就走进一些,你又不是办不到。”
天灵玉不计较苟絮的冷嘲热讽,说道,“原来尘世间有这么好玩的事情,怪不得有些修道者即使已经可以证道长生,可还是会对过往流连忘返,最后落得一个无法得其本道真意,只能眼看着自己身死道消的下场。”
苟絮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在天灵玉与他会合的时候,那位施展了障眼法的南州子也在,专门给他说明了天灵玉现在的境况。
当年天灵玉选择在刚刚进阶到天坎境的时候闭关,是为了更好的巩固丹田小天地,以便日后能够以更好的姿态进阶到天威境,乃至天势境,但是用他们天峰的功法巩固丹田小天地的时候,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修道者的心性,可以让他们的心境更加的完美无瑕,但也正是这种完美无瑕会使修道者产生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处于无感无想的状态。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修道者的本心会慢慢回归自然,最后恢复如初。
现在的天灵玉就正处于这种无感无想的境界。
苟絮恍然大悟,难怪在第一眼看到天灵玉的时候,感觉对方看待自己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眼。
南州子还说在这种情况下的天灵玉,本身对外界是没有多少感情所言的,具体来说就是苟絮对于天灵玉而说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因此南州子希望在以后的旅途当中,苟絮能够多多担待天灵玉。
苟絮曾问南州子,天灵玉什么时候才可以恢复本心,南州子一笑而过,身形消失不见。
看着白衣青年的侧脸,苟絮叹气一声,“好好的关门弟子不做,非要来这尘世间做什么和事佬,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天灵玉看向苟絮,脸色平静道,“你说什么?”
苟絮气呼呼道,“没什么。”
二人没站多久,就只见一个穿着道袍的小道士突然挤出人群,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包袱,累的满头大汗,来到街上,大喝一声,将怀里的包袱一口气提到了肩上,擦去脸颊上的汗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肩头突然被拍了一下,回头看,一个长相俊俏的公子哥装扮的年轻人站在自己身后,沉默寡言的看着自己。
小道士心生不悦,一掌拍掉肩上的手掌,突然想到师父的教诲,连忙挤出一个笑脸,“你是谁?”
苟絮看着笑比哭还难看的小道士,咂嘴道,“真是世风日下啊,虽说三峰已经解除了对三家的禁令,可你们道家也不能就这么为所欲为吧,咋滴,扛着石头就想跑,给钱了没有,你这个小道士又是哪来的钱?”
看着凶神恶煞的苟絮,和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紧盯着自己的公子哥,小道士真是欲哭无泪,颤声解释道,“我是玄之观的,钱是师父给的,城里的人都认识我们,我不是坏人。”
扔下这么一句话,小道士急忙撒腿就跑。
天灵玉站起身,拍拍手,慢步跟上已经远去的小道士。
苟絮一拍脑门,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他连忙追赶小道士,眼看着就是跟丢,再看向天灵玉慢悠悠的性子,苟絮忍着怒气道,“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冷静,马上就要追丢了。”
天灵玉淡淡道,“放心,跟不丢。”
下一秒,不见天灵玉任何动作,身形瞬间拔地而起,消失在了苟絮的视野之外。
苟絮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紧接着,他也消失在了街道上。
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一座道观台阶下。
苟絮跪倒在地上,干呕不止。
天灵玉冷漠的瞥了他一眼,继而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脚轻轻揣在苟絮的屁股上,笑道,“你就这么不济事,就这样又何谈给心爱的女子幸福?”
苟絮向后划拉一下,反驳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成天抽风,没个人样。”
天灵玉单手竖立在身前,说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为了整个天下。”
苟絮咂嘴道,“真是让人感动啊。”
站起身,苟絮看了一眼道观的匾额,“玄之观,名字还真是奇怪。”
中年道士从道观里面走出来,站在门前,面对台阶下的两人,说道,“敢问你们谁是天灵玉。”
天灵玉向前一步,满脸笑容,如沐春风,“在下正是。”
中年道士笑道,“观主有请。”
天灵玉走上台阶,跟随那位中年道士来到道观中的一座古色古香的小楼阁,楼阁的名字叫做玄之楼。
中年道士在楼前停步,打了一个稽首,“观主就在里面,二位自便。”
第三百一十一章 失而复得
吃过早饭,送走了苟絮和天灵玉,周天申无所事事的待在院子里,见方术已经换了一身行头,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他要去自家农田里看看,眼看就要到了秋收的时候,需要日夜提防山里的野兽下来偷粮食。村子里自主组建了巡夜队,需要每家每户都出动一个人,以轮班的方式在地里蹲守,方术家里只有他一个,村子里对他也都是颇有照顾,只让他每个月巡夜两次,但大多时候,方术都会在白天去地里,也算是回报村子。而每当到了这个时候,方术都会在家里多做些吃的,好给在晚上巡夜的村民们吃。
周天申便提议要和方术一起去地里看看。
方术原本打算让周天申换一身看着不那么干净的衣服,山里多分,地里有多是泥土灰尘,很容易卷起风沙。
听方术这么一说,周天申对村子里的庄稼产生了好奇心,老槐村以前也开耕破土过,但那是在山脚下,很少见有人会在山上种庄稼。
两人离开方术的小院子,向山里走去。
路上难免会遇到村子的村民,方术都会热情的打着招呼,周天申才发现原来方术在村子里的辈分很高,一些刚学会走路的稚童都需要喊他爷爷了,也有一些胡子花白的老人,手掌有力的打在方术的肩膀上,笑着说些兄弟之间的话。村民们见到了周天申这个外乡人,也都会说上几句话,不多大多都是妇人之间与他闲聊,男子之间更多的都是点头示意,也有人会旁敲侧击的询问方术,他这位朋友从何而来,是否婚嫁的问题,但都被方术面带微笑,一一否决
告别村民,两人向深山走去。
周天申问道,“你为什么在村子里的辈分这么大?”
方术笑笑,“其实我并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是在一个小雨天,被爷爷在城门口捡到的,爷爷将我试如己出,希望我学道有术,便给我取了一个方术的名字,因为爷爷在村子里的辈分大,算是村子里仅剩下的几个老人了,所以连带着我的辈分也就和那些上了岁数的老人一样。”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周天申这才发现,原本以为在山里的村子,其实不过就是在数座山之间的缝隙中,那些田地则是在一个小湖旁边。
周天申看着湖泊旁的田地,没想到世间还会有这般奇妙的搭配,笑道,“真是大开眼界啊。”
他试着运转丹田中的灵力,发现那座不大的湖泊里面蕴含了极其庞大灵力,再看那些正在田地旁休憩的村民,虽然都不是修道者,但是因为长期与这座湖泊共处,导致于他们的身体经脉中都有或多或少的灵力痕迹,再看向方术,在他的丹田中有一个金光璀璨的圆珠,是为灵根,金光照应着他的四肢百骸,内部有灵力如血液在流动,这些都是周天申用那双幽蓝色的眼眸观察到的,根本不需要心神进入方术的丹田之中。
周天申笑道,“你这里可真是一个风水宝地啊。”
方术说道,“当初左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撂下这么一句话,方术提着包裹走到那些正在休息的农人身边,先让他们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周天申看到湖泊的另一端,正盘腿坐着一些上身赤裸的少年,正在修道,少年们的身后有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同样是双目紧闭,似是心生感应,中年人慢慢睁开眼,看向周天申所在的方向,点头示意,周天申拱手回礼。
中年人继而再次闭上眼睛。
周天申直起身,用那双幽蓝色眼眸看到那些少年身上有一层淡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金光涟漪,中年人的身上也有一层金光,但要比那些少年身上的凝练很多,而在田地旁休憩的农人身上,则是点点散散的金光,而在方术身上,就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周天申收起幽蓝色的眼眸,揉了揉眼睛,感觉看那些金光时间长了,从眼睛的位置传来刺痛的感觉。
方术来到周天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就是左先生,每次教过书之后,都会领着村子里的孩子来在这里静坐,说是可以平心静气,不过说实话,自从左先生来到我们村子之后,村子里的风气正了不少,虽然依旧会有不爱学习的人,但在静坐这一方面,至今还没发现有人偷懒,也算是各有所长吧。”
周天申笑道,“这里的确是一个适合修行的地方,相信看到这些孩子,那位庞老先生一定会很高兴的。”
方术眼神古怪的看着周天申。
周天申察觉到不妙,收起笑容,问道,“难不成是庞老先生?”
方术点点头,神色有些许的落寞,“我现在才知道,庞老先生已经离开了这里,无人知其下落。”
周天申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自己心里想的那样就行,他对于这个从未谋面的庞老先生谈不上有多少感情,但是能让一个读书人这么的心心念念,就足够周天申对他产生敬重之情了。
周天申安慰了方术几句,便和他一直待在田地头,等到日上三竿,有村民陆续来到田里干农活,两人帮着拔除杂草,等到了午后,两人才回到院子里。
期间,那位左先生曾来找过周天申一次,向他询问了一些关于修道的问题,周天申也很差异,这位明显已经有修道大成迹象的左先生竟然才只是人魁境巅峰的修道者,而且这位左先生关于修道一事,根本就是一知半解,甚至有时还会问一些听起来就像是明知故问的问题,不过周天申还是耐心的将这些问题一一解答了,还顺带询问了一些关于规矩学问的一些困惑。
按理说,规矩是荀夫子创立的学说,周天申身为他最小的学生,在这个学说上有困惑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可他竟然向旁人寻求解惑,就有些奇怪了,在他刚提出自己的问题的时候,左彻也是赶到些许诧异,不过就像周天申为他解惑一样,他只说了一些自己关于规矩上的见解,再多的就只解释自己并没有在这门学科上多做研究。
两人又就其其他事情作了一番谈论,其中方术都是跟在两人身后,并未插嘴。
黄昏下,周天申和左彻拜别,随方术来到了他的住处。
简单的吃过晚饭,方术让周天申先稍事休息,到了晚上,就要和他一起去地里守夜。
周天申当然很乐意。
休息片刻,方术又换了一身简洁的衣服,还带上了一个小木盆,里面放着一些衣服,说晚上的田园有些闷热,穿着一身衣服适合在湖边洗漱,还可以顺带把白天换下来的衣服洗了,他还问周天申要不要换下衣服,周天申摆手,说自己身为修道者,有自己的一套洗衣服的方法,在方术家中住下已经算是叨扰了,又怎么敢劳烦他洗衣服。
方术笑着说不碍事,和周天申一起去了田地。
周天申发现,这个时辰的村子分外宁静,家家户户都已经熄灭了灯火,树林间游荡着点点绿光,是一只只萤火虫。
在那之后的几天,周天申就和方术一起,往返田地和院子两地,偶尔在晚上巡夜,闲暇的时候还会在湖边修炼,巩固自己的修为境界。
很快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这一天,方术送别周天申到掬兴国城外。
周天申最后一次问方术到底是不是他要寻找的读书人?
方术笑眯着眼,好好的解释了一通自己为什么不是读书人,然后又问周天申为什么一定要问他这个问题,如果他告诉了周天申他是读书人,但到了最后却又发现他不是,那周天申会不会对他失望。周天申点头回答,当然会失望,不仅会失望,更会伤心。
方术说道,这就对了,失而所得是失,不得而求失是贪,更是妄想,原本就是没有得到的东西,你非要给自己下一个自己将其失去了的定义,那到了最后,就很难分辨出自己到底是得还是失,岂不是自寻烦恼。
周天申顿悟,最后调笑说方术还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读书人。
方术哈哈大笑,让周天申早点离开,免得耽误他的时间。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便分道而别。
周天申走进掬兴国,沿途打听之下,终于来到了玄之观。
沿途买了四块石头,打算分别送给自己,苟絮,天灵玉和方术。
给方术的那块被他做成了灯盏的形状,巴掌大小,正好可以放一块自己打算一并送给他的红色石头。
走上台阶,周天申来到玄之观大门前,轻拍木门,清脆响声,很快,一个中年道士模样的人出现在大门口,周天申向他表明来意,中年道士让他跟着自己走进玄之观。
中年道士原本打算让周天申在客房稍作休息,等到天灵玉他们从玄之楼出来之后再来通知他,周天申笑称自己只需要在玄之楼外等着便是。
于是二人来到玄之楼,在玄之楼前停步,中年道士让周天申稍作停留,表示自己无法进入玄之楼,只能委屈公子在这里等待了,周天申表示自己无大碍,中年道士随即离开。
第三百一十二章 亡羊补牢
玄之楼外。
周天申解下竹箱,将其放在自己脚边,里面的东西井然有序的推在一起,一个装着四块石头的木盒子被放在了边角处,一根登山杖,一把竹剑,分别放在了其余的角落,几本书籍被放在了竹箱的正中间,上面盖着一个包袱,包袱里面装着一些换洗衣服,最上面放着一些肉干之类的吃食,还有掬兴国有名的米酒。这些东西原本都是周天申打算买来当作道观的香油钱的,可谁知那位中年道士笑着回应了一句,道观只在每个月的月初这一天对外收取香油钱,当作道观一个月的伙食费,要是还有剩余,则会挑选一些观中已经破旧的东西,譬如还原阁和主殿的桌子,还有每个客房中的凉席被褥等物,都会将其换掉买些新的。其余时间,道观是不支持旁人投放香油钱的,一是没必要,二是这是很早以前的规矩,道观里没有人敢违背。
周天申收起注视玄之楼的视线,摘下腰上的金色酒壶,慢慢喝着酒。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周天申扭身看去。
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破旧道袍,胡子拉碴,手里拿着一把崭新扫把的老道士。
老道士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周天申手里的酒壶,连扫地的动作都停下了,喉结不经意的滚动了一下,喝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娃娃,不知道道观里不准饮酒。”
喉结又滚动一下,老道士喊道,“虽然我们道家祖上是做过一些违反道义的事情,但是我们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你们也不能就这么的侮辱我们,囚禁几千年,难道还不能让你们消气,还要让你们来我们家中撒野,你们是不是以为我们道家真就没有会打架的人了?今天老夫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老当益壮,你个小娃娃,有本事站在那里别动,老夫一根手指头就能轻易把你捏碎。”
周天申见老人咋咋呼呼的,虽然有一大半话都没听清,但是看他向自己跑来的姿势,怎么看都不像是开玩笑的,只能匆匆将酒壶扔进竹箱,一手攥着竹箱背后的绳子,让身后一扔,另一只手顺势穿过,紧接着是第二条手臂,背带好竹箱,周天申开始和老道士绕圈行走。
周天申也不出口反驳,只是尽量避开老道士的扫把,要真是避过不及了,就用背后的竹箱挡着。
其实再用竹箱挡避老道士的扫把的时候,多半都会打在自己身上。
反正自己也不疼,就不计较这么多了。
很快,玄之楼前的动静,就聚集了很多的道士。
有一些小道士在一旁起哄,大笑着祖师爷又发疯了的话语,随后便在两人形成的小圈外围成了一个大圈,拍手掌,大笑着不停奔跑。
还有一些年长的道士,他们倒是想拉架,但是因为自身辈分和那位老道士相差甚远,于是便只能在一旁干瞪眼,还有一些站在玄之楼前,冲着楼阁大声喊叫,也不怕事后受到责罚,只希望在楼阁中枯坐的观主和其他辈分高的师叔,师伯们能够听到,然后派遣下来几个师兄弟,让身份为祖师爷的老道士安抚下。
玄之楼内
一间清素典雅的房间中,坐着两个人,站着两个人。
天灵玉对面的中年道士正在烹茶,听到外面传来声响,微微皱起眉毛,让身后的弟子去屋外看看。
少年道士领命离去,很快便返回,说道,“师父,祖师爷又疯了,现在正拿着扫把追赶一个背着竹箱的香客。”
天灵玉和苟絮对视一眼,后者龇牙笑着。
玄之观观主陈淼吩咐道,“你带着子山和子兴前去安抚,要是祖师爷不听,就说晚上他的那份红烧肉没有了。”
少年道士笑着离开。
天灵玉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说道,“观主,那位背着竹箱的香客很有可能是我们的朋友,要不让我身后的这位朋友也下去看看?”
陈淼微笑道,“这个当然可以,让这位小兄弟站了这么久,真是陈某的过失,那就劳烦小道友下去一趟了。”
苟絮拱手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天灵玉在心里笑骂一声,故作姿态。
走出房间,苟絮追上那位法号子礼的少年道士,两人勾肩搭背的走在一起。
迎面撞见一位面色不善的中年道士,子礼连忙放下搭在苟絮肩上的手臂,行礼道,“陈生师叔。”
中年道士点头说道,“楼下是怎么回事?”
子礼如是说道,“是祖师爷,又发疯了,师父命我带着子山和子兴去看看,说要是祖师爷不听我们的,就不让在晚上吃红烧肉了。”
陈生说道,“快去快回,待会还要讲学。”
子礼行礼告退。
将陈生走进了廊道旁的一间屋子里,子礼才长出一口气,拍着心口说道,“唉,这个陈生师叔真是吓人,每次出来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吓死个人。”
苟絮问道,“我之前就想问了,为什么住在楼里的道士都不轻易下楼,楼外的道士也不能进来?”
子礼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是前年才来到道观里当了一个小道士,听那些楼外的师侄们说,这已经是传了很多年的规矩了,据说那个时常发疯的祖师爷,就是因为这些规矩被逼疯的。”
苟絮笑道,“没想到你的辈分还很高啊。”
子礼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因为我师父是道观的观主,他的辈分大,所以跟在他身后求道的我就顺带的辈分大,其实我还不是道观里辈分嘴的一个...”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一楼。
房间中,陈淼给天灵玉倒上一杯茶,笑道,“我已经好些年没在外人面前烹茶了,要是味道差了些,还需要道友多多担待。”
天灵玉举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好喝。”
陈淼说道,“天道友一定不经常喝茶。”
天灵玉诧异道,“观主好眼力。”
陈淼笑道,“待在这里这么多年,很多本事早就不如以前的,也就看人的本事还留着那么几分。不过这都是年轻的时候积累下来的经验,就是想忘,都不容易。”
天灵玉回忆道,“还记得第一次和师父下山的时候,师父身上一分钱都没带,我身上也是,我们沿着山路一直往下,无论是吃饭还是喝水,都是向那些遇到的人讨要的,所以往往都是拿起别人家的水瓢,什么都不管,先喝上一大口再说,要是不够喝,就再喝一大口,直到喝饱了为止。那些年,我们遇到了很多人,这些人中有好人,也有坏人,有的见到我们,会把最好的食物给我们,也有给剩饭的,我记得最难过的一次是,别人把准备喂狗的剩饭给了我们,我和师父就蹲在那人家的门口,慢慢吃着晚饭,旁边就是那条大狗。我很困惑,就问师父,为什么那人明明有更好的食物不给我们,非要给我们剩饭呢,还是喂狗的。师父问我,是不是生气了,我说不是,就是想不明白。师父当时什么都没回答,只说等我再大一些,可以自己游历大陆的时候,就明白了。”
天灵玉喝下一口茶水,“再然后我们就回到了山上,等过了几年,师父觉得我可以自己游历大陆了,便把我赶下了山,我就又走了一趟曾经的那条山路,只不过这一次我带够了钱,身边还跟着一位帮我背书箱的少年,下山的路上,我又遇到了那户人家,又向那户人家讨要的一碗饭,那人见我瞅着眼熟,便将我请进了门,一边拿出刚做好的饭菜,一边和我唠嗑,问我是不是当年的那个小道士,我说我记不得了,那户人家的妇人便和我拉起了家常,说当年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老人,有好好的饭菜不吃,非要吃给狗的,并且还不愿意走进家门,我笑着听妇人叫故事,心里却感觉像是天都塌了下来,吃过饭,我便回到了山上,可是刚走到半山腰,我就停下了脚步,最后还是没有回到山上,问师父为什么当年要提出这样一个要求,随后的几年,我走了很多路,遇到了更多的人,更多的事,现在细想之下,对当年的那件事,反倒是不那么在意了。”
陈淼笑道,“好故事。”
天灵玉问道,“陈观主觉得我讲的是故事?”
陈淼反问,“难道不是?”
天灵玉思量片刻,“确实是一个故事,关于那件事,陈观主考虑的如何了?”
陈淼说道,“既然你都讲了这么一件好的陈年旧事,我要是再推辞,就不好了,只是有一个疑惑,想要知道具体的答案。”
天灵玉问道,“一定要知道?”
陈淼说道,“一定要。”
天灵玉说道,“陈观主请问。”
陈淼正襟危坐道,“天峰的此次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真想让我们三家放下芥蒂,和你们一同对抗死灵族?就不怕再发生千年前的悲剧?”
天灵玉说道,“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就当我们是在亡羊补牢吧。”
陈淼笑道,“那你们可要看好了,要是再让羊跑了,就更加的得不偿失了。”
二人继续喝茶。
第三百一十三章 野外遇险
子礼喊上了同岁数的子山和要比他小上两岁的子兴。
子礼用手肘撞了一下身旁的苟絮,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说道,“子兴就是道观里岁数最小的小道士。”
苟絮看向身后两人。
子山是个憨憨的小胖子,小脸圆圆的,挂着两条鼻涕,一身道袍穿在身上,鼓鼓囊囊的,就像是一个行走的沙袋,看他双手虚握,竟是在默练拳道,再看其气象,已经是人山境了。
苟絮唏嘘一声,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自己在他这个年龄,恐怕还在撒尿和稀泥呢。
再看向子兴,是个长相讨喜的小女孩,个子要比旁边的子山挨上一个头,穿着一身粉色的道袍,长发在头上扎了一个丸子头,戴着荷叶巾,走在路上,轻飘飘的,小脸通红,应该是刚才一口气从楼上跑下来所为。苟絮并没有在子兴身上看到任何的灵力痕迹,应该还未踏足修道路途。
在进入这座楼阁之时,苟絮就曾经用灵力勘测之法,知晓了楼阁中到底有多少修道者,除了少数房间没有任何灵力痕迹之外,大多数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灵力痕迹,只不过大多修为不高,也就陈淼观主身上的修为他看不透,应该已经到了天境。
在两个小道士身后远处站着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道士,注意到苟絮看到自己,单手竖在身前,打了一个稽首,苟絮点头致意。
一行四人走出玄之楼。
子山走在最后,关上楼阁大门。
楼外的空地上,有道士看到有人从玄之楼里走出,纷纷大喊。
有的道士已经认出了子礼等人,纷纷行礼,有的叫师叔,有的叫师叔祖。
那个发了疯的祖师爷在看到子礼等人来到自己面前之前,就已经停下了动作,扫把竖立在身前,挺直胸膛,脑袋倾斜着,颇有一种街头流氓的气质,只是老道士跑了这么久,身上的道袍早就被汗水打湿了,连带着喘着粗气,说话断断续续的,所以先前的那种气质荡然无存。
老道士用袖子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说道,“子礼...,今天怎么有闲心...,下楼啊。”
子礼皱了皱眉头,双臂环胸,故作生气道,“祖师爷,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竟然打香客,你知不知道你把他打跑了,咱们要少吃多少顿红烧肉。”
老道士说道,“可是他破了咱们道观不能喝酒的规矩啊。”
年龄最小的子兴也双手背后,皱起眉毛,连带着小脸都皱在一起,故作老成道,“真是不像话。你不知道道观里的规矩是给谁设立的吗?”
众人愕然。
苟絮来到周天申身边,一拳打在他肩上,“合着你就值几顿红烧肉啊。”
周天申一掌拍掉苟絮搭在身上的胳膊,说道,“别打岔。”
老道士霎时收起了扫把,将其藏在身后,老脸都快挤到一起去了,笑眯眯道,“今天晚上有红烧肉吃?”
子礼一脸正色道,“原本是有的,可是祖师爷这么一闹,没了。”
子兴重复道,“没了。”
子山吸溜一声,刚收起的鼻涕就又流出来了。
老道士蹲下身子,说道,“你能不能跟陈淼说说,我的那碗红烧肉可以少一些,但是不能全拿走。”
道观中身份最高崇的老道士竟然开始了求饶,就为了一碗红烧肉,而且其余道士也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奇怪。
苟絮小声嘀咕了一句,“奇了怪哉,跟着天灵玉怎么总是遇到这种奇怪的事情。”
子礼思量片刻,说道,“那要看被你欺负的这位香客原不原谅你,毕竟是你先动手的。”
老道士瞬间来到了周天申面前,饶是苟絮早已经有了地藏境的修为,都没有看清老道士是怎么做的。
老道士将手里的扫把塞到周天申的手里,拉着周天申的胳膊就要往自己的身上打去,说道,“我之前打了你多少下,你就打回来,然后咱们就两清了,好不好?”
当然是不好。
周天申可不敢打这位老真人,急忙收起手里的扫把,打了一个稽首,“都是在下先破了道观的规矩,安利该打,老真人就不要和我开这个玩笑了。”
老道士问道,“你真的不打?”
周天申摇头,“不敢。”
老道士悻悻然道,“好吧。”
随后看向小道士子礼,指着周天申说道,“是他不打的。”
子礼转过身,说道,“好吧,既然香客已经原谅了你,那我就和师父说几句好话,让你晚上多吃点红烧肉,你赶快回屋去,把衣服换掉,你们几个,帮着祖师爷把衣服洗洗。”
几个年轻道士被点名,打了一个稽首之后,跟着老道士去了别处。
子兴冲旁人喊道,“都散了吧,有什么好看的。”
众人离去。
子礼来到周天申面前,赔礼道,“让客人受惊了。”
周天申还礼道,“真人客气了。”
子兴突然挤眉弄眼,最后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周天申一头雾水,“有什么不对吗?”
子兴仰着小脸,摇头晃脑,说道,“我们现在还不能被称作真人,只有修道有成的道人才能被这么称呼,这位香客真是什么都不懂,怪不得会被祖师爷打。”
子礼老成道,“子兴,也不许胡言乱语。”
子兴怒道,“你喊我什么?”
子礼突然像是泄了一口气,说道,“子兴师姐。”
子兴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子礼突然拉着子兴的小手,将她拉到一边,嘀咕道,“师姐,不是我说你,你要是再说错话,咱俩的红烧肉也要没了。”
子兴恍然大悟,捂着嘴巴,小声说道,“今天晚上真的吃红烧肉?”
子礼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两个小家伙在一起嘀咕半天,子山就站在一旁,偶尔松开紧握的小胖手,都会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再次握上。
周天申注意到子山的异样,看了好半天才看明白,然后看了一眼身旁的苟絮,苟絮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是大开眼界。
商量好事情的子礼和子兴两人重新走到周天申面前,行礼道,“客人是来找天灵玉的?”
周天申点头。
子礼说道,“天道友和观主还有些事情要谈,要不客人先去客房中休息,等到他们从楼里出来,我们再去喊你。”
周天申看了眼苟絮,后者点头,周天申刚想答应,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天灵玉从玄之楼里走出来,笑道,“不用等了。”
走下台阶,天灵玉来到众人面前。
子礼东张西望,并没有看到师父陈淼的身影。
天灵玉注意到小道士的视线,笑着解释道,“陈观主还在玄之楼里,可能要过几天才会下楼,劳烦子礼道友帮我转告一声,我们三人过会就要离开,就不和他告别了。”
子礼还礼,“我会转告师父的。”
说罢,子礼,子兴和子山三人回到了玄之楼。
整个广场,就只剩下周天申三人。
天灵玉笑道,“我们就先走吧。”
周天申背上竹箱之前,将给苟絮和天灵玉买的石头拿了出来,一人一个。
接过石头,苟絮轻笑道,“周天申,你真是未卜先知啊,你怎么知道天灵玉想要一块石头很久了?”
走在一旁的周天申回过头,问道,“你说什么?”
天灵玉一脚揣在苟絮屁股上,说道,“没说什么。”
苟絮拍拍屁股,不再说话。
三人走出玄之观。
周天申打算再回一趟村子,把手里的石头灯盏送给方术,天灵玉和苟絮二人选择在城外等着他。
周天申见四下无人,纵身一跃,御风去往山里的村子。
在田地边见到方术,周天申将那块石头灯盏送给了他,还额外给了一些石头,教会他使用石头的方法,因为左先生正在村里的私塾教书,周天申也没时间去探望,便将自己摘抄下来的,关于修道五途的拳道的内容交给了方术,让方术转交给左彻左先生。
两人又在一起聊了一些,因为天灵玉和苟絮还在城外等着周天申,所以周天申很快便告别了方术。
找到天灵玉的时候,正好遇到一场意外的厮杀。
当时周天申正在御风,突然心生感应,向身后看去。
他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陷入了某个阵法图中。
阵法中,天地旋转,星辰铺就在地上,所有的山峰城池都已经不见,远处是刺目的白雾,正在不断的蔓延,很快便将周天申团团围住。
眼看着白雾就要吞没自己的身体,周天申及时停下了脚步,右手握住腰后的短刀,蓄力待发,左手则是直接拔出了竹箱中的竹剑,二话不说,接连两道剑气劈出,劈砍在白雾中,竟无法阻拦白雾一二。
无奈之下,周天申只能先舍了竹剑,将其向上一抛,竹剑滴溜旋转在周天申头顶一丈处,负责牵引头上的白雾,周天申收起竹箱,放进寸守物,身体弓起,右脚后撤,随后猛然向前一冲,右手抽出,一刀劈砍在白雾上,整个空间的白雾皆是一震,纷纷向后退去。
第三百一十三章 又遇兵家
眼瞅着白雾全部向后撤去,可是脚下的星辰还没有消失的迹象,天地旋转也还存在,周天申将短刀插回腰后,召回竹剑,用右手握住,御风向前方而去。
走了一个时辰,周天申感觉自己就好像是在原地踏步一样,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周天申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丝丝心神附着在那口气上,被周天申随意捏出了一个模糊的人性,然后给他披上了一身自己的衣服,将竹剑放在他的背上,然后将竹箱从寸守物中取出,里面放了一些青色酒壶和天涯石,最后再一脚将其踹向别处,自己则朝相反的方向飞去。
又过了一个时辰,周天申再一次停下脚步,闭眼思量片刻,睁开眼,轻笑一声,继续向前飞去。
时不时的扔出两道刀气,也不管之前的那个分身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只管自己向前跑去。
等到第三次停下的时候,周天申已经分不清是第几天了,身上带的干粮都已经吃完了,淡水也快要喝完,也就酆小都酿造的酒水还剩下不少。
这也难怪,周天申本就饮酒不多,原本玉佩中的酒水已经喝完了之后,酆小都又送给了他一个未经雕琢的寸守物,是一块黑铁,里面的存储更是丰富,不仅青色酒壶数不胜数,还有很多个红色酒壶,只不过周天申喝不惯里面的酒,所以就一直没动,那块黑铁寸守物中,就连天涯石的数量都很客观,在跑路的这些天,周天申都是全力催动丹田中的灵力,以求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片地界,一旦丹田中出现灵力枯竭的迹象,周天申都会用天涯石进行补充,随着这些天灵力消耗和补充,周天申感觉自己又有了破关的迹象。
这天,周天申喝完最后一壶水,刚从寸守物里取出一个青色酒壶,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周天申手握青色酒壶,直接盘腿坐在空中,没有转过身,静静等着身后人的到来。
很快,有人说话了。
那人说,“呦呵,小兄弟身体不错啊,老夫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在我这望山图中待这么久的。”
听声音,那人的岁数要比周天申大上不少,应该是个老人。
老人在周天申身后三丈处停下,不再继续向前,笑道,“小子,别怪我,有人花钱买你的命,我这也是拿钱办事,你要是能出更多的钱给我,我倒是可以让你完好无损的离开这里,只是可惜啊,那人的出价不是一般的高,所以我劝你还是省省心吧。”
周天申继续默不作声。
那人感到有些奇怪,呢喃道,“死了?不可能啊,我刚才还听到你的心跳声呢,这才一会的功夫就这么死了,看来你这个天境也没有说的那么厉害啊。修为境界不牢靠,就像根基不牢固的高楼大厦,迟早有崩塌的一天,你看这不很快就到了不济事的时候。也不是我说你,你这要是到了其他地方,岂不是丢人现眼,不仅丢了你父母的脸,更是丢了天境的脸。奇怪,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还没反应,难道真是死了,这可不妙啊。掏钱的那些家伙可事先交代过,一定要把活的给他们,要是不小心死了,剩下的那些钱可就要不回来了。”
“该死,该死,我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那人不停的在周天申身后绕圈,可以看出他很着急,但即使这样,他也还是不愿意来到周天申面前,唯恐出现任何意外。
突然,那人停下了脚步,从身上拿出了一件东西,叹气道,“事到如今也就只能这样了。”
周天申感觉到身后传来凛冽的气流,那人越走越近,那种刀割的感觉就越来越明显,最后老人停在了周天申身后,高举手中法剑,直接插在周天申的头上,愣了三秒,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那人向后跳了一步,惊疑道,“怎么回事?不可能啊?”
最后,那人终于忍不住了,慢步走到周天申面前,发现盘腿而坐的周天申根本就没有五官,他急忙将手伸进袖子里,在里面翻找了很久,也没找到自己的那件法器。
老人忍不住,一脚揣在周天申的胸口上,顿时狂风大作,卷夹着衣服,飞向别处。
老人在原地跳脚骂娘,从业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戏耍。
拿起身前的法剑,老人直接向真正的周天申所在的方向掠去。
某颗星辰之上,手里拿着酒壶的周天申正在把玩一件奇异法器。
茶壶模样,茶嘴处却镶嵌着一十八颗细小的圆珠,茶盖上插着一把手指长短的小剑,茶底则是一个盾牌的模样,茶壶里面原本囚禁着周天申一口气早就出来的分身,只不过现在里面空无一物,就只剩下原本就存在的一汪泉水。
周天申喝下一口酒,静静的等着法器的真正的主人来到自己身前。
一刻钟后,累的满头大汗的老人及时出现在周天申面前,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早知道就不把望山图拓展的这么大了,别到时候敌人没追到,自己就先累死了。
长出一口气,老人挺直腰杆,冲周天申喊道,“你是谁,为什么拿着我的法器,还不赶快还给我,要是等我动手讨要的话,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周天申将那件茶壶法器放在自己腿上,再将金色酒壶放在茶壶上,说道,“想要法器?简单,你先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人冷冷一笑,“这里是我的法阵,名叫望山图,听说过那么一句话吗,望山跑死马,我看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是识相的把法器给我,我还能让你死个全尸,要不然别怪我不讲仁义道德。”
周天申听着老人的威胁,问道,“多问一句,你是什么境界?”
老人冷哼道,“你不就是天境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告诉你,我虽然没有你的修为境界高,但这个望山图可是我的杰作,你要是想在这里找到我,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别以为只有你会分身这一招,我要是想躲,你就是把这个翻过来一个遍,也难找到我,恐怕那个时候,你早就灵力枯竭而亡了,嘿嘿,小子,怎么样,要不要和我做一笔生意?”
周天申替老人把话说完,“我还你法器,你放我出去,然后我们再装模做样的打一场,到时候,我们各自放个水,最后一别两散?”
老人拍手道,“就这么回事,反正我是地境,你是天境,被你从我手里逃掉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只要我们能把他们糊弄过去就行,你看看怎么样?”
周天申思量片刻,“你不想挣钱了?”
老人嘿嘿笑道,“那些人已经付了定金,不瞒你说,这些定金就够老夫快活一阵子,大陆这么大,随便找个地方躲闪一二十年再出来,反正我也有的是时间,要是再靠这些资源进阶到天境,到时候就算是遇到了那些人,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一天天境阵法师,可不是他们惹得起的,要不然也不会躲藏起来。”
周天申问道,“最后一个问题,雇佣你的人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老人挤眉弄眼,抓耳挠腮,“这个,还真不能告诉你,我们这行也是有职业操守的,要是把雇主的身份告诉你,我在这行会很难立足的。”
周天申拿起酒壶,又拿起那件茶壶法器,随意向上抛去,再随手抓住,说道,“拿钱不办事,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有职业操守?”
老人反驳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与职业操守无关,我说你到底考虑的怎么样了,要是不同意,老子现在就走,反正你一时半会也跑不掉,我们就这么耗着好了,到最后,一定是我赢。”
周天申满不在乎道,“好啊,那我们就这么耗着好了。”
老人愤愤离开。
又过了一旬光阴,周天申始终盘腿坐在那棵散发出蓝色光芒的星辰上修道,期间老人也来找过他几次,有一次是因为周天申破关造就了很大的声势,引动的天地异象差一点就撑破了此方天地,要不是老人拼着跌境的风险,吃掉了一部分天地异象,又将其嫁接到了望山图中,周天申早就离开这里了。
不过有了那一口的天地异象,老人许久没有动静的修为关隘也有了一点缝隙,很快就可以破关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老人一定是要来谢谢周天申的,在周天申身前坐下,老人竟然带来了一些吃食,白雾幻化出一个小方桌,两人对面而坐,桌子上摆满了肉菜,还有两壶酒,老人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接着给周天申倒了一杯,两人捧杯,各自喝下,久久,老人开口道,“吃过这顿饭,你就离开这里吧。”
周天申诧异道,“怎么,耗不过我了,说实话,要没有你这顿饭,我也快坚持不下去了。”
老人嘿嘿笑道,“这话我信,不过外面的人貌似收回了对你的追杀令,所以,你可以离开了。”
周天申好奇道,“追杀我的人,到底是谁?”
老人喝下一口酒,说道,“我也不知道,只听说是兵家的人。”
第三百一十五章 接二连三
周天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瞅着老人的酒杯里还有些剩余,就没有画蛇添足,将酒壶放在桌子上,随手夹起一块肉食,嚼了嚼,咽下后,又喝了一口酒,才问道,“你也是兵家的人?”
老人听出了周天申的话外之意,也不计较,说道,“我要是兵家,你还能留我在这里喝酒,你心里还能没点数,你们这些天境,最喜欢明知故问,明明自己都已经猜到了,还非要让你亲口告诉你们答案,我算是兵家的人,你又能把我咋滴,把我杀了,你要是自己能离开这里,那就请便吧。”
周天申笑道,“你刚才不都说了,我是天境,这年头,像我这么大岁数进阶到天境的,你又碰到过几个,还不允许我摆摆谱。”
和老人待在一起的这些天,两人虽谈不上成为了特别要好的朋友,但至少也算是无话不说,除了那些各自不能说的事情。
譬如老人的名字。
周天申问过几次,老人都说自己自从做了杀手,就不再使用自己的名字了,杀手界特有的代号他也不是特别喜欢,所以只需要称呼他为老阵法就行,也算是自己修习阵法这么多年,唯一的成就。
老阵法说过,当年一起修习阵法的师兄弟们,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活在这世上,也就他在阵法上的造诣最高,勉强算得上是宗师吧,没办法,自己怕死啊,他最怕的就是一觉再也醒不过来,所以才会这么努力的修习阵法,就是为了自己睡觉的事情能够躲在这里,不说别的,至少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杀死就对了。
周天申问道,“老阵法,那些雇佣你来杀我的人,除了说自己是兵家的人之外,还有没有留下其他信息,譬如,名字什么的?”
老阵法瞥了他一眼,说道,“还不死心,想着从这里出去之后,找他们报仇,不是我贬低你,以你现在的天境,想去挑战别家一个门派,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别看兵家落魄了这么长时间,并不代表人家真就把修道给耽搁了,我和你打个赌,你现在出去,要不了多久,还是得求着我让你进来,免得被人打死。”
周天申看着老阵法趾高气扬的样子,忍不住笑道,“照你这么说,那你为啥还要躲在这里,是不是也怕被人打死了啊?”
老阵法不屑道,“怕咋啦,我一个地境,怕他们天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什么丢人的。”
老阵法一口喝掉酒杯里的酒,再倒时,发现酒壶已经空了。
周天申凭空变出一个青色酒壶,揭开泥封,亲自给老阵法倒上,说道,“这是酆小都酿的酒,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味道绝对一流,不比你现在喝的酒差。”
老阵法瞪大了眼睛,“他们说的是真的,你果然认识酆小都,怪不得你这么值钱。这酒一定要尝尝,一定要好好尝尝。”
看老人慢慢喝下酒,皱紧眉毛,下一刻,眉头舒展,满脸笑意,周天申也就跟着笑。
周天申又给老阵法倒上一杯酒,然后直接将青色酒壶放在老阵法的手边,说道,“喝了这顿酒,我就该走了。”
老阵法喝酒的动作一滞,放下酒杯,眼皮轻轻跳动,问道,“现在离开?我可告诉你了,那些人还在外面等着你,你要是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我说,还是再呆一阵子,你又不差时间,咋滴,还真以为我能在这里耗死你?”
周天申摆手,笑道,“老阵法,你的意思我明白,也真是多亏了你这个阵法,才能让我想明白一些事情,但说真的,你这个人委实不适合当杀手,还是好好修习阵法吧,有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你要是还不能早早的进阶到天境,岂不是浪费了。”
老阵法笑骂道,“合着你还有理啦,行吧,我和你本就是萍水相逢,你要是想走我也不拦着,但丑话先说在前头,我帮不了你,我拿了人家的酬金,没把事情办好已经是我的过失了,要是再帮你对方他们,那我在这行就彻底混不下去了,不过你说的也多,留在地藏境这么多年了,也确实该尝试着进阶天境了。”
老阵法止住了话头,发现周天申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
老阵法问道,“咋滴,还不许我同意你的观点,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也别怪我嘴下不留情了,”
周天申低下头,收起眼神,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刚才看到了一些好玩的事情。”
老阵法扭头看去,除了漫无边际的白雾已经天地颠倒的异象之外,再没有其他,就觉得周天申一定是在诓骗自己,虽说周天申的天境已经可以掐指演算,但是这里毕竟是自己最得意的一幅阵法图,而且自己也是地藏境八关的修为,不看屁股底下的这些星辰,就说自己和那些白雾都能和周天申纠缠很多时间。阵法之内,老阵法就是老天爷,无论是阵法内部还是外界,发生的事情,老阵法都是第一个知道,哪轮的上周天申这个大尾巴狼在这里耀武扬威。
周天申笑道,“你就不用看了,虽说这里是你的地盘,但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个地藏境,能困住我一个天坎境,就已经可以烧高香了,那还能这么贪心,想着把大陆上所有的天境都困在这里?”
周天申环顾四周,“这也就是我不擅长阵法,很难找到阵法中枢的位置,要不然,只用一剑,就能把你这个搅得天翻地覆,你信不信?”
老阵法当然信。
因为就在刚才,他感应到有人从阵法外而来,他刚想召唤白雾阻拦来人,就又有感觉,自己的阵法难道真是纸糊的不成。
老阵法心生不妙,急忙来到周天申身后,一手取出法剑,一手掐着他的脖子,警惕前方。
周天申学着老阵法说话,笑道,“咋滴,想拿我当人质?”
老阵法冷哼道,“你刚才一直都在骗我?”
周天申摇头道,“天地良心,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出去买东西的时候,泄露了行踪?”
老阵法犹豫不决,听周天申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
老阵法思量片刻,还是决定放开了周天申,坐以待毙的蹲在一颗星辰之上,将法剑放在自己身前,双手抱头,任人宰割。
周天申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阵法无奈道,“能轻而易举的冲进阵法的,除了天境就是神境,无论是哪种境界,捏死我都像是捏死一只蚂蚁,我还是这样好一点,说不定对方心眼好,还能把我给放了,我决定了,等活着离开这里之后,就找个地方闭关,什么时候进阶到了天境再出来,要不然真是没法混了。”
周天申站起身,将老阵法搀扶起,笑道,“放心吧,他们是来找我的,不会杀了你的。”
让老人安心坐下,周天申举目远眺,静静等候。
一炷香之后,风尘仆仆的天灵玉和苟絮来到了周天申所在的位置。
周天申笑道,“你们可算是来了。”
天灵玉点头,环顾四周,说道,“这里确实是不太好找,要不是这位老先生离开这里的时候,正好被苟絮看到,跟了一路,恐怕我们到现在还在外面打转。”
老阵法一听到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恨不得钻到这些星辰的缝隙里。
苟絮嘿嘿一笑,坐在老阵法旁边,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说道,“跑这么一路真是累死我了。”
老阵法苦笑着向他点头,那可真是笑着比哭还难看。
苟絮咧嘴一笑,举起酒杯和老阵法碰杯。
周天申问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天灵玉笑道,“没什么,就是一些兵家打探到了我来到这里的消息,想着能不能在道家的地盘上和我做一笔交易,结果陈淼观主拒绝了他们,他们便心生恨意,原本打算囚禁苟絮,以此来要挟我,结果错抓到了你。我看你在这里过的挺滋润,早知道就不着急来救你了。”
周天申拍拍肚子,“何止是资源,简直是不能太好了,待在这里,让我想通了很多事,还顺利破了一关,现在已经是天坎境五关的修为了,要是在多来几次这样的机遇,恐怕要不了多久,我就能进阶到天威境了。”
天灵玉眼神古怪的看着周天申。
苟絮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周天申看向两人,问道,“怎么了?”
天灵玉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周天申眯起眼睛,心知不妙,“一,一年?”
苟絮哈哈大笑,“看来你还不是太笨。”
周天申大惊,“真的?老阵法,你不是说就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吗。”
老阵法低着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天灵玉拍拍周天申的肩膀,说道,“准确的说,是一年半。”
“什么?”
周天申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一年半的时间进阶一关,这要是放在往常,不用阵法也能做到吧。
天灵玉宽慰道,“我们也是进来的时候才发现,你这里的时间流速竟然要比外界慢上很多,我想应该不是这位老先生的手段,一定是有人暗中减缓了这里的时间,目的就是为了能够拖住你。”
周天申稳定好身形,问道,“拖住我,难道是死灵族?”
天灵玉摇头道,“以目前的形势来讲,应该是的。”
第三百一十六章 云雾中
望山图中,坐着两个正在大快朵颐的一老一少,旁边还站着两个青年。
周天申思量片刻,问道,“如果不是兵家动的手脚,那死灵族又怎么可能在兵家的眼皮子底下行事,难不成这两者又勾搭在一起了?”
天灵玉摇头道,“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你困在这里一年半的时间,外面的天地足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最起码也要先知道事情的本末枝节才是,我正好也有一些疑问想要问清楚。等吃过了这顿饭,我们就离开,先去一趟天峰,毕竟那是我的地界,问话比较方便一些,然后再去黄昭子庙,虽然你不是那里的门人,但是凭借荀夫子的身份,你在那里应该不会受到什么拒绝,最后再回仙彩州,要想真正的搞清楚问题,仙彩州是一定要去的地方,那里是苟絮的老家,他可以在那里找到帮手。如果你要是中途有想去的地方,我们两人可以陪着你,不过我们要尽快,有人敢针对你我,就一定留着后手,说不定现在人族的天境都遇到了麻烦事。”
说罢,天灵玉来到周天申的位置,拿起筷子,开始慢慢吃喝。
周天申站在原地,问道,“人族有多少天境,死灵族可以应对的过来?”
苟絮的嘴里塞满了吃的,拿着筷子指指点点道,“你这就是一句废话,谁说他们一定要针对所有的天境了,只需要控制住那些大家族和大门派的弟子,那些家族和门派还不是事事都需要多想一步,多想这一步,就要耽误不少时间,而且死灵族现在也就只是一个拖字,能多拖一年,日后两族开战,死灵族的胜算就要大一分。”
周天申问道,“此话怎讲?”
天灵玉解释道,“这个很简单,两族之间的开战,真正的胜负手主要取决于天境修道者的数量,至于神境和地境之下,前者可以直接决定战争的胜负,至于后者,无法御风而行的他们,在这场战争中能够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修道者之间的争斗不同于世俗王朝之间的战争,要想在争斗中获得利益的最大化,前后者都不适合,也就只有天境才能做到及时。”
周天申看着吃饭的三人,老阵法还算是吃的不多,毕竟他和周天申之前已经吃过了一顿,天灵玉和苟絮的吃相就不好看了。
苟絮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自己送给老阵法的青色酒壶,一口肉,一口酒,吃喝的不亦乐乎,本就不多的吃食很快就见了底。
没想到天灵玉又从自己的寸守物里取出了一些烧鸡之类的烧烤,阵阵香味,让周天申也情不自禁的吃了起来。
周天申咽下一口酒,问道,“没想到你们还随身带了吃的。”
苟絮笑道,“赶了这么远的路,要是再不带点吃的,那岂不是要难受死了。修道之人经常因为闭关要辟谷,所以对吃的要求不多,可我却刚好相反,每次决定闭关之前,都会多准备一些吃的,先吃掉一半,剩下的留在出关之后再吃。”
老阵法茶嘴了,“就不怕因为这些吃的,让自己道心受损,无法安心闭关?”
天灵玉笑道,“所以他的修为境界是我们几人中最差劲的。”
四人皆是一笑。
很快,四人吃过了饭,离开了望山图。
临走前,周天申特意给老阵法留下了一些天涯石,好让老阵法的进阶更稳妥一些,同时还留下了一些青色酒壶,里面的酒水蕴含一丝淡薄的灵力,老阵法平时可以多饮用一些,就算是聊胜于无。
老阵法也不客气,二话不说就收下了天涯石,为了礼尚往来,老阵法便将自己的望山图送给了周天申,告诉他使用方法。
四人就此别过。
山路上,天灵玉笑道,“你就这么有钱,天涯石都能随便送?”
周天申说道,“老阵法的天资不错,就是太怕死,导致他始终不敢进阶天境,就是怕自己一旦敌不过心魔,变成死灵族那样的存在,为害一方,我给他天涯石和青色酒壶,除了帮他一把,更是为了帮助自己,眼下死灵族和人族之间的关系愈发明晰,依我看大战在所难免了,多一个天境,咱们就多一分胜算。”
苟絮撇嘴道,“真鸡贼。”
天灵玉赞同道,“是个法子,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被死灵族盯上。”
周天申笑道,“死灵族暂时还不敢对人族下手,尤其是天境,少一个,我相信南州子前辈和裘棣前辈不会坐视不管的,而且我们身后不还跟着一个菊白水,就算他不帮我们,但看在他神境的面子上,死灵族也不敢做得太过火了不是。”
苟絮说道,“你还真是狡猾啊。”
一路上,三人风餐露宿,根据天灵玉之前的计划,周天申打算在去往天峰之前,顺路走一趟执拗山,先把手里的信送出去再说。
三人来到执拗山时,已经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途中,周天申和苟絮纷纷各破了一关,一个是天坎境六关,一个是地藏境九关。
天灵玉提议让苟絮在执拗山上多待一段日子,等到他进阶到天境再离开。
执拗山是中州的五大神山之一,更是通往飞羽州天外天的阵眼之一,要是苟絮在这里进阶天境,构建丹田小天地,利用执拗山的风水和气运,绝对可以一劳永逸,直接将他的修为稳固至天威境,这样至少在进阶到天威境之前,他的修为境界不会出现任何意外,不过前提还是要镇守执拗山一山气运的沈祭同意才行。
关于这个沈祭,天灵玉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他也曾是天首大陆的一位读书人,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惹怒了荀夫子,才将他囚禁在了执拗山,日复一日的面壁思过。周天申则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只知道一定要去执拗山不可,就像难过山的李自然一样,这是范进轶之前交待过的,除了这两人,还有大礁船的韩篱,崖州的杨子覆都是范进轶为他准备的人选,需要他亲自找齐四个人,至于找齐之后要做些什么,范进轶并没有透露太多,不过周天申相信那一天很快就会来临。
苟絮只知道眼前的这座大山将是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的住所,因为他对自己进阶天境并没有太大的信心,有时他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就挺好的,没必要为了修为境界做出太多努力,顺其自然也许很快修为境界会不攻自破。
执拗山上的行人很多,三人挑选了一条羊肠小路,很快就来到了山顶上。
山巅处有一座小木屋,木屋前的一块巨大的山石上面,蹲坐着一个青衫青年。
青年感应到自己身边有人造访,头也不回道,“我们终于见面了,周天申。”
——————
在告别了周天申三人之后,老阵法很快便回到了自己在掬兴国的住处,是一个小院子。
来到院子里,老阵法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幅阵法图,将其施展到院子大小,正好围住院子,确认周围安全无误后,他才将周天申送给他的天涯石和青色酒壶,以及兵家给的定金拿出来,摆在空中,一一看去。
天涯石内部蕴含很纯粹的灵力,除了可以让修道者及时吸收到丹田中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用处,那就是配合某些发觉之后,将其当作一个攻伐法器,只需要注入很少的灵力,就可以引起爆炸,威力不亚于地火境修为的全力一击。周天申一共送给了他二十块下品天涯石,要是一起引爆,足以匹敌天坎境的全力一击,最重要的,这些天涯石的灵力加在一起,足够自己进阶到天境了。
老阵法先收起天涯石,再看向那些青色酒壶,酒壶中蕴含的灵力几乎可以不计,但是平常饮用,倒是可以将这些灵力单独存到一起,以备不时之需,不是看青色酒壶的数量,其内部的灵力还不足一位地藏境的平常一击。
收起青色酒壶,老阵法突然正经起来,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来到最后一件铁甲面前。
这套铁甲是兵家给他的定金,表面残破不堪,还有裂痕,背部也是生锈,无法再用,可就是这一件几乎没有任何用处的破烂,在老人眼中,却要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因为这身衣服曾是他的贴身甲胄,曾保护了他不下两次,要是没有这身甲胄,老阵法也不会活到现在。
没想到已经丢失了百年的东西,竟然被那些后辈找到了。
老阵法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再次穿上了甲胄,叹息一声,伸手抚摸甲胄上的裂痕,只可惜自己已经老了,再不能穿着这身衣服上阵杀敌了。
良久,老阵法收起甲胄和阵法,孤身一人离开了院子,离开了掬兴国。
就像他对周天申说的那样,他现在只想找一个地方,闭关修道,等到什么时候进阶到了天境,什么时候再出现,至于那个时候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鬼样子,他才不会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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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在那里
听到沈祭对自己说的话,周天申微微诧异,向蹲坐在石头上的沈祭问道,“你认识我?”
其实,这是一句废话。
既然对方是范进轶留下的后手,那认识周天申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他不明白的是,对方既然选择在外人面前挑明自己的身份,就不怕天灵玉他们两个是那死灵族伪装的。
没等周天申想清楚事情的各种关节所在,沈祭再次开口,“还有你们两个,天灵玉和苟絮,你们可算是来了。”
这次是三个人一同惊讶。
天灵玉微微一笑,来到沈祭面前,面朝青衫青年,“难道是我师父来过了?”
沈祭头也不抬,手指扣着屁股下的石头,说道,“除了他还会有谁?”
周天申在心里演算一二,其实就是瞎猜,“是我的老师荀夫子,还是一个喜欢钓鱼的白胡子老头?”
苟絮也跑到沈祭面前,指着自己问道,“是我家里的谁来了吗?”
一行三人都来到了沈祭面前。
沈祭也抬起了头,和身下三人大眼瞪小眼,笑道,“嘿嘿,我骗你们的。”
沈祭由蹲换坐,看着三人,“其实谁也没来,只不过我感应到有三人不按章程行事,竟然从后山登山,然后我又这么掐指一算,就猜到是你们几个,兵家那几人竟然让你们从眼皮子底下逃走了,也真是太不济事了。亏得我把你们的行踪泄露给他们。”
一听这,苟絮顿时不乐意了,向后跳去一步,指着沈祭骂道,“好嘛,原来是你啊,我说我们两个都这么小心翼翼了,还会被人给盯上,之前还想不明白,现在可算是想通了,沈祭你说,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们?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些人掏钱了,花钱买我们的行踪,你这个见钱眼开的家伙,真不是我说你,刚见面的时候你还说自己不在乎钱财的,转眼就把我们给卖了?”
周天申听的一头雾水,“你们早就认识?”
沈祭笑看两人身后的青年,伸手一只手,平放,勾起食指,说道,“苟絮,你过来,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苟絮顿时收起了双手,突然变得扭扭捏捏,说道,“我要上茅房。”
说罢,苟絮向一片竹林中跑去。
沈祭看着苟絮慌不择路的背影,笑道,“一个瓜娃子,还想跟我斗。”
周天申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灵玉看向他,说道,“事情很简单,我和苟絮与你相遇,以及兵家的出现,都是这位沈祭大人的手笔,还有菊白水的突然现身,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自称老阵法的老人应该也是你安排的吧,特意安排一个注定不会向周天申下杀手,可能还会成为周天申打手的人,你们之间应该有某种联系吧,我说的对不对啊,沈祭大人?”
天灵玉看向周天申和沈祭,伸出两只手靠在一起,再伸出两根手指放在一起,慢慢移开,双眼紧盯着手指之中的缝隙,说道,“之前我就感觉有些奇怪,为什么沈祭大人突然对我们之间的事情这么感兴趣,还愿意出手帮助我们,直到菊白水和方术的相继出现,我才想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咱们这位沈祭大人的谋算,或者说是计划。让菊白水现身应该是为了接那一老一少两个道士吧,而方术的出现应该是为了周天申,想要早一点帮助他看破某件事所为的,所以这个方术只是一个分身的存在,至于真正的方术应该还在自己的家里睡大觉吧,读书人不同于普通的修道者,他们在地藏境就可以通过锤炼心神修出一个分身,但是这个分身需要耗费本体的所有灵力,所以分身回到本体身边,本体就不会醒来,这也就是为什么进阶到天境的读书人最可怕,因为他们除了修道者通有的神通之外,还有不同于其他修道者的本命神通,那就是书上的学问。可我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让菊白水接济那对道士,而不是玄之观,难不成是想让那两个道士成为牵制菊白水的软肋?既然方术可以帮助周天申点破迷津,那为什么还要安排老阵法来这么一套,关于兵家的事情,就算是他们不来找我,我也是会去找他的,这本来就是我的使命,真是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还要来这么一套,岂不是起了画蛇添足的作用?”
对于天灵玉的问话,沈祭是频频点头,周天申也是听明白了其中关键。
下面的两人将视线转向沈祭,现在就看青年怎么回答了。
沈祭点头,“你说的没错,都没错,但你想错了一点,要是你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就不值得我们这些读书人出手了。关于第一个问题,我不能告诉你太多,因为这里涉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不仅仅是三家,其中更是人族和精灵族之间的关系。第二个问题,老阵法的出现实属偶然,你要是想知道问题的关键所在,不妨去问问兵家。至于方术,当年我和他是同窗,看到周天申这么困惑,而方术又一直闲在家里,我就做个顺水人情了。”
沈祭双手一拍,两根食指缠在一起,说道,“所谓的分分合合,其实都不过是联系的多少而已,有的事情纠缠的多了,就看似像是合在了一起,但你细想之下就会发现,两者之间还是有那么一丝缝隙的,而这些缝隙往往都是让这两件事分开的原因。周天申,你听懂了没有?”
周天申点头,“恍然大悟。”
沈祭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低头看向正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年轻人,眼神古井不波,突然抬起头,看向两人身后。
原来是苟絮回来了。
沈祭再次蹲在石头上,看向苟絮,笑问道,“拉完了,现在可以谈谈咱俩之间的事情了吧?”
苟絮装傻充愣道,“什么事情?我怎么听不懂?”
天灵玉突然在他身后一推,将苟絮推到沈祭面前,自己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就不掺和了。”
苟絮正待逃脱,沈祭突然伸出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头,苟絮竟然纹丝不动。
沈祭笑道,“呦呵,不错啊,竟然快要进阶到天境了,让我想想,你们这次来找我,是不是想让我在你进阶天境的时候,帮着镇压一二?”
苟絮也不反驳,累的满头大汗,始终无法摆脱青年的单手,就此作罢,“没错,要是能够用执拗山的气运帮我一把就更好了。”
沈祭一把推开苟絮,拍拍手,“你说的倒是轻巧,执拗山作为中州的五大神山,岂能让你这等凡夫俗子轻易染指,气运?那东西可是很珍贵的,要是全都给你用了,死灵族打过来怎么办?就你这点微不足道的修为,能挡得住谁?”
苟絮不服气道,“哼,不帮就不帮,我又不是自己无法进阶天境,姓沈的,你记住你说的,等我进阶到了天境,你可别来求我。”
沈祭笑道,“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苟絮握起拳头,一身灵力在身上流转,问道,“沈祭,有本事和我打一架。”
沈祭用手背掩嘴,打了一个哈气,指了指天灵玉,问道,“你问问他,想不想和我打一架?”
天灵玉拍拍苟絮的肩膀,摇摇头,“你现在还打不过他,在执拗山,就是我们三个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苟絮垂头丧气道,“我知道。”
先前一直无精打采的沈祭突然恶狠狠道,“苟絮,别以为轻易服软就算完了,咱俩之间的事情可没这么容易解决,你现在就去竹林,把那里的脏东西给我收拾干净,要不我让你好看。”
苟絮抬起头,咧嘴一笑,“不好意思,我差点给忘了。”
苟絮跑向竹林。
周天申看向沈祭,沈祭摆摆手,说道,“你先别走,我还有事情和你说。”
天灵玉向别处踱步而去,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光顾着谈事情了,还没有好好的看看这里,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多走走。
等到就剩下沈祭和周天申两人,沈祭才终于从石头山跳下来,伸出一双手,讨要道,“把信给我吧。”
周天申后知后觉的把从寸守物里掏出来的信放在了沈祭的手上,说道,“这是韩篱让我转交给你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祭慢慢撕开信件,一言不发的看着信上的内容,良久,吐出一口积压在胸口的浊气,抬起头,看向周天申。
周天申发现此时的沈祭就像是换了一个人,神采奕奕,笑道,“看来信上的内容,一定是个好消息。”
沈祭笑着点点头,说道,“你说对了,只不过我无法告诉你信上的内容,至少现在还不行。”
沈祭抱有一丝歉意。
周天申点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范进轶写给你的吧。”
沈祭偷偷摸摸的看了一眼手上的信纸,随后才点点头。
周天申转过身,抬头,指向空中的某一片不起眼的云彩,说道,“他应该在那里。”
第三百一十八章 入山门
沈祭笑道,“他可没说自己现在在哪,不过信上说,你要是想现在就去天外天,我可以给你开一个后门。”
周天申摇头,“算了,我还要回黄昭子庙一趟,还要再去天峰和仙彩州一趟才能腾出空。”
沈祭与周天申并肩而立。
沈祭问道,“关于兵家暗杀一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周天申思量片刻,“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三家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看不透,我也不想陷入太深,我想那些大人物应该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要不然只凭天峰,可没法让三家同时出山,不过有了这次的教训,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再和死灵族站在一起了。除非他们觉得人族必败。”
沈祭问道,“你有信心,人族这次还会胜利?”
周天申耸肩道,“我没信心,但我相信有的人一定会这样想,更会为了这个目标一直向前。”
沈祭赞同道,“这一点倒是说在我心坎上了,待在山里这么久,他们的心气其实早就已经散了,现在你就算是把刀放在他们手上,他们也不会砍人。”
周天申笑道,“沈祭大人又是哪来的信心?”
沈祭微笑,“我和他们待在一起这么多年,要是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那我读书人的身份岂不是花钱买的?”
周天申问道,“难道不是?”
沈祭点头,“上道。”
不远处的竹林中,苟絮站在那里,偷偷摸摸的看向周天申的方向,频频撇嘴。
因为太过聚精会神,所以他并没有发现身后的天灵玉。
天灵玉一脚揣在他的屁股上,说道,“在这里偷偷摸摸的,成何体统?”
苟絮拍拍屁股,毫不在意道,“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天灵玉看了一眼两人的位置,“他们说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现在真是神经兮兮的?”
苟絮说道,“你说,他们是不是在商量那件事,兵家的?”
天灵玉说道,“你要是想知道,直接去问他们不就行了,赶快走吧,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天灵玉和苟絮两人拉拉扯扯的来到沈祭面前。
沈祭绷着脸,问道,“收拾干净了?”
苟絮笑嘻嘻道,“我干活,你放心。”
沈祭拉下脸,“刚才周天申在我这里说了你不少好话,所以就勉为其难的让你待在这里,不过我有言在先,执拗山的气运太过重要,你不能拿走,你也拿不走,但是那几座山因为兵家常年居住在那里,所以倒是存留了不少的气运,你要是能够拉下脸去问他们讨要,我可以帮着你说上几句话,相对的,等你进阶天境的时候,引动的天地异象中蕴含的那一份天道,你要分给那些兵家和执拗山。”
苟絮点头道,“这没问题。”
天灵玉说道,“既然你们的事情都解决了,那我和周天申就要先走了。”
沈祭问道,“这么急?”
周天申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时间紧任务重,眼瞅着十年之约就要到了,我们不加把劲可不行啊。”
苟絮摆摆手,“知道了,一个个的,也不嫌啰嗦。”
沈祭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上,“你也是,记得早一点进阶到天境,我已经注定无法离开这里了,人族的事情就要多靠你们了。”
三人异口同声,“放心吧。”
很快,周天申和天灵玉告别了沈祭,离开了执拗山,通过沈祭独有的搬山神通,直接将两人传送到了翙暇山周边的黄露城外。
周天申一阵眩晕之后,扶住身边的大树,干呕了好久。
天灵玉也感觉到有些头昏脑胀,使劲摇晃着脑袋,说道,“这个沈祭大人也是热情的很啊,这一次又要省去我们很多时间。”
来到黄昭子庙山脚下的两人不知道,此时执拗山上的沈祭因为传送两人,消耗了过多的灵力,此时正躺在石头上,通过吸收执拗山的气运快速恢复。
苟絮蹲在沈祭身边,用手指戳了戳后者的圆脸,看着沈祭紧闭双目,一脸的痛苦之色,不由得感到好奇,“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晕就晕了?”
黄露城
周天申和天灵玉两个人还是感到头晕,便随便找了一家客栈,打算休息一天再去黄昭子庙。
到了晚上,睡了一觉的周天申向客栈要了一些吃食,自己提着去到了天灵玉的房间,将盘子摆在桌子上,自顾自坐下,说道,“吃饱了好上路。”
天灵玉还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说道,“就不能换了吉利一点的话?”
来到周天申对面,坐下,天灵玉拿起桌子上的客栈米酒,说道,“把酆小都酿的酒拿出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藏着掖着?”
周天申笑着从寸守物里拿出两个青色酒壶,一人一个,揭开泥封,和天灵玉碰杯,喝酒之前说了一句话,差点让天灵玉把嘴里的酒喷出来。
周天申问道,“想苟絮了?”
天灵玉差点没忍住,说道,“确实有点不适应,从仙彩州到剑山,再到执拗山,走了这么远的路,身边突然少了一个人,确实是会不适应。”
周天申笑道,“说明你们两个是真朋友,值得庆祝。”
又喝下一口酒。
两人说着闲话,喝着酒,吃着菜,很快便打扫干净,收拾好碗筷,周天申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盘腿坐在床上,开始修道。
过了一夜,周天申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已经天亮了。
洗漱了一番,周天申收拾好包袱,找到天灵玉,两人一起下楼,在客栈一口吃了早饭,才起身去往黄昭子庙。
这一路,两人选择了御风而行,所以很快便来到了翙暇山山下的黄昭学院。
现在还没到一年一度的入学考核,所以黄昭学院前面空地上的房间中,还是空无一人的境况。
周天申拿出那块黄昭学院的玉牌,注入灵力,将其扔向黄昭学院。
这块玉牌是黄昭学院的学子的身份认证,只要有玉牌从山下飞过,就说明有人要进学院,届时会有人打开黄昭学院的护山阵法。
两人在学院门口稍等片刻,感觉到身前的空间泛起阵阵涟漪,没过多久,就只见一个老人从里面走出,向两人拱手道,“敢问谁是周天申?”
周天申向前走出一步,还礼道,“在下正是。”
老人呵呵一笑,“原来你就是荀夫子的小弟子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赶快进来吧。”
周天申和天灵玉跟在老人身边,穿过黄昭学院的护山阵法,来到了学院内部。
黄昭学院不同于尘世间的私塾学院,这里可以说是全大陆修道资源最丰富的地方之一,所以平常都会关闭院门,只有在每年的入学考核和学子外出游历的时候,才会打开院门。
老人是学院的守门人,也是很久没有在其他时间遇到进入学院的人了。
当下便多了很多话,其中大多都是说给周天申听的。
周天申问道,“现在的小笔山是个什么光景,小揪是不是已经修道有成了,荀夫子有没有回来过?”
自称万和的老人笑称,小笔山虽然已经因为无人看管的原因封了山,可在必要的时候还是会接待客人的,至于小揪那个竹子精确实是少有下山了,平常也都是待在山巅上,我有几次都是在那里遇到他的。不过荀夫子之间倒是回来过几趟,但都是直接去往了黄昭子庙,没有回到小笔山。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小笔山山脚下。
因为封山的原因,所以此时的小笔山给人一种灰蒙蒙的感觉。
万和停下脚步,笑道,“我就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委实是大门口那边离不开人,要不然我一定要上山一趟,好好的请教请教荀夫子的学生的学问。”
周天申笑道,“学问不敢当,不过确实可以帮老先生解决一些燃眉之急。”
万和说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万和告别了两人,回到了大门口。
天灵玉跟在周天申身后,走上了小笔山。
沿途,周天申向他介绍了不少山上的风景和事务。
譬如半山腰上的那座温泉,还有一片圈起来的空地,里面还有一些走地鸡在奔跑。
等到两人来到山巅处的竹楼前,远远的看到一个身影从山巅更高处的山上奔跑下来,手里还握着一根登山杖。
看清了老人,小揪站在周天申身前,笑道,“我一早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周天申看着如今比自己还要高上一些的小揪,笑道,“既然知道我回来了,为什么不下山接我?”
小揪回到竹楼里,搬出来两张躺椅,说道,“我这不是在勤于练剑,所以才耽误了时辰,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笔山的位置,护山阵法在你面前也是形如虚设,那还需要我下山做什么?”
周天申坐在摇椅上,“几年没见,嘴皮子倒是利索不少。”
小揪挺胸抬头,“身为荀夫子的学生,要是嘴皮子不溜一些,岂不是辱没了他的名声。”
周天申惊喜道,“荀夫子认你做学生了?”
小揪说道,“这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第三百一十九章 杞人忧天
小笔山现在的境况和以前也是大不一样了,整座山的气运要比之前浓郁很多,可能是因为封山已久,无法瓜分这些气运所致,可是再看小揪的修为,只是地火境,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出众。
整座山都被云雾遮挡,尤其是半山腰处,站在山下,除了白茫茫的一片,其余的根本就看不到,要是使用天境神通,还会被护山阵法察觉从而导致祸从天降。要不是周天申已经来到了山顶上,此时就站在竹屋前,他还以为小笔山早已经换了主人呢。
小笔山原本是荀夫子所在的山峰,每年都会从通过入学考核的学子中挑选出来一位入住小笔山,荀夫子作为讲师向学子传道授业,因为周天申是荀夫子下山前收的最后一个学生,而周天申自从离开了黄昭子庙就再也没回来过,所以小笔山就一直处于封山的状态。学院原本也是打算让小笔山开山的,但是因为暂时无法抽调出合适的人选担任小笔山的讲师,待在学勉堂的儒士孙款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替荀夫子的班,而小揪又是学院中最讲规矩的一个,如果没有荀夫子的亲口授认,他是绝对不会担任讲师的,即使他的学问并不比内院的儒士差。
小笔山上还是周天申离开时的摆设,竹楼和竹桌。
周天申躺在小揪搬出来的一张躺椅上,招呼天灵玉坐在另一张竹椅上,小揪站在两人旁边,轻轻靠着竹桌。
周天申注意到竹楼表面都很干净,应该是小揪一直打扫的原因。
没想到这个小竹子精还挺勤快,怎么当时没有看出来。
周天申问道,“荀夫子有没有回来过?”
小揪点头,“荀夫子期间回来过一趟,但是没有回小笔山,而是直接去了黄昭子庙,在那里待了有小半天的时间,随后便离开了这里。我原本打算跟他一起去的,但是他让我留下来,说你早晚都会回来一趟,让我在这里等你。”
周天申直起身子,问道,“荀夫子算到我会回来,那他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锦囊妙计什么的?”
小揪认真的想了想,最后摇摇头,“没有,对了,他还说等你回来的时候,让我提醒你别忘了去黄昭子庙一趟,那里有人在等你。”
周天申思量片刻,“难道荀夫子算到我会加入黄昭子庙,荀夫子还说了其他没有?”
小揪摇头,“再没有了。”
周天申点头道,“看来还是慢了一步。”
小揪张望道,“那个木偶人嘞?”
周天申说道,“他还在邨州,你要是想让他陪你,我可以写一封信,现在他已经有了人形,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开口说话了,还有大脚,过去了这么多年,应该也快要修炼成人形了。”
小揪笑道,“那敢情好,你都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小笔山有多无聊,山上没人说话,下了山吧也没地方去,那个王旭也离开了学院,陪着刘逝水去了试炼之地,到现在也没回来,学勉堂那边又来了一个儒士,成了孙款的助手,平时也是闷葫芦一个,就只知道看书,和人说话永远都是那老三套,没啥意思。你知不知道黄昭子庙现在已经不是中州的第一大门派了,受到这个影响,黄昭学院每年的学子的数量也下降了不少,以前都是一座山峰都至少能分配到一个学子,现在就只有排名靠前的山峰能招收到学子了。所以我才不愿意开山,招进来的都是歪瓜裂枣,还不如不来。”
周天申听着小揪竹筒倒豆子,把黄昭学院就近几年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一个遍,便从寸守物里取出一个青色酒壶,抛给他,又拿出来两个,给了天灵玉一个。
天灵玉没有着急揭开泥封,只是将酒壶拿在手里,整个人蜷缩在竹椅上,慢慢睡着了。
小揪揭开泥封,拿着酒壶先在鼻子下面闻了一下,随后小抿一口,咂咂嘴,笑道,“还是原来的味道。”
周天申问道,“你现在怎么还是地境啊,放着这么多的气运不用,难道是不稀罕?”
小揪拿着酒壶,连喝了两口,说道,“是荀夫子的主意,他让我不要进阶那么快,说学院的法器品相太次,要是拿这些法器充当我的压胜之物,只会阻碍我以后的境界,等到他从天外天回来的时候,会为了拣选一些法器,到那个时候,你可不要被我轻易赶上啊。”
周天申举起酒壶,和小揪虚空捧杯,“我期待那一天。”
小揪看了一眼周天申身边的天灵玉,挤眉弄眼道,“你的朋友怎么这么累啊,刚来就睡觉。”
周天申撇撇嘴,“谁知道他的身体怎么这么差,你说就他这样,能成为天峰的顶梁柱吗?”
小揪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揣起酒壶,向后山跑去。
周天申起身,跟在小揪身后一起来到了后山。
见小揪正在一片竹林中,撅着屁股不知道在干什么。
周天申走近一瞧,看到小揪正在拔竹笋。
两人所在的竹林长势很好,周天申隐隐感觉到已经有好几根翠绿的竹子开始了修道,上面传来淡淡的灵力痕迹。
拔完竹笋,小揪又在菜地里摘了一些黄瓜和西红柿,都是周天申爱吃的。
两人怀里各抱了一些蔬菜回到竹楼,将所有的蔬菜放进了厨房,周天申开始对蔬菜进行清洗,小揪去到了半山腰,抓了一个老母鸡,打算中午煲鸡汤。
很快,在厨房忙活了好一阵的两人就做好了饭菜。
这时,天灵玉也醒了过来。
三人坐在竹桌前,慢慢吃喝。
周天申又向小揪打听了一些关于拜入黄昭子庙应该注意的所有事项,小揪全都一一解答。
小揪也算是黄昭学院的老人了,而且学院里面的学子数量不多,像小揪这样的精灵更是稀有,何况小揪还有青竹长老这个靠山,所以知道的事情并不少。
周天申问道,“青竹长老那里,需不需要送点礼物什么的?”
小揪咽下嘴里的鸡肉,摇头道,“你可千万别这样做,青竹长老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她是黄昭子庙里最有原则的人了,要不然也不会让她一个女子掌管山门的收徒一事,你只需要按照规矩办事就行,等吃过了饭,我陪你一起去,顺便看看我这位老大。”
周天申问道,“你待在学院的这些年,有没有去过试炼之地?”
小揪点头,“很久以前去过一回,当时是陪一个叫刘仁的小家伙去的。学院的规矩是,要想进入试炼之地,本身的修为境界一定要是地藏境,然后还要和其他人组队,两个人相互照应比较容易在试炼之地生存。当年刘仁够资格进入试炼之地的时候,和他一同进入学院的那些人都已经进入内院了,还有些人都已经进阶到了天境,成为了黄昭子庙的门人,根本没人愿意和他一起去试炼之地,荀夫子便让我和他一起去,说来也是奇怪,刘仁那个家伙原本还是信心满满的,结果刚到崖州,就打起了退堂鼓,最后只在崖州那待了半天时间,我们两人就回去了。回到小笔山,荀夫子也没说什么,又过了一段时间,便让他离开了学院。”
周天申问道,“这是为何?”
小揪说道,“荀夫子给我的解释是,他觉得刘仁不适合待在学院这种地方,还是外面的天地更适合他,自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不过荀夫子回来的时候,倒是提了一嘴,说他已经成为了读书人,也算是学有所成吧。”
周天申笑道,“刘仁师兄现在在盐山地界,可谓是风生水起啊。”
小揪说道,“我就知道你们应该见过面,要不然也不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三人很快吃完了饭,周天申帮着小揪收拾好碗筷。
此时,天色竟然已经有些黯淡。
天灵玉站在竹楼前,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问道,“看来我们需要在这里借宿一晚了。”
小揪笑道,“放心,这里有的是空房间。”
周天申从厨房里出来,说道,“我也好久没在这里睡觉了。”
收拾好了一切之后,小揪带着两人走上了竹楼二楼,替二人收拾好房间之后,小揪便去到了后山。
晚上是最有利于他修道的时辰,每天他都会在这个时候修炼,周天申又忍不住打趣了一句,既然修为境界不会提升,又为何浪费时间去山上。
小揪白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这个时候,两人之间的关系才算是回到了从前那样。
天灵玉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廊道栏杆前,双手背后,眺望远处山峰。
周天申和他并肩而立,说道,“入了黄昭子庙,我们的计划就算是开始了,可死灵族那边的行动怎么办,如果到了人族和死灵族再次谈判的时候,发现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是辜负了好意。”
天灵玉笑道,“事情还没开始,你就想到失败的可能了,还真是杞人忧天啊。”
周天申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多想一步总归是好的。”
第三百二十章 拜师黄昭子庙
竹楼上,站着两个青年。
一个青衫,一个白衣。
周天申将双手放在栏杆上,手指敲击在一起,突然问道,“有没有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
天灵玉没有扭头看他,回答道,“有啊,当初师父选我当关门弟子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他这哪是选弟子,分明就是打算将我培养成天峰的峰主,虽然明面上我是天峰的年轻一代的大弟子,其实我一直都是沾了师父的光,至少在我进阶到天境的时候,他们都是这么想的,不过想法归想法,师父交代的事情却不能不做。”
天灵玉看向周天申,“有的时候也想和别人说说心里话,诉诉苦,但每次都是话到了嘴边,就又咽了回去,没别的什么意思,就是找不到合适的人。”
周天申如沐春风,笑道,“那你现在找到了?”
天灵玉挑眉,“当然,其实如果不是苟絮成为了他们村子的希望,我是挺想让他加入我们天峰的。”
周天申说道,“相信我,他不会同意的。”
天灵玉表示赞同,“我当然知道这个,苟絮的性子只适合做一个游侠,而你就大不一样了。”
周天申问道,“那我是个什么性子?”
天灵玉默不作声。
站起身,周天申伸了一个懒腰,注意到山巅处的异象,眯起眼睛,良久,笑道,“这个小竹子精,白天还说不能进阶,现在就连破两关,这不是再打自己的脸。”
天灵玉看了一眼周边的夜色,发现空中时不时的在泛起涟漪,说道,“幸好有护山阵法,要不然指不定会引起怎样的天地异象。”
周天申向楼下走去。
天灵玉跟在后面。
二人来到山巅的时候,小揪已经收起了一身气势,站起身,看着两人,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周天申笑问道,“你怎么突然进阶了?”
白天的时候,看小揪还是地火境,可是现在已经快要到地心境了,不到一天就跨了一个大境界,试问整个大陆又有多少人可以做到,怎能不让人感到好奇。
小揪满不在乎道,“我不是说过了,是荀夫子不让我进阶的,现在收到了他的信,我自然不用再压制境界了。而且我这些年虽然修为境界没有提升,但也是一直都在修道,随时都可以进阶破关。”
周天申环顾四周,问道,“荀夫子回来了?”
小揪摇头,用看白痴的表情看着周天申,说道,“当然没有,不过他写了一封信给我,信上说他已经到了天外天,还在那里找到了适合我的法器,可以充当我的压胜之物,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回来小笔山。”
周天申点头,“恭喜你啊。”
天灵玉笑道,“恭喜。”
小揪挺胸抬头,“我之前就说了,可别被我追上了。”
周天申笑道,“我期待你进阶到天境的那一天。”
三人随即下了山。
小揪提出一定要好好的庆祝庆祝,因为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进阶天境,使用御风远游的神通了。最重要的是,进阶到了天境之后,他就可以去飞羽州了。
飞羽州和南州,坤州,崖州相似,是精灵族所在的州域,居住在上面的精灵可以大致分为三个派系,飞族,羽族以及三星族。
小揪的本体是竹子精,如果真去了飞羽州,那他应该是去找三星族,因为飞羽两族对种族之间的把控性是非常严格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飞羽两族最为坚信的书上学问。
三人来到竹楼前,在山巅低一些的地方。
小揪在厨房忙活一阵后,端出来两盘子小菜,还有中午没有吃完的鸡汤,也被他用小火热了一下。
三人还是和中午一样,坐在相同的位置,喝酒吃菜。
周天申问道,“荀夫子写给你的信还在不在身上?”
周天申知道,小揪有藏私的习惯,通常他认为珍贵的,值得保护的东西都不会放在身上,小揪有一种名叫竹洞天的神通,属于精灵修炼成人形后的本命神通。如今已经进阶到了天境,周天申对竹洞天也多了一些了解,发现竹洞天真正的出处并不在小揪身上,而是在一片竹林中,至于是小笔山上的竹林,还是青竹山上的竹林,周天申就无从知晓了。
小揪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和一块玉佩,交到周天申的手上,“信上只说了荀夫子到了天外天,其他的就没再说了。”
周天申接过信和玉佩,仔细的看了一遍,发现信上确实没有其他内容。
将信还给小揪,周天申把玩着玉佩,玉佩上面就只有一个荀字,问道,“这是让我们见到青竹长老的信物?”
小揪点头,“不只是见到青竹长老,更是能够让你进入黄昭子庙的身份,拜入黄昭子庙一事一直都是由青竹长老全权负责,可以直接去找她,我事先给你提一嘴,不要期待有什么仪式或者典礼,在青竹长老那边,她是最烦搞这一套的,可能就是随便说一句话,或者给你一件信物什么的。”
周天申点头,“这样就挺好。”
周天申问道,“你是怎么收到荀夫子的回信的?”
小揪大口吃着饭菜,看着很高兴,看了周天申一眼,说道,“这是秘密。”
吃过饭,三人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休息一晚后,三人各自换了一身衣服,前往黄昭子庙。
黄昭学院有内外院之分,外院位于翙暇山山脚前的地界,是一片群山,内院则是在翙暇山的山脚下,面积要比外院小上一半,里面的学子要更少,因为进入了内院之后,就获得了进入试炼之地的资格,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内院的学子往往都是选择进入试炼之地进行磨砺本道,等到进阶天境,就可以直接进入黄昭子庙。
因此将学院称作是黄昭子庙的后院也不为过。
学院只有一些简单的院规,对于御风而行这件事并没有明文规定,所以两个天境裹挟着一个地境的精灵直接越过内院,去到了位于翙暇山半山腰的黄昭子庙的内门,也就是长老所在地界。
黄昭子庙对于御风这件事有明文规定,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一旦进入黄昭子庙的内门,就都不可以御风而行,否则将会因为挑衅而受到整个黄昭子庙的攻击。虽然黄昭子庙现在失去了中州第一大门派的名头,但这并不代表黄昭子庙的实力就真的受到了削弱,相反,没了第一大门派的明号,黄昭子庙上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说明他们的所作所为不会再像往常那样受到外界的广泛关注,那他们出门也就不用再装着揣着了。
所以并不会在黄昭子庙看到因为在争斗大会上失利而出现任何的颓废感。
黄昭子庙分为内外门,也就有了两座山门的存在。
第一道山门是整个黄昭子庙的门面,共有十三道门,每一扇门都有一位守门人,听说都是天境,最差的也是地境巅峰,这些人被称作十三门,是黄昭子庙的护山阵法中枢。传言,要想攻破黄昭子庙的山门,只有同时攻破这十三位守门人这一条路,否则一旦被后来者居上,黄昭子庙只要能一直向外输出天境修道者,那么护山阵法就会一直存在,黄昭子庙也就一直不会被攻破。
三人来到黄昭子庙的山门前,分别递出代表自己身份的信物。
周天申拿出了荀夫子给他的玉佩,天灵玉拿出一个雕刻着一座山峰的玉佩,上面写着天峰两个字,而小揪本身就是一个信物。
从前荀夫子每次进入黄昭子庙的时候,都会带上小揪,这么多年过去了,黄昭子庙也没有更换过守门人,所以小揪和这些守门人很相熟。
穿过山门,三人在小揪的指引下,沿着一条隐晦的路线去往内门。
来到了内门,三人在山门停步,只有两座大如山峰的石头。
内门山门更像是一个界线,过了这道山门,就必须严格遵守黄昭子庙的规矩。
三人行走在小路上,遍地都是新鲜,就连小揪都已经很久没有来到这里了,加上黄昭子庙很大,翙暇山更大,往常小揪都是跟着荀夫子,按照既定的路线,从来没有见过其他地方。
兜兜转转,等到三人来到青竹长老所在的青竹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
睡眼朦胧的青竹长老被三人从府邸中喊出来,说明来意。
青竹长老只看了周天申一眼,说了一句我同意了,便将三人赶下了青竹山,临走前将自己近日打造的竹剑送给了他,上面有她的亲笔签名,等到明天青竹长老自会昭告整个黄昭子庙,宣布周天申是黄昭子庙的一员。
三人一直走到了青竹山的山脚,才感觉身后的注视消失。
蹲在一片竹林前,周天申看着手里的竹剑,问道,“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
小揪耸肩,表示自己早就说过了。
天灵玉笑道,“竟然你已经拜了山头,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天峰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下山任务
手持青竹长老赠送的,象征黄昭子庙门人身份的竹剑,周天申三人蹲在青竹山山脚下,一直等到天亮才离开青竹山。
从青竹山来到了黄昭子庙内门的那两座山石的期间,周天申很少在黄昭子庙内门看到同门,即使有也都是行色匆匆,身上或都携带着一两件法器,走到那两座大如山峰的巨石前,周天申遇到了两个预想不到的人。
手持卷首,身穿儒衫的徐可为和腰间挎着长剑,身后背着一杆长枪的李梦澜。
当时两人正在内门山门前交谈,见周天申从山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两人,都还以为周天申是来山门找人,并没有想到周天申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同门。
李梦澜是因为押解任务来到的黄昭子庙,当时她将道,佛,兵三家的人质押解到黄昭子庙的时候,就可以离开了,但因为李梦澜的目的不仅仅是押解任务,她更想留下来,成为黄昭子庙的门人。当时久跪在黄鹤楼前的她被八剑之一的刘帛符带到了青竹长老的府邸前,青竹长老当时正缺一个使唤丫鬟,便让李梦澜留了下来,成为了自己青竹山的一员。
从那以后,李梦澜就一直留在青竹山,除了少有的几次受青竹长老指示下山除怪之外,再没有离开过翙暇山。
徐可为当年是五和国的执笔人,因为李梦澜的原因来到了黄昭子庙,最后被许伏看重,有意将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便带着他用三年的时间,走了一趟崖州,将所见所闻全部记录在册,成为自己的傍身之物。
有朝一日徐可为就要作为黄昭子庙的守门人之一的身份,永远留在黄昭子庙。
与八剑那几人不同,要想成为黄昭子庙的守门人,是要签订灵契的。因为守门人的职责就是掌控了黄昭子庙的护山阵法,作为阵法的中枢,要是背叛或者离开了黄昭子庙,那对黄昭子庙来说,将会是不可磨灭的打击,所以在没有得到黄昭子庙的授权之前,守门人是不能离开翙暇山的,因此这个位置也被人戏称冷板凳,可话虽然这样说,却没有一个人真正敢小视这是三个人,因为黄昭子庙在受到外界进攻的时候,往往都是这些人最前冲到阵前,用自己的命换取整座山的安危。
周天申来到两人之间,聊起了各自的所见所闻,李梦澜见周天申不着急离开,便将这几年发生的最大的一件事告诉了他。
这些年,由于死灵族和人族谈判破裂的原因,尘世间不太平了很多,与以往的偷偷摸摸不同,死灵族这次不知道是受到了谁的帮助,死灵就像雨后春笋般在仙彩州和中州不停的冒出,纵使黄昭子庙已经派出了将近七成的内门弟子已经八剑,八枪和八拳等人,依旧无法阻止死灵族的冒窜。
为此,长老阁就开了两次会议,一次是商讨黄昭子庙失去了中州第一门派的头衔,相对的,埋在中州各地以及仙彩州的后手也会收起一些,权当给天峰让路,可没过多久,就召开了第二次的会议,会议内容很简单,前一段时间收走的后手,不仅要各回其位,更要和天峰的人完成接头,一起执行任务,要一刻不停的阻挠死灵族入驻中州,千万不能让死灵族尝到一点甜头。
第一次会议没有人反对,黄昭子庙为了中州和其他州域,殚精竭虑,为了让那些后手扎根,为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展开的大战作准备,委实是耗费了不少的心血和时间,那些后手也是一再更换,不会不符合心意,而是全都没了命。现在好不容易有时间歇一歇,当然没有人会提出反对。可第二次会议召开的时候,就要比第一次困难得多,因为这些埋在中州和仙彩州,甚至是邨州的后手都是由长老阁任命,准确的说是由二长老蒲散,三长老壁伐和六长老黄石掌握,可在召开第二次会议的时候,二长老因为去了南州缺席,三长老一直在自己的府邸闭关写诗,不到出关的时间,就算是黄昭子庙的太上长老都没办法把他从房间里拉出来,而六长老黄石又是有名的软柿子,见其他两位长老都不在,干脆生病告假,回到了自己在尘世间的乡下养病,对外声称,指不定什么时候病就好了,可要是继续逼问他,他的病可就没那么容易好了,到时候他就只能辞去长老的职位了。
人不够,但是会议必须召开,没别的原因,就因为这次会议主要是商讨和天峰之间的合作,作为昔日的‘同僚’,天峰和黄昭子庙之间的关系说不上好坏,但要是让两方之间合作,与天方夜谭无异。最后还是两方门派的太上长老决定了两方之间的合作,这件事才算是安定下来,要不然指不定中州会出什么乱子。
听过李梦澜的讲述,周天申问了所有人都会问的问题,“那现在中州是个什么光景,死灵族和人族一定会打起来?”
李梦澜看了一眼徐可为。
徐可为心领神会的接过话茬,将自己这些年在崖州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
徐可为和许伏在崖州游历的三年,除了那座众人皆知,却不知道具体方位的秘境之外,其余大小地方都走了一个遍,不是两个人赶路太快,更不是两人急功近利,而是崖州真正值得去的,他们可以去的地方少的可怜。
崖州大致分为三个区域。
前端的试炼之地,中部的混乱之地以及后尾的死灵族的大本营。
其中试炼之地并没有什么值得记录的,许伏在成为黄昭子庙的守门人之前,就曾在试炼之地待了一年时间,可为了照顾徐可为,两人还是决定在试炼之地待了三个月的时间,这段日子徐可为可以去试炼之地的任何地方,许伏会保护他的安全。离开了试炼之地之后,两人又来到了崖州最热闹的的一个地方,混乱之地之所以有这个名字是因为这里和仙彩州的浮萍城一样,除了死灵族,精灵族、人族和窟兽族都可以来到这里,只不过与浮萍城的安宁不同,崖州的混乱之地要危险的多,来到这里的都是在其他地方待不下去的人,徐可为来到这里之后,一边修道,争取有自保的能力,一边记录自己经历过的所有事情。许伏身为守门人之一,还有一个身份就是负责黄昭子庙的文案工作,又被称为账房先生,要想成为他的接班人,就必须有一定的笔力,所以许伏来到崖州,也有想要考验徐可为的意思。
就这样,两人又在崖州的混乱之地待了两年,期间也确实发现了很多之前不曾察觉的问题,只是这些发现都被当作了秘闻封锁在了许伏的书房,没有长老阁的命令,其余人一律不准偷看,否则将被打散修为,逐出山门。
崖州的后尾是死灵族的大本营,除了死灵族,其他种族全都被拒之门外,要想进去也简单,凭借武力冲进去。
许伏和徐可为两人便告别了崖州,回到黄昭子庙一直到现在。
周天申也说了一些自己这些年的所见所闻,一聊就又是一上午。
徐可为提议让周天申和他的两位朋友到自己住处吃顿饭再走,就在这是,一抹青色身影从山上下来。
来人是怀里抱着一只竹猫的青竹长老。
青竹长老飘身落在几人身后,看到周天申,说道,“幸好你还没走,过来,我有一个下山任务给你。”
第三百二十二章 路途遥远
周天申指了指自己,问道,“我?可我才刚加入黄昭子庙啊,现在就有任务?”
青竹长老淡淡的看了周天申一眼,说道,“山门现在缺人,你又正好进阶到了天境,这个任务你最合适,接还是不接,给个痛快话。”
周天申苦笑一声,“长老你还没说是什么任务嘞。”
青竹长老用手抚摸着怀中竹猫的脊背,瞥了一眼周天申,说道,“子押山上有一座炼器宗的分宗,那里的副宗主是一个叫做铁流的炼器师,听说这个铁流曾在老槐村待过一端日子,而你又恰好是老槐村的村民,所以这封信就由你送到铁流的手里。”
青竹长老先是从竹猫的背上拿出一封信,交到周天申的手上,然后又接着拿出了一块黄昭子庙独有的玉佩,一同交到了周天申的手上,说道,“记住,不一定要很快去到子押山,但是信件一定要交到铁流的手上,而这块玉佩则是要你多跑一趟,去到盏柘城,交到一个叫做董老三的更夫,随后便离开那里,董老三自会明白该做什么,之后你就可以继续游历大陆了,要是再有其他的事情,我会主动联系你。”
李梦澜问道,“师父,这个董老三就是后手之一,那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青竹长老对待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子还是有些好脸色的,微笑道,“放心,只要人族和死灵族之间的十年之约还在,那就远不到开战的时候,就算死灵族背信弃义私自撕毁契约,也没关系,自会有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冲到阵前,绝不会让死灵族得逞。”
青竹长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便离开了众人,只身回到了青竹山上。
青竹长老说的轻松,可其实现在人族和死灵族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和蔼,在暗地里两族就已经不知道交了几次手,死了多少人。
但就像青竹长老说的那样,他们这些长辈还在,又怎么能让小辈陷阵杀敌,中州和试炼之地完全就是两个地方,待在那里磨砺本道的修道者几乎都和死灵族交过手,但是中州毕竟是人族的领地,要是向试炼之地那样,常年烽火连天,委实是不像话,所以中州与其他州域的修道者虽然也会遇到事关生死的交战,但是和试炼之地相比还是有差别的。
回到青竹山上,青竹长老换了一身衣服后,便离开府邸,去往七贤山。
今天还有一场长老之间的会议。
行至七贤山半山腰,青竹长老停下脚步,正对山峰之上的一座石像,躬身行礼,随后便御风去到七贤山山顶。
见过了那座象征七贤山身份的石像之后,便就没有诸多顾虑。
青竹长老走后,众人都惊讶的发现自己长出了一口气,尤其是小揪,见到了自己的老大,更是一改嬉皮笑脸的风格,乖乖的站在天灵玉一旁,默不作声。
只要黄昭子庙少数人才知道,其实青竹长老也是一个竹子精,只不过她这个竹子精要比小揪活得年月多太多了,光是修炼成人形这一个过程,就差不多用了百年光阴,但也因为基础牢固,让当年的青竹长老只是刚入天坎境就成了黄昭子庙的七长老,彼时正好是上一任七长老卸任,山门里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李梦澜大大方方笑道,“周天申,恭喜你了,进阶到了天境。”
周天申说道,“我也预祝你早日进阶天境。”
徐可为微笑道,“既然你有任务,那我们就不留你了,等到你下次来到这里,一定要去我们的院子坐坐。”
周天申说道,“一定。”
两拨人告别。
一拨两人,登上了青竹山。
另一拨是三人,走下黄昭子庙内门,御风而行,去到了小笔山。
没想到又要告别,小揪从厨房里拿出了几个罐子,里面装满了他腌制的咸菜,多是一些竹笋之类的。
全都让周天申带在身上,周天申笑问道,“你一个竹子精吃这么多竹笋好吗?”
小揪说道,“要你管。”
除了周天申身上的那些,小揪还为天灵玉准备了一把竹剑。
天灵玉手握竹剑,掂量了一下,所以竹子的品相比不上青竹长老送给周天申的那把,但是胜在做工精巧,而且上面还刻了两句小诗,都是与天峰有关的,天灵玉学着沿途所见的剑修,件竹剑挂在腰上,向小揪拱手道谢。
小揪挥手,说这都不算啥。
周天申和天灵玉两人很快便告别了小揪。
小揪没有送两人到山下,很快便去到了山巅处,开始修道,荀夫子写给他的那封信上明确标明了归来的时间,不到一年,小揪的修为境界就要是地藏境,要不然荀夫子原本找寻着法器,就不再是小揪进阶天境的压胜之物,而是选择送给其他表现好的弟子。
虽说荀夫子因为当年的一件事,选择封笔近五十年,但这并不代表荀夫子和他的那些弟子之间就没了联系,就说盐山地界的刘仁,要不是荀夫子保持和他写信,为他指出自身学问中的瑕疵,就凭一个站在试炼之地门口都不敢进去的刘仁,就算是有希望成为读书人,也绝不会这么快。
下了小笔山,周天申又凭借黄昭学院的玉佩离开了学院,和天灵玉一同前往子押山。
子押山在学院的东边,与盏柘城在一条路线上,而盏柘城又在天峰的西边,所以二人只需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可以去到天峰,只不过天峰距离黄昭子庙实在是太远,要是两人不搭乘翅船,选择御风而行,恐怕没有五年也有三年,那将会对两人的计划造成极大的阻碍,其实就算是两人搭乘翅船,最快也要有十个月的时间,只不过有这段时间,周天申有信心可以再破两关,到时候就是天坎境七关了,很快就可以进阶到天威境了。
子押山是一个小山峰,只有不到两百米,除了一座炼器宗分宗,就只有山脚下的几户农家,平时都是靠上山砍柴打猎为生,但自从炼器宗在这里建立了分宗,就明文禁止所有人山上砍柴,这在当时也是闹出了不小的轰动。最后还惊动了黄昭子庙。
不过因为炼器宗当时是买下了这座山,所以山下的那些农家受到钱后,也就选择原谅了炼器宗,这场闹剧也就不了了之了。不过炼器宗在大兴土木,建造分宗府邸的时候,还是封山了一段时间。
赶了一路的周天申和天灵玉来到一户大户人家,敲响房门,开门的是一个老人。
两人向老人表明来意,得知炼器宗已经收起了封山的宣称,子押山已经重新开山,也就放下心。
两人谢绝了老人的邀请,打算半夜登上子押山,也能省点时间。
两人沿着一条小路,来到炼器宗山门前,叩响大门。
身为炼器宗的分宗,子押山的这座建筑还是低调了很多。
两人发现,除了子押山所在的山巅之初,其余的地方,也就是在半山腰的时候修建了一座凉亭,之外都是保持原貌,并没有对子押山进行太大的改造。
开门的是一个睡眼惺忪的姑娘。
周天申定眼一看,惊喜开口,“铁子姗?”
姑娘抬起头,借着大门两侧的灯光,看清来人,问道,“周天申,你怎么来这里了?”
周天申笑道,“我来找铁伯伯,他在不在?”
铁子姗翻了一个白眼,“大半夜的,你说在不在。还是赶快进来吧,老爹看到你已经会很高兴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信上说
两人跟随穿着睡衣的铁子姗,走进了炼器宗分宗所在的院落。
院子不大,从外面就能看出来,两人曾在半山腰的凉亭中歇息了片刻,主要就是想要打赌猜猜这个名义上是炼器宗分宗的建筑物有多大,天灵玉表示炼器宗虽然立宗根本在仙彩州,就算是建立分宗也多是在仙彩州以及中州的边缘地带,很少会涉及中州中部,可修道者却是遍地走,有哪个修道者手中没有一两件用来傍身的法器,巧合的是,这些法器大多都是出自炼器宗。炼制法器的宗门,并不是炼器宗独一份,但要想买到真正契合心意的,炼器宗绝对是第一选择,尤其是那些有钱有势的大家族和大门派,往往给自己门中的嫡传弟子挑选进阶的压胜之物的时候,都会专门跑一趟炼器宗,将自己对法器的需求,功效,甚至是模样,大小全都告诉给炼器宗,然后交了钱,就可以在家里等着了,往往都是一个月不到就会收到消息,然后再等一个月就行了。要是家族所在势力范围是在中州中部的,炼器宗则会告诫这些人,可以选择中州中部的百炼门,那里炼制的法器不会比炼器宗差,而且距离近,可以更快的收到成品,受到炼器宗指点的家族为了货比三家,也都会选择百炼门,毕竟也算是照顾自家人的生意,这也就是炼器宗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有钱大家一起赚,岂不美哉。
而且炼器宗也不是什么法器都可以炼制,往往越是品相好的法器,需要的人力,物力和精力也是最高的,要是贸然收了很多订单,到最后成品极少,岂不是砸了自家的招牌,这个时候有半个朋友帮衬着自己,总比敌人偷偷摸摸的在自己背后放枪要好的太多了。更何况,书上不说了嘛,来而不往非礼也,今天炼器宗帮着百炼门招揽生意,到了百炼门腾不出手的时候,自然也会推荐炼器宗的明号,天首大陆这么大,又不是每个角落的修道者都听说过炼器宗的名字。
可周天申却不以为然,因为从子押山就可以看出来。
子押山并不大,虽然不至于荒无人烟,但也绝对与名山不搭边,这一点从山脚下的那几户人家就可以看出来。看山脚下的那几户人家,数量不多,观其气象,家中是有修道者的存在,但是修为不高,也就是地心境而已。何况子押山上虽然封山了一段时间,但是并没有大兴土木的痕迹,就连这座凉亭也不像是新建的,很有可能原本就存在,炼器宗只是拿来翻新了一下,种种迹象表明,子押山上的这座炼器宗分宗并不会太大,要不然以炼器宗的名声,就算是生意经做得好,也不会这么低调。
没人知道你家里是做生意的,生意经再好又有什么用。
果不其然,两人走进院子,很快就从这头走到了那头,期间也是经过数个大小不一的院子,但横看竖看都和富丽堂皇沾不上边。
铁子姗在一处院子前停步,转身说道,“你们现在这里等着,这个时候,爹应该在指点师兄们炼器,我去喊他们,可能要多等一些时辰。”
周天申笑道,“没关系。”
铁子姗推门走进院子,而后轻轻关上。
周天申暗喜,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金全义,当下又有些忧愁,不知道金全义他们知不知道老槐村被灭村的事情,如果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怨恨我这个最先知道真相的人,如果怨恨,又是恨什么呢,恨自己没有通知他们,还是没有给村民报仇,想到这,周天申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自己修为是有,但就是事情太多,要是能够早点跻身天威境,那也就可以炼制出一个分身,帮助自己走一趟杀手之乡。
天威境,周天申自己默默琢磨,应该可以找那些人报仇了。
天灵玉看着身边,一会哭,一会笑得周天申,以为他见到了故人,一时高兴,得了失心疯,忍不住问道,“喂,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周天申立即收起了自己的表情,伸出一只手,轻轻摇晃。
天灵玉装傻充愣,“什么?”
周天申没有说话,继续伸着那条胳膊。
天灵玉双臂环胸,双指摩擦着下巴,继续装傻充愣,“什么啊?”
周天申摩拳擦掌,笑道,“要不要我帮天公子回忆回忆?”
天灵玉连忙摆手,“千万别这样,你又打不过我。”
周天申撇撇嘴,他说的也有道理。
只能作罢。
天灵玉笑着从袖子里拿出两张符箓,两张符纸都是金色材质,威力与周天申用黄纸写就的符箓不可同日而语。
周天申笑着收起符纸,放在袖子最深处,说道,“咱俩还客气什么?”
两人站在院门口,等了一刻钟的时间,院门才打开。
一身粗布衣服的铁流从院子里走出来。
周天申笑道,“铁流伯伯。”
天灵玉行晚辈礼,“铁流前辈。”
他是见过铁流的。
当初跟着师父游历大陆的时候,曾走过一趟炼器宗,当初两人只到了外宗,接待他们的人就是铁流。
铁流和颜悦色,一一还礼,先是对周天申点头致意,“不错,已经进阶到了天境了。”
随后便看向天灵玉,点头道,“你家师父可还安好?”
天灵玉再次拱手,“承蒙前辈挂念,家师一切安好。”
铁流走在前面,向两人说道,“这几天宗内不安静,我们出去聊。”
三人走出了院落,来到半山腰的凉亭上。
凉亭不大,只是一张石桌,三个石凳子,就占了凉亭三分之二的面积。
铁流好像是料定了周天申等人会来,一早就在凉亭里备下了小菜和酒水。
周天申坐下,看着石桌上的三盘小菜和两个酒坛子,分明刚才上山的时候还没有看到,说道,“铁伯伯一早就知道我们要来,特意备下了酒菜,可是才只有两壶酒,是不是少了点,咱们这位天公子可是出了名的海量。”
天灵玉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周天申,切磋切磋?”
周天申装聋作哑,默不作声。
谁知铁流将石桌上的两个酒坛子往自己的怀里一揽,说道,“瞎说什么,这是我给自己预留的,现在稍微有点门面的,谁不知道你和酆小都之间的关系,别说你身上没酒,我可不信,你来看长辈,自己不带酒也就算了,别想喝我的酒。天公子我是知道的,据说从不喜饮酒,我这个小宗门又没多少剩余,所以就没准备天公子的酒,见怪莫怪。”
天灵玉当然不会向铁流讨酒喝,看向周天申,“没关系,我喝酆老板的酒。”
周天申悻悻然的从寸守物中取出三个酒壶,刚放在桌子上,一想,直接拿出了十二个酒壶,一股脑的全都放在了石桌上,看的铁流笑得合不拢嘴,直接一把抓走八个酒壶。
周天申眼皮一跳,笑道,“铁伯伯,没这样的吧。”
铁流也不嫌丢人,将手里的三个酒坛子收进寸守物,然后又将从周天申那里得来的青色酒壶放进寸守物里四个,剩余四个摆在自己身前,抓起一个,直接向后扔去。
只听莲亭外传来道谢声。
铁流冲着身后喊道,“酆小都的酒,好东西,可别说我铁流不仗义。有好东西不想到兄弟。”
凉亭外又传来一声道谢。
周天申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听真切对方的话语。
自己好歹也是天坎境啊。
铁流笑着点头,“算你小子识相,回去交差吧,就说是我铁流的朋友,记住,千万别跟那个老家伙提我这里有酆小都的酒,就他的尿性,一定会来找我讨酒喝,我可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凉亭外刮起一阵清风。
铁流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解释道,“山脚下的那几户人家是炼器宗的附庸家族,和炼器宗相互帮衬,也算是炼器宗的私家军,会帮炼器宗应对外来危机,刚才那人是天威境,你们听不到他说的话很正常。”
天灵玉看了一眼周天申,拿起酒壶,喝下一口,“听到个大概。”
周天申默不作声,只是低头喝酒。
不就是赢了你两张符纸嘛,有必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显摆自己的修为境界高,你要是真高,找人打一架去,干嘛非要跟我找不痛快。
铁流不知道周天申和这位天公子有什么瓜葛,但是见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恶劣,也就没有做那多余的和事佬,自顾自的说出这座分宗和山脚下那几户人家之间的关系。
铁流喝下一口青色酒壶里面的酒,咂咂嘴,“好酒啊,不愧是酆老板的酒,令人回味啊。”
抹去嘴角的酒水,铁流说道,“其实山脚下的那户人家是来监视我们的,不满你们说,炼器宗内部现在也是风流涌动,并不太平了,现在只是中州东部就多了两座分宗,就更别说仙彩州了,所以我才会安排和你们在这里见面,借助他们的手在这里摆下宴席,既让他们放心,又不用我们掏钱,多值。”
周天申说道,“铁流伯伯,你这个宴席摆的,还真是一点都不浪费啊。”
铁流嘿嘿笑着。
周天申说道,“照这么说,铁流伯伯在这里,岂不是被囚禁起来了。”
铁流撇撇嘴。
一切尽在不言中。
天灵玉跺脚,一座无形的无上小天地拔地而起,将凉亭笼罩其中,说道,“还是这样说话比较安全。”
铁流伸出大拇指,笑道,“有一套。”
周天申问道,“铁流伯伯,还请你多说说仙彩州现在的境况。”
两人过不了多久是要去仙彩州的,现在多知道一些情况,好过在那里磕头碰壁,纵使苟絮的老家在那,而且苟家村也是一座不小的城镇,可时过境迁,每过一秒,大陆的局势就会改变一份,更何况是以年份为时间计量单位。
铁流已经喝下了小半壶酒,摇晃着酒壶,皱眉道,“酒是好酒,就是太少了。”
周天申苦笑一声,“铁流伯伯。”
铁流抬起头,笑道,“自从来到子押山,成为这座分宗的宗主,我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里,期间偶有下山,也都是去附近的城池购买一些宗门炼器需要的东西,所以你要让我说说炼器宗是个什么样子,我还能给你讲讲几十年的事情,毕竟我也是炼器宗的老人了,在没有去老槐村之前,也曾在内宗待过几年,可你要是让我说现在的仙彩州是个什么光景,我真的是无能为力。比其问我,你倒不如去别处城池里买一份山水邸报,上面的内容绝对会比我讲的还要清楚,毕竟几年前两族在仙彩州上空云海中的谈判,可是让仙彩州出尽了风头。”
周天申点头,“我会记住这些话,既然铁流伯伯没有对我们说的话,那我们也就不多叨扰了。”
周天申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有天灵玉搭起的无上小天地在,他也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天灵玉虽然还没有进阶到天坎境,但周天申相信,现在的炼器宗还没有和天峰叫板的资格,从前没有,以后更不见的会有,所以之前未曾露面的天威境不会再察觉了这里的小天地之后,起那窥探的心思。
铁流接过信封,放在自己手边,手握着青色酒壶,叹息道,“周天申啊,别怪伯伯不愿意帮你。”
周天申笑道,“没关系,只要铁流伯伯能够分得清大是大非就行。”
余下的时间,三人除了喝酒吃菜之外,鲜有声音传来。
周天申喝下一口酒,问道,“金全义不在?”
铁流说道,“我让他去找蒙程了,听说这个小家伙也进阶到了天境,金全义便给他打造了一个傍身的法器,权当锦上添花,原本打算让子珊那个妮子一起去的,结果她半路跑了回来,说是要在宗门认真修习炼器,等到什么时候进阶到了天境,在下山游历,不去其他地方,先去炼器宗,把他娘亲接过来再说。”
周天申问道,“大娘留在了炼器宗?”
铁流点头,“她不留下,我和子珊都走不出炼器宗的大门。”
周天申点头,“铁流伯伯知不知道蒙程如今在什么地方?”
铁流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听说他和八拳的其中一位下山游历,什么地方都去,尤其是现在比较凶险的地方,通过斩杀死灵族磨砺本道,据说前不久还和一个死灵族的天境打过一场,胜负无法得知,只知道蒙程趁机进阶到了天境,气象不俗,引来了很多人的垂涎,要不是那位八拳在一旁压阵,恐怕早就被人盯上了。从老槐村走出来的孩子中,如今就你和他的名气最大,你可能不知道,你成为荀夫子最小的学生后,可是引起了很多人的嫉妒,要不是这些年荀夫子一直在中州游走,给所有人都提了个醒,恐怕你现在还被拦在中州外,现在荀夫子去了天外天,你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不好好在你身边还有这位天公子,那些人看在他的面子上,应该不会下死手。”
周天申笑道,“借铁伯伯吉言。”
天灵玉轻笑,“要是有我在,说不定他们只会下手更狠。”
周天申眼神古怪的看向天灵玉,说不出一个字。
铁流品出味来,“现在天峰成了中州门派的执牛耳者,等于成为了中州的第一大门派,很容易被有心人针对,这也是在所难免,不过你们两个天境联手,又这么年轻,那些老东西肯定不会舍下老脸欺负后辈,小辈中能够在你们这种年纪到达天坎境的屈指可数,所以放心,死不了,就算是你死了,我想荀夫子也不会答应的。”
周天申蔫头蔫脑的,说了一句,“借伯伯吉言。”
半个时辰之后,周天申和天灵玉告别了铁流,一起御风而行,去了更东方的地方。
子押山没有不能御风而行的规矩。
两人走后,铁流独自一人坐在凉亭中,现在就只剩下了喝酒的声音。
片刻,凉亭中刮起阵阵清风,一个人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铁流对面,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只能咽下口水,从怀里拿出尚未打开泥封的青色酒壶,放在自己手边,然后又从寸守物里取出一个食盒,将里面的碗筷端出来,放在石桌上,原先的那些盘子已经被他收了起来。
青年拿起一双筷子,用衣角擦了擦,夹起一块肉食,放在嘴里,嚼了老半天才咽下去,没办法,老毛病了。
铁流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喝醉了,脸颊绯红,打着酒嗝,说道,“很多让我这样郁郁不得志的门人,都成了别处分宗的宗主,美名其曰是为了扩散炼器宗的名声,可我们都知道,不过就是老宗主在为新宗主清理门户的手端罢了。”
青年没有理会铁流,又吃了一口肉食,这次是就着酒水一起咽下去的,放在酒壶,问道,“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第三百二十四章 客人
铁流抬头,看了一眼青年,笑道,“就这么想知道?不怕被挖了眼珠子?”
青年对铁流的威胁不以为意,“我愿意陪你在这边耗着,不就是因为这件事,要不然以我天威境的修为,怎么说都要有个分宗宗主的位置坐坐,就算是到了黄昭子庙,八剑的位置不奢望,可八拳总该有咱的一席之地。铁宗主,你真以为自己是块香饽饽啦,谁都想在你这里占点便宜,闻香气。你要说嫂子在这里,倒是有这个可能。”
铁流怒道,“你他娘的要是不想在我这里喝酒,就麻溜的下山去,该干啥干啥,别在我这扯犊子。”
青年嘿嘿笑着,“我这不是一个人待在山下寂寞,找你唠会嗑嘛,这还没酒过三巡嘞,咋能赶人嘞,再说了,这座子押山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所有物,这座凉亭的建造还有我的功劳,我在自家地盘喝酒说话不行啊。”
铁流今天实在是没有闲心和青年在这里插科打诨,收拾了自己带来的盘子,筷子和青色酒壶,一股脑的全都放进了寸守物,也不管什么干净整洁,倒是那封信,被他完好无损的放进了胸口。
铁流起身就要离开。
青年连忙拦住铁流,说道,“铁宗主,生气啦,真没意思,都怪我,我不说话了还不行。”
铁流看了一眼石桌,冷风一吹,脑子清明一些,留了下来,可始终没有坐在石凳子上,抱臂靠着凉亭的石柱子,看向山下的灯火。
两三盏灯火,便是一户人家。
青年喝下一口酒,夹了一块咸菜,等到好不容易咽下,才问道,“真不打算下山?”
铁流反问道,“不再好奇信上的内容了?”
青年冷哼,“真以为我打不过你,我原先都是让着你的,唉,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风趣啊。”
眼见铁流抬脚就要离开,青年连忙止住话头。
青年又一次问道,“不把嫂子接过来,他们就始终不会高看你,到时候不只是你和我,还有山下的那些孩子,包括子珊,都会受到牵连,嫂子其实还算很好,毕竟见过大世面,是某位剑仙的女儿,自己本身也是剑仙,相信炼器宗还不敢把她怎么着。我可听说嫂子家乡那边剑修多如牛毛,就像我这般岁数的,要是没有进阶到天威境,都不好意思出门,由此可见一般,而嫂子家族又是那里的一流大家,凭借这层关系,炼器宗定不会亏待了嫂子,可嫂子毕竟是嫁出去的姑娘,自己的夫君还没死,要是就这么被娘家人接走了,那算咋回事嘛。”
铁流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青年一摸鼻子,笑容玩味,“自己走出去,别人接出去,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铁宗主可要想好啊。”
铁流大步向山巅处的院落走去,不管从前怎么样,如今那座不大的院落,就是铁流的家。
现在是,未来也是。
家里又怎么能没有女主人呢。
青年追出凉亭,站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上,冲铁流的背影喊道,“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铁流默不作声,走到山巅,推开院落的大门,而后走了进去,重重关上院门。
青年轻笑一声,独自回到凉亭,坐下,起筷,吃的不快,但胜在饭量大。
等到青年把饭菜全都吃完,已经快要天明。
将碗筷收进寸守物。
青年拿着还剩下小半壶的青色酒壶,晃悠悠下了山,来到一处院门前。
敲响大门,很快,大门后面传来应答声。
推开门,是一个容貌枯槁的老妪,闻到青年身上的酒气,捏着鼻子说道,“董沉浮,你又喝酒了?”
青年悄悄的将拿着酒壶的那只手放在身后,微笑道,“遇到朋友了,就多喝了几杯。”
老妪眯起双眼,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这里除了住在山头上的那座破院子里得那些人,你还认识谁,老实交代,是不是去找铁流喝酒了?”
董沉浮汗颜,你不都猜到了,还问。
心里嘀咕,董沉浮可不敢明面上说出来,当下只能嘿嘿笑着。
谁知道老妪这次竟然半点不领情,直接将大门狠狠关上,在门的那头冷哼道,“还请董公子请回吧,我们家小姐睡了,还有啊,我们小姐身子骨弱,要是以后再让我看到你喝醉酒敲我们家的门,看我怎么收拾你。”
随后便是一阵的栓门声。
董沉浮等了片刻,见院子里没有其他声音传来,便撇撇嘴,离开了。
回董府的路上,一边喝酒,一边在心里腹诽。
什么身子骨弱,受不了酒气,小时候不天天泡在药缸,那个时候想啥去了。
我这是酒,药酒就不是酒。
真是女人是非多。
董沉浮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心里骂的不就是自己未来的媳妇嘛,一想到这,董沉浮直接一个大嘴巴打在自己脸上。
真是不像话。
老妪步履蹒跚的走回到自己的房间,中途遇到闻声赶来的赵梨树。
赵梨树天生身子骨单薄,此时夜风飕飕,只披了一件外衣就出来了,看的老妪心惊胆战的,连忙将她拉到屋子里,往火炉里添了一把柴火,老妪紧紧的抓着小姐的双手,呵斥道,“小姐,我都说了多少回了,晚上风大,你就算是想出来,也要穿件厚衣服啊。”
赵梨树现在可没有心思听老妪唠叨这些,眼睛直直的看着院门方向,笑问道,“是不是沉浮来了?”
老妪双指敲击在赵梨树的额头上,连点两下,“你这个赔钱货,真像当那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现在还没嫁人呢,就想着钻男人被窝了?”
赵梨树笑着求饶,“孟婆婆,你就让我出去吧,我就看一眼。”
赵梨树伸出一根手指,竖在眼前,闭上一眼,娇嗔道,“真的,就一眼。”
老妪笑眯着眼,毫不留情的说了一句话,“董沉浮那个小子被我赶出去了,敢当着我的面喝酒,真以为自己是那董三更啊。”
听到老妪这样说,尤其是提出了那个三更爷爷的名字,赵梨树就知道老妪这次是来真正的了,董沉浮那个不长眼的真的被赶走了。
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的房间,赵梨树在老妪的注视下躺在床上,闭眼睡去。
董沉浮回自己的院落倒没有那么多规矩。
打开门,抬脚迈过门槛,将手里只剩下一口酒水的青色酒壶扔给开门的小厮,美名其曰,赏你的。
接过酒壶,开门小厮笑得合不拢嘴,别管酒壶里还剩下多少酒水,能从少爷嘴里占到便宜,就代表他已经赢了。
董沉浮径直去了最西边的院子,推开老旧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躺在破旧藤椅上的老人。
老人抽着旱烟,一阵烟雾缭绕,见到董沉浮,用手中烟枪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凳子。
董沉浮一声不吭的去到那个小凳子。
老人吐出烟雾,用手在身前挥散,问了一句,“都说明白了?”
董沉浮点点头。
在这位老人面前,他是半点耍宝的心思都没有。
瞅着桌子上还有一根烟枪,老早就想试一试的董沉浮伸手去拿,反被老人一巴掌打在手背上,“这是给客人准备的,你该干嘛干嘛去。”
董沉浮一脸的委屈,我这都天威境了,还这么把我当小孩子。
可他终归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在老人面前,他是一点心存侥幸的心理都没有。
无关乎修为境界,主要还是来自童年的阴影。
董沉浮见老人一直没有开口,只能拍拍屁股走了。
临走前,不忘放了一个屁。
第三百二十五章 老狐狸
老人一脚踹在董沉浮的屁股上,说道,“没大没小。”
董沉浮回过头,嘿嘿一笑。
离开了院子,轻轻关上院门。
董沉浮走后,老人使劲抽动着鼻子,笑道,“还挺臭。”
连忙抽了两大口旱烟,吐出烟雾,很快就弥漫到了整个院子,将整个院子都笼罩其中,好驱散臭味。
老人的修为不高,只是地心境,别说是和董沉浮比了,就是隔壁那位‘行动不便’的老妪都比不了,可奈何老人的辈分高,是董家上上任的家主,论资排辈,董沉浮也要喊这位老人一声爷爷。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董家身为炼器宗的附庸家族之一,在决定将铁流发放到子押山的时候,出力最多,说话最多,因此就让这个明面上已经不管事的老人来这里,一是为了监督铁流的一举一动,好让炼器宗能够及时知晓这位炼器大师的行踪,二来也是为了敲打董家,让他们知道与炼器宗作对的下场。
一炷香过后,有人推开了小院子的木门。
儒衫青年走进院子,来到老人身边,拱手行礼,“见过董老家主。”
老人摆手,“快快请坐。”
儒衫青年毕恭毕敬的坐在刚才董沉浮做过的小凳子上。
老人吐出一口烟雾,遮挡面容,问道,“没想到来的人是你,李亥己。”
儒衫青年微笑道,“我也没想到来这里的会是您。”
老人说道,“怎么,见到我后悔了,是后悔自己一个人来这里,还是后悔我这么一个老头子不值得你来。”
当初要不是老人发话,董家的现任家主恐怕早就背叛了炼器宗。
自立门户也好,还是转投中州的百炼门,无论如何,董家的背叛出走都会给炼器宗带来极重的打击就是了。
所以儒衫青年身为读书人,整个大陆的翘楚,是万不敢在老人面前问罪的。
更何况他的身份很特殊,本是崖州一个被人尊称为李先生的分身之一,来到这里与老人商谈事情,也是那位李先生的指示。
因此面对老人的讥讽,李亥己所能做的,就是微笑。
不与人计较,便是最大的反击。
老人冷哼,“现在的世道真是变了,被我这么一个老头子侮辱,你还能坐的下去,要是搁在以前,那些个读书人恐怕早就尥蹶子走人了,还会听我这个老头子在这里瞎掰哧。”
李亥己笑道,“如今世道变了,读书人还是应该拿出些醇儒之风才是。”
老人点头,“说的在理,要是你这么说,我兴许还不会赶你走。”
李亥己拍拍胸口,“那晚辈真是感觉幸运很多。”
老人摆手,“别整这些虚的,你们这次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事先说好,背叛人族的事情,我们董家不会做,我们能忍得了炼器宗,也就能忍得了其他人。”
李亥己目露精光,“要是人族都如董老家主这般作风,那我们死灵族岂不是没有了前进之路。你们人族也就不用再和我们谈判了,反正我们也打不过你们。”
老人装傻充愣,掏着耳朵问道,“你说什么,我如今上了岁数,耳聋眼花的,你可要说的声音大些。”
李亥己笑道,“既然董老家主没有合作的意思,那我就不多留了。”
突然有声音从墙头传来。
“董家主,客人都来这么老半天了,怎么不准备些好酒好菜啊。”
李亥己缓缓抬头,突然脑袋向一旁扭过,躲过一拳,拳头从他眼前闪过,肩头上被拳风割出一道血槽,深可见骨。
李亥己向一旁退去,后背依着墙壁,手掌握拳,手背敲击墙壁,竟然发出阵阵涟漪。
阵法?
再看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此时正站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
老妪用手掌抹过自己的拳头,轻轻拍打,叹气道,“年纪大了,动作慢了许多,可这力气还小了,竟然没打死你。”
老妪看向李亥己。
董老家主早已经消失不见。
天空中飘荡着一层白色雾气,淡淡烟味传来,弥漫在整个院子里。
白色雾气慢慢向下降落,最终与墙头衔接,将整个院子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盒子。
李亥己冷笑一声,脚跟抵着墙壁,手掌一推,整个人如箭矢,冲向站在那里的老妪,一手握拳,一手放在后背腰间,拳头来到老妪面前,被老妪一掌拍掉,李亥己用手肘一拐,直接打在老妪的面门上。
李亥己的脑袋微微后移,踢出一脚,又被老妪用膝盖顶掉,后者接连出拳,有的被李亥己用拳头挡下,可大多数都打在了李亥己的身上。
最后一拳,老妪直接放缓脚步,一脚立地,身体向后歪倒,身体折出一个极其扭曲的角度,随后打出一拳。
拳头不留余力的打在李亥己的身体上,李亥己倒飞而出,身体镶嵌在墙壁上。
老妪收拳,长出一口气,双手背后,冷哼道,“就这?”
话音未落,李亥己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老妪的身后,掌刀穿透老妪的身体,手指间夹着一颗略显暗淡的圆珠。
老妪口吐鲜血,忍着剧痛逃窜,身体离开李亥己手臂的时候,鲜血如注,令人揪心。
老妪摔倒在地上,不等李亥己做出补刀之势,三团烟雾从空中降落,一团裹挟着老妪,离开了这里,一团落在院门口,变成了董老家主的模样,最后一团则是直接来到李亥己面前,不等后者做出反应,就被一剑挑落了脑袋,而后又见数道剑光从烟雾中掠出,直接将李亥己的身体扎了个透心凉。
李亥己的身体倒落在地,那颗圆珠滚落在地上。
从脑袋中钻出一阵黑气,欲想逃离这里,却被后来者居上的董老家主用手里的烟枪困住。
飘落在地。
董老家主挥手撤去此方小天地。
白色烟雾全都收进烟枪中。
失去了灵根的老妪躺在院子中央,早已经咽了气。
董沉浮来到老妪尸体旁,眼神冷漠,问道,“为什么不早一点喊我。”
董老家主收起烟枪,说道,“要想让他们相信,必须有人付出代价,这是我们事先就计划好的,你现在猫哭耗子岂不是太假惺惺了。”
董沉浮撇撇嘴,看向身旁的老家主,“用地藏境对付天境,你觉得他们会信?”
董老家主不屑道,“那群没见过世面的,什么不信。”
两人将老妪的尸体在隔壁院子后面的空地上,草草埋了。
不忘叫上那个天生孱弱的赵梨树。
赵梨树的情绪还算稳定,虽然是从小陪伴到大的老人,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董沉浮自认是不如赵梨树的。
要不然刚才在院子里,他也不会问出这种话。
要不然,赵梨树一介女流也不会只带了一个老妪陪自己来这里,而现在更是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三人回到前院。
董沉浮问道,“过几天,我来陪你。”
赵梨树凄苦一笑,“也只能这样了。”
董老家主站在房间门口,冲董沉浮问道,“铁流打算什么时候走?”
董沉浮摇头,“这个我暂且还不知道,还需要再去问他。”
董老家主点头,“这件事要尽快,烟枪困不了他太久。”
董沉浮问道,“为什么不直接让我把他挫骨扬灰了,只是一缕魂魄,还能翻天了不成。”
蹲在门槛上,董老家主横眉竖眼道,“你个小娃娃懂什么,还不赶快把那个院子里的藤椅搬来,这几天我也住在这里,嘿嘿,有了老头子,他们就更信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董沉浮竟然对着董老家主说了一句,“老狐狸。”
第三百二十六章 更夫
坐落在子押山山巅的炼器宗分宗
院落中的一个小院子里,沉寂的氛围,因为某个人的决定,变得热闹了起来。
铁流走进这座自己一天中待得时间最长的院子。
院子有三间房间,一间正中,是铁流与分宗的门人谈论有关炼器问题,以及接待分宗客人的地方,此时大门敞开,一张八仙桌上放着一盏油灯,零散的光亮照在干净的桌面上,折射出光。左手边的书房是一间耳房,是因为铁流的到来,临时搭建的一个小房间,一天中,铁流有一大半的功夫待在里面,看看书,琢磨一些事情,此时正紧闭房门,上面挂着一个铁锁。右手边是一间炼器室,是分宗所在的院落里最大的一个房间,里面有一个炼器烘炉,分宗的门人都在这里炼器。
分宗一共有三间这种房间。
分宗的门人不多,加上名字不在宗门谱上的铁子姗和金全义,也就是十一个人。去年铁流下山的时候,临时起意,收了一个乡野少年做弟子,因为少年要帮忙家中农活,所以平时就只有晚上才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来炼器宗,因为炼器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学会的,要想学会炼器,前提就是要会打铁,这也是金全义要比其他门人上手快的原因。所以在修习炼器之前,少年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自己独自打造出一件令铁流满意的铁器。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对于从来都没有接触过打铁,自己家里也没有打铁的长辈的少年,不过少年也并没有将炼器当作重中之重,所以铁流对少年在意的同时,也会添加一些疏远之意。
此时,炼器房门口站着一个精壮的青年,名叫童诺,二十五岁左右,一头寸发,尤显得精神,眉目分明。
童诺见铁流回来,连忙跑上前,在铁流面前站定,拱手道,“宗主。”
童诺不是铁流的徒弟,而是原分宗宗主的王亏的徒弟,只不过前两年,王亏就离开了分宗,说是要游历大陆,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就把分宗宗主的位置让给了铁流。
铁流点头,双臂环胸,问道,“什么事,这么热闹?”
童诺脸上洋溢起抑制不住的笑容,说道,“是章故师兄,他打算在今天炼制一件法器,当作下上前送给宗门的礼物。”
青年口中的章故原本是炼器宗本宗内门门生,因为王亏得罪了内门某人的原因,跟着王亏来到了这里。
章故已经是中年人了,他称呼王亏为师叔,又因为童诺是王亏的徒弟,所以年龄悬殊两人中,童诺称呼章故为师兄。
铁流注意到,青年的眼神中,除了喜悦,还有不舍。
铁流拍拍童诺的肩膀,笑道,“这是好事,你章故师兄已经很久没有碰炼器熔炉了,快去守着。”
童诺重重点头,跑回到了炼器房门前,盘腿坐下,闭眼修道。
要想成为一名炼器宗师,修为境界同样重要。
铁流双手背后,看了一眼炼器房,凭借天境的敏锐感觉,他能感受到炼器烘炉中传来的灵力波动。
摇摇头,铁流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先是王亏,现在又是章故,以后就是他们了。
难道真如寇淮所说,自己不是当官的料。
虽然铁流知道他们在这里并不是长久的事,可这座分宗的建立毕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就这么离开了,实在是舍不得。
可不离开又能怎么样?
打开铁锁,拿在手里,推开房门,借着屋外的月光,铁流摸索着走到书桌前,点燃桌子上的火烛,将铁锁放在书桌上。
一根火烛,照亮桌子大小的面积。
突然,铁流心生感应,向房门口看去,一个老人出现在那里。
铁流半点都不惊讶。
因为他早就感受到了另外一个天境的气息,只是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罢了。
铁流站在桌子前,将手里的铁锁放在桌子上,问道,“王亏师兄?”
铁流是炼器宗内门的长老,王亏是外门长老,虽然两人在炼器宗的身份不对等,但是王亏入门时间要稍早于铁流,所以喊他一声师兄,并不吃亏。
门口那人嘿嘿笑道,“铁流,你不仗义啊,有酒自己偷偷喝,眼里还有没有有我这个师兄了。”
铁流笑道,“我这不是不知道师兄你回来了吗。”
铁流边说着,从寸守物里拿出两个青色酒壶,走到王亏身边,伸手递给他一个,两人对月而饮,问道,“师兄怎么回来了?”
王亏慢慢喝着酒,说道,“我很早就回来了,只是一直在山脚下徘徊,不知道现在回来合不合适,遇到了两个从山上下来的小家伙,聊了一些关于炼器宗现在的境况,听他们说了黄昭子庙的态度,我觉得现在上山正合适。”
铁流一拍脑门,“合着师兄你把事情都告诉他们了。”
王亏疑惑道,“有何不可?”
铁流一张老脸憋得青紫,最后只说了一句,“没什么不可以的。”
王亏拍拍铁流的肩膀,小声笑着,“这就对了嘛,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放不下的,更何况你和那个周天申还做了这么久的邻居,我瞧他一口一个铁流伯伯,一口一个铁流伯伯的,可不像和你有生疏的意思,孩子都不在意,你又何必自作主张的替人分忧呢。既然有这层关系,那就应该牢牢把握住,搁在以前,我绝对不管,可是现在事关炼器宗的生死存亡,我就必须要掺和一脚才行。”
铁流小口喝着酒,看了一眼王亏,问道,“师兄,你心里还有炼器宗?”
王亏看着月亮,说道,“没有又怎样,有又怎样?”
两人喝着酒,就着月光下菜。
等到酒壶里的酒不多了,王亏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王亏伸了一个懒腰,说道,“该走了,要是赶不上翅船,就又要等一个月了。”
铁流问道,“师兄这次打算去哪?”
王亏用两根手指揉搓着下巴,思索道,“前几年去了天峰,这次该去剑山了。”
铁流现出向往的神情,“剑山,师兄真是好雅兴啊。”
王亏嘿嘿一笑,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等忙完了这件事,你也就自由了。”
铁流轻笑,“那敢情好。”
离开了子押山,周天申和天灵玉趁着夜色,外加上喝了点酒,立即马不停蹄的赶往盏柘城。
子押山和盏柘城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要是以周天申两人现在的修为境界,全力飞驰,也不过就是一天一夜的事情,只是中间横跨了一条长江,波涛不止,内有不少的鱼虾精怪,时常露出小脑袋,向那些御风横过长江的修道者吐水嬉戏,这些从水属精灵嘴巴里吐出来的水,都沾染了它们的本命神通,虽然应付起来不是难事,但终归是有些麻烦,且到了长江中部,这里的灵力会出现一个鸿沟,虽不至于全然没有,但也是稀薄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要不是两人的丹田中储存了不少的灵力,而且周天申身上还带着数量可观的天涯石,要不然两人绝对没这么容易过去。
可即使这样,也横是费了两人不少气力。
穿过长江,再走过一个小树林,就到了盏柘城。
衣服被打湿的两人在树林那里各自换了一个清爽的衣服,随后便去到了盏柘城。
穿过城门,交了过路费,两人依照着青竹长老给的那份地图,在街道上兜兜转转,最后终于在一个小院子里找到了那个更夫。
第二百二十七章 传话
盏柘城是一个位于山林间的小城,很像周天申之前去过的那座千叶城,都是四面环山,只有两天小路当作出入口的格局。
城内只有两条大街道,呈十字交叉,剩余的都是一些穿插在巷子内部的小过道,有的过道只能容纳一人行走,有的却可以容纳一辆马车来往。像这种大小迥异的过道,在面积不大的盏柘城还有很多,主要源于住在过道人家的实力。
有的人腰缠万贯,那便可以向城主府购买那些临边的无人居住的屋舍,将其改造成一条条供自家人行走的过道。
化名为董老三的更夫是青竹长老亲自任命的后手,安插在盏柘城数十年,也就在这条狭窄的过道住了十几年。
除了每天晚上老人会拿着一口铜锣,一根木棍,先是沿着城中的两条大街道,走两步便喊一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等到走完了街道,再来到过道,用稍微要小一些的声音喊几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之外,老人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在闲暇之余,拿着为数不多的工钱,去到一个叫来是客的小酒馆,喝着最便宜的清酒,蹲在靠门口的位置,因为坐着要加钱,听酒馆居中的说书先生,说一段荡气回肠的江湖事,便是老人一天中最大的乐趣。
喝酒不多,却始终捧着一只白碗的董老三是酒馆中,那群同样喝不起名贵酒水的酒鬼汉子们打趣的对象。
一群大老爷们总是围在一起,谈论一些自己这辈子都注定遇不到的事情,比如娶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带回家能一个月不来喝酒,或者自家孩子被沿路经过的仙师一眼挑中,成了那受人敬仰的人中龙凤,山上神仙,那自己这个当父母的,脸上该多有面啊,还有人会趁机嚷几句,要真有这么一天,那你可要请在座的喝馆子里最贵的酒啊。
众人皆是一笑,都知道是笑话,可偶尔笑笑,也是不错。
可每每到了这个时候,董老三都会轻飘飘的问一句,一个月不喝酒,真能忍得了,酒虫上来了,会不会急死,你家孩子要是当了修道者,还会认你这个穷酸的爹嘛?
不知道董老三是在装疯卖傻,还是真的不懂这些事情。
不过每当董老三说过这些话,就会立即有人出口反驳。
说董老三你懂个锤子呦,整天做那更夫,工钱还不够一碗酒,你要是能娶到媳妇,我就跟你姓的话语。还有人说,董老三你是不是决心要做那绝户啊,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没有了孩子,要是哪一天冷不丁的死在外头,谁人给你收尸啊。更有人拿董老三的名字做文章,说董老三,你父母给你取这样一个名字,是不是因为家里还有老大,老二啊,他们过的怎么样,我想一定比你好,要是混的还不如你,那你们的爹娘要靠谁养老啊,难不成是你这个每天晚上出门的更夫。
说罢,众人又是一笑。
全然没有欺负或者侮辱董老三的意思,只是董老三向来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也不爱说话,即使听到辱骂自己言语,也多是笑呵一声,便过去了,全然没有找他人理论的意思。
这天,又有一群人围靠在一起,各自手里拿着一个白瓷碗,里面有半碗酒,慢慢喝着,某人要是有了额外的钱,就要要一碟小菜,蹲在一旁,放在地上,用手指当筷子,一口咸菜,一口小酒,岂不美哉。
只不过在这群人中,独独少了一个人。
那就是今天有幸坐着喝酒的董老三。
众人回头。
发现一向是蹲在酒馆门口喝酒的董老三,在两个青衫白衣青年的帮助下,竟然坐在了门口的一张桌子上,桌子上不仅有酒馆最名贵的酒,还有一些肉菜,都是酒馆有名的。
让一众只有钱喝最便宜酒的酒鬼们满眼羡慕,纷纷猜测那两个年轻人的身份。
有人说是董老三家里的人,还有说是忘年交的朋友,更有人说是董老三的私生子。
最后一人说话,并没有刻意掩盖声音音量,所以周天申和天灵玉都听得到。
那人见一向好脾气的董老三没有出口反驳也就罢了,就连那两位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的公子哥同样是默不作声,只是喝酒吃肉,便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忧愁,自己啥时候才能娶到一个如花似玉的俏媳妇嘞。
另一边,酒桌上。
听到身后的议论,董老三歉意道,“让二位看笑话了。”
周天申笑道,“无伤大雅。”
天灵玉附和,“偶尔有此经历,也是一件裨益本道的好事。”
当时周天申和天灵玉并没有在董老三的住处找到他,于是便来到了这家酒馆,果不其然,正好遇到正在买酒的董老三。
表明身份和来意,三人一起走出了酒馆,也就有了众人眼前的这一幕。
来酒馆找董老三,还是董老三的邻居,同样是孤身一人的老温婆婆出的主意。
两人做了十几年的邻居,所以对董老三的动向一清二楚。
酒馆人多眼杂,周天申并没有挑明两人的身份,只是用腰上的玉佩提醒了一下董老三。
董老三既然是青竹长老任命的人选,那对黄昭子庙的玉佩,也一定是心知肚明。
天灵玉手指轻叩桌面,连点两下,一座小天地便无声无息的展开,将三人笼罩其中,以防被人偷听。
天灵玉看着喝酒的两人,问道,“既然这里并不是十分安全,为什么不回到那座小院子,反倒在这里画蛇添足》我觉得那位老温婆婆不是坏人。”
周天申笑道,“还需要你觉得,能看上董前辈的人,能是坏人?”
董老三嘿嘿笑着,一张老脸微微泛红,“你就不要拿我打擦了,我和老温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要是这话被她听了去,恐怕我以后就不能在那边住了。不过说起来,我和老温也是做了十几年的邻居,还没去过她家嘞,不知道她家的院子是不是和我家的一样大,是不是院子里也同样有一口水井。”
周天申低头喝酒,不忘给天灵玉挤眉弄眼。
天灵玉只是夹菜,偶尔喝酒,也只是小抿一口。
他可不想变成一个酒鬼。
董老三收起缅怀的神色,喝下一口从未喝过的名贵酒水,放下酒杯,连忙夹一筷子肉菜,问道,“说吧,你们两个来找我,是为了何事啊?”
周天申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玉佩,放在桌子上,推给董老三,反正有天灵玉的无上小天地在,外人也只会看到周天申给董老三倒了一碗酒,别的什么都看不出,如果恰巧周围有其他天境存在,那他们三人如今就不是在这里喝酒谈事了。
周天申说道,“青竹长老让我把这个东西带给前辈,她说前辈知道该怎么做。”
董老三收起玉佩,眼神竟有些恍惚,很快便恢复了往常的神色,嘿嘿一笑,“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了,真是时间不等人啊,刚才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让二位见笑了,见怪莫怪。”
周天申问道,“前辈是不是想到那个老温婆婆了?”
董老三佯装发怒,“你这个小娃娃,瞎说些什么?”
可见到笑得像一朵花一样,周天申就猜到准是那位老温婆婆没跑了。
周天申问道,“用不用我们两人帮着护送老温婆婆出城?”
董老三摇头,夹了一筷子肉菜,慢慢嚼着,“老温是个普通人,本就是那些人用来掣肘我的手段,要是她贸然离开,一定会打草惊蛇。就这样吧,有我在一旁护着,她反倒还安全一些。我们这些人,看似不起眼,其实生死往往就在一线之间,可有时这种只有一线机会的情况,往往会让我们更容易活的下去。”
周天申举杯,“敬前辈。”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大户人家也有苦衷
来者客酒馆外,摆放在酒馆外的桌椅,已经陆续坐满了客人。
天灵玉见两人已经谈好了重要的事情,外加上周天申给自己使了一个眼神,天灵玉便收起了无上小天地。
一时间,喧嚣的说话声和吵闹的喝酒声一股脑的涌了进来。
天灵玉皱紧了眉头,竟然有些发懵。
再看周天申,正幸灾乐祸的看着自己,便知道自己又被坑了。
天灵玉冷哼一声,“小聪明不断,可千万别阴沟里翻船。”
周天申佯装听不懂,抬头看向空中云彩,说道,“今天的天气不错啊,是不是董前辈?”
董老三更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了,只是迎合了一句,“确实不错。”
就看到那位白衣飘飘,不是仙人,胜似仙人的公子哥脸色一变,眼神凌厉的看向酒桌上的盘子,然后筷子翻飞,直接夹中剩下的唯一一块肉块,随即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然后放下筷子,喝下一口酒,惬意慢慢。
周天申忍不住笑出声,用力拍着天灵玉的肩头,笑道,“天灵玉,你离大道圆满不远了。”
天灵玉不着痕迹的躲过周天申的手掌,斜瞥了他一眼,说了一句周天申绝对想不到的话。
天灵玉说道,“还用你说。”
周天申一愣,随即大笑。
不知道苟絮有没有看过天灵玉现在的姿态。
反正自己这次是不虚此行了。
从一开始就对天灵玉的身份保持怀疑的董老三,再次向天灵玉问道,“天公子真是天峰的?”
天灵玉微笑道,“前辈看着不像?”
董老三喝了一口酒水,犹豫片刻,说道,“名字倒是挺像的,就是看着不太像。”
周天申插嘴道,“那董前辈看我像是哪里的人?”
董老三笑道,“黄昭子庙,真当老夫是傻子嘛。”
这一次,就连天灵玉都笑了。
三人又在一起喝了一会酒,周天申和天灵玉便告辞离去。
走之前,周天申将一个青色酒壶交到了董老三的手里,冲他眨眨眼。
董老三何许人也,不想搭理你们,你们还真当我啥都不懂,瞬间明白了周天申的意思,起身送别周天申的同时,极其隐蔽的藏好了那个青色酒壶,虽然告别两人。
离开之际,两个年龄悬殊的人,又是一阵眉来眼去,看的天灵玉一阵恶心,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周天申两人离开后,这张桌子便就只剩下了董老三一个人,盘子里还有些吃食,除了那个开了封,还剩下小半壶酒水的酒坛子之外,还有一个稍小一些的,没有开口的酒坛子。
那些没钱坐着喝酒的酒鬼汉子们,见又剩下董老三一个人,便都全都走上前,也不敢落座,只是围在桌子外面,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董老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董老三嘿嘿一笑,先是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然后揭开酒坛子的泥封,细心放在桌子上,将里面的酒水倒出来一半,倒进另一个酒坛子里,随后又向旁边的人讨要了两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酒坛子,将另一半酒水倒进小酒坛子里,用桌子上的泥封好口,放在自己手边,那个始终被他拿在手里的酒坛子里还剩下一小半,董老三看着周围围成一圈的酒鬼汉子们,嘿嘿一笑,将手中的酒坛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笑道,“愣着干什么,赶快坐下啊。”
众人一看,主人都发话了,也就不客气了。
连同董老三坐着的那张凳子,四张凳子,挤了将近十位大汉。
董老三将放在手边的酒坛子放进怀里,端起桌子上的酒碗,慢慢喝着酒。
有人看了一眼坐着的几人,用胳膊撞了身边的董老三,粗声问道,“你给说道说道,刚才那两人是谁?”
董老三看向身边那人,长了一颗圆头圆脑,眉心有一颗黑痣,嘴角也有一颗,原本也是更夫,但是现在转换门庭,成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家丁的赵换水,说道,“你们刚才不都说了嘛,还要我再说道什么?”
赵换水嘿嘿笑道,“那不是哥几个瞎说的嘛,你还当真了,这可不像你的做派啊。”
董老三曾经和赵换水做过一阵子的同僚,和他待在一起,还算是有些话可聊。
其实董老三心里也明白,这些喝酒都只敢要一碗的汉子们,心里还甚坏心眼子,所以让他们在背后嘀咕几句,也就算是过去了,权当给他们点了一份免费的下酒菜,可话虽如此,有些事情还是需要避重就轻的。
董老三瞪了赵换水一眼,“有酒喝,有肉吃不好嘛,打听这些有的没的,当心晚上被人割了舌头,还记不记得我前几年给你讲的那个故事?”
赵换水连忙捂住嘴巴,额头渗出汗水。
他心里明白,在大是大非面前,董老三从来都不糊弄人。
坐在一桌的那些汉子们,见赵换水都闭了嘴,也就没有多打听的意思了。
纷纷拿起酒碗,看似是豪饮,实则还是和以前以前,小口轻抿,酒要慢喝,才能体会其中滋味。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就桌子上的拿两个酒坛子而言,能容纳多少酒水,更何况现在一个被董老三倒去一大半,另一个根本就没剩下多少,够这十几个汉子喝上一口嘛。
董老三放下酒碗,见里面还剩下许多,直接一仰脖,全都喝下肚,起身离开。
临走前,说道,“我就不陪哥几个了,你们慢慢喝,已经付过账了,可能还有些盈余,大家做了十几年的朋友,都别跟我客气。”
董老三一个人,怀里揣俩酒坛子,晃悠悠的走回到自己的住处。
一桌人大眼瞪小眼,都没明白董老三所为何意。
董老三回到自己所在的巷子里,穿过过道,来到一个破旧的院门前,站定,向身后看了一眼,同样是破败的院门,上面却贴了喜气的门帘,还有凶神恶煞的门神。
老人嘿嘿一笑,用手侍弄了一下头发,扭头推开了自家的院门,自家院子小,里面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便没有上锁。
老人关上院门,看着对面的院门,又是一笑,最终也没勇气敲响那扇门。
告别了董老三,周天申和天灵玉并没有立即离开盏柘城,而是依循周天申的记忆,兜兜转转,在一条能够容纳马车的过道旁,找到了一户殷实人家。
周天申的手里有一份种子名单,还是张云安转交给他的,说是遵从范进轶吩咐,在大陆上拢共给他找了找了一十二位死士,原本张云安想着自己亲自领着周天申,来见这些人,等到周天申遇到了大难,知道自己保护的人是谁,可是张云安现在被范进轶派遣到了天外天,那这场秘密会议便只能由周天申亲自来做了。
天灵玉站在周天申身后,忍不住张望这户人家的院门和墙头上栽种的一棵棵小植物。
这趟行程,两人是以天峰为目的地的,只要不误了时间,至于周天申中途去了哪里,天灵玉都不会横加阻挠。
周天申从寸守物里拿出名单,依照上面的记录,找到了这户人家的信息。
赵家,勉强算的上是四流末家,家里不足五十人口,其中有两个修道者,一个算是一流大家的供奉,名叫王真,地火境的修为,这个供奉还有一个人山境的弟子王立,在赵家担任看家护院的职责。除此之外,就是赵家的小儿子了赵本树,如今已经快要到了及冠之年,在王真的帮助下,艰难度过了淬体,现在是初入修道路途的修道者,人才境一关的修为。
天灵玉看了一眼周天申手上的记录,说道,“要是赵本树能够进阶到地境,那这个赵家就可以跻身四流末家上等家族,也算的上是大户人家,竟然愿意成为你的死士,真是奇怪。”
周天申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大户人家也有苦衷啊。”
第三百二十九章 怎么说我的
以赵本树现在的年龄,随便放在一个有传承的大家族或者门派,都应该进阶到了地境,就算资质没有那么好的,那么也应该成为了一个人魁境的修道者。毕竟修道一事拖不得,一旦错过了最佳时期,那么无论修道天资多好,最终的结果都只会是大打折扣的下场。
当初蒙程愿意领着老槐村里的孩子们修道,就是取决于这个原因。
就赵本树现在的年龄和修为,未来也就是个人魁境,要想进阶到地境,可不是他这一个四流末家的家族可以承担的起的。
刚才天灵玉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但也没有说全。
尘世间的家族大致可以分为四类,一流大家,二流世家,三流小家和四流末家。
一流大家和二流世家可以当得上修道路途上传承已久的大门派,譬如流水宗,冰寒谷和火龙门之流,以及封山已久的人峰。这两类家族除了家中钱财无数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存在,那就是修道者的数量要比三流小家和四流末家加起来的还要多上很多。
拿浮萍城南城的李家做对比,只是李家家主李肆沅一个人就是天坎境巅峰的修道者,族内的修道者其下还有天境供奉不下十位,地境族人更是多达二十余人,而自己的子嗣更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天境。以李肆沅的修为,要想在天峰做一位位置靠前的长老,也不是难事,这可不是周天申在胡乱揣测,而是问过天灵玉的结果,天灵玉对于这些家族也是颇为的好奇,很难想象这些原本是尘世间的家族,竟然也有不输于修道路途的力量。
周天申就曾笑言,要是天灵玉继续待在山上,搞不清楚尘世间和修道路途的关系,那天灵玉不就成了井底的蛤蟆,对于周天申的玩笑,天灵玉不知可否,如果三峰始终处于封山的状态,那么他还真就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时间一久,不就是井底的蛤蟆,想通其中缘由,天灵玉便更加用心的记下周天申说过的话。
走着一路,天灵玉感觉自己真的学会了很多。
周天申继续说着。
一流大家和二流世家之间的区别,更多的就在于自家修道者的数量,钱财反而是退而求其次的。而三流小家和四流末家之间的差别就主要在于钱财,只要有了钱,什么修为的修道者请不来,如果空有修道者,没钱给这些家族供奉发放俸禄,到了最后,还不是留不住人。
所以现在的赵家之所以勉强称得上是四流末家,就在于家中钱财不多,只能聘请一个地火境的修道者,以及人山境,放在盏柘城,算的上是殷实人家,可要是换一个地方,那就是连四流末家的尾巴都算不上了。可要是赵本树能够进阶到地境,那他未来在修道路途上就算是预定到了地藏境,要是再一不小心,被他进阶到了天境,那就真是鸿运当头,赵家可以直接越过四流末家这道门槛,直接一举来到三流小家,要想跻身二流世家,就不是一个天境可以做到的了。
家族中能有一个天境,放在三流小家中也是顶尖的存在了。
可要想成为二流世家,资产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周天申笑道,“如果赵本树真是一个天资好的,给他三四十年的时间进阶到天境,那赵家还能在百年之内成为二流世家。”
天灵玉问道,“为何是百年,而不是五十年?”
周天申无语道,“天灵玉,你真是一点都不懂啊,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成为二流世家,说百年之内还是快的了,现在随便挑出来一个一流大家,哪一个不是传承了几百年。”
天灵玉恍然大悟。
听周天申讲了这么多,天灵玉对尘世间的印象更加深了许多。
周天申继续解释道,“在这个小小的盏柘城,一个三流小家就好比寻常大城的二流大家了,又何必追求这么多。”
天灵玉思索一番,想想也是。
盏柘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唯一的两条出路都是山路,马车通过特别费劲,因此与别城之间的贸易往来也是困难多多。
据张云安所说,当初他之所以能够说服赵家担任种子,就是凭借着一条能够和外界沟通的秘密通道。
凭借着这条秘密通道,赵家能够更加轻松的和外界进行联系,不过张云安之前有言在先,在赵家没有自保之力之前,千万不可暴露这条秘密通道,否则等待赵家的只会是灭顶之灾。这也是赵本树如今已经及冠,却还执意成为修道者的原因之一,只要自己顺利进阶到地境,那整个赵家在盏柘城也算是能够说得上话了。
叩响红漆大门。
周天申和天灵玉站在台阶上,片刻,红漆大门被从里面打开,出来接客的是一位花甲之年的老人。
老人有些驼背,花白胡子垂到胸口,一身老旧青衫穿在身上,尤为合身,见到周天申两人,笑问道,“两位公子,有事?”
周天申说道,“我想见见赵器家主。”
老人微微睁开眼,问道,“公子找我们家主可是有事?”
周天申笑道,“要是没事,也不敢叨扰赵家主。”
老人嘿嘿笑着,将周天申两人请进家门。
关上大门。
老人走在前面,自我介绍称自己是赵家的管家,周天申他们可以称呼他为严老。
周天申拱手,“严老。”
天灵玉同样如是。
老人呵呵笑着。
三人来到一处种满花草的小院子。
院子门口有两个婢女,正在收拾院外的一丛花草。
见到严老领着两位年轻人,纷纷停下手上动作,施了一个万福,严老让她们不必这样,婢女便也不必拘泥于小节,转身,继续忙活起来。等到三人彻底走进小院,看不到背影,更听不到她们的窃窃私语之时,便聚到一起,讨论那位白衣公子是哪家的少爷,长的这般俊俏,宛若天上人。
一时间,莺莺燕燕,吵吵闹闹,就算是报春的燕子,叽叽喳喳的。
走进院子里,严老领着三人在一位躺在摇椅上,已经睡着的中年人面前停下,笑着喊了一声家主,有人找。
中年人挪动身体,仍旧闭着眼睛,嘟囔了一句,“谁啊,没看我正在睡觉嘛,不见不见。”
严老呵呵一笑,说道,“什么不见,客人都已经走到你跟前了。”
赵器身体一哆嗦,睁开眼睛,看向站立的三人,坐起身,刚想埋怨严老越来越没规矩了,什么人都领回家,就只见那位穿着青衫青年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鱼玉佩,玉佩上分明刻着一个赵字。
赵器直接从摇椅上站起来,伸手揉了揉脸,挤出一个笑脸,先让严老离去,自己来招待客人便是。
严老不知道家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家主的话就是命令,自己也不好违抗,便离开了院子。
来到院门口,见那些婢女还在讨论,咳嗽一声,板着脸说道,“家主正在和客人谈事情,你们几个速速离去,等我喊你们,再来这里收拾。”
婢女便结伴离开,不用干活,谁的心里不会高兴。
严老也随即离开了小院门口,回到自己的住处,饮酒做菜,才是老人最喜欢做得事情。
小院里,周天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赵器也不敢随便坐下,嘴角抽搐几下,硬着头皮问道,“阁下就是张医师口中的背后人?”
周天申眼睛眯起,笑问道,“我想知道张云安是怎么跟你提起我的?”
第三百三十章 从不曾听过
此话一出,赵器倏然耸立,动都不敢动,额头上渗出汗水。
周天申轻笑一声,打消赵器心中忧虑,“和赵家主开个玩笑,不必当真。”
天灵玉就看到这位气宇不凡的中年人一泄气,仿佛挨了身前的青年一头,再无半点的气宇轩昂,将眼前所见默默记下。
赵器站在原地,止不住的擦汗,归根结底还是对身后的靠山了解不多,心里没底,导致腰板不硬,也就不敢直视眼前青衫青年的眼睛。
毕竟当初张云安来找到他的时候,赵器还在为生计发愁,只要是有人能够给他一口饭吃,能够让他家里人吃饱,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豁出一条命。那个时候张云安也明确表示了,自己现在不会要他的命,而且最初的目标并不是赵器,而是另一个门户更好看的家族,所以赵器能有今天,家里能够雇得起地境修道者为家中供奉,自己的孩子还能在二十岁的时候成为一名修道者,全都要归功于那位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道法通天的张医师,所以如果今天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张云安,那即使是让赵器立即就交出赵家的家主之位,赵器也不会有半点犹豫,因为这一切都是张云安带来的,自己也不过就是物归原主而已。
可眼前出现的是张医师口中手持信物之人,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张医师并没有对他自己的身后之人说明太多,也就导致赵器无法旁敲侧击的知道更多有关于张医师口中那位神秘人的信息。
当初张云安和他一起去到自己那个残破的家中之后,交给了他两样东西,一样是一份可以离开盏柘城的秘密路线图,依照地图上的路线,可以更快的和外面的城池进行生意往来,无论是风险还是来往所需费用都要比已有的两条路线少很多,另一样东西是让他真正发家的东西,地银和天涯石。足够多的地银让他很快就拉拢起了一单生意,凭借赵器的为人还是很容易做到这一点的,然后沿着那条秘密路线,赵器很快就有了一份可以修整院子的本钱,凭借这些本钱和张医师的叮嘱,赵器又在这十几年间,先后三次走了那趟秘密路线,都取得了不少的利益,才建立现在的赵家。而那些据说有价无市的天涯石则是被他分成了两份,一份当作酬劳聘请了一位地境的修道者担任家中供奉,并且和其签订了灵契,只要那位家族供奉有任何的恻隐之心,必将受到天道压制,魂飞魄散,另一份则是给自家孩子准备的,他打算等到自己的儿子赵本树进阶到供奉口中的地境的时候,拿出来,让赵本树一鼓作气,多多破关,真到了那一天,他就把家主的位置交给赵本树。
在将这些东西交到赵器手上的时候,张医师也叮嘱了几句,说以后要么是他和一个手持小鱼玉佩的人来找他,或者是那个手持信物的年轻人单独来找他,可无论是哪种情况,到了那个时候,张医师和赵器之间就没了直接关系,赵器从此以后也只用对那位年轻人负责即可,如果赵器做不到,也没关系,届时张云安来取他性命即可,对他而言,并不是特别难的事情。
其实赵器的心里还是存在侥幸心理了。
如果张医师口中的两种情况都没有出现,那他赵家就可以凭借赵本树的修为和那条秘密路线跻身盏柘城的二流世家,就算那两种情况发生也无所谓,他相信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家族实力还是赵本树本身的实力,一定都已经不复从前,那他也就可以拿出足够的诚意尽量满足张医师的要求,也就不用付出自己的生命了。
一来一往,自己都是稳赚不赔。
前提是,张医师口中的两种情况越晚发生越好。
赵器吐出一口气,拱手道,“赵器见过主人。”
这是张医师交给他的称呼。
当时赵器见张医师说出这个称呼的时候,不自觉的笑了一下,那时的他还不明白张医师的笑意为何,可是现在再见到了眼前的年轻人露出的些许错愕的时候,他似乎明白了一些,心里的悸动也就少了大半。
周天申听到了那两个字,嘴角抽搐不止,脸色阴晴不定,问道,“张云安教给你的?”
赵器可不敢说半句谎话,“正是。”
周天申扶额,“这个张云安,正是使劲恶心我。”
天灵玉向前一步,拍拍周天申的肩膀,笑道,“我举得挺好听的。”
张云安从未提及这位身穿白衣的翩翩公子哥,可是赵器身为赵家的家主,还是有些眼力界的,当下再次拱手道,“见过公子。”
天灵玉连忙回礼,“赵家主客气了,喊我天公子就行。”
赵器顿时松了一口气,有名字总比不知道名字强,也就不在乎这个有没有在百家姓中出现的姓氏,笑道,“天公子。”
天灵玉回礼,“赵家主。”
周天申好半天才回过劲,摆摆手,说道,“咱们还是坐下聊吧,我现在还有些脑子发愣。”
赵器连忙让出自己的摇椅,自己坐在旁边的竹椅子上。
周天申也不介意,直接一屁股坐在摇椅上,天灵玉坐在周天申旁边。
周天申说道,“赵家主,我这次来的目的,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就只是来看看你,所以你心里不要有太大的负担。”
赵器点点头,连口说道,“不会,不会。”
不会才怪啊,你越是这样说,我才会有负担才是啊。
周天申继续说道,“听说赵家主的儿子如今也是修道者,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见?”
赵器回过神,懊悔道,“犬子现在不在府中,要不我去把他喊来。”
周天申摆手笑道,“不用,我这次来就真的只是随便看两眼,之前在张云安给你说了什么,我不会深究,但既然现在我来了,那我就要多唠叨几句,张云安说的那些是他的事情,既然现在是我管事,那就按照我说的算,从今以后,没有我的明确表示,你们赵家就可以一直按照你们的规划去生活,不必太过在意我的存在,我只希望下次来拜访的时候,赵家主能够舍一碗便饭就行。”
赵器喊道,“当然可以。”
兴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赵器急忙用手捂住嘴巴,见周天申不在意,自己也就没有再惺惺作态,说道,“公子请放心,无论你什么时候来,赵家都会开门迎接,只要是盏柘城里有的,公子想吃什么都可以。”
周天申起身,说道,“那就先提前道谢赵家主了。”
赵器连忙摆手,不敢接受这份大礼,“公子千万不要这样。”
周天申笑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周天申和天灵玉转身离开小院。
赵器跟在后面相送。
一直走到赵家大门口。
严老早已经等候在那里,笑呵呵的送别周天申和天灵玉。
赵器站在门口,再次问道,“公子真的没有别的要求?”
周天申笑道,“赵家主尽可放心。”
两人就此离开了盏柘城。
两人走后,赵器也回到了府邸,严老在最后关上府门。
严老跟在赵器身后,笑道,“恭喜家主了。”
赵器问道,“严老所说何意啊。”
严老笑道,“能够攀附上黄昭子庙,那赵家以后就可以一步登天了,这不是好事是什么,我身为管家,可不就得恭喜家主。”
赵器再次问道,“严老你在说什么,什么黄昭子庙,我怎么从来都不曾听说过。”
第三百三十一章 翻过一座山
离开了盏柘城,周天申和天灵玉便加快了脚步向天峰赶去。
想要快速去往天峰,就必须搭乘翅船。
距离盏柘城最近的渡点,就在千里之外的蒸纸山上,名为广寒枝,停靠在上面的渡船,主要来往于三峰和剑山等地。
盏柘城是四面环山的格局,那么想要离开这里,最快的办法就是御风而行,直接从上空离开,穿过大山,外面就是广阔天地。
为了不引起轰动,两人选择在一处树林里,换过一身衣服之后,御风而行,径直升空,直接穿过耸立在盏柘城周边的大山。
周天申看了一眼天灵玉,笑道,“不就是让你在树林子里换了一身衣服,有必要这么生气?”
天灵玉脸色不善道,“哪敢生周主人的气。”
周天申摆摆手,目视前方,说道,“和你这样的人说不通,明明是我要换衣服,你非要凑热闹,结果被人看了去,还是我的责任了,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原本已经不在意的天灵玉,经过周天申的‘提醒’,再次想起了之前在树林里发生的那件事。当时两人去到一个树林,周天申表示既然要御风,那自己还是换一身衣服比较好,于是拿出一身宽松的袍子穿在了身上,说这样显得潇洒,紧接着又从寸守物里取出竹剑和登山杖,将竹剑悬挂在腰身一侧,又将登山杖挂在腰身另一侧,摇晃着身子,竹剑和登山杖便一起摇晃,时而撞击在一起,发出悦耳声响,最后又在头上佩戴着一个鬼面具,戴上,装模做样的吓唬天灵玉。
天灵玉翻了一个白眼,表示无聊。
可是看周天申换衣服换的这么勤快和高兴,天灵玉心里一琢磨,也学着周天申的模样,换起了衣服,可就在这个时候,险象横生,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一群世俗女子,直奔天灵玉和周天申所在的位置,彼时周天申已经换好了衣服,正站在树上四下张望,名为替天灵玉把风,可是在那些女子来到天灵玉面前的时候,周天申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所以天灵玉就被人光明正大的看了身子。
还是不花钱的那种。
越想越气,天灵玉干脆一脚踹在周天申的背上,让好不容易稳定身形的青年险些摔落。
周天申摇摇晃晃的在空中站直,笑道,“咋啦,天大公子,是不是想那几位小姐了,要不要我现在就下去把她们解下来,这会他们应该还在底下等着你嘞。”
天灵玉狠狠的瞪了周天申一眼,“我看你真是想找死了。”
霎时间,云海翻滚,遮天蔽日,狂风大作,随后慢慢聚拢在两人头顶方圆半里处,云海中,雷电翻滚,声响不大,却让周天申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顺应天道,违反天道带来的后果。
周天申看着悬空停留在自己头顶上方的天灵玉,一身黑袍中流窜着阵阵清风,束缚着周天申的身体动弹不止。
周天申咧嘴一笑,“有这个必要?”
天灵玉冷漠说道,“还没请教过周公子。”
此时的天灵玉是另一副面孔,不似最早遇到的嬉笑无怒,也不是先前的不染风尘,现在的他更趋向于一种大道契合的冥冥之中,真应了谪仙人三个字。
周天申已经带上了鬼面具,双手拧转,一手放在腰间竹剑上,另一只手则是反握住绑缚在腰后的刀柄上,面具下,咧嘴一笑,“那就请教请教。”
无风自动。
周天申抽出竹剑,直接斩断了束缚身体的清风,手腕拧转,两道剑气冲天而起,不是冲天灵玉,而是直接窜进了云海中,搅动着云海翻腾不止。
紧接着,周天申将竹剑竖立在身前,鬼面具上的图案一动,竟然从里面钻出两只无脸鬼,一只体型小如手掌,蹲在周天申的肩膀上,漆黑的身体泛起黑烟,遮挡住了周天申的半边身体,另一只大如水缸,双脚踩在周天申的背上,尖锐的双手紧紧的抓着周天申的肩膀,渗出的血丝流进无脸怪的身体,流窜在其身体内部,一时间,黑气组成的身体沸腾起来,黑红色交错其中,周天申背上的那只无脸怪的身体凝实了几分。
天灵玉微微歪着头,说道,“符箓,你会的还真是不少。”
周天申擦了一下鼻子,竟然被一眼看穿了。
唉,自己的本事还不到家啊。
周天申手握竹剑,指向天灵玉。
他肩头上的无脸怪收到指令,双脚微微抬起,借助周天申的耸肩之力,直接一飞冲天,转眼间便来到了天灵玉的眼前,挥动着小爪子,挠向天灵玉的脸蛋。
天灵玉面不改色,直接吐出一口气,竟然直接吹散无脸怪的身体,最后只剩下一张黄纸符箓,被天灵玉抓在手里,直接碾碎。
周天申想要出声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大喊,“天灵玉,你干嘛毁我宝贝?”
天灵玉不屑道,“歪门邪道,就你这水准,还不如天峰的小道士,现在毁了,是怕你在别人面前丢人现眼。”
周天申冷哼,“既然天大公子看不上我符箓的水准,那你可就要拿出足够的实力说话才行啊。”
天灵玉伸出一只手,“请指教。”
周天申大喝一声,双脚在空中连踩两下,直接来到天灵玉面前,一直趴在他后背上的那只无脸鬼叽叫着冲向天灵玉。
一人一鬼,一上一下。
天灵玉先是拍出一掌,手掌钻出无脸怪的身体,手指抓着无脸怪身体中的黄纸符箓,直接在其身体内部捏成碎末,无脸怪的身体在空中化作阵阵黑烟。
周天申在天灵玉动手的时候,已经转变了位置,来到了天灵玉身后,竹剑劈砍向天灵玉的后背,在竹剑被天灵玉伸手挡住的时候,另一只手直接拔出腰后短刀。
拔刀一绝
刀刃硬生生**天灵玉的掌心,金色的血液沿着刀刃向下流淌。
周天申察觉不妙,弃了短刀不要,竹剑在身前挥动,看似毫无章法,其实大有深意。
天灵玉举起受伤的那只手,拔出插在掌心中的那把短刀,甩干净上面的金色血液,将其收进袖子里,受伤的那只手用力一握,伤口慢慢愈合。
天灵玉看着逃窜的周天申,那些四处飞窜的剑气在他周边形成一个大网,将青年紧紧包裹住,轻笑,“还算是有些小聪明。”
一步千里的天灵玉直接来到了云海上面,脚踩白云,蹲下,掬起一捧白云,慢慢揉搓成一个圆球的形状,瞅准下面周天申的位置,直接丢向周天申。
周天申一直在警惕天灵玉的一举一动,眼见那个蕴含了丝丝天道的云球马上就要砸中自己了,连忙驾驭短刀,短刀直接穿透了天灵玉的袖子,穿过云海,赶在云球之前,来到周天申的手里,为了以防万一,周天申直接甩出两道刀气和一道剑气。
刀气劈砍在云球上,直接在周天申面前爆炸,白云四散而去,遮挡住了天灵玉的身体。
那道不知所踪的剑气绕过一个弯,从天灵玉身后出现,快要穿透天灵玉身体的时候,突然又消失不见。
周天申原本还和那道剑气有些许的心灵感应,可是在剑气去到云海之上的时候,周天申突然失去了和剑气之间的联系,等到再次察觉到剑气存在痕迹的时候,剑气已经来到了周天申的面前。
周天申急忙举起竹剑,堪堪挡住那道被他全力挥出的剑气。
周天申的身形跌倒在大山上,直接吐出一口鲜血。
摘下面具,抹掉嘴角的血迹,周天申起身,盘腿坐在山巅上,竹剑横放在膝,面朝天灵玉的位置,喊道,“输了,我认输了,不比了。”
天灵玉笑笑,收起云海,慢步走到周天申面前,站定后,天灵玉身上的气势徒然一变,再次恢复成了那个不染风尘的样子,问道,“才只吐了一口血就不比了,也太没意思了吧。”
周天申撇撇嘴,“你要是觉得没意思,让我把你打吐血可好啊。”
天灵玉耸肩,“你要是有本事打到我,也可以啊。”
周天申冷哼,“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要不是怕被人看出跟脚,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我还不是一只手的事情。”
天灵玉哦了一声,扭头向身后看去,在对面的那座山上,同样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皆身背长剑。
在其余临边两座山上,也都站立着数人。
周天申并没有起身的意思,问道,“你觉得怎样?”
天灵玉眯起眼睛,说道,“都是天境,只不过身份各不相同。”
周天申又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笑道,“人族,窟兽,死灵和精灵,好家伙,四个种族都聚齐了,看来这个盏柘城也不是什么偏僻之地啊,这不就招惹了不少人。”
天灵玉提醒道,“小心,不说窟兽和精灵,死灵族一定是来者不善,另外两族也不见得会帮我们。”
周天申问道,“你刚才不是很威风嘛,怎么现在怕了。”
天灵玉不去管他,直接转身离去。
周天申站起身,喊道,“你去哪里?”
天灵玉指了指身前路,“只要翻过这座山,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看一眼
盏柘城四面环山,只有前后两条路,可以通往外界城池,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
此时,在四面大山山巅上,各有两个人。
东面的大山上是盘腿坐着的周天申和即将下山的天灵玉,周天申转过身,没有起身,喊道,“天灵玉,你真的要走,不再看看,说不定他们六个人打起来了,我们还可以补一刀,到时就算是到了和死灵族开战的日子,也能少些敌人。”
天灵玉停下脚步,站在崖畔边上,迎风站立,鬓角长发被吹起,风姿绰约,说道,“你要是想和他们打架,就去打,不必拉上我。”
周天申并没有刻意降低音量,所以不只是天灵玉,其余三面大山上的人也都听到了,可除了天灵玉,剩余六人都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就像是在等待对方先出手,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难道真给周天申猜对了。
停顿了两秒,周天申竖起耳朵,再三确定,身后六人并无一人开口说话后,顿时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说道,“还好,还好。”
天灵玉转过身,全身只有脚尖踩在崖畔边缘,一摇一晃,给人一种随时会跌倒的迹象,面对周天申,笑道,“真不走?”
周天申又等了片刻,确定身后六人无人出声,只能站起身,拍拍屁股,跟着天灵玉,翻过脚下这座山,向广寒枝渡点,御风而行。
一想到可能会在半路上遇到某些人,周天申就有些心思雀跃,只是最终会见到谁,就不得而知了。
周天申两人走后,原本八人鼎足之势,就只剩下了三派悉。
其中两人还是现如今最不受待见的死灵族的一男一女。
来自崖州,出身是死灵族的两人皆是穿着一身黑衣,黑衣外面套着一件黑袍,黑袍背面用简单数笔勾勒出一个简单图案,从黑袍下面流出丝丝黑气。
男人那个双臂环胸于黑袍中,手里拿着一把长剑,剑柄顶着兜帽,露出一丝缝隙,凌冽的目光看向离去的两人。
女人双手背后,双手上拖着一把无鞘大刀,手心和刀刃摩擦,迸射出些许的火花。
女人轻声问道,“栾哥哥,真不用拦住他们?有他们帮忙,说不定还真能被我们找到那个地方。”
被女人唤作栾哥哥的男人是死灵族年轻一辈的第一人,真名栾阿只,当下摇头道,“零妹妹,你第一次离开崖州,不知道人族对我们死灵族的仇视到底有多深,先不说对方愿不愿意帮助我们,当下我们二人能不能去到那二人面前,其实都是一个不下的问题,更别提目前人族和死灵族之间的紧张关系,只这四人就绝不会让我们得逞。”
零妹妹单字一个零,也是死灵族的年轻一辈,只不过实力不济,现在也才只是地火境,要不是有栾阿只的担保,恐怕她都无法离开那片试炼之地。
零跺了一下脚,气呼呼道,“都怪那四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咱们走到哪,他们就跟到哪,真是不知廉耻。”
栾阿只宠溺道,“你还好意思提啊,要不是当初你招惹了他们,他们也不会认出我们的身份,更不会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自然也就不会跟着我们了。”
被自己的栾哥哥戳穿,零低下头,吐了一下舌头。
死灵族除了本身由一团漆黑的黑气和色彩斑驳的灵根构成之外,也是有肉身的。
他们的肉身要么是自己生前的身体,要么就是他们随处掠夺的身体,等到宿主的灵魂消散,他们就可以完全占据身体,取得身体的掌控权。
现在两人的身体就是夺舍而来的,而且据说这两具身体的原来主人还和南面大山上的两只窟兽有关联,否则也不会被他们轻易认出,导致了眼下的这场闹剧。
零开口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栾阿只说道,“眼下我们还是先离开比较好,可就怕他们不让我们离开。”
说着,栾阿只突然抓住了零的一只手,向前迈出一步,可还没等那只脚落下,一道剑气就从两人身前呼啸而过,在坚硬的山石上划出一道裂痕,黑袍被吹起,大片黑气从里面流出,与残留在两人身前的剑气纠缠不休,良久才消散。零的身体瞬间绷直僵硬,一动不敢动,她分明在那道剑气上感受到了杀气。栾阿只握着零的那只手慕然用力了几分,让零瞬间清醒了几分。
栾阿只轻笑,“猜着就会这样。”
零低下头,看着脚前的那道裂痕,分明在上面看到了一行字。
越界者,死。
零愤恨道,“他们也太过分了,瞅准了我们不占理就欺负我们,难道真以为我们的境界是纸糊的不成?”
栾阿只看了一眼零,问道,“零妹妹,你如今是地火境吧。”
零不知道栾阿只此话何意,懵懂的点点头,说道,“是啊,怎么了?”
栾阿只苦笑一声,看向左右两座大山上的四人,呢喃一声,“那在他们眼里,还真是纸糊的。”
死灵族的年轻一辈共有十人,其中栾阿只位列第五,是天坎境五关,如若不是死灵族现在欠缺人才,以零的实力是绝对成为不了年轻一辈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死灵族年轻一辈的前五人,各个都是天境以上的实力,一想到前面四位,栾阿只就有些头疼,其中还掺杂了一些羡慕,要是他们四人跟在自己身边,想必就不用再看那两人的脸色了。
栾阿只叹息一声,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了。
另外两座山上,也在进行一场交谈。
南面大山正好有一条可以通往外界的小路,山巅之上的两人穿着兽皮,手里或肩上,拿着或扛着一张洁白色的巨弓,以及一根巨大的狼牙棒。
面相凶狠的那位名叫呲牙,真身是一只四归熊,天坎境的修为,另一位面向柔和的女子名叫斩落,真身是一只鸟兽,来自飞羽州,修为要比呲牙低一些,奈何其身份是飞羽州飞羽族的族人,所以呲牙处处都会忍让她一二。
呲牙问道,“我们是现在就动手,还是就此离开,不去管那四人的恩怨?”
斩落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扭过身,向山下看去,那条并不宽阔的大路此时已经有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群了,多是去远处那座面积更大,人群更多的褶子城去的,方才那两个人族天境也是去往褶子城的方向,不知道会不会在那里落脚。
斩落细细想着,呲牙知道斩落的性情,倒也没有过分追问,只说,“你要是想找那两人合作,我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比较好,毕竟现在人族和我们窟兽族的关系并不好,前一阵子我还亲眼目睹了黄昭子庙派遣了几位八剑和八枪,连通一位名叫许伏的读书人去往了我们位于南州的大本营,虽然没有打起来,但我相信两方之间的交谈一定不愉快,所以你就不要在那两个人身上做文章了。”
斩落回归头,含情脉脉的看着呲牙,轻笑道,“我就看一眼都不行?”
呲牙一时慌了手脚,连忙解释,“当然不是,您随便看。”
果不其然,斩落还真就转过身,盯着褶子城,默默看着。
呲牙扭过头注视那四人,自己都没察觉到,偷偷的松了一口气,擦去脸上的汗水,感觉身体有些劳累,自己刚才真是太机智了,情况太凶险,得亏自己应对的及时,否则恐怕自己就不是现在这样站着说话了。
庆幸之下又有悲伤,自己这个天境也太没面子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观棋不语
呲牙在心里叫苦连天,自己身为万兽王一百零八心将之一,天坎境七关的修为,竟然还要听一个小娘们的指示,而且这个娘们的修为也就天坎境两关,这要是在南州,连给自己提鞋的资格都没有,那还轮得上她在这里使唤自己,可是一想到对方是那飞羽州的精灵出身,心里就跟不对劲了,怎么,飞羽州就注定要高人一等,对面那两人也是飞羽州的,虽说不是飞羽族,但是三星族的地位也不比飞羽族低到哪去,自己跟他们打交道就不需要这么战战兢兢的,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怒了身边的这位姑奶奶,就要乖乖的滚回到南州,被万兽王一巴掌拍到禹都去,面壁个百十年的,都不需要别人动手,自己都可以憋死自己。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在斩落面前,呲牙还是尽量以客气对客气,可对方要真是蛮横不讲理,那自己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斩落已经转过身,看呲牙一个人在那眉头不展,亲切问道,“怎么了?”
呲牙扭过头,挤出一个笑脸,说道,“没什么,我们现在作何打算?”
斩落又回头看了一眼对她而言,距离并不远的褶子城,说道,“那两人并没有在褶子城歇脚,而是一直去往了东面,应该是冲着那座广寒枝渡点的,可我们必须要在褶子城待几天,所以就不把他们拉下水了,不过虽然我们是这样想的,可对面那四人不一定会这么做,毕竟找那件东西,多两个天境,完全就是注定会成功的,因此我们还需要在这里跟他们多耗上一会,尽量让那两个人跑远一些。”
呲牙眉头舒展,笑道,“这个我在行。”
呲牙干脆盘腿坐在山巅上,目不斜视的盯着对面两人,旁边那两人,一个天坎境五关,一个甚至连地藏境都没有的货色,实在是入不得他的法眼。
兴许是注意到了呲牙这边的轻视,栾阿只还之以礼,点头致意。
呲牙可不管这些,看到栾阿只的善意,直接一口唾沫吐在旁边,龇牙咧嘴的笑着。
零有些看不过去,说道,“栾哥哥,我们现在就走,我看谁敢对我们动手。”
虽然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可栾阿只被这样轻视,心里也是有些不痛快,虽说死灵族因为万年前的那场大战,口碑直到现在都不尽如人意,但并不代表他们就一定要受到别人的屈辱,尤其是窟兽一族这种只用脑子行事的家伙。
话虽如此,可栾阿只的心里其实还是有些谨慎,压力只要来源于北面大山上的那两人。
零拉着栾阿只的胳膊,问道,“栾哥哥,我们走不走?”
她的心里也是没有多少底气。
栾阿只笑笑,“反正都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们还怕什么?”
抬脚就要走。
又有一道剑气从侧面而来,依旧是从两人面前飞驰而过,从脚前划过,那道裂痕变得更加深刻。
栾阿只瞬间攥紧握着剑柄的那只手,怒目而视还没来得及收剑,或者说是故意没有立即收剑的消瘦男子,开口道,“当真以为我会怕你。”
原本即要全部收入剑鞘的剑刃,再次拔出,剑尖直指栾阿只,那人笑道,“不然呢?”
栾阿只就要拔剑出鞘,好好的教训教训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还没等他完全拔出长剑,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栾阿只扭头看去,旁边站着一个全身隐藏在黑袍中的神秘人。
感受到神秘人身上的气息,栾阿只大惊,急忙松开零的手,拱手道,“栾阿只见过前辈。”
神秘人点点头,默不作声。
栾阿只问道,“前辈怎么会来这里?”
神秘人仍然没有开口说话,指了指左右方向的两座大山,山巅上也各自多出一个人。
呲牙所在的山巅上多出了一个身穿彩衣的女子,女子莞尔一笑,手指上缠绕着长发,面对神秘人,点头致意,斩落在此人出现后,瞬间警惕,站在一旁,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呲牙不是精灵一族,所以并没有斩落心中的忌讳和尊重,站起身,多看了两眼身前的貌美女子,说道,“阁下是飞羽族的羽飞燕?来赴故人之约的?”
斩落瞪眼相向,刚要训斥呲牙的无礼,怎敢直呼这位的全名,就将女人摆摆手,笑道,“当家的不在,就只能我这个妇人来了。”
女子一笑,更添风采。
呲牙却没有多看。
身为万兽王的心将,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
羽飞燕向身后的斩落说道,“你们先离开这里,至于是直接回飞羽州,还是想要游历大陆都随便,虽然人族和死灵族的关系不好,可那也不关我们的事,至于那艘龙舟,就交给我吧。”
斩落领命道,“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斩落直接御风,离开了这里。
呲牙咧嘴笑笑,“既然我们家的那位在那边,我就不打招呼了,届时前辈可要替晚辈解释几句,不是我这个当晚辈的目中无人,实在是无奈之举啊!”
羽飞燕轻笑,“放心,我自会向那人明说。”
呲牙告谢一声,也离开了这座在他真身眼里,不过就是一座小土坡的山头,他所去的方向正好和斩落相反,他本就和那个小娘们不多头,能够早早的离开,又何必自己去找不自在。
羽飞燕对面的那座山头上突然出现的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衣,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的男人。
男人名叫孟堂,真身是万兽王手下的一百零八心将前五的某一位,此时的他缓步来到两人面前,说道,“七圩,八股,你们两个也速速离开,先回飞羽州的家,给你们三星族的族长报备一声,然后就去南州的万兽城窟,找一个叫李璇的年轻人,他是你们的大师兄,表明你们的身份,他会安排你们在城里坐下,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孟堂的弟子了。”
两人拱手喊道,“弟子拜见师父。”
孟堂点头,两人速速离去。
又是两道身影,离开了山头。
距离盏柘城周边四座大山的某一座山上。
四人两两对峙。
栾阿只单手握住剑柄,面冲两人,问道,“打一场?”
七圩是一个消瘦的青年,留着一头短发,额头上有一条横向的伤疤,不屑道,“还是再等两天吧,等你身边那位什么时候进阶到了地境再说。”
零刚想辩论,就被栾阿只拉到身后。
栾阿只说道,“我们三人之间的事,与她无关。”
七圩与八股相视一笑,扔下一句,“你哪来的自信打得过我们两个。”
来自飞羽州三星族的两人离开了这里,遵循黑衣男子的吩咐,去到自己的家,给家中老人说一声。
毕竟也是看着两人长大的。
栾阿只收起长剑,揉了揉零的脑袋,笑道,“不用在意他们说的话,谁还不是从地境进阶到的天境。”
零点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栾阿只叹气一声,拉着零,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神秘人向前一步,沉闷的声音从兜帽底下传来,“你们谁先来?”
羽飞燕说道,“急什么,还有人没来呢。”
孟堂看向东面大山山巅处,埋怨道,“每次都是这个家伙最慢,是不是觉得自己不动手,就和自己没关系了?”
羽飞燕掩嘴笑道,“等他到了,你亲自问问他。”
孟堂笑道,“我可不敢。”
两人并没有刻意放大声音,可还是清晰的落在了对方的耳中。
没过多久,唯一空荡的东面大山上凭空出现了一位儒衫青年。
青年落下,只说了一句话,“还是老规矩,观棋不语。”
第三百三十四章 翅船之下
离开了盏柘城的周天申和天灵玉两人,御风前往广寒枝渡点的途中,不知道降落了多少次。
光是在那名字古怪的褶子城,就降落停留了三次。
第一次是当两人从褶子城上空经过的时候,周天申闻到了城里飘来的一阵酒香,恰好酆小都赠送给他的青色酒壶已经没了,以前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酒虫一上来,周天申就有些受不了,也不询问天灵玉的意见,直接降落在城内,在旁人匪夷所思的眼神注视下,径直去到一个客人最少的一家酒馆,张口就要了十坛子酒水,全都装进了许久没有拿出来的金色酒壶,余下的四坛子酒水,全都装进了青色酒壶,将银子放在柜台上,周天申又是一言不发的御风离去。
自从周天申离开,那家原本只有几个老酒客愿意光顾的老酒馆,瞬间变得客满为患,每天都门庭若市,就老酒馆那几张桌子椅子,坐的了几个人,老掌柜一咬牙,狠下心,添了好几天凳子,这才让每天能够挤进酒馆喝酒的酒客有了落脚的地方。可想而知,一个从天而降得修道者,在尘世间的凡人的眼中,就是活神仙的存在,神仙都愿意喝的酒,一定不差,一些个愣头青,也不管不顾的吵着嚷着要在酒馆里面打杂,要是神仙再下来一趟,一定要拽着对方的裤子,让他收自己为徒。
一时间,那条街上的酒馆掌柜就都犯了难,所有人都去那家有神仙光顾的酒馆了,再也不愿意喝自家的酒水了,你要是站在门口招揽客人,还会被人反驳一句,你家酒馆请的来神仙嘛,要是请不来,那就别说这么多,大小酒馆的掌柜聚在一起,想着是不是找个领头人,给那家酒馆的掌柜说一声,一家赚钱也是赚,多家赚钱才能长久的道理。
就只见先前离去的神仙又回来了,而且不仅他一个人,在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白衣的,瞅着更有神仙风姿。
一时间,原本已经结好同盟的掌柜们就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全都跑了出去,也不敢来到周天申身边,就只是站在自己家酒馆门口,也不说话,就只瞅着那两位从天而降的神仙,希望对方能够来自家小店光顾光顾,即使不买酒也行啊。
可谁知道,那两位神仙又去到了那家酒馆,不仅买了酒,还租下了一间客房,在那里住了两晚。
这让那些酒馆老板更加苦不堪言。
不过值得庆幸的一点是,在那位买酒神仙从老酒馆的掌柜口中得知了这天街道变化的时候,及时做出了解释,说自己当时是因为酒瘾上来了,所以就找了一家客人不多的酒馆,至于这家酒馆的酒水如何,众人眼中的神仙只说了一句,谁喝了谁知道,随后便走进了酒馆,直到离去的那天才再次露面,只不过那个时候,整条街上的人对这位神仙除了笑着点头,再没有万人空巷的热情了。
天灵玉也是在后来的询问中得知,那家酒馆的老板曾经也是黄昭学院的学子,从学院离开后,游历了大半个中州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也就是褶子城,在这里开了一家酒馆,平时只接待那两三个酒客,也算是清闲度日。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老酒馆掌柜的身份,周天申只笑着说天机不可泄露,除非天灵玉答应送他一枚天峰独有的玉佩。
天灵玉只回了一个人,滚。
周天申第二次的降落与那位名为斩落的精灵有关。
彼时斩落追上了周天申二人,说想要和周天申他们做一笔交易,只要周天申乐意帮助她,那么她可以写下灵契,保证让周天申和天灵玉将来能够进入十大秘境之一的避世龙宫。
周天申见对方语气诚恳,天灵玉也没有意见,三人便和斩落先后去到了褶子城的那家老酒馆。
先后降落是周天申当时已经知道了自己突然降落在褶子城引起的轰动,要是三人一起降落,势必将会引起更大的轰动,要是传到了城外的地方,那三人之间的合作,可能就要提前夭折了,就算是相互答应了,最后也只会落得一个撕毁灵契的下场,那最后造就的灵魂受损也只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所以周天申当时并没有同意斩落签订灵契的要求。
因为他并没有寻找龙舟的心思。
三人在老酒馆相聚后,斩落将寻找龙舟的前因后果都细细讲明,最后顺便说了避世龙宫的具体方位,但是要想进入避世龙宫,除了龙舟,就只有天势境的修为境界才行,可是避世龙宫的规矩就是,任何境界的修道者进去之后,修为境界都会被压低两境,也就是说如今的周天申是天坎境,那么进去了避世龙宫之后,所能发挥的实力也就是地藏境了,毕竟进阶天境所需的灵力完全可以媲美地境了。
可是到了最后,周天申也没有答应斩落。
原本以为有希望的少女只落得了一个失望的心情,离开了褶子城。
当然是走着离开的。
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会毁了整条街。
天灵玉曾问,“为什么不答应她,即使人族和死灵族的二次谈判失败了,引起两族开战,那也是八年之后的事情了,这几年,撇去前往天峰和仙彩州,还能余下两三年,足够周天申去一趟避世龙宫了。”
周天申笑笑,“我想着在谈判之前,闭关一次,不多,就一年,希望到时候能够进阶到天威境,要想去秘境走一趟,那还是等到大陆稳定了再说,要不然突发意外,很容易死在远方的。”
第三次降落在褶子城,就纯属是周天申没事找事了。
他以为有了斩落第一次,就会有其他人的第二次的到访,所以就又在褶子城停了几天。
临走前,天灵玉问道,“失不失望?”
周天申反问,“为什么要失望?”
天灵玉笑而不语。
周天申对身边的老酒馆的掌柜说道,“这几天叨扰师兄了。”
老掌柜抚须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师弟就不必和我这个二十师兄见外了。”
自从荀夫子五十多年前决定封笔,就一直待在黄昭学院的小笔山上,担任讲师,从那个时候算到荀夫子离开黄昭子庙,正好收了五十个弟子,周天申是第二十五个,也是迄今为止最后一个,所以有了小师弟的称号,老掌柜是第二十个,所以自称为二十师兄。
周天申问道,“荀夫子封笔之前不也收过弟子学生,为什么不作数了?”
老掌柜反问,“小师弟觉得是为何?”
周天申不知,也就只能回答不知。
当时老掌柜也是笑笑,说自己也不知道。
周天申和天灵玉离开了褶子城之后,终于用马不停蹄的速度赶往了广寒枝渡点。
两人去到广寒枝渡点的时候,正好赶上了翅船停靠的时日。
周天申买好了船票,是一张巴掌大小的浅薄玉牌,正面刻着犄角山广寒枝,反面则是天峰采桑子。
这将表示这艘翅船将从这里直接到达天峰附近的采桑子渡点,途中也会降落在其他渡点,以供其他船客上下船,但周天申两人至少不会来回倒腾了。
翅船会在渡点停留十天的时间,周天申他们在翅船上选好了房间之后,可以去到翅船之下的渡点游玩,只要到时候不误了翅船启航的时辰就好。
这天,周天申拉着天灵玉来到了一家书店。
第三百三十五章 抓起一朵云
周天申很认真的掐指算了一下,自己也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光顾书店了。
上一次进书店买书,还是在仙彩州,在那家书店遇到了一位自称李先生的崖州人士。
不知道是不是崖州久负盛名的那位李先生。
迈步走进书店,周天申和书店掌柜点头致意,直接走进了书店最深处,在那里挑挑拣拣放在书架上的各类书籍,天灵玉也喜好看书,只不过从前一直看的都是天峰的藏书,有关大道相争,如何保自身的书籍,对于尘世间的志怪,早就耳熟能详,但却一次都没有看过,趁着这次机会,他也想多挑几本书,可是在书店里挑选半天,也没找到一本自己愿意看的。
周天申在书店深处挑了两本书,一本是记录脚下这座犄角山风土人情的《犄角》,书的作者是苗人庙,另一本书是菊白水编写的志怪,和以前的大致相同,都是换汤不换药,无非就是书生爱上女鬼,最后为了考取功名,成了那负心汉,让好不容易有了人形的女鬼再次成了鬼,再或者就是小姐看上了江湖豪客,吵着闹着要和人家私奔,等到办成了婚事,本想着以后会过上好日子,最后却落得一个丈夫行侠仗义,得罪豪绅,意外暴毙,独留下自己和孩子,当了一个被世俗所不容的寡妇的下场。
最后的结局也多有改变。
有的是那位痴情寡妇为了贞洁,独自抚养孩子长大,孩子最后为了继承父亲的衣钵,也走上了一条江湖豪侠的大路,自此再也没有回过家。
还有的是那位寡妇的娘家人不顾世俗眼光,接回了女儿,帮助抚养孩子,最后孩子考取了功名,成了当地有名的状元,最后的最后为自己的父亲翻案,将那户大豪绅全家都打入了牢狱。
拿着书的周天申经过天灵玉,看着他面对整个书架都无从下手,笑道,“要是找不到自己喜欢的书,可以先试着找一本只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的书,试着读读看,等到读习惯了,或者眼光高了之后,再去翻其他的书籍。”
天灵玉点点头,然后随手拿起了两本书,也都是志怪,周天申一看书名就能猜到大致的结局,再一看作者署名,果不其然,是那菊白水,周天申感到纳闷,当初能够写出《天首日志》这类书籍的菊白水,怎么到了最后,总是写一些故事大体相同的书,虽然最后结局会有些差别,但是过程一样,别人看一眼就会觉得烦闷,那谁还会看你的结局呢。
周天申将四本书放在柜台上,中年掌柜拿出了算盘,算好价钱,周天申交了钱,拿上书,和天灵玉一起离开了书店,直接去到了翅船上。
来到自己的房间,周天申将手里的书放在桌子上,推开窗户,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清风拂面,尚有余温。
这艘翅船的体积即使放在整个翅船群体,也是可以排上号的,所以房间要比周天申之前搭乘的翅船和渡船都要大上一些,相对应的,价钱也要高上不少,万幸的是,周天申从来都没有差过钱,天灵玉也是一样。
天灵玉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毕竟自己的书还在周天申的手里。
拿了桌子上的书,天灵玉走到窗边,和周天申并肩而立,问道,“那个书店的掌柜也是黄昭子庙的后手,亦或者是荀夫子的高徒?”
周天申摇头。
天灵玉说道,“既然都不是,那为什么要去那家书店买书?”
周天申扭过头,看身边这位脑子时而清明,时而糊涂的天峰年轻一代第一人,说道,“当然是想看书了,才会去买书,你手里的这两本,不就是因为你自己喜欢才会买的嘛?”
天灵玉问道,“就这样?”
周天申反问,“你以为呢?”
天灵玉将心里的猜测细说而出,“先前和你一起去了那个小山村,找到了一位读书人,先前我以为对方的读书人身份就已经够大了,可没想到最后竟然引出了兵家这么大的一条鱼,之后我们又去了那座玄之观,你知道那个拿扫把打你的老道人是谁吗,你应该已经猜出来了吧,那可不是玄之观的祖师爷,是整个道家的祖师爷,年龄可是要比黄昭子庙的太上长老还要打上几岁的存在,看似神志不清,实则比谁都要清楚,他肯和你多纠缠几句,说明你身上一定有值得那位祖师爷在意的地方,自那以后我就一直在观察你,无论是在黄昭子庙突然接到任务,还是去了子押山的炼器宗分宗,亦或者是后来在盏柘城遇到的董老三,赵家,三落褶子城,以及去书店买书,你看似毫无章法的行为,在这一刻突然让我有了新的想法,你在替黄昭子庙或者说是整个人族铲除后患,解决那些很细微的失误。以后的闭关也是因为这个,只有有了高境界,才能去到更远的地方。”
天灵玉最后问道,“不累吗?”
周天申笑道,“累或不累,不都要干,所以我选择不累?”
天灵玉叹气一声,离开了周天申的房间,回到自己的住处,坐在床上,慢慢翻阅手中的书籍。
烦心事暂且不想,先把手上的书看了再说。
翅船安稳的行驶在云海之中,周天申在搭乘翅船的这些天,多数都用在了修道一事上,买来的那两本书很少翻开来看。
只有到了晚上,周天申会睁开眼睛,简单的吃点东西,站在窗边,对着月光,看两三页书上的文字,或者去到甲板上,拿着竹剑散步,时不时的挥动两下,驱使出两三道剑气,在身边盘旋。
天灵玉则多是白天出门,晚上修道,所以两人鲜有见面。
要说周天申这么认真修道,努力提升境界还算是有些痕迹可查寻,是为了以后能够以更强的身姿去那几个秘境,游历一番,可天灵玉这么做,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至少在周天申这里是这样想的。
你堂堂的天峰大弟子,顶尖上的人物,天资不必多说,机缘和福运更是少不了,破关进阶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至于这么用功。
周天申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但他有一个自己最满意的原则,就是不轻易开口询问,他觉得有些事想不明白可以多想想,但是当你开口询问的时候,问题的本质也许就变了味道,所以在闲暇之余,周天申多是靠思考这件琐事来打发时间,至于那两本书,周天申只翻过寥寥数次,每一次看的时间都不多,都只是看过了两三页便不再多看。
天灵玉在这一点上和他恰恰相反。
这天深夜,天灵玉罕见的没有关门修道,而是来到了周天申的房间,向他讨要他买来的那两本书。
周天申将书拿给天灵玉,问道,“是不是看上瘾了?”
天灵玉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说道,“看着确实不错,你的境界似乎有了松动。”
周天申竖起大拇指,笑道,“不愧是天峰大弟子,眼光就是独到。”
天灵玉没有理会周天申的马屁,半开玩笑道,“这次打算破几关。”
周天申很早就向天灵玉和苟絮告知了自己曾经连破三关的事迹。
周天申挠着头,竟有些不好意思,“要是次次都能如那次一般,那修道就不是难事了,天境也就不值钱了。”
天灵玉赞同,“此话有理。”
随后便离开了周天申的房间。
周天申送别了天灵玉,走到窗边,伸出一只手,竟然在半空中,抓起了一捧云。
第三百三十五章 来真的
翅船行驶在云海中的这些日子,周天申通过夜以继日的修道,终于在翅船即将降落在天峰附近的犄角山的时候,破了一关,现在是天坎境七关的修为了。
天灵玉虽然没有破关,但是看了不少的书,知道了很多街巷的民间故事,尤其是一看书名就能猜中结局的那种情爱,最得他的喜欢,即使是每次两人出门吃饭也会带上,趁机多看两眼。
这天,距离翅船降落,就只剩下一天的时间了,船客都已经开始准备收拾包裹,方便明天下山,破关的周天申终于走出了房间,而且很难得的换了一身衣服,来到甲板上,手扶栏杆,看着近在咫尺的云海,伸出手,捧起白云,轻轻一捏,白云如流水流散在指间,凉飕飕的。
周天申突然有很想嚎一嗓子的冲动,但是一看甲板上有不少人,而且多是佩剑的女子,其中还掺杂了一些携带女眷的世俗老爷之流,也就摸摸鼻子,暂且不提这事。
没过多久,天灵玉也来到了甲板上,手上并没有带上这一段时间几乎寸步不离的集。
来到周天申身边,天灵玉伸出了两只手,放进云海里,缓缓从两侧向中间靠拢,等到两手相聚,猛然向上抬起,一双捧满了白云的手掌,直接打在了脸上,溅射了不少的白云沫子。
周天申随手拿掉身上的白云,其实过不了多久,这些白云就会化作水滴,然后蒸发,重新回到云海中,这就是天峰附近的云海的妙处。
与那种能够孕育出云鱼的云海不同,眼前的这片云海中灵力也是不少,但多数都被天峰牢牢把控,无论是谁,如果没有得到天峰的允许,无论是用怎样的方法收集白云,最后都只会落得一个空空如也的下场。
周天申看着愁眉不展的天灵玉,一张比女人还要柔美的侧脸,粘附了点点白云之中,更加朦胧,笑道,“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该不会是书上的故事结局又不符合你的心中所想了吧。”
天灵玉曾经不止一次的丢下过手里的书,指着被扔到脚下,封面朝上的,说什么作者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女主的结局,为什么就不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难道一定要有生有死才算是结束吗。
天灵玉摇摇头,发愁道,“快到家了,还没想好措辞。”
周天申挑眉,瞅着眼前的天灵玉,再细细琢磨对方说话的语气,暗自点头,那个颇有些江湖气的天灵玉回来了。
当下周天申兴高采烈的搂着天灵玉的肩膀,大手一挥,最后却还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喝酒去?”
天灵玉略作思索,点头道,“确实是好久没喝了。”
船客下船向来是与在翅船上坐生意的酒馆客栈无关的,所以即使翅船上没了人,这些酒馆还是会接着开门,只是接不到客人而已。
周天申和天灵玉来到了两人经常光顾的一家酒馆,因为早就已经和掌柜的相熟,所以天灵玉直接去到了两人先前一直坐在那里的位置,周天申则是很自然的来到了柜台前,手背叩响柜台,冲忙着给酒馆的酒客搬酒的掌柜招了招手,那掌柜的一笑,便不再需要周天申多说什么了。
这家酒馆名叫最香居,一共有三楼,其中二三楼是客房,只有一楼是喝酒的地方,平时的客人不少,但因为酒馆除了一个掌柜,就只有两个店伙计,所以有时候照顾不到那么多人的时候,来酒馆喝酒的熟人就会像周天申这样,自主来到柜台,等到掌柜腾出空,把需要的酒水放在柜台上,客官自取便是。
在等酒的过程中,周天申百无聊赖的趴在柜台上,开始歪着头,打量起了这家早已经很熟悉的酒馆。
酒馆有两个店伙计,一个瘸腿少年,名叫春焦,一个七岁的女孩,名叫四季。
春焦的工作主要来往于二三楼,为住在那里客官搬酒,或者是扛行李,少年虽然有些瘸腿,但是为了能够更加快捷的来反上下楼,很小的时候就在掌柜谷湖的指导下练就了一身本领,如今更是一大早就踏入了修道者的行列,周天申笑着点头,天资确实不错,要是生在天峰那样的门派,应该也可以跻身年轻一辈了,再看那个坐在楼梯口,腿上放着一本书,正在仔细练字的小姑娘,天资并不比春焦差,如今应该勉强算是过了药山一关,只不过在药山一关使用的药材品质差了一等,导致小姑娘未来的修道路途不会太宽阔了。
还没等周天申再看出什么,谷湖已经将周天申需要的酒水放在了柜台上,见周天申没有反应,便拍了拍周天申旁边的木头,等到周天申抬起头,才笑道,“看什么呢,小心看进眼里拔不出来了。”
周天申说道,“你当我是什么,我会是那样的人。”
谷湖笑道,“不是就好。”
没等谷湖离开,周天申急忙拉住他的手臂,让他离自己近一些。
谷湖满脸疑问,“怎么了,可别告诉我没钱喝酒啊,我这是小本买卖,不赊账的。”
周天申一脸黑线,怎么自己最近总是遇到这种家伙,不无惋惜道,“四季有些可惜了。”
谷湖听出了周天申的言外之意,当下也不加掩饰的叹息连连,“谁说不是呢,可又有什么办法,为了治愈春焦的那条腿,用了不少的名贵草药,就我这小酒馆,还要兼顾他们两人的修道,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资源,不过四季这妮子的心眼也是好的,知道她哥哥的腿重要,可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不带劲。要不,你帮帮他。”
谷湖突然话锋一转,将矛头指向了周天申。
周天申指着自己,说道,“你觉得我像是有钱人家嘛。”
谷湖点头道,“说的也是。”
“不过。”
周天申也是话锋一转,接着不动声色的从寸守物里取出了几株名贵的草药,紧接着又拿出几块红色石头,将两者一起交给谷湖,说道,“不过,草药我还是有一些的,这些石头算是我家乡的特产,注入灵力,会升高温度,放在炉灶的下面,能够更好的激发药效。”
谷湖笑眯着眼,收起了那些礼物,将手放在酒壶上,轻轻拍打,“你这个叔叔当的好。”
周天申疑问道,“我怎么就成了叔叔了?”
谷湖义正言辞道,“我是孩子的干爹,你是我兄弟,那你不就是孩子的叔叔。”
周天申用手指揉着下巴,说道,“也是啊。”
没等他想太明白,天灵玉就已经来到柜台前,一巴掌打在周天申的后背上,说道,“等你老半天了,干嘛呢?”
周天申看到谷湖又忙活了起来,搬起柜台上的两个酒坛子,走到位置上,放好酒坛子,倒满两碗酒,慢慢喝着。
天灵玉端起一碗酒,习惯性的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问道,“有事?”
周天申放下酒碗,笑道,“没啥,就是得了一个便宜侄女。”
天灵玉默默的看了一眼坐在楼梯口,认真练字的女孩,说道,“确实可惜了。”
周天申轻笑,“那你这个当叔叔的,不表示表示?”
天灵玉认真的想了想,笑道,“确实应该表示表示。”
换了一副嘴脸的天灵玉,此时在周天申眼里就像是一个干惯了坑蒙拐骗的人,瘆人得很。
周天申连忙喝了两口酒压压惊,“还是走之前再说吧。”
周天申以为天灵玉只是随便说说,可没想到他既然来真的。
第三百三十六章 来求情
乖乖在酒馆门口等着的周天申,依着柜台,身体斜立,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气。
原本要离开酒馆的两人,因为天灵玉临时改变了主意,去到了练字女孩身边,所以周天申不得不无聊的在门口等着。
天灵玉并没有在女孩身边坐下,而是交给她一件施展了障眼法,旁人看不真切的物件,女孩一头雾水的收下了,偷偷的看了一眼柜台后面,谷湖正站在那里,面露微笑的点点头,示意四季可以收下,小女孩便收起了那件碎花包裹,就放在身边,然后倒了一声谢,继续低头练字。
天灵玉走回到周天申身边,叫苦连连,说自己张得这么帅,那个小女孩竟然不动心,真是气煞我也。
临走前,没忘了顺走柜台上的两壶酒,全当谷湖这个当干爹的,给两位叔叔的谢礼。
谷湖当然没意见,得了周天申的草药外加天灵玉的法宝,四季这个小丫头的修道路途就要宽阔许多了,但是自此也算是和周天申两人,冥冥之中形成了一条因果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就是修道路途上的潜性规则。
离开了酒馆,此时的翅船安静了许多,甲板上少了很多人。
天灵玉看向甲板的方向,问道,“还去不去吹吹风?”
周天申轻笑,“还是回房间吧,我现在的丹田就像是翻江倒海似的,难受的很。”
天灵玉将手掌放在周天申的肩头上,轻轻拍动了两下,一股温和的灵力进入他的丹田中,帮助他平复体内的灵力气流,讥笑道,“你这天坎境七关的修为,难不成是纸糊的?”
周天申对天灵玉的嘲讽不以为意,摩拳擦掌,“要不我们演练演练。”
这会甲板上正好没人。
天灵玉冷哼一声,大袖一挥,双手背后,慢悠悠的走向自己的住处,扔下一句,“你以为我傻啊。”
周天申快步跟上去,将手臂搭在天灵玉的肩膀上,用手指轻轻扣着,笑道,“怕了,大不了我让你一只手。”
天灵玉一巴掌打在周天申的手上,用灵力震开周天申,说道,“就不怕再次跌境?”
周天申沉默不语。
两人回到各自的房间,等到翅船降落在采桑子渡点才出来。
周天申又换回了一身青衫,背着竹篓,腰上悬挂着一根登山杖,竹篓里放着竹剑和包袱,还有天灵玉买的那几本书,也让他代劳,放进了竹篓里。
天灵玉还是那身白衣,只不过腰上多了一块玉佩,手上多了一把折扇。
两人下了翅船,站在渡点出口一旁,周天申站在天灵玉身后,看看对方,再看看自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感觉自己越看越像一个随从。
两人没等多久,就见一个背着竹箱的少年从渡点出口跑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天灵玉,急忙来到他身前,笑道,“天公子总算是回来了。”
天灵玉看了一眼面前的张开和,发现再没有其他人跟着,便让周天申跟着自己,由张开和带路,前往天峰。
一路上,和张开和随口闲聊,天灵玉也算是知晓了天峰现在的局势。
他的师父南州子早在半年前就卸任了天峰的峰主之位,顶着天峰的太上长老这个唯一的明号离开了中州,据说是去了飞羽州的天外天,找老朋友散心去了。
张开和仰着小脸,双手抓着胸前的两根木带子,看着许久未见的公子,说道,“公子,走这一路,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说来听听,也让我长长见识。”
天灵玉微微一笑,“想听什么?”
张开和瞅见天灵玉的脸色越来越古怪,便重重点头,“算了,公子坐翅船辛苦了,还是先回天峰休息一晚吧,明天再讲那些身外事。”
天灵玉将手放在张开和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两下,“你这个昔日的读书人,现在装小孩子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大陆都被你走了两圈,什么奇怪的事情没见过,竟然在我这里卖乖。”
张开和一巴掌拍掉头上的手掌,用稚嫩的双手仔细的整理着头上的短发,撅着一张小嘴,埋怨道,“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天灵玉笑着不说话。
三人经过一座马坊,里面有闲停在路边的马车,可以租借,从马坊到天峰山脚下,只需要十两地银。
张开和用手拉了拉天灵玉的袖子,指着一旁的马车,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天灵玉。
天灵玉依旧是笑着不说话。
这时,周天申开口问道,“距离天峰还有多远。”
张开和抢先回答,“还有三十多里地,周公子是不是累了,要不我们两个人租一辆马车,五五分?”
周天申笑着摆手,“我想问这附近有没有客栈,天峰我就不去了。”
后半句话是对天灵玉说的。
天灵玉皱眉问道,“怎么,觉得我们天峰配不上你的大驾光临?”
张开和同样气呼呼的看向周天申,这个周公子是怎么想的,天峰身为中州的第一大门派,每天的客人拜访那叫一个络绎不绝,人山人海,光他都不知道拒绝了多少想要走后门的山下朋友,结果到了他这,竟然来了一句不去了。
周天申急忙解释,“天峰太高了,我爬不上去。”
天灵玉冷笑,“这个理由还真是让我五雷轰顶啊。”
张开和在一旁补刀,“我看他就是看不上我们天峰,公子,这种朋友,不要也罢。”
周天申笑笑不说话。
张开和竟有些急了,这个家伙怎么回事,竟然不反驳自己,那我准备的一肚子说辞不就没了用武之地。
天灵玉问道,“真不去?”
周天申点头,“当初去黄昭子庙,我也没要求你去啊。”
此话一出,天灵玉一只手捂着心口,一只手捂着嘴巴,咳嗽不止。
张开和在一旁,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公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引来路人驻足观望。
周天申一巴掌拍在天灵玉的后背上,笑道,“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差一点飞出去的天灵玉装模做样的在自己身上乱摸,百思不得其解,“我竟然好了。”
周天申同样是笑笑不说话。
两人的一唱一和让张开和看的一脑子浆糊,说不清楚。
三人经过一家客栈,距离天峰就只有不到十里地。
再往前走就是天峰的地界了,路上少了很多行人,道路两边倒是栽种了很多竹林。
周天申站在一条无形界线前,看着前方的天峰,叹为观止,没想到山峰山脚下的领土面积这么少。
天灵玉站在周天申身边解释道,“天峰封山之后,领地面积一再受到周边王朝的蚕食,要不是天峰开山,要不了多久,就连这十里地都没了。”
周天申笑道,“身为天峰的大弟子,心里就没有半点不痛快?”
天灵玉伸了一个懒腰,到家了,也就松懈了。
天灵玉说道,“当年是有些生气的,一直很不理解,为什么那些人不再害怕天峰了,所以才会有那段师父亲自带我下山的经历,看多了山脚下的不如意,经历的事情多了,心里的不满也就越来越少了,尤其是现在,师父离开了天峰,应该是去天外天找荀夫子了,天峰换了一个新峰主,一想到这,我就更不会生气了。”
周天申不明所以,“这是为何?”
天灵玉笑了笑,“我们现在的峰主名叫浔州子,可是祖师堂子,脾气最不好的一个,你想想看,那些占了我们天峰地盘的王朝,会派什么人来求情?”
第三百三十七章 别灰心
周天申对尘世间的王朝情况一概不知,当下也就没有给出天灵玉答案。
天灵玉用手指敲着额头,苦笑一声,“我们家这位新峰主,可是颇有江湖豪气的。”
原本还打算接着往下说的天灵玉,突然心生感应,抬头眯眼,远远的看到一粒亮光,正从天峰最高处坠落,便急忙拉着张开和的手,敷衍的和周天申唠叨了几句,抬腿就要走。
用跑来形容比较合适。
周天申也在那粒亮光在坠落的过程中越来越大,最后大到足以看到一抹人影的时候,感应到了空中传来的浓烈杀机,心知不妙,以为是敌人来了,也是拔腿就要向后跑,可还没走几步,就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悬停在半空中,僵硬不动,四周来往的行人就好似没有看到他一般,径直从周天申身边走过,周天申扭动着僵硬的脖子,想要看看身后的场景,却只看到眼前的空中泛起阵阵涟漪,涟漪愈来愈大,最后覆盖了天峰山脚下的那十里地,周天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天峰的山脚下。
自己好保持着那个滑稽的动作,而天灵玉和张开和两个人乖巧的站在山脚旁的一座石碑旁,低着头,双手背后,就像是被先生叫出去罚站的犯错学生。
周天申面前凭空走出一个白衣女子,女子的手上拿着一把金色浮沉,身后还背着一把带鞘长剑,剑鞘上镶嵌了一十八颗红色圆珠,剑柄处则是一颗紫色圆珠。
那些圆珠就是修道者的灵根,根据颜色可以划分为四个境界,红色代表了天境,紫色则是代表了神境。
能够承载神境灵根的剑器,一定是青铜级别的法器。
周天申不知所云的看着那位白衣女子走到自己身前,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问道,“你就是荀夫子的小弟子?”
周天申本想回答,奈何身体受到了禁锢,既无法开口讲话,更不可点头应答,只能用眼睛真诚的看着面前女子。
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真诚。
那女子竟然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周天申的脑袋,笑道,“不愧是他的弟子,和他一样,光是眼睛都会勾人。”
放在周天申头上的手力道越来越大,周天申都已经开始怀疑对方会不会一个不留神,就把他的脑袋给捏碎。
从身后传来一声咳嗽,女子才恢复几分明智。
一弹手指,解除了周天申身上的禁制,周天申摔落在地。
连忙起身,拱手行礼,“晚辈见过前辈。”
那女子问道,“你知道我?”
周天申硬着头皮回答,“大概算是猜到了。”
那女子依旧是笑眯眯着,“不愧是他的弟子,脑子就是好使,不像我家这两位,都到家门口的,还在那磨磨蹭蹭,是打算让我用八抬大轿抬你们回去?”
天灵玉低头回答,“不敢。”
天灵玉问道,“师叔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女子这才想起还有事情要做,结下了背上长剑,交到周天申的手上,说道,“这把长剑曾经是你老师的佩剑,放在我这好多年了,既然我现在成了天峰的峰主,那也是时候放下这段感情了,这把剑就由你转交给你的老师吧。”
周天申接过长剑,竟然一点都不重。
现任的天峰峰主浔州子走过周天申,来到天灵玉面前,轻声说道,“我打算下山一趟,别问我去干什么,问我也不会说,现在天峰走了一个南州子,近日也会少一个浔州子,还剩下一个离州子,听说那个秃头的老家伙给自己取了一个李周的名字,打算将身上的伤养好了再下山,天峰封山近千年,一些老家伙早就憋疯了,等我们三个人走了之后,天峰上的管事人注定留不下那么多,先别急着抱怨,我肯定不会把整个天峰交给你,但是你身为天峰的大弟子,事情一定不会少了,所以你现在要是在尘世间尤有事情没有做完,最好现在就去处理,免得到时候成为修道路途上的遗憾,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张开和在一旁偷笑。
浔州子说道,“你不用在一旁幸灾乐祸,身为天峰的读书人,你又为天峰做过什么,正好趁这次离州子下山的机会,你和他跑远点,先去一趟黄昭子庙,然后问问那里的态度,要是需要你们的帮助,就跟着去一趟,要是不需要,也别在那里多待,去一趟南州和崖州,好好的看看那里的风土人情,相信要不了多久,那里的人族就会多上很多了。”
张开和一脸的不情愿,“可我现在才是人魁境,要是走着去,还没到地方,我人就没了。”
天峰位于黄昭子庙的东方,距离千万里,要真是靠一双脚行走,恐怕没个几百年走不到地。
浔州子冷冷的撇了一眼,“给你两年时间,进阶到地心境,天峰就赏给你一块掌心玉,如何?”
不知道具体岁数的张开和掰着小手指,算了半天,最后笑道,“这买卖不亏,我干了。”
天灵玉问道,“离州子师叔身上的伤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了,还有痊愈的可能?”
浔州子抬起头,看向天峰,在这座由她随手造就的无上小天地中,她就是唯一准则,那在整个大陆上,谁又是那个唯一。
不由得想起了初次和那个家伙见面的场景。
浔州子喃喃道,“他虽然人品不行,但是自己一旦是认准了某件事,还是很容易成功的。”
天灵玉又问道,“那离州子师叔需要多少时间养伤?”
浔州子已经收起了视线,说道,“快则一年,慢则一年半。”
天灵玉说道,“那就算作两年吧,我相信师叔也会体谅我这个小师侄的。”
浔州子点头,“我觉得也应该是这样。”
天峰某个不知名的洞窟,突然从那里亮起一道巨大光柱,冲天而起,光柱演变成了一条白色匹练,直冲向山脚下的那座无上小天地。
白练撞在无上小天地上,激起一阵晃动,最后归于平静。
有声音在浔州子的丹田中响起,“大家都是天势境,又是同门,话可不能乱说。”
浔州子回复,“你打得过我?”
离州子不再说话,安心养伤,原本就体魄不全,现在又祭出了那一剑,恐怕没个半年,修复不了。
这也算的上是长辈对晚辈的抬爱。
天灵玉抬起头,将手掌横放在额前,说道,“这一剑,当得起举世无双。”
有笑声突兀的出现在无上小天地中,吓得周天申一激灵。
被浔州子瞅见了,又是一巴掌甩出。
正坐在洞窟中养伤的离州子捂着嘴巴,愤愤不平道,“你这个臭婆姨,有能耐来天峰,咱俩打一架?”
浔州子早已经封闭了丹田,不管离州子的谩骂。
看到天灵玉欲言又止,浔州子也不急着下山,便主动开口问道,“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说,免得日后变成遗憾。”
天灵玉苦笑,师叔可不能瞅准了一个词,一直用啊。
天灵玉说道,“我想问问兵家的事情。”
浔州子问道,“你想知道兵家暗算你这位朋友的事情?”
见天灵玉点头,浔州子接着说道,“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实在是不值得一提,既然你问了,那我就给你一条线索,你只管顺着往下找便是,关于兵家出手的事情,不妨去问问荀夫子,那个家伙一直负责有关于三家的所有事务,找到他,你们就知道答案了。”
天灵玉面露难色。
浔州子罕见的眼神温柔,“失望了?觉得自己没能在师门这里帮上朋友的忙,所以内心过意不去。”
这句话是浔州子用心神与天灵玉交流,所以旁人很难察觉。
浔州子笑了笑,“别灰心,免得日后成为遗憾。”
第三百三十八章 回头路
天峰至今拢共也就只有三位可以真正算得上是上了岁数的老人,一个上任峰主南州子已经离开了中州的地界,去往了飞羽州天外天,一个正在山脚下和天灵玉闲聊的浔州子,是南州子的师妹,接任了峰主之位,不日也要下山,不知归期,最后一个就是在天峰某个不知名的洞窟养伤的离州子。
告别了浔州子之后,周天申和天灵玉三人便用脚力登上了天峰的台阶。
周天申之所以没有离开,是因为浔州子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面容如少女的女子面对荀夫子的小弟子,说道,“当年我和你师父关系可是好的紧,这几年虽然说是不联系了,但是那份情谊还在,他的弟子也可以算得上是我的半个弟子,你要是不愿意上天峰,我也不强求,毕竟我们也算是隔了一辈,关系差又能差到哪去,大不了我不认你这半个弟子而已,我这一生虽然没有一个像样的关门弟子,但至少还有灵玉这个师侄,把衣钵传给他尽可,就是不知道灵玉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和你见面。”
周天申呆立在原地,嘴角抽搐,看了一眼女子身后的天灵玉,后者一脸的无所谓,毕竟没有周天申,不还有那个苟絮,而张开和原本还因为要去黄昭子庙导致的坏心情,此时也是全无一点阴霾,笑嘻嘻的看着周天申。
周天申深吸一口气,说道,“既然前辈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是上天峰吧。”
周天申现在都忘不掉,浔州子摸自己头发的时候,天灵玉使劲憋笑的那个表情。
天峰除了周天申脚下的这座最大的山峰之外,还有临边大小山峰一百零八座,其中有半数的山峰上都有楼阁屋舍的存在,天灵玉因为系心牵挂那位受伤百余年都未曾痊愈的离州子师叔,所以这一路上都是张开和在为周天申讲解有关于天峰的所有事情。
只见张开和走在周天申的手边,一只手抓着前者的袖子,一手指着远处可见的山峰,有的山峰云雾缭绕,偶尔从中传来寥寥歌声,这是张开和就会讲解这座山头上的主人身份,是否开宗立派,门下是否有高徒。天峰封山千年,除了偶尔有修道者下山寻找适合传承衣钵的弟子之外,天峰门人几乎没有在此期间下山的人,所以现在的天峰人烟稀少绝不亚于那些地处偏僻的城池。毕竟只有高境界的修道者才可以活得更长久,那些没有进阶到天境的修道者,也多是在封山期间,在山下找到了适合传承自己衣钵的弟子之后,不久于人世,只留下一些对修道路途懵懂的少年。
不过这些昨天还只是一个普通人,今天转眼一变就成了修道者的孩子们身边多数都会跟着一个年长的师兄代师授课,方便他们能够早日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修道者。
这些年随着天峰解禁,好多身下没有弟子的年长修道者,都撒了欢似的下山去找徒弟去了,所以现在的天峰要比以前的情况好上太多了。
虽然还是人烟稀少,但比荒无人烟确实是要好上太多的。
张开和已经松开了抓着周天申的那只手,两条手臂在身体两侧使劲晃动,大模大样,向一旁的周天申问道,“周天申我问你,你们黄昭子庙有没有这么多山?”
周天申笑道,“应该有吧。”
张开和喊道,“屁嘞,你们黄昭子庙我又不是没去过,除了一座翙暇山,和七贤山,那还有一座像样的山峰。”
周天申一本正经道,“翙暇山是中州的五大神山,身为中州气运集结之地,地位自不必说,七贤山也是黄昭子庙长老阁所在的山头,我记得曾经有一位名为七贤的长老,以读书人的身份进入了南州的万兽城窟,与久未露面的万兽王说了一盘棋,自那以后的南州才相对于崖州安分了很多,可想而知,如此深明大义的一位读书人,那么他所在的山头的地位又该是如何?”
张开和在一旁细细琢磨,双臂环胸,小声说道,“翙暇山的地位确实如他所属,身为中州五大神山之一,气运加身,和其余四座大山牢牢的把控着中州的安宁,使我无法反驳,而七贤那个家伙当时更是顶着身死道消的风险去了南州,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形,但面对万兽王那个老不死的而面不改色,还能如在自己家里一样谈笑风生,更是我辈楷模,该死,怎么不知不觉就被他压了一头,真是不应该啊。”
张开和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一定要想出一个令周天申无法反驳的说法,要不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黄昭子庙压过一头,那岂不是让他这个读书人很没有面子。
周天申看向天灵玉。
天灵玉还在思索,应该是还没想好说辞,怎么和那位师叔解释,从天峰到仙彩州的苟家村,如果只是一直赶路,路上没有其他值得停留的事情,那少说也要一年的时间,来回就是两年,因此他这次想直接开口便要三年的游历时间,多出的一年就用来磨砺本道,用人心砥砺本心。
周天申见俩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也就没有打扰,故意落后几步,欣赏远处风景。
天峰周边的群峰的风景也确实不错。
除了那座云雾缭绕的山峰之外,还有数座连在一起,其上有连绵数里的石阶的山峰,山峰的台阶上还有人在翩翩起舞,一颦一笑落在周天申的眼里,都宛如天上仙人。
还有山峰上传来海潮声,向下张望,只见一片汪洋大海停留在山峰山脚下,海水滚滚流动,似乎有一道天然屏障阻挡了海水的向外扩张,让其始终只在山峰山脚下流动。
收起那双幽蓝色的眼眸,周天申站在天灵玉身后,两人来到一处小山峰,山峰不高,估摸着也就是百丈高,与其他高耸如云的山峰比起来,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
天灵玉仰头张望,迟迟不肯向前挪动半步,不知道是还没想好说辞,还是真的不想上去。
张开和在一旁耍小聪明,说道,“公子,都这会了,说不定离州子大爷已经睡了,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山峰上传来一阵咳嗽声。
天灵玉眼神古怪的看着张开和,张开和后退一步,一手伸出,一手放在身后,弯腰行礼,“公子请。”
天灵玉走了两步,扭过头,发现张开和还在保持那个动作,问道,“你不和我一起去?”
张开和始终不肯直腰,“我就算了,免得惹离州子大爷心情不好,旧伤复发。”
天灵玉摇摇头,叹息一声,独自登上山峰。
等到天灵玉彻底走远了,看不到人了,张开和才直起身,也不去管自己是不是真的看不到天灵玉了,解下背上的竹箱,蹲坐在山峰山脚下,将竹箱放在脚边,双臂放在腿上,脑袋枕在胳膊上,发起呆了来。
周天申闲来无事,便绕着眼前的这座山峰游逛了一圈,看到了很多从前不曾见到的风景,等到再次来到张开和身边,天灵玉还没有下来,周天申便坐在张开和身边。
两人无话,也不尴尬。
差不多快要到天黑得时候,天灵玉才从山上下来。
坐在两人中间,天灵玉的脸色要比上山之前好了很多。
张开和揉了揉眼睛,他刚才分明看到了公子在笑。
周天申问道,“离州子前辈怎么说?”
天灵玉笑道,“还能怎么说,大不了再走一趟回头路呗。”
第三百三十九章 安然
坐在白衣公子身边的两人同时皱起眉头,扭过头看向对方,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了懵懂。
不过很快张开和就想通了其中关节,周天申要比他慢上一步才想明白,这让人小心老的读书人张开和高兴了好一阵。
张开和转过头,依旧是趴在胳膊上,身体轻轻的前后摇晃,嗡声问道,“公子,我不想去黄昭子庙怎么办?要不我陪公子走这一趟,顺便去仙彩州看看风景,等到了以后,公子再陪着我去黄昭子庙,如何?”
天灵玉一动不动道,“不如何。”
张开和望向坐在天灵玉另一边的周天申,问道,“那个发呆的,你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
周天申装作听不清的样子,用手肘撞了一下身旁的天灵玉,说道,“欸,喊你呢。”
张开和慕然攥紧了拳头,好似威胁的在身前摇了摇,为了让那个呆子看清楚,又将手伸到了天灵玉那一侧,威胁道,“敢不敢和我打一架?”
周天申身体后倾,两只手在身前摇晃,动作看似像是求饶,只是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因此求饶的话语落在张开和的耳朵里,俨然变了味道。
“不敢,我可不敢。”
“真没意思。”
张开和继续趴在胳膊上和偶尔从脚边路过的精怪大眼瞪小眼,要是遇到个眼睛比他大的,就用脚尖轻轻踢开。
这些凭借着天峰得天独厚的条件,早早就进入修道路途的泽野精怪也不会生气,就又会跑到少年面前,继续瞪着那双大眼睛,然后再被少年一脚踢开,重复使然,等到什么时候少年没力气了,再离开这里,去往别处。
此等已经有了灵智的精怪多数都有自己的领地,也许不大,但对于它们来讲,重要异常。
周天申坐在那里,打起了哈气,向身旁的天灵玉问道,“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天灵玉回答,“明天就走。”
“坐在这一夜?”
周天申好奇问道。
天灵玉脸色古怪,“确实有些不太合适,那就去我的私宅,顺便做顿饭。”
一听到要吃饭,张开和立马活蹦乱跳的窜了起来,跑到最前面,欢呼雀跃,“我最喜欢做饭了。”
周天申和天灵玉两人跟在后面,有天灵玉带路,即使张开和跑远了,周天申也不必担心自己会走丢。
看着前面晃动双臂奔跑的张开和,周天申轻声问道,“前面的那个,真的是读书人?”
天灵玉微笑道,“以前是,现在嘛,算是我的书童。”
周天申好奇道,“这其中有什么讲究?”
天灵玉摇头,“没那么多讲究,就是曾经在黄昭子庙吃了点亏,一时想不开就去了崖州的试炼之地,结果在那里遇到了硬茬子,要不是黄昭子庙的账房先生许伏也在那里,和他算是相熟,帮着他离开了试炼之地,恐怕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身死道消了,不过虽然逃过一劫生死关,但当时也是受伤不轻,魂魄几经于无,师父虽然用秘法保住了他,但是原先的那副身体是用不成了,这不,就给他找了一个新的。”
周天申犹豫道,“夺舍?”
天灵玉苦笑,“没那么阴狠,就是给他捏造了一个身体,就是因为身体是捏造的,所以身形完全由他自己控制,结果就一直停留在少年了。张开和虽然看着不太正经,其实肚子里的学问绝对当得起荀夫子的十分之三,因此天峰的诸多大事他都有所染指,这里的人也都会多听他唠叨几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所以这次浔州子师叔让他陪着离州子师叔去往黄昭子庙,一定是有深意的,也许就是为了商讨和死灵族的那一次谈判。”
周天申开始思考,说道,“荀夫子和你师父去了飞羽州的天外天,应该不只是去找老朋友这么简单,多半也是为了和死灵族的下一次谈判作准备,黄昭子庙的那位账房先生许伏曾领着八剑那几位去了一趟南州,听说差一点就见到了万兽王,虽然只在万兽城窟前停下了脚步,但是一路上的摧枯拉朽已经摆明了黄昭子庙的态度,而许伏离开前,更是将一位八剑,一位八拳和一位八枪留在了南州,在万兽城窟前结茅修行,更是表明了人族的态度。”
周天申问道,“就是不知道许伏那南州到底说了些什么。”
天灵玉从袖子里抖落出一张纸条,将其交给周天申,说道,“这是离州子师叔交给我的,听他说是师父的传讯飞书,上面的内容应该可以为你解惑。”
周天申接过纸条,慢慢看去。
没想到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的信息量竟然如此之大。
等到三人来到了天灵玉的私宅,周天申才抬起头,眼神恍惚的看着眼前的宅邸。
许伏此去南州的目的就是为了和万兽王谈判,万兽王要是想染指人族和死灵族之间的事情,可以,要么主动站在人族这边,两族相安无事,等解决了和死灵族之间的事情之后,黄昭子庙可以代表人族让出中州的一部分山峰,让万兽王的手下前去占据修行,要是万兽王想亲自去也未尝不可,黄昭子庙定然举门欢迎。
三人走进府邸,张开和放下背上的竹箱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最先跑到厨房,打开房门,转过身,摇臂喊道,“公子,你要吃什么?”
天灵玉想了想,“老三样。”
张开和领命的走进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周天申坐在石桌旁,将纸条还给天灵玉,接着从寸守物里取出几封信,推到天灵玉的面前。
都是荀夫子写给他的。
信上明确表示了,周天申不必写回信给他。
天灵玉没有急着打开信封,罕见的从寸守物里取出了两个青色酒壶,将其中一个瞅着有些陈旧的抛给了周天申,说道,“这些酒壶是酆老板送给我的,听他说是自己最早酿造的酒水,就连酒壶也是世间罕有的存在,虽然不是什么法器,但是跟在他身边久了,自然生出了感情,所以你现在手里拿着的这壶酒可真就抵得上价值连城,我说这话可没有别的意思,你可千万别在这上面置气。”
周天申看着酒壶上不曾看到过的花纹,确实是酆小都不曾提到过的,但要说在这上面吃醋,周天申现在就可以拍着胸脯告诉天灵玉,他完全是多想了。
周天申没有继续在这上面纠缠,一个酒壶而已,自己的心胸不至于这么窄,打开泥封,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味道确实有些不一样。
他指着桌子上的那些信封,问道,“不看看?”
天灵玉喝了一口酒,说道,“不着急。”
很快,张开和从厨房出来,手上端着两个盘子,放在石桌上,又着急跑回到厨房,最后一只手提着食盒,一只手端着盘子,走到周天申和天灵玉身边,放下最后一盘子饭菜,将食盒放在手边,打开,里面装着一些米饭馒头。
三人坐定,开始吃饭。
吃过饭,张开和回到厨房,开始收拾。
天灵玉明天就要离开,届时这座宅邸又要空了,自己可以去和如今天峰的管事人离州子说一声,让自己搬过来住。
周天申和天灵玉对面而坐,不知道是谁提出的建议,两人正在下棋。
放下手中棋子,天灵玉拆开一封信,慢慢读着。
暂时不去管棋盘上的局势。
反正周天申下棋很慢,有时候一刻钟也落不下一颗棋子。
读过了一封信,再看向棋盘,周天申依旧在思考。
不曾落棋。
第三百四十章 来往皆是客
天灵玉长出一口气,天气开始变得有些闷热。
眼角余光瞥见周天申用手扯了扯衣服领口,另一只手悬在空中,手里还捏着一颗黑色棋子。
天灵玉心生笑意,问道,“还没想好?”
谁知周天申竟然将棋子往棋盘上轻轻一扔,直接砸乱了天灵玉先前的白子布局,周天申摊开两只手,耸肩道,“我决定认输。”
两人开始收拾棋子。
周天申问道,“那些信看完了,记得还我。”
天灵玉将所有的白子放进棋盒,是最普通的木制圆盒,盖上盖子,然后将棋盒放在棋盘上,双手搭在棋盘上,思虑片刻,说道,“如果人族和死灵族的谈判失败之后,你会当如何?”
周天申一笑,“现在就开始想这么远的事情,不愧是天峰未来的峰主。”
天灵玉罕见的皱起眉头,并不觉得这是一句很好的玩笑话,“你觉得我是在杞人忧天?”
周天申摆手,做了一个喝酒的动作,在天灵玉的同意之下,取出两个酒壶,两人开始慢慢饮酒。
周天申说道,“人族和死灵族之间的实力相差多少?两族又各有多少神境?如果打起来,战场会选在哪里?如果在中州开战,黄昭子庙一定会首当其冲,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中州这么多的门派,又有多少人愿意对这场战争伸出援手,毕竟死灵族的真正对手其实并不是人族,而是黄昭子庙,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能够确定天峰一定会伸出援手嘛,封山千年,还不容易出来透一口气,难道天峰真就对当年的黄昭子庙没有怨言,那你又是否可以保证那份怨言永远留在了千年前,而不是被你们继承了下来。”
周天申面带笑意,可每句话对于天灵玉以及身处的天峰都算不上是什么好话。
应该完全就是恶语相向。
天灵玉闭眼沉思,心中挣扎不断。
“不愧是那个负心汉的弟子,说起瞎话来真有一套。”
一道身影落在天灵玉的府邸之中,站在天灵玉的身后。
天灵玉骤然睁开眼睛,转身,拱手行礼,“离州子师叔。”
周天申放下酒壶,起身笑道,“离州子前辈。”
同样听到声音的张开和从厨房里跑出来,边跑边喊,“离州子前辈,你怎么来了,我说心情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原来是您老来了。”
“赶紧给我滚。”
天生苦相的离州子冲慢跑的张开和冷冷的说了这五个字,脸色实在是算不上有多好。
张开和也是不太乐意和这位大长辈打交道,所以接到了指令之后,立马屁颠颠的转过身,用力晃动手臂,高喊,“得令嘞。”
这一幕看的天灵玉牙疼不已。
头疼更是不用说。
周天申看了一眼张开和的背影,笑道,“天峰的门风,真是让在下佩服。”
离州子穿一身道袍,敞开胸,里面穿着一件白色衣衫,坐在天灵玉原先的的位置,双臂环胸,眼神凌厉,看向对面站着的周天申,问道,“小子,你刚才说什么?”
天灵玉的位置被占,也就只能站在离州子身后,用怜悯的眼神看向周天申,嘴唇轻动,似乎是在警告周天申好好说话,不要惹眼前这位老人生气,否则只是一个荀夫子的弟子身份可保不住他。
离州子咳嗽一声。
天灵玉立即停止了这些小动作,像一根木棍一样的站在那,闭目养神。
离州子冷哼,“面对我这个受了伤的老头子都不敢坐下,去了天外天,又怎么敢在那些鸟人面前说话。”
周天申尴尬一笑,慢慢做下,想起一事,拿起石桌上的酒壶,问道,“离州子前辈要不要喝口?”
离州子冷笑,“想跟我套近乎。”
周天申眼皮一跳,索性将酒壶放在了离州子身前,笑道,“请前辈喝酒,酆小都酿造的。”
离州子露出一抹微笑,“酆小都啊,我说味道怎么这么熟悉。”
话是这样说,可离州子根本就没有喝酒的打算,仍旧是双臂环胸,冷眼看着周天申,问道,“你为什么能成为荀夫子的学生,又有什么能耐陪天灵玉去仙彩州,就凭你这纸糊的天坎境?”
周天申很想说一句,自己马上就可以进阶到天威境了,只需要找到范进轶即可。
周天申突然正襟危坐,整理起了衣衫,就连鬓边的长发都很用心的梳理了一番。
离州子冷哼,“读书人就是屁事多。”
不怨离州子,就连天灵玉也觉得周天申此举有些过头了。
可没想到眼前这个家伙才正经不过几秒钟,就又变得不正经了。
周天申拿起酒壶,正准备去喝,就问道,“前辈的第一个问题是什么?”
离州子呵呵一声,起身,说道,“算了,和你们这些读书人,始终是尿不到一壶去,不过既然天灵玉愿意选择相信你,那我这个做师叔的也就不多横加阻挠,毕竟事情是他的,就算是阴沟里翻船了,最后吃亏的也只是他,与我无关,更是与天峰无关。”
说完,老人大跨步的离开了这处府邸。
临走前,不忘拿走石桌上的酒壶。
老人走出了大门,转过弯之后,天灵玉才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周天申又扔给他一个酒壶,笑道,“这么害怕你这位师叔?”
天灵玉摇摇头,“你不明白。”
天灵玉问道,“第一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回答我这位师叔,可别告诉我你真忘了。”
周天申倒也是没说自己忘了,只是抬起头,看着月色,笑道,“你猜啊。”
两人又在院子里坐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喝过酒,聊了一些未来道路上的事情,还提到了苟絮,多是他现在的境界一事,周天申曾猜测,分别两年,怎么着也要天坎境吧,要不然,岂不是浪费了执拗山这么好的天时地利,还有沈祭的良苦用心。
两人会心一笑,回到各自的房间睡去。
第二天天不亮,两人就悄然的离开了天峰,当然没有通知张开和,要不然指不定他会闹出幺蛾子。
两人租了一辆马车,前往采桑子渡点。
车上,周天申问道,“身为天峰大弟子,竟然还需要偷偷摸摸的走,真是丢人啊。”
天灵玉反击,“我可没有那大少爷脾气。”
周天申感慨一声,“也不知道那声天大公子是喊谁的。”
天灵玉警觉道,“谁?”
周天申哈哈大笑,“骗你嘞,大公子。”
天灵玉学着张开和的样子,撇撇嘴,不再说话。
马车行驶到采桑子渡点,两人下了马车,交了钱,步行登上牛角山,来到渡点,买了船票,登上船,还是原来的房间。
无论人族和死灵族之间的谈判如何,到最后真正头疼的就只有周天申他们这样的修道者,对于那些可能一辈子都没遇到过修道者的人,就更别提死灵族,因为这样的事情与他们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就像头顶的天空一样,一眼望不到边,那就索性不看。
所以现在的渡点还是一如往常的人头攒动,车水马龙,无论是上山还是下山,都有一条直通山脚和山顶的人流和马车队伍,泾渭分明,吵吵闹闹。
周天申和天灵玉好不容易等上了船,想要下去游玩一番的时候便发现,难如登天啊。
距离翅船启航还有两天的时间,要是每一天都如今天这样,只能进不如出,那就有些不太好了。
还好翅船管事人很快便做出了调整,临时开出了一条小路,可以让翅船上的船客沿小路下船,只需要赶在翅船启航前回到船上便好。
周天申和天灵玉才得此下了船。
第三百四十一章 再相见
选择在这个时辰下船,实在是很不理智的行为。
乡野妇孺,走卒贩夫,豪绅乡客,才子佳人,应有尽有。
周天申和天灵玉好不容易下了翅船,就又要面对这样的险境。
也不知道渡点的管事人是怎么想的,原本四面皆可登山,人流绝不至于这样拥挤,可是现在竟然早早的放出了话,只允许南北两面开门,让登山之人经过,东西两面早早的关上了门,任何人不得靠近。
面对人山人海,饶是天灵玉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周天申瞅着一时半会也离不开脚下这片方寸地,便扯了扯天灵玉的袖子,问道,“你身上有没有掌心玉,要不我们先走一步?”
天灵玉说道,“掌心玉虽然可以变化成天上舟,但你我两人力量有限,要想独自飞往仙彩州,光是那浮草洋都过不去。”
周天申一敲脑壳,头疼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先走一步,反正翅船会追上我们,我们手上又有船票,到时候中途上船即可,启航的时候见不到我们人,横不能把你我两人的行礼扔出去,那他们以后还做不做生意了?”
天灵玉思量片刻,最后选择拒绝了周天申,“你是不是傻啊,在这个地方使用天上舟,会直接被赶出渡点的。”
掌心玉,天上舟是一种航行法器,玉石之中存放着有渡船,速度要比一般的天坎境快上不少,但是因为只有天涯石才能将其驱动,所以一般很少有人谁使用,尤其是在人头攒动的渡点,要是贸然召唤天上舟,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
周天申环顾四周,也确实是这么个理。
可一直等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啊。
刚才的那条小路只能让他们走下翅船,可要想到达渡点,还是要经过那些人流,眼下的人群数量,一时半会也是减少不了太多的,因此就只能寄希望于渡点管事能够打开东西两面的大门。到时候四门齐开,情况就会好上很多。
等待之余,周天申不是没有想过御风远游,但是渡点有规矩,因此只能作罢。
没过多久,身后突然传来骚动。
原来是渡点的另外两扇位于东西方向的大门也打开了,所有打算离开渡点的船客,都要从东西两面的大门离开,位于两扇大门位置的看门人是渡点新人,此时正在紧密监视每一个通过身边大门的人,只要发现任何企图通过此门进入渡点之人,一律赶下牛角山。
四门齐开,四只队伍出现在山壁上,周天申两人得此来到了渡点。
前几天刚下翅船,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再次乘坐。
两人在渡点游走,一直到了夜晚才回去。
中州所有的翅船真身都是一种名为鲲鹏的窟兽,是黄昭子庙的太上长老亲自找万兽王敲定的这门生意,所以中州所有的渡点的管事人也都是黄昭子庙一门决定。
随着黄昭子庙不再担任中州的第一大门派,改由天峰接任之后,黄昭子庙就自主解除了很多事务,包括各个渡点的管事人的所有事宜。
采桑子渡点的东西大门突然关闭,又突然打开,看门人都是初来乍到的新人就是证明。
渡点都会设置两个管事人,一个为正,一个为辅。
此时,原本担任采桑子渡点正管事人的黄尚正在为一名新来的年轻人讲解渡点的大小事宜。
过了今天,黄尚就不再是渡点的管事人,而是降为了辅官,等到眼前这位穿着一身儒衫,不是读书人胜似读书人的年轻人正式接任了渡点管事人的身份,并且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自己就会离开这里,先去黄昭子庙报道,随后就可以游历大陆了。
黄尚面带笑容,没想到自己还有无事一身轻的机会。
眼角撇过坐在身旁的年轻人,见他正在饮茶,黄尚暗暗点头,方才他为这位名叫李默的年轻人讲解了很多关于身为渡点管事人应该做得事情,从上大小,从细到宽,一共列了二十条大纲,三十六条细纲,其中关于如何于停靠在渡点的翅船上的管事人打交道,就说了足足一个时辰,虽然起出李默有些应付不来,但是在说了一些心里疑惑之后,李默和黄尚的关系融洽了几分,谈话也就顺利了很多。
放下手中的茶杯,李默用袖子擦了一下嘴巴,开口道,“黄前辈,您担任渡点管事人有多久了?”
黄尚思索片刻,双指轻轻敲动太阳穴,笑道,“还真是想不明白了,大约有几十年了吧。”
李默顿时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黄尚不解,问道,“放心什么?”
李默笑道,“原先我还因为担任管事人这一职务而提心吊胆,唯恐记不住前辈先前交代的所有事情,要是因此而耽误了渡点上下所有人的前程,那我李默岂不是成了渡点的罪人。既然前辈担任了几十人,那我暂时比不上,也是应该的。”
黄尚绷起一张脸,点了点李默,“你这后生,话里有话啊。”
李默拱手告罪,“晚辈不敢。”
黄尚抚须,呵呵一笑,全然不在意,说道,“这也难怪,毕竟在你们这些天选之子眼里,渡点这一座山实在是太少了,也太小了,更何况你还来自五座神山中的其中一座,眼光高一些才能不辜负自己的出身,我完全可以理解,你初来乍东,唯恐比不上我,发生不能服众的事情,又偏偏不能说出来,因此就在心里和我做了一个比较,更是人之常情的事情。原本被你轻视的职位,可经过我这张嘴这么一说,顿时头乱如麻,感觉什么都听不懂的感受,我更能体会,毕竟我也是从这一阶段过来的,可是有句话我还是要说,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无论做什么事情,虽然心中不服,但是嘴上一定要服,这样你才能在正确的方向上做正确的事情,这样才算是成功了一半,而剩下那一半,在你工作的过程中,以渡点管事人的身份与人相处的过程中,自己就会慢慢转变心态,完全不需要我在这里细说。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明白,管事人的职责到底在哪里?天峰又为何会选你担任这个管事人。可如果你始终心不服,嘴巴更是不服,那我就没有必要在这里和你唠叨这些了,哪怕是拼着这一身老命,我也会去到天峰,让那位浔州子前辈收回成命,让你回到天峰,还是那里更适合你。”
李默擦了一下并不存在的汗水,汗颜道,“我还是更怀念刚才那个一板一眼的黄尚前辈。”
黄尚又是呵呵一笑,眼角却是多了一些笑意,说道,“等再过几天,你也会变成我这个样子,这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李默问道,“前辈身为辅官,不会有了晚辈,就完全不管渡点了吧,晚辈承认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可初来乍到的,还是前辈待在晚辈身边,我这心里才会更有底。”
黄尚开始闭目眼神,“先不说其他,只这自恋的水平,你就可以当我的前辈了,刚才和你说这么多,委实是累了,趁我休息的这段时间,你可以去渡点其他地方转转,尽快熟悉这里,会对你以后的工作有大帮助,两个时辰之后回到这里。”
李默领命,轻声离开房间。
走之前,不忘喝了杯子里剩余的茶水。
他不喝,等过了两个时辰,一定会被前辈倒掉。
岂不是浪费了。
李默离开房间,去往翅船所在的位置。
黄尚看了一眼空了的茶杯,会心一笑。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临行前
李默离开了管事人所在的府邸,沿着门前的那条青石板路,慢悠悠的走向翅船所在的山巅。
牛角山作为渡点所在的山峰,一共分为三个部分。
山脚,山头和山巅。
山头和山巅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位置,山头多是一座山对外宣称的最高处,而山巅其实要比山头更高一些。
牛角山的山脚设置了四道关卡,分别在东西南北四个面,平常时刻,为了维持秩序,只有乘坐翅船的船客才可以通过购买门票的方式登上牛角山,而这张门票就是船客的船票,除了在山脚购买门票,还可以等到了翅船跟前再购买船票,就像周天申两人今天这次,因为只开启了两扇大门,为了不妨碍各位船客的行程,便没有设立关卡。
其实说来也是没必要。
因为牛角山虽然只是天峰的附庸山峰之一,高度还不到天峰的三分之一,但是对于尘世间的凡人而言,已经是高耸入云的高度了,鲜有人会攀登此等高度的山峰,旁边又不是没有山峰可以攀爬。
山头则是渡点所在的位置,除了必不可少的管事人的府邸之外,还有辅官的府邸,渡点其余人的房间,客栈,酒馆等建筑物,可以让船客在翅船没有启航的事情,来到山头,一边赏景,一边喝酒。
人生幸事也。
山巅就是翅船所在的位置了,那里除了翅船,再无其他,因为翅船启航时造就的风浪实在是太大,很容易伤及无辜。
走过了山头,登上一条笔直的白玉台阶,李默脚踩第一阶台阶,用力踩了一脚,啧啧称奇,一边登上,一边数着台阶的数量,翅船就是挣钱啊,李默在心里感慨,即使自己是天峰的弟子,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积起这么大的家业。
来到了翅船,绕着走了一圈,又是眼羡一阵。
走下山巅,李默停留在了一家客栈前,因为在那里遇到了一位老熟人。
天灵玉微微诧异,问道,“李默,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默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怎么又遇到他了。
周天申站在一边,观察两个同样俊俏的年轻公子,轻声问道,“你朋友?”
天灵玉点头,“同是天峰的弟子,只不过我成了南州子的关门弟子,他只是天选之子。”
李默突然发怒,指着天灵玉说道,“我承认天资不如你,长辈缘更是和你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但是天灵玉,你不要仗着南州子祖师爷的身份就瞧不起我们这些天选之子,你真以为我看的起你吗?”
虽然言辞凌厉,但是李默不愧是黄尚的接班人,即使这样了,依旧是控制着自己没有喊出来,只是指着天灵玉的那条手臂颤抖不止,足以表明他此时心中的愤怒。
天灵玉两手一摊,脑袋歪向一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默被气的说不出一个字。
天灵玉恢复神情,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在这里?”
李默双手揽袖,满脸通红,深呼吸,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冷声道,“这里又不是你的地盘,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天灵玉撇撇嘴,走进客栈,说道,“爱咋咋滴。”
周天申见两人不像是自己和苟絮那样,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关系,所以便没有和李默打招呼,只是简单的点头致意,李默冷哼一声,自然更不愿意和周天申这种狗腿子打交道。
因为遇到了天灵玉,李默这一天的好心情都被毁了,便早早的回到了管事人的府邸,见黄尚还在休息,便独自一人蹲坐在门槛那边,双手拖着腮帮子发呆。
酒馆中,周天申和天灵玉对面而坐,要了两壶酒,四个肉菜,一边吃着,聊起了刚才遇到的李默,以及天选之子。
周天申喝下一口酒,笑道,“你们天峰的花样还真多,连天选之子这种字词都能倒腾出来。”
天灵玉并没有因为李默的谩骂影响丝毫的心情,只是遇到了老朋友,心中难免有些感慨,便多喝了两口酒,放下酒碗,夹了一口肉菜,轻轻嚼着,咽下后,又喝了一口酒润润喉,才说道,“封山千年,不是关键时刻不能下山,虽说不愁吃不愁喝,可要是不找点好玩的事情,很容易把人憋疯的,虽然修道者闭关动辄数年至十年之久,但是封山还是很不一样的。”
周天申举杯,“走一个。”
天灵玉摆手,“算了,今天正好,明天再喝。”
周天申独自喝完碗中酒,笑道,“我可全都记下了。”
天灵玉翻了一个白眼,“随你。”
两人吃过了饭,见天色已晚,便回到了翅船。
虽然还没有到启航的时候,但这个时候的翅船也是可以住人的。
两人在路上又聊了一些关于天选之子的事情。
天峰会把一些命有格数的门下弟子称为天选之子,为了这些天资过人的修道种子能够更好的修道,以更好的身姿迈过命中劫数,天峰会专门为这些天选之子选择合适的护道人,以保证他们的修道顺利。
而天灵玉的身份要更重要一些,身为南州子的关门弟子,从小就跟着南州子游历了天峰之下的山峰,见识过了很多风浪,所以对李默的指责谩骂并不会生出任何的恻隐之心。
走进自己的房间,周天申驻足,来到天灵玉的房间门口,拍响房门。
天灵玉打开一条缝,笑道,“怎么,刚分开就想我了?”
周天申早就习惯了天灵玉的时而发疯,时而清醒,说道,“刚才在客栈说好了,明天喝酒,你可别忘了,要是让我提醒你,可就不是一碗酒的事情了。”
天灵玉轻笑,“不就是一碗酒,值得你记到现在?”
周天申说道,“当然,明天你付账。”
天灵玉白了周天申一眼,关上房门。
接下来的一天,周天申拉着天灵玉走遍了渡点的所有酒馆,每到一家都是只喝简单一小口,然后再转另一家,期间都是天灵玉付钱。
等回到了翅船上的房间,天灵玉直接一脚见周天申踹回到他自己的房间,用力关上房门,任由周天申自己醉倒在房间里,傻傻笑着。
翅船已经启航,周天申是在两天后醒来的。
走出房间,周天申揉着后脑,见到了天灵玉,一脚踹在对方的腿上,被天灵玉轻松闪过。
天灵玉嘲讽道,“喝了酒,连身手都变差了?”
周天申撇嘴道,“我哪是天峰大弟子的对手。”
天灵玉回了一句,“知道就好。”
两人漫步在甲板上。
周天申看着周围的云海,问道,“我们这是到哪了?”
天灵玉说道,“快到褶子城了,这次还去不去蹭酒喝了?”
周天申咧嘴一笑,“这次就算了,下次吧。”
天灵玉轻声道,“下一次指不定要到什么时候,饿了两天,请你喝酒?”
周天申笑道,“这倒是可以。”
两人去到一家酒馆,名为最香居。
还是那个规矩,只不过这次换了天灵玉站在柜台前等酒水,周天申的头还有些疼,便要了两壶清酒。
比平时多点了两个热汤。
掌柜谷湖将酒水放在柜台上,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天灵玉抱起酒壶,“计划有变,还是你家的酒好喝。”
谷湖也不谦虚,“那还用手。”
天灵玉将酒壶放在桌子上,揭开泥封,倒了两碗酒,自己慢慢喝着,周天申闻了闻酒水的味道,不烈,喝了便不会头疼。
两人没有交谈,只有倒酒喝酒声。
第三百四十三章 到了之后
酒过三巡,便有真话。
这句曾是酆小都的酒后笑言,最后却被大陆上所有的酒馆奉为真言。
事实证明,这句话正确无误。
只是酆小都少说了一句,或者说是酆小都说的后半句被忽略了。
真话不假,假话参真。
周天申喝过了三杯酒,脸色微红,竟有了些醉意,不过还好,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倒头就睡,只是拿起酒壶,看了看,问道,“这酒的劲挺大啊。”
天灵玉点头,“后经更大。”
周天申强忍着睡意,看向天灵玉,问道,“等人族和死灵族之间的关系落定之后,一起去那些秘境看看?”
天灵玉摇头,“找过了苟絮,从仙彩州回来之后,我就要担负起天峰的责任了,虽然浔州子师叔已经回来,但我能看出来,她志不在此,顶对也就是挂着天峰峰主的头衔,如果人族和死灵族打了起来,她一定会冲到阵前,那是她的强项,但如果真要让她当峰主,管着天峰上下所有的琐碎小事,她一定会逃回云中城的,所以天峰还是要靠我。”
周天申侧着身子,脑袋枕着胳膊,望向坐在楼梯口,低头练字的丫头四季,说道,“真辛苦啊。”
天灵玉注意到周天申目光,并不是看向自己,可还是回了一句,“辛不辛苦两说,反正以后的收获一定不少。”
周天申换了一个方向,同样的姿势,看向甲板上的人群,呢喃道,“反正我是做不到。”
两人在酒馆中待了一下午,期间也有酒馆客人多,座位不够的情况,谷湖虽然看见了周天申两人早已经不再喝酒,颇有占茅坑不拉屎的嫌疑,但还是没有让二位起身,他知道,如果自己提出来,对方一定会做,但是没必要去做。
等到客人不多了,名为春焦的坡脚少年也停了下来,谷湖便提着两壶酒,放在了周天申二人面前,笑道,“这两壶酒算是我请你们的。”
周天申摆摆手,“醉了。”
天灵玉却早已经揭开了泥封,给自己和谷湖各倒了一碗酒,说道,“那我今天就可以多喝一点了。”
喝过酒,谷湖便回到了柜台上算账。
要好好琢磨琢磨这两户酒到底要记在谁的账上。
天灵玉和周天申是在天黑之后离开的。
依旧是没有和四季,春焦说上一句话。
行走在甲板上,凉风习习,周天申的脑子清醒了很多。
天灵玉问道,“到了广寒枝渡点,要不要下去走走?”
周天申摇头,“算了。”
两人回到各自的房间。
周天申盘腿坐在床上,用灵力驱散了身上的酒气之后,开始修道。
两人需要先去执拗山找苟絮,然后再一起坐翅船去到位于斜蒙山的七娘仔渡点,然后再去梳在村,从那里去往仸佻码头,乘坐渡船去到仙彩州,进了浮萍城,就要去苟絮所在的苟家村。
三人的想法很简单,起初是为了验证兵家对周天申的出手,既然浔州子说明了事情的轻重缓急,并且表示,兵家那边,她会去把事情讲清楚,那这件事就可以暂且放下。
现在最主要的两件事,一是去到仙彩州,帮助苟絮处理好苟家村的事情,然后周天申就要闭关,专心修道,以求能够用一年的事情进阶到天威境,一年不够就两年,总之一定要在人族和死灵族的第二次谈判之前进阶,否则会贻误很多事情。
修道之时,时间辗转,日月腾挪,不觉间,已经过了数月之时。
期间天灵玉曾不止一次找过周天申,结果在吃了数次的闭门羹之后,索性就不敲门了,选择站在门口,自己想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
天灵玉的房门被敲响还是在翅船行驶了五个月之后,这艘源自犄角山采桑子渡点的翅船最终会在执拗山附近的山桃山上的山桃红渡点降落。
眼看就要到渡点了,周天申便收起了心神,不再修道。
五个月的时间,无法让他在天坎境八关的修为之后更进一步。
和天灵玉来到甲板,周天申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一震臂,身上的灰尘被掸尽一空,看着远处的云海,心中积郁也随之一扫而空。
天灵玉问道,“马上就要到执拗山了,你觉得苟絮现在的修为如何?”
周天申思索片刻,一张枯槁的脸多了笑意,“反正比不上我。”
天灵玉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说道,“还是先把自己收拾干净再说。”
周天申摸了一把长满胡茬的脸,轻笑一声,“这样才有男人味。”
翅船停靠在了山桃红渡点,周天申和天灵玉没有停留片刻,两人直接御风去往了执拗山。
虽然两人都是天坎境,且一个人是未来的天峰峰主,一个是荀夫子的小弟子,但是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的。
两人依旧是选择了一条羊肠小路,徒步登上了执拗山山巅。
一座小木屋,一块巨石,巨石上蹲着一个青衫青年,青年身边盘腿坐着一位正在吃面条的青年,身后背着剑匣,剑匣中插满了长剑,其中居中的一把一眼就可以看出是木剑。
天灵玉和周天申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青衫青年沈祭心生感应,扭过头,依旧是屁股对着两人的姿势,笑道,“这么快就来了。”
苟絮听到声音,也转过头,咧着大嘴笑道,“可算是等到你们了。”
站着的两人走到蹲坐在石头上的两人面前,天灵玉问道,“面条好吃吗?”
苟絮三下五除二的把碗里的面条解决之后,将碗递给身边的沈祭,后者熟练的接过碗筷,跳下石头,走进了木屋,将剩下的时间留给了三人。
苟絮直接跳到天灵玉面前,笑道,“从今以后我也是天境了,要不要让你们看看我的御剑飞行?”
天灵玉和周天申极为默契的说了一句,“不要。”
苟絮耷拉着脑袋,无力道,“这样啊。”
天灵玉问道,“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苟絮说道,“天坎境三关,是不是大吃一惊?”
天灵玉笑道,“确实有点,收拾收拾,准备走了。”
苟絮问道,“这么快,总要让我和沈祭告个别吧。”
天灵玉无奈道,“没说不让你告别啊,你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说,我们没这么多的时间了。”
苟絮想了想,“那还是算了,相信沈祭也不是一个愿意告别的人。”
周天申说道,“还是说说比较好,毕竟在人家这里打扰了这么久。”
天灵玉点头。
苟絮便跑到木屋,探头探脑的走进去。
沈祭正坐在木屋里唯一的一张木桌前看书,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青年,比第一次见面看着成熟了很多。
沈祭笑道,“准备走了?”
苟絮点头,有些不知所措。
沈祭低下头,慢慢翻动书籍,“我这里可没有离别礼物,你就别想着在我这里占便宜了。”
听沈祭这么一说,苟絮也就不再见外了,笑道,“想什么呢,就你这家徒四壁的情况,我可不抱任何心理,就是和你说一声,这些天打扰了。”
沈祭已经挥手赶人,“赶快走,我这个大老爷们可受不了这些。”
苟絮果然扭头便走。
两人御风,一人御剑,离开了执拗山。
计划有变,三人不再搭乘翅船,而是直接去往仸佻码头。
三人走了之后,沈祭走出木屋,看着突然安静了很多的山头,心中唏嘘不已。
等事情结束了,自己要不要去找找那个老头子,说说自己的情况。
问问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太快
三人御风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即使是境界最卑微的苟絮,因为有脚下那把木剑的加持,速度竟丝毫不输天灵玉的天上舟,甚至还有超越的迹象。
天灵玉站在白玉舟船头,双手负后,一身白衣,与舟身两侧的白云相衬,愈发耀眼,一头长发,束在身后,白衣上有白光闪过,是一条条紧密衔接的纹路,正在吮吸四周云海中的灵力,就等天灵玉将其炼化,称位丹田小天地中的一部分。
天灵玉侧过头,看到原本在舟身两侧御风而行的周天申突然向他招了招手,然后直接跳到白玉舟上,直接躺在白玉舟里,四脚朝天,脑袋一歪,昏睡了过去。
苟絮御剑来到天灵玉身侧,脚下的木剑因为剑光的缘故,体积涨大了一倍,所以足够苟絮盘腿坐下,身后背着那把剑匣,里面共有一十一把剑,加上屁股下的这把,一共是一十二把,此次出门,苟絮才是三人中获利最大的一个。
不是说周天申成为了黄昭子庙的弟子,天灵玉已经暗中敲定了是下一任的天峰峰主这两件事不值钱,而是苟絮虽然有天灵玉时常陪在身侧,但说到底在中州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周天申起码还有一个荀夫子,天灵玉自不用说,硕大个天峰在那里摆着,就算是去黄昭子庙,那些长老也多数会以长辈的身份接待,绝不会因此而怠慢了天灵玉。
苟絮坐在被他取名为‘淮皇’的木剑上,扭过头,看了一眼躺在白玉舟上,呼呼大睡的周天申,问了一句,“他的身子骨这么弱,这才飞了多久,就累成这样。要是一直这样,咱们这位周兄弟以后可就别想讨媳妇了。”
天灵玉轻笑一声,没有转过头,声音却要比平常打上两三分,说道,“你真以为周兄弟是在睡觉吗,苟絮你错了,你大错特错了,他那时在偷偷修行呢,指不定等我们到了梳在村,他一起身,就是天威境了,到时候就算是我们两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现在说话呢,要客气一些,免得惹我们这位大兄弟不高兴。”
苟絮默默的转过头,周天申并没有醒来。
天灵玉摇摇头,“看来他是真的睡着了,不应该啊,天坎境八关的修为,不应该这么快就被挥霍干净啊,难不成他的丹田小天地被毁了?”
苟絮用手指揉搓着下巴,“不可能啊,方才我们两个人斗法的时候,我曾经用心神探寻过他的丹田小天地,虽然不如我,但是这点灵力储备还是有的,你说会不会是他要破关了?”
天灵玉不置可否,“从天峰到现在,六七个月了,怎么说也要破一关了,不过修道者进阶到天境之后,破关进阶一事就和灵力没多大关系了,多是气运一说,难不成你们在斗法的时候,被他捕捉到了云海中的云气,那这个小子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苟絮有些发愣,“什么是云气?”
天灵玉笑着解释,“万物皆有气,大陆上的各个种族要想成为修道路途上的修道者,起初就是要能感应到充盈天地间的灵气,这是第一步,将其吸收进自身体内,并且停留在其中,沿着奇经八脉流转是第二步。第一步通常讲的就是一个人的天资,第二部则由淬体的前五关药山决定。除了各个种族之外,其余事物其实也是有灵气的,譬如云海,云鱼就是云海中的云气浓郁到足以凝练出实体后的结果。”
苟絮点头,“咱这位周大兄弟的运气也是不错。”
天灵玉看向他,问道,“你的运气更是不赖啊,这才出来几年,就被你找到了需要的一十二把剑,还在执拗山进阶到了天境,丹田小天地的品相一定不会低了。”
苟絮伸手挠头,咧嘴一笑,“哪里,哪里。”
天灵玉换了一个问题,说道,“怎么给木剑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淮皇?口气真大。”
苟絮难得正经一回,“父母希望我长大后能够出人头地,所以给我取了个苟玺的名字,村长觉得为人不一定要让每个人都认可,更不必有太大的名声,只需要自己时刻记住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就行,如果某一天突然忘了,那就停下脚步,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出发,所以给我取了个苟絮的名字,是想着让我时刻都要记着,我是苟家村出去的人,就像是一朵柳絮,不能飘落在外地,就忘了苟家村。”
说到动情处,苟絮用手指抹了抹眼角,可却看到天灵玉看着自己,胡乱抹了一把脸,问道,“怎么了?”
天灵玉无语道,“我是问你为什么给木剑取这样一个名字,你这是说到哪去了?”
苟絮尴尬道,“我说的还不够明显吗,就是因为有父母和村长对我的期望,所以我才会有如今的成就,我现在是把这样的期望同样给了这把木剑,希望它也能有像我一样的成就。”
天灵玉转过头,不再说话。
苟絮自讨没趣,眼见快到梳在村了,便说了一声自己下去探探路,御剑远去。
天灵玉转过身,一脚踹在周天申的腿上,骂了一句,“还装睡呢?”
周天申挣扎着站起身,睡眼朦胧的看着天灵玉,问道,“到仸佻码头了?”
天灵玉笑道,“还早呢。”
周天申起身,随手抓了一把云,往脸上呼了一下,随便搓了两下,精神了许多。
来到船头,俯身看向下面,揉搓着下巴说道,“才只过了几年,局势就变成这样了。”
下面已经到了黄河城的地界,原本人数极少,只有修道者才可以进入的城池,占地面积比原来大了一倍不止不说,人数也要比之前多了很多,从上空向下看,那条黄河水运充裕到了望眼所见皆是碧绿色的程度,显然这是刘仁一人所做不到的事情,看来应该是黄昭子庙出手了,只有绞杀了河底的那条真身是窟兽的水怪,否则无法形成当今局势。
周天申轻笑,“我这位师兄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天灵玉赞同,“岂止是有些本事,那是相当的有本事啊。”
周天申转过头,“你这个时而高深莫测,时而犯傻的毛病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天灵玉歪着头,皱着眉,沉思片刻,“还真是不好说,最少也要等到天威境才行。”
周天申坐在船头,静等白玉舟降落在梳在村村外。
刘仁早早的就等候在那里了。
苟絮站在一旁,冲天灵玉打招呼。
两人走到刘仁面前,双双拱手道,“刘仁师兄。”
天灵玉说道,“天灵玉见过刘先生。”
刘仁还礼,“师弟,天公子。”
四人走向刘仁的宅邸。
一路上,周天申询问了很多关于盐山地界的事情。
进了屋子,周天申便瞅见李秋正领着一些蒙童在练拳。
白旭在一旁歇息。
刘仁喊了一声,众人停下手中拳头,看向大门口方向。
白旭最先反应过来,率先跑到周天申面前,笑道,“周先生。”
周天申看着眼前的少年,三四年没见,个头没长多少,倒是脸上的青涩感少了很多。
周天申拍拍白旭的肩膀,感叹道,“好小子,本事长了不少啊。现在是什么境界了?”
以周天申现在的实力,是可以一眼看穿白旭修为的,只不过这种事还是让少年亲口说出来最好。
白旭一听周天申要检查自己的修为,立即站直身子,说道,“如今已经是地火境了。”
周天申笑而不语。
会不会太快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少说话,多做事
刘仁没有给大家过多叙旧的时间,简单的说了两句之后,便让周天申,苟絮,天灵玉几人去到了自己的房间。
是一座远离府邸之外的小院子。
四人依次坐下,刘仁在主位,身旁的椅子空着,其次是周天申和天灵玉对面而坐,位于左右两侧的第一把椅子,天灵玉身边是苟絮。
刘仁坐下后先后说了两件事,一件是关乎盐山地界的势力分布以及境况,第二件事则是事关人族和死灵族。
刘仁看了一眼面前三人,笑道,“李青芒在我这里。”
无人应答。
刘仁拿起手边茶杯,喝了一口热茶,说道,“那就先说第二件,黄昭子庙的许伏先生来过我这里。”
周天申侧身问道,“师兄,黄昭子庙十三门之一的许伏先生?什么时候?”
刘仁不假思索道,“就在你们走后不久。”
周天申说道,“这就奇怪了,许伏先生不是去了南州嘛,怎么还会有时间来你这里。”
刘仁惊讶道,“你是怎么知道许伏去了南州的,这在黄昭子庙都是一等一的绝密事件,绝不是一般的门人可以获知的,你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周天申笑着反问,“师兄又是怎么知道我去了黄昭子庙,还成为了那里的门人?”
放下茶杯,刘仁双手揽袖,看向门外,郁郁葱葱的柳树发了芽,说道,“师兄门路广,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会知晓一二的。”
周天申挠挠后脑勺,说道,“师兄还是没有说是怎么得知的。”
刘仁看向师弟,“你就不要在这里给我装无辜了,你那点心思我还看不明白,之前没有告诉你真相,确实是我不对,但我毕竟也是为了盐山地界,更何况还是你的师兄,骗了你都要两说,更何况还没骗你,你可倒好,要不是念及旧情,你恐怕就要向我兴师问罪了吧。说,你是怎么给老师打的小报告?”
周天申这次是真的感觉到了无辜,“我没给老师打报告啊。”
刘仁笑眯眯道,“那就好,那就好。”
天灵玉坐在一旁,看着眼前这对师兄弟的打情骂俏,突然问道,“难不成是荀夫子给刘先生写的信?”
读书人,亦是现在的盐山地界地位最高崇的刘仁,看向天峰第一弟子天灵玉,伸出大拇指,“不愧是天峰的下一任峰主,果然要比我这位小师弟聪明很多。”
天灵玉拱手,“愧不敢当。”
周天申白了一眼,你们两人在这一唱一和的,把我当透明的。
扯开话题,周天申问道,“许伏先生来找师兄,是不是就是为了黄河中的那条水怪,或者说应该叫水神娘娘?”
刘仁点头,慵懒的躺在椅子上,目光深邃,“黄河中的那条水怪其实是万兽王的一百零八心将中的其中一位,具体是谁,我就不细说了,你既然知道了许伏先生去往了南州,那也就知道了结果,万兽王拒绝了黄昭子庙的邀请,应该是不想再隐忍下去了,但当许伏见那几位八剑之人留再万兽城窟的时候,万兽王也没有名言禁止,所以这件事还有的聊,不过万兽王留在中州以及仙彩州的那些窟兽就要遭殃了,黄河中的水神娘娘只是第一个,紧随其后的就是辉山和辞山上的那两个大小山神,至于什么时候动手就不知道了,这还是要看万兽王最后的态度,只盐山地界就有万兽王的三个眼线,足可见万兽王的心机。我这次找你们来,主要是想聊聊仙彩州的那几位大爷。”
盐山地界除了一座可以从中开采出细盐的盐山之外,再就是面积比较广泛的辉山和辞山,鸠山是距离黄河最近的一座山峰,水运昌盛,早就已经被刘仁圈定了起来,等到李秋或者白旭两人能够进阶到地藏境之后,就在那里开门立派。
周天申问道,“万兽王留在仙彩州的心将,应该都是排名靠前的那几位吧,我第一次离开仙彩州的时候,曾经感应到过。”
刘仁点头,“看来师弟也是走了很远的路了,没错,仙彩州的那几位虽然是被万兽王亲自镇压下的,但每个人的实力都是不俗,最次的也是天坎境,所以这件事并不会完全交到你们手上,我已经和黄昭子庙说过了,等你们去了仙彩州,忙完手上的事情之后,如果赶得上,可以去那里看看,要是能帮上前去绞杀的前辈,也算是一场不小的历练。”
仙彩州大致可以分为浮萍城和城外的三不管地界。
随着城外的门派之争告一段落,原本三不管的地界也逐渐变得井然有序了起来,周天申他们此去,一定可以收获不少。
周天申又问,“现在距离人族和死灵族之间的约定之日就只剩下四年不到的时间,飞羽州那边的态度还不确定,现在就大肆猎杀窟兽,会不会有些太着急了,最起码也要等到飞羽州那边的情势稳定下来再说吧。”
刘仁笑道,“师弟,去往飞羽州天外天的是我们的老师荀夫子,大陆上最有学问的人,还是天峰的太上长老南州子,战力也是大陆上的顶尖人物,如果他们两人都无法说动飞羽州的飞羽两族,那万兽王的态度也就可以基本下结论了,只会是茅坑里的石头,一个比一个臭。再者说,留在中州和仙彩州的窟兽本就是带罪之身,如果处置本就应该是我们人族说了算,这是和万兽王一早就敲定下来的事情,如果他胆敢阻拦,留在万兽城窟的那几位可不会善罢甘休。”
周天申问道,“万兽王的实力怎样?”
刘仁笑道,“活了万年,你觉得怎样?”
周天申不再言语。
刘仁扫视身下三人,更多的视线还是聚集在苟絮身上。
原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的苟絮见那位读书人大老爷正在笑不漏齿的看着自己,立即摆正了坐姿,问道,“刘先生有何吩咐?”
刘仁笑道,“吩咐谈不上,我听说苟絮兄弟的家乡就在浮萍城,不知道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苟絮拱手,“刘先生深明大义,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一定帮你办妥。”
刘仁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起身,送到苟絮面前,周天申和天灵玉也随即站起身,天灵玉说道,“劳烦苟絮兄弟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刘家村的刘梦,他是我的师兄弟,如今是儒士身份,你告诉他,如果他能把信上的事情办好,我可以答应他,让他十年之内,成为和我一样的读书人。”
苟絮收起信件,再一次拱手。
刘仁走出房间,三人紧随其后。
来到梳在村的村口,刘仁转身说道,“我就不多留你们了,师弟,白旭是个修道胚子,放在盐山地界委实是有些委屈他了,我打算等明年就让他去黄昭学院,忙完了手头事,你就回去看看,帮着指点一二,正好让你尝试尝试传道授业是怎样的辛苦事。”
周天申笑道,“那就多谢师兄了。”
刘仁撇嘴,“真是没礼貌。”
三人随即御风离开了盐山地界,天灵玉唤出白玉舟,前往仸佻码头。
刘仁回到自家宅邸,发现李秋和白旭正在门口等着他。
来到两人面前,刘仁问道,“怎么了?”
李秋不敢多说,白旭直接开口问道,“周先生走了?”
刘仁一巴掌拍在白旭的脑门上,“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好好修道,等到了黄昭学院,你们就还有重逢的一天。”
李秋指着自己问道,“那我呢?”
刘仁看也不看,穿过两人,径直去了府邸,道,“少说话,多做事,跟在我身边还委屈你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第三次
仸佻码头是往返仙彩州和中州的渡船集结点之一,主要有仙彩州的浮萍城出钱建造,所有主要停靠着来自浮萍城的船只。这里一共停留着六艘稀客船,五艘盛客船,总计十一艘大小船只停靠在海岸边,井然有序,各自有各自的规矩。
五艘盛客船分别有浮萍城的五小人掌管,因为有这一层关系网,所以五艘船只都是在同一时间出航的。而另外六艘稀客船则是由浮萍城中的两宗,四门掌握,出航时间也是有迹可循,而其中的关系当属炼器宗和炼丹宗两家宗子门的门派最亲近,几乎都是一起出航,一起来到码头,要是中途有哪家渡船遇到了危险,还会相互帮衬着一把,作为仙彩州仅有的两家宗子门门派,从未因为宗内事务红过脸,是有原因的。在四门中,天一门最为神秘,出航时间也多是后半夜,与其余三门交流,也多是一些公关事宜,私情也有,但不会用在渡船这种明阳挣钱的门路上,金钱门最势力,挣钱也是最多的,和宝贯门往来最多,宝贯门主要以贩卖法宝和法器为主,自己的那条长愚街虽然已经上缴给了浮萍城的城主府,但是在自家手里的那几年,也是捞到了不少银子,这才没被挤出四门的位置,罗刹门是唐门在仙彩州的分宗,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罗刹门是少有的杀手门派,平时门人出来甚少,因此和天一门一样,除了生意上的往来,与其他两门很少有私情上的交易。
其实除了浮萍城出资建造的仸佻码头和中州建造的巡河码头之外,还有一些个小码头,譬如周天申他们眼下正在前往的稻子码头就是其中一座,而且据说这座建造时间不长的码头还和苟絮所在的苟家村有些关联,据苟絮介绍眼前的稻子码头其中也有苟家村的船只,名为三勾,管事人正是苟絮的三叔苟岛。
稻子码头虽然船只不多,只有寥寥几艘,而且载人很少,但是航行于浮草洋之上也多是有惊无险,谈不上避风斩浪,但是船只上的阵法也是足够船只安然度过一些海上风暴的。
苟絮走在最前面,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轻车熟路的领着周天申和天灵玉去到自家村子的船只面前。
船只确实不大,只有稀客船的三分之二大小。
周天申以为稀客船已经算是很小的船只了,没想到还有更小的。
苟絮的三叔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也是一位修道者,身上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手腕上戴着护腕,上面各镶嵌了一颗黑色圆珠,相比是一位地境的拳道修道者。
周天申和天灵玉拱手行礼,苟岛毕竟是苟絮的长辈,按辈分就是他们二人的前辈,这点礼数两人还是懂得。
可是在苟絮这里,就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了,胳膊搭在苟岛的肩上,将三人的大致行程告诉了苟岛,挤眉弄眼道,“三叔,我好不容易回趟家,你给通融通融,明天就启航渡海,咋样?”
苟岛可不吃苟玺这一套,一巴掌拍掉肩上的手,用力擦了两下被苟絮碰到的后脑勺,说道,“不怎么样,你如今进阶到了天境,算是家里风光无限的人物了,苟家村就靠你去跟其他村寨争一争了,现在就是让我叫你三叔都行,但是这渡船的事情都不能商量,我们好不容易要来的名额,要是贸然提前出海,我们苟家村可担不起这份损失,我想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苟絮谄笑道,“明白,我都明白,可是我还带着两个朋友,坐自家的渡船不也是帮着家里招揽生意嘛,我横不能去坐其他村寨的渡船,那不是打您的脸嘛。”
苟岛不苟言笑道,“你们就不能多等两天,等这批货运到仙彩州,卖给四门或者是四家,我们苟家村就能狠狠的赚上一大笔了,到时候这艘渡船就正式成为村寨资产了,另外加上你这天境的修为,只要再干两年,说不定就能挤进仸佻码头那边去了,再顺势摆脱争利,我也就可以躺着享福了。”
苟絮轻声道,“在外人面前说这个做什么?”
苟岛笑笑,“两位道友,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多等两天,委实是我们这里没办法通融,多有得罪了。”
周天申表示无碍。
天灵玉亦然。
苟岛看看苟絮,后者还有什么话好说。
三人便在三勾船附近坐下了,等两天后开船。
稻子码头不比仸佻码头,更不如巡河码头,里面就只有一家客栈,一家酒馆。
渡船的事宜很多,苟岛脱不开身,苟絮也没有让他陪客,便自顾自带着周天申两人去了唯一一家酒馆。
落座后,酒水,菜品很快上桌。
苟絮却没有动筷子的心思。
双肘放在桌子上,双手捧着脑袋,苟絮叹气道,“正是太丢人了?”
周天申明知故问,“你说苟岛前辈,我觉得人挺好的,还给我们安排住的地方。”
苟絮不想搭理周天申,看向了天灵玉,后者点头,“我觉得也不错。”
看着大快朵颐的两人,苟絮想哭的心都有了。
吃过了饭,三人在三勾船旁边搭起了帐篷。
两天后,三勾船和其他船只一起出海,前往仙彩州。
坐惯了翅船,冷不丁的坐一次渡船,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来到甲板上,看着身下的水波,周天申还是第一次距离海水这么近,便向身边的天灵玉问了一个纯属白痴的问题,“海里也有精灵一族?”
天灵玉点头,“水属的精灵,天命神通是水法,大道亲水,比起山上的土属精灵,要更厉害一些。”
周天申不信道,“你遇到过?”
天灵玉很认真的想了想,“那倒是没有。”
苟絮蹲在一旁,双手捂着耳朵,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听到,脑子里一直在想,等到了仙彩州,回到了苟家村,面对马上就要举办的争利大会,自己应该怎么取胜。
苟家村这次的对手是刘家村的一个小女,地藏境的修为,从未离开过仙彩州,与走遍了仙彩州,就连中州都走了两遍的苟絮自然是比不了的,所以苟絮现在就在头疼,自己到时候要怎么赢的不那么明显。
虽然那个小女长得不错,身段更是没得挑,但是在家族大义面前,他苟絮还是可以分得清的。
周天申用手肘撞了一下天灵玉,咬着嘴唇说道,“咱们这位苟兄弟心里有事啊,你去开导开导他。”
天灵玉轻笑,“心结易结不易解,我没办法。”
渡船果真是有惊无险的渡过了浮草洋,期间鲜有大风浪,即使有,最后也都会被船只自身的阵法抵挡,等到船只停靠在仙彩州的海岸,已经是半年后了。
渡船下,速度自然慢。
期间,苟絮因为争利一事的原因,一直躲在房间里,竟然借助水势,破了一关,如今已经是天坎境三关的修为。
此等修为,即使是放在四门级别的大门派,也能在其祖师堂中争得一个靠前的位置,更何况是在偏居一隅的苟家村。
苟岛听到消息后,大笑着拍打着苟絮的胳膊,控制不住的高兴,说有了苟絮,定然能够战胜刘家村的那个小女。
周天申和天灵玉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算是知道了苟絮为何一直头疼了。
不爱江山爱美人。
三人并肩离开了稻子码头,去往浮萍城,既没有选择御风,也没有选择搭乘苟岛为他们找的马车,就这么一直走到了浮萍城。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一种忧愁
仙彩州以浮萍城为界限,有城内城外两说法,城内就是浮萍城内部,城外则是浮萍城外的地界,原本又被叫做三不管,现如今因为某些人的暗中推波助澜,城外的势力俨然拧成了三股绳。
按照实力划分,分别是第一大势力燕过山,第二大势力无奈河,第三大势力竹帮。
前两大势力都是城外的老牌势力,与他们相比,竹帮就仿佛是一个新生婴儿,起初燕过山和无奈河也没有对竹帮太过在意,一个靠吃冷饭崛起的帮派,帮中的最强者也就是帮主龅牙仔,不过地心境的修为,根本就不够看的,除非是帮派中有天境,才配让他们多看两眼,要不然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对付这样的家伙,纯属浪费时间。
那个时候,除了最后幸存的燕过山和无奈河,还有几家老大门派,实力不容小觑,他们的观点也都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竹帮,即使有了天境,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可是随着战事的推进,门派势力越来越少,某些个大家伙的突然消亡,竹帮的突然崛起,不仅蚕食了周边的所有小势门派,就连诸如惶惶城这种城中有三位天境的大门派都被竹帮轻而易举的攻破,这个消息就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另外两个凭借着丰厚的家底,在这场门派争夺中幸存下来的大门派的心坎里。
正当两位门派老大私自聚会的时候,又有消息传来。
是竹帮散发的邀请函。
邀请两座门派的话事人能够去竹帮境内的黄境山一叙,共商大事。
燕过山山巅,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矗立其中,大殿外栽种了很多的桃树,正值春季,桃花遍野,一个身穿白袍,读书人模样的中年人站在树下,手里拿着一封信,身后站着一位管家模样的老人,低着头,双手相握放在身前。
身着褐色长袍的老人低着头,轻声喊了一句,“老爷。”
中年人说道,“除了送信的人,还有没有发现其他情况,比如偷听的,凑巧路过的?”
老人恭敬说道,“回老爷,并没有您说的这些情况。”
中年人皱起眉头,看向某处,“奇怪了,那个老家伙还真能沉得住气啊。”
老人问道,“老爷,这封信怎么处理?”
中年人轻笑,“一个竹帮而已,还轮不到让我们担惊受怕,就算是成为了第三大势力又如何,不过就是一个穷人乍富,吩咐下去,一个月之后,我亲自去赴约。”
老人面不改色,抬起头,一张老脸毫无血色,“我陪老爷一起去。”
中年人摇头,随手折下一根桃枝,“你留在这里,白儿马上就要出关了,我相信他这一次已经可以进阶到天境,到时候还需要你在这里坐镇,帮助压下那份天地异象,等到了那个时候,整个浮萍城外的地界,就该不太评了,记住,就算是拼上整座燕过山,也一定要护住少主安全,只要白儿在,燕过山就有重来的底气。”
老人再次低下头,语气更加诚恳,“老爷放心,有我在,没人动的了少主一根毫毛。”
中年人看向之前一直出现在视野的某条长河,笑道,“你办事,我最放心。”
顺着中年人的视线看去,可以发现一条横贯浮萍城到海岸的大河出现视野其中,河水湍急,从护城河一直延伸到了禾子洋。
这条无奈河原本是由浮萍城的五小人看管的,但就在五百年前,浮萍城突然放弃了这条水运昌盛的河流,自此无奈河便没了看守之人。
一时间,整条河开始掀起巨大风浪,巨大的风浪拍打在河岸两侧,无数的居民被卷进河流中,了无音讯,水运浓郁到了极致,也是祸端,如果不是浮萍城前后三次镇压,不知道这条河还要祸害多少人,才能将溢满的水运挥霍干净。
也正是这前后三次的镇压,才给了一只小水怪机会,前后三次一直躲藏在河底,慢慢吃掉那份水运,每当镇压效果减弱,便凭借着本命神通远离水运最多的地方,等到浮萍城出手镇压,随后再露面。
等到第三次的时候,这条未曾出过无奈河的小水怪,便凭借着那些肚子里的水运,一举进阶到了天境,成为了城外第一位天境强者。
随后的日子更是顺风顺水,成功的占领了整条无奈河,拉拢起了一群虾兵蟹将,教会他们如何吞食水运,一时间,整条无奈河不仅不再兴风作浪,就连河水都变的浑浊很多,要不是浮萍城派人来此查看,以这群虾兵蟹将的蚕食速度,不出十年,整条无奈河就会变成河床,再没有一丁点的河水存在。
那头水怪趁着与浮萍城的谈判之际,直接成为了浮萍城亲自授命的护河人,从此以后就成了一个吃官粮的存在。
借着与浮萍城的这层关系,在接下来的门派争斗之中,无奈河也在保全了自身之外,收拢周边十数个门派,都是不输于当时竹帮的存在,要是以现在的眼光来斟酌,那就是远远不够看了。
无奈河跨度之大,完全超乎了所有的想象,所以在有人拼着被浮萍城出手阻拦,甚至当场镇杀的风险,与其他人合伙,打算猎杀了那位河主,最后再一起分赃无奈河的所有宝物,不曾想,几人刚来到河岸便,还没来得及喊上一两句狠话,就见整条无奈河都开始沸腾,就在众人以为河主就要出说,纷纷拉开架势的时候,一抹身影贴着河底,从众人眼前急速掠过,被眼尖的人看到之后,其余人一起追杀那抹已经确定是河主身份的身影,又不曾想,众人根本就没有追上河主,纷纷停了下来,说是体内的灵力消耗的太快,要是照这么追下去,众人是一定可以追上河主的,但到了那时,也基本就暴露在浮萍城的眼皮子底下了,真到了这个时候,自保都是问题,还谈什么追杀河主。
一行六人,狼狈而归。
其中一人,如今已经成了无奈河的首席供奉,名为田冲,天坎境六关的实力,所修剑道,一把红日剑,剑气无双,斩杀无数,算得上是无奈河河主赵坡儿的左膀右臂,每次出门都会带上,伴其左右。
美名其曰,有你在,哪还有什么危险人物,一剑下去,干脆利落。
这天,在收到了竹帮的邀请函之后,自己取名为赵坡儿的无奈河河主就一直蹲坐在水殿门口,双指夹着那封信,转来转去,也不说话,一双眉毛都快拧到一块去了。
身为无奈河的首席供奉,田冲自然要为自家老大分忧解愁,当下直接坐在赵坡儿身边,将手搭在赵坡儿的肩上,说道,“要不,咱们就不去了。”
原本是叫嚣追杀赵坡儿最狠的田冲,现如今却也是赵坡儿最信任的人。
这应该就是不打不相识吧。
赵坡儿用无奈的眼光看向田冲,说道,“大兄弟,想啥呢,别人既然送了邀请函,那就打定主意,一定让我们前去赴约,要是连这点胆量都没有,我还怎么在无奈河落足。”
田冲竖起大拇指,“河主说的在理,你既然都想通的,那又为何苦着一张脸,感觉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
赵坡儿说道,“我是在发愁,赴约那天,我该穿那件衣服,是那件价值连城的法袍,还是你送给我的那件。”
田冲也犯了难,犹豫不决道,“就穿那件法袍吧,品相虽然不高,但至少也是一件法器啊,最后说不定还能护着你逃到无奈河。”
当下赵坡儿更忧虑了,可自己也不能直接说,我现在已经是天威境了,就算是在浮萍城都没几个是我的对手了。
唉,修为境界太高,也是一种忧愁啊。
第三百四十八章 争利大会
浮萍城大致被划分了东南西北四座大小一致的内城。
内城中,除了诸如炼器宗这样的大门派占据了很大程度的面积之外,还有很多个不起眼,但是人声鼎沸的小区域。
譬如周天申三人即将去往的苟家村所在的百家村寨。
百家村寨是一个大集体。
包括苟家村在内,不多不少,一共由一百个村寨组成。
为了使资源能够更好的合理分配,每十年,百家村寨都会举办一场名为争利大会的盛事。
每家村寨都要选出三位后生,以切磋为主,进行比武争斗,坚持到最后的三家村寨除了一定会分到手上的资源之外,还会得到一笔额外的份额,只要有了这笔份额,村寨的实力一定会突飞猛进,更进一步。
跟随苟絮来到苟家村,是一座木屋居多的村寨。
只有村子最中间是一座石头搭建的堡垒建筑。
村民不是很多,据苟絮介绍,苟家村的修道者并不多,大多数的村民还是以种植水稻为主,以此向外界换取修道资源,给苟絮这些修道者,额外的剩余还会分别补贴那些家境贫寒之人
苟絮回到了村子,先是去到了村子后面的三坟窟,那里埋葬了所有的苟家村的村民,其中也包括苟絮的父母。
两人已于三年前,身染重病不治,双双离世。
之所以取名三坟窟,是因为在这里埋葬了三位天坎境的修道者,无一不是游历途中,仗义出剑,然后兵解离世。
因此这三位被浮萍城赋予剑仙之名的修道者的坟圈被放在了最高位,受其他人敬仰。
给父母上过香,添了新土。
苟絮紧接着来到了那三个位于最高处的坟堆前。
谈不上太多伤感,只是比以前多了很多感慨。
少年不知愁滋味,大了才知道油盐酱醋茶的贵。
一个常年留守在三坟窟的老人,手持拐杖,一瘸一拐的来到苟絮身边,看着眼前三位睡了很久的老朋友,年少时发生的事情,仿佛就在昨天。
老人名为昌海,并不是仙彩州人士,是少数见到眼前三位剑仙仗剑行义的少年之一,自那以后便自主跟在了三位剑仙身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为剑仙善后被救助之人,三位剑仙的尸骨也是昌海帮助带回的仙彩州苟家村。
从中州回到仙彩州之后,老人昌海便一直待在三坟窟这里,鲜有去到外界。
苟家村也有想要让老人去村子居住的想法,但都被老人一一驳回了,时间一长,村子里的所有人也就都习惯了
老人修为不高,用他的话说就是修行了一辈子,也练不成剑仙,就不出去给三位剑仙丢脸了,在这里陪着他们,就挺好的。
昌海感受到苟絮身上传来的灵力痕迹,笑道,“天境了,行啊,苟家小子,没给你父母丢脸。”
虽然昌海至今没有进阶到天境,但是跟在三位剑仙身后这么久,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断后擦屁股的事情,这点感知力还是有的。
苟絮说道,“侥幸而已。”
昌海笑着摇摇头,“修道路途上可没有侥幸的事情,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就比如刘家的那个小女,短期之内是无法进阶到天境的,至少在最近两年不会。”
苟絮扭头问道,“此话怎讲?”
刘家小女是刘家村的天之骄子,亦是刘家村村长的女儿,同样更是刘家村的年轻一辈的第一人,年纪轻轻就进阶到了地境,要比苟絮还要有天赋,即使没有进入黄昭子庙求学,但是刘家村有一位天境担任她的讲师,也让她得以在同境之中,一骑绝尘,是让苟絮都佩服不已的同辈。
真可谓是又爱又恨啊。
苟絮相信这位刘家小女一定会在他之前进阶到天境的,这是整个百家村寨所有人都坚信的一件事,可没想到不仅事实相反,竟然还被昌海断言,近两年都不会进阶到天境。
苟絮急切想要知道答案。
昌海闭上眼睛,并没有告诉苟絮事情真相,只是轻声呢喃,“这件事只是我这个老头子的闲言碎语,做不了数的,你可不要拿到外边说给别人听,要不然我就没脸待在这里了。”
苟絮面色凝重道,“晚辈知道了。”
没过多久,苟絮便离开了三坟窟。
昌海又在坟前站了很久,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是一栋独立的小院落,除了昌海一人,还有一个六岁的孩童,是苟家村的孤儿,父母早逝,原本是苟家村的村长要领养这个孩子,最后却来到了昌海的家里。
昌海一生最向往剑仙风采,最向往的一件事就是御剑而行,仗剑行事,可惜因为资质有限,成为了一名拳道修道者,因此便将此生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一个孩童身上。
那名被昌海取名为常识的孩子见到了昌海后,急忙放下了手上的木剑,蹦蹦跳跳的来到昌海面前,昌海伸手抚摸着男孩的脑袋,笑道,“今天修习的怎么样?”
常识大喊道,“全都学会了。”
虽然已经见识过了很多次常识的竟然天赋,但还是会感到惊讶和惊喜,笑眯眯道,“小常识真是厉害啊,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去中州求学了。”
一老一少走出了院子。
每次都是这样,当常识学会了一门剑法之后,都会被昌海领着去往三坟窟的那三座坟前,念叨着剑仙的剑术有了传人,是个天赋顶好的。
每当说到这,昌海都会大笑不止。
周天申两人没有资格进入三坟窟,便等在了外面。
见苟絮走出来,两人迎上前。
周天申问道,“被人欺负了?”
天灵玉装腔作势,捋起袖子就要冲进三坟窟,问道,“谁?”
苟絮无精打采道,“没什么,只是听说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周天申和天灵玉眼神交汇,暗自点头,果然和那位刘家小女有关。
这一路,都不知道听苟絮说了几遍了。
三人一同前往苟家村村长的住处。
过几天就是争利大会了,苟絮这次是逃不掉了,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自己主动去村长那里报备更好一些。
走进石头堡垒,发现院子里站满了人。
为首的是一位精装老人,不用看,一定就是苟家村的村长,苟貂。
就在周天申和天灵玉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苟貂抬起头,粗声粗气道,“两位客人既然来了,那就一起进来吧,院子不大,但还是会有两位客人的立足之地的。”
苟絮沉默不语的来到苟貂面前,喊了一声村长爷爷。
周天申和天灵玉站在苟絮身后不远处。
毕竟是别人的地盘,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苟貂用力的拍打着苟絮的肩膀,大笑道,“好小子,竟然还真是被你进阶到了天境,要不是苟岛用性命担保,我还真是不敢相信呢。”
苟絮用余光看到一位中年人站在人群中第一排居中的位置,笑着冲自己点点头。
苟貂问道,“这两位是你的朋友,怎么不介绍介绍?”
苟絮轻声道,“都是朋友,一个叫周天申,邨州人士,一个叫天灵玉,来自中州。”
自天峰解除封禁之后,又接连成为了中州的第一大门派,所以这几年的风头正大,就连苟家村这样偏僻的地方都听说了。
苟貂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在苟絮耳边轻声说道,“天峰的?”
苟絮蔫头蔫脑的点点头。
苟貂又是一声大笑,巴掌狠狠的打在苟絮的肩上,看的周天申触目惊心。
要不是知道苟絮身子骨够强,他都想要说一句,别把苟絮拍散架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小赌怡情
苟絮龇牙咧嘴的躲过苟貂的巴掌,看向一旁的人群,问道,“村长爷爷,你们这是要准备干什么?”
苟貂双臂环胸道,“你这不是已经进阶到了天境了嘛,根据百家村寨的老规矩,任何村寨有人进阶到了天境,都需要去夹道街去报备一声,另外还要加上我们苟家村想要独自承包一层渡船,这件事光是一个天境就不顶用了,我这不正打算邻人过去,人多好壮胆。”
苟貂虽然是苟家村的村长,外面看似稳重,其实整个百家村寨的人都知道,要论滑头心机,这个老头子才是真正的祖师爷,旁人的那些勾心斗角在他眼里,就像是小孩子和尿泥,没啥出息。
百家村寨是苟家村所在地界的明号,一共有一百座村寨,分散在一条名叫夹道街周边方圆千里。
夹道街是一种类似于长愚街的存在,只不过比其虚无缥缈秘境长愚街,夹道街要更多一些烟火气,街道两侧铺子里面卖的也多是市井物品,少有法器之属。
百家村寨有一百座村寨,但是村子与村子之间距离并不是很多,而且实力悬殊很大,其中就属,苟家,刘家,边家以及金家实力最为雄厚,被称作四大村落。这四个村落在百家村寨的地位,等同于四大家在浮萍城的地位。
所以每一届的争利大会,也多是这四大村落的人选留在最后,那些额外资源也都落在了四大村落的口袋。
不是没有人对这件事提出异议,说村子之间的实力本就悬殊,如果还是一味的将资源倾靠在四大村落的身上,那村寨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就应该废除争利大会。
结果当然是被百家村寨的寨主萧涩一口否决,给出的答复是你要是有本事就把资源抢到手,在我这里说些有的没的,像个老娘们一样,只会让人瞧不起。
话虽如此,可萧涩最后还是改变了争利大会的规则,将额外的资源的四成抽调出来,分发给另外村落的修道胚子,以尽可能的公正,让更多的村落都得到修道资源,从而多出现几个天资优秀的修道胚子。
自从做了这个决定,四大村落的压力顿时大了不少。
毕竟其他村落也有不输于苟絮这般的修道胚子,只是因为资源不足,从而无法体现出来。
现如今却是大不同了。
关于渡船一事,其实完全就是苟貂的私心而为,就连他都没有任何底气说一定可以办成此事,所以便没有和苟絮透露太多。
选好了人选,确定了出发时间,明天清晨,院子里站着的中年人,除了苟岛和另一个个头矮小的老者之外,所有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家,按部就班的劳作,不能因为有了渡船,就要荒废了庄稼。
那个留下的老者是苟貂的弟弟,苟礼,也是一位修道者,只不过境界不高,最近几年才靠着苟絮从中州带来的机遇,跻身到了地火境,自此便一直留在地火境三关的关卡,在村子里开办了一家武馆,专门教授村子里的孩子们拳法,不求他们全都成为修道者,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有件事情可做,顺便留给村子一些东西。
苟貂知道自己这位弟弟的天资,这辈子能够进阶到地境已经是祖坟冒了青烟的事情,所以便没有对他寄予太多希望,要不是苟絮进阶到了天境,并且在他这里说了不少好话,说实在的,他都不愿意搭理他。
苟礼更是知道自己在哥哥心中的地位,所以便没有凑上前,而是选择站在了台阶下,双手揽袖,闭目养神。
苟岛原本打算让苟礼站在自己面前,毕竟自己算是晚辈,独自站在台阶上,委实是不符合礼节。
可是见苟礼和苟貂两个人都没有意见,他也就不再多说,免得言多必失,到最后还是自己落埋怨。
苟絮看着面色突然沉重下来的苟貂,问道,“村长爷爷,有事?”
苟貂点点头,看了一眼苟絮和其身后的两个朋友,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条,塞进一脸懵的苟絮手里,轻声道,“这是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找来的情报,你可一定要烂熟于心,千万不要因为自己进阶到了天境,就好高骛远,孰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关于这一届的争利大会,你可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啊。”
苟絮无精打采的说了一句,“知道了,村长爷爷。”
苟貂满意的点点头,笑道,“领着你这两个朋友去村子各处转转,我会你三叔谈些事情。”
苟絮点头,领着周天申和天灵玉离开了石头堡垒。
三人走后,苟貂收起了一脸笑意,走进了大堂,苟岛跟在后面。
苟貂一只脚跨过门槛,另一只脚留在了外面,冲身后说道,“苟礼,死了没有,要是没死就赶快过来,老大年纪了,没个眼力界。”
苟礼睁开眼,不急不躁的迈步走上台阶,嘴里喊着,“莫急莫急。”
苟貂冷哼一声,“烂泥扶不上墙。”
苟岛脸色尴尬,觉得自己留在这是个错误。
离开了石头堡垒,周天申和天灵玉提议去浮萍城更城中走走,苟絮早没了这番心思,婉拒了两人,独自回到了如今空无一人的住处,手里攥着一张写满名字的白纸。
周天申和天灵玉一起前往,
天灵玉一身白衣,双手揽袖,慢悠悠的走着,问道,“为什么不带上他?”
周天申耸肩道,“我是无所谓,你要是想让他他去,就去喊他。”
天灵玉回头望了一眼,笑道,“我才不会触这个霉头。”
快步跟上周天申,天灵玉问道,“你这是打算去哪?”
周天申摇头,“随便转转,苟絮马上就要比武了,心里的压力一定不会小,让他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比我们两个人待在他身边,更有好处。”
天灵玉从袖子里抽出双手,背在身后,仰着头,看着空中白云,慢慢飘荡,说道,“我不是担心这些,争利大会再热闹,终究只是百家村寨的事情,苟絮没这么脆弱,现在看着像一个病秧子,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到时候一定可以分清是非的,我只是怕死灵族插手。”
周天申问道,“浮萍城虽然是百家齐放,各个种族的人都有,但是死灵族要想在这里掀起风浪,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如果死灵族决定攻打浮萍城,那些滞留在城内的精灵和窟兽一族绝不是善罢甘休。”
天灵玉笑道,“那你就不怕精灵和窟兽不帮我们人族,最后说不定还要反过来和死灵族一起里应外合,这座城池的护城阵法是强,但也是没到能够抵挡天势境全力一击的地步,那几位看门人实力不俗,可惜无法离开脚下方寸地,要不然也不会一直留在这,就为了挣那点过路钱,实在是不值得。”
周天申笑道,“你要是再这么泄露天机,就该有人劝你闭嘴了。”
跟着周天申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座殷富人家门前,天灵玉疑惑道,“这里是?”
周天申笑道,“宝贯门啊,没来过吧。”
天灵玉说道,“以一家之力掌控整条长愚街的宝贯门,听过名字,就是没见过,你来找他们帮忙?我怎么听说那条长愚街已经送给了浮萍城城主府?”
周天申轻声道,“要不要和我打个赌,就赌长愚街到底在谁的手里?”
天灵玉摇头,“你这么自信,一定知道,我可不会上这个当。”
周天申无奈道,“小赌怡情嘛,真没意思。”
第三百五十章 愿赌服输
周天申走上宝贯门门前台阶,拍响房门,同时祭出一张传声符,说了两句隐秘话语,蹲下身,将符箓放在地上,双手掐诀,符纸化作一抹黄光,直接窜进宝贯门。
周天申站起身,拍拍手,静等片刻,面前大门被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人。
是宝贯门的老管家原名元佑,早些年曾经跟随宝贯门的老门主刘蛞一起游历了整个仙彩州,因为对刘蛞有救命之情,所以便被刘蛞赐了一个刘姓。自此原本是无根之萍的元佑便成为了宝贯门的管家,一待就是四十年,对外一直都是宣称为刘元佑。
周天申在造访宝贯门之前,曾经走了一趟名为天机枢的情报组织,那里的管事人是自己的一个师兄,被人称作为‘妙算天机’的崔中仁,希望能够从他这里得到一些仙彩州的近期情报,可好巧不巧的时候,崔中仁有事出门,三天之后才会回来。现在天机枢的管事人是崔中仁的半个弟子,周天申的半个师兄李茅真,可李茅真明确表明了,自己无权将天机枢的收藏的秘闻给周天申查看,即使两人有半个同门,半个师侄的关系。
哭求无果,周天申只能就此作罢。
这才有了这趟宝贯门之行。
周天申和宝贯门接触不深,两方第一次接触还是在周天申第一次来到仙彩州的时候,他在张云安的陪同下走了一趟长愚街,遇到了一件事关长愚街存亡的刺杀,被当作证人,被宝贯门以及城主府细细的查勘了一番,虽然自己那时并不知道身边的中年人就是现今的宝贯门门主刘泊罗,但是现在细细想着,发现一切都太巧合了。
尤其是在自己请张云安利用推演之术,更是发现那次见面为以后的形势发展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老管家刘元佑和周天申见过两次面,不算是相熟,但也是颇有印象。
刘元佑笑道,“周公子造访,有失远迎,门主正在书房等候。”
周天申拱手行礼,“见过老管家,此次拜访,叨扰了。”
既然天机枢不愿意泄露太多,周天申也不好强求,那就只能来宝贯门了。
周天申和天灵玉两人跨过门槛,老管家走在一侧,扭过头,看向天灵玉,笑道,“这位就是天峰的天公子?”
周天申在那道传声符中不仅提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也略微的介绍了身边的天灵玉,目的就是让刘泊罗拒绝自己的时候,能够多考虑考虑,不看周天申的面子,也要看看天灵玉的身份。
天灵玉打了一个稽首,“见过老管家。”
老管家用稽首还礼,笑道,“二位既然来到了邨州,为何不做宝贯门的稀客船,也好让我们尽一番地主之谊。”
周天申笑着回答,“这次是乘坐三勾船来的。”
老管家恍然,“苟家村的那艘船,我记得苟家村有一位名叫苟絮的少年,如今已经是天坎境,都是年少有为啊。”
三人很快便来到了书房。
老管家推开门,等到周天申和天灵玉走进书房,自己便先行告退了。
周天申和天灵玉走到书桌前,刘泊罗已经站起身,笑道,“两位来了。”
依旧是话语不多。
周天申点点头,“刘门主,好久不见。”
明知没有必要,可必要的礼仪还是要注意的。
尤其是在刘泊罗这种身份面前。
一番客套之后,刘泊罗让周天申和天灵玉移驾别处,是一间更小的房间,里面摆放了四座书架,每座书架上都摆满了书籍,大多都是菊白水的著作。
刘泊罗坐在椅子前,让周天申和天灵玉坐在身体两侧。
落座后,周天申直接开口道,“我们此次前来,是想向刘门主讨教两个问题。”
刘泊罗笑道,“直说无妨。”
周天申竟然沉默了下来,很认真的思考着。
刘泊罗也不着急,和一侧原本不打算开口的天灵玉攀谈了起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周天申总算是知道了如今开口,说道,“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宝贯门对死灵族的态度。”
刘泊罗笑道,“我们宝贯门是一个以售卖法器宝物的门派,任何种族都会是我们的客户,无论是人族还是死灵族,我不知道周公子此话是什么意思?”
周天申笑道,“既然刘门主不清楚,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如果死灵族和人族开战,刘门主会站在哪一种族身后,亦或者是身前?”
刘泊罗不置可否,说道,“当然是人族了,周公子让我更不明白了。”
刘泊罗始终双手揽袖,整个后背贴在椅背上,慵懒之下又有严谨。
周天申用手指轻敲眉心,盯着桌面,笑道,“那长愚街怎么办?”
刘泊罗始终面带微笑,说道,“周公子,已经是第三个问题了。”
周天申点头,说道,“那我们就不聊这些了。”
三人又对仙彩州现在的局势,进行了一番讨论,尤其是城外的门派之争,已经结束了两三年,可每当说起,刘泊罗还是会唏嘘不已,城外的门派之争一共进行了十年之久,起初只是一些小门派之间的小打小闹,对于刘泊罗这种身份的人而言,如果门派中没有天境坐镇,那就掀不起太大的风浪,可没想到事态发展之快,就连浮萍城都对城外的门派之争起了恻隐之心,一些二流世家希望能够趁此机会多拉拢一些在城外失利的门主之人,成为自家供奉,只要家族积攒足够多的地境修道者,那多冲击一流大家就又多了几分胜算,刘泊罗自己也说没想到在自己执掌宝贯门的这些年,竟然会对城外的那些修道者售卖法器宝物,而且各个价钱都不低。
只不过浮萍城早些年和城外的那些大门派有过契约签订,只有两方都同意的情况下,城内的家族才可以将手伸到城外,否则就会被视作挑衅,被城外之人问道。
因此那些二流世家只能作罢。
周天申笑言,“刘门主倒是可以考虑去城外开设一家宝贯门外门,保证一本万利。”
刘泊罗摇头,“如今可是不敢说这种话了。”
又闲聊了一阵之后,周天申便起身告辞。
天灵玉一同起身。
刘泊罗将两人送往门口的途中,也问了两个问题。
周天申如今是为谁办事?
事情结束之后,又会去往哪里?
第一个问题,周天申很是直言不讳的告诉给了刘泊罗,自己原先就是黄昭学院的学子,现在又成了黄昭子庙的门人,自然是为了黄昭子庙行事,至于第二个问题,周天申并没有说明太多,只说自己以后会继续游历大陆,等到什么累了,就什么时候停下来。
两人与刘泊罗告退。
关上门,刘元佑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刘泊罗身后,问道,“事情被发现了?”
刘泊罗轻笑,“怎么可能,不过长愚街那边我不能常去了,就劳烦管家了。”
刘元佑摆手,“这算什么?”
一老一少,走回到各自住处。
周天申两人离开了宝贯门,很快便被一个身穿斗篷之人拦住,此人正是天机枢的门人之一。
他让周天申两人跟着他去往天机枢,李茅真有事情要找二人商议。
周天申走在后面,笑道,“你猜猜我这半个师兄,找我是为了什么?”
天灵玉说道,“赌什么?”
周天申身体后仰,差异道,“你要和我打赌?”
天灵玉轻声道,“不然呢?”
周天申仔细想了一通,说道,“那就一块天峰玉佩,戴上之后,能够在天峰畅通无阻的那种。”
天灵玉伸出一只手,拍在周天申早已经伸出去的那个巴掌上,说道,“愿赌服输。”
第三百五十一章 值得注意
天灵玉想起一事,说道,“要是你输了,你拿什么做赌注?”
周天申双手一摊,笑道,“你看我身上什么值钱,你就拿走,咋样?”
天灵玉上下扫视了周天申一眼,随即收起了视线,说道,“瞧着话说的,搞得好像你有很多钱一样,那就这样吧,如果你赌赢了,我就给你一块天峰独一无二的玉牌,保证你可以佩戴此玉佩之后,在天峰畅通无阻,可要是你输了,我也不求别的,等你忙完所有事情的时候,就去天峰当一个挂名供奉如何,百年后就可以获得自由,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天峰绝不会强迫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如何?”
周天申点头道,“可以,等我游历大陆之后,就去天峰养老,不过百年确实是有点长了,五十年怎么样,剩下的五十年,你给我一个内门长老当当,但是有一点,千万别给我安排事情,我这个人啥都不会,咋样?”
天灵玉摇头笑道,“我怎么感觉我一定会赢,这该不会是你给我下的套吧。”
周天申无辜道,“怎么会,怎么会。”
看着周天申脸上丝毫没有遮掩的笑容,天灵玉确定这是周天申给他下的套没跑了。
不过两人到底要赌什么还不知道呢,也许自己输了也不一定。
这位注定要成为天峰下一任峰主的天峰第一弟子,第一次希望自己能够输了这场赌约。
两人跟随身穿斗篷的年轻人来到一处宅院前。
天机枢,一个致力于收集情报的组织,触手触及天首大陆所有知名地界,要比百晓生还有势力庞大。有传闻,哪怕是位于崖州底部的那座秘境里面,都有天机枢安插的棋子,包括飞羽州的天外天,只不过这些棋子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很少会向外界传递消息,就像是一颗深埋在石头底下的小石子,指不定哪天就会冒出头,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这些棋子传递的情报,每一个字都很珍贵,都会被天机枢收藏在‘重室’,只有天机枢的唯一管事人才可以翻阅。
据周天申收集到的情报,天机枢的第一任管事人原本是天一门的门人,还是个位置靠前的门中弟子,只不过在修习了天一门所有的术法,注定无法在天一门更进一步之后,与天一门门主签订了盟约,在不将自己的名字从天一门的祖师堂中划去的前提下,离开了天一门,建立了这座天机枢。
天一门的术法都是以演算为基数,因此天机枢也会为仙彩州人士卜卦,只不过要想请天机枢的门人行此事,所需钱财和人情都不是少的。
那位年轻人让周天申和天灵玉静等在门外,他好去禀报。
两人等待的同时,聊起了那份赌约。
天灵玉问道,“都到家门口了,我们还没说要赌些什么。”
周天申很用心的想了想,拿出早就已经在肚子里打好的腹稿,说道,“就赌我那半个师兄同不同意我们翻阅天机枢收集的情报,你赌什么?”
天灵玉说道,“既然你能拿出这份赌约,说明你就有信心,我赌会。”
周天申后退半步,“这就没意思了。”
天灵玉凑向前,眯眼说道,“咋滴,输不起啊。”
周天申摇头,“那你可就是小看我了。”
天灵玉站回原位,看向外面的街道,一时间,竟想买些东西了。
周天申说道,“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我就赌不会吧。”
天灵玉脸色古怪的看向站直身体的周天申,总感觉自己被骗了。
没过多久,便见一位身穿儒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和一本书籍的中年人从大堂深处走来。
那位邀请周天申两人来此的年轻人就站在中年人身后。
眼前这位天机枢的副管事有交代,所以便让周天申和天灵玉在大堂等着了。
李茅真来到周天申面前,挥手让身后的年轻人何衮离开。
整间大堂就只有李茅真,周天申,天灵玉三人。
三人落座。
李茅真打开手中折扇,首先将手里的书放在手边桌子上,翻看扇面上的图案,说道,“师弟,听我手下人说,你去了宝贯门?”
周天申拿起手边早已经沏好的茶,喝了一口,说道,“师兄不厚道啊,竟然找人跟踪我。”
李茅真收起手中折扇,指着周天申,说道,“少给我耍滑头,两个师兄都在这里,你却跑到其他地方打探情报。”
说着,李茅真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放在手边书上,说道,“这是刘仁的信件,上面可是说了你的好些好话,小师弟,别的不说,就只像老师告状这一件事,你就已经做得足够炉火纯青了,这让我们这些恪守规矩的师兄们,很是害怕啊。”
李茅真虽说是周天申的半个师兄,半个师侄,但是周天申可真不敢搬出自己半个师叔的身份。
会死人的。
周天申挠挠后脑,笑道,“师兄,我可从来都没有给老师打过小报告啊。”
李茅真放下折扇,端起茶杯,一手拿着茶盖,轻轻拂动水面,说道,“可我怎么听说,你一直都在和老师进行信件上的往来?”
周天申大义凛然道,“那都是老师写给我的,还有一些是我对老师学问有了疑惑,特地向他讨教学问的,而且老师在离开小笔山的时候,特意嘱托过了,让我至少两年给他写一封信,好向他汇报自己近来的读书心得,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找小揪,它可以为我作证。”
李茅真感到可笑,“那个竹子精,嘴里能有一句实话。”
李茅真在小笔山上求学的时候,最和小揪合不来。
放下没喝一口的茶杯,李茅真再次拿起折扇,轻轻扇风,看向周天申,问了一句,“老师怎么就这么喜欢你?”
周天申说道,“我也不知道。”
李茅真收起思绪,叹气道,“罢了,谁让你是我们的小师弟呢。”
天灵玉眉头一皱。
攥紧袖子里握着的那枚玉佩。
周天申喜上眉梢,犹豫不决道,“师兄,是不是可以让我们翻阅情报了?”
李茅真轻笑一声,“当然是不行。”
天灵玉顿时松了一口气。
周天申软摊无力的跌坐在座位上,呢喃道,“那您把我喊来做什么?”
“干什么?”
李茅真眉毛一挑,停下摇扇动作,“师兄找师弟聊会天,还不行?”
周天申立即坐好,频频点头,“当然可以。”
眼前这位师兄,虽然在老师那里并不算是一个纯粹的学子,但是动起手来,却是纯粹的不讲情分啊。
要不是下棋下得好,当年早就被老师荀夫子赶下山了。
因此便有了半个师徒的说法。
李茅真微笑道,“别紧张,师兄已经很久不打人了。我这次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刘泊罗掌握了哪些情报。”
好嘛,敲竹杠敲到自己头上了。
周天申仍旧是不敢松懈,说道,“我也不知道。”
李茅真笑容不改,身体侧倾,手肘枕在桌子上,折扇在手指间摆弄,撇了一眼周天申,问道,“真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
周天申欲哭无泪,解释道,“刘门主也没多说什么啊,他只说宝贯门就是一个卖东西的店铺,至于死灵族和人族的那些事,他则是能管就管,总不能将死灵族完全拒之门外吧。”
李茅真点头,“这话有理,行了,我知道我想知道的了,说吧,你有什么问题?”
周天申说道,“我的问题很简单,我就是想知道城外的门派划分,到底有哪写值得注意的门派和修道者。”
第三百五十二章 回家看看
天机枢大堂,坐着三个人。
天机枢的副管事人,荀夫子的半个弟子李茅真,荀夫子的小弟子周天申,来自天峰的天灵玉。
李茅真轻轻把玩手里的折扇,半开着,扇面上有一座绿山,一条长桥,长桥下是一条长河,河上有一艘小木船,木船上站着两三人,推杯换盏。
这把折扇名为‘三玉小船’,紫铁级别的法器。
周天申在说出自己心中疑惑后,就一直盯着坐在主位的李茅真,当下见李茅真久久没有说话,问道,“师兄,怎么讲?”
李茅真将视线从手中折扇上转移到桌子上的书籍上,巴掌大小,拿在手里,轻轻掂量两下,随即抛给了周天申,说道,“你想知道的都在上面,过两天还我,这几天你就住下来,只要不把书拿到门外就行。”
周天申接过褐色小书,并没有立即翻开,说道,“过两天我还要参加朋友的一场盛会,需要赶过去,就不住在这里了。”
李茅真端起微凉的茶杯,喝了一口寡淡的茶水,问道,“百家村寨的争利大会,我知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周天申思索片刻,说道,“大约两个时辰后吧。”
李茅真说道,“那本书上牵扯的人物可是不少,我这也是冒着被师兄责备的风险拿给你看的,要是被他知道了,一定少不了被他责骂,既然你没那么多时间,那就看看前几页就行。”
说完,李茅真起身,打算离开。
“我就在后院,等看完了书,或者决定离开的时候,把书给我送到后院去。”
等到李茅真离开,周天申顿时感觉松了一口气。
跟这位战力卓绝的师兄相处,还真是令人如坐针毡啊。
唯恐说错一个字,就招来一顿毒打,受伤不至于,可是不能还手就很憋屈了。
荀夫子封笔五十年,一共收了连同周天申在内二十五位弟子,一共有十位跻身天境,其中李茅真当得上修为境界第一人,早在十多年前就以天坎境五关的实力问剑剑山,虽然最后被从山顶赶下山,但能在剑修无数的剑山上问剑山巅,也足以说明李茅真的实力。
剑山也为李茅真抛去了橄榄枝,想要招揽他为剑山供奉,如果李茅真愿意,更是可以成为剑山的内门弟子,修习上乘剑术剑诀。
要不是李茅真志不在此,果断的拒绝了剑山。
那他现在的修为境界只会更高。
天威境之上除了神境,就只剩下了天势境。
天灵玉凑过头,看了一眼书上的内容,说道,“你这位李师兄,实力很不一般。”
周天申头也不抬道,“那还用说。”
翻看过了书上内容,周天申合上书籍,放在膝盖山,双手搭在书上,手指轻轻敲击书角,闭上眼睛。
心神沉浸丹田中,走进一座悬空,云雾遮绕的小天地中。
一座高入云海的山崖石壁上,一扇巨大的石门,门口蹲着一个青衫青年,肩膀上放着一根登山杖,脚底下横放着一把竹剑。青年双手托腮,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竹剑上的刻文,在他肩膀的另一侧躺着一只圆滚滚的白色虫子,正在晒太阳。
周天申从山脚下徒步走到石门前,来到青年面前,蹲下,从寸守物里取出三个酒壶,自己拿着一个,将一个酒壶放在对面青年脚边,最后一壶则是给了白色虫子。
周天申打开酒壶泥封,举到一动不动的青年的肩膀旁,轻轻的晃荡着酒壶。
俗名酒虫的白色虫子闻到酒味,一个不小心,直接跌落进了酒壶里。
周天申眼疾手快的盖上酒壶,直接揣进了怀里。
对面青年始终低着头,频频咂嘴,“禁不住诱惑的小玩意,走了就别回来。”
周天申轻轻拍着对面青年的肩膀,笑道,“嘛呢嘛呢,这是跟谁怄气呢,老朋友来了,也不打个招呼,来,让我看看是胖了还是瘦了。”
周天申一手捏着青年下巴,一手扶着对方后脑,一手向上推,一手向后拉,一点一点的将对方的脑袋扶正,最终,一张和自己相差无几的脸孔出现在眼前。
周天申用手轻轻拍打青年面无表情的脸,拍打了一会才回觉,自己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嘛。
嘿嘿一声,周天申该用手指揉捏青年的圆脸,笑道,“不得不说,最近变帅了,都快认不出了。”
青年不夜良翻了一个白眼,咱俩长的一样,自己还能认不出自己的脸,骗鬼呢。
不夜良没有理会周天申摆弄自己的脸,说道,“找我干嘛,可别说是想我了,我心里瘆得慌。”
周天申松开双手,用力搓了搓,笑道,“你可千万别说这话,咱俩谁跟谁啊。”
不夜良又是一个白眼,“当然是你跟我了,一个真身,一个分身,一个真品,一个赝品。”
关于不夜良的存在,范进轶曾经跟周天申提过一嘴,但是并没有说太多,他只是让周天申尽可能的放宽心,只要周天申进阶到了天境,那不夜良就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了,可以让他放心得待在丹田小天地里,要是有用的上的地方,只是给他说一声就行,反正他也反抗不了。
这辈子就注定是这样了。
周天申伸出大拇指,“是非分清,深明大义,不愧是我的分身。”
青年怒道,“周天申,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他娘的在这里恶心人。”
周天申打开酒壶泥封,小抿一口,收起笑脸,说道,“我这不正打算给你说呢嘛。”
不夜良干脆坐在地上,拿起脚边酒壶,打开,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面色潮红,不夜良直勾勾的看着周天申,后者笑容玩味。
不夜良骂了一声娘,又是一大口酒下肚,用力的抹掉嘴角酒水,喘着粗气,最后只说了一句,“你他娘的运气真好。”
周天申哎呦一声,也坐在了地上。
不夜良眼皮一跳,问道,“受伤了?”
周天申用手随意指着,说道,“你天天待在这,我受没受伤,你还不知道?”
不夜良有些脸红。
不知道是喝醉酒了,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不夜良用脚尖踢了踢两人之间的竹剑,说道,“我不是一直在钻研上面的文字。”
周天申看了一眼竹剑上的刻文,是两句小纂。
大道非道,绝路有路。
不夜良问道,“知道是什么意思?”
周天申摇头,“完全猜不透。”
两人大笑。
心中的隔阂少了很多。
因为周天申进阶到了天境,借助天时地利人和才将不夜良镇压在这里,这是范进轶的说法。
所以从另一层含义上来讲,丹田小天地的真正主人应该是一直住在这里的不夜良才对。
谁让周天申一直都没有细细勘察过这里,就连那只酒虫都认了不夜良做主人。
想当初可是周天申差点栽在它手里。
那么不夜良说不知道周天申受伤要么是在撒谎,要么就是隔绝了自己和这座小天地的联系。
也就是这么多年了,不夜良都未曾进入丹田小天地一步。
周天申看着巨大石门,问道,“没进去过?”
不夜良点头。
周天申又问,“就这么恨?”
不夜良摇头,叹气道,“只是不甘心。”
周天申双眼眯起,就像那位始终笑眯眯的青年,看向不夜良,问道,“我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愿不愿意去做?”
不夜良身体后仰,“你先说,万一你是骗我呢。”
周天申站起身,收起酒壶,挂在腰上,和金色酒壶为伴,拍了拍手掌,说道,“先回家看看。”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三人之中
天灵玉缓缓踱步在天机枢大堂,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周天申‘端坐’在座位上,好似假寐般闭着眼睛,身形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动着,这是周天申在心神进入到丹田小天地时的习惯,他只告诉了天灵玉一个人,就在刚才。
天灵玉停下脚步,看着座位上的周天申,很难想象一个人可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么没有防备的将心神沉浸在丹田中,随后又想到,要是自己在这,他还防备,那自己岂不是白认识他这么多年。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天灵玉随手翻弄着两人之间的褐色书籍,现在就等周天申‘醒来’,两个人就可以一起离开这里了。
马上就要到争利大会,他还没见过苟絮出过全力的模样。
天灵玉笑了笑,面对那个女孩,苟絮应该不舍得下狠手吧。
身边突然传来声音,“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周天申已经睁开眼,直勾勾的盯着天灵玉。
天灵玉咳嗽一声,收起笑容,扭过头,看着对面的空座位,说道,“没什么。”
“你再等一会,我去把书还了。”
周天申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随手拿起手边书籍,径直去了后院。
后院中,李茅真正坐在一张竹椅上,喝茶看书。
看到周天申来了,随手放下书籍,拿起折扇,打开,轻轻扇动,丝丝清风萦绕在中年人身边,周天申刚跨过后院门槛,竟然转眼便来到李茅真面前,心神查询,方知四周已经笼罩起了一座小天地。
是为了防止两人谈话被偷听。
防谁?
天灵玉。
不知道那家伙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表情。
李茅真挥手,一张竹椅从周天申身后飞来,周天申顺势坐下。
李茅真问道,“书看完了?”
周天申摇头道,“没有,刚才睡着了。”
李茅真看了一眼天色,说道,“还有时间,在这里看看?”
周天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用那双幽蓝色的眼眸查看围绕在身边的小天地禁制,最后问了一句,“这样是不是太严肃了?”
关于自己这位半个小师弟的事情,李茅真早已经通过天机枢的情报了解透彻了,考上了黄昭子庙,却没有进入内院修习,而是去到一处名为杀手之乡的秘境,当起了杀手,还获得了老一辈的三道口的认可,成为了下一代三道口候选,那双眼睛就是从杀手之乡而来的吧。
关于杀手之乡的信息,就连天机枢都无法完全渗透,只能凭借一些细末跟脚,利用源自天一门的术法演算而至。
要不是对方是自己的小师弟,他才懒得做这些看似多余的事情。
唉,半个小师弟也是师弟啊。
明面上,天机枢的管事人是崔中仁,但真正在用心做事的,还真是只有他李茅真。
李茅真说道,“我不是信不过你那位来自天峰的朋友,我是举得刘泊罗作为一个生意人,不可能就这么让你离开。他们这些做生意的,心肠最是歹毒。”
周天申说道,“我早在离开宝贯门的时候,就已经勘察过了,并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李茅真轻摇扇子,最后指着周天申说道,“你现在虽然已经进阶到了天境,但是出手的机会很少,与人生死搏命的机会更是一点没有,所以不了解一个天境到底有多少手段,那就更不知道天境坑人,能有多阴损,我看这样吧,等你忙过了这阵子,抽空来我这里,我教你几招防身的手段。”
周天申嘴角抽搐,“没这个必要吧。”
李茅真脸色严峻道,“我比你早进入这个境界十年,我说有那就有。”
周天申拱手道,“那就听师兄的。”
李茅真随心驾驭起周天申手中的褐色书籍,意随心动,书籍自动翻阅到其中一页,上面记录的都是城外的大人物。
都是从门派争斗中存活下来的人。
李茅真随口问道,“你要去找他们的麻烦?”
周天申答非所问,“总要为人族做些什么。”
李茅真又问,“你怎么知道他们和死灵族有勾结,就算是有,也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对付的了的。”
那页书上拢共记录了三个人。
竹帮帮主龅牙仔,燕过山的白衣山主,无奈河赵坡儿,即使在浮萍城,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很多门派都听过这三个人的名号。
尤其是那个龅牙仔,起初只是一个不足百人的小门派的头头,实力不过人山境,其手下也多是普通人,修道者寥寥无几,在竹帮建立初期,就经历了不下三次的灭帮灾难,令人称奇的是这个龅牙仔每次都能死里逃生,运气好的很,然后又能在数月之内拉拢其一股不输于之前的帮派力量,继续进行帮派争斗,那段时间,龅牙仔虽然实力不咋地,但是事迹在东城门外,也是一桩佳话,而就在竹帮第三次被灭帮之后,龅牙仔突然没了消息。
有一时间,这个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最后干脆消失不见的矮个子帮主就成了众多门派的佐酒菜,时不时的被出来提上一嘴,权当勉励自己的真实案例。毕竟这些能够在第一轮门派争斗中存活下来,且有闲心聊天的,家底都是不错,至少要比那个龅牙仔强上很多。就在门派争斗第一阶段即将结尾时,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机遇的龅牙仔突然现身,以地心境的修为,拉拢了一群奇兵,皆是修道者,虽然修为境界参差不齐,最强的不过刚完成淬体,而最强的,竟然半点都不比他这位帮主差劲,借着这股来历不明的兵马,龅牙仔不仅收复了自己的失地,而且还一鼓作气,吞掉了不少的帮派领地,一举成为了可以占据山头的门派。
在浮萍城外,在山头上建立门派和在山脚下建立门派,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
就这样,被那些不大不小的门派挂念了很久的龅牙仔又回来了,而且还是以吞并的姿态回到了他们身边。
天机枢借着对龅牙仔的关注,成功的捕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隐约知道了龅牙仔的突然崛起以及修为大增全都得益于那位一直跟在龅牙仔身后的白衣少年,不知道少年的名字,只知道他姓李,在天机枢的档案记录中,也多是以李姓少年为代号。
此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龅牙仔不仅在门派斗争中存活了下来,而且还一举进阶到了天境,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上人。
而那位一直被天机枢紧密监视的李姓少年也没了踪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燕过山的那位山主,喜好白衣,更喜好读书,时常以读书人自居,家门口种了一片桃林,那位山主的一天时间里,有多半天都会手持卷首,立于桃林中,看书赏花,修为境界不是秘密,天坎境八关,在城外俨然是一方霸主的存在,所以在门派争斗中,白衣山主始终没有出手,其他人也没有打燕过山的主意。
所以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发生在城外,以燕过山为中心,方圆千里的地界,俨然是一处世外桃源,没有经受过战火的侵袭。
天机枢之所以将这位白衣山主放在和龅牙仔一样的位置,就是因为白衣山主从来都没有出过手的原因。
不是藏拙,就是真正的对门派争斗不感兴趣。
白衣山主膝下有一女儿,名为白儿,始终深居简出,天机枢也没有见过。
除此之外,燕过山的那座宫殿中,还有一位老管家,实力同样深不可测。
第三百五十四章 在下佩服
至于无奈河中的那位河神,要比龅牙仔低调,又要比白衣山主更具人间气,所以天机枢对其介绍也要比两者更多,正是因为多了人间气,所以天机枢的内部人员对这位河神也是议论颇多,没有不敬的意思,而是因为河神赵坡儿的事迹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真正能够称得上大事的,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件。成为河神,在一场并没有那么荡气回肠的截杀中,通过东躲西藏及时联系到了浮萍城,不仅将那伙临时搭建起来的歹徒一网打尽,还顺便拉拢了一位地境巅峰的修道者当供奉,加上浮萍城的出手,也让他这位河神更加名正言顺了,因此便在那场门派争斗中存活了下来,而且还混的顺风顺水,成为了城外数一数二的人物。
在仙彩州中,也就只有天机枢知道这位无论是与谁都和颜悦色的河神到底有多少家底。
李茅真闭上眼睛,用手指揉着太阳穴,可能天机枢也不知道。
停下心神交流,李茅真躺在竹椅上,打着哈气,打开折扇,轻轻摇扇,清风拂面,丝丝凉爽。
周天申也闭上了眼睛,默默记下李茅真刚才的交流,心神如芥子,化作他的模样,进入了丹田小天地。
巨大石门前,不夜良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双手捂着头,苦不堪言。
周天申在他身边坐下,用手肘撞了一下青年的肩膀,笑道,“嘛呢?”
不夜良放下双手,皱着眉毛说道,“你这位师兄,可真是啰嗦啊。”
周天申耸肩,默不作声。
他能有什么办法?
周天申问道,“想清楚了?”
不夜良抬起头,点头道,“出去看看,这都多长时间没出去了,透透气也好。”
周天申问道,“这不是我的话吗?”
不夜良笑道,“咱俩谁跟谁。”
小院中。
周天申睁开眼,吐出一口气,说道,“师兄,既然选择用心神交流,那又为何构建起这座小天地?”
李茅真没有睁眼回答。
“这是你师兄的习惯,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有人出现在周天申身边,无视小天地的存在,一挥袖,整个小天地犹如破碎的镜子,散落在地,化作点点金光,消逝天地。
来人一掌拍在周天申的肩膀上,笑眯着眼,说道,“小师弟,你身上的秘密真是不少啊。”
周天申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纹丝不动,放在肩膀上的那只手,就好比一座大山压在自己的身上,可他并没有在来人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灵力波动。
来人应该就是天机枢的管事人崔中仁。
能够一击打碎李茅真的小天地,实力要比李茅真还要高上一线。
无法起身,周天申只能坐在凳子上,苦笑道,“见过崔师兄。”
崔中仁点点头,松开放在周天申肩膀上的那只手,横放在腹前,面对李茅真,轻喊道,“起床了。”
李茅真悠悠睁开眼,并没有起身,摇晃着手里的折扇,说道,“师兄回来了,师弟困了,就不起身相迎了。”
崔中仁苦笑道,“没个正形。”
周天申想起天灵玉还在大堂等着自己,连忙起身拱手道,“两位师兄,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崔中仁侧过身子,笑道,“路上慢点。”
李茅真说了一句,“别忘了来找我修习道法。”
离去的周天申,一脚踩空,差点摔下台阶。
崔中仁坐在原先周天申的位置,伸手指了指李茅真,“你啊你。”
李茅真闭上眼睛,呼呼大睡起来。
这些天委实是将他累着了。
崔中仁站起身,回到正屋,走到一面墙壁前,注视着上面悬挂的一把长剑。
剑鞘古老,已经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年月,那把剑的来历他倒是能够倒背如流。
没办法,听自家老头子念叨太长时间了。
不知是没有做好准备,还是其他原因,崔中仁最后并没有摘下长剑,而是取下了另外一面墙壁上的无鞘剑,无鞘剑身已经有了裂痕,剑刃却仍旧锋利,锃亮如光,雕刻的花纹分布在剑身各处,使得整个剑面凹凸不平。
手持无鞘剑,崔中仁走出房间,发现李茅真已经醒了过来。
崔中仁笑道,“睡好了?”
李茅真看到了崔中仁手中的长剑,呢喃自语,“秋水剑,你还是决定了。”
崔中仁伸出手臂,翘起大拇指,向后指了指房间,“月寒给你留下了,别让我等急了。”
李茅真说道,“我可不会陪你去送死。”
崔中仁大笑,“这样正好。”
随后崔中仁化作一抹红光,冲天而起,撞破云海,御风而行,以天人之姿前往试炼之地。
一辈书生一辈事,再举秋水斩齐天。
李茅真抬起头,将手掌放在额头前,眯眼笑道,“比我还爱出风头。”
走在街道上的周天申也注意到了那抹弘光,静立片刻,再起身,身上额外多了一种气质。
起初天灵玉并没有发现那种多余的气质,直到两人一起来到苟家村,周天申表示自己不会观看争利大会的时候,天灵玉才可以确定,眼前这位并不是真正的周天申。
苟絮并没有多说什么,对他而言,周天申和天灵玉不来看他的窘态才是正确的,到时候只会脏了两人的眼睛。
周天申并没有过多解释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只说自己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让两人不要担心。
天灵玉跟在后面,问道,“为什么不带上我?”
周天申扭过头,笑道,“我自己的事,你去干什么?”
天灵玉有些愠怒,“周天申,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朋友?”
周天申说道,“苟絮这里不能没有人,城外的那些家伙交给我就行。”
天灵玉走到周天申面前,站好,双手背在身后,问道,“你就这么有自信,能够打得过他们?”
周天申点头,“我又不是没有脑子,等苟絮这里的事情结束了,就去城外找我。”
周天申拿出几张传声符,交到天灵玉的手上,“我还有好些事没做,我可舍不得死啊。”
天灵玉郑重其事的收起符箓,从袖子里拿出一枚天峰玉佩,说道,“遇到生死之关的时候,可保你一命。”
随后,天灵玉将使用玉佩的法诀教给周天申,默背几遍之后,周天申收起玉佩,挂在腰上,转身离去,走了两步,伸出胳膊,笑道,“我很快回来。”
天灵玉同样转身,笑道,“还是让我去找你吧。”
天灵玉去到苟絮的小院子。
苟絮早已经猜到了周天申的去处,问道,“周天申走了?”
天灵玉坐下,说道,“谁说不是呢。”
苟絮犹豫不决道,“要不我跟村长爷爷说一声,争利大会我就不参加了,横是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天灵玉摇头道,“你要是敢说这话,信不信我和周天申就不认你做朋友了?”
苟絮点头,“我信。”
天灵玉气笑道,“那就放宽心,他死不了。”
苟絮点头,“我信。”
天灵玉轻笑道,“在下佩服。”
苟絮问道,“你说什么?”
天灵玉解释道,“周天申走之前跟我打了一个赌,赌你会不会为了他放弃争利大会,我赌会,他说不会。”
苟絮用手指摸着鼻子,笑道,“他又输了。”
之前,天灵玉已经把他和周天申打赌的事情告诉给了苟絮。
天灵玉笑道,“所以我才会说佩服啊,头一次碰到这么想输的。”
苟絮呢喃,“物极必反。”
天灵玉却说了一句,“但愿如此。”
苟絮学着天灵玉说道,“谁说不是呢。”
第三百五十五章 换宝
离开了苟家村,只身一人的周天申没有急着离开浮萍城。
其实这件事急也急不来。
浮萍城占据仙彩州的三分之二的领地,就算是周天申如今已经进阶到了天境,也没办法一步迈出,就到城外。
既然急不得,那就多做点准备。
先别管有用没用,总好过睁眼瞎似的在城外乱闯。
周天申便又来到了天机枢。
这已经是第三次来了。
第一次是他主动去的,被师兄很不留情面的拒绝了要求,第二次则是李茅真请他去的,结果不算太好,但至少知道了城外的门派争斗的大致结局,按照李茅真先前和他用心神言语的事情来看,只要自己不招惹竹帮帮主,燕过山白衣山主和无奈河河神赵坡儿,那自己在城外至少就可以性命无忧了。
天坎境八关的修为,放在那,都是一块香饽饽。
周天申轻车熟路的走过天机枢的大门,迎面便撞见跟在李茅真身后的那位年轻人,听李茅真讲,他名叫何衮,原本是仙彩州的孤儿,走街串巷多了,知道了很多的家长里短,而且少年的记性很好,在刚来到浮萍城的时候,有很多门派家族都想要邀请李茅真担任族中供奉,俸禄好商量,毕竟是荀夫子的弟子,而且据说还是最好打的一个,这要是请回到家里,不就是读书人,武人他一人占之。
可是李茅真却统统拒绝了他们,而且给他们的答复都很奇怪,无一例外不是自己已经找到了合适的栖身之处,那就是眼前青年儿时藏身的一座破庙。
很少会有人知道,李茅真来到浮萍城,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这位快要饿死的青年。
从那之后,何衮便成了李茅真的关门弟子。
何衮喜好穿着一身黑色连衣,戴着兜帽,一双眼睛白晶晶的,分外醒目。
其实周天申很想劝劝李茅真,何衮要更合适成为一个刺客。
周天申笑道,“在呢。”
何衮点头,“师父说,他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见周师叔。”
周天申连忙摆手,“叫师叔多生分,喊我大名就行。”
何衮拱手说道,“晚辈不敢。”
周天申看着眼前礼节周到的何衮,嘴角一阵抽搐,问道,“这都是师兄教你的?”
何衮直起身子,耿直的点点头。
在早些年艰难存活的年月里,何衮早就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但是李茅真此前曾经交代过,面对周天申,不用讲这么多,直言不讳最好。
周天申叹气道,“行吧,我知道了。”
周天申心灰意冷的转身离去,“那你告诉师兄,就说我没来过。”
何衮目视周天申离开,直到离开天机枢门前的街道,才回去复命。
书房中,李茅真正在批改文本,师兄走了,所有的事情就压到了他一个人肩上。
何衮站在书桌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李茅真也没有认青年为难太长时间,开口问道,“周天申来了?”
何衮点头。
李茅真轻笑,“说了什么没有?”
何衮如实回答,“师叔让我告诉师父,就说他没来过。”
李茅真放下手中毛笔,笑道,“我是说其他的,比如来这里的目的。”
何衮摇头,“没有。”
李茅真重新拿起毛笔,拿出一张空白纸张,写上寥寥数字,交给何衮,说道,“毕竟都是同门,你把这张纸交给他,他会明白是什么意思。”
何衮领命离开。
待到这位青年离开之后,李茅真停下手中笔,离开书房,去到了大堂后院,走进屋子,来到一面墙壁之前,注视着墙上的月寒剑,静默不言语。
何衮很快就找到了周天申。
不是他有多神通广大,而是周天申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天机枢的领地范畴。
何衮一出门便看到一袭青衫蹲在自己大院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金灿灿的酒壶,肩膀上倚靠着的登山杖也是青翠欲滴的模样,一看就知道绝不是凡品。
听到身后传来大门打开的事情,周天申一个咸鱼翻身,直接跳到何衮面前,瞬间收起金色酒壶和登山杖,搓着手,弯着腰,谄媚道,“师兄都说了些什么?”
何衮将纸条递给周天申,随后双手背后,有板有眼道,“师父说了,师叔见过纸条上的内容之后,自会明白是什么意思。”
周天申笑的合不拢嘴,“那就好,那就好。”
很快,周天申便离开了天机枢,下一个目的地是宝贯门。
再次见到了老管家,周天申直接递过去一个青色酒壶,笑道,“酆小都酿的,绝对正品,不掺水的那种。”
老管家慈眉善目,一把夺过青色酒壶,干瘦的身体连忙拒绝,笑道,“周公子客气了。”
周天申走进宝贯门的大门,客套道,“哪里哪里。”
两人见过了宝贯门的门主刘泊罗,老管家刘元佑先行告退,留下周天申和刘泊罗大眼瞪小眼。
还是刘泊罗率先开口,打破僵局,说道,“周公子一天拜访两次,一定有大事要说,先等我看完这页书再说。”
周天申伸出一只手,说道,“刘门主请便,我先随便看看。”
在刘泊罗看书的空隙,周天申来到书架前,在很认真的翻找着书籍,只要是菊白水编写的,统统拿走。
他就不信刘泊罗敢拦着。
等刘泊罗看过书,周天申便做回了原位,笑道,“刘门主真是收藏颇丰啊。”
匆匆撇了一眼变得空荡荡的书架,刘泊罗面不改色道,“不敢当。”
眼下周天申可不想和他客套太多,说道,“我就直说了,我这次来,是想跟刘门主借一件宝物。”
刘泊罗点头道,“周公子请说。”
周天申直言不讳道,“宝贯门的夜明珠。”
刘泊罗面露难色,同样是不加掩饰,“夜明珠是宝贯门前十的宝物之一,恐怕不能借给周天申,要不你换一样,婀娜灵芝怎么样?”
周天申摇头,开始讨价还价,“婀娜灵芝是好,但不适合我,还是夜明珠更好,刘门主放心,我可以付押金的。”
刘泊罗动心了,荀夫子的小弟子,家底岂会少了,要是对方真能拿出自己心仪之物,把夜明珠卖给他又能如何,反正也不是真品。
真正的夜明珠早就被刘泊罗的女儿刘三伏炼化了,成为了丹田小天地的一部分。
周天申不急不慢的从腰上解下金色酒壶放在一边,打开壶塞,任由酒气飘荡,酆小都酿的酒就这一个好处,酒气永远都不会散。
刘泊罗闻着酒味,即使不喜喝酒,如今却也是咽下了很多口水。
周天申又拿出两个寸守物,都是酆小都赠送的,一枚是蓬莱玉佩,一种是黑色铁块。
手指抹过寸守物,先是出现了一双绣花鞋,鞋底沾上了不少泥土,摔打不掉,俨然和绣花鞋融为了一体。
紧接着是一件白色软甲,是他之前游历中州所得,可挡地藏境之下修为的全力一击,对于现在的周天申如同鸡肋,但是送给别人还是可以拿得出手的,毕竟天境的数量并不多,大多修道者真正的顶点,其实是地藏境。
第三件是黑铁印,可以开启去往常奚河道的通道。
经过周天申的调查,发现杀手之乡其实就是在常奚河道中建立的,既然自己有了可以通往杀手之乡的木牌,那就没必要拿着这枚印章了,正好可以送给刘泊罗,权当发挥一下余热。
第三百五十六章 城外更外
面对一桌子的天财地宝,有些还是自己没见过的,可更多的还是只听过没见过,凭借多年在宝物中摸爬滚打,积攒起来的眼力界,刘泊罗可以笃定,每一件宝物都是法器品相,尤其是那双绣花鞋,竟然自己都无法看透本质,那层若有若无的禁制在他眼前,就如同一层白雾,依稀可见其中有东西,却始终不得真相。
周天申原本打算挨个介绍桌子上的宝物,却被刘泊罗一个摆手,直接拒绝。
刘泊罗顺手拿起距离自己最近的绣花鞋,端详一二,说道,“这双鞋我要了。”
周天申正要开口,刘泊罗又是一个摆手,说道,“别跟我说些虚的,我当宝贯门的门主这么长时间,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你这双绣花鞋确实不错,但是我想你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妙用吧,反正放在你手里也没什么大用,干脆做个顺水人情,连同这枚黑铁印,一并送给我,咋样?”
其实刘泊罗第一眼相中的不是绣花鞋,而是那块最平平无奇的铁块,依靠宝贯门的秘术灵视,刘泊罗看到那枚铁块上面依稀萦绕着一层龙气,应该是那些覆灭王朝的玉玺所炼造而成,虽然还不知道具体作用,但是能够跟龙气沾上关系,那他的价值就一定不会小了。
周天申看着此时面对一堆宝物,尤其牙尖嘴利的刘泊罗,嘴角抽搐道,“刘门主,你可真会做生意啊,一个夜明珠,就想换我两样宝物。”
刘泊罗还在用手掂量手中宝物的重量,丝毫放下的迹象都没有,笑道,“既然你都已经拿出来了,还不任由我挑选,说吧,除了夜明珠,你还可以得到一件宝物,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屁嘞,还见面礼,要不是老子拿出这么多宝物,你不把我赶出去才怪嘞。
周天申在心中腹诽,表面却笑呵呵的,“就等刘门主这句话了,那我就再要一把法剑吧。”
刘泊罗点头应允,“没问题,什么品相。”
周天申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琳琅满目,随口道,“不用太昂贵,青铜法器就行。”
刘泊罗险些没骂出口,站起身,去到存放宝物的宝库,很快,便赶了回来,手里捧着一把法剑,“我这里只有这个,紫铁法器困龙剑,是我当年随手打造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主人,既然你提出来了,那就送给你吧。”
周天申起身,接过法剑,掂量了一番,重量合适,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承载的起千伏剑的剑气。
将困龙剑背在身后,又接过一个玉盒,打开一道缝隙,一道光芒慕然从缝隙中流窜而出,周天申微微侧头,堪堪拖过,心惊胆战的看向身后,整个书房的屋顶破开了一个大洞。
月光从大洞中倾洒而出。
周天申忍不住开口大骂,“刘泊罗,你想害死我?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刘泊罗笑容不改,双手揽袖,说道,“就当是你拿走我那么多书籍的还礼,放心,死不了。”
一挥袖,整个房间突然大亮,随即暗淡,等到恢复视线,周天申发现房间的大洞可以消失不见,自己手上捧着的那个盒子已经完全打开,里面躺着一颗亮灿灿的圆珠,圆珠内部有一抹白云形状的东西。
刘泊罗介绍道,“夜明珠是我宝贯门十大宝物之一,位列第九,那把法剑位列第七,拿了你两件宝物,就还了两件,这就是我宝贯门的生意规矩。”
至于先前那一手,刘泊罗没有做任何解释,更不需要解释。
四门之一,即使没有长愚街,也还是四门,天威境的强者,岂会任由一个天坎境摆布。
周天申收起玉盒,报以微笑,“刘门主,告辞。”
周天申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了宝贯门,御风而去。
你有你的规矩,我也有我的脾气。
周天申始终贴着墙头飞行,并未触及到宝贯门的大阵。所以老管家便任由他离去了。
不过先前的声势也是惊扰了不少人。
老管家来到书房,看到刘泊罗站在门口,直视那一抹身影,从容不迫的离开了宝贯门。
并没有出声阻拦。
老管家恭敬的站在刘泊罗身后,出声询问,“谈崩了?”
刘泊罗笑着摇头,“怎么会,好的很。”
拿出那两件宝物,刘泊罗说道,“珍藏起来,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走一趟长愚街。”
老管家收好宝物,转身离开。
经过了这次门派争斗,城外死伤无数,因此一些侥幸活下来的人也学会了什么叫先礼后兵。
每当走在外面,遇到了别的门派的门人,都要少不了一番寒暄客套,真要是遇到了不顺眼的,问过对方名字再打过,已经成为了城外的一种风气。
脸上覆了一张面皮的周天申,此时正蹲坐在一座小土包上,一手拿着不加任何障眼法的金色酒壶,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大鸡腿,一边吃肉,一边喝酒。
山头下已经聚拢起了一股不小的人群,都是奔着周天申手里的酒壶来的。
而在土包的半腰处,躺着十几个尸体,都是因为贪图周天申手中的金色酒壶,结果没有本事拿走的。
吃饱喝足,周天申站起身,解下腰上的登山杖,手心抵着,将登山杖插在山包上,注视着山包下的众人。
就这一个举动,就让不少人汗流浃背。
没办法,本事不济只能挨打,要想抢东西,更是如此。
即使这样,仍是没有一个人就此离开。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不是别人的对手,就活该被别人抢走东西,活该死在别人手上。
周天申深吸一口气,拔出登山杖,猛然一吼,卷起阵阵风沙迷人眼。
等到风沙散尽,视线恢复,发现周天申的身影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众人骂骂咧咧,也不知道应该去哪追。
就在山包不远处的一座无名小山上,周天申手持登山杖,爬上而行。
在半山腰,找到了一个结茅修行的老道人。
一身道袍破旧不堪,胡子拉碴的,一看就是很久都没有收拾了。
那道人见到了周天申,微笑致礼,“来人可是周公子?”
周天申点头,“见过宋道长。”
道人名为宋薪,仙彩州本州人士,独自修行已经百年,所有人都知道城外又这么一个怪老头,实力不俗,却不愿意离开脚下屁大点的地方,早在门派斗争开始之处,就有人来请这位老真人出山,好话说了一箩筐,宝物送了不少,最后也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话,竟然被一巴掌打落山崖,生死不明。
周天申直接在宋薪面前坐下,拿出两个酒壶,递给宋薪一个。
宋薪眼睛一亮,笑道,“还真是好久没喝了。”
接过酒壶,宋薪急不可耐的揭开泥封,大喝一口,摇头晃脑,“好酒啊。”
周天申在一旁解释,“酆小都酿造的。”
宋薪受宠若惊,“那还真要多喝几杯。”
两人相对无言,只是喝酒。
酒喝完了之后,才想起来说正事。
周天申说道,“师兄让我来找你。”
宋薪问道,“李茅真?”
周天申点头。
宋薪抚须道,“那就没跑了,老头子也可以就此离开了。”
周天申并不知道宋薪和李茅真之间的故事,那张纸条上只说去找宋薪,然后就没了。
宋薪没有起身,随手指了一个方向,说道,“更远处,有一座王座山,那里镇压着数头窟兽,都是君王般的存在,周公子跟我走一遭可好?”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不像话
周围寸草不生的小山其实是有名字的,只是上一任山主死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传人存世,而且距离如今实在是太过久远,所以就连天机枢和百晓生这两大情报组织都不知道小山的名字。
此时,山巅处正相对坐着两个人。
一袭青衫加身的周天申,手里拿着金色酒壶,脚边放着两个青色酒壶,都已经空了。
坐在他对面的是这座山的现任主人宋薪,手里拿着一个青色酒壶,脚边却放了一圈的青色酒壶,和周天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兴许是觉得此次离开,很难再有返乡的机会,宋薪并没有和周天申客套,喝下一顿酒之后,脸色潮红,并未用修为驱散酒气,一张嘴,简直都快要赶上一大缸老酒了。
周天申捏着鼻子,纵使喝过这么多的酒水,可还是受不了太重的酒气。
他埋怨道,“你说话就说话,干嘛哈那么大一口气啊。”
宋薪笑笑,说道,“这不是没把持住。”
周天申问道,“你想说什么?”
宋薪看向远处,睁开惺忪的眼睛,“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趁着酒劲,一吐为快。”
周天申静等下文,宋薪却迟迟不再开口。
周天申等得急了,喊道,“你倒是说啊。”
宋薪撇了一眼青衫青年,打了一个哈气,“算了,陈年旧事,不值得一提,我先睡会,等我醒了,我们再下山。”
周天申换了一个方向,背对着倒地而睡的宋薪,一手持酒壶,一手掐剑诀,横放在膝盖上的那柄法剑微微颤动,剑柄与剑尖,头尾之间生出一道纤细的剑气,剑气呈墨绿色,光芒先是暗淡,随即大亮,数量一份为二,然后为四,为八,最后,无数道剑气出现在法剑之上,凝练成了一根登山杖,墨绿色浓,可挡深夜。
周天申喝下一口酒,双腿盘起,缓缓升空,那把已经不再放在他的腿上,而是悬浮在空中的法剑飘然飞出,竖立在周天申面前,大方光明,周天申收起酒壶,双手掐诀,一拳打在那根由数之不尽的剑气凝练而成登山杖上。
登山杖起初没有任何反应。
瞬间,原本还紧密相连的剑气突然爆发出耀眼光芒,就连周天申都不得不闭上眼睛,眼皮犹如火焰灼烧,疼痛不已。
片刻后,以酒水拂面的周天申才睁开眼睛,揉着发烫的眼皮,看向那些四散而出的剑气。
有的落在了山脚下,砸在人群中,死伤无数,有的却是飞射向了浮萍城的方向,悉数落在苍茫的大地上,砸出数个大坑,只有零散的两三道剑气落向城中,最后被护城大阵阻拦。
躺在周天申身后的老人,翻过身,嘟囔了一句,“这么差劲的剑术,也敢拿出来显摆。”
周天申咧嘴一笑,降落在原地,收起法剑,拿出了登山杖。
手握登山杖,周天申站起身,拍了拍腰上的金色酒壶。
还是登山杖用的顺手。
宋薪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周天申刚从山下上来,满身泥土,身上还有不重的伤势,都已经被周天申包扎好了。
原来在宋薪睡觉的这几天,周天申闲来无事,又拿着金色酒壶,去往山下找事去了。
而且每次对敌,都给人一种我才只是地心境,你们这么多人打我一个,实在是太不仗义了,等到引来对方的单挑之时,在瞬间放倒对方,然后跑路。
只是三天,就被周天申折腾出了不少的名声。
就连宋薪都很佩服周天申这混不吝的行事风格。
宋薪起身,随便收拾了一些家当,就只有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一个空的酒壶,再然后就是身上穿的这一身宽大破旧的道袍了。
周天申依着山壁,双臂环胸,轻轻晃动身子,挂在腰上的金色酒壶便一摇一晃,撞击着山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天申看着准备就绪的老人宋薪,开口问道,“老前辈,你未免也太寒酸了吧,待在这里这么久了,就没积攒下一些家当,有两三件傍身的法器也好啊。咱们这一趟可是不轻松啊。”
宋薪掂量一下背上的包袱,从里面传来酒壶碰撞的声音,笑道,“有这些酒壶就行,可以换酒喝。”
周天申说道,“师兄说了,以前辈现在的身份地位,是可以有一座山头,最起码不用在这般下的山上,孤独而生。”
宋薪笑道,“这座山是有名字的,只是很多人都不配知道。”
周天申点头,“此话有理。”
宋薪率先下山,周天申紧随其后。
一抹弘光从山巅坠落,直接砸在山脚,一个硕大的坑洞出现在众人中间。
无数人被老人拖累,直接陷入坑洞,手持各种兵器,向老人挥舞砍去。
宋薪一脚踢开脚边的断肢残骸,砸向一位手持狼牙棒的汉子。
汉子侥幸躲过,因为先前宋薪坠落的速度太快,令他反应不过来,便掉在了坑洞中,而且宋薪在落地之后,又接连打出两拳,造成的威势是实在是太大,要不是人魁境的修为足够结实,自己也早就成了肉泥了。现在的他体内气血翻涌成海,堪堪躲过那根手臂之后,竟然跌坐在地,久久无法起身。
宋薪拦住一个瘦弱汉子的出手,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拉,一拳锤出,拳头直接打落脑袋,脑袋向后急速飞去,直接洞穿两人的胸口,等到落地的时候,面门已经粉碎。
有人想要从背后偷袭,却反被宋薪一个手肘定心,直接打穿心口,鲜血喷涌而出,洒了一地。
还有想要逃离这片战场的,都被宋薪追上,依次打杀。
等到周天申解决了上面的人,来到坑底,发现宋薪早已经收手,正在原地等着自己。
周天申向他扔出一个青色酒壶。
宋薪打开酒壶,慢慢喝着。
两人确定坑洞中再无活人之后,纷纷御风而行,离开了这片之后注定不会太平的地界,向城外更外的地方飞去。
一路上,两人偶有停步,都会打杀一些贪图周天申身上的金色酒壶,然后实力不济的盗贼。
不出一个月,周天申和宋薪的名字就传遍了整个东城外。
不过大多数人都是只听过两人的名字,却从未见过真容。
黄境山的宴会也如期举行。
此次宴会的东道主是一个矮小的龅牙汉子,身后背着两柄巨斧,就像两个巨大的蒲扇,愈发衬托的汉子身形娇小,用旁人瞧不起龅牙仔的话说就是,实在是瞧着不像是个男的。
此次宴会的客人只有两个。
燕过山的白衣山主杨逍,一身白衣犹如谪仙人,面前酒桌之上,除了酒水,再就是一本白皮书籍,未写书名。
坐在白衣山主对面的就是无奈河的河神。
赵坡儿此时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在身后站着水殿中唯一的一位供奉田冲。
田冲原本打算去到大殿之外等候,毕竟在座虽然只有三人,但是身份地位都是不低,尤其是坐在主位的龅牙仔,无人知其真名,只有一个绰号流传在外,但是现在想这些都已经不重要,在东城外存活的大小门派只需要知道,他龅牙仔是个修为不低的天坎境就行,至于其他的,就都是传说。
田冲最后还是被龅牙仔留了下来,位置就在赵坡儿旁边。
坐下后,田冲先是给龅牙仔敬了一杯酒,放下酒杯后,便不再举杯,毕竟自己的地位实在是比不上旁人,要是在这里喝醉了酒,就太不像话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路远远
酒过三巡,龅牙仔说起了正事。
比酒桌高不了多少的中年男人站起身,先是给座下三人敬了一杯酒,随后说道,“此次找你们,其实是想商量商量进军其他三个方向的城外的事情。”
赵坡儿面露难色,说道,“虽说鲍帮主如今已经进阶到了天境,竹帮也有了东城外第一门派的趋势,但要想占领其他地界,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白衣山主赞同道,“应该说是妄自尊大。”
田冲忍不住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杨晓,小抿一口酒,压压惊。
赵坡儿则是苦笑着看向龅牙仔,“杨兄说的也有道理。”
龅牙仔坐下,露出一颗头,听着坐下两人的一言一语,表情不多,等到两人都不言语了,才开口道,“两位兄弟的担忧,其实我都知道,所以才会请你们两个人过来。”
白衣山主眼皮一挑,看向对面赵坡儿。
赵坡儿还了一个眼神。
话里有话。
不等两人眉来眼去,龅牙仔又开口道,“与二位说这些,其实就是想要和两人结盟,我们三人合力,完全可以拿下东城外,然后只需要调养生息两三年,就完全可以牵动整个地界,攻打实力最薄弱的西城外,只要拿下那个老婆娘,我们就等同于两个地界的地盘和势力,剩下的南北城外,还不是手到擒来。”
西城外的门派争斗是最早结束的,因为那里有一位俊彦夫人,修为通天,一早便统治了整个西城外,之前在其余城外闹的沸沸扬扬的门派争斗,在西城外就只是敷衍了事的小打小闹,只是为了不为人落下口实的举措,算不得数,所以西城外的保守实力要比东城门的还要强,但就是因为俊彦夫人长期的一家独大,导致于西城外的门派势力对其积怨已深,因此只要以这一点作为突破点,想要攻占西城门外,并不难。
“然后呢?”
白衣山主问道。
饶是田冲都没有听的真切。
龅牙仔却微微一笑,稍作犹豫道,“当然是安心当咱们的山大王,土地主,难不成还要找浮萍城的麻烦,杨逍老兄太看得起我鲍某人,我可没有这个胆子。”
杨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方才就属他喝的最少,现在也是豪迈起来了。
难不成是觉得他们两人都喝不下去了。
放下酒碗,杨逍问道,“我是想问,如果打下了整个城外的领地,我和河神大人能得到什么好处。”
田冲暗自点头,这才是说到正题上了。
这个杨逍瞅着面皮像是一个女的,脑子却也是不笨啊。
要比自家的河神大人强多了。
田冲看向赵坡儿,发现后者正在对付一个肘子。
一拍脑门,声音不大,却是让在座的都听的清清楚楚。
龅牙仔看向离着自己最远的田冲,笑问道,“田兄有何高见?”
田冲傻眼了。
赵坡儿放下手里的肘子,一脸无辜的看向田冲,一副你说吧我不拦着你的表情。
见所有人,其实也就只有三人,全都扭头看向自己,田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站起身,硬着头皮,拱手说道,“其实我觉得鲍帮主的想法可以一行。”
“哦。”白衣山主抬起头,看向对面与自己唱反调的中年汉子。
田冲听出声音的来源,硬着脖子说道,“西城门外的俊彦夫人此生最爱一个人,我们只需要找到他,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说服俊彦夫人为我们所用,那西城门的地界,也就可以尽归于我手,哦,不对,是鲍帮主之手。”
察觉到说法有些不妥当,田冲连忙改口。
听着田冲的献计,龅牙仔觉得可以一行,便看向田冲,问道,“这是个好计策啊,那田兄是否知道俊彦夫人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呢,要是找到了他,我可以现在就保证,等我们攻占了西城外,我就把这座黄境山送给你。”
这话,田冲可不敢接。
因为传闻俊彦夫人喜欢的那个人,就在四人之中。
赵坡儿笑道,“鲍帮主,你这可是在挖我的墙角啊。”
龅牙仔连忙道歉,“那不能够,这杯酒我喝了。”
白衣山主突然插嘴道,“那个人我认识。”
田冲一个腿软,差点没给杨逍跪下。
杨逍面露微笑,看向田冲,“那个人是我的朋友,等我遇到他了,一定要将田兄这番话说给他听。”
田冲的额头渗出冷汗,连忙拱手告罪,“原来杨逍山主是那人的老友,那田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这壶酒我干了,就当为了杨山主赔罪。”
杨逍并未出声阻拦,赵坡儿也是,他老早就想敲打敲打自己这位供奉了,对自己无礼也就算了,离了家门还敢这样,那就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无人阻拦,田冲便举起酒壶,直接一饮而尽,踉跄着坐下。
此时的龅牙仔也已经听出了两人之间的谈话意思。
合着你杨逍就是那位朋友呗。
田冲喝过了酒,坐下后,酒嗝不断,吃了两口凉菜,才算是安静下来。
龅牙仔说道,“既然杨逍认识俊彦夫人的老相好,那就由杨兄去说服他吧,只要他愿意帮我们,我可以将竹帮原有的领地,一并奉送给他,怎么样?”
原本对老相好这个字眼很是在意的杨逍,听到龅牙仔提出的建议,也变得眼热起来,竹帮现在的领地可是不小,已经囊括了城外的二分之一,除去自家的燕过山和赵坡儿的无奈河,剩下的那些门派,哪个又是龅牙仔的对手。
只不过他可不是田冲那个没脑子的,面对此等诱惑,只是多思索了一会,便说道,“鲍帮主可不要太早下结论,我那位朋友向来居无定所,要想找到他,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龅牙仔笑道,“杨兄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
杨逍点头,“这挺好。”
这场宴会结束的很快。
龅牙仔作为东道主,理应将客人送到门外。
三人告别,加上一个被赵坡儿搀扶的田冲。
赵坡儿因为要照顾田冲,率先一步离开了黄境山。
杨逍慢悠悠的下了山,山下有一老人正在等候。
见到了自家山主,老人行礼,“山主,您今天可是喝了不少酒啊。”
白衣山主杨逍大袖一挥,拒绝了老人牵来的白马,笑道,“今天高兴,我们走走。”
没走多久,身后便传来了呼喊声。
老人侧目望去,是一个瘦弱的男子,身上穿着竹帮的服饰。
那人来到两人面前,单腿跪下,奉上一块令牌,说道,“帮主吩咐过了,杨山主以后就是我们竹帮的副帮主,有此令牌,只要是竹帮的领地,就可以畅通无阻,同时还可以召令风林火山四军。”
说罢,那人便原地消失。
直接在原地打了一个洞。
杨逍反复查看手上令牌,并没有施加任何障眼法,这个龅牙仔还真是信得过自己。
两人向燕过山走去。
老人接过令牌,直接塞到了腰上的包裹里,笑道,“这个龅牙仔还挺会来事,什么风林火山,无非就是一些穿了衣服的盗贼而已,书都没开过几本,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吗。”
杨逍说道,“手下都是精兵强将,心思自然也就多了些。”
老人直言不讳道,“那赵坡儿手下不也有一群虾兵蟹将,也没见有多照耀,老爷,我看真应该好好敲打敲打这个龅牙仔了。”
杨逍摇头,“还不到时候。”
老人看向远处余晖,“离家的人都想回来,总要有个住的地方不是。”
杨逍笑道,“路远远。”
第三百五十九章 其中之一个
周天申和宋薪在一家茶水铺子停下歇脚,店小二为坐在外面的两人端上茶水,还有铺子赠送的点心。
只是一些很简单的吃食,味道一般。
不过经过这么大规模的门派争斗,存活下来的人对能有吃的,就已经很感恩戴德了,谁还会有这么挑剔。
周天申捏起一块颜色斑驳的桂花糕,要不是从上面传来若有若无的桂花味道,周天申都要以为眼前的就是一般的面食,哪里还会有桂花糕的影子。
应该是猜到了周天申的心思,宋薪笑了笑,拿起一块糕点,先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点点头,直接扔进了嘴里,嘟囔着,“还是小心为好。”
周天申注意到从宋薪嘴里喷出的糕点渣子,连忙护住桌子上的盘子,笑道,“确实应该小心一点。”
宋薪没有丝毫的前辈架子,排开周天申的手,又捏起一块糕点,这次没有如第一次般小心,直接扔进了嘴里。
其实宋薪完全不会担心铺子会对糕点动手脚,只是为了告诉周天申这些小心之事做的掩饰,其次也是为了向周围那些对两人动心思的茶客们一个警告,他们两人可不是新上道的,还是各做各事的好。
想到这,宋薪竟然感到有些可笑。
要是那些人知道了自己面前人的真实境界,不知道会不会吓得拉了裤子,最后全都跪在地上,哭爹喊娘的让周天申放了他们。
如果真是这样,眼前的青年又会作何反应,对于这些要杀了自己的人,是不在意,还是杀鸡儆猴,通过这些人的尸体告诉所有的人。
宋薪从来到铺子之前,就已经感受到了周围的灵力痕迹,应该就是来找他们二人的。
没办法,最近做得事情太过火了。
人出名了也是没多大好处的。
如果不是周天申之前拿出了两张面皮,两人恐怕早就被发现了,还能在这里喝茶聊天。
周天申吃着糕点,看着宋薪,时而点头,时而摇头,还以为中了毒,直接将嘴里的糕点吐了出来,满脸狐疑,“老宋,你不会食物中毒,命不久矣了吧。”
宋薪笑骂了一句,“没大没小。”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两个人的关系熟络了不少,称谓上也就没了诸多讲究。
周天申一手扫掉桌子上的糕点,看了一眼身旁路过的一老一少。
老人肩上扛着一个硕大的棉布袋子,里面装着一些零碎兵器,可以当作铁器贩卖,少年穿着破破烂烂的,脸上有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疤,看着像是与其他人的斗殴所致。
少年正神采奕奕的跟老人讲着什么,全然不顾脸上的伤势,老人也会时不时的应答一句,但更多的还是低头寻找,希望能够在路边再找到一些旁人用不到的东西。
两人走出很远,周天申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宋薪没有去看从身边经过的老人,活得久了,自然就会不在意了。
周天申收起视线,问道,“又是两个探子。”
宋薪笑道,“怎么看出来的?”
周天申说道,“确实有一套,能够活下来的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生存之法。”
不只是那一老一少,还有这座铺子的店伙计,亦或者是掌柜,都是修道者,修为暂且不提,都是自己可以一巴掌拍死的货色,但是周天申可以非常确定,如果把自己放在和他们对等的修为境界,自己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尤其是两人旁边的那几张桌子,坐着的无不是有实力的人。
周天申最先注意的不是那些人的修为境界,这在他眼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注重的是那些人的表情,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往往可以出卖一个人。
但周天申在这些人身上,并没有发现任何破绽,其中让他最在意的,就是表情。
所有人几乎都是一个表情,这是特别难得的事情。
周天申说道,“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可能不是很高深,也不是太有讲究,但是放在他的身上,却非常合适,就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一样。”
宋薪挑眉,“总结的不错,看来荀夫子找了一个好弟子啊,你比李茅真的天资更高,这也难怪,李茅真素来有杀力高一事,就连在这城外地界,也是有所耳闻,可要说学问一事,就有些不尽如人意了。”
周天申说道,“李师兄的实力,确实让人佩服。”
宋薪神色玩味道,“他又不在这里,你这样拍马屁他又听不到。”
周天申摇头,“师兄其实听得到。”
宋薪摇头,所以他最烦这些读书人,原本还是插科打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变得正经了起来。
两人又喝了一阵茶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周天申突然心生感应,一脚踩中某物,低下头看去,竟然是一张符箓。
周围已经人去楼空,就连铺子的掌柜和店伙计都不在,周天申便不加掩饰的捡起符箓,是一张传声符。
将符箓放在耳边听了听,是天灵玉传来的消息,说他和苟絮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需要他给一个确切的地点,两人跟着符箓兜兜转转的,周天申便说了一座山的名字,随后将符箓重新传送到天灵玉那边。
宋薪问道,“又有人要来?”
周天申点头,“实在是拦不住啊。”
等到周天申的准确答复后,宋薪掐指一算,期间频频点头,最后收起双手,放在桌子下面,说道,“有了那两个人的帮助,事情就会好办一些。”
周天申问道,“刚才前辈说的那座垸堤山是什么地方?为何前辈这么在意?”
宋薪说道,“是一个老友的故居,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已经很久不在了,正好可以让我们借住,要不然一那个臭牛鼻子的脾气,我们还真是要换一个地方会面才行。”
周天申起身,“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宋薪问道,“就不担心那些人。”
周天申笑言,“担心的应该是他们,正好借着他们的手,让我们过几天安生日子。”
摘下面皮,收进袖子里,周天申放下茶钱,率先离开,御风而行,震散路途风沙,如破空箭矢,潇洒的很。
宋薪叹息一声,直接消失在原地。
茶钱给多了啊。
两人离去之后,又有数道身影穿过茶水铺子,追赶前面的两道身影。
留下几个人,打算杀了茶水铺子的掌柜和店小二灭口。
可是找寻了一圈,都没发现两人身影,认为应该是早早跑路了,便没在意,拆了铺子之后,追上先前的那波人,一起追杀周天申两人。
良久,变作一片废墟的茶水铺子泛起阵阵涟漪,原本是铺子门口的位置,出现了两个人,站在破烂桌子上,正是掌柜和店小二。
掌柜穿红甲,披着斗篷,手里拿着一个茶壶,店小二则是一副账房先生的打扮。
红甲男人说道,“许伏,这就是荀夫子的弟子,瞅着作风可不像啊。”
许伏苦笑一声,“没办法,虽然确实有些不符合,但是青竹长老说了,任务在他身上,我们只能跟着他。”
红甲男人冷哼道,“青竹也是的,竟然将任务交给他,要是他出了什么差错,我们该怎么向荀夫子交代,难不成好像让太上长老为我们说好话,我可不认为他会答应。”
许伏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红甲男人对许伏的应答也是颇为不满,问道,“你就不能换了答案,我说你还真是劳碌命,刚从南州回来,就又来到了这里,是对我不放心,还是绝对十三门少了咱两,也没啥关系。”
许伏算是无言以对了。
第三百六十章 会和之战
就在许伏和另一位来自十三门的红甲男人现身又消失后,已经变成了废墟的茶水铺子再次遭受到了劫难。
地面开始震动,风沙四起,两道巨大的龙卷从远处而来,在茶水铺子停下,狂风散去,出现两个人。
女人穿着紫色衣裙,头发高高挽起,雍容华贵,手里拿着一方绣帕,上面绘有一幅图画,正反面皆是相同内容,每当女人的手指从绣帕上划过,就会溅起一阵火花,溅落在地上,劈里啪啦的作响。
女人身边是一位白发少年,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脚上却套着一双战靴子,上面铭刻着撰文。
两人现身后,发现四周一个人都没有,白发少年便开始埋怨女人是不是找错了地方,他们现在可是没有多少时间了,要是无法在仅剩的时间里找到那个人,自己脚上的这双靴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女人用手指搅动着绣帕,火花便像落雨般洒落在两人脚前,笑道,“谁让你跟那个痴心汉打赌的,被骗了不是。”
白衣少年双臂环胸,故作老成道,“我这不是看他每天为情所困,一日看不开,一日便无法突破境界,也就没办法出去看看丢死个人了。要我说,面对变了心的女人,直接一拳打死拉倒,免得在一旁恶心人。”
女人拍拍白衣少年的脑袋,低下身,笑道,“你才多大啊,就敢说看破红尘了?”
白衣少年伸手在头顶上摇晃,抚平自己的头发,斜阳看向身边的高大女子,说道,“你又是作何打算?就这么不管不顾了?”
女子摇头,向前走去,“唉,莫再提了。”
白衣少年追上,在一旁小跑,说道,“别不提了呀,我还等着你把和他之间的故事全都说完之后,告诉刘涓嘞。”
女子停步,用一根手指轻轻的抵住白发少年的额头,笑道,“你这个小机灵鬼啊,还好意思说别人呢,自己还不是一样。”
白衣少年反驳道,“我们两个可不一样。”
女子继续向前行走,也没有一个确切的方向,就是想这么一直走下去,如果身边换一个人,其实要更好。
女人随口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白衣少年可猜不透身旁俊彦夫人的心思,一个劲的说着,“我俩还没成亲呢,顶多算是郎才女貌,青梅竹马,可远远比不上老转行的举案齐眉,大难临头各自飞。”
俊雅夫人扭过头,笑道,“你说什么?”
白衣少年连忙捂住嘴巴,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嘴上却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又不是我说的。”
俊彦夫人只是一个赶路,说道,“饶你一次,再有一次,就把你扔到奈落河。”
身旁没有传来声音。
俊彦夫人便又问了一次,“听到了?”
白衣少年只能点头应答,不敢有任何的忤逆心思。
两人走走停停,最后在燕过山山脚下停下,看着满山桃花,俊彦夫人一声叹息,身形原地消失,“算了,就这样吧。”
白衣少年遵从之前俊雅夫人的嘱托,一步不停的去到燕过山的山巅,在一座宫殿前的桃林中找到了正在读书的白衣山主杨逍。
白衣少年篱落站在桃树下,一只手放在树干上,另一只手放在胸口,那里放着一封信,他一定要确保把信交到白衣山主的手上。
篱落偷偷张望于树下席地而坐的杨逍,心里犯起了嘀咕,同样都是穿白衣,怎么杨逍就要比老转行更有气质。
老转行是西城外地界有名的读书人,只不过他这个读书人是自封的,做不得真,而且比其读书人,他还有另一个更响亮的名号,那就是痴心汉。
有了痴心汉在前,那后面而出的读书人也就不那么明显了。
即使老转行最喜欢做两件事,读书,喝酒,可在众人眼中,看书是假,借酒消愁也是真的。
而眼前这位杨逍却是不一样,西城外地界关于他的传闻,多半都要与俊彦夫人挂上钩,所以篱落也打听不到多少。
他更是没想到两人竟然有相见的一天。
杨逍原本是闲来无事,没想到竟然来了不速之客,而且还没有惊动老管家。
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杨逍放下书,看向身后,那里正站着一位白衣少年,不到两息,惊慌失措的老管家便赶来了,神出鬼没的出现在篱落身后,将手放在白衣少年的肩膀上,冷神道,“客人突然造访,可是不合乎规矩啊。”
篱落一个冷战,竟然发现自己没办法驱动丹田中的灵力,一时间,冷汗直流,这个老人的修为竟然比自己高了两个境界不止。
篱落干笑一声,“我奉主人的命令,是来这里送信的。”
老管家继而看向自家老爷。
杨逍点头,说道,“我这里没事,老管家可以先回去了。”
老人悄无声息的离去,又是吓了少年一跳。
杨逍冲着少年招招手,拍拍身前的位置。
篱落只能照做,没办法,就这两个人就足够自己喝一壶的了,更何况身后还有一座宫殿。
坐下后,篱落深呼吸的两次,拿出怀里的信件,放在身前茶几上,将俊彦夫人事先教会他的话照本宣科的说了一遍,然后便不再言语。
杨逍也没为难这位后辈,打开信件,认认真真的从头看到尾,笑道,“既然是俊彦夫人的邀约,那我这个旧相识就不得不去一趟了。”
说罢,杨逍眯眼看向篱落,问道,“你家主人也来了?”
篱落可不敢撒谎,而且也没有撒谎的必要,说道,“主人之前来到了山脚,不知道什么原因,又离开了。”
杨逍揉搓着下巴,“应该是不好意思见我吧,无碍,我好意思去见他就行。”
杨逍起身,拉着篱落的衣领,说道,“咱们走吧。”
篱落挣扎着说道,“我可以自己走的。”
老管家不知道何时又出现在了桃林前,问道,“老爷真要去?”
杨逍笑道,“老友邀约,看看无妨。”
老管家虽然不知道杨逍和俊彦夫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但是在这个节骨眼离开这里,一定会被龅牙仔盯上,他问道,“龅牙仔那里?”
杨逍说道,“不用在意,一个小小的竹帮,掀不起太大的风浪,我去去就回。”
身影如虹,撞破云海,杨逍抓着篱落,直接落在西城外的地界。
将篱落随手丢在地上,杨逍打开折扇,说道,“带路。”
篱落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吐了一下舌头,走在前面悠悠然带路。
既然回到了自己家,就应该拿出点当家的气势。
只是身后这个人实在是太强了,还是小心点为好。
杨逍离去的声势实在是太大,导致于直接惊动了东西两城外的地界。
黄境山,竹帮
龅牙仔站在山巅之上,身边跟着一个白衣青年。
青年俊美,不似男相。
龅牙仔问道,“这个杨逍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不成真以为我不敢动他?”
青年笑道,“是有这个原因在,不过更多的还是想自己的老相好了吧。”
龅牙仔扭头看去,问道,“那个计划,什么时候可以进行?”
青年摇扇,看向某一处,“先不急,等那个人行动了再说。”
龅牙仔问道,“一个天境,至于你们这么兴师动众?”
青年笑道,“天境值不值钱,暂且不说,但是荀夫子的小弟子,是真的值钱,人族和死灵族的谈判在即,我们不得不多做一些准备,有备无患总是好事。”
龅牙仔点头道,“是个好习惯。”
第三百六十一章 共追之
来到一座名为狭缝山的高大山岳之上,周天申和宋薪两人背靠背,一人面朝一方。
周天申拿出久违的鬼面具,覆盖在脸上,吐出一口浊气,探手将其攥在手里,用力捏碎,然后用力一扔,那些浑浊的气体便犹如破碎柳絮,纷纷化作游鱼模样,向山下激荡而去。
宋薪轻声道,“小心思不多。”
周天申呵呵一声,并未过多言语。
比起周天申的小心谨慎,宋薪就要敞亮很多,用一根粗布绳子绑紧宽大的袖口,双拳紧握,猛然踩踏一脚,身形冲向天际,撞破层层云海,而后急坠,手里各自牵引着一条由白云连就而成的绳索,是宋薪的拿手好戏,也是他的成名手段。
手抓两条巨大云绳的宋薪坠落在地面上,激荡起漫天尘沙,遮天蔽日,一个以他的脚为圆心,方圆数里的巨大坑洞再一次出现在众人脚下,那些还没来得及躲避的人群瞬间塌陷,砸落在坑底,摔成了肉泥。
而宋薪的身影却在另外的方位出现。
周天申站在山巅,向下看去,就只看到两条云龙般的存在飞入人群中,横着划拉出两道巨大的痕迹,一时间,哀嚎声遍野。
而周天申驱散而出的那些浊气小鱼,因为加持了从杀手之乡中修习而来的秘法,混入人群中,专门找寻那些还未死透的人,顺着伤口进去,在那里吞食血肉,从而来壮大自己。
等到它们涨大到一定体积的时候,就会直接破开宿主的身体,化作一只只血腥飞虫,去找寻其他的敌人。
山脚下那些不入流的门派中人,根本就不是周天申和宋薪两人的对手。
宋薪奔跑到一座小山包上,看向身后的血色飞虫,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嘟囔道,“这个家伙的手段还真是瘆人啊。”
周天申深吸一口气,在慌乱的人群中找到了一些目标,身体站直,双臂伸开,向前一跳,整个人犹如一支锋锐箭矢,窜进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短刀不断的收割那些门派中人的头颅。
就这样,在等待天灵玉和苟絮的时候,宋薪和周天申一边按照计划行事,一边借此磨砺修为。
时间转瞬即逝,一旬光阴过去。
在周天申和宋薪为非作歹的时候,龅牙仔也派出了自己手下的亲信之一。
风林火山的洪山。
洪山是一个赤膊汉子,穿着一身红色短衫,脚上穿着一双草鞋,做工精良,身后背着一把巨大砍刀,显而易见,是一位修习刀道的修道者。
洪山带领着自己的山字军,团团围住了狭缝山。
作为西城外的东道主之一,洪山有必要替自己的老大好好的教教这两个外来者,应该如何做事。
洪山来到人群前,双臂环胸,抬头看去,狭缝山高耸入云,是城外有名的山峰之一,要不是浮萍城早前下令,不许任何人占据这座山峰,恐怕门派之争就要在这结束了。
而不是黄境山。
洪山仰头大吼,“山上之人,速来送死。”
周天申正坐在一块山崖上,还带着那副鬼面具,身上穿着一件法袍,是铁流赠送给他的狮虎白装。
身前的衣袂两侧分别用金银双色线绣着一只金色狮子和白色老虎,狮虎相争,四爪皆是竖立向周天申心口,这两只狮虎可以通过一定的术法从法袍中召唤而出,只不过周天申并不想这样行事。
要不是带的换洗衣服不够用了,周天申都没打算把这件陈年旧物拿出来。
伸手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周天申幽幽叹息,“时间还没到?”
宋薪掐指演算,片刻后,睁开眼睛,双手负后,走到周天申身边,看向天边云彩,说道,“要是把下面的人都杀了,绝对足够,时间也可以缩减一大半,只是你那两位朋友赶不过来了,就我们两人,外加上后面竹帮的报复,腹背受敌,生死就有些悬乎了。”
周天申伸了一个懒腰,“那就再等等吧,要是下面的人都死了,就算是竹帮不找我们的麻烦,浮萍城那边也不会坐视不管的,毕竟这里是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宋薪笑道,“好些年没和他们打交道了,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光景。”
周天申耸肩,“我也不知道,一切都是师兄在搭线,我就是个干活的,还没有工钱,实在是苦命的很啊。”
宋薪撇了一眼身旁的少年,一身灵力内敛,腰间悬挂着一根青翠欲滴的登山杖,上面的剑意浓厚到了一定地步,竟然有了形满意满的迹象,要是再给少年十年时间,绝对可以在剑道上走出一条光明大道。
宋薪问道,“怎么挑了这么一条路。”
他说的是周天申所选择的人道。
宋薪说道,“这条路可不好走。”
人道比其他修道路途,多了一丝随意而为,但更多的则是多了一份规矩压制。
就比如现在,正在山下叫嚣的洪山,实力一般,口气却是不少,周天申要想杀他,就要给自己一个顺乎合理的理由,否则就是不按规矩办事,天外天的天道,可是一直都在看着呢。
周天申说道,“你又为什么选择了拳道。”
而且还是走刚猛无匹路线的拳道。
周天申并没有把话说完。
宋薪说道,“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受人欺负,就想着有个强壮的身体,可以保护自己,便在老师的倾囊相授下,练就了这一身本领。”
周天申翘起嘴角,“你觉得我会相信?”
宋薪感到好笑,“你信不信,我都是这套说辞。”
周天申换了一个姿势,说道,“唤醒那些家伙,我们要怎么制胜?”
宋薪说道,“就我们两个人,说了也办不到,还是等到你那两位朋友来了再说。”
周天申说道,“他们这次还真是慢啊。”
宋薪坐了下来,说道,“闲来无事,咱们聊聊,你为什么要答应李茅真来到这里,这可不是一件好差事啊。”
初次是周天申自己想要来到城外,找一处风水宝地,一直闭关到自己进阶天威境,可就在那次和李茅真在小天地的聊天中,李茅真提到了关于被镇压在城外的那几头窟兽的事情。
万年前的大战中,万兽王因为及时向锁沦大帝服软,在付出了亲手镇压手下的代价之后,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南州,安心的当起了自己的山大王,万年已过,锁沦大帝不知所踪,很多人都相信他已经羽化成仙,飞升到了其他世界,而万兽王也少了一个最强大的对手。
修道万年,万兽王早已经进阶到了神境。
人族和死灵族的谈判还有不到五年就要开始,为了防止万兽王在这个节骨眼上搞幺蛾子,李茅真等人便商量着打算将沉睡在城外的那几头巨大窟兽,利用阵法彻底与仙彩州融为一体,这样即使万兽王要从中作梗,仙彩州完全可以有一战之力。
除了周天申和宋薪,黄昭子庙,天峰,剑山也都曾派人,在不同地界行事。
周天申和宋薪对付的是万兽王手下一百零八心将之一的第六位,真名不详,只知道对方的真身是一头蝎子。
要想彻底镇压那些窟兽,第一步就是先将其唤醒,使其在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时候,直接用阵法将其灵根剥夺,留下肉身当作镇压之物,灵根则要送到黄昭子庙掌管的秘境山语城,由黄昭子庙一并看管。
周天申和宋薪之所以这些天在大开杀戒,就是为了收集足够多的阴煞之气,希望以此强行唤醒那头蝎子。
第三百六十二章 真身
狭缝山山脚下,洪山还在继续叫嚣。
自从跟着龅牙仔南征北战,直到现在拥有了地境修为和手下一大帮子人,洪山就再也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羞辱。
叫嚣了大半旬的光阴了,山上的两人始终没有露面,而洪山得到的任务就是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把两个人逼下来,龅牙仔另有安排。
洪山坐在一个红木椅子上,是从自己的宅邸里搬出来的,手里拿着一坛酒,一口喝尽,将酒壶摔碎在地上,用手狠狠的抹掉嘴角的酒渍,咒骂道,“妈的,这都多少天了,还不下来,真他娘的能沉得住气啊。”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人站在洪山身边,他是和洪山一同加入的竹帮,在洪山成为龅牙仔的心腹之后,老人也顺带成为了洪山身边的幕僚,经常出谋划策。
老人说道,“要不我们还是先撤退?”
洪山摇头,沉声道,“不行,帮主特别交代过,必须让两人下山才行,他娘的,还不许我们攻上去,帮主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老人说道,“难不成帮主是想在山脚截杀两人,然后让这座山彻底成为无主之物,帮主还趁虚而入,只要占领了这座狭缝山,那整个西边城外的地界就都是我们竹帮的了。”
洪山说道,“言之有理,可是那两人迟迟不下山,我们又无法上山,看来帮主的算盘要落空了。”
狭缝山是仙彩州四大山之一,自从上一任主人在百年前兵解之后,山主之位便一直空悬高挂,一直都没有个着落,狭缝山也就成了一处禁地,如果没有浮萍城城主府的授命,任何人登山,都会以死罪处置。
虽然浮萍城对城外地界的威慑力不比城内,但要是因此就小觑了城主府的实力,那才是真就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此时的城主府,一样是争吵不断,喋喋不休,大有人在。
陈忧百无聊赖的坐在主位上,看着下面的那些人争吵不停,也没有出声阻拦,毕竟都是城主府的老人了,有些还曾辅佐过上上任城主,比其他这位突然空降而下的城主,可要有威望的多了。
不能让争吵的人闭嘴,也不想掺和进去,陈忧便和身旁站立的第五一聊了起来。
陈忧侧着身子坐着,拳头抵着脑袋,看着下面的老人,却是对身旁的第五一说道,“周天申到哪了?”
第五人是个沉稳的汉子,身为浮萍城的守门人之一,一直都把守着城主府的大门,近些年才被陈忧委任到自己身边,做了城主的贴身侍卫,从城主府大门到城主身边,第五一的地位可谓是一步登天。
面对城主的问话,第五一自然不敢怠慢,当下直接弯腰,将脑袋凑近陈忧,回答道,“周公子已经到了狭缝山,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展开行动。”
周天申能够登上狭缝山,是得到了城主府的授意,所以第五一可以从天机枢那里得到确切的情报,但是天机枢的李茅真是周天申的师兄,所以每次向城主府汇报关于自己师弟的情况的时候,难免会有些藏私,尤其是在自己的师兄崔中仁离开仙彩州,去往试炼之地之后,李茅真对城主府的印象可谓是差到了极点。
第五一继续说道,“李茅真似乎在有意的隐瞒城外消息,现在城外还未完全安定下来,我们无法插派人手,要是再任由李茅真这样下去,城主府很容易无法得到完整的情报,我看要不然瞎子他们几人去城外看看,就算是没有什么意外,还能帮主周公子,那头大蝎子,可不是两个天境可以对付的。”
陈忧感到一阵头疼,一个个都和自己离心离德,怪不得上任城主会离职,摇头道,“不用,天机枢那边一大早便传来了消息,说周天申正在等天灵玉,等到天灵玉和苟絮会和之后,应该就是那头蝎子的死期了,不过你说的也对,让瞎子他们做好准备,及时做好接应他们四人的准备,要是其他地界的人办不好事,到时候还要你出门一趟。”
第五一拱手,“谨记城主大人吩咐。”
突然,喧嚣的大堂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一同看向最高处的两人。
陈忧微微发愣,问道,“你们吵完了?”
有一老人是上上任城主的心腹,自从城主卸职后,便一直在家养老,要不是陈忧带着浮萍城的五小人三次登门拜访,恐怕现在还在自己的小水塘里钓鱼呢。
老人名叫严圣,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嘴角翘起,冷笑道,“城主大人在聊些什么,不如让我们也听听。”
第五一刚想让老人闭嘴,不要以为自己身份高崇,就可以胡言乱语,却被陈忧拦下,后者笑道,“没说什么,只是一件小事情,不打扰各位,你们继续聊。”
陈忧闭眼假寐。
严圣讥笑道,“狭缝山已经百年没有山主了,要是城主想要册封某人,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但还请将事情告诉给我们这些老人,也让我们直到事情的真相。”
狭缝山的上一任山主是严圣的多年好友,后者生死不明,所以严圣在家养老的这些年,一直都很密切关注有关于那座山的任何风吹草动,现在山上多了两人,山脚下也有人在叫嚣,严圣一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陈忧依旧在安抚老人心情,“严老放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将其告知诸位。”
严圣也不再咄咄逼人,转过身,继续和身后的那些人讨价还价。
陈忧的所作所为他可以不计较,但是你们这些老东西,想在老子面前整这些歪门邪道,还差的远呢。
东城城外地界
奈落河是和无奈河一样的存在,都是横跨浮萍城和禾子洋之间地界的长河,里面同样有一位河神大人。
只不过现在的水殿中,坐镇之人并不是河神,而是以为身着紫衣,头发挽起放置脑后的俊美女子,俊彦夫人。
俊彦夫人的名字还是当年荀夫子提名所成,因此这头精怪便有了自己的名字。
俊彦夫人的真身是一朵紫罗兰,生于中州,经过荀夫子的点醒,在进阶到了天境之后,便来到了浮萍城,在城外扎根。
俊彦夫人坐在水殿中央的一块白玉石板上,是她从中州带过来,对修道大有裨益。
坐落在奈落河中的水殿要比无奈河中的水殿的体积小上一倍不止,其中蕴含的水运也是浅薄的很,所以杨逍才能如此安稳的坐在那里。
杨逍依旧是白衣装扮,手里捧着一本白色书籍,并没有翻看,看向主位的俊彦夫人,言语中多了几分幽怨,“都多久了,也不睁眼看看我。”
俊彦夫人并未睁眼,开口道,“听说你们西边地界想要吞占了我们东边,可有此事?”
杨逍并未否认,“你既然都知道了,还愿意见我,看来是场鸿门宴了。”
俊彦夫人睁开眼,看向远处,说道,“唉,你现在也变成了一个贪心的人了。”
杨逍反问,“你不是?你把我留在这里,并不是想叙旧吧。”
俊彦夫人点头,“荀夫子对我有恩,他的弟子来到了这里,我理应照料一二,我希望你能理解。”
杨逍微笑,玩世不恭的看向俊彦夫人,问道,“理解什么?”
俊彦夫人报以微笑,“当然是把你留在这里的原因,可别想多了。”
俊彦夫人起身,挥袖,一座水牢将杨逍牢牢困住。
第三百六十三章 准备
将杨逍困在奈落河水殿中,俊彦夫人并没有立即离开,起身后,走到水殿外,向留守在水殿之外的水殿原主人吩咐了一下注意事宜之后,便又回到了水殿中。
那位水殿主人名叫绿媛,原本是俊彦夫人的贴身丫鬟,最早的真身则是一只成型不久的死灵,在离世之后,被荀夫子随手搭救,教授给了她一门静心法诀,才没有成为恶灵,最后就一直跟在俊彦夫人身边,一直到现在。
两人都曾受过荀夫子的恩惠,所以当俊彦夫人提出让她去助周天申一臂之力的时候,她欣然答应,她也很想见见恩人的弟子,会是个什么样子。
绿媛一走,整座水殿猛然一阵,随即又安静了下来。
杨逍便感觉围困自己的水牢眨眼间仿佛暗淡了很多,可再一眨眼,水牢便又恢复了原先颜色,细细看去,发现上面出现了一个个蚊蝇大小的青色文字,犹如一条条细尾小鱼,在水牢栅栏中游荡。
看到俊彦夫人回到水殿,联想刚才的水殿动荡,杨逍说道,“绿媛走了,还拿走一大半的水运精华,就不怕她死在西边,龅牙仔可不会像我这般怜香惜玉,落在了他手里,无论是男是女,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俊彦夫人这次选择坐在白玉板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一身紫衣披散在身下,看向水牢中的旧人,问道,“那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等杨逍回答,俊彦夫人已经转过头,看向水殿外的碧波流水,郁郁葱葱,是河道两侧的树木倒影,说道,“龅牙仔是什么修为,你我心知肚明,为什么一定要对他委曲求全,当年你对我可是狠心的很啊。难不成龅牙仔有个妹妹或者是姐姐看上你了?”
杨逍笑道,“就凭龅牙仔的名字,他家里人又能好看到哪去,其次,我们都低估了龅牙仔的实力,无论是修为境界开始竹帮。”
随后,杨逍便闭口不谈,只是低头看书,安分守己,就像一位真正的读书人。
俊彦夫人可不是让他如意,问道,“在看些什么?让我看看。”
杨逍举起手中书籍,将白色封面正对着俊彦夫人,说道,“菊白水写的,你不会喜欢的。”
俊彦夫人探手一抓,白色封面的书籍便飞到她的手里,随意翻着,时不时的点评几句。
杨逍闲来无事,便伸手抓住水牢中流窜的青色文字,文字的速度不快,可当杨逍将手指插进水牢的栅栏中,立即遭受到了迅猛冲击,那些个文字便依附在他裸漏的白骨之上,鲜血则是被他们分食殆尽。
杨逍皱着眉头,忍着剧痛,慢慢的抽出自己的手指,然后迅速将其收拢在一个袖子里,等到将手抽出来的时候,手指上的伤口已经愈合,那些文字犹如乱撞的蚊虫在袖子里冲撞,有的还想从他的衣服领口里钻出来,却被他一巴掌打了回去,使用术法禁锢在衣服里。
俊彦夫人只看了一眼,并没有计较许多,“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精怪,拿走了也无碍,你现在竟然会在意这些小便宜了。”
杨逍低头看着完好如初的手指,勾动一下,心里就会痛上一份,可还是笑着回答,“都是当年写给你的,我拿走,天经地义。”
俊彦夫人却一直都在看书,没有言语。
杨逍闭上眼睛,也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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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萍城
天机枢
今天,天机枢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李茅真慢悠悠的从后院走来,看到大堂前站着两人。
一袭青衫,手配折扇的城主陈忧。
一身战甲,披风醒目的护卫第五一。
身为城主府的守门人,第五一如今竟然已经可以离开,可见他在陈忧眼中的地位。
只是这一切都已经和李茅真没有任何关系。
自从师兄决定代替城主府奔赴崖州的试炼之地,李茅真就对仙彩州没了任何感情,之所以现在还待在这里,则是因为周天申的关系。
要不是小师弟处境不妙,他才懒得应付这类琐碎事。
好像周天申去往城外地界,也是得到了城主府的授意。
李茅真并没有出大堂迎接,只是站在门口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向台阶之外的两人,拱手说道,“拜见城主大人。”
陈忧点头笑道,“李管事不必多礼。”
天机枢并没有一个正统的职位名称,崔中仁之前就一直以天机枢的管事人自称,因此外人都是这样称呼,崔中仁走了,李茅真就成了最大的管事人。
李茅真还站在台阶上,并没有下去迎接的意思,如果刚才是为了行礼,所以站的位置要比城主高一头,那现在就有些大不敬的意味了。
第五一皱起眉头,想要替陈忧说上几句话,要不然他这个护卫就太不称职了。
谁知陈忧却挥挥手,全然不在意李茅真的失礼,仰着头笑道,“我这次来就是想跟李管事打声招呼,你那位师弟已经到了狭缝山,只是山脚下已经围满了竹帮的人,我想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我和他的计划迟迟没有展开。”
李茅真面无表情道,“这件事情就不劳城主费心了,我那位师弟什么本事没有,就是比谁都活得长。一个竹帮,掀不起什么风浪,倒是我想问问城主,你为什么不去试炼之地呢?”
第五一再也忍不住了,压着火气说道,“李茅真,你不要太过分了。”
李茅真将视线从陈忧身上移开,看向第五一,说道,“狂吠什么,你都打不过我,没想到昔日的雄狮竟然变成了走狗,怎么不继续呆在城主府了,这副模样见了人,就连瞎子都会觉得眼脏。”
第五一怒吼,“你小子有种再说一遍。”
说罢,第五一就要和李茅真比试比试。
又被陈忧拦下。
陈忧双手揽袖,慵懒至极,“我就是来给李管事通风报信的,既然你这么不待见我们,我们离开便是,可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师弟无法完成城主府交代的任务,那他就是死在城外,也是白死。”
陈忧刚一转身,一道剑气接踵而至,直接擦过他的脖颈,在他和第五一面前转过一圈后,重新回到李茅真的手里。
原来是一把长剑。
陈忧扭过头,看向李茅真,笑道,“好功夫。”
“恕不远送。”
李茅真却已经收回了长剑,转身回到后院。
陈忧带着第五一离开了天机枢。
拐过墙角,陈忧兀自停下,伸出两根手指,在脖子上的伤口处一夹,用力一抽,一道雪白剑气混杂着血气被他禁锢在双指之间。
顿时,脖子上的伤口破开,鲜血如注。
第五一连忙掏出疗伤药,先是敷在陈忧脖子伤口处,然后又倒出一粒丹药,让陈忧服下。
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在慢慢愈合,陈忧双手掐诀,稳固丹田小天地中的异象。
半刻钟后,睁开眼,吐出一口淤血,用手背擦去嘴角血迹,陈忧笑道,“是一把好手。”
第五一问道,“城主破关了?”
陈忧从不会在第五一面前藏拙,点头道,“早些年积累下来的旧伤,连带新伤,不得不说,李茅真的修为境界是真的高。”
第五一笑道,“那就恭喜城主了。”
陈忧看向第五一,满脸疑惑,“你又是为何迟迟不进阶到天威境,难道是怕去试炼之地?”
在前几年,人族和死灵族之间的谈判破裂之后,天峰就下达过一个指令,人族中,凡是进阶到天威境的,一律都要去试炼之地守着,为以后的大战作准备。
第三百六十四章 拜访
面对城主的询问,第五一并没有表现出一如往常的谄媚,面色平静道,“我是怕自己的天威境不够强,无法斩杀更多的死灵族。”
陈忧大笑,“这才有点第五一的样子。”
两人走向别处。
第五一并不知道陈忧此次离开城主府,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什么打算,又要去往哪里,只是身为城主的护卫,陈忧去哪,他便去哪,眼下两人停留在金钱门的宅邸前,第五一心中的疑惑就更深了。
陈忧依旧是站在台阶之下,让第五一去喊门。
大门很快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衣着华丽不输平常小家族的家丁,询问了门口两人的身份之后,火急火燎的前去禀报,第五一回到陈忧身后,说道,“这才有点城主登门的意思。”
陈忧苦笑一声,“不是什么好事。”
第五一询问为何。
陈忧慢慢解释,“向前李茅真的所作所为,虽然不是什么好看的事情,但至少贵在一个真诚,不藏着掖着,有一说一,那对我们这次造访就是有好处的,最起码不会太被动,可金钱门不比天机枢,这是一个拉屎放屁都在计较怎么挣钱的人,跟生意人谈事情,是最累的,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可能只是一句简单的问话,在他们眼里就是源源不断的金钱。”
第五一问道,“那城主又为何要先到金钱门?”
陈忧说道,“只有把这里的事情办稳妥了,我们才能去其他地方,要不然就是功亏一篑。”
两人说话间,金钱门府邸的大门再一次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身着金衣的矮胖子,是现任金钱门的门主,金一生,跟在他身边的是自己的妻子,天一门门主的妹妹融蛟。
金钱门素来有和其他门派家族联姻的习俗。
金一生面相憨厚,见到陈忧之后,连忙走下台阶,拱手相迎,“城主大人,有失远迎啊。”
融蛟站在金一生身后,施了一个万福,笑道,“城主大人今个怎么有空来我们这?”
陈忧笑道,“是有事要和二位商量商量。”
金一生说道,“事情可以先不谈,城主大人既然来了,一定要去府邸喝几杯,我现在就让伙房准备宴席,一定要大办。”
陈忧摆手,“不必了,我这次来就只是想要通报金门主一声,您家的大公子已经向我请命,说打算去试炼之地游历一番,我举得您身为他的父亲,理应知道这件事,好了,事情说完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金一生突然抓着陈忧的肩膀,笑道,“城主大人来都来了,不进屋坐坐,实在是让我心里过意不去啊。”
融蛟在一旁说道,“没错,今天我们不谈正事,权当朋友来家里做客,城主大人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吧。”
陈忧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过身,依旧是侧身而立,笑道,“真的很抱歉,我下面还有很多家族要去拜访,实在是耽误不得,这顿酒就当是我欠下的,改日一定会亲自提着酒水拜访谢罪。”
说着,陈忧就要离开。
谁知融蛟突然大喊一声,眼眶泛红,怒目而视,“姓陈的,别给脸不要脸,尊称你一声城主,是给你面子,你真以为我们怕了你,我告诉你,立即把鲲儿从城主府给我放出来,要不然你休想离开。”
陈忧转身,看向俨然快要失心疯的融蛟,第五一横跨一步,挡在他身前,一身灵力如洪水宣泄,声势浩大,异象横生,大片乌云在金钱门上空积攒,云海中雷神滚滚,闪电在其中流窜。
第五一咧嘴一笑,“试试?”
金一生将妻子护在身后,一身地境修为虽然远远比不上第五一,但是灵力化作河流,将第五一施加在融蛟身上的威势从中斩断,脸色阴晴不定,问道,“陈忧,你要干什么?”
陈忧拍拍第五一的肩膀,后者心领神会,回到原地,灵力尽数回归丹田小天地,云海散去,阳光洒落,三两肩头。
陈忧笑道,“我之前已经说了,是你们儿子一定要去试炼之地,与我无关,金门主可不要会错了意。”
金一生面露难色,问道,“城主不妨直说,需要我金钱门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换的我儿不去试炼之地。”
就眼下的动荡格局,谁去试炼之地都是必死之势,哪怕是天威境。
陈忧揉搓着下巴,笑眯眯道,“这才是一句好话,放心,不需要你们金钱门伤筋动骨,只是需要你们拿出库房中一半的金精,然后那只蟾蜍也要借我用用。”
陈忧伸手指向金钱门宅邸屋檐,那里有四只用金子雕刻的动物。
分别是金蟾蜍,貔貅,金角蜥蜴,玉面狐狸。
传闻当年金钱门的祖师爷刚来到仙彩州的时候,做生意处处碰壁,不仅将身上的钱全部赔掉,还欠了外界一大笔银子,就在他走投无路,想要投海自尽的时候,屋檐上的这四只动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分别教授给了他一门挣钱的法子,自那以后金钱门的祖师爷便财运亨通,不仅成为了仙彩州首屈一指的大富豪,建立的金钱门也凭借于此,成为了浮萍城四门之一,为了回报那四头精怪,便将它们以金身的形式雕琢在了金钱门大门上的屋檐之上。
面对陈忧的无理要求,金一生当然是要拒绝,“金蟾蜍是我们金钱门的大恩人,除了祖师爷在世,否则没人可以动的了,城主就不要为难我们了。”
融蛟咬紧嘴唇,鲜血淋漓,问道,“我们金钱门到底怎么得罪城主府了,你要这么为难我们?”
陈忧说道,“抱歉,不是你们得罪了城主府,而是死灵族得罪了人族,大战将至,我们都必须要做点什么。”
融蛟再次大吼,“那你倒是去做啊,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孩子,难道偌大个仙彩州,还找不出来一个愿意为人族去死的人吗?”
陈忧说道,“有啊,你儿子就是其中之一啊。”
融蛟已经快要昏厥,拼劲最后一点意识,死死的瞪着陈忧,“陈忧,我告诉你,要是我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们金钱门可不是好欺负的,你也不想看着浮萍城四分五裂吧。”
融蛟这句话倒是真的,金钱门作为浮萍城最有钱的门派,没有之一,手上的人脉绝不是他一个城主可以媲美的,更不会因为他这个城主的一句话,就做不得数了。
可是陈忧之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两族大战在即,每个人都必须要为人族做些事情。
包括他自己。
陈忧重复先前所说,“一半金精,那头金蟾蜍。”
金一生的额头上已经渗出冷汗,面露颓丧之气,苦笑道,“城主真要对我们金钱门赶尽杀绝?”
陈忧没有搭话,向远处走去。
融蛟已经昏迷过去。
金一生呢喃道,“那就听城主的,东西,明天就会送到城主府。”
金一生让下人把妻子抬回房间,自己站在门外,久久没有回神。
第五一跟在陈忧身后,说道,“这样一来,虽然有了五精之一,但也算是彻底得罪了金钱门,对以后的形势并没有任何好处。”
陈忧说道,“还有不到四年,人族和死灵族就要再次谈判,如果成功了,无非就是下一个十年之约,可一旦失败,两族开战,后果无人可知。死灵族无非就是继续待在崖州,可要是人族败了,没人能够承担得起这份风险。”
第三百六十五章 退敌
浮萍城外,满目苍夷的大地上,两抹剑光一闪而逝,剑身之上还有两人,两道浅显白光出现在半空中,两侧扬起风沙,久聚不散。
白衣青年脚踩白玉剑,无论是剑身还是剑柄,都是由白玉打造,剑柄处挂着一个红穗,上面有一个平安结。
另外一个青年则是盘腿坐在一把木剑上,剑身狭长,剑光向左右延伸,正好可以容纳一人。
两人正是从城内匆忙赶向城外的天灵玉和苟絮两人。
天灵玉足下的白玉剑是由他的那艘白玉舟变化而成,剑身上有两道特别不明显的印痕,他此次完全就是为了配合苟絮才会如此行事,毕竟天灵玉还是钟情于搭坐白玉舟。
苟絮盘腿坐在淮皇木剑上,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袱和剑匣,里面装满了食物,他可听说了,现在的城外可不比之前,死了太多的人,就像是早些年前的饥荒,食物匮乏的很,多做些准备,免得日后挨饿。
争利大会结束之后,村长爷爷曾经找过他,想要劝劝他不要去城外,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苟絮虽然已经进阶到了天境,但是城外的情况依旧是不容乐观,虽然有浮萍城这个护身符,但是对于城外的那些侩子手而言,城内的居民反倒更容易成为他们的目标。
可是苟絮已经答应了周天申,为了完成和朋友之间的约定,苟絮只能铤而走险,而且这趟行程对苟絮而言,也不见得就一定会牵扯到性命,毕竟自己又不是一个人。
驾驭身下木剑去到白玉剑身旁,苟絮笑问道,“咋啦,不乐意当一位剑客?”
天灵玉点头,“确实不是很喜欢。”
苟絮明知故问,“为啥?”
天灵玉一板栗砸在苟絮的头上,“你说呢。”
苟絮捂着头,大笑着向远处掠去。
天灵玉驾驭脚下白玉剑急忙追赶苟絮,来到其身后,脚尖一点,单腿弯曲,纵身一跃,瞬间来到淮皇剑上,站在苟絮身后,收起了白玉剑。
淮皇剑先是向下一坠,而后瞬间恢复平静,却要比原来的高度低上一些。
天灵玉照着苟絮的脑袋,就是一通乱砸。
苟絮捂着脑袋,缩着脖子,不敢躲闪,只能受着,喊道,“轻点,轻点,要摔下去了。”
最后一下,天灵玉直接一脚踢在苟絮的后腰处,冷哼一声,而后在淮皇剑身后祭出白玉舟,身形向后飘去,落在白玉舟,被苟絮远远的落在身后。
苟絮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揉着后腰,来到白玉舟一侧,说道,“不就是骗了你,至于这么生气?”
天灵玉撇嘴,“不至于,谁敢生苟大公子的气啊。”
苟絮叹息一声,“马上就要到周天申指定的地点了,你可悠着点,我们要是在这里杀了人,就会被人盯上的。”
天灵玉说道,“放心,我有分寸。”
白玉舟在前,淮皇剑在后,白光和金光折叠在一起,一起出现在众人眼中。
最后,白玉舟和淮皇剑相继停靠在狭缝山上空。
白衣天灵玉和灰衣苟絮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降落在山巅处。
一人收起白玉舟,变作一块玉佩,悬挂在腰间,另一人收起木剑于身后剑匣中。
山脚下的洪山眯起双眼,向身边的严老问道,“那两个人是谁?”
严老摇头,“不清楚,应该是从浮萍城来的,白衣?”
洪山问道,“有印象?”
严老苦思片刻,摇摇头,“毫无头绪。”
洪山暴躁道,“该死,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他们引下来。”
距离洪山第一天来到狭缝山,已经过去了数月之久。
这段时日,周天申和宋薪一直都呆在狭缝山山巅处,搭建起了一座小草屋,供两人休憩。
天灵玉和苟絮的来临,对于两人而言,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从草屋里走出来,周天申面对二人,胡子拉碴的脸顿时笑开了花,问道,“怎么才来?”
天灵玉说道,“路上遇到了一些意外。”
苟絮突然用手臂勾着天灵玉的脖子,笑道,“放心,有我在呢,那些毛贼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
周天申皱眉,看向宋薪,后者耸肩,然后重新看向天灵玉两人,问道,“你们在路上遇到城外的门派中人了?”
天灵玉说道,“是有一些,而且看着好像是专门在等着我们一样。”
周天申点头道,“看来是竹帮的那些人,在这里耗了几个月,应该被他们知道我们的用意了。”
宋薪向前走出一步,“那我们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周天申打断宋薪话语,伸出大拇指,指向一旁的山崖处,轻轻摇晃,“前提是先把山下的那些人打发了,要是一开始就有这么多人,很容易坏事的。”
苟絮笑道,“这个简单。”
周天申说道,“别杀那位军头和军师,要不然我们会更难办,说不定连离开这座山都做不到。”
苟絮难得认真,“放心。”
苟絮双手掐剑诀,祭出身后剑匣中居中的那把淮皇剑,一掌抵住剑柄,向前一推,连人带剑一同冲向山下。
还在山巅处的三人走到山崖边,向下张望。
苟絮已经去到山下,按照周天申之前交代的,他并未对那位山字军的军头洪山动手,在一掌击退那位狗头军师,一剑逼退洪山之后,便向人数最多的一个方向掠去,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人头落地,不过眨眼间。
山上三人任由苟絮一人冲到山下人群中,大开杀戒,远远离去。
从那些人的下场来看,此时的苟絮,心情并不好。
周天申随口问道,“苟絮输了?”
如果周天申所料不差的话,苟絮的对手应该就是那位迟迟无法进阶到天境的刘家小女,照眼前这情形看,苟絮应该是输了。
天灵玉说道,“没有,他赢了。”
没想到自己竟然猜错了。
周天申手抚额头,问道,“伤了人家的心?”
看来应该是赢得不是很顺利。
没想到得到了又是天灵玉的拒绝,“赢得美人归,而且对方还愿意在家相夫教子,不去管修道路途上的事情。”
天灵玉看向周天申,决定再告诉他一件秘闻,“苟絮成为了争利大会的冠军,按照惯例,苟家村可以得到近十年份,最多的资源,不仅如此,还因为那位刘家小女的关系,苟家村和刘家村正式合并,由苟家村的村长担任两村之长,苟家村也成为了百家村寨中最庞大的一个村寨。”
周天申疑惑不解,“那苟絮又为何不高兴,他是不高兴吧?”
周天申已经不敢说出太绝对的话了。
天灵玉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在两人说话间,苟絮已经离开了狭缝山地界,而且还吸引了大范围了竹帮的门人前去追赶,一时间,山脚下空荡了一大片。
宋薪说道,“那我也先走一步了。”
宋薪离去的方向正好和苟絮相反。
所修拳道的老人坠落在地面上,并没有像前两次那样制造出一个大坑,而是一反常态的悄无声息的潜伏在人群中,在接连击退两人,并未伤及一人性命的前提下,直接跨出数步,已经到了大军后尾处。
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宋薪站立,一拳递出,锤击在地上,大地震动,出现一道数丈远宽的大裂口。
宋薪就此离去。
天灵玉看向老人的背影,问道,“天坎境巅峰?”
没有引发天地异象就能有这样的威力,天势境是绝不可能的,如果宋薪有天势境,那周天申就不会写信给他二人,天威境,只能说是有可能,但是老人在出拳的时候,并没有引发天空异象,就连大地之上的动静也是微乎其微,只有两种可能,老人对自己的修为境界,达到了出神入化的掌握,所以只用灵力就能震裂大地,也就是天势境,距离神境只有一步之遥的天势境,修道者出手等于顺应天道,下面的那些人绝不会死的轻松,第二种情况就是老人的修为境界并没有那么高,所以无法引动更大的天地异象。
天坎境算是最保守的说辞了。
周天申点头,“等你们的时候,老前辈进阶了一关,也算是神敛意满,所以不太敢出手了。”
天灵玉点头,“天坎境,顾名思义,就是天境的一道门槛,进入到这一境界修道者无不是天道的门童,只能领悟天道的一丝一毫,就算是天资卓越之辈,天威境,借助天道的威势向敌人施压,以求达到退敌的效果,而天势境,就是讲究一个顺势而为,一举一动都要契合天道,方才是大道。”
周天申笑道,“你对天境的理解这么深刻,为何还是天坎境,迟迟不进阶到天威境?”
天灵玉慎重道,“天坎境是门坎,天威境也才只是越过门坎,去到房间里,只有天势境才是真正的去到房间中央,要想成为房间的主人,就必须进阶到神境才行。”
周天申说道,“想要一举跨过门口,成为房间的主人?”
天灵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只有这样,才能证得大道。”
第三百六十六章 大事
狭缝山山巅,站着两人。
一袭青衫的周天申,一身白衣的天灵玉。
山脚下原本围满了竹帮的山字军,因为苟絮和宋薪的先后突围,已经走了一大半,那位担任军师的老人也带着一批人回到了竹帮,必须要向龅牙仔禀报这里的事情了。
老人虽然明面上是洪山的军师,但是背地里,在龅牙仔心中的分量要比洪山还要高上很多。
老人火急火燎的回到竹帮,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黄境山,而后便成了另一副模样。
闲庭信步的走在山路上,双手背后,手里拿着一把蒲扇,蒲扇最中心有一颗流光溢彩的红色圆珠,红色圆珠周围有一圈体积略小的黑色圆珠。老人慢悠悠的走着,不知何时,身边出现了两人。
只有老人一半身高,身后背着两把大斧头,竹帮的帮主龅牙仔,以及一位微笑的白衣青年。
在竹帮,也就只有龅牙仔和那位时常出现的白衣青年,两个人知道老人的来历,可要说老人真正的跟脚和身份,就连白衣青年都说不太清楚。
他只知道这位老先生在崖州的地位是和自己先生完全对等的,说不定在某些事情的决断上,还要远胜于自家先生。
从老人身后出现的两人,都没有选择和老人走在同一水平线上。
龅牙仔是不敢,白衣青年是不会。
身份等同于自家先生的人,在崖州可是不多见了,此等地位的老人,还亲自来到浮萍城外,理应得到自己的一份尊敬。
老人笑呵呵道,“这次回来,是想告诉帮主,那伙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龅牙仔毕恭毕敬的问道,“那我们要做些什么?”
老人笑道,“你是帮主,还要问我。”
龅牙仔说道,“毕竟您的修为比我高,在竹帮,理应是拳头大的人说话管用,如果您不介意我这竹帮的地方太小,我现在就可以将帮主的位置让给您。”
老人摆手,“还是算了,我当一个军师挺好,倒不是我想低调行事,纯粹就是因为喜欢,帮主,以后竹帮还是由你来做帮主比较好,我就当个出谋划策的老头子就行。”
龅牙仔点头,“那前辈觉得我们此次应该如何行事。”
老人仰起头,看向天边云海,不知不觉,三人已来到黄境山山巅。
自从门派争斗的最后一战在黄境山上举行,整个的门派争斗就算是进入了尾声,而竹帮也成为了黄境山新一任的主人。
这座山巅,除了龅牙仔和几位亲信之人,竹帮的其余人一律都不得进入。
可能洪山都不会想到,自己身边的老军师也可以登上这座第五神山。
老人转过身,说道,“距离人族和死灵族之间的锲约,就只有五年不到,如果我们擅自对人族动手,只可能落人口实,得一个失信的把柄,虽然我们并不在乎这些,但要脸也不是一件坏事。死灵族已经待在崖州一万年了,我们必须要换一个环境,才能继续生存下去,所以依照我的意见,我们现在只能等,等到人族和窟兽族彻底撕破脸皮,等到那些被镇压在这里的窟兽全部苏醒,就算人族能够将那些窟兽再次镇压,到底是不能将它们打杀干净,万兽王活了一万年,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啊,届时我们就可以以攻打浮萍城的理由,拉拢起其他城外地界门派实力,只要有一个人愿意跟着我们,我就有机会将剩下的人拉下水,到那个时候,即使我们无法攻打下浮萍城,但对浮萍城而言,也是一场大劫难。等到攻城一战结束,人族和死灵族约定的时间也要到了。”
龅牙仔问道,“如果人族和死灵族打不起来,又该怎么办?”
对于他而言,无论是人族当道还是窟兽族当道,其实都没有差别,只要自己还在,竹帮就还在,地盘?随时都可以收拢起来。
老人笑道,“打不起来?无非就是再有个十年,十年时间,可不够浮萍城调养生息的,而我们死灵族可未曾受到过一点折损,无非就是被拔掉了一些钉子,不痛不痒而已,这一战,人族必败。”
不知何时,龅牙仔已经走到老人身边,和老人并肩而立,面朝山崖方向,问道,“前辈何处此言?”
白衣青年眼皮一跳,并未出声。
既然老人不介意,他这个小辈就不画蛇添足了。
老人转过身,问道,“帮主何出此言?”
龅牙仔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问问,前辈为何觉得我们这些货色,能够伤到浮萍城的根基?不说其他,只是浮萍城中的四门,就够我们这些人喝一壶的了,更何况,城内可不只有四门,四大家,三派,两宗,还有那五个守门人,就我们这些人,根本就不够资格让他们出手,只需要打开护城阵法,任我们攻打十年,二十年,完全不在话下。”
老人笑道,“鲍帮主不妨有话直说,我这个老头子,还不至于暴起杀人。”
龅牙仔搓着手,俨然换了一副模样,说道,“我听说前辈手里有一个炼山法诀,可以炼化山岳,将其收进囊中,不知道能不能传给晚辈。”
老人跺跺脚,“你想收了黄境山?”
龅牙仔说道,“正是正是。”
白衣青年冷哼,人不大,胃口倒是不下。
老人说道,“你就不怕这座山,配不上你将来的身份?”
龅牙仔一时间不知道,老人此话是在奉承自己,还是在恶心自己。
老人不给龅牙仔反思的机会,说道,“既然鲍帮主喜欢黄境山,况且黄境山本就是你龅牙仔的,那收进囊中也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等过几天,看看那边的风声怎样了,我就把炼山法诀传授给你。”
龅牙仔连忙拱手相谢,“谢过前辈。”
老人说道,“帮主先请回吧,我和子庚还有话说。”
李子庚,就是白衣青年的名字。
龅牙仔自然不会耽误两人商讨大事,只要不涉及到竹帮的利益。
第三百六十七章 方位
龅牙仔下山之后,整座黄境山就只有李子庚和老人两个人。
龅牙仔甚至将山脚下的随从都一并撤离,前去附近的溜子山休息。
溜子山是龅牙仔的发家之地,也是竹帮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集结的地点,当初龅牙仔就是在这里遇到了那位李子庚。
当年青年还只是少年。
李子庚传授给龅牙仔一门修道法诀之后,曾经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
等到两人再次见面之时,龅牙仔已经组织起了竹帮,在浮萍城外站稳了脚跟,还通过那道法诀,成功进阶到了地火境。
两人重逢之时,曾经有过一场推心置腹的交谈,龅牙仔问过他,当年为什么会选择自己,难道真是因为旁人对自己的一句玩笑话,那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就觉得自己以后有机会了。
李子庚当年也是直言不讳,直接说明龅牙仔并不是唯一一个被他选中的人,其实李子庚也是受人之托,在仙彩州替他找寻一些可用之材,然后将手上的法诀分别赐予给不同的人,等到这些人中只要有一个能够在仙彩州站稳脚跟,李子庚就会出现在那人身后,辅佐他成为城外地界的第一门派的山主。
那李子庚的出现,就很说明问题了,龅牙仔知道自己并不是城外的最强者,但是李子庚身后的那位李先生愿意相信自己,那么自己就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
李子庚笑言,自己与那位李先生也就只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而并不是师徒,两者之间天壤之别,所以让龅牙仔不要多想,只需要在自己的辅佐之下成为浮萍城外的最强者就行,千万不要有任何其他的想法,要不然,最后只会弄巧成拙,他顺便还向龅牙仔透漏了一些原本应该要被永久封存的内闻,说龅牙仔想要成为城外地界的第一人,大可将那些曾经同样受到过李先生青睐的门派中人一网打尽,到时候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修为境界一定可以突飞猛进。
此等秘闻,也是李子庚无意间翻阅而出的。
溜子山上有一座山寨,是当初竹帮刚成立的时候修建的,这些年竹帮的势力范围愈来愈大,除去奈落河和黄境山,以及那座久攻不下的狭缝山之外,剩下的地界将近有七成的地界都在竹帮的手里。龅牙仔手里有风林火山四支部队,除了洪山带领的山字军之外,其余的三支部队都在西城外地界的三个方位,一方面是为了帮龅牙仔管辖那些距离自己太过遥远的地界,镇压那些不服的门派,还有一方面就是在等一个机会,等到龅牙仔觉得时机成熟了,就会向他们发布密令,以便行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座竹寨还是一如当年模样。
龅牙仔走上台阶,蹲坐在竹寨大门口,身边没有携带任何一个人,将背在身上的两板斧放在脚前,双手捧着脑袋,看向竹寨门口。
洪山现在已经注定无法攻占下狭缝山了,其实龅牙仔原本对他也没有抱多大希望,只是没想到老人会选择他,所以他才会给洪山一个机会,一个让洪山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
竹帮中,不少人都是瞧不起洪山的,觉得他没本事统领山字军,可毕竟是跟着自己一起发家的老人,龅牙仔也不好寒了兄弟的心。
如果自己炼化了黄境山,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修为境界一定可以突飞猛进,占领了城西外的地界之后,就又可以招揽一大群人了。
现在看来,山字军的首领可以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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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境山山巅,老人严孔身后站着那位李先生的分身之一,李子庚。
李子庚知道眼前老人的身份,在离开李先生的时候,李先生曾经提醒过他,届时会有一个崖州老前辈会去仙彩州,可能会和他碰面,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又会做些什么,李先生不说,李子庚也就不用问。
待在李先生身边这些年,李子庚也学会了一些推演之法,虽然比不上本体李先生,但在龅牙仔这些人中,还是可以拿得出手的,所以在来到仙彩州城外,找到龅牙仔之后,李子庚曾经找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地界,专门对那位老前辈的身份,演算了一番,最后的结果很不尽人意,虽然算出了老前辈的大致轮廓,可是天道无私,他很快便尝到了这句话的真正滋味。
要不是有人暗中出手相助,李子庚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李子庚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分身,对李先生而言,也就只是十分之一的存在,即使他消失了,李先生也不会损失一分一毫,无非就是花点时间,再制造一个分身而已。
可对于李子庚而言,无论是再世之恩,还是后来的救命之恩,李子庚都会铭记在心。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站在严孔身后,李子庚说不上紧张,可还是难免有些拘谨,毕竟对方是活了近千年的人物了。
严孔笑道,“有什么问题,现在就问吧。”
李子庚还在斟酌言辞。
严孔问道,“不敢?还是没有?”
李子庚摇头,“当然有,只是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说。”
严孔笑道,“那就让我先问问你。”
李子庚拱手,“前辈请讲。”
严孔问道,“身上的伤势好了没有?我相信我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李子庚瞬间抬起头,瞳孔收缩,额头渗出冷汗,下一刻,直接跪在地上,脑袋枕着双手,浑身战栗,“都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前辈恕罪。”
严孔转过身,看向跪在地上的后辈,说道,“起来吧,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孰知天道无私,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地境,连长生都做不到,又怎敢窥探他人之事,尤其是那些活了很久的人,要不是我待在崖州这些年,脾气比以往好了不少,你早就人头落地了。”
李子庚蜷缩着身体,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颤声道,“晚辈只是想知道,到底是哪位前辈会来,好让晚辈提前做个准备,以尽地主之谊。”
严孔冷笑,“你们这些读书人啊,总是整这些虚头八脑的事情,到最后,除了动动嘴皮子,又能干出什么大事。”
李子庚依旧在认错,“晚辈知错了,还请前辈恕罪。”
严孔说道,“认错?我不是已经说了,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要提醒提醒你,蜉蝣岂能憾树,既然李先生让你来到这里,那你就只需要办好他交代的事情即可,画蛇添足,可是你们读书人最忌讳的事情。要是惹恼了那位李先生,你的下场可绝不会好到哪里去,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子庚点头,“晚辈清楚。”
身为李先生的分身,又是待在他身边最久的一位,李子庚当然明白老前辈口中所说何事,对于办事不利的手下,李先生绝不会姑息半分。
严孔说道,“起来吧,老是这么跪着像什么话,被李先生看到了,还以为他在和我下跪呢。”
听闻,李子庚连忙站起身,不顾自己的狼狈样,再次拱手作揖,“谢过老前辈。”
严孔转过身,面对山崖方向,双手放于身后,说道,“现在可以问问题了。”
李子庚问道,“前辈为什么对龅牙仔这么在意?就连炼化山岳的法诀都愿意教授给他,就不怕他事后反悔,并不按照老前辈的计划行事。”
严孔说道,“李先生不也是让你把那道法诀教给了他,李先生又是怎么想的?”
第三百六十八章 准备好了
李子庚恭敬道,“晚辈不才,不敢随意猜测李先生的心思。”
严孔气笑,“那你就敢算计我了?”
李子庚惶恐,“晚辈更是不敢。”
与李先生相比,当然还是眼前这位前辈更让李子庚胆颤。
同为崖州的老一辈人,李先生被誉为崖州最有学问的读书人,出世不多,但李子庚这一生中,有多半数的时间都是侍奉在李先生身边,对李先生的了解自然要比严孔更深,纵使李先生对利益纠结很深,不喜那些没有任何价值的分身,但李子庚有自信,自己绝不是李先生众多分身中,最没用的那一个,可越是这样自信,李子庚的内心深处就越是告诫自己,绝不可以忤逆李先生,而眼前这位严孔前辈就大不一样了。只要自己不越雷池,对方就绝不会打杀了自己。
这就是他冒着身死道消的风险推演出来的结果。
严孔说道,“算了,不为难你这个小辈了。龅牙仔之流于我,不过是不足轻重的存在,但是对于城外的地界而言,却是不可忽略的,门派争斗中,除了早已经站在顶尖的那一小撮人之外,再就是像龅牙仔这种,如果无法一击打死,就能很快活过来的人,这种人才是最有潜力的,尤其是在这种乱世之中,龅牙仔这类人才是可以活得最久的人,我想李先生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会让你向他传授法诀,可我与李先生不同。他以人心为棋子,天下为棋盘,自己为执棋人,置身于棋盘外,潇洒落棋,输了,不过是换一个地方,换一个棋盘,重来一局,赢了,就能赢得天下,一本万利的生意。而我更喜欢做棋子,与人为伴,推心置腹,以人心换人心,才有意思。”
李子庚问道,“那输赢该如何?”
严孔说道,“赢了,不过就是得以延续自己的生命,让自己活下去,输了,就死了。”
李子庚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前辈竟敢以自己的大道做赌注,果然是一个疯子。
严孔说道,“可好巧不巧,我这个人,还从来都没有输过。而你家那位李先生,又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崖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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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一线,四人从不同方向,聚集在一起。
一袭青衫的周天申,腰上挂着一根登山杖,身后背着竹剑,腰后绑缚着一把短剑,手里拿着一个金色酒壶,里面装满了酒水。
身着白衣的天灵玉,收起天上舟,化作掌心玉随手扔挂在腰上,双手负后,手里握着一把白玉折扇,轻轻拍击掌心。
剑客苟絮,身后背着一个巨大剑匣,里面一共装着一十二把剑,最中间的是一把木剑,名为淮皇。
拳师宋薪,老人早已换上一身宽大袍子,将那件破旧道袍扔在了路上,既然自己的使命快要结束,那就没必要再用以前的身份行事了。
四人聚集在一座巨大山岳前,山岳之上,树木丛生,杂草遍地,最高处有一石碑,因当年被天道降落下几十道天雷而变得焦黑,石碑最中间,从上至下,镌刻了一十六个字,其中有四字最为醒目。
垸堤秋霞。
前两字是山岳的名字,后两字则是被镇压在此的窟兽的化名。
窟兽和精灵两族,在修道成人形后,都会有化名和本名一说。
化名即为他们在尘世间走动时,使用的名字,而本名则是陪同灵根一同出现,牵连着它们的性命和大道。
四人聚集前,曾经绕着垸堤山飞行过一周,所以都见过那座石碑。
苟絮说道,“一只黑黢黢的大蝎子,竟然给自己取一个秋霞的名字,真是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天灵玉笑道,“苟大公子现在真是不一般了,都开始管别人的名字了。”
苟絮还嘴,“你又管那么多干什么。”
周天申从中打岔,“行了,都别斗嘴了,还是听老宋给我们讲讲这头大蝎子的事情,我们到底应该如何处置。”
三人齐刷刷的扭头看向站在最边缘的宋薪。
宋薪抚须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像苟絮说的一样,秋霞的真身是一头蝎子,当年因为万兽王向锁沦大帝表决自己的决心,而被镇压在这里,已经过了近万年了,虽然地位只是一百零八心将的第十位,但要论资排辈,足以位居第一位。”
“等等。”
苟絮急忙打断宋薪,“活了万年,那不就代表她已经进阶到了神境,那我们四个来这里干什么,送死吗?”
周天申和天灵玉同样有此疑惑。
宋薪笑道,“活了万年不假,但还没到神境那种地步,要不然,加上万兽王,那窟兽族就有了两个神境,有了此等战力,万兽王可不会像现在这么安分,听老人说,这些窟兽只是因为当年的运气不佳,亦或者进阶太快,才被万兽王挑中,被镇压在了这里,从那以后便陷入了沉睡。修为境界也就停留在了被镇压前的那一刻。”
宋薪继续翻着老黄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只大蝎子沉睡之前的修为,最低也该是天威境,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是否精进。”
周天申说道,“我想万兽王之所以将秋霞镇压在这里,可能就是因为修为太过高深的缘故,放在万年前,为了人族的安定,锁沦大帝绝对不会允许窟兽族有族人进阶到神境,而以秋霞的天赋,进阶到神境,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锁沦大帝无法保证自己可以一直庇佑人族,所以便出此下策,让万兽王亲手将自己的手下镇压在这里。如果秋霞苏醒,而我又又无法将其再次镇压,等她逃回到南州,那我们就等于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强力的对手,老宋,你确定真的可以用那门法诀将秋霞再次镇压在这里,如果不行,我们还真就不能轻易行事了。”
来之前,周天申以为他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将那些窟兽唤醒,然后再次镇压,本想着可以借此机会砥砺自己的修为境界,好好的打磨自己的修为,能够让自己在以后的闭关中得到更多的收获。可就当他和宋薪在狭缝山上相处的那些时间,宋薪将此次任务原原本本的全都告诉给了他,周天申才知道,自己所在的大陆,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苟絮已经在一旁摩拳擦掌,“管这么多做什么,我们四个天坎境,还对付不了一个天威境,周天申,你也太瞧不起自己了吧。”
天灵玉冷笑,“你以为天威境和天坎境之间的察觉是靠人数可以填补的,那地藏境对付天坎境又如何?”
苟絮可不想和天灵玉争吵,缩着脖子说道,“我就是随便说说。”
周天申看向宋薪,“可以开始了。”
宋薪却没有展开行动,扭转身子,面对三人,问道,“想好了,诚如周天申之前说的,我们这次的任务,失败的可能性很大,如果你们现在反悔,我可以立即向浮萍城报备,让他们再派些人来,等你们回到了浮萍城,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一个人会埋怨你们。”
周天申笑道,“那不就太浪费时间了,既然都来了,就不麻烦城里的兄弟了,赶快开始吧,我还要抓紧时间闭关呢。”
天灵玉点头,“从天峰赶来这里,可是花了我不少时间,等这里的事情忙完了,我就要立即回到天峰,以后很难再有下山的机会了,就这么走了,我会很遗憾的。”
宋薪看向苟絮。
苟絮说道,“别看我啊,我从一开始,就没说要走。”
第三百六十九章 苏醒
听着三位后辈的豪言壮志,宋薪也是心头一热,来到三人面前,背对垸堤山,拱手道,“宋某,在此谢过三位。”
周天申,天灵玉,苟絮三人拱手还礼,“前辈客气。”
按照之前商定之法,宋薪四人分别来到了垸堤山的四个方位,人人手持一块白玉令牌,分别用宋薪传授的口诀心法开启玉佩,使其露出真面目,是一块块表面上雕刻着窟兽头像的令牌,待到宋薪一声令下,四人抽出丹田小天地中一半的灵力注入到玉佩中,然后会和在宋薪手心上方,宋薪双指作刀,插在心口上,挖出四滴心头精血,分别滴落在四块玉佩上的窟兽头顶中央。
宋薪又吐出一口血雾,笼罩着四块玉佩,送往垸堤山山巅处的石碑中。
融合了四块玉佩的石碑突然破裂,一时间,雷声大作,狂风不停,自下而上,刮起一块块巨大的石块,地面上出现一个个巨大的坑洞。
硕大的垸堤山表面突然出现巨大裂痕,宽阔的山崖不断倒塌,碎石混合着流河向山下狂奔,激荡在山脚下,溅起大片水花和湿泥,就在水花和湿泥向上扬起时,突然悬停在了半空中,然后在一声声从深山中传来的震吼中变成了一只只黑色蝎子。
用苟絮的话说就是,全都是黑黢黢的。
那些黑色蝎子汇集在山脚之下,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圆环,一个个举起双钳,耀武扬威,却也并无真向四人动手。
都是有灵智的。
不愧是被誉为万兽王最有天资的心将,手下也都不是等闲之辈。
再看早已经裂痕不断,破败不堪的垸堤山山巅之上,石碑上,出现了一位窈窕黑衣女子,女子的一头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细看之下,会发现全都是一根根细长的蝎子尾,黑衣女子的手心上,悬停着四枚玉牌,滴溜旋转,无论如何冲撞,都无法逃离女子掌心的禁锢。
黑衣女子看向山脚下,位于四个方位的四人都看到了黑衣女子是如何从垸堤山山底下爬上来的,对方似乎并没有偷偷离开的打算,露出巨大真身,从山中爬出,矗立在山巅,然后就变成了女子的模样。
黑衣女子看向手上的令牌,伸出手指,轻轻敲打,发出悦耳的响声,轻声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都在哪呢?”
四枚令牌,是由四只叛离南州的四只窟兽的尸骸打造而成。
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
遥想当年,秋霞才刚刚修炼成人形,被选定成为万兽王的心将人选的时候,傍晚,她曾带着四只还未开启灵智的窟兽去到了一处五只窟兽经常拜访的窟洞,在那里存放了五人各自选定的物件,等到有朝一日,剩下四只窟兽也成为了万兽王的心将人选的时候,再拿出来。
秋霞存放的是一根发簪,那四只窟兽则是拿出了各自的一根断骨。
窟兽天生皮糙肉厚,从体内取出一根骨头,不算什么大事。
秋霞注视着手上令牌,怔怔出神,刚刚苏醒的她,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看着令牌,就只是想到了从前。
山脚下,无论宋薪如何施展手段,都无法将那四枚令牌重新拿到手里。
无奈之下,只能一拳打在心口处,再次吐出一口血雾,那四枚令牌才从秋霞的掌心之上转移到宋薪身前。
令牌上的血迹已经消失,刚开始的那口血雾,就是宋薪为了万一做得标记,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等到宋薪以特殊之法唤醒秋霞,之后才是真正的开始。
位于东方位的是手持青龙玉佩的苟絮,身后的剑匣如孔雀开屏般悬浮在苟絮身后,居中的那把木剑微微出鞘,左右共十一把长剑已然出鞘,待到剑尖离开剑匣之初,剑气如水从十二把剑柄中喷涌而出,冲天而起,在空中大弯,荡平空中云海后,如璀璨流星,直直坠落而下,十二道光匹汇聚在苟絮身前成一条剑气长河,那条剑气长河直接将苟絮所处的空间撕裂出一道道裂痕,居中有一道亮光,正是宋薪之前所交付的青龙玉佩。
青龙玉佩如龙吸水将剑气长河中的所有剑气,连同苟絮体内的所有灵力全部吞入腹中,一时间,吞噬了太多剑气和灵力的青龙玉佩表面出现数道裂痕,五彩斑斓的光柱从裂痕中喷涌而出。苟絮忍着一身灵力被抽走的痛苦,一掌拍在青龙玉佩之上,将其送往到宋薪身前。
周天申位于西方位,手持白虎玉佩,使其悬停在自己身前数尺,抽出竹剑和登山杖,插在身前两侧,双掌放在剑柄和登山杖之上,一手剑诀,重重拍在竹剑剑柄上,剑气缭绕,从插在地中的剑尖的位置向上旋转缠绕在竹剑剑身上,周天申控制着剑气只是包裹住竹剑,并无有苟絮先前那般的出色表现,另一只手为人法,整条手臂绽放金色光芒,随即又变成了紫色,最后紫金两色相互交融,覆盖在周天申整条右手臂上。
天空中雷声乍响,云海积攒,其中雷电滚滚,白蛇流窜,清晰可见,一道人腰粗的紫金色光柱直冲冲的去到周天申头顶,然后在其头顶之上三尺处停步,那里有一颗金色圆珠,是为道家至宝--金丹,此法名为金丹引雷,周天申举起那条紫金色手臂,一手抓住金丹,猛然向下一扯,连带着那道紫金色雷电光柱,直接砸向身前的白虎玉佩,那道紫金色闪电实在是太过悠长,所以被周天申拖拽在地,向前奔袭的过程中,直接犁出一道百里沟壑,大地颤动不休,等到白虎玉佩吞噬掉所有的紫金色雷电之后,不等它爆裂,周天申腰后的短刀兀自出鞘,直接从中斩断玉佩,不遗余力。
周天申弹指成电,将两块玉佩碎片,弹向宋薪所在方位。
周天申双腿跪地,右手的紫金色光芒慢慢消失,整条右手臂变得焦臭,血肉都已经被烧焦。
看着周天申狼狈的模样,躺在地上的苟絮抬起头,看向周天申,伸出一根瘫软无力的大拇指。
周天申笑着吐出一口血水,硬撑着自己站起来,整条右手臂已经废了,当然是可以疗治好的。
天灵玉位于南方位,手中玉佩为朱雀,天灵玉先是祭出了那艘天上舟,然后一拳击碎,将其用灵力激荡成粉末,尽数洒在了自己身下,使自己可以更快的恢复灵力,然后再用天峰独有的秘法,抽出丹田小天地所有的灵力,一分为二,一份让朱雀令牌吃下,另一部分一如那艘白玉舟一般,留在了自己身下,随后盘腿而坐,身下的白衣内部渗出血迹,天灵玉冷哼一声,双指夹住令牌,轻轻一撇,令牌整齐的一分为二,掠向宋薪。
宋薪手中的是玄武令牌。
宋薪双手拍击玄武令牌,直接将其拍击成了粉末然后涂抹在自己的双臂上,霎时,自己的双臂爆绽出璀璨的绿色光芒,一道道黑线从他的肩头延伸到手腕处,一排排骨刺从血肉中钻出,整齐排列在一起。
其余三人的令牌从不同方向掠向宋薪,被他以不同手法抓住,然后融合在自己的双臂上。
四兽会和,撼天动地。
就在三人同时动手的时候,站在垸堤山山巅的黑衣女子也开始出手阻拦。
第三百七十章 一刻钟
黑衣女子拢共出手三次。
第一次是在苟絮向宋薪传送令牌的时候,她伸出一手,指尖绽放黑色光芒,一只巨大的蝎尾从山底钻出,冲天而起,尾刺盘旋着划破天空,扭转直下,刺向苟絮,随着秋霞的出手,在山脚下围成一圈圆环的那些黑色小蝎子同时出击,不断的向外游走,随后又有新的蝎子从垸堤山中破土而出,占据那些位置。
一群蝎子,不足挂齿,真正让苟絮头顶冒汗的还是那条距离自己愈来愈近的蝎子尾,在将手上令牌传送出去的同时,苟絮全身的灵力已经被耗尽,无法进行任何的抵挡。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头青龙法相突然从苟絮身后显现而出,盘踞着身体的青龙,占据一方,高仰着头,双眼爆绽精光,发出怒吼,一道青色光柱从它的嘴里爆发而出,直接和蝎子尾撞在一起,整个空间都出现了黑色裂痕,久久不能平复,气机紊乱的空间,灵力斑驳不堪,那条蝎子尾受到阻止,想要后退之时,突然被青龙法相缠绕,连带着自己,一起消失在了空间裂缝中。
痛失一尾的秋霞,嘴角流出黑血,用手指擦去,两指轻轻揉搓,黑血化作气雾,飘向山脚,化作了一只体型庞大的蝎子。
在蝎子群中,俨然成了一方霸主。
黑衣女子的第二次出手,是瞅准了周天申使用道家真法金丹引雷的时候,那道紫金色雷柱从天而降,击打在金丹之上,致使空间泛起了宽泛涟漪,巨大的气浪冲击四野,垸堤山所处的位置上空的所有云海被一荡而尽,就只剩下周天申头顶上的一小片,因为雷柱的原因才得以存在,周天申因为胳膊上覆盖了一层紫金色光芒,所以处境是最好的一个。
秋霞再次祭出一条蝎子尾,尾刺直逼悬停在周天申和雷柱中间的金丹。
这次蝎子尾在还没有靠近金丹的时候,就被人出手阻止,一把木剑直接削掉了蝎尾上的尾刺。
秋霞向另一个方向看去,苟絮强撑着身体,单腿跪地,双手掐剑诀,驾驭木剑护住身体,方才因为和蝎尾交锋造成的空间紊乱还没有恢复,那些斑驳的灵力直接被苟絮一口吞下,现在体内除了已经关门的丹田小天地之外,就只剩下在经脉中胡乱冲撞,不受驯服的灵力了。
秋霞冷哼一声,并没有对苟絮动手,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记忆也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对事态得洞察也已经明了。
那个驾驭木剑,前后坏了自己两次好事的家伙,现在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任由下去,自身都难保,根本不值得自己动手。
最要紧得还是那个可以同时驾驭四枚令牌的老头子。
秋霞不知道为什么这四枚令牌会到人族的手上,自己沉睡了万年,很多事情都不可知,必须要尽快回到万兽王那里,等到查清楚那四只小家伙的来龙去脉之后,就是自己向人族复仇的时候,至于万兽王,还是再等等吧,但既然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用那四枚令牌唤醒自己,那自己就可以顺带解决他们的同时,拿回令牌,这本来就是属于她的东西。
四枚令牌在宋薪手上会和的同时,秋霞突然发难,脚尖一点身下石碑,身体倒转,冲向山下,随着她的离开,那块蕴含无上真意的石碑开始慢慢瓦解,石碑的碎块滚落在地上,引得蝎子群哄抢。
周天申注意到这一点,驾驭竹剑,在苟絮的木剑的帮助下,抢到了一块,被他在斩杀了两只蝎子后,匆匆忙忙的收进了寸守物里。
秋霞坠落在地,周围所有的蝎子全部向两侧躲去,为这位真君让出一块容身之地。
秋霞向宋薪慢步走去,现在对方正处在最关键的时刻,要想再次镇压自己,就必须全神贯注,只要分神一丝一毫,就都会导致事情前功尽弃。
宋薪看着面前的黑衣女子,嘴角露出苦涩笑容,呢喃道,“你终究还是来了。”
秋霞一怔,他未曾见过眼前老人,又何谈认识,她停下脚步,眯眼询问,“此话何意?”
宋薪已经闭上眼睛,笑道,“动手吧。”
秋霞身上的杀气愈来愈盛,心里的疑惑也愈来愈多,伸出手掌于面前,细细端详,忍住心头杀意,问道,“你最好说清楚,要不然你会死的很难看。”
宋薪面容凄凄,“死在你的手里,我并不后悔。”
秋霞恼怒万分,无论她如何去做,都无法消除心中的阴霾,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令她抓狂,她慢慢靠近宋薪,“这是你自找的。”
就在这时,险象迭生。
秋霞身后,突然出现一人,手持竹剑,正对着秋霞的后脑,用力劈下,秋霞用手臂格挡,反手抓住竹剑,用力向后一扔,将周天申砸向垸堤山,随即蝎子群涌向周天申,周天申轻松脱困,身上却也被蝎子咬出了很多个小黑点,秋霞出手凌厉,并没有转身,因为在他面前,早已经出现了一位白衣公子,生的风度翩翩,一张俊脸,笑容依依,伸出一手,直接抓着秋霞手腕,不顾上面的剧毒,另一只手握着白玉扇,扇骨上镌刻着梵古文字,此时绽放细微光芒,在秋霞眼中,却如同明月高悬,异常刺目。
秋霞想要后退,却始终都无法挣脱那只手掌,她的另外一只手掌上有一道伤痕,向外流出黑色血液,伤口暂且不论,只是里面蕴藏着一道剑气,她始终都无法将其驱逐消磨,恼羞成怒之下,踢出一腿,被天灵玉轻而易举的挡下,然后左脚重重踩在地上,身体腾空,以胳膊为轴线,身体旋转,想要借此挣脱天灵玉的束缚。
天灵玉的掌心因为秋霞胳膊疾速旋转,从而向外迸射火花,天灵玉始终面带笑容,丝毫不介意手掌上的伤势。
秋霞大惊,因为她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正在以另一种方式被消耗。
难怪自己无法挣脱眼前之人,难道是那把折扇。
秋霞从一开始就注意到,那把白玉折扇的古怪之处,扇骨上镌刻的梵古文字,好像与南州有关。
是镇压之法。
要想镇压一头窟兽,要么使用强硬手段,直接镇压,就像万年前的万兽王那样,不留情面的直接一巴掌把她拍在了垸堤山,要么就是使用秘法,像是将窟兽的修为降到最低,然后再使用合击术将其困在一地。
消磨境界其实就是削弱窟兽的真相的实力,只要它们无法现出真身,。
那个手握令牌的老头子只是障眼法,眼前的白衣青年才是真正的胜负手。
该死。
秋霞伸出手指,在那条被禁锢的手臂上连点数下,整条手臂突然颓然失力,掉落在地上,秋霞握着胳膊伤口,不断的向后退闪,手臂连根齐断,这种伤势可不是随便就可以愈合的,尤其是在自身真相被削弱的前提下。
退回到垸堤山山脚处,秋霞一把抓起脚边的蝎子,用力握碎,将那些黑色血液涂抹在手臂伤口上,才稍稍止住伤势,为了尽快恢复,秋霞将那些不断向后退避的蝎子全部用灵力碾碎,血液涂抹在伤口上,催生手臂快速恢复。
天灵玉站在原地,笑容淳淳,并没有出手阻拦秋霞的疗伤,向身后的宋薪说道,“老前辈,你可要赶快啊。”
刚才看似云淡风轻,但是要想禁锢一个天威境的强者,靠一把白玉折扇,可不容易。
宋薪艰难睁眼,嘴角流出鲜血,“我也想啊。”
天灵玉笑道,“大概还需要多长时间?”
宋薪再次闭上了眼睛,“最多一刻钟。”
第三百七十一章 成功
先前被秋霞砸落在垸堤山上后,周天申迅速从蝎子群中脱困,在利用符箓将苟絮传送到一处安全的地方之后,就一直躲在一个可以监视宋薪所在方位的地方疗伤。
天灵玉和秋霞的交锋,全都被周天申看在了眼里。
在四人会和的时候,宋薪就曾说过,即使秋霞已经沉睡了一万年,但她天威境的修为境界并不会被时间消磨,只不过是在刚苏醒的时候,可能会因为记忆还没有完全复苏,而对自己的身体无法完全掌握,他们要想战胜她,就必须在这个时间段做好一切准备。
四人手持令牌,先是将秋霞从垸堤山中唤醒,然后分别利用秘法唤醒令牌,最后移交到宋薪手上,让他完成最后一步。
在此期间,周天申三人就要确保宋薪不被秋霞打扰,如果宋薪在施法期间收到任何干扰,都会使所做的一切成为泡影。
刚才宋薪和天灵玉的对话,周天申也听到了。
还要再拖延秋霞一刻钟。
其实天灵玉与秋霞之间的对决已经可以很明确的说明问题了。
除了苟絮,其余三人都可以和秋霞交手一段时间,这是好消息,可坏消息是,秋霞想要离开,他们三人都无法阻止。
所以在秋霞疗伤,天灵玉无法离开宋薪太远距离的时候,就只剩下周天申这一个变数。
周天申的右臂已经废了,虽然表面仍然有紫金色光芒残存,但是胳臂经脉已经无法进行灵力流动,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胳膊恢复如初,但要想完全治好,就只能去浮萍城的炼丹宗了。
周天申将右臂潦草包扎,戴上鬼面具,将竹剑放在身后,左手放在腰后,握住短刀刀柄,使用从杀手之乡中修习而来的秘法--蚀魂,一道浅色影子覆盖在周天申的身上,他的丹田小天地中的灵力也是所剩不多,为了接下来的行动,只能省着点用,在他自己和秋霞之间的空间中,用周围的影子拼凑出了一个并不牢固的通道,然后转瞬来到秋霞身后,身后的空间直接崩裂,出现一道道裂痕,秋霞察觉到周天申的时候,已经完了。
周天申迅猛的抽出短刀,布满刀气的短刀直接插在秋霞后心口,刀气直接穿透秋霞心口,黑色血液沿着刀气向下滴落,秋霞满口鲜血,双目泛黑,一身皮肤因为身体接连遭受打击,已经开始出现斑驳裂纹,就像是一件随时都可以破碎的瓷器,尤其是她的双手,早已经白骨显露,血液干枯,如一双干枯的老树枝。
周天申并没有给秋霞反应的机会,身体用力向后一甩,拔出短刀,将秋霞甩到空中,身体顺势去到了天灵玉身边,途中将那些从黑色小蝎子的黑色血液全部荡空,用灰尘盖住。
周天申站起身,和天灵玉点头致意,从胸口的位置拿出一大把丹药,胡乱的塞进嘴里,咽下,面色潮红,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力气,随后便去到了宋薪身边,警惕还在空中的秋霞。
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只能在这个位置才能确保宋薪的安全。
天灵玉收起折扇,将其随意放在腰后,仰起头,看着身形不断摇摆,想要让身体安然落在垸堤山上的秋霞,挽起袖子,细心折叠好,从上到下仔细拍打身上白袍,就好像要将身上的灰尘全部拍掉。
周天申站在身后,问道,“你还有完没完?”
天灵玉这么怡然自得,就说明他还留有余地,那四人现在的处境,也就没那么遭。
天灵玉笑道,“急什么,老宋,还需要多少时间?”
宋薪已经面无血色,嘴角干裂,心口处的伤口已经结疤,血液早已经干枯,虽然从外表看不出来,但是周天申知道,宋薪衣服下的皮肤,绝对好不到哪去。
宋薪睁开眼,有心无力道,“至多十息。”
天灵玉笑道,“那就不需要我动手了。”
三人同时抬起头,看向从空中跌落到山巅的秋霞,后者摇晃着身子站起来,面对三人,一手放在石碑上,被她自己齐根斩断的右臂处已经长出了手掌长短的白骨,上面粘附了一层血管,血液顺着血管,不断向外流淌,白骨便顺着血液流去的方向慢慢长出,血肉齐发,令人头皮发麻。
周天申吐出一口气,对身边的宋薪说道,“老宋,可以了。”
终于可以解脱的宋薪笑骂一声,“用你提醒我。”
宋薪向前迈出一步,双手之上,悬停着四枚令牌,各自绽放着不同颜色的光芒。
宋薪慢慢托举双臂,放在头顶上。
宋薪迈出脚步,踩在虚空中,慢慢向上攀登,最后停在和秋霞同一位置的地方。
秋霞面目表情的看着宋薪,她的伤势已经恢复,后心口的那道伤疤,短时间是无法恢复了,就像周天申的那条右手臂,想要凭借自己的恢复力,就只能进阶到天威境,但是周天申在闭关之前,还是要走一趟炼丹宗的,横不能在缺一条胳膊的时候闭关。
周天申的那一刀已经很明显伤到了秋霞的大道根本,所以秋霞想要在这里恢复,除非她能直接进阶到天势境。
不知为何,秋霞并没有对宋薪动手。
而是转身回到了垸堤山,从此再没有露面。
宋薪虽然不知道情况如何,但是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拼尽最后一口力气,宋薪将令牌送到垸堤山山顶上方,慢慢降落在了那块石碑上。
令牌按照顺序排列,完全融合在石碑上。
整座垸堤山直接崩塌,碎石完全堵住了垸堤山的伤口,那座石碑斜插在碎石上,逐渐黯淡无光。
原本巍峨的垸堤山,最后变成了一片废墟。
宋薪捂着心口,身形颓废的御风而下,跌落在地上,昏迷不醒。
周天申始终紧绷着身子,抽出身后竹剑,用力的甩了几下,上面缠绕的剑气突然显现,击打在地面上,溅起巨大灰尘,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这把竹剑就是他最后的底牌,至少还可以重伤秋霞一次。
虽然无法将其斩杀,但周天申可以保证,最起码可以将秋霞的另一条胳膊砍下来。
挥散掉竹剑上的剑气之后,周天申因为不再时刻维持着竹剑上的剑气,身体瞬间松垮下来,仰头倒下。
最后,唯一一个站着的,就是一尘不染的天灵玉。
环顾四周,看了看已经变成废墟的垸堤山,还有倒在自己前后的两人,天灵玉叹息一声,摇摇头,祭出天上舟,将两人扔到舟上,然后跳跃到天上舟,驾驭着前去找寻苟絮。
这个之前叫嚣的最厉害,也是第一个倒下的人,其实才是收获最深的。
经此一役,苟絮原本就没有瑕疵的大道,应该可以变得更加圆润无暇。
找到了苟絮,天灵玉发现前者正躺在一处山洞中呼呼大睡,气的他一脚踹在苟絮肚子上,疼的他眼角泛起泪花,捂着肚子,止不住的打滚。
天灵玉冷笑,“既然醒了,就赶快起来,我们还要回浮萍城呢。”
苟絮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呻吟道,“我受伤了,很重的伤啊。”
天灵玉已经转身离开,“既然不想走,我也不强求。”
苟絮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地上翻滚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咧嘴笑道,“走,难能不回家呢。”
最后,一瘸一拐的苟絮跟着天灵玉,乘坐天上舟,回到了浮萍城。
四人走后。
空间激荡,灵力还没有恢复如初的垸堤山地界,又迎来了两个人。
第三百七十二章 论功行赏
两人正是曾经在茶水铺子露过一面的许伏和乌散丸。
来到垸堤山山脚,一袭青衫的许伏,仰头看向比以往要低上不少的垸堤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用红色长绳捆缚着的竹简,扔到地上,变化出一只雪白长角鹿,长角鹿的背上铺盖了一层灰色毯被,上面写满了文字,许伏轻轻用手一抹,随即便又出现了一层毯被,上面还未曾写字,许伏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条黑色短绳,随手一抛,黑色短绳便自己缠绕在了长角鹿的后腿上。
许伏轻拍长角鹿,后者心领神会,蹦跳着去往了垸堤山山巅处。
许伏双手揽袖,站在原地。
红袍男人本名乌散丸,是黄昭子庙十三门之一,原本一直都在山上闭关,这次突然被唤醒,说是要陪着许伏走一趟仙彩州,记录那些将会被重新镇压的窟兽,将来回到了黄昭子庙,可以准许他去试炼之地一趟。
乌散丸问道,“你不去?”
距离人族和死灵族之间的谈判,就只剩下五年,在那之后,无论结果如何,试炼之地都将会被取代,从此以后,人族就没有机会可以在崖州进行磨砺本道的途径,所以这是乌散丸最后一次去试炼之地了。
要是不抓紧点时间,很有可能就会错失良机。
所以才会有乌散丸之前所问。
许伏缓缓开口,“不着急。”
乌散丸面无表情道,“你应该知道,要是不在规定时间内去到崖州,试炼之地就会被连根拔除,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在那里斩杀死灵了。”
十三门中,乌散丸无论是修为还是性情,亦或是待人接物,都是值得竖起大拇指的,从不会出现妄自菲薄或者瞧不起人的情况,这一点,就连许伏都要承让一二,但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杀心太重,虽然杀气和杀意可以抑制,但是本心难改,令人惶恐。
无论是先前的闭关,还是此次出关,其实都是黄昭子庙太上长老的授意,目的就是想着希望能够多少改变一些乌散丸的本心,人族和死灵族之间一定会有一场仗要打,但是人族不需要一个控制不住自己本心的疯子。
乌散丸也是明白这一点,才会耐着性子陪许伏慢腾腾的来到仙彩州,要不然凭他的实力,只要离开了黄昭子庙的地界,哪里去不得。
又等了一刻钟,许伏还没有动身得意思。
乌散丸问道,“你还不去?”
许伏看着垸堤山,山坡上有一白点,正在跳跃前行,摇摇头,“还不到时候。”
乌散丸转身就要走。
许伏问道,“就剩下这一个地方了,只要找到秋霞,将她的情况写在竹简上,你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自此天大地大,你想去哪就去哪,但是你要是在这个时候离开,我可以立刻给山门写信,就说你临阵脱逃,即使人族和死灵族开战,你也休想出手。”
乌散丸停下脚步,背对着许伏,扭过头,脸色真算不上好看,“你在威胁我?”
许伏当即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信封和毛笔,作写字状,“你可以试试。”
乌散丸重新回到许伏身边,双臂环胸,愈发得不耐烦,“你最好快一点,我怕自己忍不住杀了你。”
十三门作为黄昭子庙最重要得护山阵法中枢,需要十三个天威境以上修为的修道者同时在位才可以将其启动,身为同等境界的同一山门门人,许伏和乌散丸的关系算不上多好,但还远不到喊打喊杀的地步,乌散丸既然放出了这句话,就说明对方是真的动了肝火了。
许伏收起毛笔和信封,徒步向垸堤山山巅走去,“我现在就去,行了吧。”
跟在许伏身后,乌散丸问道,“荀夫子去了天外天,至今都没有消息传来,你说我要不要先去天外天一趟,然后再去试炼之地,要是现在动身,我可以保证半年之内,来往两地,绝不耽搁之后行程。”
黄昭子庙的太上长老曾说过,等到仙彩州的事情忙完了,乌散丸可以去试炼之地,但在那之后,如果许伏还有其他安排,乌散丸必须跟随其后,绝不可以肆意妄为,轻视了许伏。
乌散丸对这位账房先生,其实心里还是很佩服的,敢一个人面对万兽王,不仅保住了身为人族的尊严,还能够全身而退,除了荀夫子之外,乌散丸最佩服的读书人就是许伏了。
所以有些问题,他更愿意请教身边这位同龄人。
许伏也曾直言不讳,以后还是会麻烦乌散丸至多两次,一次是去邨州,另一次则没有明说,只说乌散丸一定愿意前往。
听到乌散丸的问话,许伏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不会在故弄玄虚,而是真的没有想好应该如何答复。
除了荀夫子,造访飞羽州天外天的还有人族的太上长老南州子,按照常理,荀夫子和南州子都是修道大能,任意一个人的实力都不会弱了,两人联手前往天外天,飞羽州的那些人绝不敢对两位前辈动手,但是过去的这几年,荀夫子从来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确实值得怀疑。
再三斟酌之下,许伏说道,“还是再等等吧,山门那边没有消息传来,我们也不好随便行事,要是因为我们而耽误了真正的大事,这份罪责,我可承担不了,你同样无法承担。”
乌散丸点头,换了一个话题,“去了邨州,你打算做什么?”
许伏倒没有藏着掖着,“我最近不是收了一个学生,他原本是在邨州的五和国担任执笔人,现在既然成了我的人,那我这个做老师的,不得去五和国看看,而且五和国国主的女儿,那个叫李梦澜的,不是待在了青竹长老身边,当了一个侍奉丫鬟,其实就是青竹长老瞅着人家姑娘不错,起了收徒心思,又不好直接说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可曾见过李梦澜下过山,我想应该就是青竹长老在假公济私,偷偷传授李梦澜道法也说不定。”
乌散丸打断许伏的长篇大论,“刀道和枪道齐修,确实是一个可造之才,青竹长老在收徒一事的眼光,绝不输给我们任何一个人。”
许伏赞同道,“所以说啊,人家五和国的国主原本打算送自家女儿和女婿去山门修行道法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又可曾见过他们离开山门半步,把我这个做老师的,不就要表示表示,也让人家看看,咱们黄昭子庙绝不会仗势欺人。”
乌散丸看向前方,“你这个做老师的,还真是劳苦功高啊。”
许伏笑道,“唉,没办法,传道授业不就是这样。你再看荀夫子,为了自己的那个小弟子,不也是默默的承担起了原本不输于自己的大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他的小弟子也成为了这次任务的人员之一,我想要是按论功行赏,这次又是荀夫子拿大头吧。”
乌散丸倒是没有在这件事上反驳许伏,“此话在理,荀夫子一生收徒不过百人,可有半数都在为了人族做事,我听说那个叫崔中仁刚进阶到天威境,就拿着荀夫子赠送给他的佩剑,去了试炼之地,此去又是有去无回吧。”
许伏问道,“心动了,想替崔中仁去死?”
乌散丸面色低沉,“请许伏先生注意自己的言辞。”
许伏掩嘴笑道,“开玩笑的。”
乌散丸再次警告,“话可不能乱说。”
许伏点头,“乌师兄说得对极了。”
乌散丸比许伏早一天到入山门,按照辈分,确实应该喊一声师兄。
乌散丸笑道,“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一茬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最后商议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山巅。
许伏走到雪白长角鹿身边,伸手抚摸着后者的毛发,另外一只手伸到鹿嘴下,撩骚长角鹿的下巴,嘴里吹响口哨,雪白长角鹿抬起两条长腿,迎合着自己的主子。
许伏笑喊着,真乖,咱们家的小忧真乖。
小忧就是许伏从南州回来之后,给长角鹿取的名字。
曾有人私底下问过许伏,这头雪白鹿只是许伏手上竹简的化身,此生都有可能不开窍,也发结出灵根,那也就无法成为精怪,既然这样,又为何为它取了名字,那人没有丝毫瞧不起小忧这个名字的意思,所以许伏也很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在没有成为黄昭子庙十三门之一的时候,许伏的手上就已经有了这把竹简,当初也是黄昭子庙的大长老山巅长老出手,才帮助许伏使竹简有了幻化长角鹿的能力,那一长一短的黑红两色绳子就是其中的法门所在,在许伏的心里,长角鹿已经成为了他的依靠,即使小忧无法成为那人口中的精怪,但在许伏心中,已然成为了他的唯一。
之所以取小忧这个名字,就是许伏希望长角鹿能够这么一只无忧无虑下去,就算是没有灵智又如何呢。
乌散丸不知道许伏和那头雪白鹿之间的故事,也就没有多留心那对主仆之间的相处,按照乌散丸的性子,即使知道了,也并不会留意多少。
他独自走到那块镌刻了四方令牌图案的石碑旁,伸手抚摸,冰凉刺骨,指心隐隐作痛,还可以模糊的感受到石碑里面传来的单薄灵力,正在刮割着他的手指。
乌散丸问道,“这块石碑不错,我能不能带走?”
蕴含了四位天坎境修道者的一部分灵力以及道意,还有那四个令牌图案,同样价值不菲,当然是好东西。
“当然是不行的。”
许伏扔出手中黑色短绳,手心反转,掐诀,数道灵力从他的指尖传到黑色短绳上,黑色短绳兀自增长,缠绕在长角鹿的鹿角上,拼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图案,雪白长角鹿轻鸣一声,跳到空中,在黑色长绳的衬托下,愈发白洁,最终变成了一条白案长桌,铺展在地上,许伏盘腿坐下,从袖子里抖落出一堆物件。
棋盒,棋盘,毛笔,宣纸。
乌散丸看着许伏在桌子上将东西分门别类的摆好,问道,“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许伏头也不抬道,“短则半年,多则一两年。”
乌散丸眯起眼睛,“许伏,你骗我。”
许伏抬起头,面无表情,“乌散丸,你已经完成了太上长老交代的任务,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乌散丸冷笑道,“你什么意思,试探我?”
许伏笑道,“你真是想多了,其实我来仙彩州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将这些被重新镇压的窟兽记录在册,然后移交到山门那边,会有专门负责这一事务的人来处理,其次就是帮助镇压这头蝎子,天威境可不会被四个天坎境彻底镇压,那四枚令牌也只能起到辅助作用,毕竟真品早在万年前就已经被使用了一次,这些都只是复制品。要想彻底镇压秋霞,就必须将其心中恨意彻底消磨干净。”
乌散丸问道,“所以这才是你来这里的目的,邨州不去了?”
许伏扶额道,“和你这类人真是没办法交流,不都说了,只是一两年的事情,这点时间我还是等的起的,正好给你两年的时间走一趟试炼之地,然后就来这里找我,怎么样,这个主意是不是就可以解决你的难题了。”
乌散丸盘腿坐在石碑旁。
许伏问道,“乌散丸,你什么意思?”
乌散丸答非所问,“其他镇压之地,也有人像你这样,用自己的修为打压窟兽?”
许伏脸色铁青,“当然。”
乌散丸笑道,“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就你那点微末道行,可指不定是谁镇压谁。”
许伏冷笑,“你在瞧不起谁,你的修为境界就很高了,可别到时候去了试炼之地,因为跌境,被人给砍了脑袋。”
乌散丸扭头看向身边石碑,说道,“我们两个人,只需要一年时间就行,剩下的时间可以先去邨州,顺便恢复恢复修为境界,散散心,我这里正好有一门法诀,说不定可以帮你家的那头长角鹿生出灵智,修成人形。”
许伏大喜,“当真?”
乌散丸从腰间寸守物里拿出一本典籍,扔给许伏,“这是我家老爷子告诉我的,具体真伪和如何去做就不得而知了,你正好可以在这段时间翻来看看。”
许伏扬起手中书籍,“既然有这本书在,那我就准许你留在这里。”
乌散丸扭转身体,面对石碑,闭上眼睛,心神沉浸其中,磨砺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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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灵玉四人回到浮萍城的第一时间,去到的地方是天机枢。
因为周天申曾在昏迷前提起过,可以先去他师兄那里疗伤,四人所需的丹药可以让天机枢的门人去炼丹宗购买,周天申他们可以最后再将钱还上。
四人来到天机枢,天灵玉三人留在了大堂,周天申拖着受伤的身体,独自去到了大堂后面的院子,见到了正在看书的李茅真。
李茅真看到周天申身上的情况,二话不说,直接安排门人准备药桶和丹药,还有换洗衣服。
四人泡在药桶里,整整七天七夜。
等到身上的伤势完全恢复,丹田小天地再次充满灵力,心神可以畅通无阻的游走在经脉中,李茅真才让四人从药桶里离开。
李茅真并没有收下四人想要支付的药费。
对于四人的所作所为,早已经传遍了浮萍城中城。
除了他们,还是另外几拨人,将会不日回到浮萍城。
都是为了镇压那些城外窟兽,甘愿付出的无名人士。
李茅真坐在后院石凳上,现在就只是周天申留在天机枢,苟絮和天灵玉去了苟家村,需要报一声平安,宋薪则是离开了浮萍城,说是自己恢复了自由,完成了黄昭子庙早些年交代的任务,那么自己就可以趁机去其他州域逛一逛了。
李茅真翻动手上书籍,向一旁的周天申问道,“为什么要一直压着自己的修为?”
周天申说道,“总感觉现在还没到破镜进阶的时机,而且我想以闭关的方式进阶到天威境,等到什么时候彻底炼制出一具分身再出关。”
李茅真随即又问道,“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周天申说道,“就这几天吧,先把东西弄到手再说。”
浮萍城已经张贴出告示,将会重金犒赏周天申这些人。
无论是炼丹宗的丹药,炼器宗的法器,还是宝贯门的宝物,亦或是金钱门的生意,周天申他们都可以凭借战功从中挑选出自己的心仪之物。
如果周天申所料不差,苟絮应该会选择金钱门的生意,有了金钱门的加入,苟家村在百家村寨的地位一定可以一日千里,那苟絮应该就可以自由一点,带着那位刘家小女,浪迹天涯了。
唉,这里的事情一结束,天灵玉就要回到天峰了,此后又要很多年无法离开。
不过自己身上有他赠送的天峰玉牌,等到修为境界稳固了,自己倒是可以去天峰找他。
显摆显摆。
那一定要带上苟絮才行。
要不然只有自己有什么意思。
不知道王多沾他们怎么样了。
以后也可以去寻找他们。
收起思绪,周天申向李茅真问道,“不知道师兄有没有可以推荐的地界,好让师弟闭关。”
李茅真不假思索道,“没有。”
第三百七十三章 敲定
小院外,杨柳依依,春风习习。
周天申躺在摇椅上,摇晃着身体,好让自己动起来,看向李茅真,埋怨道,“这么无情,你可是我师兄啊。”
李茅真翻看着手上的书籍,头也不抬道,“那又如何?”
周天申无言以对。
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虽然是师兄弟的关系,而且要真论资排辈的讲,周天申还是李茅真的半个师叔,可如今崔中仁不在这里,听说是去了试炼之地,如果不出意外,他此生是注定不会离开那里了,没有崔中仁压阵,周天申可没有胆子提这一嘴,便只好换了一个话题,“在这之后,万兽王应该就不会插手人族和死灵族之间的事情了吧。”
李茅真嘲讽道,“他要是敢插手,就不会放任你们对他手下的那些窟兽动手了,人族的对手,永远都是死灵族的那些家伙。”
周天申问道,“师兄打算什么时候去试炼之地?”
终归是绕不过去这个话题。
李茅真停下翻书的动作,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周天申,“如果你愿意帮我坐镇天机枢,我现在就可以去。”
周天申说道,“可师兄的境界...”
李茅真打断周天申,“既然现在试炼之地的最终归属尚没有结果,那就先按照之前的规矩办,人族的规矩,就应该让人族的人去破,他死灵族没这个资格。”
周天申静静的躺在摇椅上,做一具尸体。
李茅真合上手中书籍,说道,“过几天就要去中城领取奖励了,你确定不在这几天进阶到天威境,到时候可是可以好好的讲一讲价钱的。”
周天申摇头,“还是算了,我自有打算,师兄就不用为我担心了。”
李茅真扭过身子,正对着周天申的方向,说道,“压制境界,就不会感到不舒服。”
修道者的丹田其实也是有一定体积的,如果灵力超过了这个体积,那么修道者就必须通过破关进阶的形式,好让自己的丹田达到一种扩充的表现,从而就可以容纳更多灵力,如果一直压着自己的境界,那么丹田中的灵力就会越来越多,最后达到一个临界点,持续积累灵力,就会造成丹田被挤压,从而对修道者的经脉造成影响。
周天申挪动了一下身子,说道,“其实还行,就是有些胀得慌。”
李茅真站起身,双手负后,说道,“不必这么勉强自己,你现在是黄昭子庙的门人,即使进阶到了天威境,也可以不去试炼之地,虽然黄昭子庙已经失去了大陆第一门派的头衔,但是这点权力还是有的,而且凭借你在城外的所作所为,人族也没有任何理由强迫你去试炼之地。”
李茅真看向摇椅上的青年,身形消瘦,也算是与玉树临风沾上一点关系,嘴角不由得翘起,说道,“你是老师的小弟子,有我们这些师兄在,断然没有让小师弟去卖命的说法。”
周天申捂着脸,“师兄,说这种话可真让我害羞啊。”
李茅真坐下,重新翻看书籍,不再言语。
真是不开窍。
怕死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周天申说道,“我并不是怕死,我只怕自己死的没有价值,既然有机会可以登上更高的高峰,那自己去试一试也无妨。”
周天申伸出一只手,虚握着,最后放在自己额头上,“老师去了天外天,崔师兄去了试炼之地,就连师兄你也被困在了这里,还有其他很多因为各种原因在默默做事的师兄,我可不能被你们轻易给比下去。”
李茅真问道,“老师还教会了你争强好胜?”
周天申闭上眼睛,“随师兄怎么说,反正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李茅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了,那我也没什么好劝的,这封信给你。”
说着,李茅真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上,继续说道,“这是老师让我交给你的,本来打算等你进阶到了天威境再交给你,现在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我也终于知道老师为什么让你成为他最后一个弟子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老师好得很,并没有发生你想象的那种事。”
听到这,周天申才算是将抬起的头放下,继续用拳头抵着额头。
李茅真说道,“从中城离开之后,你就去城外的一处洞窟,名为‘浮萍窟’,在那里闭关,那里也是崔师兄的闭关之地,相信会对你有所帮助。”
周天申闭着眼睛,说道,“谢谢师兄。”
李茅真离开了小院子,留下了周天申一个人。
天机枢里有很多事情还在等着他决策,今天之所以腾出时间,就是为了劝解周天申,所以目的没有达成,但至少知道了周天申并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李茅真的心里还是很认可周天申的,要不然也不会把浮萍窟的位置告诉周天申。
等到李茅真离开之后,周天申迫不及待的坐起身,打开桌子上的信封,将信上内容一字不落的看完,很细心的保留在寸守物里,随后便又躺在了摇椅上。
压制境界是一件辛苦事,要不是因为中城有周天申想要的东西,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城外的浮萍窟去闭关,早一天进阶到天威境,自己距离真相就更近一步。
三天后。
周天申去到了苟家村,喊上苟絮和天灵玉,三人乘坐天灵玉的天上舟去往中城。
沿途遇到了很多前往同行的船只,都是不同大小性质的天上舟,打听之下才知道,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是和周天申他们一样是领取奖励的,更多的还是去观看奖赏大会。
周天申他们便和一艘淡蓝色的天上舟行驶在了一起。
在中城降落后,周天申三人连同另一艘天上舟的几人,一同前往了城主府。
路上多有攀谈,都是天灵玉在一旁迎合,苟絮是因为有了刘家小女,便发誓要做一位绝不沾花惹草的好男人。而周天申则是因为完全不知道如何姑娘沟通。
那艘淡蓝色的天上舟的主人,就是几位姑娘,瞅着年龄不比周天申他们大多少。
来到城主府,几人出示了身份证明,便被城主府的仆人带到了一个大别院里,那里已经聚集了一些人。
城主陈忧一大早便在院子里等候,一直都在应酬那些中城的大家族的族长,看到了周天申也来到了这里,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到他身边,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周天申原本还打算找一个相对安静一些的位置,经过陈忧这么一拜访,那些负责宾客宴席的人可不敢再让他坐在小角落了。
周天申无奈之下,只能坐在了最受瞩目的地方。
一时间,很多人都对他评头论足,毕竟周天申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这些大家族的视线之中。
不过好在有陈忧的提醒,那些人才收敛了很多,周天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感谢,还是怨恨这位和他有些交际的城主大人。
奖赏大会很快举行,陈忧身为城主,先是发言了一番很是鼓舞人心的宣言,等到将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之后,又紧随其后的将周天申几人请到了台前,一一介绍,周天申也算是知道了那几位同行者的姓名和身份。
是来自仙彩州一座名为水云门的仙家门派,那几个姑娘都是亲生姐妹。
陈忧在介绍的时候,特意提到了天灵玉的身份,一时间满场喧哗,其实很多人对天峰担任中州第一门派都是持有怀疑的,毕竟天峰封山千年,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天峰的名字,就这么突然冒出来,顶替了黄昭子庙的位置,很容易受到非议。
不过好在有天灵玉,不仅人长得好,而且在陈忧的渲染之下,天灵玉还成为了镇压秋霞出力最多的人,导致很多人对天峰的观感提升了不少,还有不少人当场表示要让自己的孩子拜入天峰门下,有天灵玉这个例子在,那天峰也就是可是值得相信的地方,就是不知道天峰肯不肯收下这些天资并不是很优秀的孩子。
天灵玉也很痛快的当场收下了两个孩童。
一男一女。
正如他们的父母所说,天资并不是特别优秀,但是放在一般的门派中,也是嫡传弟子的资质了,毕竟所在环境不同,评选标准也就不同。
更何况天灵玉选这两个孩子,并不是因为天资,更多的还是自己喜欢。
和他们的父母商量了一番,最后敲定,等到天灵玉离开仙彩州的时候,会直接带走这两个孩子。
先让他们跟着自己回到天峰,等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再让张开和带着去游历大陆。
第三百七十四章 最后
奖赏大会很快结束,除了周天申三人之外,还有另外三支队伍。
分别是来自水云门的四姐妹,领取了一件来自宝贯门的宝物,名为四雷云动幡,一共有四面,刚好可以一人一面,既可以当作护身法器,炼化于丹田小天地中,还可以组合在一起,召唤天道雷池,不过对使用者的要求也很高,至少在短时间内,这四姐妹无法彻底掌握,陈忧也曾出声提醒,让她们另外再选择一件法器,不过来自水云门的四姐妹好像就是专门冲着这件四雷运动幡来的,所以最后还是婉拒了陈忧的提议。
还有四人是来自邨州的一个不知名的门派,名叫畔气宗,门中除了这四人,再就是还有一位宗主,副宗主,和两位很久都没有出关的老前辈之外,再就是这四人所代表的年轻一代,拢共就只有不到十人,虽然山门的名字带了一个宗,但是宗门情况很是萧条。而之所以让修为境界并不高的四人来到仙彩州,也是山门没有办法的办法,这四人来此的目的其实就是想要碰一碰运气,如果真的让他们成功的镇压住了窟兽,不仅可以获得一大笔的报酬,还可以趁机为山门收取弟子,只要山门有了新鲜血液,那么就有再次出世的机会,陈忧对他们山门的情况也很了解,所以便额外多给了他们一件法器。
畔气宗的四人先是选择了一颗雷珠,和水云门选择的四雷云动幡有异曲同工之妙,四人打算送给自己的师父,也就是畔气宗的宗主,希望能够让其炼化,如果宗主可以成功进阶,那么他们畔气宗见宗几十年,就算是拥有了第一位地藏境的修道者,这对以后的宗门发展有很大的作用。
除了这颗雷珠,陈忧又额外送给了他们一瓶炼丹宗的丹药,二品的四泽水平丹,可以帮助修道者快速平伏因为进阶而在丹田中产生的灵力气流。
四人很是感激陈忧的患难出手。
四人也和天灵玉一样,借着奖赏大会,收了两个三流小家家族子弟,成为了畔气宗的下一代门人,资质同样不是很优秀,不过进阶到地境也是没什么太大的难度。
陈忧也代表城主府,给四人抛出了橄榄枝,如果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加入城主府。
剩下的一支队伍最为神秘,因为他们就是仙彩州浮萍城本城的修道者,来自四门之一的天一门。
天一门并没有派人来领取属于他们的那份奖励,而是托人捎话,说是可以将那份奖励送给畔气宗,只希望他们以后可以多培养一些向这四人同样优秀的门人。
天一门的奖励是一把法刀。
等到奖赏大会结束后,陈忧在城主府举办了宴席,但是四支前去城外镇压窟兽的队伍,最后就只有畔气宗的四人参加。
天一门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水云门要立刻回去复命,毕竟手握重宝,陈忧特意派出了第五一护送他们。
而周天申三人还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苟絮不日就要迎娶刘家小女,并且还要以苟家村副村长的身份参加百家村寨的大小会议,主要是要商量金钱门的那一成生意。到底是让苟家村一家吃下,还是大家平分,有福同享。
一想到过几天就要坐在那里,和一群老头子吵架,苟絮就满脸的不情愿。
天灵玉也要离开,回到天峰主持大局。
临走前,三人特意聚了一次,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心里话,尤其是苟絮,一把搂着天灵玉和周天申,说自己这辈子最高兴的就是认识了他们两人,希望等到三人老了之后,还可以继续游历大陆。
要不是那位刘家小女带人接走了苟絮,不知道他还要喝到什么时候。
周天申也是终于见到了那位让苟絮心心念念的女人,长的水灵,身段好看,心底商量,应该就是苟絮喜欢她的原因了,也是苟絮一直挂在嘴边,不停念叨的三点。
最后就只剩下周天申和天灵玉两个人。
两人一起离开了浮萍城。
天灵玉去了城西的方向,带着两个孩子,乘坐盛客船回到了天峰,可能以后的几十年都不会下山,但是天灵玉向周天申和苟絮保证了,等到自己找到了合适的接班人,就会第一时间来找他们,就像苟絮说的那样,一起游历大陆。
周天申去了城东,找到了那处名为浮萍窟的洞窟。
解下身上的包袱,拿出里面的东西,简单的布置了一下,最后挥手,震落洞窟上的石头,将洞口完全封住。
等到什么时候进阶到了天威境,再出关。
完结感言
从去年五月一号开始动笔构思这个故事,到今天的四月二十九号,过去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没有想到自己会花一年的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感觉自己成长了不少。
按照最初的设定,想着这本书能写到一百万字就算可以了,作为第一本书,能够完整的写完一个故事,我就很满足了。
但是很可惜的是,这本书的故事并没有完全写完。
我翻看了之前的大纲,至少还有一半的故事没有写出来,还有很多人物没有出现,即使出现了也没有一个像样的结局。
这......
《天首座》完结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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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争令
时隔数月,新书终于憋出来了。
原来的名字叫做争令明号,但是猫哥说有些怪怪的,便改成了争令
...
好像都怪怪的。
即日起每天保底一更,太长时间没写了,速度变慢了很多。
这本书不会太长,也就是八十到一百万(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酝酿)
希望各位同道好友看到这本书的时候,都能够点进去看看,不吝赐教。
...
跪谢!!!
《天首座》新书--争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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