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嫡姐抢亲后，娇软美人她杀疯了》 第1章 换亲 空气中弥漫着中药的苦涩味。 “咳咳咳。” “小姐，慢些喝，是不是这药太苦了？” 鹅黄纱帐幔内，床上躺着的人儿面色苍白如纸，长长的睫毛低垂，闻言，气若游丝道，“无碍。” 沈窈窕少有如此憔悴的时候，以往喝药都是一口闷了，如今却由着丫鬟给她一口一口喂苦药，可见全身是一点力气也无。 碧桃的眼眶刷的就红了，“小姐平日里活蹦乱跳，都怪那周少钧瞎了眼，才害的小姐如今躺在病床上。” 知道丫鬟是担心她，沈窈窕露出一抹浅笑，“休要胡说，我和周少爷缘分不够罢了。” 她和周少钧本是从小定的娃娃亲，可前段日子，沈家得罪了天子，天子面上不显天威，隔天，父亲就直接从三品大员被贬到了五品。 京城权贵各个都是人精，纷纷避沈家远之。 沈家处境艰难，周少钧却在此时前来提亲，本是一桩雪中送炭喜事，却没料到——周少钧提亲求娶的是她大姐姐。 这可真是天大笑话。 以为她沈家落魄了，沈家的姑娘就能由着人挑选了？ 毫不意外的，周少钧被赶了出去。 竹马未婚夫求娶，求的却是自己的姐姐，实在荒唐孟浪。 可见此人不值得托付。 道理她都懂，可沈窈窕却还是因此大病一场。 是非自在人心，可她到底没想到，青梅竹马的少年有一日会成了如今的模样。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双玉手掀开珠帘，缓缓踱步走来。 来人身着一席浅绿色衣裙，身姿修长，头簪白玉钗环，手腕金玉相撞，随着她的走动，衣衫环佩叮咚清脆作响，少女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疏离，端庄又贵气。 沈如薇娥眉淡扫，目光与床上的沈窈窕相视。 “大姐姐。”沈窈窕开口招呼。 沈如薇略颔首，“妹妹身子如何了？” “劳姐姐担心，妹妹无大碍。” 话落，两人皆是沉默无言。 对此，沈窈窕也已习惯。 她和沈如薇虽然是一府姐妹，但并不算亲近。 一则是，沈如薇生母难产而亡后，沈窈窕母亲才进了门，不久才有了她。到底不是同一个母亲，她们姐妹之前，总是略显生疏客气。 二则是，沈如薇性子冷淡端庄，而沈窈窕虽长的美性子却懒散自在，两人实在是玩不到一起去。 饶是如此，沈窈窕对长姐该有敬意还是有的。 沉默中，沈如薇率先打破这份寂静。 “周公子的事，妹妹怎么看？” 沈窈窕一笑，“待妹妹身子好些，便去退婚，绝不会给周家折辱我们姐妹的机会。” 病了一场，沈窈窕也想通了，姻缘这事，执着不得。 拖着，只能让人继续看沈家的笑话。 沈如薇神色淡然，却没接话茬，“妹妹，沈家如今得罪官家，处境堪忧，我们姐妹的婚事也受其影响，往后怕是很难寻到好人家了。” 这点说的不算错，哪怕沈家两位小姐，一个京城第一才女，一个京城第一美人，堪称绝代双姝，在沈家遭了变故后，上门提亲的人家也寥寥无几了。 沈窈窕宽慰她：“咱们年岁还小，多陪父母几年就是。待日后此事风波过去，爹娘自会为咱们相看，大姐姐不必忧心。” “我早已及笄，比不得妹妹。” 沈如薇依旧那般淡漠端庄，可这话里的意思...沈窈窕眉头微蹙，心中陡然多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床上的少女面色苍白，本就叫人心疼，如今眉头微蹙，带着几分破碎之感，叫人好不怜惜。 沈如薇垂眸，忍下心中几分酸意，声音平静，“妹妹，兵部尚书府——周家对如今的我们来说，是一门顶顶好的亲事了。” 若说刚才只是有些想法，那么此刻，沈窈窕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看着自家大姐姐，心绪千般复杂。 两人沉默好半晌，沈窈窕开口，“大姐姐是心悦周少钧？” 这话问的太过直白，沈如薇长袖中的手猛然攥紧了手帕，面上却不显半分心绪，对她的问题，不发一言。 沈窈窕露出一抹苦笑。 如今，她确实明白了。 怪不得，怪不得周少钧上门提亲却换了大姐姐，原不是他孟浪羞辱沈家，而是真和大姐姐情投意合了？ 三人，说不得关系多好，但也从小一起长大，称得上一声青梅竹马。 他们两个不知何时走到了一起。 原来，被蒙在鼓里的，只她一人。 沈窈窕脑中思绪翻飞，喉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血。 第2章 原委 “小姐！” 碧桃面色大变，扑到床边：“小姐，你别吓奴婢，你哪不舒服，小姐？” 沈如薇同样一惊，她可没想闹出人命。 “糊涂东西！” 她快走两步，一掌拍上碧桃的后脑勺，厉声呵斥：“哭哭啼啼的，你是咒你主子？还不快去请府医！” 碧桃回过神，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扭头往外跑。 “来人啊……” 沈窈窕胸口好似堵着一团棉花，几乎喘不过气。 恍惚之间，她想起周少钧隔三差五给她送的小玩意儿。 从前是周少钧亲自给她，后来不知从何时起，就变成了由沈如薇转交。 她也曾疑惑，沈如薇听了她的询问，神色如常。 “男女七岁不同席，小时是小时，现在你们二人长大了，虽定了亲，可到底只是口头上的，没有三媒六聘，为了不落私相授受的口实，周公子才托我递给你。” 沈窈窕直觉不对。 亲疏有别。 相比周少钧和沈窈窕，沈如薇与他接触分明更会招来闲言细语！ 沈如薇却面露不悦：“妹妹这是不信我？” 沈窈窕不愿伤了姐妹和气，只好不再多问。 从此以后，周少钧每每托沈如薇给沈窈窕送礼，必会多备一份送给沈如薇。 沈窈窕自然而然以为那是谢礼。 当时她还赞周少钧办事妥帖。 如今想来，自己分明才是顺带的。 他给长姐的那一份才是真心。 “错了，都错了……”沈窈窕喃喃自语，沈如薇听不太清，不由上前两步，却见沈窈窕头一歪，晕了过去。 好在碧桃及时带府医赶回来了。 一进屋，碧桃放下床帘，又搬来把椅子。 府医坐下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从中取出脉枕，垫在沈窈窕探出的那截皓腕下。 又垫了层手帕，他才屏气敛息将双指搭上去。 片刻后，他收手，起身朝沈如薇拱手。 “大小姐放心，二小姐是因气急攻心吐的血，不是大不了的病，老夫再给二小姐抓两幅药，卧床将养两日就好了。” 沈如薇悄然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未送到底，就听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眨眼功夫，一个妇女出现在门口。 妇女徐娘半老，穿着雍容华贵，即便神色匆匆，仪态也不减分毫，这就是沈窈窕的生身母亲——王氏了。 府医识趣的退到一边，王氏直奔床头，掀帘看见沈窈窕苍白如纸的小脸，心疼得掉眼泪。 “我可怜的女儿。” 嬷嬷给她递手帕，她抬手推开，转头看向众人。 “我刚才听见了一耳朵，气急攻心？这两日窈窕闭门不出，是什么事让她动气了？” 沈如薇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指甲嵌入手心，面上若无其事。 “妹妹这两日本就郁结于心，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 字字句句，都在和自己撇清关系。 她还暗中递给碧桃一个警告的眼神，让她别多嘴， 碧桃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当即站出来：“大小姐敢做不敢当吗？” 沈如薇的心沉入了无底洞，王氏缓缓拧紧眉头。 “碧桃，你这是何意？” 第3章 王氏 碧桃“噗通”跪下：“夫人容禀。” 她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的道出，随着她一字一句，王氏的面色渐冷。 说的口干舌燥，碧桃才意犹未尽的停下，额头重重触地。 “大小姐虽没直说，可大家心里明镜似的，都看得出大小姐的意思是让二小姐自己吃了这个哑巴亏，老老实实将婚事让给她，夫人，你可要为二小姐做主啊！”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寂静。 沈如薇垂着头，良久，才听王氏喜怒不明的声音传来。 “如薇，你可有什么话说？” 事已至此，再狡辩也是无益，不如破罐子破摔，沈如薇抬起眼，云淡风轻的道。 “母亲知道了也好，我无话可说。” “好，好，好！” 王氏面上浮起怒气，拍床而起：“我自过门以来，自认已一碗水端平，凡是窈窕有的，定少不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的，竟干出抢窈窕的婚事的勾当，还特意来扎她的心窝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相比于她，沈如薇还是太过稚嫩了，有些招架不住。 但她不后悔，强做镇定道。 “平日再好，到今日事关妹妹的利益，母亲的心眼不就偏向了妹妹？” 好一个强词夺理。 王氏硬生生被气笑了，想下去理论，袖子却被抓住了。 “母亲。” 她赶忙回头，才发现沈窈窕不知何时醒了，细声细气的道：“我累了，让姐姐先回去吧。” 这就是让王氏放沈如薇一马了。 “你啊，就是心地太过善良了，才会让人蹬鼻子上脸。”王氏恨铁不成钢的甩手。 不过她到底是依了，冷冷看向沈如薇。 “你回去吧。” 沈如薇如释重负，福了福身，逃也似的离开。 碧桃识趣的很，招呼左右一并退下，不忘拉上门，留给母女二人说体己话的空间。 王氏坐下，开门见山的问。 “窈窕，你是怎么想的？” 顿了片刻，她试探：“你和周少钧一起长大，难免有情谊，若你还放不下，母亲拼尽全力，也会设法让你嫁入周少……” “母亲。”沈窈窕打断她，“缘分已尽，再强求便是害人害己，我想退婚。” 她想得开再好不过了。 王氏欣慰不已，拍拍她的手背：“好，你放心，母亲以后会为你挑一桩更好百倍的婚事。” “好。”沈窈窕浅浅一笑。 王氏又冷哼：“还有你姐姐那边，我绝不会让她顺心舒意。” “母亲不可。” 沈窈窕挣扎想要起身，结果不慎压到肺，顿时咳出了声。 王氏赶忙给她顺气，又给她腰后垫了个枕头，不等缓过气，沈窈窕艰难道。 “母亲到底没和姐姐血脉相连，哪怕只有一分一毫的不对，外头人就会说母亲苛待继女，不如将姐姐交给父亲处理吧。” 王氏断然摇头：“我不是她的亲生母亲没错，可我也是一府主母，做得了她的主。” 知晓母亲心意已决，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劝不住，沈窈窕轻轻一叹。 只能寄希望于母亲能沉住气，别生出事端了。 第4章 上门 看她面色倦怠，王氏抽走枕头，让她平躺下，再仔细掖好被角。 “好了，母亲自己心里有数，你安心养好身子就是，再歇会吧。” 沈窈窕乖巧合眼。 等她沉沉入梦，王氏轻手轻脚的出门，一个嬷嬷焦急的在外头打转，一见她忙迎上来。 “夫人，周家公子登门求见夫人，已在前厅等了半个时辰了。” “他竟还敢来！”王氏咬紧后槽牙，很想将人扫地出门。 但终究不能意气用事，她隐忍的拂袖。 “走，去看看。” 四个粗使婆子在前开路，大丫鬟搀着王氏，一路声势浩大的穿过抄手游廊，进了月牙拱门，绕过影壁，便到了前厅。 周少钧坐在靠门处，一身青衣，面如冠玉，担得起“翩翩公子”四字。 王氏没正眼看他，冷脸落座：“周公子大驾光临，是觉得折辱我沈家一次不够，还想来第二次？我沈家小门小户，怕经不起你折腾！” 周少钧起身行了一礼，姿态摆的很低：“先前是我多有不对，今日我是特来和伯母赔罪的。” 王氏眼一眯，闪过意外之色：“果真？” 她尤记得先前周少钧那放肆无礼的嘴脸。 还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 今日怎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敢欺骗伯母。” 周少钧转身向门口，轻拍双手，几个小厮应声而入，双手端着托盘。 “这是给窈窕妹妹的赔礼，不能补偿她万中一二，却也是我力所能及，还请伯母收下。” 王氏定睛一看。 托盘上摆有巧夺天工的发簪，有精美绝伦的名画，还有难求的徽墨……都是沈窈窕素日喜爱的，足以看出他的诚心。 王氏以为他知错就会改，稍稍缓了脸色：“这些物件不要紧，我问你，你要如何了结此事？”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周少钧竟然不知悔改，拱手道。 “伯我先前所言虽然冒失，却字字属实，我想改求娶如薇，望伯母同意。” 王氏的脸色瞬间黑了。 “不可能！” 懒得再多费口舌，她侧身吩咐下人。 “你到我的房间，在进门左手边的百宝嵌八宝图圆角柜里找到一个乌木盒子，将它拿来给我，速去速回。” 下人很快去而复返，王氏接过乌木盒子，打开之后，一块玉佩闯入眼中。 正是当初周沈两家的订亲信物。 王氏取出玉佩，递给周少钧：“既然周公子不想做决定，那便由我来开这个口，沈家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今日两家退亲，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周少钧不接，眉宇间隐隐不悦。 “伯母，如薇和窈窕同是沈家女，不过一个是你的亲生骨肉，一个不是罢了，谁与我定亲有何差别？” 王氏琢磨着他好似话里有话，在说她偏心。 怒火“腾”一下烧旺，索性手一扬，将玉佩丢在周少钧脚边。 “我沈家的事，不必周公子多嘴，来人，送客！” “周公子，这边走。”丫鬟给周少钧引路，态度不减恭敬，可他这等的公子哥，何曾被人下过逐客令。 憋着一口气，他捡起玉佩，扭头离开。 第5章 心死 周少钧来过的事很快被沈如薇知晓。 连王氏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贴身丫鬟芝儿忧心忡忡的问：“大小姐，如今可如何是好？” 沈如薇缓缓起身：“既选择走了这条路，就没了回头的余地，我要去见母亲。” 唰—— 大雨突然而至，打的叶子无精打采的垂下，天地雾蒙蒙一片，只见近处雨帘。 沈窈窕这一觉睡的长，睁眼已是晚上。 层层薄纱将烛光筛成淡影，床上一片昏暗，她晕乎乎的唤“碧桃”。 床帘掀起一条缝，碧桃钻了进来：“小姐醒的正好，奴婢正想叫你呢，晚膳已热了三四回了，小姐先填填肚子，再把新煎的药喝了。” 生病之人不宜吃油腻。 因此端上来的净是些清粥小菜。 沈窈窕胃口不大好，吃两口便落筷了，碧桃让人撤下，又呈上一碗药。 喝完后，唇齿都泛着苦。 沈窈窕不知想到什么，费力扭过身，从枕边翻出个红木匣子，里头尽是周少钧送她之物。 平日她珍之爱之。 是以东西和刚送来时一般无二。 沈窈窕一一抚过，眼中的不舍散尽，只留一片清明，合上递给碧桃，声音极轻。 “碧桃，你待会拿去烧了。” “哎！”碧桃接过后就往外走，又被沈窈窕叫住。 “对了，母亲回去后院里可有动静？” 碧桃回过头，欲言又止。 沈窈窕本就担心母亲行事留下话柄，见此升起不详的预感，抓着床沿起身。 “快说，别想瞒我。” “小姐别急，不是夫人的原因，是大小姐又弄出了幺蛾子。”碧桃忿忿跺脚。 “今日周公子又来了一趟，决意要娶大小姐，被夫人一口回绝了，他前脚才走，后脚大小姐便去夫人院里。” “夫人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她意欲何为，便闭门不见，让她回去。” “谁料大小姐就在院子里跪下了，口口声声说求夫人成全，到现在还未起那！” 沈窈窕小脸一白。 母亲院里，何等的人多眼杂。 沈如薇此举分明是把母亲架在火上烤！ “不行，我得去一趟。”沈窈窕说着就要下床，碧桃有心想劝，却被她的话堵住。 “若母亲不安，我又如何能安心静养？” 碧桃知晓拦不住，暗暗后悔自己不该多嘴，认命帮她更衣。 雨越发大了。 轰隆隆—— 闪电照亮半边天，雷声震耳欲聋，沈如薇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跪在院中。 若非芝儿扶着她，只怕她已摔到地上。 可正屋的门始终不开。 王氏抄起茶杯一饮而尽，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好歹养了她十余年，竟养出这么个白眼狼，为了一桩婚事，竟如此逼我，当我真会怕她不成？她要跪，那便让她跪，我倒要看看她能跪多久！” 她被气昏了头，嬷嬷却晓得其中的利害，少不得劝两句。 “夫人三思，这事要传出去，外人得编排出多少难听的话？依老奴看，你还是听二小姐的，先哄了大小姐回去，待老爷回来再一并算账的好。” 第6章 见面 王氏抬手打住：“我若退一步，来日她更蹬鼻子上脸，你不必再劝了。” 嬷嬷自知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转身退下，目光不经意一扫，忽而顿住。 “夫人，二小姐来了！” “什么？！”王氏猛的起身，看到一抹倩影穿过朦胧雨雾。 有暗香袭来。 沈如薇昏昏沉沉的抬头。 碧桃撑着一把油纸伞，将沈窈窕严严实实的遮住，不沾风雨。 沈如薇和她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心口泛涩，硬邦邦的问。 “你是特意来看我笑话的？” “原来姐姐也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人笑话。”沈窈窕莞尔。 沈如薇一噎。 沈窈窕几不可闻的叹息，朝她伸出手：“姐姐先起来吧，小心跪久了伤腿。” “我不用你假好心，只要母亲没见我，我是不会起的。”沈如薇别过头，碧桃一看她这样子就来气。 不知道的，还当小姐欠了她的呢！ 沈窈窕顿了顿：“姐姐可知这会让母亲的名声毁于一旦，还是……明知故犯呢？” 最后几字，她沉下语气。 沈如薇被说中心思，恼羞成怒的瞪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母亲若没做亏心事，用得着怕吗？” “人言可畏，怕不怕也不是由始作俑者说了算的。”沈窈窕眉眼微凉，“看来姐姐是听不进道理了，那便别怨我。” “你想干什么。”沈如薇不自觉往后挪了挪。 沈窈窕眸光微移，看向聚在檐下装鹌鹑的下人，一字一顿。 “来人，送姐姐回房。” 这个“送”字，格外的意味深长。 下人们也是人精，三两下琢磨出她的意思，纷纷冲进雨里，七脚八手的扶沈如薇。 “大小姐，我们走吧。” 沈如薇用力一挣，甩开她们的手，厉声呵斥：“谁敢动我？就算我只掉了一根头发，也不是你们担待得起的！” “我敢。”沈窈窕的气势丝毫不逊于她，见下人被震住，轻甩衣袖，“你们听命办事就是，一切后果全由我一人承担。” 下人打消了顾虑，也放开了手脚，沈如薇一个身娇体贵的大小姐，哪是他们的对手。 不消片刻，她就被人架着离开。 “放开我，放开我！” 沈如薇还在挣扎，雨丝流入口中，掺了不知从何来的咸味，泛起浓烈的不甘。 凭什么！ 从小到大，沈窈窕什么都压自己一头。 她亲生母亲尚在人世，能为她苦心筹谋，有堪称美满的婚事……她什么都有了。 而自己只有自己。 如今就连下人，也攀着她来踩自己，只听她的吩咐。 凭什么，分明自己才是嫡长女！ 这些念头沈窈窕并不知晓，待院落重归平静，她收回目光，抬步走向正屋。 吱呀。 门适时打开，白氏掀帘出来，嗔怪道：“这等小事，母亲自己一个人处理足矣，你怎么拖着病殃殃的身子过来了？进去说话，小心你着凉了，病上加病。” 过了门槛，沈窈窕褪下大氅，露出白玉似的脖颈。 “能让母亲动气的事，就并非小事。” 第7章 寒心 王氏怔忪，本想问她怎知自己动了气，转念一想，母女连心，哪能猜不到呢。 她心里堵得慌，一屁股坐下。 “比起气，我更觉寒心。” 沈窈窕跟上，柔声安慰：“母亲与我说过，感情是有来有往的事，你抚育姐姐一场，已仁至义尽，姐姐却不视你为母亲，母亲又何必因她难受？” 此话一出，王氏豁然开朗。 也是。 她太过在意，反而像热脸贴冷屁股。 沈窈窕又盖住她的手：“母亲，你有我呢。” 王氏心里泛起丝丝甜意，难怪老人常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呢，反手握住她。 “好。” 母女二人说了一会体己话，丫鬟推门进来，垂首禀告：“夫人，大小姐，奴婢们才送大小姐回到院子，就听老爷回府了，派人来请小姐过去见他，奴婢便回来了。” 母子两人四目相对，王氏神色犹疑。 “这两日抽不出空，我还未向你父亲告知这两日的事，可他突然赶回来，还……不会是知道了吧？” 沈窈窕也拿不准，沉吟片刻后问。 “母亲可要过去瞧瞧？” 思前想后，王氏摇头：“先不去，静观其变。” 与此同时。 书房门窗紧闭，雨声被隔绝在外，两道人影一坐一站。 坐的是如今沈家的一家之主沈长林。 他近不惑之年，腰杆依旧挺拔如松，两鬓斑白，不动声色的打量沈如薇。 她来的急，手忙脚乱换了衣裳，却来不及擦头发，湿漉漉的挽起一个发髻，唇色发白。 沈长林轻敲桌面，语气不明：“怎把自己折腾成了这鬼样子？” 沈如薇眸光闪烁，她知道自己不站理，要实话实说，身后就无撑腰的人了。 “父亲，我，我……”她开口便咳了两声，忙用帕掩口鼻，似是虚弱难言，“咳，咳咳！” 丫鬟心领神会，一边给她顺气，暗中掐了把大腿，含着哭腔道：“老爷，姑娘心善，怕是不愿意说，奴婢替她说，今日大小姐去见夫人，夫人却让小姐在院子里跪了几个时辰，老爷，你可要替小姐做主啊！” 这等春秋笔法，哪里瞒得过沈长林，一针见血的问。 “你母亲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是你做了错事，才让她动怒吧？” 沈如薇神情一滞，很快强颜欢笑：“是，我和妹妹因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拌嘴，母亲难免心疼妹妹。” “小事？”沈长林失笑，“这话不实。” 沈如薇的心突了一下。 父亲知道了？ 他知道了多少？ 不会都……不，不可能。 心怀侥幸，沈如薇一咬牙跪下：“的确不是小事，父亲，和妹妹订婚的周家公子前两日上门，想改娶女儿，这非女儿所愿，我怕父亲怪罪，才不想告诉父亲的。” 到了这时候，她还想瞒天过海。 沈长林失望不已，面上却不显：“你想太多了，既非你所愿，便是他一人之过，家里人怎会不分青红皂白怪你？直接退婚就是。” “不能退婚！”沈如薇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立即看向沈长林。 第8章 一己之私 见他神色无异，她吁出一口气，欲盖弥彰的解释。 “父亲，沈家今时不同往日，父亲要想东山再起，少不得他人助力，两家联烟是上上之策，女儿愿替妹妹嫁入周家，助父亲一臂之力。” “说的倒比唱的还好听！”沈长林再无可忍耐，指着她的鼻子，“是为了沈家，还是为了你一己之私，你心知肚明！” 沈如薇像被泼了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万氏猜的不错。 沈长林早从下人口中得知了这两日府里的一桩桩一件件。 本来他还半信半疑。 现在一看，分明是板上钉钉了。 “那可是你妹妹的未婚夫，你怎么能抢了去！” “凭什么他一定是妹妹的未婚夫。”沈如薇梗着脖子，“父亲，长幼有序，我是嫡长女，理应先议亲，这门婚事合该是我的，我不过去让物归原主罢了，何错之有？” 沈长林被气了个倒仰。 她还有理了！ 沈如薇还道：“母亲就罢了，连父亲也厚此薄彼，早知如此，还生我做什么……” 帕！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半边脸上浮起五指印，火辣辣的疼，不可置信的用手捂住。 “父亲，你打我？” 沈家是书香世家，不兴“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一套。 从小到大，姐妹俩每犯错，沈长林都是好声好气的讲道理。 这还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她。 他收回发颤的手，声音低沉：“你不该打吗？就算为父没被贬时，周家也是我们高攀不上的门第。” “你以为周家为何纡尊降贵，愿意让窈窕做儿媳？为何选的不是你？ “那是这门婚事，看的不是我沈家的脸面，而是你母亲。” “因为王家对周家有救命之恩。” “这门婚事，从始至终与你无关，你凭什么惦记？啊？” 字字句句，好似棒锥，将沈如薇打回原形，瘫坐在地。 “原来如此。”她苦笑，“难怪，这么好的婚事，母亲当然不会给我了。” “你还不知错。”沈长林拂袖而去，“那你就回去闭门思过去，何时知错，何时再出来！” 夜色如墨。 沈长林走出不远，小厮提着灯笼追来。 “老爷，天色不早了，你今晚要在哪歇息？” 沈长林脚步一顿：“夫人可歇息了？” 小厮早打听清楚了：“还未呢，二小姐还在夫人院里。” “那便去夫人那里。” 小厮在前照明，不出片刻，主仆两人来到长福院。 正屋灯火如白昼，窗纸上映出两道侧影，隐有说笑声传来，沈长林大步进门。 小厮扬声叫：“老爷到——” 王氏和沈窈窕回头一瞧，下榻福身。 “老爷。” “父亲。” 沈长林“嗯”了声，抬手示意两人起来，自己坐下：“听下人说窈窕身子不适，这两日如何了？” “有劳父亲关心，已经好多了。”沈窈窕不想让他忧心，只往轻了说。 沈长林看破不说话，正巧王氏递茶给他，他握住她的指尖 “如薇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这两日让你费心，让窈窕受委屈了。” 凭这三言两语，足矣看出他的态度。 第9章 退亲 沈窈窕悄然吁出口气。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她劝母亲“让父亲定夺”，自己却也没底，父亲和姐姐血脉相连，难免会心软。 如今看是她多虑了。 王氏同样一喜，嘴上还要说：“本就是我教导不力，老爷不怪罪就好。” “你这就是妄自菲薄了，她自己心思不正，怪天怪地，也怪不到你身上。”沈长林板起脸，话锋一转。 “对了，夫人虽退了订婚信物给周少钧，可他一个公子哥，做不了家里的主，为免再闹出是非，不如我们和周家见一面，写好退婚书，白纸黑字，将来也有据可依。” “父亲所言有理。”沈窈窕颔首，“夜长梦多，明日一早我们便去周府。” “什么？！” 王氏和沈长林面面相觑。 “你的意思是，你要一同前往？” “是。” 沈窈窕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但王氏可没老糊涂，一口回绝。 “我不同意！” 沈长林也满脸不赞成：“婚烟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出面像什么话。” 沈窈窕早有预料，揽袖提壶给两人倒茶。 茶香弥漫间，她的声音不疾不徐。 “于规矩的确不合，可女儿自有道理。” “一来我们碍于人情往来，有些话父亲母亲不好明说，可由我说再合适不过，毕竟我是小辈，他们总得大人不计小人过。” “二来——” 沈窈窕垂下乌睫，不易察觉的颤了两下，将茶水推给王氏。 “联烟是周沈两家的事，也是我和周少钧的事，我想亲自了结，断了自己的念头。” 大病未愈，她浸在朦胧烛光中，像是块洁白无瑕的瓷。 王氏越看越心疼，她女儿难得开口讨要什么，她哪说得出半个“不”字。 一时头热，她一口应下。 “那你就随我一起去吧，不过你得先保证要谨言慎行，免得名声受损。” 沈窈窕并无异议，应了声“好”，沈长林不愿拂了王氏的面子，无可奈何的默许了。 万家灯火盏盏熄灭，京城融入浓稠夜色。 见白氏已有倦意，沈窈窕起身告辞，走出几步，才后知后觉发现不见碧桃。 问过丫鬟后，丫鬟解释。 “方才碧桃姐姐和我们一起守在外头，可一听老爷回府了，她就说要走开一会，不知去了哪。” 说曹操曹操到。 “小，小姐，我回来了！” 沈窈窕循声看去，只见碧桃拎着裙摆，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你这是去了何处？”沈窈窕直觉不对，碧桃先是摆摆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 半天她才缓过神，凑到沈窈窕身边，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我去给小姐打探消息了，小姐，你知道吗，大小姐被老爷关禁闭了！” 沈窈窕轻轻挑眉：“你如何打探到的？” 碧桃背着手，支支吾吾：“我，我去书房外面，偷听到的……” 果然如此。 沈窈窕无奈，不轻不重的敲了下她的脑袋：“你真是越发没规矩了，下不为例。” 第10章 盯着 碧桃听出她要放自己一马，顿时腰不弯了，头也不垂了。 沈窈窕边走边问：“你过这么久才姗姗回来，想必在父亲走后，还跟了姐姐一程？” “小姐真是料事如神。”碧桃亦步亦趋跟着她，“说来奇怪，说是禁闭，可老爷并未派人看着小姐。” 沈窈窕脚步一滞。 在夜色中，她的神情不明。 “禁闭这种事，可大可小，父亲……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姐姐不会善罢甘休，碧桃，你派几个信得过的人盯着姐姐，别让她继续惹事生非。” 碧桃应“是”，立马去安排。 一夜时间转瞬即逝。 翌日。 朝阳破云而出，花窗半开，隐有雨后清新飘入房间。 下人端着水、毛巾鱼贯而入。 沈窈窕洗漱过后，碧桃双手呈上衣物。 “今日小姐要去周少，定要打扮的光彩照人，闪瞎那姓周的狗眼，小姐你瞧，这套衣服可好？” 沈窈窕哭笑不走，推开她的手：“不行，太过招摇会生祸端，你去把我那件月牙白襦裙取来。” “好吧……”碧桃像被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去换。 穿着整齐后，下人给沈窈窕梳了个简单却不失大方的发髻，便动身去和王氏会和。 母女二人乘坐马车，经过京城的大街小巷。 角落支起一个面摊，香味随热气散出十丈远，摊主逢人就笑，热情洋溢。 “吃面，吃面，不好吃不要的面——” 其他小贩也不甘示弱，吆喝声此起彼伏。 周沈二府相距甚远，足足两刻钟才到，已近正午。 万丈日光撒下，周府的瓦折出刺眼的光，朱门高耸，几乎一眼看不到顶。 嬷嬷上前去扣门。 门开了一条缝，小厮探出头：“什么人？” 嬷嬷递出名帖：“我家家主乃是沈长林，现在马车上的是夫人和二小姐，想见贵府夫人，烦请你通报一声。” 一听是沈家，小厮的脸色变了又变，丢下一句“在这等着”，手一甩关上门。 “什么？沈家夫人和二小姐的人来了？” 周家的夫人——陈氏听见禀告，手一扭，险些摔了茶盏。 “是。”小厮跪在地上，“夫人，恐怕她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这还用你说。”陈氏放下茶盏，自家儿子干的好事，她一清二楚，笃定道，“她们定是为了来挽回这桩婚事的，能让女儿嫁入咱们周家，是他们沈家祖坟冒青烟，要让继女占这便宜，她白氏怎么肯依。” “那夫人怎么想？”小厮问。 怎么想？ 陈氏冷笑：“在我看来，那沈如薇记在她名下，那就是她女儿，不论谁做我儿媳，都能全了两家的恩情，并无差别。” 小厮一合掌，自作聪明的分析。 “但夫人还是得卖沈夫人一个面子，让沈二小姐嫁进来？” 陈氏睨了他一眼：“本来我的确是此意，现在却反悔了。” “啊？为何？”小厮傻眼。 “蠢货！这都想不明白。”陈氏掐了掐眉心，“你想想，那沈二姑娘敢跟着白氏找上门，能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只怕过门要闹的鸡犬不鸣，不如真让我儿改娶沈大姑娘，定不会比她还差了。” 第11章 退婚 小厮恍然：“还是夫人聪慧，如此，奴才去请了那位沈夫人进来？” “不必。”陈氏移开视线，冷笑，“若她求见，本夫人就要见，岂不是太给她面子了？且晾一晾，让她们心中慌乱的同时，也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小厮跪地：“是，奴才这就去回禀那位，说是夫人您不在家。” 陈氏还算满意的看他一眼。 小厮恭敬退下。 “你说什么？”等候消息的嬷嬷皱起了眉，“贵府夫人今日不在？” 小厮装的一脸的好茫然：“是啊，奴才也是去通报时才知晓夫人今日有事，出门了。” 嬷嬷蹙眉，回到马车边，低声将这个消息传了进去。 王氏攥紧手帕，忍不住咬牙：“这个陈氏，定是想借此羞辱我们。我们还真就不在这儿等，告诉车夫，即刻回府。” 沈窈窕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母亲息怒，既然知道这是对方的诡计，我们又岂能上当？若我们今日当真就这么离开，回头那位夫人再随意一散布，大家不就都知道他们不将我们放在眼中的事儿了？” 王氏叹口气，又气又恼：“可若是真在这里这么等下去，岂不是更加丢人？” 沈窈窕想了想，不疾不徐道：“或许，女儿有一计可以一试。” “甚？” 沈窈窕倾身过去，将自己的计谋简单说了一下。 王氏先是蹙眉：“这恐怕于礼不合，到时与你名声有碍。” 沈窈窕眼神清明：“可若是任由对方，就是我们一整个府邸丢尽颜面。” “罢了！”王氏也知道事情轻重，咬牙，“你既想做，就放手去做，到时大不了母亲替你担着！” 沈窈窕眼神柔和了一瞬，整整衣服，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周府，她不是第一次来。 可这次，她却满眼冷清。 小厮也没想到她会下马车，关门的动作迟疑了一瞬。 就这一瞬，两人的目光相接。 沈窈窕明明笑着，却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贵府夫人不在是吗。”她语气平静，“也不重要，此番我们前来，不是因为他事，只因贵府公子落井下石，品行不端，甚至堂而皇之的侮辱我沈家门楣。我虽为一介小女子，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家门受辱，特此，前来退婚！” 轰—— 小厮脑子里紧绷的神经，直接断掉了。 被女子退婚，这还是本朝建国以来，第一桩。 这要是传出去了…… 周府可以说颜面扫地！ 小厮焦急的想要阻拦。 旁边早就凑过来看热闹的人群已经将她的话听的清清楚楚，议论纷纷道。 “周家公子看起来倒是仪表堂堂，没想到，背地里却是这样的人！” “难怪周府没人敢出来接客，这是心虚啊！” “周家这次……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小厮急得头上都冒汗了，干脆从门口出来，连忙摆手道：“不，不是这样的，诸位误会了……” 沈窈窕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稍稍侧眸，抬了抬手。 第12章 好奇心起 早就得了吩咐的碧桃端着托盘走上前来，高声道。 “此乃我沈府当初与周府定亲时的文书，还请周府收回，从今以后，两府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差点没把小厮吓得腿软跪倒在地。 沈窈窕看都不想看这东西，挥挥手让她直接送了过去。 小厮的脸都被吓白了。 这东西，再给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接啊！ 他只能哆哆嗦嗦的站起身，绞尽脑汁的找着借口结结巴巴道。 “这……滋事体大，奴才不敢擅自接下，还请沈小姐稍后，奴才方才出来的急，竟忘了看家主是否在，奴才这就回去再看一眼！” 说罢，他连滚带爬的往府里跑去。 周边，传来一阵低笑声。 能住在这里的，没有傻子。 从这小厮的表现，他们一眼就能看得出，这周府并不是主家不在，方才只不过是故意不见罢了。 沈窈窕自然也知此事，却不急，双手交叠于腹前，腰背挺直，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 暴露在空气中的细白脖颈在阳光下更为显眼。 不远处，一个角落。 两名男子骑着高头大马静静的停在那里，马匹安安静静的垂着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稍稍为首的男子面容俊秀，一身红衣非但没有压下他的风姿，反而显得少年鲜衣怒马，肆意非凡。 杜思恒也没想到，自己刚回京就看见了这么热闹的一幕。 一想到刚才那姑娘镇定自若的模样，向来不喜多管闲事的他，难得好奇的问了一句。 “戏凤，你可知这是哪家的姑娘，不但人长得千娇百媚，竟还有这般胆气，敢光明正大的自己出来退婚？” 护卫戏凤挠挠头，有些无奈。 “主子，属下不知，不过咱们边疆的姑娘胆大的不知凡几，只不过是没有这位姑娘长得好看罢了，您可不能见色起意啊！” 杜思恒没好气的一脚踹过去，这样高难度的动作，马匹竟然都没有乱动。 “瞎说八道什么呢，你家爷在你心里就是这般形象？” 戏凤无奈。 这能怪他多想吗，明明是他们爷说话有歧义，好端端的评价人家姑娘相貌。 杜思恒才懒得管他怎么想，继续兴致勃勃的坐在马上看戏。 周府内。 “啪——” 陈氏一掌拍到桌上，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她竟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说？” 小厮的脸都吓白了：“可，可不是，现在外面议论纷纷。” “放肆！”陈氏一挥手，桌上昂贵的青花瓷器全部摔碎到地上，就这，她仍觉得不解气，怒声道。 “不过一个小小的沈家，连陛下都厌恶了，她竟还敢如此嚣张，真打量我周家好欺负吗？” 小厮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陈氏气的胸口剧烈起伏：“本夫人本不想和她们一般计较，晾一晾，也就过去了。可她呢，一个姑娘家家的，退亲不知道避着人，送上门来不说，还敢如此光明正大羞辱我周家门楣，本夫人定要让她好看！” 第13章 双方对峙 小厮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您可要出去见上一见？” 陈氏起身，广袖从桌面上拂过，眼里俱是冷意：“自然，都被人打上门来了，本夫人若是再不出面，日后，岂不是人人都能欺到我周府头上了？” 小厮引着她出去。 周府门再次大开。 一群丫鬟并排走出来，守在门外。 陈氏缓步从中间出来，一身红衣绸缎华服，头上金灿灿的头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尽显雍容华贵。 “沈小姐。”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台阶下的沈窈窕，眼里的傲慢毫不掩饰，“好久不见，你看着倒是比以前豪爽多了。” 这是在暗讽她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毕竟，满京城的贵女，谁会被他人用豪爽来形容。 沈窈窕面色不变，坦然自若道:“夫人过誉，小女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罢了。” 陈氏冷笑，一双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她：“沈小姐所说的该做的事，还真是让本夫人开了眼界，普天之下，想来也只有沈小姐有这个胆子敢亲自出面上门退亲吧？这要是别的姑娘家，怕是羞都要羞死了。” 沈窈窕权当没听出她在暗骂自己不知礼数，不知廉耻，抬眸不急不缓的直言道。 “陈夫人说笑了，小女退亲退的堂堂正正，是为与小人划清界限，为何会自觉羞耻？再者，夫人难道有所不知，前几日贵府公子上门时，我沈家就将退亲的信物退回给他，可谁知，等到今日都没等到贵府的答复，小女也是无奈，才不得不亲自前来。” “你——” 陈氏没曾想她居然有胆子当着自己的面骂自己儿子是小人，还用他们没有回应这件事将整个罪责扣到他们头上。 一时间，她气的嘴唇都在哆嗦，脚下也往后踉跄了两步。 “夫人！”她身后的宋嬷嬷连忙迎上前来扶住她。 陈氏顺势半倒在她的怀中，紧紧的抓着胸口，从表面上来看，竟是被气到了心口疼！ 宋嬷嬷是自幼伺候她的，自然知道她作出此样的目的，当即，朝台阶下怒吼道。 “沈小姐，你放肆，当着我们夫人的面还敢如此大放厥词，你眼里可还有尊卑二字？” 沈窈窕静静的看着她，刚要开口，背后，一道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传来—— “哪里来的狗奴才，好大的胆子，且不说主子们说话有没有你张嘴的份儿，就凭你，也敢质疑我王氏养的女儿？” 沈窈窕回眸。 就见王氏不知何时，被丫鬟扶着来到了身边，怒视着台上的奴才。 宋嬷嬷被她的气势压了一下，说话的声音都比刚才小了一些。 “可我们夫人，也是因为贵府小姐才……” 王氏不耐的扫她一眼，眼里满满的都是威胁之色：“怎么，是本夫人方才没有将话与你说清是吗，还敢攀污我沈家小姐！” “你可知，我儿的规矩可是被皇后娘娘都夸赞过的，你是觉得，你比皇后娘娘还有资格审判各府小姐吗，我倒不知周府的奴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大了！” 第14章 逼迫 王氏此话一出，别说是宋嬷嬷了，就连装病的陈氏都吓得不轻，偷偷掐了掐嬷嬷的手心。 宋嬷嬷又痛又怕，没抗住，竟扑通一声一下跪到了地上，为自己辩解。 “王夫人此话可不能乱说，奴婢哪里有那样的胆子？” 王氏沉默不语。 原本被她扶着的陈氏差点没被她带到，所幸丫鬟及时扶了一把，她才能接着维持病怏怏的模样，虚弱道。 “王夫人还请见谅，嬷嬷也是急着维护我才会如此，她没有坏心的，毕竟……” 她捂着胸口好像还有些上不来气：“我这身体确实比较虚弱，又受不得气。” 王氏蹙眉。 大家都是沉浸后宅已久之人，怎么会看不出她这点小手段？ 可她这样子都摆出来了，自己若再抓着不放，倒是会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可惜了这机会…… 王氏在心里叹了口气。 沈窈窕在一边看着，突然轻声道：“倒是小女的错了，小女事先也不知夫人的身体居然虚弱到了这个地步，您放心，小女定会负责，这就让人去请太医。” “什么？”陈氏差点没一下站起来，迅速又回到刚才的状态，试图劝解，“这点小事，哪里用得着劳烦太医跑上一趟？” 沈窈窕坚定：“夫人您就莫要推辞了，您身体不适本就和小女有关，小女若是什么都不做，怕是晚上都要愧疚的睡不着觉。您放心，我沈家如今虽然没落，请个太医还是没问题的。” 王氏听着她以退为进的话，心中赞赏的同时，跟着道。 “没错，碧桃，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你们小姐的话吗，去拿了本夫人的牌子进宫请太医前来为王夫人诊治！” 碧桃屈膝，转身就要离去。 陈氏见状不好，连忙示意丫鬟扶着自己站直道。 “快留步，王夫人，本夫人当真无甚大碍，方才那些都是老毛病了，养养就好。” “是吗？”王氏看着她突然病好全了的样子，冷笑一声，故意奚落道，“可是本夫人方才看您的样子，可不像是那么简单的，不然还是请了太医来看看吧，这样你我都能放心些。” 陈氏对她的手段了如指掌，咬着牙，忍着气后退一步道。 “当真不用王夫人，我的身体我自己知晓，无事的。不说这个了，二位今日有事前来，折腾了这么久，不如先随我进府休息一下，稍后我们再行详谈？” 她自认自己已经低头，只要有点脑子的人家就不会再继续闹下去。 却不料，王氏现在却是厌恶极了他们家的做法，非但站着没动，还直言道。 “不必了，本就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夫人还是直接在此解决了吧。毕竟，您的儿子都做了什么，您心里清楚，想必不用我再次重复一遍吧？” 陈氏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显然被气得不轻。 旁观的人看看她们二人，心里跟有只小猫抓一样，好奇的不得了，小声议论着。 “这周家公子到底做了什么，能让沈家气成这样？” 第15章 马匹受惊 “沈家这次是实打实的没打算给周家留一点面子，看来，这位公子是做了让人无法容忍的事情啊。” “陈夫人也不说话了，看来她也是心知肚明的，就是可惜我们不知道是什么事。” 沈窈窕神色平静的听着这些话。 她深知，若是想给周家一击沉重的打击，在此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遍是最有效的方法。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 不是因为担心周少钧会因此受到什么攻击，而是因为她和沈如薇乃是一府姐妹，可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沈如薇的名声坏了，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她闭嘴不言，陈氏却仍觉不满，尤其是在听到有人说她儿子品行不端时，她讥讽道。 “王夫人这话说的有些意思，我儿是有些失了礼数不错，但是您别忘了，我儿也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她这是在说沈如薇也是心甘情愿的。 王氏的嘴唇一下绷紧。 这是她最不乐意提起的事情。 沈窈窕倒是还好，甚至能出言反击。 “陈夫人，您说这话是不是忘了，当时两府联姻，是因为贵府当初想要报恩，如今你们就是这样报恩的？” 一句话，顿时让陈氏再说不出反驳之言。 王氏缓缓舒了口气，也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直言道。 “我儿说的对，这件事不管如何说，都是贵府有错在先，定亲文书还请陈夫人在此销毁吧，莫要再往后拖了。”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陈氏若是再拒绝，落到有心人眼里，就是她们倒贴了。 而且……这件事确实是她们理亏在先。 若是真让沈窈窕捅出来，整个周家可以说要颜面扫地！ 她咬着牙，颤抖着手吩咐道：“嬷嬷，去将文书拿来。” 宋嬷嬷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走过去接住文书。 陈氏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毁掉。” 宋嬷嬷愣了一下，对上了沈窈窕的视线。 不知为何，她突然打了个冷颤，接着想也不想的直接撕毁了文书。 纸张从她的手中落到地上，又乘着风飞向远方。 到最后，这里，什么都没留下。 两家的婚事，算是彻底了结。 沈窈窕看着文书逐渐飞远，只觉得套在脖子上的绳子好像也被松开。 她松了口气，看向身边的人：“母亲，事情办成，我们回吧。” 王氏也不愿在此多待。 两人回到马车边。 沈窈窕扶着她的手让她先上，自己随后上车时，余光却突然被一道光照了下眼睛。 还没等她意识过来那是什么，刚刚还很温顺的马匹突然躁狂起来，马车被颠的里面的东西都掉出来些。 周围也有不少人开始尖叫。 沈窈窕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也顾不得多想，一把将坐在车厢里的母亲拽出来，在丫鬟的帮忙下护着她让她下了马车。 接着，就在自己想要下马车时，马匹突然高高的撩起后蹄。 车厢都被摇散了两块板子。 沈窈窕更是整个人直接从马车上飞了出去！ 第16章 英雄救美 “窈窕！” 王氏看见这一幕，差点没背过气去，双腿一下瘫软在地上。 沈窈窕只感觉一道惊叫过后，脸边便是冷风刷刷飞过。 她咬着牙，闭上眼睛，已经做好了等等剧痛的准备。 谁知，在半空中，她的腰身却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扣住。 接着，天旋地转之间，她好似坐在了一个什么东西上！ 沈窈窕还没回过神来。 杜思恒垂眸看着自己怀里娇小白嫩的人儿，轻笑一声，胸腔轻轻的震着，温声道。 “你还好吗？” 沈窈窕迟钝的抬起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渐渐回神，意识到现在的情况。 她！竟然直接坐在人家的马匹上，更是被人扣在怀中！ 少女白嫩的双颊瞬间染上一抹粉红。 “我……”她不知该说什么缓解这个尴尬的氛围，又急于旁边那么多人再看，想要从他的怀里出来。 一时间，可能是动作太过突然，她座下的马匹突然轻轻动了动，吓得她立马僵在了原地。 杜思恒从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笑着将她放回到地上，自己也跳下了高大的马背，没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再次问道。 “姑娘，你还好吗？” 沈窈窕咬咬下唇，屈膝行礼：“多谢公子及时出手，小女一切安好。” 杜思恒点点头：“那便好。” 沈窈窕微微一笑，指了指后面：“小女可以先去看看母亲的情况吗？” “请便。” 沈窈窕提着裙摆跑回到王氏所在的地上。 王氏已经被丫鬟们拉着远离受惊的马了，戏凤方才也已经及时出手，将马控制下来。 沈窈窕顾不得那边，着急的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圈：“母亲，你没事儿吧？” 王氏刚才是真的差点没被吓死，如今看到她安好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眼睛一下就红了，手颤抖着摸上她的脸。 “母亲无事，你呢，有没有伤到哪里？” 沈窈窕摇摇头。 王氏提着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泪啪嗒啪嗒的掉出来。 “真是吓死我了，这该死的马，也不知发什么疯，好端端的这样，等回去非让人把它宰了不可！” 沈窈窕目光平静地转头看回去，突然发现，马腿上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 她下意识想要上前看清一些，手腕却被王氏不放心的拉住。 “窈窕，你要做什么去，那马发了疯，你可不能再靠近了。” 沈窈窕拍拍她的手，指了指自己发现的地方：“母亲，哪里有一支箭。” “什么？” 王氏吓了一跳，下意识看过去，惊呼道：“果然，这箭是哪里来的？” 旁边的人也才注意到这点，议论纷纷。 沈窈窕没有去听他们在说什么，目光渐渐落到自己的斜后方。 按照自己方才在马车上被光照了下眼睛的角度，不出意外，箭应该就是从这里射出来的！ 杜思恒也发现了她的动作，心中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浓。 他没有急着走，而是留在原地，打算看她接下来怎么处理。 第17章 何人所为 沈窈窕也没让他失望，哪怕刚刚经历了那般惊险，现在冷静下来后，镇定自若道。 “母亲，不出意外的话，箭是从那里射出来的。” 王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这可怎么办？” 沈窈窕冷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展露了自己的锋芒。 “当然是报官，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敢如此行事，若是就这么放过，岂不是便宜了他们？碧桃！” 她侧眸示意了一眼。 碧桃屈膝，径直去了京兆府。 沈窈窕环视一圈众人，跟王氏低声说了两句话，母女二人来到了杜思恒所在的地方。 王氏屈膝，眼里满满的都是感激：“方才真是多谢公子及时出手，救了我家小女一命，您的大恩大德我沈府记在心中，日后公子若是有需要帮助的，我沈府定不会推辞。” 杜思恒摆摆手，肆意非凡的外表丝毫看不出他的身手竟有那般好。 “夫人言重了，我也是顺手为之罢了。” 沈窈窕摇摇头：“不管如何，都是公子救了小女一命，此恩小女铭记于心。” 杜思恒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戏凤突然走过来，低声道：“主子，时间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杜思恒点点头。 沈窈窕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也识趣道：“既然公子有事，我们就不耽搁您了，母亲方才也说了，我们是沈府中人，公子日后若是有需要帮助的，直接去寻我等就是。”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杜思恒自然也不好再拒绝，点点头算作答应下来，这才快步离开。 “母亲。”沈窈窕看着他离开，乖乖的扶着身边的人，“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吧。” 王氏点点头，看了眼自家被栓到一边的马匹，叹了口气。 “这马车是不能走了，等我让人租一辆过来。” 沈窈窕耐心的等着她吩咐人。 京中，最不缺的就是马车这样东西，很快，下人就租来了一辆马车，母女二人登上马车回家。 期间，没有看陈氏等人一眼。 陈氏看着马车离开的背影，再看看还聚集在一边议论的人，着实是气的不轻，袖子一甩，转身回府。 大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外人视线。 马车上。 王氏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简陋的马车，却还是努力端坐着，皱着眉思考。 “窈窕，你说今日之事，会是谁做的？” 沈窈窕端坐在一边，声音不疾不徐：“女儿暂且不知，母亲觉得呢？” 王氏沉思：“应是你父亲的政敌，除去他们，我想不到还有谁能与我们有这般深仇大恨。” 政敌吗？ 沈窈窕无意识的转着玉镯，若有所思。 沈家。 沈如薇面无表情的坐在自己房中。 她的贴身丫鬟兰芝轻声进来，稍稍推开了些窗子，看着她这样子，有些心疼道。 “小姐，老爷虽说罚您闭门思过，但也没说不让您去院子里，要不，奴婢陪您在院子里散散心吧，一直这样坐着也不是回事儿啊。” 第18章 发怒 沈如薇僵硬的动了动脖子，声音沙哑道：“转什么，上赶着让别人看我笑话吗？” 兰芝咬咬下唇，低声道：“不会的小姐，夫人和二小姐今日都出门去了。” “出门？”沈如薇看向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纤细的玉手握紧桌角，“出门做什么？” 兰芝不敢说。 “快说！” 兰芝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颤着声音道：“据说，是去周家退亲了。” 沈如薇一下倒在椅子里。 她双眼无神的看着门外：“退亲，竟真的退亲了……” “小姐……”兰芝心疼的看着她。 沈如薇眼神空洞：“之后，我和他……再难有瓜葛了。” 沈家到底也是要脸的，哪有一府姐妹和同一人定亲的？ 兰芝咬牙站起来，想要安慰她，手却被她突然握住。 沈如薇实在是想不明白，一双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外面，好似是在问她又好似是在自言自语。 “兰芝，为何，到底是为何，她若是真的对周公子无意，为何宁愿退婚都不肯将他让于我？” “明明……”她的眼睛慢慢变红，“两府可以悄无声息的换亲的，有人问起来，父亲也可以说早些年她和周公子的婚事不过谣传，为何非要闹到这个地步！” 兰芝的手被她攥得生疼，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好在，沈如薇慢慢的松了手，苦笑着低声道。 “到底不是亲生母亲与妹妹，人心尚且隔着一道肚皮，她们又怎么会真的为我考虑？” 兰芝哪里敢应这话，差点没有给她跪下。 沈如薇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整个人沮丧了许多。 沈窈窕尚且不知此事，回到家以后，第一时间找了大夫过来。 虽说两人看起来没什么大伤，但让大夫看看，总是好的。 王氏也被她按着让大夫诊治，无奈的同时，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她这女儿啊，不亏是她的小棉袄。 沈窈窕一直紧张的盯着大夫，见他收回手，立马问道：“大夫，我母亲的身体如何？” 大夫捋捋胡子：“夫人贵体无恙，不过是有些受惊了，喝上几副安神药就没甚了。” “多谢大夫。”沈窈窕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挥了挥手让下人跟着去拿药。 沈长林踏进院子的第一时间，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 他的心中瞬时一紧，大步走进屋里。 “夫人！” 王氏正拉着女儿说话，见他进来，两人下榻屈膝。 沈长林顺手将她扶起来，又看了眼旁边的女儿，见两人都完好五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夫人，小厨房熬的那药可是你的？你有何不舒服，难不成今日周家给你气受了？” 王氏连忙笑着摇头：“他们现在哪有那般底气？” “那药……” 沈窈窕在一边，揽袖为他倒茶的同时，轻声细语的将今日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砰——” 沈长林一巴掌拍到桌上，气的不轻：“放肆！当真是放肆！那些人莫不是真觉得我是泥捏的？” 第19章 京兆府来人 沈窈窕将热茶推到他手边，为他静神。 沈长林的视线顺着看过来，夸赞道：“窈窕今日做的很好，对于那样的人，就应该报官好生整治整治他们才是！” “多亏了窈窕反应及时。”王氏坐在一边叹了口气，“不然，今日我们二人怕是都难逃此难。” 沈长林闻言，怒火顿时烧的更旺。 他连坐都不坐了，起身就要往外走。 沈窈窕见势不好，连忙阻拦道：“父亲，您这是要去哪儿？” 沈长林头也不回：“我去京兆府问问情况，我沈家如今虽然没落，但也断不能让人欺负到这个地步！” 沈窈窕蹙眉，犹豫着是不是要拦住他。 说曹操曹操到。 下人进来通报：“老爷，京兆府来人了。” 沈长林一拍手：“来得正好，将他们请到前厅。” 下人退下做事。 他转头看向王氏等人：“夫人，你们与我一通去吧？” 王氏看了眼女儿，点头起身。 三人快步来到前厅。 座位上，一名绑着高马尾，一身劲装的男人腰背挺直的坐在那里，看见他们过来，起身抱拳行礼。 “大人，夫人。” 沈长林同样抱拳：“原来是少尹陈大人，今日之事真是麻烦你了。” 陈官微微一笑：“此乃我分内之事，那些歹徒也是过于嚣张，大人不怪我就好，不必如此。” 沈长林摆摆手：“大人言重了，快请坐。” 陈官没有立即坐下，而是等他们都坐下后，这才落座，直言问道。 “大人，夫人，我如今来也是想问问当时的具体情况，夫人可否将此事详细的再与我描述一遍？” 王氏有些为难：“这……我当时是第一个上马车的，倒是没有注意太多，只知道马匹突然被人射了一箭，接着就开始发狂。” 陈官蹙眉，有些失望的将目光落到沈窈窕身上。 “据那下人说，小姐当时也在，您可还记得当时的一些情况？” 沈窈窕点头，轻声慢语的将整件事情说了一遍，可以说，每个细节都照顾到了。 陈官皱着的眉，逐渐松开。 他点点头：“原是如此，我知晓了，不知那匹马现在在何处？” 沈窈窕看向外面：“方才我已经让去将它拖回来了，估计稍后就能回到府中。” 陈官看着她的眼神中带上一抹欣赏。 作为办案的人，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冷静理智，能提供完整线索的人，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这件事是发生在周家门前对吗？” 沈窈窕点点头，状似无意的提了一句：“对的，当时我和周府的主母陈夫人还闹了些不愉快，本想快些回家，谁知，竟出了这种事儿。” 陈官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不愉快啊…… 他也没有细问，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后，又问起了其他的事情。 沈窈窕从头到尾都很是配合。 陈官可以说很是满意，一个时辰后，他准备离开。 “这边的情况我已经知晓了，稍后我会去周府再问问当时看到这件事的人，日后有结果了，我让人通知大人您。” 第20章 内侍登门 前院。 “老爷。” 一名丫鬟急匆匆的跑进来，涨红了脸，一刻也不敢耽误般道：“宫里来了内侍，现在正在院子里，说是要见您。” 沈长林摩挲着椅子扶手的手一顿，闻言后脸上满是惊讶之色，内侍已至意味着圣令将到，怎么说也不好让人在院子中等着。 他立即起身，拢着宽大衣袖阔步走出去。 屋中，王氏莫名眼皮一跳，心下升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 沈长林被贬官不久，内侍就又上了门，怎么看也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不过还没来得及多想，王氏紧接着跟了出去。 院子里，内侍静立在原地，身旁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似乎等得时辰久了，他眼中满是不耐。 沈长林看见这内侍后脸上顿时扯出一个笑容来，忙迎上去：“大人远道而来，我招待不周，让大人久等了……” 这时，王氏也到了，朝着内侍福身行礼，后者的目光在她身上一闪而过，不过顷刻间便收回。 有规矩在前，王氏低垂着眸子不动，只得等这内侍发话，余光隐约能看出这内侍脸上的不耐神情。 拢在衣袖中的手不禁攥了攥，她吐出一口浊气，心下预感越发强烈。 不知过了多久，这内侍才轻哼一声，斜瞟了面前陪着笑容的沈长林一眼，才慢吞吞道：“沈大人真是让人好等，我等着些时辰倒是无碍，但若是误了圣上的旨意，可就是罪过了。” 沈长林闻言后低了低头，垂下的眸中闪过一丝惊疑，立马道：“那请内侍大人与我到书房一叙。” 说罢，他伸手做了一个“请”得姿势，内侍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也没说什么便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议论朝堂之事，宅院妇人自当不能上前，瞧着内侍和沈长林一前一后朝着书房走去，王氏才站直身子，微眯着眼睛看过去。 已至黄昏，夕阳将落。 一副风卷残云般壮美而又凄凉的场景。 垂在身侧指尖稍曲了一下，王氏眸底忍不住弥漫出担忧来。 那内侍的脸色，在无形中就昭示出了天子的态度，明可以直入大厅表明来意，却偏偏要在院子等着，让丫鬟来通报，还摆出脸色要沈家一家子出来迎他。 之后，还和沈长林单独去书房谈话。 其中轻视的意味怕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又怎会不知？ 她轻叹息了一声，回了院子。 第21章：辞官回乡 消息传进沈窈窕的耳朵，她沉吟了一番，柳眉微蹙。 晚间，她来了正院用膳。 她原是想问问具体情况，谁知直至丫鬟将晚膳布好后沈长林都还没回来，书房中烛火摇曳，从门外还能隐约听见里面刻意压低的争执声。 沈窈窕在书房外转了好几次，最后都还是没打扰，回来让丫鬟将凉了饭菜撤下去重新热热，才坐到小桌旁边。 王氏瞧着这局面心中也没底了，面上焦急神色显而易见：“窈窕，你说圣上到底有何事要交待于你父亲，竟然一说就是好几个时辰。” “如今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王氏心底着急，说话时双手不安地绞紧。 见状，沈窈窕抿唇，伸手拿过茶杯倒出一杯热茶递到王氏手中，想了想还是轻声安慰道：“母亲莫急，该来的总会来，还是等着父亲回来，一切事情再下定论吧。” 她话说得沉稳，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莫名让人心中安稳了些。 闻言，王氏才定了定心神，握着手中茶杯感受掌心中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心下担忧终于是散去了几分。 等到丫鬟第二次将热好的饭菜端上桌来，沈窈窕下意识看向书房，恰好这时书房门被打开，灯笼下一身深色衣袍的内侍率先走出门来。 隔着不远，沈窈窕敏锐地注意到了内侍脸上冰冷不已的神色。 他踏出门来时脚步微微一顿，侧过头警告一般地开口：“沈大人，某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圣上的意思你已经知晓，希望你好自为之！” 声音虽然压低，但在静谧的夜色中尤其突兀。 听见这句话，沈窈窕心底咯噔了一声，而身旁的王氏则被吓了一跳，忙站起来看过去。 没等沈长林回答，内侍狠狠拂袖，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身旁小太监亦步趋使地跟在后面离开。 两人背影融入夜色，紧接着沈窈窕才看见沈长林缓缓从书房中出来。 灯笼发出的光芒昏暗，照在沈长林身上竟然让他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颓败和疲惫感。 “老爷……” 王氏嗫嚅着嘴唇，看着沈长林缓步走过来，一瞬间他仿佛老了几岁一般，两鬓斑白更是明显了不少。 隔得近了些，王氏瞧着他脸上的神色忽然喉头一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都愣着干什么，今天你们受惊了，快些用膳回去休息吧。”沈长林坐下来，执起筷子，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 沈窈窕抿唇不语，最后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拿起筷子。 三人沉默地坐在桌前，手中都拿着筷子，但显然没有用膳的心思了。 沈长林盯着面前的碗顿了良久，最后还是出声打破沉默。 “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们。” 他张了张嘴，斟酌了一会，看向王氏，又看了看沈窈窕，继续道：“我打算辞官回乡。” “啪。” 王氏手中的筷子顿时掉落在桌上，仿佛脑海中紧绷着的一根线与此同时被扯断一般，和这掉落的筷子一般一同发出一声轻响。 反应过来之后，她脸上满是震惊之色，最后讷讷开口，重复了一句：“辞官回乡……” 沈窈窕也看过去，握着筷子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皱眉问：“父亲，可是那内侍传了圣上的旨意……” 听到这里，沈长林放下筷子，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那到底是为何？我们沈家究竟怎样得罪了天家，先是被贬到五品还不够，如今竟还要辞官回乡。”王氏声音颤抖，“老爷为官清正，问心无愧，最后竟然要被逼到如此境地吗？” 第21章 天家之争 说着说着，王氏眼眶就泛了红。 沈长林任劳任怨这么多年来被贬不说，最后竟然还要被一心一意忠诚的圣上置于如此尴尬境地。 说得好听些是主动辞官回乡，不好听就是被朝廷排斥，灰溜溜地回老家谋生去了。 这大半辈子的心血和付出，全都付之一炬。 这个世道，有谁会记得他们沈家的功劳？ 提起来，也只是唏嘘不已地感叹一句他们的结局罢了。 明白王氏的感受，沈窈窕抿唇不语，略有些担忧地看过去，王氏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太气愤还是太委屈。 夜色浓郁，昏暗的光线星星点点落在她的脸上，但还是让人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无论如何，这都是她们无法接受的事情。 沈长林面色凝重，背对着烛光，两鬓斑白发丝十分明显，他久久不语，最后深深叹息了一声。 “有些事情深藏于事实背后，如今天下人只知当今圣上虽不是太后所出，但他从下就记在太后名下，旁人或许有所不知，太后性格偏激极端，圣上在她跟前长大受尽了虐待。” 毕竟是宫廷之事，不好在私下议论，说到这里，沈长林不禁压低了些声音，又继续开口。 “圣上的生母是先帝的胡太妃，样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好，受尽了先帝宠爱，生下圣上之后更是恃宠而骄，先帝因她而多次不早朝……” 提起从前的事情，沈长林连连叹息，眸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情绪。 “甚至还有几次，胡太妃竟和先帝一同上朝，有一大臣当堂指责太妃，触怒天颜，圣上一怒之下当即将他处死，这大臣一介清流，就这么含恨死去。” 沈窈窕和王氏也不说话，静静听着，看见沈长林眸底极力压制的感伤之色。 沈长林垂着头，轻声道：“当时朝堂中臣子们对胡太妃越发不满，群臣激愤，冒死进谏，更将胡太妃称为妖妃，而如今圣上已登基两年，根基稳定，又对太后不满，有意与之反抗。” “更念及生母的情分，想要给胡太妃一个荣珍太后的谥号，但胡太妃风评不佳，所以圣上有意让史官为她改了生平。” 沈长林低声将事情娓娓道来，如同讲故事一般，但声音中不知不觉染上一丝凄凉。 “但史官自当以事实记载，不得曲解，我三番五次劝谏并拒绝，终是触怒天家威严，被贬官至此。” 话说完后，沈长林拿起旁边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仿佛是饮下一杯烈酒一般，脸上表情难掩无奈。 听完沈长林的诉说，沈窈窕沉默良久，最后轻轻放下筷子，抬眸看向沈长林，蹙眉迟疑道：“父亲，可近两年天家行事虽有些偏激，但好在还是为百姓，为天下做了不少实事，也算得上明君。” “哪怕如今一时意气用事让内侍来对您施压，但过一段日子之后想必自然就会冷静下来，女儿知父亲心中委屈憋闷，但为朝堂做事是您心中所愿，何至于因此而辞官？” 沈窈窕定定看着沈长林，如同往日一般柔和的目光中盛着认真之色。 听了女儿这话，王氏也赞同地点头，添道：“况且圣上从前对你很是重视。” 妻女的话不无道理，但沈长林却是又叹了一口气。 “你们想的还是过于简单了。”他闭了闭眼睛，继续道，“那内侍虽然打着圣上的旗号，但实际上是太后派来的。” “圣上行事已经触碰到了太后的逆鳞，太后能坐稳她的位置，自然也不是好任人拿捏搓扁的。” 第22章 左右为难 先帝后宫三千佳丽，即使胡太妃独揽圣心，但太后的位置在后宫中也从来没被人撼动过。 即使胡太妃心中不愿将亲生儿子拱手送到太后手里，但最后不也还是让太后将圣上带大了。 可见太后手段。 “太后不满皇帝的作为。便想借我的手将这件事情闹大，让天下人都知道当今圣上是个不孝之子。”沈长林吐出一口浊气，继续道，“天下人不知事实，但名义上太后才是圣上名正言顺的母亲，此事闹大，圣上必将深陷议论之中。” “但天家之事也绝非如此简单，太后的势力遍布朝野，圣上根基渐稳，私底下肯定也在培养自己的亲信想与太后抗衡，二人明争暗斗，实力不相上下。” 握紧了手中茶杯，沈长林只觉得今后的路如同遍布着迷雾一般，让人看不见要如何继续行走。 “我毕竟年纪大了，没有这么多的心思参与他们的争斗，赢了便富贵缠身，但若输了，连累你们也就算了，还可能让天下都成为皇室利益争斗的牺牲品。” 沈长林毕竟混迹于朝野数十载，从辅佐先帝平定天下到如今圣上羽翼渐丰从未缺席过，但也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竟然会成为争斗的筹码。 太后想拉拢利用他，有违臣子之心不说，圣上也不会放过他。若替圣上改史将胡太妃生平美化，在后人心中他沈长林定是遗臭万年！ 不论做什么样的决定都会得罪这两位身份尊贵的人。 沈长林思来想去，才想出辞官回乡，远离争斗的方法。 但他也知道，太后不达目的不罢休，是不会轻易放他们一家人离开的。 话说到这里，王氏和沈窈窕都明白了，两人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家子顿时沉默着，静谧的空气中只时不时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的响动声。 此事，真真难解。 良久，沈窈窕眉心一动，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个身影，她恍然大悟一般看向沈长林，提议道：“父亲，事虽已至此，但并不是毫无挽回之地，我们不妨试着向崇老国公求助，让他对太后劝解一二。” “老国公是太后的亲兄长，毕竟还有手足之情，他说的话太后再怎么也不会真的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若是听进了些，我们的局势也不至于如此尴尬难堪。” 说到这里，王氏眸光一亮，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顿时有些激动。 “对啊，我们怎么把崇老国公忘了，如今他可是太后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颓败的目光中又重新染上几分希冀，王氏说话的声音都兴奋了许多。 两人目光一齐投向沈长林，后者面色微动，心下略微思衬了一会，最后迎着妻女满是希冀的眸光迟疑着轻点了点头。 “我不日便去拜访崇老国公，看他是否愿意帮我这个忙。” 不过沈长林只决定试一试，心下却没报多大的希望，崇老国公年事已高，早已经将他的国公府传给了儿子，这些年踪迹不明，外面的人也都只知道他在外荣养。 已是颐养天年的年纪，他很可能更不想卷入这场皇室争斗之中，只想要安安稳稳平静无波的度过晚年 若他不愿意掺和，那辞官回乡一事，似乎就要提上日程了。 吐出一口浊气，沈长林脸色缓和了不少，虽然不一定能请得动崇老国公，但好歹此刻还有另一个选择，不至于被动地步步退让。 这个话题算是告一段落了，几人也没了心思吃饭，沈窈窕抬手喊来站在旁边的丫鬟上前将冷透的饭菜撤下去。 第23章 通风报信 原本安静站在柱子旁边的丫鬟见状后会意上前开始收拾桌子，昏暗的光线下，无人注意她离开时闪烁的眸光。 这丫鬟先是回了厨房将手中端着的盘子放下，又擦了把手折返回来，但这次并没有回正院，而是趁着月色鬼鬼祟祟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停在灯火通明的房门外，她稍稍一顿，凑近轻敲了敲房门。 没过一会儿，她便隔着门听见屋内逐渐走近的脚步声，直到开门的人终于拉开门出现在面前，她才低垂着眸子恭敬福身：“大小姐。” 屋中的人正是沈如薇。 她脸色憔悴，好几顿茶饭不思，唇上血色也褪去了不少，本就纤细的身姿这会子看起来更加单薄如纸，肩上斜斜搭着一件轻薄的披风。 开门时有灯吹进来，她忍不住轻颤了一下，单手拢了拢披风。 面前的丫鬟她并不陌生，见状后只是“嗯”了一声，垂眸侧身让开示意丫鬟进来。 之后，她才探出头左右看了一次，确认无人注意这边后才回身合上房门。 “大小姐，方才用晚膳时奴婢听到了老爷和夫人他们的谈话。”丫鬟面色忧虑，“老爷不愿卷入天家的争斗，有意辞官回乡，这可怎么办？” 这丫鬟心中也急得团团转，才迫不及待地来找沈如薇汇报。 若沈长林辞官回乡，第一步便是遣散这府中上下众多的丫鬟…… “什么？”听了这话，沈如薇瞳孔骤然猛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讷讷地张着唇，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脑子嗡嗡半晌，沈如薇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此事绝非儿事，父亲竟然决定得如此匆忙，你确定他真是这么说的吗？” 想来沈长林为朝廷奉献了大半辈子，心中再怎么也有所眷恋，怎么会说放下就放下呢？ 看着丫鬟毫不犹豫地点头，沈如薇面上霎时浮现出几分焦虑。 她不想知道沈长林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若父亲真的辞官回乡，那她沈如薇尊贵的大小姐身份便和她彻底挂不上钩了。 一下子成了平头百姓之女，这让她如何接受！ 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攥成了拳头，沈窈窕捏着披风衣角不住地用力。 她沈如薇生来尊贵，是人人崇敬的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她绝不容许这仍漫长的后半生以普通人的身份活着。 这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闭着眼睛呼吸急促地吐出一口浊气，沈如薇眼皮颤了颤，脑海中忙迅速思考着对策，本就毫无血色的脸颊此刻看起来又难看了几分。 面前的丫鬟瞧着她的脸色，心里全是定了定神。 她是一介丫鬟，自然无力改变什么，但看着自家大小姐这凝重的样子，她便知道，她什么都不做，沈如薇自然会尽力安排好一切，好挽回局势。 只要沈如薇在这京城待上一日，身为丫鬟，她也能紧紧跟在她身边，不至于无处可去。 没过多久，丫鬟看着她睁开眼睛，眸底闪烁着一丝希望般的光芒。 “取笔墨纸砚上来，我这就向府外求援。”沈如薇眸色微动，显然已经在心中想好了措辞。 丫鬟忙去取来，沈如薇拿过后便迅速蘸墨，一刻不停地落笔于纸上。 一刻钟之后，她将写得满满的信纸塞进信封里，递给面前丫鬟。 “你快些将这信送到府外，至于送到谁的手上，你应该知道。” 接过素白信封，丫鬟忙福身后就转身退下去了，屋子内又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沈如薇目光失焦一般地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第24章 赴约 周府。 男子手持信纸，吹来火折子缓缓点燃，看着燃烧着的火舌逐渐将纸吞噬，他才随手一掷出去。 残存灰烬尽数落入脚边铜盆，身旁小厮见状适时上前，俯首过周少钧身旁。 周少钧眸子微挑，思考着方才信中的内容，仔细酝酿了一会儿，他抬眸斜睨了身旁小厮一眼，缓缓道：“帮我修书一封，送到沈二小姐手中。” …… 翌日清晨。 朝阳初升，柔和光线拂落树叶上第一滴清澈露珠。 梳洗完毕后，碧桃贴心地为沈窈窕梳了一个发式，发中盈盈插入一支水绿色流苏步摇，流苏在耳后轻晃，衬托得她又娇艳了几分。 照着铜镜抬手按了按步摇，沈窈窕微微勾唇，夸赞道：“碧桃，你挑选发饰的技艺果真又长进了不少。” 水绿色流苏步摇配上青绿色白夹珍珠襦裙，温柔而不失端庄。 星星点点的阳光从窗棂中撒进来，跳动在沈窈窕地脖颈间，衬得她面目娇艳明媚，果真是明艳夺目的沈家二小姐。 碧桃有些看呆了，但听到自家小姐毫不吝啬地夸奖了自己，又忍不住抿唇笑了笑，真心实意地回答：“是小姐生得好，不论怎么打扮都夺人眼球。” “就你嘴甜。” 沈窈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笑看着面前的小丫头，不过还没等她多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敲门声。 两人笑意微敛，同时朝着门口看过去，碧桃也只是怔了一会儿，便立马上前开门。 “碧桃姐姐，外面有人说把这封信给二小姐。” 敲门的是一个面容略显青涩的小丫鬟，一边说一边将书中的朴素信封递过来。 轻点头，碧桃接过信封，便转身拿给了沈窈窕。 “信？”沈窈窕不掩眸底讶异，如今撕毁婚书一事可谓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她沈二小姐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之上，恐怕人人避之不及，现如今竟然还有人敢大着胆子给她递信？ 沈窈窕微扬眉。 若非要找出一个来的话，恐怕只有…… 她垂眸将信纸拿出来，纸上寥寥几句话，目光转向落款，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周少钧…… “约我到茶楼相见……”沈窈窕喃喃出声，眸底满是犹疑，“莫不是昨日在周府落了他的面子，要找我兴师问罪不成？” 听到这话，碧桃也有些担忧，皱着眉头道：“小姐，这是鸿门宴啊，去不得。” 周少钧性子本就不好，再加上昨日小姐明面地给了周府难堪，此时赴约，不是羊入虎口吗？ 沈窈窕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盯着信看，最后还是下定决心。 “若他有意约我，那不见到我定是不会善罢甘休。”她将信纸揉成一团，丢到旁边燃着的小炉里，微眯着眼睛继续道，“我去赴约，看看他究竟要如何。” 闻言，碧桃紧紧抿唇，眸中满是不赞同，但自家小姐心意已决，她也不好再说什么阻拦的话。 最后只好轻轻叹息一声，道：“小姐，那碧桃这就下去调派些打手去茶楼守着，防止周家对您不利。” 碧桃考虑得周到，沈窈窕没再说什么，轻点了点头目送着碧桃转身离开。 …… 京城街道人群熙熙攘攘，商贩在街道两旁吆喝叫卖，不少达官贵人端坐在茶楼饭馆中谈笑风生，各种铺子的人同样进进出出，热闹极了。 沈窈窕戴着面衣混入人群之中，径直去了周少钧信中约定好的茶楼。 她踏入大厅，伙计便适时迎过来，脸上笑得谄媚，伸出手对着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周少爷已在二楼等候多时，请小姐随小的来。” 第25章 这是让她做媒啊 茶楼所处位置并不偏僻，可奇怪的是，沈窈窕随着小二一路上楼的时候，竟然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 她提裙踩上台阶，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眉头微蹙起。 难道周少钧也怕别人发现他们今日见面，所以才包下了这个茶楼，等着她过来吗？ 可他那性子，倒是不像会如此谨慎。 沉吟了一会儿，沈窈窕跟着小二拐了一个弯，最后停在一个雅致的包厢前面，眼见着已经到了地方，沈窈窕便也不再多想。 “二小姐，周少爷就在房中，您请自便。” 小二冲她笑了笑，便作揖躬身退下。 周遭空气安静不已，沈窈窕抬眸看着面前半掩着的门，毫不犹豫上前一步推开。 茶楼周围有碧桃找来的打手严防死守，而且青天白日之下凉周少钧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面前门被推开，沈窈窕一眼就看见门内捧着茶杯轻抿着茶水的男子，面上没什么明显表情，听见门边动静也毫不意外，只是咽下茶水之后才抽空一般侧头看过来。 “来了？” 他放下茶杯，眉头微微拧起，道：“站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吧。” 屋内香炉中飘着烟雾，里间大开着一扇木窗，环境倒是算得上一等一的清新淡雅。 沈窈窕顿了一下，垂眸走进去，自顾自在周少钧对面坐下来。 周少钧动作散漫得很，倒是显得她正襟危坐了不少。 也不绕弯子，沈窈窕直接道：“周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你今日愿意踏入这里，难道不是已经猜到了我的目的么？”周少钧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莫测的笑来，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已经空了的茶杯，感受着上面的余热。 掀起眼皮看了对面明艳女子一眼，他勾唇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么多年来我只是将你当做妹妹，对你全无男女之情，你心中不忿也就罢了，竟然宁愿撕毁婚书也不愿让如薇替嫁？” 前面的话语气还正常，说到后面时他话锋陡然一转，反问得十分犀利。 提到撕毁婚书一事，他眸中顿时划过一丝恼怒。 他周少钧是周家子嗣，受母亲宠爱，众星拱月一般长大，何时被人如此侮辱过？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面前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女流！ 压下心中怒气，想到今日的目的并不是兴师问罪，周少钧沉了沉声音，继续道：“不过婚书已毁，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你计较，若你愿为你长姐考虑，同意我与她的婚事，便算是将功补过，婚书一事，我永不再提。”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仿佛是拿准了沈窈窕不敢正面忤逆他。 不过这次，他倒是想错了。 沈窈窕冷眼看着他，唇角微扬但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周公子太抬举我了，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如薇是我长姐，我有何权利决定她的婚事？” 话罢，对面男子不怒反笑，将手中茶杯反扣在桌面上，他轻嘲了一声：“二小姐太过谦虚了。” “如薇生母早逝，如今府上夫人乃是你沈窈窕的亲生母亲，府上多少人做事不看着主母脸色，你是主母所出，如薇自然没你受宠。” 话音一顿，周少钧抬眸看过来，语气中隐含着一丝微不可查地警告。 “所以你自当让着些如薇，若你愿意出面说服你父亲和母亲，这事自然手到擒来。” 说完，周少钧微眯着眼睛，狭长眸子中满是晦涩笑意。 沈窈窕听着，突然笑了一声。 周少钧这是让她做媒啊。 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抬起活动了一下，沈窈窕唇角扯出一个笑容。 第26章 恩断义绝 然而下一秒，沈窈窕蓦然起身，高扬掌心！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打破空气中的安静。 周少钧猝不及防，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这巴掌用了沈窈窕十成十的力气，直接将对面男子的头打到偏向一边。 不过一会，周少钧脸颊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开始红肿发麻起来。 “你！” 周少钧缓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一般抬手轻触了触脸颊，直到指尖所触之地传来尖锐的疼痛，他才恍如从梦中惊醒一般，疼得霎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对面居高临下的沈窈窕，眸中满是后知后觉地滔天怒意。 “沈窈窕，你竟敢打我……” “周公子话说得怎么如此难听。”沈窈窕冷笑连连，另一只手走一下没一下地轻揉着掌掴得发麻的手，面上寒意遍布，“我不过是因为方才听了你的一席话，想看看你脸皮究竟有多厚，才出手试试的。” 她迟疑了一下，看着周少钧捂着脸疼得面目狰狞的样子，恍然大悟一般道：“不过看你疼成这样子，看来脸皮也不是很厚啊。” “可方才你分明背信弃义在先，却还敢威胁我给你们牵线搭桥，这行为分别就是厚颜无耻得令人震惊啊。” 沈窈窕脸上故作一副懵懂申请，人畜无害的样子仿佛方才那一巴掌不是出自她手一般。 周少钧怒瞪着她，咬牙切齿地开口：“你这是在骂我厚颜无耻吗？” 闻言，沈窈窕惊讶地张了张嘴，道：“难道我骂得还不算明显吗？” 后者紧咬牙根，另一只手已经紧紧攥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沈窈窕竟然敢如此放肆，他是周家尊贵的少爷，没人敢动他一根手指头…… 气得快要疯了，周少钧眸底猩红，憎恨地盯着沈窈窕，然而后者脸上没什么明显表情，只顿了一会，便又对着他开口。 这次她正了神色，声音严肃。 “今日我来并不是为了你的什么邀约，只是也想趁着这个机会，与你恩断义绝。” 沈窈窕红唇微张，声音冷静不已。 “昨日我与母亲去周府撕毁婚书时你并不在场，所以今日，我再告诉你，婚书已毁，情分尽断，往后无论再见与否，你我都只是陌生人。” 一番话说得干净利落，沈窈窕没有丝毫留恋，也不管那一巴掌对周少钧造成多大伤害，说完之后便径直转身出去。 走到门口时，她才听见周少钧暴怒的嗤骂声，不过她管都没管，径直拐弯下楼。 此刻的茶楼相比于方才进来时已经热闹了不少，一楼坐了好几桌人，正在一边饮茶一边谈笑。 下楼时沈窈窕侧身让人，眸子都没抬一下，与身旁那一身玄色衣裳的男子擦肩而过。 而她不知道的事，错身过去之时，那男子蓦地停住脚步，回身看过来。 身后，戏凤没想到自家主子忽然顿住脚步，险些结结实实地撞上去，堪堪停下来，他下意识朝着面前人的目光转身看过去。 目光中迅速捕捉到一抹水绿色身影，转瞬便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毕竟跟在杜思恒身边多年，戏凤也练就了一副好眼色，瞧了一眼背影便认出了这姑娘就是前不久在周府门外看见的那位。 当时，主子可还出手英雄救美了呢。 他眼珠一转，又转头过来看着站在原地还不打算动的杜思恒，嘴角抽搐了一下。 “主子，要不要属下替您将那小姐追回来。” 他这一出声才将杜思恒拉回神来，后者一身玄衣沉稳得很，缓缓摇头颇有兴味地笑了笑。 这位小姐……果真甚是有趣。 第27章 景和书院 从茶楼出来之后，沈窈窕放眼朝着这条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望去。 有几个孩童手中举着红艳欲滴的糖葫芦在街道中央嬉笑追逐，身后跟着的大人面色无奈，但唇角却勾出一丝宠溺的笑容，依旧紧紧跟在后面。 蒸馒头的商贩将锅盖子掀起来，袅袅的烟雾随着风吹得很远，老板则看着这烟雾思绪渐渐飘得远了些。 等到有人停在摊位前，他才回神过来笑眯眯地用油纸包上三两个香喷喷的馒头。 不同于方才和周少钧在茶楼中的针锋相对，此时站在这热闹的街道上，沈窈窕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些人间的烟火气息。 和周少钧断交，心底那块无时无刻不高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沈窈窕此时只觉得神清气爽，心底阴霾一扫而空。 从今往后，与周府的这桩麻烦事终于是彻底处理清楚了。 想到这里，沈窈窕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清明透亮的黑眸浮现出几分笑意，心情好了不止一点，于是忍不住放慢了步子，顺着街道缓缓踱步上前。 先前碧桃找好的打手也没有派上用场，见沈窈窕完好无损地从茶楼走出来，就自觉地散开了。 一路走上去，沈窈窕颇有兴趣地左看右看，时不时上前买下些看对眼的吃食或者是新奇玩意，一条街还没走到一半，荷包里的银子却已经是见了空。 见状，她微叹息了一声，一边摇头一边将泛着沁人心脾香味的桂花糕塞进嘴里，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京城街道如此繁华，看来改日还是得带着碧桃出来逛逛。” 虽说府上的吃食不差，但和街道上各式各样的东西比起来可是缺乏了太多心意，沈家家教严格，她和沈如薇也生性便端庄自持得很，都极少在外抛头露面。 更可况是在这大街上东游西逛。 今天沈窈窕心情大好，打破了这个规矩，破天荒地慢悠悠逛着街道，直到将最后一个香甜软糯的桂花糕塞进嘴里，她拿出帕子开始擦手，余光却不经意瞧见不远处一个人。 那人身上穿着景和书院统一的服侍，怀里还宝贝似的抱着几本老旧书籍。 沈窈窕抬眸看过来，目光却是停顿在了这男子的衣服上，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她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今日景和书院放假，她那在书院中苦读已久的兄长可是终于有日子能出来了。 “说好要去接兄长的，这个时辰了，也不知他从书院出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将兄长放假的日子忘了个干干净净，沈窈窕有些懊恼，不过还是在心底安慰。 也许兄长课务繁重，歇息得迟了一些，这时立马赶过去，定能接到他。 沈窈窕有些心虚地将手帕收起来，也不管剩下没逛过的半条街上有什么，立马调转方向朝着景和书院的路走去。 景和书院离这里不远，但书院中规矩十分严格复杂，院中弟子不得在未假期间送带东西进来。 一路上加快步子走过去，还没到书院门口便听见了里面隐约传出的调笑声和议论声，瞧着这阵势，兄长定不会提前离开，而是在这里凑热闹。 沈窈窕这才放了心，抬手擦了擦额头上不知什么出了的细汗，放慢了些脚步朝着书院大门去。 院子外有一条小河，阳光洒在河面上泛出波光粼粼的光芒，沈窈窕一眼看过去，除了看到阳光明媚的场景外，目光还被一个河边垂钓的老者吸引。 老者手中握着鱼竿，双眼轻轻闭着，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眼角的皱纹十分明显。 第28章 晕倒的老者 这老者的年纪瞧着似乎比沈长林还要长一些，悠然自得的气质让沈窈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放慢步子将目光投向从书院门口时不时走出来的人，沈窈窕盯得眼花缭乱，看了好久都没看到那熟悉的一抹身影，索性便凑近了一些。 直至站在正门处，她才停了步子，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石子，石子滚落在后，她退了几步去寻，不经意抬眸看过来，忽然发现原先坐在河边垂钓的老者不见了踪影。 “这么快就走了？” 沈窈窕眸底划过一丝惊讶和疑惑，方才看那老者享受的面色还以为他要在此垂钓许久，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 正准备收回目光，沈窈窕余光瞟见地上的竹篮，身形骤然一顿。 这老者人离开了，竹篮还留在这里？ 心底嘀咕了一下，沈窈窕闲来无事便准备上前瞧瞧那竹篮，谁知才上前几步，就看见了倒在草丛中的老者。 河边草丛长得浓郁，不仔细看根本无人知晓这里倒下个人，沈窈窕吓了一跳，忙小跑上去察看老者的情况。 用力将老者的脸掰正，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倒是正常，但观他脸色却不正常地泛白，嘴唇上血色全无。 皱眉仔细观看了一番，沈窈窕紧皱得眉头缓缓松开了些。 看起来应只是饥饱痨。 心下放松了些，沈窈窕从袖中摸出来方才在街道上买来的糖饼，掰成小块塞进老者嘴里。 糖饼入口即化，没过一会儿，这老者便悠悠转醒过来，眯着眼睛无力地看着面前一脸关心神色的女子。 不过身体太过虚弱，他抿了抿干涩的唇说不出话来，只微微喘着气，呼吸有些急促。 “您这是饥饱痨，想必是长时间坐在阳光下，并且没有补充甜食所致。”沈窈窕想了想，从袖中将包着糖饼的油纸取出来，里面还包着三五块饼。 她一股脑地将油纸塞进老者手中，叮嘱道：“老伯，这是些糖饼，您先拿着。” 与此同时，不远处脚步匆匆走来几个小厮模样的人，面色急切，伸着脑袋左右寻找着什么，看见半坐起身的老者，他们才狠狠松了口气。 “老爷，您怎么还在这，天色不早了，快随我们回去吧。” 看清楚老者脸上苍白神色，小厮们都吓了一跳，忙上去扶着。 见来了人，沈窈窕也放了心，便悄然起身离开。 重新回到书院门口，沈窈窕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都始终不见沈知行身影，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她索性上前找了一个刚从书院走出来的男子。 “这位小哥。” 沈窈窕唇角微微上扬，礼貌地询问：“请问您是否知晓这书院中一位叫沈知行的公子？” “沈知行？” 面前小哥拧着眉头思索了一番，没想多久便恍然大悟一般回看过来，道：“你要找的可是沈府大少爷沈知行？” “正是。” 瞧见面前人认识沈知行，沈窈窕这才松了口气，没想到接下来这男子却十分笃定地告诉她，沈知行不在书院中。 沈窈窕面色一僵，下意识问：“不在书院，那他会去哪里？” 不过刚问出口，她心中就有了答案。 沈知行人不如其名，名字听着儒雅不已，但实际上性子跳脱，极其不稳重，太过贪玩才让沈长林下定决心将他送到书院待了这么长时间。 可谁知道，沈知行如今在书院中都敢逃学出去玩。 真是好大的胆子。 若让父亲知道了，不得吹胡子瞪眼地追着他跑一条街？ 微眯着眼睛，沈窈窕脸上情绪难得崩裂了一会儿，想到这小哥还在面前，她又连忙道谢。 之后，便气势汹汹地去抓沈知行。 第29章 抓个正着 从书院出来不远是一条叫做荣华街道的地方，书院中的学子们纷纷在街道上穿梭着，热闹极了。 沈窈窕探头张望了一番，思索一会儿后直接朝着最热闹的地方走过去，不过去还不知道，一过去便便看见了三五个人里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沈知行。 果然不知沈窈窕的到来，他不顾沈家少爷的形象，撸起袖子大大咧咧地蹲在地上，正专心致志地盯着地上蝈蝈笼。 沈窈窕顿住脚步，顺着沈知行的目光看向蝈蝈笼中正斗得起劲的两只健壮蛐蛐，嘴角僵硬地抽搐了一下。 沈家大少爷沈知行，竟然逃学和狐朋狗友来街道上蹲着斗蛐蛐。 这话若是传到了府中，沈长林最起码都得被他气得吃不下饭去。 不忍直视地扶了扶额，沈窈窕站在沈知行后面故意暗示性的咳嗽了几声，谁知地上几人都专心致志，根本没发现身后多了人。 “沈兄！你这蛐蛐真可以，都一连着赢了好几把了。” 瞧着沈知行的蛐蛐又占了上风，身旁模样略青涩的小哥赞叹地开口。 沈知行对这夸赞很是受用，自豪地挑着眉头，尾音微扬：“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养的……” 眼看着自己的蛐蛐就要胜出，沈知行脸上笑意越来越大，可谁知下一刻，视线范围内的蝈蝈笼忽然被人提走了。 沈知行：“？？” 眼见着蛐蛐到了胜负之争却忽然消失，他一脸懵地抬眸，眼底划过一丝恼怒：“谁这么没眼力见，敢抢小爷的东西……” 他仰起头来，猝不及防和沈窈窕四目相对。 沈知行没说出来的话卡在喉咙里，空气中霎时安静不已。 “就是啊，你这姑娘怎如此不懂礼数，竟然敢抢我沈兄的东西。”旁边小哥没有发现沈知行骤变的脸色，有些气愤。 不料话说到一半，沈知行就默默低头，伸着胳膊拐了他一下，汗颜道：“别说了，抢了就抢了吧……” 这可是自家亲妹妹啊，谁敢说一句重话…… 沈知行此刻只恨他为何出门不看黄历，偏偏在今日逃学时被沈窈窕抓了个正着。 若妹妹将这事情禀报给父亲母亲…… 沈知行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压根不敢想象后果。 “兄长，在这玩得可还开心？” 沈窈窕唇角笑容清浅，轻摇晃着手中提着的蝈蝈笼。 旁边小哥听见她口中一声兄长，脸色立马僵硬了下来，顿时如同鹌鹑一般收回目光，不敢再看过去。 他如今和沈知行算是熟识，也听说过沈窈窕，不过没想到沈知行竟然如此惧怕这个妹妹。 这小哥闭了嘴，默默从沈知行旁边移开，脸上扯出一个尴尬笑容，道：“沈二小姐明鉴，沈兄今日斗蛐蛐可不是在下怂恿过来的。” 话刚说完，他就感受到了旁边沈知行愤愤的一记眼刀。 说好的至交呢！这么快就将他出卖了！ 沈窈窕眸中笑意晕染开来，听着这小哥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恍然大悟道：“那就是兄长想要来斗蛐蛐了……玩心自然可以有，不过兄长竟然敢逃学出来，未免太过分了。” 话罢，沈窈窕眼底也有些无奈。 父亲母亲对他寄予厚望，但他如今玩心深重，若不在书院长些真才实学，怕是要辜负了他们的心意啊。 叹息一声，沈窈窕心底确实有些怒其不争了。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蝈蝈笼，一个计划涌上心头。 “兄长，既然你还想斗，那不如最后一局，就和我斗吧。” 闻言，沈知行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的抬眸看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30章 斗蛐蛐比试 沈窈窕没管他的震惊，自顾自道：“若这局你输了，便任由我处置，若赢了，那今日逃学一事，我便替你保密，绝不向父亲透露半个字。” 闻言，在场的人眸中都是掩饰不住的讶异，纷纷将目光投向沈窈窕。 “不愧是沈二小姐，果真有神府的大家风范！” 如今京城不少贵族子弟都瞧不上斗蛐蛐，都喜欢追逐骑马，打猎等风尚，难得如今沈家兄妹俩要以斗蛐蛐为比试。 沈二小姐，才色非凡，胆识也是过人得很。 想到这一点之后，周围人都露出赞赏神色，心下也是越发期待着接下来的比试。 沈知行脸上则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虽说他斗蛐蛐已有多年经验，但也架不住自家这个妹妹聪慧过人，什么东西一看就会，压根不用多学。 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输了，岂不是让这些平日里视他为斗蛐蛐中魁首的兄弟们笑掉大牙？ 沈知行无意识地抠着手，在心底艰难抉择了一会，最后还是咬牙答应下来。 比就比！若有胜出的机会，回府就不会挨罚了。 想到这里，沈知行起身从沈窈窕手中拿过蝈蝈笼，又让周围的朋友将带来的蛐蛐都放在地上，让沈窈窕挑选。 “他们带来的蛐蛐都是从京城中搜罗来的，一等一的好。”沈知行顿了顿，继续道，“你从中挑选一只，来与我的蛐蛐斗。” 闻言，沈窈窕也没多说什么，只点点头。 本以为还要花时间等沈窈窕从这五六只蛐蛐中精挑细选一只，可没想到她竟然看也不看，径直上前取了离她最近的一只蛐蛐，放入蝈蝈笼中。 沈知行愣了一会，转而想起来自家这个妹妹做事一向胸有成竹，便也没说什么。 比试开始，两只蛐蛐都在蝈蝈笼中蓄势待发。 沈窈窕和沈知行分别拿着专用的小棍，面对面地蹲在笼子前面。 瞧着自己的蛐蛐雄赳赳气昂昂地摆着架势主动发出攻击，沈知行心中松了一口气，不禁有些骄傲。 不愧他平时里对这蛐蛐多加培养，看来今日，他这个百战百胜的蛐蛐，这次也绝对不会再掉链子了。 唇角不禁勾起笑容，他拿起小棍乘胜追击地戳着蛐蛐，蛐蛐果然被激怒，越发卖力地对对面的蛐蛐展开激烈的攻击。 见状，沈窈窕却不慌不忙，手中小棍始终没有动过，她的蛐蛐像个鹌鹑一般缩在笼子角落里被动挨打，只时不时伸出触角动一下。 瞧着这局势，沈窈窕像是已经放弃了抵抗啊。 不过比赛才刚开始，这样的消极怠战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身旁人看着这一幕，都有些疑惑地面面相觑，摸不准沈窈窕心底在想什么，但瞧着她的脸色不像是把这比赛当成玩笑，于是只得静下心来看着。 对面，沈知行微挑了挑眉头，骄傲道：“我这蛐蛐可是百战百胜，窈窕，今日你算是输给我了。” 从小到大，无论是学书还是练艺沈知行都从未比过沈窈窕，因此幼时常常被沈长林恨铁不成钢的教育。 如今，他总算能扳回一局了。 想到这里，沈知行心中激动不已，恨不得立马让这蛐蛐去将对面蛐蛐暴打一顿，让这比赛赢得更有实力一些，可谁成想，下一刻沈窈窕忽然抬起棍子，找到一个角度后猛的戳下去！ 原先半死不活的蛐蛐瞬间打了鸡血一般一蹦三尺高，敏捷地绕开了健壮蛐蛐的攻击，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后撤回来后猛然发动攻击。 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十足的狠力和准头！ 第31章 该罚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周围人甚至都没看清楚沈窈窕做了什么，就只见这蛐蛐步步紧逼，没过几秒便占尽了上风，而沈知行引以为傲的蛐蛐被打的爬在了地上。 若蛐蛐能如同人一般表达的话，恐怕一声声哭泣和惨叫声都震耳欲聋了。 沈知行看着这一幕，瞪大了眼睛僵硬在了原地，手中的棍子“啪”一声掉落在地。 他咽下一口唾沫，再次确认笼中的战况。 输赢已然分晓。 就这么一会，沈窈窕的蛐蛐竟然突然暴起反败为胜，这时像一个真正的胜利者一般高昂着头在笼中踱步，而沈知行的蛐蛐已经落败，蹲在角落中蔫了般的一动不动。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的蛐蛐竟然被沈二小姐斗赢了……” 蛐蛐的主人眼含热泪，这还是第一次他的蛐蛐赢了比试，只是没想到斗蛐蛐这个人，竟然是一个小姑娘。 “太厉害了，沈二小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分明上半场沈兄的蛐蛐已经占尽了上风。” “竟然能反败为胜，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周围人震惊不已，回身过来后纷纷出声赞叹。 其实他们都没想过沈窈窕真的会赢，只是惊叹于她的胆识，许多人连斗蛐蛐是如何斗的都不知，沈窈窕一个小姑娘，竟然这么厉害。 赞叹声不绝于耳，沈窈窕不禁勾了勾唇，当下小棍子后起身，双手环胸地看着面前耷拉着脑袋的沈知行。 毫不留情地嘲讽出声：“兄长，斗蛐蛐同念书一样，都是一种学问，若连书都念不好，更别说斗蛐蛐了。” 说罢，她抬眸环视着周围的公子们，礼貌笑道：“今日就到这吧，我先带着兄长回去，失陪了。” 听到这话，众人才又想起了方才的赌注。 沈知行输了比试，接下来，怕是惨了。 纷纷识趣地散开，周围霎时留出了空当，沈窈窕挑眉又催促了沈知行一番，才转身离开。 而后者则不情不愿地站起来，磨蹭了好一会才跟上去。 回了府中，沈窈窕才进门，碧桃就连忙迎上来，状似不经意地跟在她后面，压低声音开口：“小姐，今日大小姐出府了。” 从撕毁婚书那日，沈窈窕就多了个心眼子，让碧桃有空没空便去盯着沈如薇。 如今，看来沈如薇是要有所动作了。 沈窈窕心下一跳，微蹙着眉，倒是也没有多说，微微点了点头，就直接带着沈知行去了大厅。 大厅里，沈长林高坐在主位上，手中捧着茶杯轻吹了吹，杯面上飘着热气，空中隐约可闻到安神香的味道。 沈窈窕福身行了一礼，叫道：“给父亲问安。” “窈窕有心了。”沈长林微点了点头，眸中欣慰，然而不等他多感慨几句，无光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顿了一下，定睛看过去，果然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磨磨蹭蹭地在沈窈窕旁边站着，沈知行咽了一口唾沫，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孩儿回来了，给父亲问安。” 他话刚说完，沈窈窕便毫不留情地紧接着告状：“父亲，今日兄长逃学去街道都蛐蛐，女儿这才将他带回来。” 沈知行认命地闭上眼睛。 “什么？” 沈长林瞳孔微微放大。 今日他本去崇国公府送帖子，不曾想还连老国公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下人婉拒了，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 这时，沈知行算是倒霉了。 沈长林冷笑一声，也不废话，直接道：“逃学？还去斗蛐蛐？” “身为沈家长子不明身份，玩世不恭，该罚！跪下！” 沈长林直接叫来管家，道：“拿戒尺来打他的掌心，让他认错为止！” 沈知行苦着脸乖乖跪在地上，而沈窈窕则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站着看热闹。 第32章 以退为进 沈长林这次明显气坏了，直到将儿子的手掌打肿了，才将将停下。 好在沈知行也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哪怕被打成了这样也不哭不嚎，只自己默默的忍着，实在忍不住了就弯下腰咬着袖子。 王氏心疼的不得了，又不敢当着他的面叫大夫来看儿子，只能柔声的先劝慰他。 沈窈窕也看够了热闹，最后看了眼兄长，起身回了院子。 碧桃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小姐，今儿个您可是累坏了，等会儿奴婢去厨房给您端盅补品吃完了再睡吧。” 沈窈窕摇摇头：“不必了，你去让人留意一下前院，什么时候姐姐回来了，让人来跟我说一声。” 碧桃不太情愿，却也只能乖乖听话去办。 府外。 沈如薇还不知自己的行踪已经被透露，正焦急的在茶楼等待。 “如薇！”周少钧来的很快，看着她短短几日就憔悴了不少的面容，心疼的不得了，“这几日，让你受委屈了。” 沈如薇见他并没有被之前的事情所影响，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眼睛一下就红了，弱柳扶风道。 “我不委屈，倒是周公子你……这段时间饱受非议。” 她低头垂泪，娇弱的人儿梨花带雨，别提多惹人怜惜了。 “说起来，这都要怪我，若不是我这段时日没有克制住心意伤害了妹妹，妹妹也不会如此对你。周公子，你怪我吧，我知道错了，日后，我定会严苛要求自己，绝不会……” 她深吸口气，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下定了这个决定：“绝不会再见你，这样，旁人也不会再瞎猜了，周公子你的名誉，也不会再被我牵连！” 说罢，她作势转身要走，眼泪啪嗒啪嗒掉的，每一滴都准确的掉落在了周少钧的心里。 周少钧果然心疼的不得了，冲过去拉住她的胳膊，一时间甚至忘了往日遵守的规矩，一个用力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道。 “什么牵不牵连的，这件事说到底又不是你的错，你只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都是那沈窈窕，得理不饶人，仗着有母亲撑腰，宁愿自己不要这桩婚事，也不肯让让你，亏你这个做姐姐的平日里对她那么好，不过是个白眼狼罢了！” 沈如薇到这个时候了，还以退为进，哭着去捂他的嘴。 “不要，周公子不要这么说，窈窕，窈窕她就是自小被宠惯了，才会脾气大些，我知她有傲气，我不怪她，你也不要怪她了，好不好？” “你啊……”周少钧抱着她，眼神温柔的都快能滴出水来了，“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她欺负到这个地步。你好好想想，你们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府姐妹，婚事到底是谁的，有何重要的？” “就算她真把这桩婚事让给你了，不是还有母亲为她筹划吗，她又不着急，就是想欺负你，自己不要的东西，也不想给你，也不知道哪里学的霸道性子。” 沈如薇的眼泪渐渐收了起来。 她是很赞同这番话的。 沈窈窕，就是不想看自己过得好。 不过……不要紧。 没有母亲又如何，她有自己！ 少女垂眸，看起来格外可怜：“好了周公子，不要再说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不管是谁的错，都没有用了，你我之间……也真是再无可能了！” 她缓缓抬眸，眼眸中尽是爱恋与不舍。 “日后，还望周公子安好。” 周少钧抱着她不放：“瞎说，我们之间怎么就没可能了？你且安心的在沈家等着，这件事交给我，我来想办法，日后必定要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才行！” “周公子！”沈如薇惊讶抬头，“你……” 周少钧的眼神坚定。 沈如薇破涕而笑，主动抱住他，柔声道：“我知道了，我会等着周公子你的。” 第33章 不过是个狐媚子 周少钧又抱着她哄了一会儿。 眼瞅着时辰真的不早了，两人才分开，各回各府。 沈如薇一路上都是带着笑的。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自己回头真的和周家定亲时，那对母女的表情有多精彩。 “姐姐。” 就在她越发得意时，沈窈窕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沈如薇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神淡漠：“你怎么在这儿？” 沈窈窕抿抿唇，不答反问道：“姐姐呢，今日又去哪里了？” 沈如薇冷笑一声，绣鞋往前迈了两步逼近她：“你管我去哪里了，作为妹妹，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些？” 两人相对而立。 沈窈窕静静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好半天，缓缓启唇道：“姐姐，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还在禁足期间，擅自出府，你跟父亲打过招呼了吗？” 沈如薇非但不慌，冷笑一声道：“怎么，你是想去跟父亲告状吗？” 沈窈窕叹口气，看着她满是敌意的眼眸，低头轻声道。 “姐姐，我不明白你为何如今变成了这样，但是，你我到底为同府姊妹，可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希望，起码，你可以不要做有损家族名誉之事。否则……” 她缓缓抬眸，眉眼微凉：“光是父亲那里，你都过不去。” 沈如薇冷冷的看着她，径直抬脚离开。 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眸，让沈窈窕恍惚间甚至以为，她是在看什么有私仇的人。 碧桃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眼神，担忧的看着她：“小姐……” 沈窈窕摇摇头，声音低不可闻。 “碧桃，你说，我是不是从未真正了解过我这位姐姐……” 碧桃咬紧下唇，不知该说什么。 沈窈窕深吸口气，抬头，双手交叠于腹前，一举一动间皆是大家小姐的贵气。 “我们回吧。” 碧桃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周府。 周少钧面色沉重的回到家，抬脚就往正院走来。 陈氏这两天正为他的所作所为恼怒，看到他过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 周少钧突然一撩衣袍，砰的一声跪下。 “母亲！”除了逢年过节，他很少行此大礼，为表自己的心意，他甚至重重的磕了个头。 “儿子有事想求您。” 陈氏蹙眉，放下茶杯：“何事，你且先起来说话。” 周少钧跪着不肯起，看着她直言道：“母亲答应儿子，儿子就起来。” 陈氏也不是会无脑心疼儿子的：“你先说是何事。” “儿子……儿子想要求娶沈家大小姐，沈如薇！” 语出惊人死不休！ 陈氏差点没被气的一下背过气去，指着他的手都在颤抖。 “逆，逆子，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周少钧就知道她会这样，当即又磕了一个头，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儿子想求娶沈如薇！” “你做梦！”陈氏真是恨不得给他一耳光，这一巴掌重重的落在桌子上，茶杯都抖了两下。 “沈家当日那么下我周家面子，你还想求娶他们府上的小姐，怎么，你是想气死你爹娘吗？” “母亲！”周少钧哪里敢应这么严重的话，抬头道，“儿子不敢，儿子只是与沈如薇真心相爱，不忍别离，所以求母亲，就当成全儿子的一片心意吧。” “好，好一个真心相爱！” 陈氏气急返笑：“你个不争气的败家子，你真以为沈家那位大小姐是个好的？不过是个狐媚子罢了，除了你以外，你看看还有谁上她的钩！” “母亲！” 周少钧知道她对沈家有意见，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第34章 罚跪 当即，他黑着脸，不赞同的反驳道。 “您怎能如此刻薄，如薇善良聪慧，又知书达理，您说这，是在羞辱她啊！这话若是传出去，您让她怎么活？” 就像他没想到她会这般，陈氏也没想到他居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刻薄？” 陈氏这次没有犹豫，一巴掌直接甩了过去。 清脆的声响，吓得留在厅内的几个下人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只听得陈氏怒急道。 “周少钧，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舍得罚你，现在你想娶的人还没进门，就敢如此跟我说话，等她进门了，日后是不是还要我这个做长辈的每日向你们低头？” 周少钧连忙磕头：“母亲，儿子没有这个意思，儿子只是想说，如薇她不像您想的那样，她……” 一道年老的声音从厅外传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她怎么样？” 周少钧一个哆嗦，下意识回头，看着一身官服，面色严肃的人，连忙乖乖磕头请安。 “父亲。” 周泽林大步进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别叫我父亲，继续说啊，你刚刚不是很能说吗，她怎么了？” 周少钧低着头，面对这个家里一向很有威严的人，不敢再像方才那般放肆。 “她……真的很好，知书达理，甚至为了儿子的名声，想将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砰——” 穿着墨靴的一脚，毫不犹豫的踹倒了他的肩膀上。 周少钧毫无防备，被踹了个仰到。 陈氏看的皱起了眉，显然还是有些心疼，可一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她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周泽林更是毫不犹豫的斥责道：“闭嘴，我周泽林聪明一世，怎么有你这么个蠢货！你真以为她是想替你揽错，那是以退为进，逼你心软！” 周少钧不信：“爹，你这是没见过她才会这么想，她真的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 “闭嘴！” 周泽林一声斥责：“我不管她到底怎样，就凭你敢因为她顶撞你母亲，我周家的门，她就别想进来！” “父亲！”周少钧不可思议的抬头。 周泽林现在压根就不想看见他，挥挥手道：“别在这儿碍眼，给我滚进祠堂里跪着，什么时候认清自己的错了，什么时候出来！” 周少钧还想辩驳。 周泽林直接吩咐道：“来人，请少爷过去！” 这周家到底是他在当家，他的一声令下，哪怕周少钧再怎么不愿意，也被拖进了祠堂。 旁边，甚至还有人专门监督。 周少钧咬牙跪在蒲团上，心里的想法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越发坚定了。 正厅。 周泽林见儿子被拖走，撑着的精气神也散了不少。 他挥挥手打发下人们下去，自己坐在太师椅上，撑着头不说话。 陈氏见状，叹了口气，走过来轻轻的替他揉着太阳穴，温声道。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从您刚进家门的时候，我就发现您好像心情不太好。” 周泽林闭着眼享受她的按摩，闻言冷哼一声：“还不是那个逆子闹得！” 陈氏静静的等着他往下说。 周泽林越想越气，猛地睁开眼，躲过她的手，冷哼道。 “你是不知他被退亲的事儿闹得有多大，因为沈家那个小姑娘过于大张旗鼓，满京城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被人私底下笑话就算了，今儿个早朝，我甚至还因为这被御史台弹劾了！忘恩负义这四个字，恨不得被他们死死地扣到我周家头上！” 他一想到当时文武百官那眼神，就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 陈氏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当时的情况一定比他说的还要糟糕百倍，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35章 绝食 “真是辛苦老爷了。” 周泽林的神情中满满的都是疲惫：“辛苦有什么用，这逆子不还是拎不清吗？” 陈氏低头沉默。 周泽林咬牙：“旁的事还好，这件事，绝不能随了他的意！否则，我周家就要成为这满京城最大的笑话！” “是。”其实不用他说，陈氏也不喜这位大小姐当儿媳。 两人算是下定了决心，但万万没有想到，傍晚，周少钧就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 晚膳时刻，他们二人正吃着饭，负责看守周少钧的嬷嬷突然走了进来，满脸的惶恐不安。 “老爷，夫人，少爷绝食了，不管奴婢说什么，他就是不肯吃。还说，还说……” 周泽林啪的一下放下筷子，脸黑如铁:“那个逆子还说什么？” 嬷嬷低下头，声音低不可闻:“少爷说，如果老爷夫人执意不肯让他娶想娶的人，他就，一直不肯吃饭！” “好，好啊！”周泽林长这么大，最烦的事情就是别人威胁他，闻言非但不低头，冷笑道。 “不吃饭是吧，那就饿着他，我倒要看看他能扛得住几顿！” 陈氏心疼儿子，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提出反对的意见，只能在饭后，他去沐浴时，交代了丫鬟提着夜宵去祠堂。 可这夜宵是怎么去的，怎么被送了回来。 这下，就连陈氏也恼了，不想再管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径直休息。 在他们看来，周少钧自幼养尊处优，不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才敢如此嚣张。 等他真正吃到苦头了，就会乖乖服软。 为此，为了防止自己心软，两人连着几天都没去过祠堂，也没问过那边的事情。 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 一大早，嬷嬷揣揣不安的跑了进来：“老爷，夫人！不好了！少爷他……饿晕了！” “你说什么？”陈氏原本正坐在梳妆镜前，被丫鬟伺候梳妆，闻言噌的一下起身，头发被来不及松手的丫鬟狠狠的拽了一下。 她倒吸了口凉气，却顾不得此事，满眼都是焦急。 “少钧他现在怎么样了？” 嬷嬷连忙道：“奴婢已经让人将少爷抬回房间了，府医也在旁边候着，说是暂时无事了。可如果少爷再这么饿下去的话，怕是铁打的人都扛不住！“ “好，好啊！“周泽林气急了，想也不想的就要冲动开口继续让他饿着。 早就心疼儿子心疼的不行的陈氏，哽咽着阻止了他。 “老爷，你说，少钧他，怎么就这么倔强，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这一句，顿时让周泽林闭嘴了。 嫡子在这个年代，还是很不一样的。 不然，他也不会在周少钧闯出了这么大的祸事时，只是简单罚他跪个祠堂。 他咬牙，将怒火压下去，挥挥手道：“罢了，让府医继续守着吧，等他醒了，再说此事。” 陈氏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也心软了，当即喜道：“多谢老爷！” “子女都是债啊！”周泽林感慨一声，整个人好像一下老了几岁一样，挥挥手疲惫的合上眼道，“去吧，去看看他，如果他再如此执迷不悟的话……就从了他吧。” 说到底，不过是被人议论几年的事儿。 他总不能因为面子，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唯一的嫡子去世吧？ 陈氏的心中对这件事其实也很不情愿，但这个不情愿敌不过对儿子的心疼，想了想后，她屈膝离开了。 周少钧的院中。 他迷迷糊糊的醒来，盯着帷帐，一时之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陈氏见他睁眼，喜极而泣：“我儿，你可算是醒了，你是不是想吓死娘？” 第36章 服软 “母亲？”三天未进食的周少钧声音沙哑：“您怎么来了？” 陈氏心疼的端过一碗热汤，准备喂他：“你说我怎么来了，你都饿晕过去了，我再不来，能放心吗？”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倔，为一个女子如此伤你父母，值得吗？” 周少钧别过头，努力不让自己被这碗香气扑鼻的汤所吸引，哑着嗓子道。 “让父母担心，是儿子的错，可是儿子真的很想娶她，若是不能娶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陈氏听着这话，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她放下碗，转过身子，从腰间抽出帕子为自己拭泪。 “你这逆子，说这话来刮母亲的心，你怎么忍心的？” 周少钧不说话了。 “罢了罢了。”陈氏也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深吸口气，红着眼睛道，“你这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快起来吃饭吧，你父亲那边，也松口了，等你好些了，母亲就去沈家再替你问问看。” 原本还没什么精神的周少钧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眼睛都是亮的。 “母亲说真的，你们同意我娶她了？” 陈氏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将热汤重新端了起来喂他：“不然呢，我们难不成还真能看你活生生的饿死？快喝吧。” 周少钧立马凑过去喝汤。 饿了这么三天，他也是真快到极限了。 一碗热汤喝下去，肚子里还是空空的，好像什么都没吃一样。 他有些不好意思让人上膳，陈氏又哪儿能看不出来，无奈的挥挥手让下人去准备。 因为他饿了许久，大鱼大肉一时无法适应，下人备的都是一些清淡的食物。 就这，以往无肉不欢的周少钧都大块朵颐。 陈氏看的更心疼了，忍不住劝说道：“看你饿的，慢慢吃，这下知道挨饿的苦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周少钧不好意思的冲她笑笑，目的已经达成的他，现在特别好说话：“儿子知道错了母亲。” 陈氏放下心来，起身道：“那你先好生养着，等你好些了，我就去沈家帮你问问。” “别。”周少钧不放心，所谓日久生变，不赶紧将这件事定下，他怕父母变卦。 “母亲，你能不能今日就去帮我问问看。” “你说什么？”陈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周少钧的目光坚定：“我想让母亲今日就帮我问问看，不想再往后拖了。” “你——” 听到这话，陈氏原本脱口而出的就是斥责。 可她看着儿子短短几日就消瘦了一圈的面容，到底没忍心骂出口，只厉声道。 “你就这般等不及？” 周少钧直接点头：“儿子怕再有什么万一。” 陈氏听出了他话里的暗示，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偏偏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硬生生的将火气压下去，咬牙道。 “有你这么个儿子，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 周少钧知道，她这是心软了，听到这话也不生气，还好脾气的冲她笑笑。 陈氏懒得再看他，边转身往外走边没好气道：“好生在你院里养着吧，等会儿我就去替你这个不孝子问问看。” “多谢母亲！”周少钧兴高采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陈氏的步子迈的更快了，回到正院，她也没墨迹，吩咐下人备好礼后，周家的马车缓缓朝沈家驶来。 王氏原本正在研究今年衣裳的新样式，想着再让人为女儿做上几件，就听到下人通报她来了的消息，想也不想的开口就是一句拒绝。 “告诉她，我有事出门了，不在家。” 第38章 恶心 这是大家不想接见不愿见的人都会惯用的借口。 上次陈氏就是用这来敷衍她们的，如今听到这话，自然不会反应不过来。 茶杯被她轻轻的放到一边。 陈氏虽然心中恼怒王氏的不识抬举，面上却维持着风度道。 “既然王夫人有事出去了，那我就在这里等上片刻吧。” 丫鬟的神情有些为难，却也只能暂且任由她如此。 王氏很快就接到了消息，起先，还没当一回事：“这么想等是吧，那就让她等。” 她倒要看看，这位陈夫人能有多耐得住性子！ 在她看来，像陈氏这么心高气傲的人，顶多三两句话的功夫就会自觉被人看轻，气氛离开。 没想到一刻钟过去了，陈氏居然还在正厅。 王氏听着下人的通报，眉头微蹙，自言自语道：“她这是想做什么？” “罢了。”王氏起身，缓步往外走去，“既然她不肯走，那我们就去会会她！” 丫鬟们跟在身后。 正厅。 陈氏早已等的不耐烦，可看着她备下人们簇拥而来，还是将那抹不满压下，笑着起身道。 “王夫人，多日未见，您可还好？” 王氏不欲和她寒暄，直言道：“很好，多谢陈夫人关心，不知陈夫人这么一大早的过来，是有何要事？” 陈氏也没想到，她会如此的不给自己面子，咬牙的同时，勉强维持着笑容道。 “自是……为了儿女亲事。” 王氏的脸色一下拉了下去，冷声道。 “儿女亲事？你我两家在当日不是已经说清了吗，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陈氏连忙点头：“是说清了没错，这次我来，也不是想重见窈窕，而是……” 王氏蹙眉，看向她。 陈氏意有所指：“窈窕性子爽朗，我儿无法和她在一起，是我儿没有福气。但是，我们周家报恩的心是有的，听闻贵府大小姐尚无婚事……” 王氏的脸色一下更冷了，直接将她的心思点的明明白白。 “合着陈夫人此次前来，是想为你儿子向我府上大小姐提亲？” 这人…… 陈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能这么糙呢？ 偏偏她还只能咬牙点头：“正是！” “好啊！”王氏是真没想到她能有这种脸皮，腾的一下拍案而起，“陈夫人，你是不是真觉得我沈家好欺负啊，如今欺负人都欺负到府上来了！来人！” 她广袖一挥，修长的手指直指陈氏，气的脸色都白了。 “把她给我打出去！” 陈氏的面色一变，跟着起身就要劝告。 谁知，旁边沈家的下人已经拿着扫把过来赶人了。 陈氏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般屈辱，偏偏为了儿子，她还只能忍受，跟对方说好话。 “王夫人，王夫人，你先息怒，且听我慢慢道来。你我二府，也不是没有情份在的……我！” 她的话被一个直接扫到腿上的扫帚打断。 “够了！” 这下，陈氏是再也忍不了了，站直了身子，任由丫鬟嬷嬷护住自己，抬眸看向不远处的人。 “王夫人，你能听我好好说吗，拿扫把赶客人，这就是你沈家的待客之道吗？” 王氏才不会被她这话压住，冷笑一声道。 “俗话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沈家如何待客，端看这客是何人！” 这是在暗中骂她啊！ 陈氏气得不轻，真想转身就走，可又怕此事没成，儿子真出什么意外，足足运了好几下气，头一次低头服软道。 “王夫人，我知道你心中气愤，我也知道此事是我周家做的不对。可……我也是实在没了办法，我儿深爱沈大小姐，甚至不惜为了她绝食三天，今早更是直接饿晕了过去！” 第39章 泼水 陈氏低头擦擦泪：“你就看在两府的情分上，让我们一回吧。当然，我们也绝不会委屈窈窕。” 她挥挥手，示意身后捧着托盘的几个丫鬟上前，掀开上面盖着的红布。 只见每个托盘上，都是价值不菲的物件。 陈氏忍痛割爱道：“这些，权当是我们对窈窕的歉意，王夫人，你看如何？” 王氏看着面前的东西，突然觉得陈氏不愧和周少钧是母子，打发人的手段都是一样的。 她咬牙：“陈夫人，在你心里，我沈家就缺东西缺到这个地步？” “我没有这个意思……” 王氏直接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拿着你的东西给我滚出去，你儿子绝不绝食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这桩婚事，我也绝不会应！” 也不能怪她狠心。 毕竟两府刚刚大张旗鼓的退完婚，窈窕本就在风口浪尖上。 如果此时，再让沈如薇和周家定亲，到时，世人都会如何看待她的女儿？ 她不能将她的女儿陷于如此地步！ “来人！”王氏越想越觉得不行，眼里闪过一抹狠色，直接吩咐道，“将陈夫人给我请出去！” 她说的请，自然是继续拿扫把赶人。 下人们也很聪明，二话不说，继续刚才的动作。 陈氏倒是想挣扎，可就带了几个丫鬟嬷嬷的她，又哪儿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没一会儿，她们一行人就被灰头土脸的赶了出来。 陈氏站在沈家外面，看着在自己面前被重重关上的木门，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被怒火冲昏了脑袋的她，也顾不得别的了，站在门口，高声喊道。 “好你个王氏，敢如此对待本夫人，真当本夫人怕了你不成？” “还好意思说我儿，也不看看你养的两个女儿都是什么样子，一个塞一个狐媚的，天天除了勾男人什么也不会！大女儿甚至还勾的我儿子绝食，我周家没找你们麻烦都是你们走运，给我等着，这件事没完！” 她的声音很大，丝毫不怕别人听见。 沈窈窕今日本来打算出门去一个宴会，结果刚到前院就听到了这番话。 “碧桃。” 她蹙了蹙眉，将丫鬟招到身边，低声嘱咐了一番。 碧桃差点没忍住笑出来，立马回头打了一盆冷水过来。 沈窈窕亲自爬上墙头，接过水盆，看准了陈氏所站的位置，哗啦一下，一盆水直接倒了对方一身！ 陈氏正骂的起劲，猝不及防的被泼了一头的水，衣服一下全部湿透，巨大的冲击力下，她头上的金簪，甚至都掉下来一根！ 没来得及闭上的嘴，更是结结实实的喝了一大口水！ “呸呸呸！” 她下意识低头，想要将嘴里的水吐出来。 可刚刚无意识的吞咽，已经让绝大部分的水进了肚子。 陈氏的脸色一下比苍蝇还难看。 “夫人！”宋嬷嬷也吓了一跳。 因为下人和主子站的会稍微有点距离，她只是裙子下摆被打湿了，并没有陈氏这般狼狈。 “您没事儿吧。”她赶紧将陈氏护在身后挡严实。 陈氏怒气冲冲的抬头，看向刚刚泼水的地方，想要将罪魁祸首给抓出来。 沈窈窕又怎么可能会傻傻的留在原地等她抓，在破完水后，就利落的跳下了墙，美滋滋的从后门出府了。 陈氏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罪魁祸首，别提有多生气了，紧紧抓着身边人的手，因为过于气愤，表情都有些狰狞。 “刚才是谁泼的水，你看到没有？” 宋嬷嬷连忙摇头。 陈氏甚至能听到自己咬后槽牙的声音。 “好一个沈家，简直欺人太甚……给我等着，都给我等着！” 第39章 敌意 这回来，陈氏算是丢了不少人，也不敢再在门口叫骂，灰溜溜的跑回家。 沈窈窕也坐上了马车，去往崇国公府。 今日荣国公府有个赏花宴，自从父亲被贬后，她们家人其实都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 她此次决定去，还是因为听说了崇国公府的小姐也会去，想去认识一下。 “碧桃。”马车缓缓前行，沈窈窕轻抿着茶，“礼都装好了吧？” 碧桃微微一笑：“小姐放心，都带好了，奴婢亲自清点的。” 沈窈窕颔首，目光看向前方。 荣国公府和沈家离得有点距离，马车都要走两刻钟。 等她到时，荣国公府门口已经停放了不少马车。 她被丫鬟扶下车，缓步向前，经守在门口的荣国公府的下人带路，径直朝后院走去。 “婉枝姐姐，你头上的这根簪子真好看，是哪家店买的？” “最近京城中有什么好看的绣鞋新样式吗？” “听说了吗……” 后院中。 各家小姐三两成群的站在不同的地方，小声的闲聊着。 沈窈窕进门时，不少人都往这边看了一眼，倒也有人认出了她，却没一个人主动走过来。 碧桃扶着她的手咬咬下唇：“小姐……” 沈窈窕对自己受到的冷遇倒是接受良好，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带着她过去，边走边低声道。 “如今父亲被贬，她们如此，也实属正常，不必过多在意。” 碧桃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就是替自家小姐委屈。 沈窈窕可不觉得委屈，落座在院子角落，她环视一圈，想找找荣国公府的小姐在哪里。 可还没等她找到想找的人，一位不速之客却大步朝她走来。 “哟。” 作为从一品户部尚书家的嫡出小姐，魏玲朗的穿着打扮自然是怎么华贵怎么来。 一身桃粉色的绸缎衣裙，裙摆毫不顾忌的拖在地上，头上的金银玉饰，更是象征着她的身份。 她本人的眼里，也是满满的傲气，一看就是被人捧着长大的。 “这不是我们沈二小姐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坐着啊，瞧着还怪可怜的。” 沈窈窕抬眸，眼神平静，起身见礼。 魏玲朗看着她一脸波澜不惊的模样，原本因为阴阳怪气她成功而升起的愉悦感骤然消失。 她最讨厌的，就是沈窈窕这副表情。 装什么清高啊，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有没有这个底气！ 魏玲朗心中暗骂不止。 要说她们俩之间的过节啊，还真不是一天两天了。 本朝对女子也有很多才学上的要求，女子也要有才，才会受万人追捧。 魏玲朗出身户部尚书，诗书礼仪自然不用多说。 她也一直以为自己会成为同辈中的佼佼者，谁知，后面居然杀出个沈窈窕！ 在一场诗会中，沈窈窕毫不怜惜的赢了她。 她倒也不是输不起，只不过是比较好强，输了那一次后，就总想找沈窈窕再比试比试。 可谁知，不管输赢，沈窈窕都是这一副清高的模样，好似根本不关注这些，反倒显得她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了。 曾经就有人因为这些事儿嘲讽过她，她就更加讨厌沈窈窕了。 如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一声道。 “沈小姐怎么不说话啊，该不会是看不起本小姐，觉得没有必要搭理本小姐吧？” 沈窈窕其实搞不懂她对自己哪里来的敌意，可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她也不是会坐等吃亏的人，美眸缓缓抬起，语气平静道。 “我并未这么说，魏小姐何需如此揣摩于我？” 魏玲朗冷笑：“怎么，我揣摩错了吗？你沈窈窕不就是谁都不放在眼里吗？” 第40章 最愚蠢的做法 沈窈窕摇摇头，不欲再和她多说了。 今日所来之人，均都位高权重。 她们二人若是在这里争吵，惹了旁人笑话不说，怕是还会牵累家里。 她思虑繁多，魏玲朗却不会想这么多，见她还不搭理自己，顿时更恼了。 “沈窈窕，你什么意思，别人跟你说话，你听都不听是吧，沈家就是如此教养你的？” 沈窈窕蹙眉，这下是真的无法再任由她继续说下去了。 “魏小姐，我今日应该是并无招惹你吧，你如此咄咄逼人，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魏玲朗冷笑一声，绣鞋轻抬，逼近了她：“咄咄逼人又怎样，有本事，你跟我吵啊！” 沈窈窕无奈的摇摇头：“我不会和你争吵，魏小姐到底想做什么吧。” “我没有想做什么啊。”魏玲朗突然微微一笑，眼里却满满的都是恶意，“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听说……” 她故意拖长音调，见沈窈窕抬头看向自己了，才突然一笑道。 “你之前亲自前去和周家退亲了？” 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沈窈窕干脆的点点头：“是。” 魏玲朗本来说这件事，是想臊臊她的脸，看她气急败坏，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理直气壮，当即气笑了。 “你还挺骄傲，我怎么不知沈家小姐你的脸皮何时变得如此之厚了，你的规矩都是学进狗肚子里了吗？” “退亲之事，不知避着些人就算了，还敢自己大张旗鼓地出面，怎么，你真当你是那戏台上唱的女将军了？” 沈窈窕就知她没什么好心，静静的看过去道：“是不是女将军又能如何，谁说退亲之事，女子只能避开的？我退亲，是为了守护我沈家的门楣，这有什么好羞耻的？” 魏玲朗嗤笑一声：“哈哈哈，还守护你家的门楣，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周家怎么你了呢。再说，刚刚退亲你就敢来参加赏花宴，你还敢说你脸皮不够厚？我要是你啊，我现在都羞于出门！” 沈窈窕原本是不想和她过多纠缠以及计较的，因为实在是没必要。 除了浪费浪费时间以及气气自己以外，没有别的任何收获。 可是，她这话，未免过于刺耳了些。 “魏小姐。”沈窈窕的面色终于变得认真严肃了些，说出口的话，却像当初在诗会上取胜时，毫不留情！ “按照你的话说，怎么，退亲的女子，就都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了吗？” “我——”魏玲朗下意识反驳，“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你应该避着些人。” 沈窈窕抓着她的语句不放：“那不还是再说，退过亲的女子就羞于见人了？” 魏玲朗梗着脖子：“那不然呢，好端端的退亲，难不成还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沈窈窕扬眉，掷地有声道：“当然！” 魏玲朗楞了，显然没想到到现在了，她还能如此的理直气壮。 “魏小姐！” 沈窈窕还有理有据道：“我不知你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做，但是对我而言，沈家的门楣很是重要，周家敢光明正大的侮辱我沈家的门楣，我与他退亲，对我来说，就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再者！” 她一步步的走近了魏玲朗。 魏玲朗不知为何，看着她姣好的容颜，竟突然有些害怕，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沈窈窕也不知是注意到了这个没有，随即停住了脚步，一字一句道。 “再者，在这件事上，做错事的人，是周家人。我为何要因他们的过错而感到羞愧，甚至惩罚自己，那对我来说……是最愚蠢的做法！只有蠢货，才会那么做！” 第41章 游戏 魏玲朗先是一愣，旋即小脸都气红了：“你骂谁是蠢货！” 沈窈窕面色平静道：“我只是叙述一下我的观点，并没有骂谁的意思。” 魏玲朗面色冷淡。 没有骂人？ 鬼才信！ 自己方才才说了退亲的人要避着些人，她就说这，不是骂人是什么？ “沈小姐。”魏玲朗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目光阴沉，“你莫不是当我听不出来你的话？你该不会以为你还可以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吧，我劝你，最好给我收敛一点，不然……” 她眯眯眼眸，缓步逼近。 沈窈窕站在原地没动。 两人相对而立，火药味儿十足。 旁边本来在看热闹的几位小姐都吓到了，生怕她们真的闹出来什么事儿，连忙上前阻止道。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认识这么久的好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是啊。”这些人很明显和魏玲朗关系更好，话里话外都在向着她。 “玲朗，如今大家都在呢，别让她们看了笑话。” “你别忘了，你母亲这次把你带来为的是什么！” 闻言，魏玲朗一下回神。 她紧紧的咬着下唇，指甲都要将掌心抠破了，才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森冷的看向沈窈窕道。 “算你走运，今天就先放过你。” 沈窈窕垂眸，但笑不语。 这泰山崩于面前都面不改色的模样，可把魏玲朗气得不轻，好不容易咽下去的火气要重新蔓延。 旁边的人见势不好，连忙上前劝阻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吧，现在宴会还没有开始，大家都说要玩儿一两局游戏打发打发时间呢，你们也一起来吧？” 魏玲朗没好气道:“谁要和她一起玩游戏？” 沈窈窕权当没有听到，问道:“什么游戏？” “蒙眼抓人。” 这是一个大家都会玩的游戏，玩起来倒有几分趣味性。 沈窈窕莞尔一笑:“如此，便算上我一个吧。” 众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苦笑。 如果可以的话，她们是不想和沈家任何人扯上关系的，可话赶话，已经到了这里，从小学习的礼仪，也让她们做不出太下人面子的事情。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魏玲朗很是不愿，可面对这么多小姐，她也无法拒绝，只能阴沉着脸加入。 人这就算凑齐了，一共十二个人。 作为在这里面和谁关系都还算不错的大理寺卿家的二小姐周芷若，环视了一圈，提议道。 “我们人有些多，为了公平，不如用猜拳来决定蒙眼的人？” 众人并无异议，三两局就选出了一位小姐。 那位小姐也不磨蹭，示意丫鬟为自己蒙上眼睛。 周芷若在一边温声提醒道:“这只是打发时间的游戏，大家等等玩儿的开心就好，不必过于计较什么，也千万莫要因为想要躲藏，而走出这片范围。特别是不远处的湖边，可万万不要过去，否则，若是谁不小心掉进湖里就糟糕了。” 沈窈窕之前和这位小姐相处的并不算多，今日对她的印象却很好。 魏玲朗站在一边，没有人注意到她闪烁的目光。 丫鬟已经拿过了手帕，小心翼翼的准备为哪位小姐蒙眼。 “等等——” 她突然开口，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她微微一笑道。 “方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各位小姐聚在一起玩蒙眼抓人时，据说沈小姐玩的特别出色，哪怕是蒙住眼睛都能抓住不少人，我一直没有机会得以相见。不知今日，沈小姐可愿在我们面前再次展现一下？” “玲朗。”大家还以为她是在揪着刚刚的事情不放，好友有些担心的拽了拽她的衣袖，想要劝阻。 第42章 陷阱 魏玲朗却不看她，一双眼眸看着对面的人。 沈窈窕岂能看不出她的恶意，又不能拂了大家的兴趣，只能点头道。 “我也不过误打误撞过几次罢了，哪里谈得上一句厉害，不过魏小姐想看，我自然是要配合的。” 蠢货！ 魏玲朗在心中冷笑一声，轻飘飘的道：“既然如此，帕子就蒙到沈小姐的脸上吧。” 丫鬟有些犹豫的来回看看。 周芷若轻叹一声，知道劝不住了，微微颔首。 丫鬟踱步过来，轻声道：“沈小姐，奴婢失礼了。” 沈窈窕配合着戴上手帕，眼前顿时被漆黑所笼罩。 周芷若在丫鬟检查确认无误后，温声提醒：“游戏，开始！” 众位小姐纷纷轻声移动。 沈窈窕也找准方向，寻着方才大家所站的方向摸去。 一共十二个人，地方又比较小。 哪怕小姐们的动作再怎么轻，移动时也不免会发出一些声音。 沈窈窕很有耐心，循着声音一点点的摸过去。 周芷若一步步的朝后退。 她看着眼前哪怕戴着眼罩都如履平地的人，一度都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看不见。 “叮啷——” 或许是看出了她退无可退，有位小姐及时出手，将发簪取下扔到一处空地。 沈窈窕果然立刻转头。 周芷若松了口气，立刻转移方向。 接着，大家纷纷开始用这个方法。 沈窈窕心知肚明，却也配合着玩耍。 期间，有位小姐没有来得及移开，被她顺利抓住。 因为她颇有耐心，这位小姐倒也没生气，走到一边看着她们继续。 到底都是些十几岁的小姑娘，哪怕平日里被规矩束缚着再怎么端庄大气，碰到这种情况都会忍不住的兴奋一下。 魏玲朗自打一开始，就站在最后，眼神冷淡的看着面前的一幕。 她原以为沈家如今这样，诸位小姐不说面上多嫌弃沈窈窕，起码在玩游戏的时候也不会过于开心。 可如今…… 她轻轻取下头上的金簪，看来，还是得她自己动手才行。 “叮啷——” 又是一声脆响。 沈窈窕也没多想，寻着声音走去。 摸到地方，果不其然，是个空地。 就在她刚要转移方向时…… “叮啷——” 又是一声，还是从前方传来的？ 沈窈窕扬了扬眉，继续配合的摸过去。 旁边，诸位小姐笑着看着这一幕，没有人出手干涉。 她们也没多想，只以为魏玲朗不过是小孩子脾气，想借着这件事出出气。 可随着沈窈窕一步步的朝前走去，周芷若第一个发现不对了。 魏玲朗这是…… 她有些拿不准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就在她试图张口劝阻时…… “叮啷——” 又是一声簪子落地。 又是在前面的方向。 这次，哪怕是蒙着眼的沈窈窕都察觉到有些不对了。 她踏出去的每一步都变得谨慎起来。 魏玲朗没有注意到这一步，只看着她一步步的向自己的“陷阱”靠近。 就在沈窈窕马上要挨到湖边栏杆时…… 魏玲朗突然变了脸色，好像生怕她掉进湖水中一样，扑过去就要阻拦。 可裙摆阻挡了她的脚步。 “啊——” 魏玲朗一声惊呼，踩着裙摆重重的向前扑去。 碧桃吓得眼都睁大了！ 要知道，在魏玲朗前面的，可是他们家小姐啊！ “小姐！”她想也不想的就要冲过去。 周芷若也快速小跑了过来。 但，她们离得都有些太远了…… 眼看着魏玲朗的手就要挨到毫不知情的沈窈窕的后背，重重的顺着力道把她推进湖水中时…… 沈窈窕好像背后长了一眼一样，突然往旁边挪了一步。 第44章 意外发生 魏玲朗毫无防备，原本眼中的幸灾乐祸被惊恐所取代。 她想要收住自己的动作，可惯力之下，她还是重重的扑到了沈窈窕方才所站的位置上。 “轰隆——” 一声闷响，水花飞溅，打湿了不少岸边人的衣裳。 沈窈窕甚至能感觉到有两滴水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她摘下了自己的眼眸，转头，背后传来一道惊呼！ “来人那——有人落水了！” 紧接着，原本呆若木鸡的站在湖边的下人，好似突然醒过来了一般。 原本安安静静的空地变得乱糟糟的。 不知道有多少人跳下去救人。 “小姐！”碧桃扑了过来，红着眼睛拉着她上下打量，“你没事儿吧？” 沈窈窕摇摇头，目光复杂的看着湖边的乱景。 因为今日来的都是非富既贵的人，再加上场面乱糟糟的，谁也不知道是谁落入水中了。 哪怕已经有不少人跳下水了，岸边还是和下饺子一样，不断的有下人被催着跳进湖中救人。 不远处的各家夫人小姐也被惊动，快步围了过来，喊人的声音不绝于耳。 “母亲！母亲！” “蛮月，你在哪里……” “小姐！” “……” 沈窈窕感觉乱的自己的脑子都要炸开了。 碧桃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觉得狠狠的出了口恶气：“真是活该，好好的小姐不过是与她绊了两句嘴，她就要出此狠手，如今自作孽不可活了吧！” “住嘴！”沈窈窕一下回头，低声斥责了一句。 碧桃被她说的怔了一下，回过神来有些委屈：“小姐……” 沈窈窕蹙眉，也有些心疼她，可是碍于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简短道。 “像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说了，这里这么多人，若是传进谁的耳朵里，都后患无穷。” 毕竟，碧桃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下人而已，敢如此置喙主子，魏家如果真的计较起来，她也难能护住。 碧桃也是懂事的，见她这样就反应了过来，迅速低头道：“是，奴婢知晓了。” “走吧。”沈窈窕攥紧了她的手，深吸口气道，“我们也去看看情况。” 碧桃是真的不情愿，但这里没有她放肆的余地。 主仆两人来到湖边。 周芷若正焦急的看着湖中的场景，时不时的还要指挥人往哪里跳，余光瞥见她过来也没功夫管。 沈窈窕也不介意，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情况。 这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日里如果掉进去个人，可能难以救上来。 但今天，就这样下饺子一样的救法，很快，魏玲朗就被人从水里打捞了出来。 “小姐！” 旁边的春之早就等不及了，红着眼睛抱着披风扑过去，在所有人都没看清的情况下，直接将她用披风牢牢的裹住。 周芷若离得近，看清了情况，也迅速安排道：“快，魏小姐晕过去了，快送到房间里去。” 力气大的嬷嬷赶忙凑过来接过魏玲朗，和魏家有点关系的人，都不放心的跟了过去。 沈窈窕站在原地没动。 一来，她们俩的关系没那么近。 二来，魏玲朗掉进湖中，说到底也是因为自己不小心，和她没有多大关系，她看着人被救出来就足够了。 周芷若显然也是这样想的，走过来善后道：“沈小姐，今日真是，好好的玩个游戏，竟然出了这种事儿，游戏恐怕是不能玩下去了。” 沈窈窕配合的点点头。 周芷若叹口气，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诸位小姐对视一眼，也纷纷散开。 就连方才玩游戏时，对她总算是有了几分笑颜的两位小姐也没凑过来。 显然，她们不想在和沈窈窕有任何接触了。 第44章 危机时刻 “小姐……”碧桃替她委屈的紧，忍不住小声道。 “她们怎么能这样，明明这件事做错的又不是您，她们不去怪罪魁祸首，反而一个个的对您避如蛇蝎，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做什么了呢！” 沈窈窕倒是接受良好。 其实她在魏玲朗刚落水的时候，就意识到会这样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稍稍理解的浅显一下，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旁人会因此忌讳，也实属正常。 “好了。” 正好她也不想玩了，拍了拍碧桃的手，抬脚道：“别想这么多了，我想去后山散散心，你在这里帮我看下情况吧，若是赏花宴开始了，告知我一下。” 后院的后面就是后山所在的位置，碧桃也没什么不放心的，看着她走远后，回到了角落。 沈窈窕缓步走在后山的幽径中，安安静静的环境，让她原本有些堵塞的心情好上了不少。 她走出这条小径，环视了一圈，看着不远方有个小溪，上面架着个木桥。 她踱步过去，想在桥上休息一会儿。 谁知，在路过几大块堆放在一起的奇石时，一道不太对劲的声音，突然传进她的耳朵。 “爷，等，等等，别在这里……” “放心，没人会来的。” “可是……” “……” 阻止的声音消失，紧接着女子压抑的低吟声和男子的低吼声交织在一起，气氛瞬间充满了暧昧。 沈窈窕原本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此时，她原本白皙的脖颈，霎时变红。 她哪里经历过这种情况，一向冷静的大脑瞬间轰的一下懵了，想也不想，转头就要离开。 “嘎吱——” 她的脚底却没有注意，踩到了一断枯枝。 暧昧的声音，一下消失。 后山，除了时不时的两声鸟鸣，安静的可怕。 沈窈窕低头去看，紧张到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谁！” 和她一样紧张的显然还有藏身在里面的两个人。 只听得一道斥责声后，有脚步声逐渐向她逼来。 沈窈窕来不及多想，提起裙摆，拔腿就要往外跑。 胳膊，却突然被一股力量拉住。 紧接着，天旋地转之间，她突然被重重的抵在了一块大石上。 头顶，还有一道灼热的呼吸。 沈窈窕惊慌失措，推着面前的人就想离开。 “别动。”杜思恒低头看着面前被他护在自己和石头中间的人，低声道，“你想让他们发现吗？” 沈窈窕一下顿住了，浑身僵硬的待在这个哪儿哪儿都不太对劲的地方。 外面，男人还在寻找。 “刚刚是谁，出来！” 没有人回答。 男人不死心，还在周围打圈。 他可能是因为担心还在里面整理衣服的女子，也不敢走远。 沈窈窕就屏着呼吸，提着心听着他的动静。 好在，不久之后，女子整理完衣裳脚步匆匆的出来，低声问道：“可有找到人？” 男人回道：“并无。” 女子松了口气，语气还有些绷着，显然紧张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松懈。 “那估计是猫吧，今日来的不少小姐都喜爱这些畜生，荣国公夫人特地吩咐放出来了几只。” 男人其实有些怀疑，可是，他找了这么久，确实也没找到人，只能先认同了这个说法。 女子显然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多浪费时间，红着脸左右看看，急匆匆的道。 “好了，别在这待着了，快走吧，万一等等被人发现了就糟糕了。” 男人皱了皱眉，还想着是不是再看看，却直接被女子拉走了。 沈窈窕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这才总算是低头松了口气。 第45章 不识好人心 杜思恒一直低头看着她，见状突然有些好笑。 沈窈窕这才听的这道声音有些熟悉。 她蹙眉抬头：“是你！” 杜思恒扬眉：“姑娘，好久不见。” 沈窈窕往后一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眼神复杂，突然发问。 “公子怎么在这？” 杜思恒听着她的语气先是一愣，随即看出了她眼里的戒备，突然有些好气又好笑。 “姑娘以为呢？” 沈窈窕垂眸。 不是她多疑，实在是……这人两次出现的时间都过于巧合。 且每次他们二人都有亲密接触。 这让她没法不怀疑，这人是不是和以前那些设法接近她的登徒子，其实是一种人。 “姑娘？”杜思恒见她垂眸不语，追问了一声。 沈窈窕抬眸，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今日之事，还请公子莫要说出去，小女先离开了。” 杜思恒眉头一皱，还没说话，就见她转身快步离开。 那避之不及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呢！ 他差点没气笑出来。 不识好人心的小东西。 早知今日，就该让她急上一急才是。 杜思恒摇摇头，眼里满满的都是无奈之色。 沈窈窕不知他在腹诽什么，暗觉自己今日实在是不该来后院的她，一路快步回到了后院。 “小姐？”碧桃一直守在这附近，见她居然是红着脸一路快走出来的，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连忙迎过去低声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无事。”沈窈窕不欲将方才的事情说出去，长长的将提着的那口气呼出去，低声问道，“我问你，刚才可有人注意到我去后山了？” 碧桃一脸不解，还是乖乖道：“应是没有的，奴婢一直在这附近守着呢，没见有人往这边看。” 沈窈窕松了口气，嘱咐道：“将这件事藏在心里，赏花宴开始了吗？” “还没呢。”碧桃还没搞清楚她这到底是怎么了，话题就转到了一边，只能跟着道。 “不过花都搬过去了，想必应该是快要开始了。” 沈窈窕也看到了逐渐凑起来的人群：“走吧，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说来也巧，她们到时，赏花宴刚刚开始。 作为主家，荣国公夫人笑吟吟的看着诸位贵客道：“今日赏花宴，没甚规矩，大家玩的开心就好。当然，如果有哪位夫人小姐，实在是喜爱极了这里的一种花，只要能作出让大家都为之赞叹的好诗，打败与你争夺的人，此花你便可以带走。” 这也是赏花宴约定成俗的规矩了，大家都熟悉的紧，三两句寒暄后，就各自笑着走向了自己喜欢的花。 沈窈窕对此不怎么感兴趣，她的目光一直紧紧的跟随着不远处被几位小姐围在中间的那人身上。 黎蔓菁，作为崇国公府的大小姐，一身气度自然是没得说的。 此时，她一身月牙白的衣裙，配上几根看起来好似并不算扎眼的玉簪，一身温润的气质，看的人不由得想要亲近。 可她本人此时，却皱着眉头。 旁边，有位小姐察言观色道：“黎小姐可是喜欢这白牡丹？” 黎蔓菁抿唇一笑：“是有些喜爱，只不过，这白牡丹实在是过于美好，一时间，我竟想不出有什么诗词，能配得上它。” 那位小姐闻言，倒是想帮助一二，可她本人也是不怎么擅长诗词的，只能望洋兴叹。 倒是有几人勉强做出了两首和牡丹有关的诗词，不过水平都只能算得上一般般，就连其他人都糊弄不过去，更别说主家了。 见状，黎蔓菁幽幽的叹了口气，主动道：“看来，也是我与这白牡丹无缘了。” 第46章 好花赠美人 她不欲再为难旁人，转身准备离开。 沈窈窕找准时机，上前一步：“可否让我试上一试？” 众人的目光看了过来。 沈窈窕也不怯场，迎着众人的目光，一步步的向那牡丹靠近。 每走一步，她都有一句相应的诗词。 “牡丹奇擅洛都春，百卉千花浪纠纷……” 直到她的脚步停下，这首诗也算吟完了。 场内，安静的可怕。 碧桃不懂这些，还以为是怎么了，吓得握紧了她的手，想将她护在身后。 沈窈窕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 好半天，才见荣国公夫人回过神来，笑着鼓掌道。 “好一个牡丹奇擅洛都春，不愧是沈小姐，果然满腹才学，真真是惊艳我等！” 其他夫人小姐也纷纷跟着点头。 此时，无关沈窈窕的身份如何，她们只为她的才学而震惊。 黎蔓菁亦是如此。 荣国公夫人环视一圈，问道：“沈小姐已出诗词，可有人要试着与之对上一对？” 无人开口。 毕竟此诗，珠玉在前，谁会想当那个对比的呢？ “如此。”荣国公夫人噙笑，手一抬，丫鬟小心翼翼的捧着花走过来，“这株白牡丹，就是沈小姐你的了。” 碧桃眉开眼笑的上前接过。 沈窈窕谢过夫人，带着丫鬟退到了一边，显然不想再出风头。 有几位小姐本还想上前与她讨论一下方才的诗句，见状，也识趣的停住了脚步。 黎蔓菁亦然，最后看了眼白牡丹，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沈窈窕找准时机，跟上了她的脚步。 等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她总算是开口道：“黎小姐，还请留步。” 黎蔓菁诧异回眸：“沈小姐有事？” 沈窈窕微微一笑，示意丫鬟捧着花往前走走：“方才我听人说，黎小姐似乎很喜欢这株白牡丹？” 黎蔓菁蹙眉，知道她这是方才听到自己的话了，坦然道：“是有些喜爱之情，不过此花如今已是沈小姐的囊中之物，沈小姐不必多疑我会与你争抢，赏花宴的规矩，我还是懂得。” “黎小姐误会了。”沈窈窕垂眸一笑，“我并无这般想，我只是想要将这株花，赠与黎小姐罢了。” 黎蔓菁站着没动，神情不明：“为何？” 沈窈窕乌睫轻颤，语气平静道：“俗话说，君子不夺人所爱，黎小姐喜爱牡丹之情众人皆知。我方才也不过是有些技痒，才会上前试上一试，没成想倒是成功拿到了此花。但与其让这花随我回府黯然失色，不若将其赠与真正喜爱它的人，如此，也不会浪费花开的美景。” 黎蔓菁直勾勾的看着她：“沈小姐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才女，话果然说的滴水不漏。可惜……我不信这世上有白得的好处，说说看吧，你的真实目的。” 沈窈窕就知她不是个蠢人，闻言非但不恼，反而悄然吁出口气。 有时，和聪明人合作，才能更好的达到目的。 她也不再兜圈子，直言道：“黎小姐聪慧，我确实有事相求，我想求见贵府老国公爷。” “见我祖父？”黎蔓菁柳眉微蹙，攥着帕子犹豫了下，摇摇头道。 “这……我恐怕无法应下，沈小姐有所不知，我祖父向来随性，就连我等孙辈想要求见，也许看他心情。” 沈窈窕眼神清明：“我明白，我只是想要求见，到最后成与不成，都是我的事情，黎小姐只需帮我求见一番即可。” 黎蔓菁蹙眉犹豫，半晌，才总算是松口道：“月儿，去将牡丹抱来吧。” 这就是应下了。 沈窈窕稍稍松了口气，屈膝行礼：“多谢黎小姐出手相助。” 第48章 离开之意 黎蔓菁摇摇头：“我也不过是帮忙传个话而已。” “如此就已是帮了我大忙。”沈窈窕语气轻缓，却透着坚定。 黎蔓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对她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不远处，有个丫鬟看到她们，眼前一亮，快步循了过来，屈膝行礼。 “黎小姐，沈小姐。” 黎蔓菁转头，认出了她的服饰，淡淡道：“免礼，可是荣国公夫人有何要事？” 丫鬟看向沈窈窕，起身微微一笑：“沈小姐方才离开的匆忙，我们夫人也未能和您多说两句话，不知您如今可否有空随奴婢回去坐上一坐，或许，还有其他花能入您眼呢？” 沈窈窕好似有些为难：“按理来说，国公夫人相邀，我本不该推拒，但如今小女实在是有些要事在身，不得不先行离开，等日后若是有机会了，我定登门致歉。” 丫鬟显然没想到她会拒绝，心中暗暗着急，却又无法挽留，只能道：“如此，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她脚步匆匆的离开。 沈窈窕也没多留，按照她说的话，跟对面的人道了声别后，带着丫鬟离开。 黎蔓菁看着她的背影，低头轻笑。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碧桃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姐，咱们有什么事儿要办啊？” 沈窈窕不轻不重的敲下她的脑袋：“你当真是糊涂了不成，我们能有什么要事？” “那您方才为何要拒绝？”碧桃更加不解了，“国公夫人相邀，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沈窈窕坐直身体，面色平静道：“机缘往往伴随着危机，如今我沈府已是水深火热，我若是再接着在这赏花宴上大出风头，等着我的指不定会是什么，有时稍作低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碧桃好似懂了。 沈窈窕合上眼眸，闭目养神。 殊不知，哪怕她已经离开，她的诗词还是在人群中流传开来。 “所以……” 杜思恒悠闲的坐在一个角落的亭子里，“这真是那位沈小姐做出来的诗？” 戏凤点头：“大家已经传遍了。” 杜思恒随手往河里扔了些鱼食，看着肥大的鲤鱼争相抢夺：“倒是很有才学，一步一诗，有些意思。” 戏凤如今已经习惯他如此评价这位沈小姐了，自然道：“可惜沈小姐已经离开，不然，主子您也能去凑凑热闹。” 杜思恒无语至极：“后院全是女眷，就算她在，我能去凑什么热闹？” 戏凤轻声一笑。 杜思恒懒得理他，将鱼食全部扔进河里，跟着起身离开。 …… 沈府门前。 沈窈窕感受着马车停下，原要起身下车，旁边的窗帘却突然被风吹起。 她的余光瞥见窗外的景色，柳眉微蹙。 “怎么停在了这条街，往前不还要再走一条街吗？” 碧桃也有些奇怪，出去看了看，回来一脸愤怒道：“还不是那位周公子惹的事儿？” “小姐。”她劝道，“要不我们等等再回去吧，那位周公子正在咱们府门前发疯呢，来看热闹的人，都把那条街给堵住了，马车实在是进不去。” 沈窈窕直接掀开了窗帘往远处看，果不其然，自家府邸所在的街道此刻人满为患。 “小姐。”碧桃不想让她看到这幅惹人生气的场景。 沈窈窕却直接起身下车。 碧桃连忙跟上，扶着她的手。 沈窈窕站在车前，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的场景。 娇小的人儿一身长裙垂地，双手交叠于腹前，温暖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衬得她原就娇丽的容颜愈发惹人心颤，一身温柔又不失端庄的气质，恍若画卷中的美人儿。 第48章 掌嘴 美人儿此时却一脸冰冷，大步走向人群之中。 周少钧不知身后正有危险逼来，还一脸惨白的被小厮扶着站在沈府门前。 他身边的媒人话就没断过，一句一句的，让沈窈窕听的格外刺耳。 “王夫人，我知道您心疼自己的女儿，不管是什么好东西都想让给自己的女儿，但是这姻缘，是强求不来的啊！” “沈大小姐母亲不在世间已经很是可怜，您就当可怜可怜她，也可怜可怜周公子，放我们进去吧！” “王夫人，不管您是怎么想的，有什么话，还是放我们进去好好说吧，您一直关着门闭门谢客也不是个法子啊！” “王夫人，有些话实在是不该我说，但沈大小姐好歹也是您看着长大的人，当初沈家和周家定亲时，明明周公子心悦的沈大小姐，您为了自己的女儿过的好，硬是让二小姐冒名顶替，已经委屈过大小姐一次了。周公子和沈大小姐为了您，也一直处处忍让。” “如今，您的女儿娇气，一点委屈都受不了，自己变了心意不愿和周公子成婚不说，还主动上门退婚，恨不得将周家踩在地里，您说说，这要是放在别家，是不是就要结死仇了？” “但周家大度，不介意此事，也不欲和二小姐计较，周公子只想迎娶自己真正的心悦之人，您就发发善心，权当心疼心疼您看着长大的沈大小姐，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吧！” 明明是颠倒是非的一番话，倒还真是说的在场不少不明真相的人怜惜。 特别周少钧还在一边摇摇欲坠，恍若为情所困，更是让一些心软的夫人小姐忍不住红了眼眶。 议论声四起。 “沈家这次确实是做的过分了些。” “作为继室，如此偏心自己所出的子女，沈大人都不管的吗？” “可怜这一对苦命鸳鸯啊，怎么就碰上这么一位喜欢棒打鸳鸯的恶人！” “这沈二小姐听起来也不是个好的，如此欺负自己的长姐，以后谁还敢娶她回家？” “……” 碧桃被气的浑身发抖，真真是恨不得扑上去狠狠的咬下那媒人一块肉！ “她，她怎么能如此败坏夫人和小姐的名声！” 沈窈窕眼神冷淡，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毫不犹豫道。 “碧桃，去侧门喊了家丁，把这胡言乱语的婆子给我绑了！” “是！”碧桃早就气的眼红了，转头就去喊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家丁。 沈府门前，媒人正说的起劲呢，迎面就扑过来几个凶神恶煞的人。 紧接着，她还没回过神来时，人就被押着双臂反背在背后，被迫弯下了腰。 “你，你们……”媒人被这阵仗给吓到了。 旁观的人也被吓了一跳，原本吵闹的环境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沈窈窕被丫鬟扶着，一步步的走进来，行走间，只听得腰间的玉佩时不时的发出轻响。 周少钧没想到她会过来，目光中闪过一道心虚。 沈窈窕看都没看他一眼，来到沈府门前站定，看着惊慌失措的媒人，红唇轻启。 “哪儿来的刁奴，敢在我沈府门前胡言乱语，来人，掌嘴！” 媒人惊慌抬头。 旁边，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直接扇的她偏过去了头。 血腥味瞬间充满她的口腔，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围观的人听着这清脆的声响，都替她疼。 沈窈窕眼神平静的看着这一幕，仍然没有叫停。 下人就这么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扇着。 “救，救命……” 不过几巴掌下来，媒人就扛不住喊救命了。 沈窈窕却一点心软都没有，直到她的脸肿到完全说不出话后，才轻声下令道。 “停下吧，将她送去京兆府尹，敢如此侮辱我沈家门楣，我倒要看看，她有几分胆色！” 第49章 王氏出手 媒人慌不可遏。 见她居然还打算将这件事闹大，周少钧也没法再装看不到了。 他皱着眉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下人，抬头看着台阶上的人道。 “够了，沈二小姐，你不要再胡闹了！京兆府尹其实你想送人去就能送人去的地方？” 沈窈窕这才给了他一个正眼，冷笑一声道。 “胡闹？周公子还好意思说别人胡闹？今日，在这里无理取闹的人到底是谁，你难道不清楚吗？” 周少钧一顿，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心虚从眼中一闪而过。 他动了动手，示意小厮将自己扶过去，压低了声音咬牙低头道。 “二小姐，我知此事对不住你，但，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要成婚而已，你别往心里去，事成之后，我保证会亲自登门致歉。” 沈窈窕没有被他的话忽悠住，反而恶心到极致，冷笑不止道。 “周公子，你该不会觉得你很委屈吧，居然还好意思跟我说让我别往心里去，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随意毁我的名节，还要我原谅你，哪儿来的脸！” “你——” 周少钧没想到自己都这么低头了，她居然还是如此执着，气急攻心之下，身体还很虚弱的他，居然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小厮被吓了一跳，连忙大声呼喊道：“少爷，少爷！” 周少钧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虚弱至极的模样，一下让原本就替他鸣不平的不知情的百姓更加觉得怒火中烧。 有人忍不住“仗义执言”。 “沈二小姐，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如此骄纵，是不是太过过分了些？” “是啊，周公子也不过是想求娶自己的心悦之人罢了，你既以不喜他，为何还不肯成全他们？” “沈二小姐，你要知道，这里可不是你们沈家，你若是再如此娇纵行事，莫怪我请了京兆府尹的人来，断断你们两家这些事！” 碧桃气的面红耳赤，张嘴就想骂回去。 这群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敢辱骂她的小姐！ 沈窈窕一脸冷意，她环视一圈，看着众人脸上的恶意就要开口。 她的身后，紧闭了许久的大门终于被缓缓打开。 王氏阴沉着脸领着一大群丫鬟婆子走出来，站到了她的身边。 “母亲……”沈窈窕愣了一下。 王氏直接道：“来人，将端着的东西送给周公子，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沈窈窕还没搞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就见后面，两个粗使嬷嬷摇摇晃晃的端着两大盆明显是洗完衣裳的脏水过来，毫不留情的，直接泼到了门前周少钧和他的小厮身上！ “呸，呸——” 周少钧原本正张着嘴缓气，猝不及防的喝了一肚子脏水，气的手都在颤抖。 “你，你们——” 他倒是有了几分力气，感受着身上湿漉漉的模样，眼神阴沉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出手。 王氏丝毫不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嘴一张，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时间。 “周公子，你我两家除去婚事以外，本无冤无仇，我也不想彻底撕破脸面，但你如此过分，就莫要怪我不留情面！” “当日，你我两府的婚事，明明是你周家亲自求来的，我念在我儿对你也并非反感的份儿上，这才愿让你们结为秦晋之好，此事，当时定亲时，也是有证人在场的，不是你空口白牙就能在此造谣的。” “这两盆水权当是让你好好醒神的，还望周公子日后行事莫要再如此糊涂，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窈窕。”她回眸拉过女儿，“我们走！” 第50章 劝说 沈窈窕乖乖的被她拉走。 “砰——” 沈家的大门再次被重重的关上。 周少钧吃了一嘴的灰尘：“呸呸……” 他怨毒的盯着这座府邸。 沈家，好一个沈家！ 今日的耻辱，他记住了！ 浑身都被脏水泼湿了，他也没心情在这待着了，低声道：“扶我回去。” 小厮连忙扶着他起身往自家马车里走。 他们身后，生怕被送进京兆府尹的媒人也用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挣脱家丁，肿着脸快步跑来。 一群人狼狈的离开，速度快的，好像背后有狗在追。 原本热闹的沈府门前，突然变得安静的可怕。 看热闹的人群对视一眼，主人公都散了，他们也不好再留在这里，只能三两成群的散开，嘴里还在议论着这件事。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更别说他们今日闹得这么大，很快，不少人家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虽然明知道沈周两家各持己建，不明确到底谁对谁错。 但因沈长林如今处于弱势的情况下，不少人直接将罪名扣到了沈府头上。 参他宠信继室，虐待嫡长女的奏折铺天盖地的飞到御前。 沈长林无论走到哪里都被被人用此事阴阳怪气。 原就有些摇摇欲坠的沈家，在如此独木难支的情况下，处境顿时变得越发差了起来。 “父亲。” 这日，沈窈窕看着他再次垂头丧气的从外面归来，抿了抿唇，有些自责。 虽然这件事不是她的错，但到底因她而起，她的心里还是很不好受的。 沈长林看到她，勉强提起点精神：“窈窕怎么在这？” 沈窈窕轻轻咬了咬下唇，猫儿似的走向他：“父亲，今日皇上又斥责您了吗？” 沈长林摇摇头，倒也没瞒她：“陛下没有训斥，那些奏折都被陛下压着，没有回应。” “那您……” 沈窈窕没有再问，想也知道，应该是他的那群同僚了。 沈长林也不想再说，勉强扬起一抹笑，宽慰道：“好了，此事父亲心中有数，你莫要担心，快回去歇着吧，最近无事，就不要再出门了。” 外面的风言风语，不是她能应付的过来的。 沈窈窕看着他背着手，脚步沉重的背影，心中越发难受。 “小姐……”碧桃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努力的想要逗她开心，“听说锦绣阁最近新送了一批衣裳来，花样儿都很不错，咱们去选选看吧？” 沈窈窕摇摇头，目光凝重：“去姐姐的院子一趟。” 碧桃蹙眉，想要劝解，可对上她不容置疑的眼眸，还是跟着她来到了挽月阁。 这是沈如薇后给院子换的名字。 “姐姐。” 沈窈窕不请自来。 沈如薇倚靠在软榻上，看都没看她一眼，声音冷淡：“谁让你进来的。” “姐姐。”沈窈窕好似没看出她的冷淡，自顾自的坐下道，“近日都没怎么看你出院子，可还好？” 沈如薇这才放下手里的书卷，冷笑一声。 “你在我这装什么呢，上次你不是还在提醒我，我被父亲禁足的事儿吗？” 沈窈窕扬眉，没有接话。 沈如薇不耐烦了，坐直身体：“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我不想和你浪费时间。” 沈窈窕垂眸，对她的敌意，仍然有些困扰，却也没再磨蹭，抬头直言道。 “好，既然如此，我就不跟姐姐兜圈子了，最近外面的事情，姐姐应该知道吧？因为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弹劾，侮辱我沈家，父亲为此头疼了多日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姐姐可以出面为我们沈家澄清一下，这件事到底不是我们沈家的错，我们不该被搅进漩涡之中。” 第51章 宫里来人 沈如薇沉默不语。 沈窈窕接着道：“而且，姐姐，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那周公子，实在不配为良人。他平日里就品行不端，还落井下石，这次的事情更是暴露了他的为人！姐姐你自己想想，如今他尚且不顾你还在沈家，就如此侮辱我沈家的门楣，真的有把你放在心里吗？” 沈如薇听着她自以为是对自己好的话，心中冷笑不止。 她是不是真当自己傻的啊？ 还好意思说周少钧不是良人，可人家哪里对不起她了？ 事情会闹到这般余地，还不是以为她沈窈窕自己明明都不要这桩婚事了，还不肯让给她吗？ 现在还好意思让她来出面替沈家说话，她若是真替沈家说话了，她这辈子还能嫁进周家吗？ 沈窈窕真是好谋算啊，看自己嫁不进去，嫉妒她可能能得到这桩好婚事，就也想让她也嫁不进去。 说句难听的，这次的风波，和她，有什么关系？ 沈如薇收敛心神，装傻充楞道：“什么事情，我不知啊，我最近一直在院子里待着，去哪儿听外面的事儿啊。” 沈窈窕蹙眉，压根不信她这话：“姐姐……” 她试图再次劝说。 沈如薇直接道：“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如今正在禁足，无心听什么事情，就算听了，我也没能力帮你，毕竟……我只是个母亲不在世的小姐罢了。妹妹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就请回吧。” 此话一出，沈窈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如薇必然知道这件事，且知道的清清楚楚。 但她就是不愿出面。 也是，毕竟现在名声不好的是自己和母亲。 沈大小姐如今的名声可是好得很，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心疼她不得所爱呢。 沈如薇想借着这股力踩着她们上位，达到自己的目的啊！ 沈窈窕缓缓起身，娇美的人儿此时面容冷淡。 “姐姐，我知你心中所想，但也请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俗话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真的有把握，从这样的漩涡中，全身而退吗？”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沈如薇愣了一下，冷笑一声，压根没将她的话往心里去。 晚间。 沈窈窕一家三口坐在餐桌边，均愁眉苦脸。 沈长林是第一个回过神的，看着她们俩这样，勉强打起精神笑道。 “看看你们这样，还没怎么样呢，别发愁了，快吃饭吧。” 王氏哪儿有心情动筷，忍不住咬牙切齿道。 “周家……实在是过分至极。” 沈长林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 沈窈窕左右看看，刚要说话，外面，一个小丫鬟突然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小脸通红。 “老爷，宫里来了内侍，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等您呐，还点明，让您一个人去就行。” 沈长林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这才过去几天，宫里居然又来人了。 他不敢磨蹭，筷子放下，整了整衣袖，阔步出去。 “窈窕……” 王氏的心脏砰砰直跳，下意识握住了身边人的手。 沈窈窕也紧皱着眉头，嘴上还在安慰她。 “母亲莫急，先看看情况再说。” 王氏的呼吸沉重。 院内。 还是上次来的那名内侍，不耐的挥了挥自己的拂尘。 沈长林见状，连忙笑着迎了上去：“让大人久等了，大人快进来歇歇脚吧？” 内侍不耐的看他一眼，尖细的声音响起。 “沈大人，咱家可比不得您娇贵，主子交代的事儿还没办完，哪里敢休息啊？” 沈长林听着他夹枪带棒的一番话，偏偏还要笑脸相迎。 “是我想差了，还是大人你想得周到。” 第52章 对峙 内侍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直接道:“行了，像这样奉承的话，沈大人就不必再说了。咱家今日来也没有别的事……” “啪啪——” 他轻轻拍了拍手。 身后几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立即抬着两个箱子走了过来。 “这是……”沈长林被他们这架势弄得蒙了一下。 内侍轻声一笑，亲自将箱子的盖子掀开。 只见两个偌大的箱子里，满满的都是金银之物，沈长林的眼睛差点儿没被闪瞎。 “这……”他心里顿时更慌了，好处，哪里是人能轻易拿到的，“敢问大人，这是何意？” 内侍意有所指道:“听闻沈大人近期不得意，有些人有眼无珠，冷遇沈大人，咱家的主子可是不忍像沈大人您这样的清官受到这样的待遇，这不，特地让咱家带了些东西来，也算是一番心意，还请沈大人收下。” 沈长林哪有胆子收下这些东西？ 他连忙道:“这……不是我不肯收，实在是这些物什过于贵重，我怕是消受不起啊。” 内侍眯了眯眼眸，突然笑了:“沈大人，就像我上次说的，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这些东西你消受得起，也只有你才能消受得起。好了，事情已经办成，我等要先行回去复命了，沈大人不必再送。” 说罢，他便带着小太监们迅速离去，留下两大箱子烫手的东西。 沈长林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到是想要阻拦，但对方的意思已经很是明显，他怕是再无力阻拦了…… 他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院子里，看着面前的东西，心神不宁。 屋内。 无法出去的王氏同样坐立不安:“窈窕，你父亲怎么还没回来，什么话需要在院子里说那么久？” 沈窈窕的眼睛也一直看着外面，还在安慰她:“或许是有事商议呢，母亲莫急，父亲想来也快归来了。” 说着，她还顺手盛了碗热汤放到她的手边。 王氏垂眸，看着从碗中散发出的热气，心神还真的莫名宁静了些许。 而直到这碗汤彻底凉去，沈长林才一步步的走了进来。 和上次比起来，他这次的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眉头的褶皱更深，微微有些弯曲的脊背，好像有看不见的压力，时时刻刻的压在上面。 王氏蹭的一下站起来，原本想问的话，也被这幅场景堵在了嘴边。 她喉头一梗，眼睛立马就红了:“老爷……” 沈长林脸上的笑容淡淡的，语气却很是疲惫。 “做什么作出这副样子，快接着吃饭吧，忙了一天了，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沈窈窕原本也想发问，见状，也只能再次坐下。 三人沉默着吃饭。 旁边，下人们垂头站在一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顿饭，谁都没有心思吃，三个人都是动了几筷子，就停了下来。 沈长林左右看看，无奈的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下人来将这桌饭菜撤下去，又打发了下人们下去才道。 “我有事，要和你们商议。” 王氏连忙坐直了身体：“老爷您说。” 沈长林看看她，突然道：“窈窕，让人将你姐姐也喊来吧。” 沈窈窕直接起身，去外面低声嘱咐了一番。 回来后，就见沈长林疲惫的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王氏红着眼睛坐在一边，心中酸涩的紧。 她也不再说话，静静的等着家里的最后一个人过来。 沈如薇来的很快，一进门，看到这样的场景，心，就往下沉了沉。 偏偏她面上还要装的若无其事：“父亲找我可是有事？” 沈长林缓缓睁开了眼，指了指旁边的座位，淡淡道：“坐吧。” 第53章 训斥 沈如薇攥紧帕子，坐到位置上。 沈长林环视一圈家人，声音沙哑道：“目前情况更加严重，我有意让你们回家探亲。” 这个时候，回家探亲。 大家心知肚明，是为了避祸。 “斯拉——” 王氏手里的帕子还是碎了。 她不可置信道：“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沈窈窕也皱紧了眉：“父亲，可是今日来的那名大人说什么了？” 沈长林摇摇头：“他并未说什么，只不过是奉主子之命，给我送了许多东西来。” 沈如薇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能根据字面上的意思道：“送东西，不是好事儿吗？” 沈长林看着她，失望的摇摇头。 “在这个时候，你当真以为会是好事吗？” 反正都是自己家人，也必须要让她们做到心知肚明，沈长林直言道。 “你们以为陛下如今压着折子不肯训斥我，当真是为了我们着想吗？” 沈窈窕心知肚明，低声道：“陛下态度不明，才能任由事态发展。” 沈长林微微颔首。 若是陛下直接表态，不管是训斥还是撑腰，其他人都绝不敢再提起此事。 所以……陛下，这是在故意冷遇他。 沈长林闭了闭眼，接着提示道：“而这名内侍，又是太后的人，他在这个时候带着重礼上门，毫无疑问，代表着太后热情的态度，太后并不是心善之人。” 其他人都不说话了。 沈长林也不欲再说。 剩下的话也不是能说出来的。 毕竟…… 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不管是陛下的冷遇，还是太后的热情，都是在逼他。 他作为棋盘上的棋子，只能随波逐流。 可他在此之前，必须保证家人的安全。 他转头看向王氏：“到时我会安排你们归家，之后，女儿就交给你了。” 王氏低头垂泪，声音颤抖：“老爷一世清明，怎么就，怎么就闹到了这个地步！” 明明，沈长林从未做过对不起自身官服的事。 皇家争夺，怎么就非要牵扯他人下水！ 沈窈窕理解她，所以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如薇左右看看她们，见她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开口，急得不行。 她怎么能就这么回老家？ 她要是回老家了，到时候只有王氏一个长辈在，她岂不是案板上的羔羊？ 一想到倒是的悲惨场景，她还是按捺不住，噌的一下起身道。 “父亲！” 她掷地有声：“女儿不愿做那只顾自己逃亡之人，女儿想要留在京城，和父亲您同甘共苦！” 沈窈窕抬头。 沈长林果不其然的黑了脸，甚至不顾她们还在场，拍案而起，厉声训斥道。 “沈如薇！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沈如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余光瞥见王氏母女，屈辱感涌上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以往沈长林见状，都会心软，今日，却仍旧黑着脸警告道。 “看来这段时间的禁足并没有让你反省到自己的错，我告诉你，像这样的心思，你连有都不要有，就算有，也给我趁早断了，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沈如薇盯着他，身子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沈长林的目光严肃：“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沈如薇倒是想要反抗，可她在这样的目光下，终究，还是缓缓低下了头，噙着泪，声音沙哑道。 “女儿……明白了。” 沈长林本就心烦，被她这样一搞，心顿时更烦了，挥挥手道。 “行了，回你的院子里去吧，我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出来。等要归家的那日，我会派人通知你跟着离开的。” 第54章 打算 沈如薇低着头，紧咬着下唇。 都到这个时候了，父亲竟然还要禁足她！ 她的余光瞥见坐在原位一动不动的王氏，心中暗恨。 到底不是亲生的女儿，若是沈窈窕被罚如此，想必她早就坐不住了。 如今，见自己如此狼狈，她恐怕要高兴坏了吧！ “还愣着做什么？” 沈长林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忍不住皱紧了眉，低声训斥道。 “还不赶紧回你的院子。” 明明大家都还没走，父亲却像是嫌弃一样的赶她离开…… 沈如薇一步步的转身往自己院子里走，向来从外表看冷淡端庄的少女，此刻身上笼罩着一层浓浓的悲哀。 沈长林没有心情去管她这小女儿的悲天悯人，回头看向王氏，叹口气道。 “之后，若是要归家，如薇就交给你了。” 王氏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抽身出来，别过身子，接过丫鬟递来的新帕子，擦了擦泪道。 “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如薇也算是我的女儿，我自不会不管她。” 沈长林拍拍她的手：“我自然知道你是心善的，如薇她……”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女儿，到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王氏也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抬头看着他，止不住的担忧道。 “老爷，官场上的事儿，我也不懂，若真到了那一步，您可务必要照顾好自己，莫要让我等担心。” 沈长林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第一个笑容：“放心吧，我心中有数，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歇着吧。” 王氏不想走，但见他的眼中藏着遮不住的疲惫，还是不忍心留下。 她知道，他一向不喜将自己脆弱的模样展现在家人面前。 “窈窕。” 王氏搭着丫鬟的手起身，喊上女儿准备离开。 沈窈窕坐在位置上没动：“母亲，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跟父亲说两句话就回。” “可是……” 王氏有些犹豫。 沈长林看了眼自家这个小女儿，跟着道：“去吧，稍后我就去正院。” 王氏这才不放心的离开。 等她走后，屋内只剩下了父女两人。 沈如薇起身，没有急着说事儿，拢袖为他倒了杯热茶。 沈长林也不急，捧着这杯茶，在茶香氤氲间，他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好半天，他神情平静的开口。 “说吧，你有何要事？” 沈窈窕拢着宽大的衣袖坐在位上，双手规规矩矩的交叠放在膝盖上。 “父亲，之前我去参加了荣国公府的赏花宴。” 沈长林静静的听着。 “在宴会上，我遇到了崇国公府的小姐。” 沈长林蹙眉：“你请她帮忙求见她祖父了？” 沈窈窕颔首：“是的。” “什么代价？” 沈窈窕抬眸：“一盆牡丹，赏花宴上，做的诗好，便可得到那盆花，崇国公府的小姐，喜好牡丹。” 沈长林的眉眼中总算是有了一份喜意。 “好啊，做的好，不愧是我的女儿。” 沈窈窕微微一笑，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选择将所有的事情说出来，以防他抱太大的希望，到时候万一不成，反而失望。 “但是父亲，崇国公府的小姐也说，老国公性子随性，连孙辈们有时也难见，她也只能帮我们传个话，成与不成，还要看老国公的态度。” “不过。”她话锋一转，为他打气，“女儿觉得，父亲您也不必过于担忧，或许这件事情，就能有希望呢？” 沈长林微微颔首，明白她来回说话的用意。 “你放心，我都明白，崇国公府的小姐能够帮忙已是善意，成与不成的，我都不会二u此。” 沈窈窕知晓自己父亲的性子，明白他既然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噙着笑起身。 “如此，女儿就先行回去了。” 第55章 算计 沈长林目送她离开，脸上刚刚升起的一点喜意逐渐消失。 他看向窗外。 夜色如墨，恍若有万千黑云压顶，阴沉沉的，令人心情沉重。 “唉……” 他尝尝的呼出口气，缓慢起身道。 “来人，通知夫人，让她们收拾下行礼，准备三日后出发。” 虽说沈窈窕已经说有求人帮忙，但他还是不能将全家的性命寄托于此。 希望如此…… 能成全他的初衷吧。 沈长林阖了阖眼，静静的坐在正厅之中。 挽月阁。 沈如薇在房内踱步。 她的面上没什么表情，被揉成一团的帕子，却清楚的彰显着她的心情。 她真的不理解沈长林在想什么。 上次是辞官，这次是回家探亲，为何处处要将她往绝路上逼？ 她不想深究其中的原因，她只知道，若她真的回乡探亲，那她不仅从此都要向王氏母女低头讨巧，她辛辛苦苦这么久的谋算，也将付诸东流。 明明，明明她的谋算已经快要成功！ 周家少夫人的位置，也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为何……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沈如薇再次紧紧的攥紧了帕子，尖锐的指甲险些要切入肉里。 让她去向王氏母女低头，从此不知道要被她们嫁给哪个卑微之人，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来的干净！ 不，绝对不行！ 她尚在沉思。 一边的贴身丫鬟余光瞥见外面的动静，猫儿似的走出去问了问情况，回来，一脸为难道。 “小姐，老爷让我们收拾东西，准备三日后启程了。” “这么快？”沈如薇瞳孔紧缩，好半天，她才渐渐冷静下来，眼神变得坚定道，“去准备笔墨纸砚，我们绝不能，就这么离开！” 丫鬟屈膝退下。 沈如薇来到书桌后方，闭眼沉思了半天，落笔写了满满一大张，小心点塞给丫鬟，认真道。 “去，将这封信送给周公子，他看了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丫鬟趁着夜色，快步离去。 沈如薇坐在桌边，焦躁不安。 好在，东方即白前，她收到了回信。 沈如薇听着丫鬟带回来的口信，惊喜起身：“快！为我梳妆，我们即刻出府。” 丫鬟也一脸喜悦，拿了以往最能体现她清冷气质的月牙白色衣裳过来。 沈如薇看了一眼，想了想拒绝道。 “不要这件，拿……那件桃粉色的衣裙来，再配上弱粉色的胭脂，务必，要让我看起来楚楚可怜一些。” “是。”丫鬟放下衣裳，换了她钦点的衣裳过来，仔细的为她梳妆。 一番折腾完毕，沈如薇起身，看着镜子里恍若伤心欲绝的少女，满意的露出抹笑。 主仆两人小心翼翼的偷溜出府。 偌大的京城，因为时间尚早，现在街道上还没什么人。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 沈如薇坐在里面，时不时的就要掀开帘子往外看，焦急的催促道：“快一点，莫要让贵客等着急了。” 车夫加快了甩鞭的动作。 沈家。 沈窈窕同样起了个大早，昨晚她刚回到院子，就接到了要收拾东西的消息。 其实她也明白父亲这是在做完全之策，心里却还是有些难过，以至于晚上都没睡好。 “小姐。” 偏偏碧桃还一脸紧张的走了进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不好了，大小姐今日一大早就带着丫鬟出府了。” 沈窈窕按揉眉心的动作一顿：“这个时候？” “是啊。”碧桃也有些不解，“听说大小姐今日穿的还很不一样呢，全身都是娇嫩的颜色，显得楚楚可怜。” 沈窈窕眯了眯眼眸，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太对。 要知道，她这个姐姐可是最喜欢自己那身清冷的气质的。 第56章 寻找 如今行事异常…… 沈窈窕越想越不安，掀开被子下床道：“快，为我梳妆，我要去见父亲。” 沈家如今，经不起任何的风雨吹摇了。 碧桃扶着她的手，同样着急的为她梳妆。 好在，或许是梳妆的次数多了，哪怕是如此着急，碧桃都没出什么差错。 烟蓝色的发簪配上一身靛蓝色的衣裙，显得她整个人温婉中又透着一丝明媚。 沈窈窕却无暇顾及这些，一路急匆匆的来到正院。 “父亲，母亲。” 沈长林两人也刚刚起身，看到她这么急匆匆的过来，还有些奇怪。 王氏连忙吩咐道：“快，给小姐上茶。” 沈窈窕看也不看，满脸担忧的直言道：“父亲，不好了，姐姐一大早擅自出府了。” 沈长林漱口的动作一顿，迅速回头：“你说什么？” 沈窈窕抿唇，重复道：“姐姐出府了。” “来人！” 到底是自己生的女儿，沈长林又如何不了解她们的性子，立即怒道。 “即刻派人去寻大小姐，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她给我带回来！” “是！”下人一听，转身就要出门。 沈长林犹豫了下，还是狠下心加了一句：“若她不肯跟你们归来，打晕了也得给我带回来！陈叔……” 他看向管家：“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就这么一句话，陈叔便明白他的意思了，应声后，即刻带人出发。 沈窈窕将焦急藏在心中，看着同样有些担惊受怕的母亲，缓步上前扶着她坐下道。 “母亲别急，父亲已经派人去寻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姐姐的。” 王氏哪里是担心这个大女儿，反正经过这几次的事情，她们已经离心了。 她现在最担心的…… 是沈如薇这个脑子不清醒的，会不会一个脑抽，直接把他们全家都给害了！ 不过，现在沈长林这个当父亲的还在，她到底不能将话说的太过分，只能将所有的担忧压在心底。 好在沈窈窕了解她，时时刻刻的陪在她的身边，宽慰她。 沈长林看着她们欣慰的同时，想起这个大女儿，就是一肚子的火气。 沈如薇还不知道家里已经派人出来寻她了，一路熟门熟路的来到茶楼二楼。 “周公子！”经过上次的拥抱，她这次很自然的直接扑进了来人的怀里。 周少钧说实话，经过上次的事情，对沈家的人，还有些介怀。 可如今，温香软玉在怀，又是这么可怜的看着自己，他的脑子一热，瞬间忘了之前的事情，将她紧紧的护在怀里，声音甜如蜜。 “如薇，这是怎么了，怎么几日不见你就成这样了，可是那沈窈窕又欺负你了？” 沈如薇摇摇头，抬头看他，一双美眸含着雾气，泫然欲泣道。 “没有人欺负我，倒是公子你……上次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窈窕和母亲怎么能这般对你？” “你可是堂堂周家的嫡子啊，自幼金尊玉贵的长大，她们怎么能在外人面前那么下你的面子？” “周公子明明还没有养好身体，您当时……一定很难受吧，如薇一想到当时的场景，真是恨不得心都要碎了。” 周少钧听着她的情话，心里最后的一点介怀瞬间消失。 他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眼里的柔意都要溢满出来。 “有如薇心疼我，那都不算什么，乖，莫要再哭了，我的心都要被你给哭化了。” 沈如薇一眨眼，一滴泪啪嗒落下，直接落入了他的心里。 “公子到现在……竟然还想着我。” “可我，却是个没什么用的，当时我若是能出府的话就好了，公子也不用受到这般屈辱！” 第57章 云雨 周少钧一下抓到了重点，咬牙：“她们当时还不让你出府？” 沈如薇吸吸鼻子，垂眸不语，好似是在默认。 周少钧气的咬牙：“她们实在是欺人太甚！如薇别怕，我早晚要替你寻回来才是！” “不！不要！” 沈如薇连忙拦住他，噙着泪，张口闭口的都是为他好。 柔荑轻轻抚上他的脸，她噙着泪苦笑道。 “周公子，您之前为如薇做到那般地步，如薇已经很感动了，不要再为我做别的了，我何德何能让您如此对我？” “周公子……” 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悲哀。 “我认命了，或许就是我们此生无缘吧，您不要再为了我被她们羞辱了，那和挖我的心有什么区别？” 很是矫情的一番话。 周少钧却听的一脸感动，抱着她的手逐渐收紧，眼神变得越发火热。 “如薇，你怎么总是这么善良。就是因为你如此，她们才敢那般欺负你。不过你放心，我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到，你乖乖的等着，等我娶你回家。” “周公子……” 沈如薇大受感动，主动越发贴近了他的怀里，一双手臂轻柔的抱住他的脖颈，红唇若即若离的轻触着他的耳垂，好似无意。 “您对如薇这么好，如薇要如何才能报答您？” 周少钧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她的话上了。 他到底也是个正处血气方刚年纪的少年，被她这么撩拨，哪里受的住？ 身体一下变得僵硬起来。 他强忍着，声音都是紧绷的：“如，如薇，你先别动，先从我腿上下来。” 沈如薇好似不解，轻轻抬起身看着他，腰身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 周少钧的呼吸一窒。 “公子？”沈如薇的声音娇媚，配上她今日的妆发，感官顿时更上一层楼，“怎么了嘛？” 周少钧本就快忍不住了，如今看着她的秋水盈眸，耳边还有她的娇声疑问，脑子里紧绷的那根神经，啪的一下断了。 他颤着唇去亲她的唇。 沈如薇好似被吓到了，身体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却正巧坐在了不该做的地方。 周少钧的理智彻底被淹没，大手紧扣住她的脖颈，攻势更加凶猛。 沈如薇也不知是挣扎了没有挣扎过，还是很顺从。 总之，两人不一会儿就滚到了茶楼包厢为人准备休息的软榻上。 男人的低吼声和女子刻意压低的娇喘声交织在一起…… 负责守门的丫鬟留在外面，不自觉地红了脸。 不知过去了多久，云雨初歇。 沈如薇红着脸趴在男人怀中，刚想说话。 门外，却突然传来丫鬟的一声惊呼：“陈叔，你们怎么来了？” 沈如薇一愣，随即下意识的翻身想要穿好衣裳。 却晚了。 在看到这名丫鬟在的时候，陈叔就隐约察觉到不好了，甚至没有跟她废话，直接让人把她扣下后，直接就进了屋。 “啊——” 沈如薇没想到一进来，就闯进来这么多人，惊叫着扑进身边的男人怀中。 周少钧现在正是保护欲强烈的时候，虽然被捉奸在场有些尴尬，见状，却还是下意识护住她，低吼一声。 “哪儿来的刁奴，还不快给本少爷滚出去！” 陈叔在进屋的那一刹那就移开了视线，可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屋里的气味也印证着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他努力保持着冷静，想要维持情况，门外的走廊，却渐渐响起了人来人往的声音。 这是原本离得比较远，没听到什么动静，却被沈如薇刚才一声惊叫吸引过来看热闹的人。 丫鬟着急的站在门口想要阻止，可她一个人，又能挡住什么呢？ 第58章 以退为进 场面一下僵持在那里。 陈叔想也不想的，直接把门甩上，背对着软榻，哪怕已经勉强维持着冷静，声音里的颤抖还是暴露了他的慌张。 “大小姐，老爷有命，请你归家。” “不，不行……” 沈如薇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不死心的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周少钧接到眼神，张嘴就要开口。 陈叔却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直言道：“父亲说了，大小姐若是不归家，我等可以打晕将你带回，大小姐也不想如此吧？” 沈如薇一下僵住。 作为府里的小姐，对这个自小就跟在自家父亲身边的管家，还是很了解的。 她知道，他一向说得出做得到。 她咬着下唇，颤抖着手整理衣裳，期间时不时的用可怜的眼神看眼身边人。 周少钧被她看的心软，连声道：“今日是我糊涂，你放心，我肯定会负责的。” 沈如薇这才放下些心，面上却仍旧维持着刚才的模样。 陈叔背对着他们等在屋里，不知像这样的情况该怎么控制，心急如焚。 外面，却已经闹得很厉害了。 很快，被陈叔先派回家传消息的一名小厮，就将这个消息带了回来。 “你说什么？” 王氏不可置信的看着跪在堂下的人：“他们当真，当真……” 小厮低着头不敢抬起，闷声道：“很多人都看到了，大小姐和周少爷在一张软榻上……” 他没敢往下说。 “啪——” 王氏第一次如此恼怒。 价值不菲的茶盏被她狠狠的摔碎在地上。 怒气冲冲的她根本顾不得自己方才还想着当爹的沈长林在，话不好说的太难听，张嘴就道。 “不知廉耻，不知廉耻的狗东西！” “竟是那般缺男人吗，还没和那个男人怎么样呢，就迫不及待的要和那野男人行苟且之事，还被这么多人捉奸在床！” “她自己不要名声了无所谓，凭什么，凭什么连带着家里人也要和她一起被钉在耻辱柱上，我的女儿，该怎么办！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姐姐，我的女儿，日后该如何说亲？她该怎么活啊！” “母亲，母亲……” 沈窈窕也没想到自家姐姐竟然能做出这种事儿，愣了一愣，转头就见自家母亲破口大骂。 且话里话外都是因为自己。 她的眼中闪过一道柔意，方才的慌乱被温暖压下. 她站起身抱住母亲安慰道。 “冷静，冷静，我们不生气。” 王氏气的泪都出来了，抱住她柔软的身子，又气又恼。 “我怎能不气，我可怜的窈窕，你该怎么办啊。” 沈窈窕目光温柔：“母亲，不怕，走，我们先回后院，这件事交给父亲处理。” 按理来说，像这样的事情，其实都是主母当家作主。 但是一来，她母亲乃是继室，不好对原配的女儿做什么。 二来，她母亲现在显然很不冷静，若是轻了重了，都有可能惹沈长林不悦。 如此，又何必惹这种烂摊子呢？ 沈窈窕的脑子里迅速飞过了许多想法。 她硬是拖着不愿离开的王氏往后走，一边走，还一边冲沈长林笑道。 “父亲，母亲……我就先带回去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不过……” 她垂下眼眸，看不清眼里的神色：“姐姐和周公子的婚事……怕是不提不行了。” 说罢，她缓缓抬眸，一笑。 “父亲不必过于顾及我，这也算是姐姐和周公子有缘吧。” 沈长林本就觉得无颜面对她，如今见她还如此乖巧懂事，甚至替沈如薇说话，更是对这个不懂事的大女儿恼怒至极。 第59章 倒打一耙 沈长林愧疚的看着她，沉声道：“这件事终究是如薇对不住你。” 沈窈窕苦笑着摇摇头，扶着自家母亲回了后院。 偌大的正厅，只留下沈长林独自一人坐在堂中。 好半天，幽幽的传出一声叹息。 沈如薇基本上是被下人们逼着回来的。 虽然没有压着她，但是陈叔等人寸步不离的模样，还是让她有些恼怒。 可她明白，无人再会为了这种事情替她出头。 沈长林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在这几日内又白了不少的两鬓，彰显着他的愁绪。 沈如薇来的很急，衣裳都没有整理规整，头发还有些散乱。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方才都发生了什么。 沈长林阖了阖眼，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沈如薇身子一颤。 她并不怕他发怒，就怕他如此。 毕竟他若是真发怒，她连哭带求，不过挨顿惩罚的事儿。 可这样…… 她双腿一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泫然欲泣道。 “父亲，您别生气，女儿知错了，女儿知道错了。可……真不是女儿想这样的。” 沈长林慢慢的睁开双眼，眼神复杂。 沈如薇咬咬下唇，狠下心道。 “不敢隐瞒父亲，女儿今日出府，原只是想和周公子好好的道个别，谁知，说着说着，那周公子竟，竟……” 她低头垂泪，好似有些说不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深吸口气，手指抵着帕子擦了擦泪，哽咽道。 “父亲也知道，女儿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周公子执意如此，女儿实在是……反抗不了啊。女儿知道，女儿让家族蒙羞了，还望父亲莫要生气，女儿真的知道错了。” 说罢，她深深的俯身，朝他叩首。 沈长林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得不说，听着她一口一个女儿，他确实有些心软。 可目光在触及到她的模样时，脑海中突然想起了沈窈窕母女。 他渐渐攥紧了扶手，好半天，才冷声道。 “你所言，可为真？你可知欺上瞒下的后果？” 沈如薇打了个哆嗦，咬牙坚持道：“知道，女儿所言，一句不虚。” 沈长林静静的看了她半天，见她真的哭的可怜，火气这才渐渐消下去了些，眼神淡漠道。 “既然如此……” “虽说我沈家已经不复往日光辉，但周公子敢如此欺辱我沈家小姐，父亲也定会为你做主，让他付出应有过的代价。” “至于你……”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沧桑道：“不管你到底为何去见他，这件事终究是你做错了。故，待这件事结束后，你便自行找个尼姑庵清修吧，不必担心条件不好，该有的东西，府上定不会亏待你。” “父亲！”沈如薇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嘴唇颤抖道，“您，您说什么？要让女儿去尼姑庵？您可知，那都是什么人才去的？” 沈长林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怎么，你难不成觉得，出了这种事儿，你还能和以往一样吗？” 沈如薇摇头，一脸惊惶道：“不，不行，父亲，您不能这么对我，您这是要逼死女儿吗？” “我还没有嫁人，若是真被您送进那里了，旁人要如何看我？” “砰——” 沈长林拍案而起：“你还好意思说我要逼死你？” “你素来循规蹈矩，温婉端庄，如今却与那周公子做出如此苟且之事，我只不过是要让你去尼姑庵清修，你还敢倒打一耙说我要逼死你，那你做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这个当爹的？” 长这么大，沈如薇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如此暴怒，心虚的一下闭上了嘴。 第60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沈长林敏锐的抓到了这一抹不对，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他再无可忍耐，厉声呵斥道：“我且再问你一遍，这件事真的如此所说，是周公子强迫与你吗？若是真的，倒是我们两家可是会撕破脸面的。” “不可！” 沈如薇的身体一下紧绷，脱口而出一句否认。 紧接着，她对上沈长林的目光，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剧烈，顿时喉头一紧。 “父亲……” 她喃喃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长林失望极了，甚至连怒火都得发不出了，坐回到太师椅上，一半的身体都被阴影所覆盖，看不清神色。 “为何。” 他语气平静的问道：“为何要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你如此做，可有考虑过家族名声？” 沈如薇低着头不敢说话。 沈长林也不言语。 两人，好像就这么僵持住了。 好半天，还是沈如薇声音沙哑的打破了这阵沉默。 “女儿……也没有办法了。” 她缓缓抬眸，眼眶发红：“父亲，女儿也是无可奈何，我生母早逝，不像妹妹时时刻刻都有母亲为她谋算，处处都有母亲照顾，我只有自己。” “眼看着我已经到成婚年龄了，若是我再不为自己谋算一二，还有谁会为我谋算呢？” 沈长林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就为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原因，她就背刺了整个沈家。 “你说没有人为你谋算。”他冷笑一声，“真是无稽之谈。” 不提他，就是王氏，自幼看着她长大，虽说有的时候确实会有一些控制不住的更加疼爱窈窕，但对这个大女儿也是他都挑不出刺儿的好。 往往都是她为窈窕准备什么，也会跟如薇准备一份，生怕冷落了她。 若不是王氏努力的在一碗水端平，他也不会如此放心的让她掌管后院。 偏偏就是这么浅显的事情，沈如薇看不出来。 她还梗着脖子道:“父亲还要向着母亲说话吗，如果母亲真的有为我谋算的话，为何妹妹都不要这个婚事了，她也不愿给我？我……” “啪！” 沈如薇瞬间闭嘴，半张脸都被打偏了过去，脸上迅速浮现出了五根指痕。 “父亲……”她的眼睛通红，声音颤抖。 沈长林撑着桌子，气喘吁吁地看着她。 第二次，这是他第二次打她了。 可他却丝毫没有怜惜，看着她咬牙道:“糊涂，真是糊涂！我怎会有你这么个糊涂的女儿？” “罢了！” 他一挥袖子，转身背着手，明明藏在广袖中的手都在发颤，却还是咬牙道。 “我看你这脑子是越来越不清醒了，既如此，便去祠堂里跪上一跪罢，看看我沈家的列祖列宗，想想你做的事，对不对得起他们！” 沈如薇捂着脸剧烈摇头:“不，不要……” 她的眼泪一连串的落下来:“父亲，不要罚我跪祠堂。” 这在他们沈家的家法里，已经算是顶顶严重的了。 在府中，下人们对她本就不像对待沈窈窕那般敬重，若是再知道她被押去祠堂之后，她在这里，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父亲……”她想要求饶。 沈长林却不想再听了，厉声道:“陈叔，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把大小姐押进祠堂！” 陈叔在心中叹了口气，一挥手带着下人们上前。 “大小姐，得罪了。” 他们一低头，接着直接上手压着不情不愿的她往祠堂走。 沈如薇到底是要面子的，在走出正厅之后，她就停止了求饶。 沈长林立在正厅之中，看着她的身形越来越远，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攥紧。 沈家因此，越发乌云笼罩。 周家，同样闹得人仰马翻。 第61章 哀求 周少钧跪在堂下。 陈氏指着他的手都在颤抖。 天知道，她今天一觉醒来，听到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时，有多想把这个儿子打死！ “你，你……” 她狠狠的咬了下舌尖，剧烈的疼痛逼得她清醒过来，接着毫不客气一巴掌扇到儿子脸上。 “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事情，你还有脸回家？” 旁边，她的夫君周泽林同样面无表情。 周少钧被打的偏过去头，腰杆却没有弯下一点，闷声闷气道。 “母亲，儿子知道错了，儿子就是……一时没有把控住。” 陈氏气笑了，后槽牙被咬的嘎吱作响。 周泽林叹息一声，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儿子道。 “你确定，不是着了她的道？” 周少钧迅速抬头，比替自己辩解的时候反应快多了。 “确定，父亲，如薇她不是那种人，是儿子一时没有把控住。” 陈氏见他不仅不往外推责，甚至还主动将全部的责任往身上揽，气的眼睛都红了。 “你还有脸说，你一时没把控住，将事情闹得这般大，让我和你父亲以后该如何做人？” 周少钧抿了抿唇，好半天，低声道：“儿子知错，但儿子愿意娶她赎罪。” 陈氏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冷笑一声道。 “你愿意，你以为到现在了，你还能不愿意吗？” 周少钧抬头看她，往前膝行了两步：“母亲，儿子知道您生气，儿子向您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您这次，就当心疼儿子，替儿子向沈家提亲吧。” 陈氏以往最是心疼这个儿子，可以说要星星不给月亮。 此时，她却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坐回椅子上，别着身子不看他。 “提亲？提什么亲？你们做出这种事，还需要提亲吗，等着沈家上门再说吧，这次……该是沈家着急了。” 她想着，到时候该如何拿捏沈家。 毕竟，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种哑巴亏。 “不，不行！” 奈何她儿子不跟她站一边，周少钧想也不想道。 “母亲，不能等，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的沈家夫人不是如薇的亲生母亲，她怎会为了如薇向我们退让？” “而且，而且……” 周少钧好像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急匆匆的道：“如薇性子刚烈，如今发生了这种事儿，她很有可能自尽以全名声。” “母亲！” 他双眼含泪，哀求的看着她：“儿子不能失去如薇，真的不能！如果，如果……” 他咬牙，狠心道：“如薇真的因为这件事出事儿了，儿子也不活了！” 啪—— 周少钧的右脸上有了个对称的巴掌印。 陈氏这次用力到，打完之后，手垂在身侧都在发抖。 “你，为了这个女子，绝食一次不够，如今竟还要跟你母亲以死相逼？” “你，你气死我算了！” 周少钧的双颊都红肿了起来，他却顾不得这些，膝行过去抱住她的腿哀求道。 “母亲莫气，儿子也是没了办法，儿子真的不能没有她啊母亲！” 陈氏咬牙，眼眶越发酸涩。 周泽林看完了这场闹剧，忍不住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就……答应了他吧。” “谢谢父亲，谢谢父亲！”周少钧喜不自胜，连忙朝他磕头，还没忘先前打自己的人，“也谢谢母亲。” 他看的出来，若不是她母亲有了心软迹象，他父亲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意的。 陈氏一个踉跄，半个身子都深陷太师椅中，看着儿子因为这一件事，就如此高兴，显然被那个女人迷昏了头的模样，心中，对沈如薇升起了浓浓的厌烦。 第62章 上门提亲 如果可以，她是真不想让这样的女子进她周家大门。 奈何她儿子……不争气啊！ “老爷。”陈氏将所有的厌恶压在心底，转头看向身边人道。 “这件事需尽早结束，既然决定要提亲，那就赶在其闹到不可遏制的地步前去沈家吧。” 周泽林点头：“如此，便选在明日吧，宜早不宜迟。” 按照规矩，提亲一事亦是大事，都是要挑个好日子的。 陈氏完全没有这份心思，应下后，匆匆起身，看着人准备彩礼单子。 周泽林坐在原位，抿了口茶，都没看一眼还跪着的人，不咸不淡道。 “还跪在这做什么，滚回去，别惹我和你母亲心烦。” “是……” 周少钧知道，父母这次都是对他失望了。 他没敢再多言，搭着小厮的手起身，一瘸一拐的回了自己房间。 翌日，沈家。 一大早，前头接到消息，说是周泽林夫妇二人登门。 王氏头上敷着一方帕子，脸色苍白，冷笑一声道：“他们倒是上门上的积极。” 沈窈窕在一边伺候着，替她掖了掖被角，语气平静道：“应是为了提亲之事吧。” 一提起此事，王氏就气不打一处来，闭了闭眼，干脆眼不见心不烦道。 “让他们去找你父亲吧，就说我病了，无法出面。” 她也不是敷衍，昨日确实把她气得不轻，晚上就发起了热。 沈长林也是知道的。 故而哪怕以往提亲都要双方父母出面，今日她选择不出，也没人能说的了她什么。 沈窈窕也不愿她过去受气，替她换了方帕子接着敷着，轻声道。 “母亲不想去便不去罢，快别气了，好生歇着，大夫说您现在可得安心养病呢。” 王氏看着她懂事的模样，又是忍不住的一阵心酸。 沈窈窕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宽慰。 母女二人亲亲热热。 正厅。 沈长林面色冷淡，接到下人来报说王氏生病不能前来的消息也没什么反应。 其实就算王氏没病，他今日也不打算让她出来受气。 陈氏两人见到只有他一人在，也没什么反应。 三人客气的笑笑，分头落座，气氛凝滞。 陈氏左右看看，还是由她打破了这阵沉默。 “沈大人……” 她嘴上的话说的很好听，其实事情已经闹成了这样，也不容她再说的不好听。 “昨日之事，实在是对不住，是我那儿子糊涂，连累了贵府小姐。” 闻言，沈长林的面色总算好看了些。 不管事实如何，人家态度摆到了，总是好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说这些都无用了，拙荆身体不适，今日无法出面，还请二位不要介意。” 偏巧今日身体不适？ 鬼才信。 陈氏心中嘀咕，面上微微一笑道：“万事还是要以身体为重，我们懂的，沈大人您在也是一样的。您说的对，事情已经发生了，废话我们也不多说了，如薇，我们肯定是会娶进门的，来人。” 她回眸。 下人捧着一张纸来。 陈氏面带微笑道：“不满沈大人您说，这是我们为如薇拟定的彩礼单子，您看看，可有什么要添补的？” 这只不过是一句客气话而已，大家都心知肚明。 在她主动提起这件事时，沈长林其实心情还不算特别特别差。 毕竟有人主动担责，总是好的。 可等他拿到彩礼单子，简单看了一眼后…… 沈长林直接被气笑了。 这周家，是真把他们当软柿子拿捏了，真以为能吃准他们家了还是怎么的？ 这彩礼单子，和纳妾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第63章 是要来吃软饭吗? 最多也就是多了几件撑场面的东西，但是实际算算，都是些花架子。 这要是寻常议亲，他早就让人将这等厚颜无耻之人给打出去了，今日…… 沈长林攥紧了彩礼单子，长长的吐出口浊气道：“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周泽林面无表情。 陈氏的眼中掠过一道欣喜，自以为拿捏住了他。 她抬头按了按发簪，轻笑一声道。 “如此，彩礼便这么定了，接下来，咱们来商量一下日子吧。” “来的时候，我和老爷已经专门请人看过了，下月初八便是个好日子，离得也近，不智沈大人意下如何？” 沈长林紧紧的攥住垂在手边的袖子。 下月初八，不到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女方若是想要个做工精细的嫁衣都可能做不出来。 满京城，就没听说过定亲和成婚离得这么近的人家。 周家……这是就差把敷衍两个字写到脸上了啊！ 可…… 他又能如何呢？ 木已成舟，他只能将怒火压在心底，再次点头道。 “下月初八便初八吧，但是该准备的，还是不能少的。” 陈氏脸上的笑容更甚，心里的火气好像都褪去了一点：“沈大人放心，该有的，我们肯定不会少。就是不知沈小姐的嫁妆，可准备好了？” 周泽林蹙了蹙眉，转头看她。 在来之前，他们可没想过这个事儿。 陈氏看都不看他，或许是沈长林的连连退步纵容了她的胆子，竟让她尝试着狮子大开口道。 “听闻沈大人向来疼爱两个女儿，如今嫡长女出嫁，应是怎么都不会亏待她的吧，嫁妆至少不得有一百八十台？” 那可是有些王妃的陪嫁数目。 出这么点彩礼，就想换这么多嫁妆，周家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呐！ 砰—— 沈长林额角的青筋直跳。 忍无可忍，亦无须再忍！ 他拍案而起，冷冷的怒视着面前的两人，也不顾及什么面子了，直言道。 “我原以为周大人二位主动前来提亲，话又说的如此好听，起码是有几分诚意在的，没想到，倒是我高看了你们。” “彩礼单子里的那些勾当我都懒得说你们，如今还好意思冲我们狮子大开口，周大人……” 他也不看陈氏了，直接看着周泽林，冷笑一声道。 “不是下官说话难听，但我们沈家姑娘也不是非你们不嫁的，你们若是没诚意的话，这门婚事可以不成的。” “一百八十台嫁妆，亏你们也好意思说出口。”他冷笑一声，妙语连珠道。 “我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男方主动要求女方嫁妆的，怎么，贵府这是连儿子娶妻的钱都拿不出来了，打定主意要让儿子吃软饭了？” 陈氏的脸色顿时阴沉无比。 她张了张嘴就要还嘴。 沈长林却没给她说话的时间，冷笑一声接着道。 “若真是如此的话，周大人，陈夫人，你们也不必说的这么隐晦，反正这里也没旁人，我今日就在这里放话了，只要令郎同意，我沈家还至于养不起一个他！” “沈大人！”陈氏终于找到了还嘴的时机，眼神冰冷的看着他道。 “请你慎言，我方才只不过是随口问一句而已，并没有其他意思。” “倒是沈大人你如此激动，张口闭口都在指责我周家，怎么，是觉得我们亏待你的女儿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场婚事，我们也不会强求！” 沈长林才不怕她，冷笑一声道：“是吗，可是我怎么听说，令郎前几日还闹绝食了呢？” 周泽林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 陈氏也跟着咬牙，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第64章 偏心 沈长林噎住了他们，其实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说到底，若不是自家女儿闹出了这种事儿，周泽林两人又怎能嚣张到这个地步。 他越想越怒，干脆破罐子破摔道。 “罢了，左右二位也没有诚意，要本官说，这场婚事，还是择日再议吧。陈叔……” 他准备送客。 周泽林不得不出面笑着打圆场道。 “沈大人，你瞧瞧你，咱们不是就起了点小矛盾吗，何必闹到这个地步呢？” “方才确实是我夫人问错话了，我替她道歉，还望沈大人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才是。” 沈长林冷哼一声，别过身去。 周泽林的眼中闪过一道幽光，面上继续笑道：“沈大人，您怎么还真生气了，今儿个可是两个孩子定亲的好日子，可不兴动气的，不然，要是真从两府结亲闹到两府结仇，那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 沈长林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周泽林松了口气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相信沈大人您心里也是有数了，咱们来商量商量交换庚帖之事吧。” 沈长林看了眼陈氏，见她也沉默不语，这才勉强又坐了回来。 方才闹出了这种事儿，三个人说实话，谁也没有心情聊了，简单说了两句后，周泽林两人提出告辞。 陈氏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憋着嘴没说话。 如今，刚出了沈家，她就忍不住心气不顺道：“好他个沈家，做了这种事儿，还有脸跟我们蹬鼻子上脸，且再忍忍，等这位沈大小姐进府了，看我不好好给她立立规矩！” 周泽林走在一边寒着脸没说话。 两人一路低沉回府。 沈家正厅。 沈长林静坐在原位看了好半天彩礼单子，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吩咐道。 “陈叔，将这个单子拿给大小姐。” 不是拼了名声不要都想嫁进周家吗？ 他就让她好好看看，这就是她处心积虑选择的路！ 陈叔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低叹一声，拿着单子去了祠堂。 这次沈如薇闹的事情实在是太大，沈长林没有下令前，没人敢让她从祠堂出来。 “小姐，陈叔来了。” 丫鬟进来通报。 沈如薇敲着木鱼的手一顿，掩藏不住的喜悦：“可是父亲让我回房间了？” 丫鬟不知该如何说。 沈如薇瞪了她一眼，干脆自行起身前去迎接。 陈叔和她走了个照面，没了押她回来时的凌厉，规规矩矩的行完礼道。 “大小姐，周家送彩礼单子来了，老爷让奴才给您带来过目。” 虽然还是不能出去，沈如薇却也不再复方才那般低落。 “现在就送来了吗，拿来我瞧瞧。” 陈叔双手递过去。 沈如薇迫不及待的接过来，一行行的浏览着，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 薄薄的几张纸看完，她抬头，满脸震惊之色：“只有这些吗？” 陈叔沉默点头。 “这……” 沈如薇攥紧了纸张，原本不太平展的纸又多了几道折痕。 她红着眼睛问道：“这单子父亲也看过了？他就没说什么？” 陈叔当然会替主子说话：“周家态度已经摆在这里，老爷说什么，都是无用。” “不，不可能……” 沈如薇失神的摇摇头。 她的手臂无力的垂在身侧，指尖一松，单子飘落在裙摆附近。 无用？ 父亲说话……会是无用？ 他们是真的当她都是傻子吗？ 虽然事情确实有些不光彩，但到底是两家议亲，父亲作为她的长辈，说话怎能无用？ 说到底…… 只不过是觉得她丢脸，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嫁出去，所以不想替她说话罢了。 她低着头，喃喃自语道：“若是妹妹，他可会任由她被他人如此欺辱？” 第65章 准备嫁妆 “您说什么？”陈叔没有听清。 沈如薇攥紧了手，任由尖锐的指甲陷入肉里，剧烈的疼痛让她维持着清醒。 “没，没什么，我只是说我知道了。” 陈叔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见她这样也实属不忍，但事情已经如此，他作为下人只能低声道。 “既如此，奴才就回去复命了，小姐您……先继续吧，婚期马上在即，想必您不日之后就可以出去了。” 沈如薇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满脑子都是彩礼的事情。 陈叔看她一眼，转身回去复命。 刚开了没多久的祠堂大门，再次合上，祠堂内部再次陷入了昏暗的场景，只有几根蜡烛在不服的跳动着烛光。 正院。 王氏自然也接到了消息，一脸愤懑道:“到底还是便宜了她。” 沈窈窕坐在黄花梨木圆凳上，腰背挺直，温声道:“母亲，木已成舟的事就不要再生气了，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好好养着身体。” “是啊。”王氏闭闭眼睛，强迫自己把繁杂的思绪压下，“如今这件事情闹成这样，要是以后我的身体再坏了，没人护着你，可怎么是好？” 沈窈窕没想到，到现在了她满心满意还是自己，依恋的将小脸靠在她的肩膀上，娇软道。 “是啊，就算是为了我，母亲也要好好养着身体才是。” 王氏拍着她的手。 母女两人安安静静的坐在床头，一时间倒是气氛良好。 一个丫鬟脚步轻轻的进来，不敢打扰这样的氛围，轻声道:“夫人，二小姐，老爷让人传话，说是大小姐婚事在即，回乡探亲的事情可能要先耽搁一下了。” 王氏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件事，闭着眼不愿回答。 沈窈窕倒是已经有了事先准备，点点头道:“我知晓了，你且回去复命吧。” 丫鬟感激的看她一眼，这才放心的退下。 “母亲。”沈窈窕叹息一声，安慰道，“这也是好事，您现在还生着病，若是真的按照原定计划两三日后离开，路上如此颠簸，女儿怎么放心的下。如今啊，您也能安心在府里养病了。” 王氏明白她的苦心，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哪里安心的下，既然你父亲都派人传话来说是你姐姐婚事已定，那嫁妆就该准备起来了。” 沈窈窕用另一只手盖住她的手，温声道:“母亲，您还有我呢，有什么事儿是我能帮忙的吗？” 王氏看着她，心里甜滋滋的:“母亲的小棉袄啊……” 她又放上去了一只手，两个人双手紧握，她看着女儿娇美的容颜，冷笑一声道。 “这事儿可用不着你，她不是不将我当亲生母亲，还处处觉得我偏心吗，如今她的嫁妆也不用怎么费心。” “沈家嫁女是有先例在先的，就按照以往沈家嫡女出嫁的嫁妆准备着就是了，哦，对了，还要再加上她亲生母亲留下的那一笔嫁妆才是。至于其他的……” 王氏自认自己已经用了心，无所谓道:“就看你父亲愿不愿意给她添置了，若是不愿的话，也就这样了，面子上总归是过得去的。” 沈窈窕颔首:“母亲办事，果然很是妥帖。” “你啊。”王氏点了点她的鼻子，总算是有了一份笑意，“就会哄我。” 沈窈窕微微一笑。 母女两人又说了一阵贴己话。 晚上，沈长林也不知是不是心烦，没进后院。 王氏倒是好好休息了一晚，翌日起来，感觉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开始着手为沈如薇准备嫁妆。 虽说前面是有先例照着，但因为嫁妆里需要准备的琐碎东西太多，周家给的时间又比较短，她还是不免有些焦头烂额。 第66章 拜访 沈窈窕还是在一边帮衬了她些。 这天，沈窈窕一大早醒来，原是继续想去正院帮忙的。 谁知，碧桃喜不自胜的从外面走来：“小姐，崇国公府小姐来信了。” “哦？”她顾不得还没穿外衣，穿着一身寝衣下地，白皙如瓷的手指伸开，“信呢？” 碧桃将信递给她。 沈窈窕一目三行的看完，笑容已经跃上了眉梢。 “快。”她疾步走到梳妆台前，“替我梳妆，我要去书房一趟。” 她没说是什么事儿，碧桃也知晓，应是上次拜托崇国公府小姐的事情办妥了。 她也不敢耽搁，选了个金丝编制的蝴蝶发簪为沈窈窕别在发髻上，又选了身领口与袖口带着金丝的月白色衣裙过来。 沈窈窕一身装扮下来，站在那里，就显得温婉大方。 主仆两人脚步匆匆的赶往书房。 沈长林正坐在书桌后练字，听到通传声，笑着抬起头道。 “窈窕今日怎得有空来书房了？” 沈窈窕将信轻轻放到他的手边，看着他不解的眼神，轻笑一声道。 “父亲，今日一早崇国公府小姐给女儿来信，说是事情已经办妥，老国公同意见我们了。” “什么？” 沈长林激动万分的站起来，连看信的功夫都没有，直勾勾的看着她：“崇国公府小姐当真是这么说的？” 沈窈窕嘴角噙笑：“女儿自然不敢欺骗父亲，那位小姐还说，老国公只有今日有时间见我们，让我们最好抓紧时间。” “那还等什么。”沈长林想也不想，“我这就让人备礼准备登门，窈窕，去门口等着吧，为父稍后就来。”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沈窈窕促成的，他也不好将她留在家里。 沈窈窕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否则也不会特地让碧桃选了这身衣裳。 她带着丫鬟等在府前，等着他出来后，一行人急匆匆的向崇国公府赶去。 崇国公府距离沈家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马车足足赶来一刻钟才到。 作为世袭了三代的国公府，崇国公府比起一些郡王府来说，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正值晌午，璀璨的光芒洒下，崇国公府门前矗立的两座石狮子，赫赫生威。 随行的陈叔上前叩门。 朱色的大门轻开，一位穿着比有些寒门公子都好的小厮探出头来。 “来者何人？” 陈叔将帖子递过去：“我家家主乃是沈长林，此番应老国公邀约登门拜客，随行的乃是我沈家二小姐，劳烦通报一声。” “是沈家啊。”小厮往后退了一步，将门打开，彬彬有礼道，“我们小姐已经吩咐过了，可以直接进门。” 陈叔回去复命。 沈长林父女两人下了马车。 小厮恭敬的候在一边，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二位，随我来吧。” 说罢，他缓步走在比他们靠前半个身位的地方。 沈长林两人跟着他的脚步走在长长的抄手游廊上。 沈窈窕还是头一次来这里。 因崇国公府喜静，基本上不怎么办宴会，偶尔办一次，她可能还有有事缺席。 如今，她总算是看到了国公府内的景色。 抄手游廊蜿蜒曲折，一眼看不到头，似乎贯穿了整个院落。 游廊外，有碧湖，有百花。 耳边似乎能听到溪水潺潺声，鼻头，也萦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花香味。 沈窈窕以为，他们应该是去正院。 没成想，小厮带着带着，竟将他们带到了一个百花盛开的地方。 在其中，沈窈窕甚至还看到了之前送出去的那株白牡丹。 小厮的脚步没有停留，带着他们略过这里，穿过拱门。 第67章 质问 走在青石板路上，沈窈窕一抬头，突然看见了一片宽阔的水池。 池边，有水榭楼台，靠近那里的，还有一位身着布衣装扮的老者，手着钓竿，悠然垂钓。 小厮示意他们先停下。 他独自走到老者，恭敬的站在一边，身子微微压低，低声道。 “老国公，您的客人到了。” 黎玄知头也不回，神情淡然：“请过来吧。” “是。” 小厮轻声应下，缓步回来，示意他们两人可以过去了。 沈窈窕和父亲对视一眼，两人深吸口气，轻声走了过去。 来到老者身边，沈长林率先拱手行礼：“下官见过老国公。” 沈窈窕跟在稍稍落后半个身形的位置上，同样屈膝：“小女请老国公安。” 黎玄知总算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手里依旧稳稳的拿着钓竿。 “起来吧，我这里，不必多礼。” 沈长林知他所言非虚，干脆利落的起来，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黎玄知没了耐心，蹙了蹙眉道：“你们不是有事寻老夫吗？” 沈长林一顿，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想了想后，同样直接的将这件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总结道。 “总之，下官想请您向太后劝解一二，为聊表心意……” 他稍稍侧眸。 陈叔立即捧着一方砚台走上前来。 沈长林微微一笑道：“世人都知老国公您的一大爱好就是练字，下官也没甚拿得出手的，这方洮砚，就当下官的一点心意，还请老国公您笑纳。” 黎玄知似笑非笑：“你倒是大手笔。” 洮砚作为名砚之一，因为料子难得，又使用起来极为顺手，往往都是皇室，儒家大派，或是富甲一方的皇商才能拥有。 沈长林有这方砚台，还是因为他曾辅佐先帝平定天下，先帝所赐。 当时不少人眼红，想要一睹芳泽，他都不舍得。 如今拿出来送人，可不是大手笔吗？ 沈长林半垂着眼眸，不疾不徐道：“俗话说，君子配好玉，这砚台在下官手中，也只不过能当个摆样子的装饰而已，落到老国公您这样懂行的人手中，才能发挥最大价值。” 黎玄知不咸不淡的看他一眼，看不出到底是喜还是不喜。 沈长林一时间有些捉摸不定他的态度，也不敢再随意开口，生怕再惹他不喜，白白错失了这次机会。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起来。 沈长林也逐渐变得有些尴尬。 他张了张嘴，想要打破这阵尴尬，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沈窈窕一直在他背后静静的看着，见状，忍不住上前一步，一双黝黑的眼眸看着老者，娇软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坚定。 “老国公，我知此事是我们求您，但太后毕竟是您的妹妹，这件事对您来说，并不算难。” “皇室争斗，所伤的，不仅仅是我沈家，如我父亲所说，一旦闹大，可能整个天下都要成为陪葬品。” “您一生公正，年轻时路遇不平尚且能拔刀相助，难道到了老年，就贪图享乐，胆小怕事了吗？” 黎玄知猝然抬头。 沈长林的心脏恨不得直接跳出来。 “窈窕，你胡说什么呢，怎么能对老国公如此无礼！” 说罢，他来不及多想，直接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微微弯腰，态度诚恳道。 “老国公，小女年纪尚轻，一时嘴快，却是无心，还请您不要跟她一般计较才是。” 沈窈窕在他背后，咬了咬下唇，低下了头。 黎玄知静静的看了他们父女半晌，突然哈哈大笑出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直勾勾的看着沈窈窕，意味不明道：“你这女娃娃倒是敢说，就不怕老夫将你的话告诉太后？” 第68章 成功 沈窈窕眼神平静：“小女相信老国公您不是这样的人。” 毕竟，他这一生的清名也不是白得的。 黎玄知哈哈大笑：“有意思，真有意思，你这女娃娃胆子倒是挺大，可定亲了？” 沈窈窕一顿。 话题转的太突然，又有些敏感，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 黎玄知笑着道：“别紧张，老夫就是有个孙子，年龄和你相仿。” “这……” 沈窈窕看向父亲，悄悄攥紧帕子，心里忐忑不安。 她可没有要嫁进崇国公府的打算啊。 好在，沈长林也没被这国公府迷了眼，轻笑一声，将她半挡在身后，微微弯腰道。 “多谢老国公抬爱，只是小女年纪还小，我和她母亲暂时还想将她在身边多留纪念。” 黎玄知也不强求，顺着点头道：“确实，女儿是父母的心头肉，多留几年也是好的。不说这个了，我且问你，既然你方才说自己的情况如此艰难，为何不干脆选择归顺，按照皇帝的吩咐做事儿？” 沈长林整了整袖子，正色道：“俗话说，在其位谋其政，作为史官，自当以事实记载，不得曲解。若是谁都能乱记，气节尽失，御史之位，还有何存在的必要？” “好！” 黎玄知拍掌一笑：“好一个在其位谋其政，君子大义，老夫颇为欣赏。不论别的，就为了你这气节，这件事，老夫也应下了。这两日，老夫便会进宫一趟。” “但是……” 黎玄知看眼前的父女两人面上一喜，继续道：“丑话说在前头，老夫现在年事已高，不复当年，纵然进宫，也不一定能有面子办成此事。” 沈长林连忙拱拳道：“老国公能辛苦一趟，已是帮了我们大忙，成与不成，自看天意。” 沈窈窕也跟着屈膝：“父亲所言极是，小女为刚才的出言不敬而道歉，老国公一身气节，果然不愧公正之名。” 黎玄知哈哈大笑：“你们啊……” 他挥挥手，拿稳鱼竿：“回去吧，这件事有消息了，老夫自然会派人告知。” “是。” 沈长林两人行礼告退。 沈家。 王氏辛苦的将嫁妆整理的差不多，又核对了一遍单子，确认无误后，将其交给下人。 “婚事将至，大小姐再在祠堂也不是件事儿，让她出来吧，顺便把这单子给她，让她挨个核对下自己的嫁妆箱子，看是否完善。” “是。” 下人双手接过单子，打了帘子出去。 珠帘轻响，好似遮掩住了一声叹息。 沈如薇被迎回了挽月阁。 这段时日在祠堂，她没事就要跪下念经，膝盖酸疼的不得了。 可她现在却顾不得休息，坐在椅子上，任由贴身丫鬟为自己捶腿，接过嫁妆单子一一查看。 越看，她的眉头皱的越紧，到最后，忍不住撑着桌子起身道。 “随我去库房一趟。” 丫鬟连忙扶着她，低声劝解：“小姐您的身体尚未恢复，不若等过两天再去吧。” 沈如薇不理她，一瘸一拐的来到库房。 嫁妆箱子王氏已经替她收拾好了，就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六十八台，不算多，但也绝对算不上少。 沈如薇一一的看过去，时不时的低头翻看着箱子里的东西。 等她差不多看完后，面色已经冰冷如霜。 “到底不是亲生母亲……” 丫鬟吓了一跳，连忙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后低声道：“小姐，这话可不兴说啊！” 沈如薇冷笑：“为何不兴？她敢做，难道还怕人说吗？” “小姐……”丫鬟都快被吓哭了。 沈如薇“啪”的一下，将最后的一个箱子合上，冷眼看向门外。 “走，随我去见母亲。” 第69章 争吵 “小姐！” 丫鬟拦不住她，只能扶着她往正院去。 王氏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身后有个丫鬟轻轻的替她按揉额角。 这两日整理嫁妆，可是险些要把她给累坏了。 “小姐，小姐！” 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王氏蹙了蹙眉，眼睛没有睁开：“外面在闹什么？” 嬷嬷抬脚，刚要去看。 沈如薇就带着丫鬟闯了进来：“母亲！” 王氏蹙眉，睁开眼，头顿时更疼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母亲。”沈如薇让自己冷静下来，忍者膝盖的疼痛，问道，“嫁妆，是您为我整理的吧？” 王氏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下人退下：“是我又如何？” 沈如薇差点没被气笑，她紧紧的攥着嫁妆单子：“母亲，您难道没有觉得自己过于偏心了吗？我出嫁，您就替我准备这么一点嫁妆？如此偏心，您也不怕传出去了，被人笑话吗？” 王氏这几日连番为她准备嫁妆，已是身心俱疲，如今听她还敢如此质问，更是恼怒的拍案而起道。 “放肆！”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母亲，这就是你对母亲说话的态度吗？” 沈如薇梗着脖子道：“若非母亲先将事情做绝，惹人笑话，我又怎会如此？” 王氏原还想给她留点面子，闻言冷笑一声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惹人笑话，这算什么笑话，沈家出了你这么个女儿，才是最大的笑话！” 沈如薇的脸色一下苍白。 她像是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一样，往后踉跄了两步。 “小姐……” 丫鬟连忙扶住她，满眼的担忧。 沈如薇深吸口气，推开她，站直了身子，努力保持冷静道。 “原来在母亲心里，竟是这般想我的。” 王氏别过头不言。 沈如薇缓缓吐出口气：“好，且不说这些，母亲，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这个府里的嫡长女吧，长幼有序，我的嫁妆总要比妹妹多上一些吧？” “您这样敷衍我，就不怕过不了父亲那一关吗？” 王氏理直气壮，冷笑一声道：“长幼有序？什么时候，嫁妆也要谈上长幼有序了？” “你也别妄图拿你父亲来压我，你的嫁妆，是我完全按照沈家嫡女出嫁的规格来的，绝对没有少一星半点。” “你母亲的嫁妆，我也全部给你了，不放心的话，你可以自行核对。” “就这样的规格，饶是你父亲来了，都无话可说。” “至于你想比窈窕的嫁妆多一点……” 她微微一笑，直言道：“痴心妄想！窈窕毕竟是我的女儿，等她出嫁，我给她的补贴自然要比你的多得多。” “如果你要埋怨的话，就怨你亲娘给你留下的少吧！” “你——” 沈窈窕的身体摇摇欲坠。 怒火充斥着大脑，她想也不想道。 “母亲一定要这么对我？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 王氏一下恼极，怒视着面前的人，毫不客气道。 “你也配说这个话！” “你也不想想，从小到大，窈窕有的，你什么没有？” “我自认这些年对你我也尽心尽力了，可你呢，你抢你妹妹夫婿的时候有想过我这个母亲吗？” 沈窈窕一下哑口无言。 王氏闭了闭眼，挥袖转身，冷喝道。 “总之，是你先将事情做绝，既然我们之间没有母女情份，日后也不必假装了，没事的话，你可以退下了。” 沈如薇到底也是从小金尊玉贵被养大的，如今被她这么说，怎么还有脸留下来？ 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着被丫鬟扶着离开。 王氏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没有一丝的软意。 第70章 求见 长福院和挽月阁之间的距离，其实算不上远。 起码在来的时候，沈如薇并没有觉得如此难走。 可现在……这一路，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 刚进屋子，她就控制不住的一个腿软。 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耳边，似乎还有下人的惊叫声。 挽月阁，乱成一团。 沈家，门外。 马车缓缓停下。 沈长林神情轻松的先下了车，看着后面的女儿道。 “今日之事，多亏你了，听说你早就看上了我书房的一副名画，去随我取来吧。” 沈窈窕忍不住轻笑：“如此，便多谢父亲割爱了。” 沈长林背着手无奈地摇摇头，抬脚走向府内。 沈窈窕跟着他。 两人刚进前院，老远，就见一个丫鬟眼含热泪的朝他们跑过来。 “老爷！” 在冲到他们面前后，丫鬟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拽着他的衣摆哭诉道。 “大小姐病了。” 沈长林蹙眉，站在原地没动：“好端端的，如何病了？” 丫鬟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沈长林原本好容易轻松了一些的心情，再次被烦扰。 他按了按山根，以为这个大女儿在使苦肉计，头疼道：“病了就去请大夫，找我有什么用。” “可是，可是……” 丫鬟跪在他面前不动，哀求道。 “老爷，大小姐现在发着高热还在喊您的名字，奴婢看着，实在是于心不忍！” “老爷，您就去看看大小姐吧。” 沈长林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见状，丫鬟一下松开他的衣摆，开始磕头。 “奴婢求您了，老爷，奴婢求您了……” “行了！” 沈长林看着她连续磕了几个头，额头上都有了血迹，终究还是忍不住道。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起来吧。” 他回头歉意的看了眼沈窈窕：“方才还说要带你去书房，现在……为父可能要先去看看你姐姐，你先自行去吧。” 沈窈窕微微颔首，懂事道：“身体重要，父亲去吧。” 沈长林叹口气，背着手看眼丫鬟：“行了，起来吧。” 他们二人离开。 沈窈窕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碧桃担忧地看着她，努力的想替她缓解心情：“小姐，您别伤心，老爷方才不是也不想去吗，也是大小姐病的太重了，他不得不去。” 沈窈窕没想到，自己就是站在这儿看了一会儿，就被她曲解成这样，无奈一笑道。 “好了，你不用再绞尽脑汁的遍了，我没伤心。” “可是您……” 碧桃才不信。 沈窈窕反握住她的手，巴掌大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我方才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我都明白的，父亲去看姐姐，这是人之常情，毕竟不管怎么说，姐姐都是他的女儿，父亲也是有天下为人父母心罢了，我若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岂不是过于小气了？” “再说。” 她回眸一笑，娇媚动人：“我相信，倘若这时候换做是我和姐姐一样，不断犯错，父亲同样也会屡次宽容与我，这是父爱啊。” 碧桃沉默了。 “好了。”沈窈窕刮刮她的鼻子，“别多想了，父亲不是说让我们自行去他的书房拿画吗，我们快些去吧，若是去晚了，父亲不舍得给了，可怎么是好？你家小姐我啊，可是喜欢那副名画，喜欢很长时间了。” 碧桃被她逗笑，扶着她的手往书房边走边道：“老爷才不舍得这么对小姐呢，想必小姐以往的喜欢，老爷都看在眼里，就算没有这件事儿，奴婢觉得回头老爷也会主动提出要送给您。” 沈窈窕轻笑。 主仆二人慢悠悠的走向书房。 第71章 装病 挽月阁。 丫鬟守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连忙低声提醒道。 “大小姐，老爷来了。” 沈如薇原本正靠在床头上，闻言连忙躺了下来。 好似发热发到红彤彤的小脸可怜极了，意识昏沉间，她还在呢喃着父亲二字。 府医周大夫也赶忙收起了新到手的荷包，装模做样的凑过来把脉。 沈长林大步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将披风交给下人，他板着脸走过来，低声问道：“如薇如何了？” 周大夫连忙起身拱手：“回老爷的话，大小姐乃是一时气急攻心，再加上这段时间身体比较弱，所以才发起了高热，没什么大事儿，好好养一段时间，莫要再受气了就好，我这就去为大小姐开药。” “去吧。” 到底是亲生女儿，沈长林听着她如今的情况，心里也不好受。 “父，父亲？”沈如薇迷迷糊糊的好似听到了什么动静，眼睛缓缓睁开，看到他时，满满的都是惊喜。 “您终于肯来看女儿了吗？” 沈长林看着她眼巴巴的神情，叹了口气，还是坐到了床边，尽量沉着脸道。 “若非你执意如此，你我父女之间又怎会闹到这种地步？” 沈如薇躺在床上，一眨眼，眼泪啪嗒一下落了下来。 “父亲……” 她抽抽噎噎的小声低诉：“女儿知道错了，女儿真的知道错了。” “若再来一次，女儿定不会如此了，您就原谅女儿吧。” 沈长林其实已经心软了，面上却还是沉着脸道。 “该原谅你的，是我吗？你真正对不起的人是谁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沈如薇紧咬着下唇，突然作势要掀开被子下床，被丫鬟急忙拦住，她也哭着道。 “莫要拦我，父亲的意思我明白，我也知晓我对不起妹妹，我现在就去给她赔罪。” “若是，若是她不肯原谅我，我就一直跪倒她原谅我为止！” “小姐！”丫鬟按着她的被子，满脸焦急。 沈如薇却梨花带雨的执意如此。 沈长林坐在一边看着她们俩拉扯，终于忍不住道。 “好了。” 他示意丫鬟退到一边，亲手替她将被子整理好。 “还生着病呢，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要求你妹妹原谅，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她向来乖巧懂事，会体谅你生病难受的。” “父亲……” 见状，沈如薇一下抬头，泪水在眼中打转：“您这是……肯原谅我了吗？” 沈长林还想板着脸，但见她满眼的期望，又哪里舍得，只能无奈的揉揉额角道。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女儿，父女之间，哪里有隔夜仇？” “只不过你这次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对不住你妹妹，父亲……” 他刚要接着往下说，沈如薇就激动的一下坐起拉住他的衣袖，噙着泪笑道。 “我就知道，父亲不会真的不管我。父亲……” 她的身子更往前倾了倾，想再离他近一些卖会儿乖，却忘了自己怀里原本抱着的东西，顺着突然倾身的动作，一个没弄好，咕噜噜的滚到被子外。 “砰……” 物什砸地的声音骤然响起。 一个热水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屋子，陷入死一般的沉静。 沈如薇要说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里，她的大脑一时间空白。 沈长林起初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可等意识过来后，再联系上她的病，顿时勃然大怒。 “沈如薇！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敢装病？！” 下人们被他的怒吼声吓得哆嗦了一下。 沈如薇同样面色惨白，焦急的想要为自己辩解。 “父亲，不是你想的这样，女儿抱着这个只是想取暖而已。” 第72章 求饶 “是吗？” 沈长林也不是好糊弄的人，刚刚只不过是被她突然生病的消息冲昏了头脑，现在冷静下来后，发现处处都是漏洞的他简直怒不可遏。 “既然如此，来人请回春堂的大夫来一趟。” 回春堂，作为京城里最有名的药铺，里面的大夫自然也是医术极其高强的。 这下，不只是沈如薇了，就连周大夫的脸也白了。 老爷这样明显是不相信他了。 作为府医，若是主君不信他，日后这个府里哪里还容得下他？ 他试探着上前一步想要为沈如薇说话，顺便打消沈长林从外请大夫的这个念头。 谁知，还没等他走到近前，沈长林一句轻飘飘却含着警告的眼神就投了过来。 周大夫顿时吓得停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了。 沈长林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 回春堂的大夫来的很快。 沈长林示意他过来替女儿把脉。 沈如薇倒是想闪躲，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哪有那个胆子，只能面色苍白的任由大夫搭脉。 要说不愧是回春堂的大夫，不过一小会儿就收起了手，起身恭敬道。 “沈大人，沈大小姐并无什么不适。” 到底男女有别，他不知道沈如薇曾经在祠堂跪过几日的事情，自然也不晓得她膝盖受了伤。 起码从脉象来看，沈如薇现在健康的不得了。 “好，好啊！”沈长林怒极。 作为官员，在外他要被太后，皇上当棋盘上的棋子耍，没想到在家居然还要被自己的女儿耍。 他的眼神一时间冰冷至极:“都给我滚下去！” 下人们吓了一跳，慌不迭的往外退，两个大夫也跟着一起。 很快，屋里就剩下了他们父女两人。 沈如薇慌得不行，也不敢在被子里继续窝着了，连忙下了床，跪在地上求饶。 “父亲，您别生气，女儿也只是想让你原谅我而已，您现在等闲不肯和女儿好好说话，女儿也是没了办法才会这样。” 沈长林气急:“怎么，到现在了还想跟我装可怜是吗？我原以为你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了，所以方才才会想去给你妹妹赔罪，敢情一切都是装给我看的。” “沈如薇，作为沈家的子女，为父自幼就教导你们什么叫做礼仪廉耻，可如今看来，这些东西你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旁的话我也不想跟你多说了，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每日都给我在屋里好好反省。” “若是再不识趣的闹出什么事儿，依我看，和周家的婚事也不必再谈，你便可以直接去尼姑庵清静清静了。” “父亲！”沈如薇不可置信的抬头盯着他“您，您怎么能这般狠心？” 沈长林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的柔和之意:“这都要怪你自己，把自己逼上了这条路。” 说罢，他一挥袖子，背着手大步往外走去:“记住我刚才跟你说的话，好好反省，不然尼姑庵就是你日后的容身之处。” 沈如薇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只不过和刚才相比，这次就显得真情实感多了。 沈大小姐到底是需要面子的，故而出来后，沈长林也特地命人不许将这件事情往外说，但其他人会不会知道就和他没关系了。 他这个当父亲的，该做的已经做完了。 沈窈窕不知他现在有多心烦，看着新到手的名画，她倒是心情很不错。 翌日。 黎玄知起了个大早，沐浴更衣之后才往宫里去。 作为老国公以及太后的兄长，他对这段路已经很是熟悉了。 可每次走在这青砖红瓦，狭长的宫道中，他还是会有一丝压抑的感觉。 第73章 太后 太后作为后宫身份最高的人，所居住的慈宁宫自然也是除了皇后所处的坤宁宫以外，位置最好的宫殿。 黎玄知一路进来，所见的物什均都极尽奢靡。 外面难得一见的奇珍异草，在这里好似也变得寻常起来。 来到慈宁宫的主殿，偌大的宫殿前，有几根红色的巨柱支撑出一道走廊。 每根柱子上，都雕刻着各种瑞兽，扑面而来的压迫与庄重感，处处彰显着皇室的尊贵。 走进殿内，处处更是富丽堂皇。 太后就端坐在正中的宝座上，身后的几名侍女身着女官服侍，看到他来，盈盈行礼。 这规矩拿出去，就是有一些世家小姐都比不过。 黎玄知跟着行礼：“老臣参见太后。” 太后轻轻将茶杯放到一边，语气平静道：“都是自家兄妹，这里也无外人，兄长不必多礼。” 黎玄知依旧单膝跪着：“礼不可废，老臣可不愿成为外人攻击太后的把柄。” 闻言，太后抿出抹笑，神情也缓和了一些：“还是兄长想的周到，起来吧。” 黎玄知慢慢起身。 太后稍稍侧眸看了眼身边的下人：“你们都出去吧。” “是。”下人们不敢多嘴，纷纷躬身退下。 待他们离开后，太后这才指了指下首的一个位置：“兄长请坐，多日未见，兄长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看哀家啊？” 黎玄知落座，也没跟她兜圈子，直言道：“老臣听说最近太后娘娘正和陛下僵持？” 太后其实早就猜出了他的来意，可等真的听到时，神情也跟着冷淡了些。 “是有这么回事儿。” 黎玄知自然看出了她的转变，可作为兄长，有些话，他不得不说。 “太后娘娘。” 他苦口婆心的劝解道：“要老臣说，您这是何必呢，陛下已经不是当初年幼的小殿下，如今的陛下早已大权在握，您和他争执，很难占得到便宜啊。” “再者，就算陛下真的要执意行事，对您又有何影响呢，不管他怎么封，您都是他的嫡母，这点，他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如此，我们不如静观其变，方能独善其身啊。” 太后轻轻转动着手上的佛珠：“这么多年了，兄长怎得还是这般老好人的性子？” 黎玄知蹙眉。 太后抬眸看向他：“兄长，您早已不理朝政多年，对此事不太了解，会说出此话，我也不怪您。” “只是，您既然已经年事已高，还是按照先前的日子，好生养老吧，不要再操心这些了，您只需要知道，哀家做这一切，不只是为了哀家自己，更多的是为了整个家族。” 黎玄知一顿，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为了家族，还让他不要多管…… 那就说明，家族里至少有人是知道这件事的。 而这个人是谁，他不用多想都能猜到，无疑是他的嫡长子，现任崇国公。 “太后娘娘……” 他抬头想问，这到底是不是她和自家嫡长子共同的意思。 太后去像是看出了他想问什么一般，转动佛珠的手停了下来，温声道。 “兄长，你难得进宫一趟，按理来说，哀家是要留你吃饭的，但是现在的时局你也看到了，无事，你还是不要再掺和进这趟水里了。哀家乏了，兄长退下吧。” 黎玄知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一僵。 他攥紧了椅子扶手，缓缓起身。 “太后娘娘……” 他慢吞吞的抬起头，沧桑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认真之色。 “老臣知道，老臣现在不管说什么，您应该都听不进去了。” “但老臣还是想劝您一句，好好想想老臣方才说的话，老臣，告退了。” 第74章 用意 黎玄知一步一步的往外走，身后的幽暗好像要将他整个吞噬。 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似乎都变得刺眼起来。 崇国公府。 他坐在书房当中，闭着眼睛，压抑的氛围让下人们都提着心做事，生怕惹祸上身。 半晌，他缓缓睁开眼眸，声音沙哑道。 “来人，传文昌。” 文昌，全名黎文昌，作为黎玄知的嫡长子，自然也是现任崇国公。 黎文昌方才下朝不久，被请过来时，还身着朝服。 “父亲。”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恭敬行礼。 黎玄知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好半天没有出声。 直到黎文昌的腰开始酸疼，咬牙坚持时，他才突然问道。 “文昌，你还记得为父自幼是如何教导你的吗？” 黎文昌不敢抬头，恭恭敬敬的背着他们黎家祖训：“端正克己。” 黎玄知重新合上眼眸：“是啊，端正克己，你可有听到心里去？” “儿子自然时刻铭记。” 黎玄知不知哪来的火气，抄起面前的书本迎面朝他砸了过去。 “铭记？当真是大言不惭，你是不是以为老夫真的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若是真的铭记，又哪来的胆子，敢做这种事儿！” 黎文昌扑通一声跪下，躲都不敢躲一下：“儿子不知自己哪里触怒了父亲，还请父亲指教。” 黎玄知手撑着桌子，气喘吁吁的冷笑一声：“为父今日去见了太后。” 黎文昌不愧是自幼被按照崇国公培养出来的人，闻言，一下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当即挺直腰背道。 “父亲，您许是误会了，您不理朝政多年不知，近些年来，陛下对我崇国公府猜忌甚重，甚至有时会拿我崇国公府试探太后，我崇国公府夹在其中里外不是人，但是儿子确实是没有这个意思，也没有胆子敢掺和其中的。” “是吗？”黎玄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黎文昌叩首：“还请父亲明察。” 黎玄知不言。 父子两人一人站着，一人跪着，气氛僵持。 对于他的话，黎玄知不能说完全不信，也不能说全信。 儿子到底还是大了……会跟他玩心眼了。 黎玄知闭闭眼眸，从心而论，他是想将这件事情搞清楚的。 但他明白，在没有证据前，说什么都没用。 “罢了。” 方才还怒火冲天的人，撑着桌子慢慢坐下，黎玄知撑着额角，疲惫至极。 “说到底，你现在才是崇国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也有数，下去吧。” 黎文昌叩首退下。 偌大的书房，又剩下了黎玄知一人。 他看着透过镂花木窗星星点点洒落在木桌上的阳光，眼前，还有焚香炉升起的缕缕烟雾。 好半天，他幽幽的叹了口气。 “来人，伺候笔墨。” 下人小心翼翼的走过来。 这封信黎玄知写的很快，接着像是交烫手山芋一样，将其交给了下人。 “送去沈府。” 下人快步离开。 沈长林很快接到了信，连正下到一半的棋都顾不得了，他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 可随着阅读，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 “父亲！” 沈窈窕接到消息快步前来，纤纤玉手掀开门帘，巴掌大的白皙小脸带着笑。 “可是崇国公府来信了，信上怎么说？” 沈长林已经看完了整封信，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苦笑一声道。 “老国公言，他今日去了皇宫想要游说太后，可到最后……也无可奈何。” 沈窈窕一愣，攥紧了袖子：“怎会……” 沈长林头疼的捏捏山根：“将你母亲和兄长请来吧。” 聪慧如她，闻言怎会猜不到他的用意？ 第75章 共同进退 沈窈窕眼睛一红：“父亲，当真到了这个地步吗？” 沈长林又如何想这样？ 他颓废的垂着肩，再无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先将他们请来吧。” 沈窈窕抿着唇，一步步的往外走。 发间垂下的流苏，都好似察觉到了她的心情，不再欢快的跳动。 “父亲。” 沈知行本来尚在书院，被直接请回家中，还有些迷茫：“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长林没有说话，背着手站在正厅中央。 王氏在丫鬟的搀扶下姗姗来迟。 最近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又刚刚痊愈，一时间难免有些疲累：“老爷。” “都来了。” 沈长林这才有了反应，先扶着她坐下，这才看向一双儿女，眼里的慈爱几乎要溢出来。 “窈窕，跟你兄长简单说下如今的情况吧。” 沈窈窕的喉头微梗，却还是轻声细语的将整件事说了一遍。 沈知行又气又怒：“父亲！” 少年带着独有的风风火火：“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早些告知于我？” 书院向来实行封闭式教育，他在里面，消息接受的自然不如外面快。 沈窈窕细声细语道：“父亲也是怕你跟着忧心，影响了读书。” 沈知行攥紧拳头：“那父亲如今告知于我，又是何意？” 沈长林终于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温声道。 “知行，我知这样大的事情，你一时之间可能接受不了，但现在，也没有时间让你接受了，夫人……” 他看向王氏，背着手道：“如薇的嫁妆已经准备完毕，等过两日，你还是带着窈窕他们兄妹回乡探亲吧。” “可是……” 王氏慌得六神无主，竟下意识的搬出了不愿见到的人：“不日之后，就是如薇的婚事，我们这时离开，旁人怕是要看了我沈家的笑话。” “顾不得那么多了。” 沈长林本就不是只要面子的腐儒，只要能保住家里人，丢些面子算什么要紧的？ “事情越发紧急，你们不走，我不放心。” “至于如薇，她马上就要嫁人了，嫁人之后，我也不必再担心她受到牵连。” “所以她的婚事还是交给我来操办吧，你们三人，收拾一下，即日离开。” 王氏一眨眼，眼眶瞬间红了。 她别过身子，轻轻拿着手帕擦掉眼泪，不愿让儿女看到自己柔弱的一面，却还是忍不住哽咽道。 “老爷，怎么就闹到这步了？” “是啊！”沈知行也有些手足无措，“父亲，你让我们离开，你怎么办？” 沈长林低头不语。 沈窈窕咬紧了下唇，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道：“父亲，女儿不想走。” 沈长林猛地抬头，眉眼间尽是不赞同：“胡说什么？” “不是胡说。” 沈窈窕看着他不过短短几日就苍老了许多的面容，轻轻侧过头不忍再看：“女儿，确实不想再像您说的那样四处逃窜了。” “是啊父亲！”沈知行也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跟着道，“儿子也不想走。” “你们……”沈长林气急，“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沈知行跟着上前道：“父亲，儿子很清醒，儿子不想走，也不能走。儿子自幼受到父亲教导，也因父亲才有了如今能进学的机会，被人称句大公子的面子，若是家中刚刚遇到困难，儿子就将您一人丢在这里，只顾自己逃命，儿子，还配为人子吗？” 沈窈窕站在他的身边，倏尔一笑。 “兄长说的对，父亲，我们不能走，我们要和您一起共同进退。” 第76章 添妆 “糊涂！糊涂啊！” 听着他们兄妹的话，沈长林又是欣慰又是着急。 沈窈窕双手交叠于小腹前，亭亭玉立。 “父亲，这不是糊涂，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们真的按照您所说的回乡探亲了，等您出事后，您觉得那些人会因为我们在老家就放过我们吗？” 沈长林一顿，沉默不语。 沈窈窕垂眸，语气轻轻的，却透着坚定。 “是祸躲不过，既如此，我们不若留在府中一同面对。” 沈长林缓缓抬起头，背在身后的手都在颤抖，他挨个看过面前的母子三人，终究，还是颤着嘴唇，应了下来。 王氏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惊惶压在心底。 沈窈窕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均苦笑一声。 沈长林说到做到，往后当真没有再提让他们回乡探亲之事。 一转眼，就到了沈如薇大婚的日子。 作为沈家第一位嫡女出嫁，哪怕她之前的所作所为不算光彩，面子上还是得过的去的。 沈窈窕起了个大早，换上喜庆的桃粉色的衣裙。 碧桃在一边为她上着胭脂，看着她娇嫩白皙的小脸渐渐透出一抹粉红，这才满意的收起东西。 沈窈窕面朝着铜镜左右看了看，也甚是满意：“你现在上妆的手法真是越来越好了。” 美人轻声细语，但笑盈盈。 碧桃看痴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红着脸低头笑笑。 “是小姐长得好，简单打一层胭脂就显得格外娇俏可人了。” “你啊！” 沈窈窕点点她的鼻子，轻笑一声，搭着她的手起身道：“就你嘴甜，快别夸我了，去将我准备的东西拿来，准备去为姐姐添妆吧，莫要耽误了时辰。” 碧桃顺从的去拿了东西，嘴上还要小声念叨两句。 “也就是小姐心善，添妆拿了首饰不说，甚至还亲自为她绣了两幅枕面。要奴婢说，大小姐都那样对您了，如今给她添妆，您又何必如此上心？” 沈窈窕看着她捧过来的东西，轻轻掀开上面盖着的两幅绣着红色鸳鸯的枕面，确定没少东西，这才抬脚往外边走边道。 “到底是一家的姐妹，不管私下如何，面上总是要过的去的。” 碧桃低声嘟囔了两句。 沈窈窕没有听清，也没有要问的意思。 主仆两人来到挽月阁。 刚进门，迎面就是匆匆忙忙进进出出的丫鬟，时不时的还能听到有人在高声问。 “瓷瓶呢，大小姐等等要抱的瓷瓶在哪里？” “胭脂还是有些淡了，快来人为大小姐再添些胭脂。” “呀，绣鞋上的绢花怎么有些扁了，快来个手巧的丫头整理一下。” 沈窈窕一路避开忙碌的丫鬟，来到屋里，就见梳妆镜前，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子正背对着自己由几个丫鬟围着上妆。 她也没有过去打扰，而是挑了个安静的角落静静的站着，直到丫鬟们散开，屋里没了旁人，这才上前一步屈膝道。 “恭贺姐姐新婚，妹妹前来为姐姐添妆。” 沈如薇侧眸看过来，头顶沉重的首饰，让她无法做出大的动作。 “东西拿来我看看。” 沈窈窕回眸。 碧桃立时端着托盘走上前来。 沈如薇轻轻抬手，大红色的广袖顺着她的动作滑下，露出一节皓腕。 只见她随意的翻弄了两下枕面，又看了看下面压着的首饰，柳眉微蹙，神色平淡的坐直身体道。 “妹妹若是看不起我，不来添妆也是无妨的，何必拿这些破烂东西来应付我？” 碧桃一下皱起了眉。 若不是今日是沈如薇的大好日子，她就要开口回嘴了。 沈窈窕的心里也有些不太舒服，直言道。 “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妹妹亲自为你绣的东西，怎会是破烂东西？” 第77章 姐妹情深 沈如薇冷笑一声，许是马上要出嫁了，她也没了往日的顾及，毫不留情道。 “若不是破烂的话，你舍得拿来送我？” 沈窈窕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如薇撑着桌子起身，冷眼看着她娇嫩的面容。 “事到如今，你还想接着装下去吗？” “你该不会真以为你自己是个好妹妹吧？别装了！我看着都恶心！” “姐姐……”沈窈窕看着她眼里满满的怨恨，愣了一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 沈如薇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一句句满是怨恨的话，就这么直愣愣的朝她砸过来。 “误会？怎么，难不成你现在要跟我说，从小到大，府中受尽宠爱于尊重的小姐是我不是你？” “还是说你要跟我说，父亲对我没有你好，和你没有关系？” “明明！明明我才是嫡长女！不管是论身份还是论宠爱，我都要比你多才是！可是现实呢？” “看到你母亲为我准备的嫁妆了吗，知道你母亲当初跟我说什么吗，她就是不打算让我的嫁妆比你的多！你敢说，这里面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姐姐……”沈窈窕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她对自己的怨恨，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她垂下眼眸，乌黑的眼睫轻轻颤着：“既然你如此怪我，之前又为何要摆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若不是因为过往的日子，如今出了周家这一遭事，她不可能还会舔着脸过来。 沈如薇嗤笑一声，言语里满满的都是刻薄。 “你当我想的吗，我若是不那样，这府中，可还有我的立足之地？说来也可悲。”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声音渐渐的低了下来。 “作为嫡长女，我居然要讨好继室的女儿，才能得以保留基本的尊荣……” 她从喉咙里挤出两声笑，听着却让人很是心酸。 沈窈窕闭了闭眼：“所以，都是假的。” 她以为的，她们姊妹关系极好，她珍惜的那些过往，都是假的！ 沈如薇深吸口气，再次抬头，眼里没了一丝的感情：“对。” 沈窈窕重重的咬了咬下唇，睁开眼眸，深深的看着她，好半天，屈膝细声细气道。 “我明白了，既如此，妹妹也就不扰姐姐心烦了，望姐姐日后好自为之。碧桃，我们走。” 碧桃早就听的心气不顺了，端着托盘随她离开。 沈如薇看着她们主仆的身影，纤细的身子晃了两下，手撑着桌面，心中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 沈家门外。 周少钧不知此事，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装着彩礼的箱子，大张旗鼓的来到这里。 “轰——” 沉重的箱子被下人放到门口，发出沉闷的声响。 盖子掀开。 作为流程，彩礼是需要让大家过目的，这样，大家也能得知男方对女方的尊重。 以往，不管彩礼多或少，大家面上总是要夸赞两句，好不让新人尴尬的。 可今天，众人看着面前完全不像是周家能拿出来的彩礼，忍不住低声议论道。 “这真是所有彩礼啊，看着……不怎么样啊。” “是啊，看着装的满满的，但是能撑场面的，就那几样，周家如今这是落败了不成？” “再落败也不能一夕之间败成这样吧，前两日太子太傅家娶妻，彩礼可比这好得多得多！” “……” 周少钧坐在系着红花的宝马上，原本已经做好了众人艳羡的准备，没想到竟是一番奚落，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他也不再停着，翻身下马，让人合上箱子将彩礼搬进沈家后，跟着匆匆走了进去。 第78章 下马威 吉时已到。 沈如薇盖着盖头，被丫鬟扶出来。 周少钧迅速接过，扶着她的手，两人来到正厅，一同朝坐在上位的沈长林夫妻二人跪下叩首。 看着他们，王氏脸上挂着客气又疏离的微笑，心中则恶心的要命。 沈长林的神色也格外复杂，待他们起身后，叹了口气道。 “如薇，今天过后，你就是周家媳了，父亲没有什么要嘱咐你的，只望你日后莫要后悔。” 沈如薇的脸在盖头下看不清神色，攥着红绸的手却一下紧了。 后悔？ 她这辈子都不会后悔！ 嫁入周家，成为主母，是她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若不是她能狠下心，日后还不知会被他们嫁到哪个小门小户！ 沈长林一直看着她，见她不答就知道她的意思了，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王氏作为母亲，在这个时候为了体现慈爱也是要说话的。 哪怕再怎么恶心，她也只能敷衍道：“日后作为周家媳，万不可再像在家时一样任性，要学会恭顺温婉，孝敬你的公婆，家里就不用你操心了。” “……是。” 沈如薇岂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未尽之意，也没有在意。 如他们所说的一样，她日后就是周家的长媳了，沈家如何，她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王氏懒得多言，挥挥手道：“去吧。” 周少钧扶着她起身。 两人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去。 花轿早已停在了门口，周少钧将她扶进轿子里，自己走到前面，翻身上马。 仪仗队敲锣打鼓的往回走，旁边堆满了看热闹的人。 沈窈窕站在其中，遥遥的看着队伍，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飘散在风中。 姐姐终于还是成功嫁入了周家，希望日后的生活对得起她这一番谋算吧。 “小姐……”碧桃担忧的看着她。 沈窈窕深吸口气，转身：“走吧，我们回府。” 主仆二人向迎亲队的反方向走去。 队伍最前方，周少钧本来在笑着和围观的人拱拳道谢，余光不知怎得，瞥到了她的背影。 他一时间愣住。 “周兄，周兄……” 他的旁边，好友在低声提醒。 周少钧一下回过神来，有些勉强的对他扯扯嘴角。 好友担忧的凑过来一点，低声问道：“你怎么了，刚刚好端端的，怎么愣住了。” 周少钧的眼神复杂了一瞬，同样低声问道：“没事，我就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方才心中为何有一种说不出的莫名感觉。 好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再问，匆匆提醒道。 “别说话了，周家快到了，你该准备迎人下轿了。” 周少钧一下集中精神，将刚才那种莫名的感觉抛到脑后。 迎亲队一路吹吹打打回到周府门前。 周少钧亲自将她扶下马车。 两人被一群丫鬟簇拥着往府内走去。 来到府前，周家大门却是紧闭着的。 周少钧蹙了蹙眉，看向一边站着的嬷嬷：“宋嬷嬷，你们这是……” 宋嬷嬷腰背挺直，正气十足道。 “大少爷，夫人有命，咱们周家是最最在乎礼节的世家，沈大小姐日后作为我周家长媳，自然也要按照周家的规矩行事。故，为了考验沈大小姐，请沈大小姐在此将我周家家规背诵下，若无错处，方可进门。” 沈如薇一下攥紧了手中的红绸，红盖头下，她咬紧了红唇。 聪明如她，又怎会看不出来这是周家的下马威！ 周少钧同样有些尴尬：“这……” 宋嬷嬷再次铿锵有力道：“沈大小姐，请吧？” 沈如薇低着头，眼里已经绪了雾气。 第79章 不解 若是放在以往，见她如此，周少钧早已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轻哄。 今日，她的脸藏在盖头之下，脆弱破碎的眼神露不出来，自然无法惹得他心软。 沈如薇深吸了口气，哽咽道:“还请嬷嬷指教。” 宋嬷嬷勾起嘴唇，眼神冰冷，一字一句的背诵着周家家规:“周家祖训，周家之人当知礼懂礼，谦虚克己，言行一致，勤俭持家……” 沈如薇启唇跟念。 每念一句，她的眼睛就要更红上一点。 旁边，也有人听说了不对。 “真就被拦在门外背家规啊，家规虽然重要，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吧？” “嗨，你懂什么，周家很明显是对新娘子之前的所作所为有意见，这是想尽办法给她下马威呢。” “不过这也是她活该，哪有千金小姐在婚前闹出来那档子事儿的，自己不检点，也不怪周家会如此行事了。毕竟我要是周家夫人，也会敲打敲打她，不然以后她岂不是要连累我周家丢尽颜面？” “……” 沈如薇攥紧了手里的瓷瓶，跟着背诵家规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她努力不让自己流泪，破坏妆容，但是眼泪不听她的，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 周少钧皱起了眉，先前他是真的以为母亲只是想单独的出口气，为了不让如薇进府难做，他才没有出声。 如今，母亲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他上前一步就要打断。 沈如薇从盖头下看到他的举动，连忙拽住了他的手臂，哽咽着低声道。 “不，不要。” 她都快背完了，如果他此时再为她出头，将这出事闹大，她方才的隐忍，岂不是都白费了？ 再等等…… 等她进府之后，她早晚会将这件事情报复回来！ 周少钧不知她心之所想，还在心疼的看着她。 沈如薇也没有再多言，深吸口气，继续背诵。 台阶之上，宋嬷嬷看完了全过程，眼里透出一丝冷光。 沈大小姐到男方家，却被堵在门口背家规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 沈窈窕听到消息时，正在陪着王氏赏花。 哪怕姐妹二人此时已经算是撕破了脸，作为同一府的姐妹，她还是不由得皱着小脸叹了口气道:“姐姐何必如此。” 王氏立在旁边，倒是觉得出了口气，但更多的，还是对周家的不悦。 毕竟虽然周家整治的是沈如薇，但沈如薇此番出嫁代表的到底是他们沈家的脸，周家居然直接把她拦在门外，这岂不是在明晃晃的告知众人，他们完全没将沈家放在眼里吗？ 一时之间，王氏的语气里带着火气:“这都是她自己选的路，怨不得别人。” 沈窈窕是真的不明白:“姐姐虽然总说她生母不在世，这府中再无一人会为她打算，但她到底也是我们沈家的嫡长小姐，母亲难不成还能真的怠慢了她？她到底为何要如此的作践自己？” “那谁知道？”对于此事，王氏起初也是满头的问号，不过如今，她已是不想多管，“或许是被周家的富贵迷了眼吧。” 沈窈窕叹息一声，抱紧了怀里的暖炉。 虽然现在还未到寒冬，但她的身子娇弱，总是喜欢温暖一点的东西。 这会儿也是抱着这个，才没有感觉到从心底里透出来的寒意。 出了这遭的事儿，王氏也没心情再赏花了，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以后去往宴会上，别家的夫人会如何笑她？ 母女两人分别回了各自房间，今日明明是沈家嫁女的日子，沈家却是出乎意料的安静，只有前院，还有沈长林挤着笑待客的声音。 一天很快过去。 沈窈窕今日起了个大早。 第80章 腿断了 她之前听说今天街上会有很有意思的杂耍班，就寻思着过去凑凑热闹，权当换个心情。 谁知，她刚装扮一新来到前院，老远就听到人哎呦哎呦的声音。 “碧桃，怎么回事？”她一下攥紧了帕子，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碧桃也皱着眉刚要往前去看看情况，就见沈知行被人一路抬着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腿上的衣袍还沾染着血迹。 平日里修长笔直的腿，今日也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 “兄长？”沈窈窕看着他这番模样，又急又怒，提着裙摆快走过去，白皙的小脸都染上了一层粉红，“你这是怎么回事？” 沈知行疼的五官都狰狞起来，他呼哧呼哧的说不出话。 见状，沈窈窕哪里还有出去玩的心思，连忙让人将他抬回院子，焦急的请了大夫来。 比大夫先来的是听到消息王氏和沈长林。 王氏一来，就要闷头往屋里闯，见到沈知行凄惨的模样，泪就没断过。 “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知行疼的说不出话。 沈长林也心疼的不行，别看他平时面上对这个儿子很是严厉，但为人父母怎么可能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 他背在身后的手逐渐攥紧，沉声问道:“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来了来了！”管家陈叔气喘吁吁的迎着一位老者进来，“大夫来了。” 沈长林连忙过去:“烦请大夫替犬子看看情况。” 大夫因为一路快跑脸都白了，却也没有歇上一歇，直接走过去替沈知行查看情况。 沈窈窕母女自觉避到了门外。 王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特别是屋里沈知行还在不断的哎呦，哎呦，她就更心疼了，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没断过。 “真是作孽啊，你兄长这是招谁惹谁了，被弄成这样！” 沈窈窕也着急，还要安慰她:“母亲先别急，等等听大夫怎么说，或许，兄长只是看着严重，没什么大事呢。” 王氏别过身子擦泪，手帕被逐渐染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沈窈窕都有些坐不住，要让人进去打听打听情况时，大夫总算是愁眉苦脸的出来了。 其身后，还跟着同样皱着脸的沈长林。 刚出门口，沈长林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敢问大夫，犬子这条腿情况如何？” 大夫捋着胡子重重的叹了口气:“方才老爷也在旁边，想必看的清清楚楚，贵府公子这腿是被人打断的，且动手的人下手很重，老夫甚至怀疑那人就是奔着让公子这条腿再也好不了去的。” “这，这……”王氏五雷轰顶，眼前都黑了一下。 “母亲！”沈窈窕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摇晃的身子，着急的看向大夫，问道，“大夫请问，我兄长的这条腿可还能好？” 大夫又是一口气长叹:“老夫已经尽全力了，却也只能让公子不再那么痛苦，至于想让公子的腿恢复如初，老夫……怕是无能为力。但，若是能请到宫里的御医来看，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他试图提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沈家人的脸却同时白了。 他们都心知肚明，就沈家目前的情况来看，不一定有太医愿意来。 毕竟，那可能是要顶着皇上和太后两道视线的。 王氏彻底站不住了，腿一软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刚刚止住没多久的泪再次掉了出来:“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才好……” 沈长林也差点没绷住，背过身子，攥紧了拳头，好半天才声音沙哑道。 “御医的事情，我来想办法，现在就先请大夫您替犬子止痛，莫要让他那么痛苦了。” 第81章 厚脸皮 大夫摇着头回房间。 王氏泪眼朦胧的看着男人：“老爷，这可怎么办才好？” 沈长林头疼欲裂，想着办法。 沈窈窕立在一旁，抿了抿唇，拢袖上前一步道：“父亲，母亲，女儿或许有个办法可以一试。” “什么办法？”王氏扭头看来。 沈窈窕温声提醒：“母亲可还记得咱们府中有一本祖上收藏的《药物佰草集》？” “你的意思是……”沈长林一下了然。 沈窈窕微微颔首:“太医院院正周太医向来以喜好各种医书闻名，若是我们拿着这本医书求见，或许能得以相助。只是这本医书到底是祖上收藏的，到父亲手里已经算是传了三代了，父亲……可舍得？” 沈长林想也不想道:“再怎么珍贵也不过是个死物而已，若是祖上得知能用其救子孙，想来也不会说什么，我这就取了书前去求见。” “还是我去吧。”沈窈窕理智的为他分析利弊，“父亲乃是我沈家家主，你去了就代表我们整个沈家，周太医碍于目前的形势，可能不会出手。” “但我去，大家顶多觉得我是因为哥哥受伤心急，周太医也能少些顾及。” 沈长林一拍头:“你说的对，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陈叔去将书取来。” 陈叔急匆匆的去取。 等他回来，沈窈窕没再耽搁，带着人出了府。 作为太医院院正，虽然家宅所在的位置比不上官员那么好，却也不算太差，偌大的府邸古色古香，站在府门口，沈窈窕似乎都能闻到扑鼻的药味。 碧桃去敲了门。 门房轻轻将朱门打开个小缝，得知了她们的来意后回去禀报。 周太医正在翻晒他的宝贝药材，听到这则消息，直接婉拒道。 “告诉她们，今天府上有贵客来访，不便待客，若有何事，改日再来吧。” “是。” 小厮弓着身后退出来，准备回侧门答复。 殊不知，门外，沈窈窕已经先一步看见了他的贵客。 “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沈窈窕轻轻后撤了一步，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戒备:“自然是有事要找周太医，公子这是……” 杜思恒多聪慧的人，一下看出了她的试探之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当然也是有事请周太医帮忙。”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两个人能这么频繁的偶遇？ 沈窈窕垂眸，洁白的贝齿轻轻咬了咬下唇，陷入沉默。 杜思恒看出了她不想多言的意思，也很有礼貌的没有再搭话，两个人相对而立，中间恍若隔了一道银河。 “吱呀——” 朱门再次被打开。 沈窈窕抬头看去，就见门房小厮又探出了个头，因为碧桃就站在府门前，挡住了那条缝，他没有看到站在台阶下的杜思恒，歉意道。 “这位姑娘不好意思，我们家老爷说了，今日府上有贵客来访，不便待客，你们还是先回吧。” “可是……”碧桃很是着急。 同样听清了他们说话的杜思恒突然上前一步问道:“敢问周太医说的贵客可是在下？” 门房这才注意到他，连忙将门全部打开，快步迎过来道:“哎呦杜公子您来了，快请，快请，我们家老爷等您很长时间了。” 杜思恒微微一笑，抬脚跟着他走了进去。 按照规矩，沈窈窕这个时候就该识趣的离开了。 可今日，想想还躺在府里痛苦万分的哥哥，哪怕白皙的小脸已经因为羞耻染上了一抹粉红，沈窈窕还是一咬牙一跺脚，厚着脸皮硬跟了上去。 “诶——” 周家小厮没想到这京城居然还有小姐如此大胆，楞了一下，连忙想要阻拦。 第82章 得以相助 但沈窈窕早已想到他会拦着，特意加快了脚步，和杜思恒离得很近，还走在了内侧。 也就是说，小厮如果想将她拦在外面，必须得越过杜思恒才行。 但这举动，未免有些过于失礼。 小厮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杜思恒像是看不到一样，继续往前走。 沈窈窕借助他得以进入正院，在进入正院之后，她就识趣的轻轻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在和他并排走。 但是都到这儿了，小厮如果再喊人把她赶出去的话，就有些太不给她面子了。 几番思虑之后，小厮干脆一狠心，一闭眼，当什么都没看到。 “周太医。” 一行人就这么来到后花园。 说是花园，但是这里大多种的都是药材，周太医就在其中到处翻看，听见身后的动静，他带着笑回头刚要说话，就看见了他身后的人。 “这……” 在宫中，一向以沉稳冷静出名的周太医难得蒙了。 他不是已经拒绝沈小姐进府了吗，怎么如今这两个人还一块儿来了？ 沈窈窕也有些尴尬，不安的咬了咬嘴唇，她深吸口气，率先屈膝请罪道。 “小女今日不请自来，有所冒犯之处，还请周太医海涵，日后小女定当亲自提礼上门道歉。”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特别是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周太医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和她真计较，再加上他本来就不是个刻薄人的性子，笑着点头道。 “沈小姐知错就好，道歉之事就不必了，倒是你今日这么着急，可是有何要事？” 方才碧桃也只是说了她们是来拜访的。 沈窈窕示意丫鬟拿着书上来，不疾不徐的说话速度，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舒适的很。 “不敢瞒周太医，小女确实有事相求，小女的兄长今日在外不慎和人起了冲突，腿部受伤，大夫对此束手无策，小女只能冒昧前来，想求周太医帮忙。” “小女知晓周太医乃是太医院院正，除了皇家以外基本不出手，为了聊表谢意，这本古籍医书，就当小女的一番诚意了，还请周太医哪怕是看在这本医书的份上，帮上一帮，对此，小女不胜感激。” 医书…… 周太医果然不负他书痴的称号，书一拿出来，他的眼睛就粘上去了。 看那模样，要不是旁边还有别人，他估计老早就把书抱在怀里亲了。 “这，这……”但哪怕已经是克制过，他仍旧激动万分，“是已经失传的《药物佰草集》啊，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沈窈窕看眼书:“此书乃是小女祖上收藏。” “原是如此。”周太医是真的眼馋这本书，恨不得当即就点头答应，然后好好的把书藏起来。 可是，他的余光瞥了眼站在一边但笑不语的杜思恒，从小到大的修养还是让他狠着心犹豫道。 “沈小姐的诚意老夫已经看到了，按理来说，沈小姐已经如此，老夫便不该再拒绝。但今日实在是杜公子先有约……” 他说不下去了，感觉心都在滴血。 杜思恒看着他眼睛粘在书上拔都拔不下来的模样，又看了看沈窈窕被拒绝后焦急的神色，轻声一笑，拱手道。 “虽说事情有先来后到，但是也要分个轻重缓急，既然沈小姐兄长的情况比较严重，周太医还是先为沈公子看看吧，我在此等候片刻就是。” 沈窈窕没想到他会主动让步，一时间以往的什么猜测都没了，转头感激万分的看向他，郑重的屈膝道谢。 “多谢杜公子体谅，今日之恩，小女铭记于心。” 杜思恒看着她和刚才完全像是两个人的态度，更是忍不住好笑。 第83章 治伤 他身后的戏风见状有些无语。 周太医是真的眼馋这本书，见他们俩都说好了，清咳一声道。 “如此，老夫便去沈家看上一看，杜公子放心，老夫定快去快回，必不叫你久等。” 杜思恒示意他随意。 周太医乐呵呵的去收拾了自己的药箱，催着沈窈窕快走。 一行人急匆匆赶往沈家。 大夫已经替沈知行扎好了针，让他没有那么多痛楚得以昏睡。 王氏夫妻二人愁眉苦脸的站在一边，听到丫鬟过来通报，说是周太医来了，连忙起身出来迎接。 “周太医。” 若是搁在以前，作为御史，沈长林是不必向他请安的。 但现在，沈长林夫妻二人也只能乖乖请安，不过碍于儿子还需要人家帮忙，他们倒也没什么心不甘情不愿，态度很是诚恳。 好在周太医也不是喜欢看人热闹的性格，随意的摆了摆手，一双哪怕到这个年纪都很精明的眼睛来回看了看:“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贵府公子在哪个房间？” 王氏连忙迎着他往里走:“就在这里，劳烦周太医了。” 周太医摇摇头，都没等丫鬟过来掀帘子，自己闷头就往里走。 大夫不知道他的身份，可看着他的气势，也知道其来者不凡，连忙退让到一边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 周太医一边听一边点头，洗了手后摸了摸伤处。 或许是觉得疼，哪怕在睡梦中，沈知行都不自觉的哼哼，想要躲避。 沈长林在一边着急的不能行，偏偏面上还不能露出来，沉声问道。 “周太医，请问我儿情况如何，这腿可还能治好？” 居然真的是太医？ 一边的大夫在心中震惊了一下，不敢多言，悄声就要先出去。 毕竟接下来周太医说的话可能都是人家家传的医术，他是不能偷学的。 周太医其实并不在乎这些，不过见他如此主动也没有拒绝，直接道。 “贵府公子的腿确实情况比较严重，但是索性我来的比较及时，这会儿还能接上，等日后养好了也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王氏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多谢周太医您。” 周太医摆摆手，看了一眼他们两个人，因为惦记着还在府中等候的杜思恒，直言道。 “不必言谢，治病救人乃是我的职责，贵府公子的腿不能再拖了，我现在就为他接骨，不过接骨时会有剧痛，烦请沈大人找些人来将公子按住，免得他一会儿因为剧痛乱动，再让骨骼错位。” “好好好。”只要能把儿子的腿治好，沈长林说什么都行。 为了防止周太医说的情况发生，他直接喊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小厮进来，将沈知行牢牢的按住。 甚至于他自己都坐在了床尾，牢牢的按住儿子的另一条腿。 王氏在一边看着，不忍心再看下去，干脆擦着泪出了房间。 就在她踏出门的那一刻，背后响起了一道恨不得把房屋都震塌的哀嚎声。 王氏差点双腿一软，跪到地上。 沈窈窕就在门口，及时的扶了她一把，哪怕同样因为焦急下唇都咬白了，还是先安慰道。 “母亲别急，周太医在里面，兄长只要忍过这一遭，以后就不必再疼了。” 王氏又何尝不知道这些？ 但是为人父母，又怎能轻易接受？ 真真是伤在儿身，疼在娘心。 “母亲……”沈窈窕扶着她坐在院子里，亲自拿了帕子给她擦泪。 屋里，哀嚎声还一声接着一声。 热水都不知道端进去了多少盆，就在沈窈窕按耐不住，要打发小厮进去看看情况时，屋里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第84章 罪魁祸首 沈长林和周太医两人一前一后满头大汗的从里面出来。 王氏立即站起身，快步走过去，询问的声音都在颤抖:“老爷，周太医，知行的情况如何，腿伤可能完全恢复？” 沈长林的神情总算是没有刚才那么紧绷了，说话时看向周太医，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敬佩。 “周太医已经帮知行接好腿了，剩下的几个月就让知行好好养伤就行了，只要不乱动，恢复之后和常人没有区别。” 王氏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搭在女儿的手上，另一只手拍着胸口带着哭腔道。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老天保佑，周太医，今天真是要多谢您了，诊金稍后我就让人送到府上。” 接骨这个活儿向来不是个轻省活儿，更别说周太医现在年纪其实已经不小了。 也就是这次出来的比较急，他没有带着药童，不然像是这种活儿一般是轮不到他来做的。 这会儿，他气喘吁吁道:“诊金就不必了，有那本书在比什么都强。好了，既然贵府公子已无大碍，老夫就不在此多留了，沈大人，告辞。” 沈长林连忙想留他吃饭。 周太医却急着要回去待客，话都没有说两句，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沈长林为表感谢，一路亲自将他送到门外。 王氏与沈窈窕自然陪同一起。 三人站在门口看着周太医远去，王氏这才忍不住脸上的狰狞，回头问道。 “老爷，虽然知行现已无大碍，但是罪魁祸首还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你可有查到什么？” 沈长林叹息一声，扶着她的手边往回走边道:“今日光顾着知行的腿伤了，哪里有功夫去查这些？不过你也不用太操心，事情一发生，我就让人去京兆府尹报过，想必不久之后他们就会有结果了。” 王氏恨极了这些人:“等抓到他们之后，定要让他们好看才行！” 沈长林沉默，显然也对她的话表示了默认。 沈窈窕走到前院后停住了脚步:“父亲母亲，我想去看看兄长，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自从事情发生以后，她只有在沈知行被抬进府里的时候才见过一次他，现在确实有些放心不下。 王氏知道他们兄妹向来感情深厚，也没阻拦，只是拍了拍她的手道。 “想去便去吧，只是不要影响了你兄长休息就行，你也别在那里待太长时间，今天多亏了你到处跑着忙，也早点回去休息，姑娘家家的，可不要熬夜。” “是。”对于母亲的敦敦教导，沈窈窕向来不会反驳，目送着他们走远后，这才来到兄长的院子里。 沈知行方才因为剧痛已经醒来，看到她露出了一抹心虚的笑，连忙让人把圆凳搬到床边。 沈窈窕往那儿一坐，兄妹俩说起来这件事。 晚间，京兆府确实来人了，来的还是他们的老熟人，陈官。 “陈大人。”沈长林接到消息匆匆前往前厅待客，两人见礼之后，他也没废话，直接问道。 “您深夜前来，可是我儿的事有了什么消息？” 陈官颔首，捧着热茶抿了一口，淡声道:“不瞒沈大人您说，事情已经查明，这件事说到底就是几个混混眼红才闹出来的。” 沈长林转着手上的扳指，有些听不懂他说话:“混混？眼红？” 这两个词儿是能和他儿子扯上关系的？ 陈官解释道:“是的，沈大人可能有所不知，今日贵公子一大早就去了西街斗鸡的地方，连着三把都赢了，临走时有些混混眼红，一时冲动之下将贵公子拉到一边打了一顿报复。” 第85章 另有其人 “胡闹！”沈长林勃然大怒，此怒气又为儿子，又为混混，但更多的肯定是针对混混们的，“因为眼红，就要下此狠手，陈大人可一定不能轻易放过他们，不然以后他们还不知道会祸害多少人。” “沈大人放心。”陈官早已猜到了他会发怒，神情自然道，“那些人既然犯下了这种错事，我们京兆府就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定会给贵公子一个交代。” 沈长林拱手道:“这件事就麻烦陈大人了。” 陈官起身还礼道:“沈大人客气了，既然如此，我就先回京兆府了，之后若还有什么其他事，沈大人尽管着人来报。” 沈长林亲自将他送到门外，这才回到了长福院。 王氏早已等消息等到心急，好不容易见到他的身影，迫不及待地问道:“老爷，京兆府的人可有说什么？” 沈长林怒气冲冲的将这件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拍案而起，忍不住道。 “这个败家子，看来还是上次的惩罚太轻，都这个节骨眼儿了，他居然还敢去斗鸡，要我说，人家这次打他真是打对了，若是让我动手的话，我也非要打断他一条腿，让他好好长长教训不可！” 沈知行受这次的罪可把王氏给心疼坏了，但她也知道儿子这次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也没法劝解，只能自己转过头平复心情。 见状，沈长林努力平复着心情，叹了口气重新坐下。 因为这段时间的事情不断，他脸上的皱纹都比往日多了几条，说话也多了几丝疲惫感。 “夫人，这次之后，你对知行万不可再像之前那般宠溺，不然等到日后我沈府的家业交到他手上，岂不是要被他败坏干净？” “父亲。”沈窈窕打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静静的坐在旁边听他们说话，这会儿就自己琢磨了半天，起身为他们拢袖一人斟了一杯茶，在茶水流淌的声音中，她细声细语的问道。 “女儿知晓您心情不悦，但对于这件事情，女儿尚有一处疑问未解，还请父亲帮我解惑。” 对于女儿，沈长林向来很有耐心，这会儿更是忍着怒气，让语气更加平静:“何事？” 沈窈窕将茶杯往他手边推了推，徐徐道来:“方才父亲说，兄长此番会遭祸是因为几个混混眼红，那么女儿想请问，混混之所以会眼红，是不是因为兄长斗鸡赢了钱？” “正是。”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沈长林想也不想点了点头，甚至还有些不理解，以她平日里的聪慧，怎么会问出这么浅显的问题。 沈窈窕看出了他的不解，接着道:“可是父亲，今日女儿已经问过兄长了，兄长今日确实是去斗鸡了，也确实是斗赢了，可是赢的钱他却分文没取。” 沈长林面色一变。 沈窈窕意有所指道:“那么，几个混混的眼红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再者，父亲难道觉得这件事的罪魁祸首真的是几个混混吗？” “您别忘了，哪怕我们沈家如今再怎么不如往日，我们也是官宦世家，我们的衣裳可是体现着这一点，寻常的混混在看到这件衣裳时，就会退避三舍，哪里有人敢跟他动手呢？” 所以这件事的背后，必定另有其人。 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大家都不是傻子，这么简单的事情没有人会看不明白。 沈知行赢了，却没有拿钱，那么几个混混就没有原因眼红。 但是混混还是动手了，甚至不顾他的身份，把他往死里打。 寻常的混混会不怕得罪官宦世家吗？ 第86章 带走 唯一不怕得罪的…… 就是比他们沈家更加位高权重的人，也是在这段时间内和他们有冲突的人。 是太后，还是……陛下？ 这是在警告他们？ 三个人面面相觑，不敢轻易下结论。 王氏更是顾不得心疼儿子了，连忙打发了下人们下去，确定屋里只剩他们三人，这才忍着焦急低声问道。 “这么说来，这件事当真是……” 她咬了咬下唇，不敢提出那两个人，只道:“老爷，若真是如此，我们可怎么是好？” 沈长林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许多场景。 许是近日被儿子受伤的事情冲昏了头脑，他竟然真没有想到这个地方，如今一一想来，他不得不承认，沈窈窕说的，是对的。 有人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沈长林坐在太师椅中，以往笔直的腰背今日居然有些佝偻。 “老爷……”王氏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原本想说什么，又喉头一梗，再也说不出来。 沈长林慢慢睁开眼，沧桑道:“莫哭。” 他削瘦的手掌撑着桌子慢慢起身道:“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了，你们母女先休息吧，今晚我歇在前院。” 王氏不放心他，却也知道他现在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自己思考，只能咬着牙看他离开。 待他离开后，王氏哪怕心里再怎么惊惶，还是看着女儿，故作镇定道。 “好了窈窕，时间不早了，你也莫要多想了，快回去休息吧。” “母亲……”沈窈窕不放心她，依恋的靠在她肩膀上，“要不女儿还是给你们熬些补汤去吧，今天一天忙碌，你和父亲都没怎么吃饭，就是铁打的人都扛不住。” 王氏现在哪里有心情喝这个，硬是挤出一抹笑拍了拍她的手道:“母亲知道你孝顺，但是不用了，等改日再说吧，你也莫要再操心了，就算天塌下来了，还有父亲母亲呢，快去休息吧。” 沈窈窕知道，她这是打定主意了，无奈，只能盈盈起身，腰间的玉佩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如此，女儿就先回去了，若是有什么事，母亲只管找人去叫我。” “快去吧。”王氏硬是撑着笑看着她走，等她走后脸上的笑容才骤然消失。 她静静的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黝黑的院落，就这么度过了一夜。 沈窈窕回到房中也没怎么休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等到天方既白，才迷迷糊糊的浅睡过去。 可惜，还没睡多久，外面的吵闹声，就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梦里，混乱的场景让她的小脸都有些白。 “咳咳……” 她捂着胸口一时岔了气。 碧桃听见动静连忙端着温水进来为她顺气。 沈窈窕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因为咳嗽的剧烈，脖子和小脸已经变得粉红，一双美眸也含着水汽。 “外面怎么了，大早起的怎么那么吵？” 碧桃也很着急，低声道:“小姐，今天一大早宫里就来人了，说是传老爷入宫，现在老爷已经离府了。” “什么！”沈窈窕一下从床上坐直，又吸了口凉气，再次咳嗽起来。 她顾不得顺气，把碧桃递来的水推到一边，匆匆下床踩着鞋来到梳妆镜前。 “快，为我梳妆，我要去见母亲。” 碧桃也知事情轻重，哪怕有些心疼她现在，也还是乖乖的过来为她梳妆。 现在府里有急事，碧桃也顾不得为她打扮了，简单给她挑了身素净的衣服，又扎了两根发簪，主仆两人就一步快走到了长福院。 王氏就像个木头人一样，端坐在正位上，只有时不时转动的佛珠，表示着她还醒着。 第87章 回门 “母亲。”见状，沈窈窕的眼睛顿时红了，她将手从碧桃的手上拿开，踩着绣花鞋过来，蹲在她的身边，想要安慰，就因为知道她担心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王氏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院落，一个晚上都没说话，没喝水的嗓子沙哑无比。 “窈窕，你父亲会没事儿的，对吧？” 沈窈窕低着头低泣，不知道该如何说。 王氏重新闭上眼睛，将痛苦之色掩埋在眼底。 她们母女都心知肚明，沈长林这一去绝对是凶多吉少。 毕竟史官这个官位，向来都是最危险的。 就拿前朝来说，上位一恼，不知道砍死了多少御史。 哪怕沈长林如今品阶被降，官职名称不再是直接的御史，但是担着的也是御史的责任。 王氏是真的怕啊。 沈窈窕又何尝不怕？ 她们母女二人坐在一起，长福院里安静的可怕。 沈如薇带着一堆重礼回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虽然尚且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看着她们如此伤心难过，她这心里就舒畅的多了，甚至连没有人出来迎接，这个火气都消了不少。 “母亲，妹妹。”她搭着丫鬟的时候缓步过来，周少钧跟在身后，夫妻二人均是一身华丽装扮。 沈如薇敷衍的行了个礼，才道:“你们原来都在这儿啊，方才我还说怎么没有人出来迎接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哭了？” 她到底也是出嫁的闺女，又对家里没有什么感情，王氏也不会拿家里的事情出来说道，只道。 “今天是你回门的日子，瞧我，都把这件事情给忘了，来人，看茶。” 下人恭敬的端了两杯茶上来。 沈如薇端起一杯轻抿了一口，柳眉微蹙道:“家里的下人还是这么应付，这种涩口的茶也敢端出来待客。来人，去找我带回来的第三个箱子，那里面有婆母特地给我的茶，拿出来泡了，让母亲也尝尝鲜，” 说罢，她还笑盈盈的看向王氏，状似亲昵道:“母亲可别怪我擅作主张，主要是婆母送的茶确实不错，我起初都不想要，她还非要塞给我，但是我也不爱茶，索性拿回来大家都尝尝鲜算了。对了，妹妹，差点儿忘了你了，过来。” 沈窈窕不知她又要做什么妖，带着戒备轻步过去。 沈如薇一把就拉住了她的手，笑着从手上褪下了一个玉镯带到她的手上，姐妹情深道。 “这个玉镯啊，是夫君的姑母相送的，不止这个，她还送了我一大堆首饰，你说就我一个人也带不过来，我看这个玉镯就挺衬你的，往后就送给你了。” 沈窈窕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轻盈剔透确实是个不错的料子。 若不是沈如薇大婚那天她们撕破了脸，她还真觉得这是姐姐对自己的爱了。 王氏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特别是新茶被端上来的时候，她的脸色更是难看。 她也不是傻子，沈如薇一来就如此行径，不就是想炫耀自己在周家过的很好，很受重视吗？ 她一想起本来这出好的婚事是自己女儿的，就气不打一出来。 沈如薇说话时一直观察着她们的神色，见她们俩都没说话，将笑意压在眼底，又拉着她们耀武扬威了一会儿，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下，左右看看道。 “都这么一会儿了，父亲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又是去处理咱们家的事儿去了吧？” “唉，父亲也是的，要我说他好好执行自己的职责不就好了，弄这么多事儿做什么，平白惹祸上身，搞得我们沈家如今也里外不是人。” 第88章 羞辱 “对了母亲，妹妹现在是不是还没有说亲？看这情况，以后估计也很难说一门好的亲事了。” 王氏咬紧了牙，忍不住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窈窕向来生的貌美，礼数周全，又是沈家嫡女，怎么会愁嫁呢？” 沈如薇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点儿，接着道:“母亲这可想岔了，若是在那小地方，妹妹的这些优点说不定还真能说个不错的人家。” “可是这是京城啊，儿女成婚有什么是比家事更重要的？如今我沈家如此，妹妹也是可怜，我这当姐姐的肯定不能袖手旁观。” 说罢，她拉住沈窈窕的手，义正言辞道:“妹妹，咱们俩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姐姐肯定不能看你继续受苦，再者，如今正逢我们家族危机，兄长是嫡子无法脱困，你，我总是要先捞出来的，成婚就是你最好的办法。” “但是姐姐毕竟刚成婚不久，对于其他世家的公子也了解不深，不敢轻易给你介绍。但是你姐夫有个手下为人很是不错，更是靠着自己打拼闯到了百夫长的位置，你觉得如何？” 沈窈窕差点没有气笑。 百夫长，就是她沈家再怎么落寞，也轮不到她低嫁到这个程度。 沈如薇好像也看出了她的不愿，接着道:“妹妹，我知你觉得人家身份低微，但是人家家里干净，到现在也没有庶子，就是年龄大了一点儿，不过这都不要紧，只要能把妹妹你拉出来火坑，咱们就该万分感谢人家了，不是吗？” “你，你……” 王氏忍无可忍。 她本来念在沈如薇今天是回门的日子，不想和其争吵。 但如今这人已经没谱到羞辱到她女儿头上的份儿上了，她若是还能忍，就白当这个母亲了。 “来人！”她也顾不得会不会丢人，广袖一挥，尖锐的指甲指着沈如薇，厉声道，“给我把这个满嘴胡沁的人请出去！” “等等！”沈如薇坐着没动，一记冷眼扫向下人们，脸上的笑也收敛了起来。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帮忙，难不成还帮出错了？再说，我不管怎么说也是沈家的嫡长女，今天是我回门的日子，我还没有见到父亲，怎么能让你把我赶走？” “你，你……”王氏气急，干脆直接让人喊了陈叔过来，要把他们给赶出去。 沈窈窕看着自家姐姐眼里藏不住得意的模样，突然冲母亲使了个眼色。 王氏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就见自家女儿突然走到了沈如薇夫妻二人面前，直言道。 “都是一家人，何必在这个时候争吵呢，我成婚的事情暂且不提，姐姐你今日回来的刚好，你还不知道吧，今天一大早父亲就被内侍请进宫去了。” “我和母亲刚才也是慌的六神无主，想找人打听都不知道该找谁。现在姐姐姐夫回来了，想必定不会袖手旁观吧？” 像是猜到了他们会拒绝一样，沈窈窕根本就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看着周少钧直接道。 “特别是姐夫，我之前听母亲说，周家昔日还欠着王家情分，如今你又成了我沈家的女婿，你可能帮我们想个办法进宫一探究竟？” “这……” 如今沈家的情况，京城中谁人不知？ 周少钧哪里敢应这事儿，原先是想拒绝的，可是被她这么一顿夹枪带棒，又搬出了王家昔日的情分，他臊的不行，连忙应了下来。 “来人。”他喊了自己的小厮，“听到沈二小姐刚才的话了吗，回府里传信，让他们想办法查一查这件事。” 第89章 说和 小厮急匆匆的跑回去。 沈窈窕看着他的背影，总算是松了口气。 周少钧有些坐立不安的低声安慰道:“放心吧，岳父肯定会没事的。” 沈窈窕没有说话。 一旁的沈如薇却是立马警惕起来。 她原先以为，周少钧会这么快帮忙，是因为自己。 如今看来…… 他真正想帮的，到底是她，还是她的好妹妹，沈窈窕？ 沈如薇坐着不再说话。 她不挑事，长福院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到了晌午，丫鬟们把饭菜端上来，因为最近府里出了不少事儿，沈长林又被带进了宫里，王氏等人也没心情吃饭，饭菜就准备的简单了一点。 其实若不是看在今天是沈如薇回门的日子，王氏都不打算用饭。 一群人坐在桌上，沈如薇看着面前的菜色，有些不满。 在她看来，不管怎么说，今天都是她的大日子，再者周少钧已经答应要帮忙，结果王氏就拿这种菜出来敷衍他们，作为娘家人都这么不给她面子，那么有些事儿就不要怪她了。 沈如薇嫌弃菜色，没怎么动筷子。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午膳过后，满桌子的菜，居然跟没动过一样。 吃完饭，沈如薇还不打算离开。 沈窈窕不想再留在这儿看她的脸色，干脆起身去看了兄长。 沈知行的腿其实还在疼着，不过比昨天好了很多，可精神还没恢复。 沈窈窕不欲多打扰他，确定他没事儿后就带着丫鬟出来了。 从沈知行的院子回后院，途中是要路过一片花园的。 以往沈窈窕最喜欢的就是坐在这里面的秋千上，看花园的风景。 可今天她也没这个心思了，匆匆的路过花园，就要走人。 谁知，迎面却走来一位不速之客。 周少钧也没想到自己路过这里，居然会碰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尴尬的朝她行礼。 沈窈窕不想理会他，却又不能主动失礼，只能停在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上，屈膝还礼。 周少钧看着她柔美的面孔，纤细的身姿，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曾经的过往。 “沈二小姐……” 他的神情也跟着变的柔和了不少:“多日未见，你如今的身体可还安好？” 沈窈窕急着想走，闻言蹙了蹙眉敷衍道:“多谢周公子关心，小女一切都好。” 周少钧听着她这疏离客气的语气，感性上头，忍不住叹了口气道。 “沈二小姐，你心里可是还在怪我？” 沈窈窕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 在他眼里，却好像是默认了。 周少钧的神色有些伤感:“我就知道你还是怪我的，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做的不对，之前我也想过用重礼向你道歉，但是没有成功。唉，事到如今，我也知道说什么估计都没用了，但是沈二小姐……” 他抬起头看着她，态度诚恳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总归不会是假的，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我们可以回到之前相处的自然的状态中。” “还有你姐姐。”他谨慎的补充道，“我知道你对她可能也心有怨恨，但她真的是一名很善良的女子，哪怕在以前你们关系最焦灼的时候，她也不断的在我面前说你的好话。” “而且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是出自同一府的姐妹，我真的不希望你们因为我有什么矛盾。” “所以，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可以找个时间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化解矛盾。” 沈窈窕以为他犹豫半天要说什么大事，没想到就是这点事儿，不由得冷笑一声道。 “姐夫，不知道你说我们以前的相处状态是什么状态？” 第90章 离京 “我只知道我们以前只不过是以礼相交，日后也是亲戚关系，我自问我的态度并没有什么问题，也不需要恢复什么。” “至于姐姐那里……” 沈窈窕犹豫了一下，声音很是轻柔，态度却很坚定:“周公子如果真的想让我们化解矛盾，和好如初的话，与其来劝我，不如多劝劝姐姐，或许能有什么用呢？” “如薇……”周少钧皱了皱眉，想替沈如薇说话。 沈窈窕却不想再听，径直打断道:“好了姐夫，虽说你如今已经成婚，但是男女有别，你我二人在这花园里待的时间久了还是不太好，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罢，她直接抬脚离开。 周少钧想拦都没有拦住，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周家。 想和他一样叹气的，还有他的妹妹，周清瑜。 说来她今天也是倒霉，本来她今天都约好了和姐妹们出去玩儿，结果就晚出门了这么一会儿，就接到来信，被他逮了壮丁。 恰巧今天父亲母亲还都不在家中，她看着信头疼了一会儿，也只能乖乖的让人往宫里递了帖子。 作为家中的嫡女，她在宫中唯一有的关系，也就是他们姑姑。 前两年皇上大选，他们姑姑成功入选当上了一名贵人，虽说进宫这两年不算受宠，但也是个关系。 周清瑜想着不论如何总能得到个信儿。 可谁知，她的帖子竟然连宫门都没有进去，直接被姑姑给打了回来。 周清瑜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事儿，也不敢再探，无奈之下让人给兄长回了信。 周少钧接到信的时候正坐在长福院，下人禀报小姐有消息要传，看着众人紧张的眼神，他也没有要起身出去的意思，挥挥手道。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虑，就在这里说吧，” 下人犹豫的看了一眼沈窈窕等人，还是乖乖的将事情道了出来。 原本就不算太吵闹的长福院，一下变得掉根针落在地上好像都能听见。 因为沈如薇他们在，王氏今天不断的提醒自己，不管是听到了什么消息都绝不许失态。 可是等真的听到这个坏消息时，哪怕她再怎么控制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沈窈窕站在一边握着她的手，咬着下唇不知该说什么。 周少钧也有些尴尬，明明都答应了要帮忙，却什么都没帮到。 他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 旁边，沈如薇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她甚至顾不得规矩，直接拉着他的手起身道:“看来父亲今日估计很晚才能出来了，如此我和夫君就不在这里久留了，婆母还在等我们归家呢，母亲，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沈窈窕别过头不再看他们。 周少钧也有些尴尬。 王氏这次却没有阻拦，冷眼看着他们离开。 她何尝不知道，沈如薇这会儿急着离开，就是怕被牵连，既然都这样了，她就算把他们强留下来，也不过是结仇罢了。 待沈如薇两人离开之后，她反倒冷静下来，突然起身道。 “陈叔，快，你亲自去找十几个忠心又身手比较好的家仆来，护送小姐和少爷出京。” 沈窈窕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母亲，你胡说什么呢？” 王氏背对着她，眼睛都红了，眼神却是罕见的理智冷静:“窈窕，我知你不想出京，但现在不是能让你任性的时候。” “如今宫里的情况你都看到了，就连贵人都不敢妄议此事，可见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母亲……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你们父亲今天真的被赐死，那么家里估计也……” 第91章 宫中来人 王氏有些说不下去了，深吸了好几口气，在嬷嬷帮忙顺气的情况下，才红着眼睛低声道:“母亲总是要护你们周全的。” 沈窈窕又如何不知道她的心，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走。 “母亲，我们不能走，要是我们真的走了，这府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女儿怎么放心的下？” “是啊！” 外面也传来一道清朗的少年音，原来是得到消息的沈知行被下人们抬过来了。 他躺在躺板上，目光坚定道:“母亲，如今情况我已经知晓了，你不用再让陈叔忙活了，我和妹妹一样都不会走的。” “糊涂！糊涂啊！”王氏终于体会到了前两日自家老爷的心情，她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明明想要冷静的给他们分析，却还是忍不住道。 “你们现在不走，怎么，是想死在一块儿吗？” 沈窈窕很是冷静的看着她，手还在轻轻的替她顺气:“母亲觉得，难道我们现在离开了，等府里出事后就能活着吗？” 沈知行平日里确实喜欢招猫逗狗，但他也不是个傻子，到底是作为沈家嫡子被从小培养长大的，他现在很是清醒。 “而且母亲就算你让陈叔点了十几个家仆护卫我们，你确定我们真的能走出这京城吗？” 王氏的脸色一下煞白，瘫坐在太师椅上好半天没有动静。 沈窈窕看着心酸不已，蹲在她的旁边轻轻的替她捶着腿道:“母亲，不管怎么说，我们一家人总是要在一起的。” 沈知行用力点头，以此来表示自己的赞同。 王氏渐渐的回过神来看看女儿，再看看儿子，一根神经绷紧到现在的她，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母子三个都聚在这长福院中，气氛很是悲切。 守在外面的陈叔也不忍心的别过了脸。 日头一点点的西斜，等到日落，长福院没有点灯。 王氏看着漆黑无比的夜色，渐渐冷静下来的她擦着泪让人升起了烛火，准备接着想办法。 谁知，这灯火刚亮起来，就有丫鬟急匆匆的跑进来禀报。 “夫人，宫里来人了。” 王氏的心陡然一沉。 按理来说宫里来人是需要主君去迎接的，但沈长林不在，作为嫡子的沈知行又无法待客，无奈，她只能携着女儿，两人前往正厅。 在来之前，她原以为来的人会是之前来的那位内侍，谁知来的确实是内侍不错，但是换人了。 王氏看着他身上的蟒袍，屈膝行礼道:“不知公公今日会来，有失远迎，失礼之处还望公公海涵。” 吴公公是宫里难得的性情温厚之人，见状，拂尘一挥，还了个礼。 “夫人说笑了，咱家自知身份，今日来也是替主子传个口信，以防夫人您着急。” “沈大人今日未归倒也不是为着旁的事，只是他不慎触怒龙颜，被罚跪在乾清宫，不出意外的话，今儿个怕是出不来了。” 要说王氏最怕的消息是什么，无非是告知他们，沈长林认罪伏诛。 如今只不过是罚跪而已，她虽然也心疼自家夫君受的罪，却也着实松了口气，但提着的心却没放下来。 毕竟这件事情没有解决，悬在头上的刀落下也只是时间问题。 “公公。” 沈窈窕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消别人提醒，她拿着荷包接着广袖的遮掩，给他递了过去，笑意温润道。 “今日之事多谢公公提醒，只是我等也无法入宫，小女还想请问一下我父亲身体如何？” 吴公公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荷包，意有所指道。 “如果可以的话，夫人小姐还是尽快找人进宫替沈大人求情吧，不然若是拖得久了，陛下的怒火反而可能会更严重。” 第92章 夜半求情 母女两人心知肚明，满脸诚意的谢过他之后，王氏甚至亲自带人将他送出了府门口。 对于宫里随处可见的太监来说，她已经给了很高的尊重。 吴公公别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起码是笑着走的。 王氏脸上的笑容却在他走后再也撑不下去了。 她回到长福院，着急道:“找人求情，我们现在还能找谁求情，整个沈家估计都没有人能进宫去，外人又怎么可能会趟这趟浑水？” 沈知行这会儿坐在椅子上，也是着急的不行:“难道我们只能坐以待毙了吗？” “这怎么行？”沈窈窕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种话，身姿纤细的女子，此时却带给人无穷的安全感。 “父亲还在宫中受罪，生死尚未可知，我们怎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那不然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呢？”沈知行满脸的苦楚。 沈窈窕闭着眼睛想了半天，突然睁眼道:“如今之计，也只能请崇老国公出面了。兄长，此去要代表我们沈家，你收拾一下，随我同去。” “好。”沈知行也是知道轻重的人，虽然自己的腿还没好，却还是二话没说让小厮扶了自己回去。 王氏看着心疼却也没有劝阻，反而更为自己的儿女骄傲，但此时更多的却是忧愁。 “窈窕，你说这事儿能成吗？崇老国公之前不就说……” 沈窈窕攥紧了绣着暗纹的袖子，小脸上满满的都是坚定:“不管能不能成，总是要试上一试的，万一成了父亲就有救了。” 王氏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道:“你说的对，我这就去让人给你收拾东西，你带些重礼过去，求人总要有求人的态度。” 沈窈窕没有拒绝，等一切收拾完毕后，他们兄妹踏上了去往崇国公府的路。 路上，她还在不断的跟自家兄长强调:“如今已到深夜，贸然前去打扰已经是我们失礼，等等，态度务必要端正起来，万不可再有失礼之处。” “放心。”沈知行拍着胸膛给她承诺，“我定不会将这件事情搞砸的。” 对于自家兄长，沈窈窕基本上还是放心的。 马车一路快行到崇国公府，碧桃拿着帖子就去敲门。 她原以为不管怎么样，门房的小厮总是要回去问问主子的意思。 可谁知，在听完他们的来意之后，小厮想也不想直接拒绝道。 “这位姑娘，不是小的不肯帮你，主要是现在我们老国公病重，刚刚请过太医，实在是没有办法出来见客，失礼之处还望贵府海涵。” “这……”碧桃一下蒙了，还想再挣扎一下，小厮却直接关门了。 她只能垂头丧气，跟只鹌鹑一样回来答话。 沈窈窕坐在马车里原本提着的那股气顿时散了。 沈知行有些惊惶:“病重？当真是病重了吗？还是只是不想见我们？” “兄长！”沈窈窕没想到他在人家府门口就敢这么说话，立时一声训斥道，“慎言！” 沈知行刚才也不过是太过着急，这会儿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连忙收低了声音，却还是担忧着小声道。 “窈窕，如今崇老国公也不肯见我们，你可还有其他的法子？” 沈窈窕如今又还有什么办法？ 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一点点的攥紧，好半天，失望的闭起眼睛出声道。 “一切等回府再说吧。” 马车缓慢的从来的路返回，深夜寂静的官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们的马匹踩踏的声音。 沈窈窕靠在车厢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知行不敢打扰她，隔着窗帘往外看，突然他的余光瞥到了一丝银光。 第93章 人质 接着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外面突然传起了喊打喊杀声，其中声音最大的就是一个男人的呵斥声。 “前面的刺客站住，我等乃是京兆府衙役，再跑罪加一等！” 刺客？ 京兆府衙役？ 两个很有冲击力的词语一下入耳，沈知行想也不想的就要让车夫加快速度。 谁知，原本很是稳当的车厢，突然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沈窈窕没有防备一下被晃到了车厢的最里面。 “小姐！” 碧桃一声惊呼就要伸手去拉她，车帘却突然被人一下掀开。 接着，在车厢里的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沈窈窕只感觉眼前天旋地转了一瞬，胳膊处传来一道重重的力量，整个人一下被拖出了车厢。 “妹妹！”在那刺客闯入车厢的时候，坐在最外侧的沈知行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 他伸手想要阻拦，奈何腿脚不好，没有及时往前移动，没有拦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刺客抓着他妹妹逃出了车厢。 “该死！”沈知行又气又恼，怒吼出声，“停车，快停车！” 车夫慌不择路的将马车停到一边。 沈知行利用一条腿蹦跳着从马车里被碧桃扶出来，接着一双眼眸着急的寻找着自家妹妹的身影，终于在不远处的房顶上看到了她。 在看清了她的处境之后，他原本马上就要溢出喉咙的呼唤，梗在喉间。 他死死的盯着房顶之上，高声道:“放了我妹妹，你们之间的事情为何要拉我妹妹进去？” 那刺客的武功显然很是高强，哪怕是站在呈三角形的房顶之上，还能保持身形稳定。 沈窈窕被他牢牢的控制在身前，匕首架在她纤细白皙的脖子上，因为有些用力甚至有了一道血丝。 他全身黑衣，脸也被一块黑布蒙着，说话都有些闷闷的。 “当然是为了有一个挡箭牌。喂——” 男人看向总算是追过来的京兆府衙役，嚣张的不得了。 “还追呢？我警告你们，可不要再追了，不然，看到我手里的人了吗？这应该是京城哪位小姐吧，你们应该也不想看到她丧命在我的手上吧？” 几名衙役瞬间停住了举动，为首的人紧紧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出声道。 “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乱动，不然，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这话说的，好像你们现在就放过我了一样。”男人翻了个白眼，将沈窈窕更往自己身前拉拉，利用她将自己身上的所有弱点全部遮住，这才嚣张道。 “反正我给你们五个数，你们最好自己乖乖的退走，若是再敢追我一下，我保证你们再见到的就是她的尸体！” “你——” 作为京兆府的衙役，和普通衙门的衙役可不一样，他们的品阶是最高的，以往京城中就是有些官员见了他们，那都要客客气气的，如今居然被一个刺客这么危险，几个人个个都气的不轻。 沈知行生怕他们会一时冲动之下不顾自己妹妹的安危，连忙道。 “诸位，我妹妹还在他们的手上，你们可一定要冷静一点啊。” 衙役们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难办。 这名刺客他们已经追了很长时间，放走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这位小姐…… 刺客好像也察觉到了他们的为难之处，得意洋洋的笑了一声，一边揽着沈窈窕，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 沈窈窕被迫站在他的前面，都能感觉到他因为紧张而越发加急的呼吸声。 脖子间的匕首更是冰凉无比，之前的那一道伤口传来的疼痛让她不敢妄动。 第94章 救美 刺客显然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低声在她耳边道:“小姐，我也不想伤害你，麻烦你乖乖听话，等我能逃之后，我就会放了你。” 沈窈窕不知他可不可信，却也只能乖乖听话。 刺客一点一点的向后退，一双如鹰一般的眼睛，时时刻刻的盯着下面的衙役，手中的匕首更是丝毫没有松懈，就等着有谁不对，立马挥动匕首。 而就在他要马上逃离这出屋顶时…… 突然他的左耳朵轻轻动了动，好像察觉到了一道不对的风声。 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就要挥动手里的匕首。 “妹妹——” 沈知行又急又气，恨不得长双翅膀飞上去替自己妹妹挡住这一下。 沈窈窕感觉这风声的来临，一下闭上眼睛等着疼痛的到来。 “轰——”谁知，几秒之后疼痛非但没到，她的背后却迎来一个重物的砸击。 脖子间架着的匕首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她来不及多想，咬牙一把推开身后的重物，踩着瓦片逃离到了一个还算安全的地方，这才捂着乱跳的心脏，回头去看。 只见刚刚还威胁她乖乖听话的刺客，这会儿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脖子间还有一道暗器。 想必刚刚砸来的重物就是他了。 沈窈窕在这个时候脑子还理智的分析了一下，随后，源源不断的后怕涌上心头。 她的双腿一下变软，瘫坐在了房顶上。 “嘎吱——” 也不知道这瓦片到底多久没修了，被折腾了这么一通，突然有些撑不住了。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连忙后退，想要躲过，却忘了自己已经快到了房檐处，整个人突然就往下掉。 “妹妹——” 沈知行刚刚放下来没多久的心再次提了上去，他顾不得自己的双腿蹦跳着就要过去接她。 但距离实在是太远，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体急速落下。 今晚真是不该出门，倒霉透顶。 沈窈窕在心里暗道了一句，四肢下意识在空中滑动挣扎着，想要再减缓一点落地的速度。 下一秒，腰肢却被人狠狠的揽过去，这个力道有点儿熟悉，她下意识抬头，果不其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是你……” 沈窈窕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跳，她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人，一时半会儿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杜思恒这次很是知礼的轻轻地放开他的腰，往后退了一步，和她拉开一个安全距离，温声道。 “小姐，你没事吧？” 沈窈窕还深陷刚才的情景之中。 她的身后，总算是把心放回肚子里的三名衙役上前行礼。 “杜将军，方才真是多谢您了，要不是您的话，今晚可能就让这个刺客跑了。” 他们几个都是有武功在身的人，自然观察到了刚才杜思恒躲在暗处及时射出暗器的模样。 杜思恒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身:“那刺客就在房顶之上，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衙役们连连点头，利落的翻身上了房顶，拖着刺客就往京兆府走。 待他们走后，杜思恒这才将目光挪到了眼前这对兄妹身上。 沈窈窕自从方才衙役们行礼后就一直在看着他。 杜将军，她先前倒是听京城中有过风声，说是一直负责镇守边疆的杜将军要回京。 不过因为和他们家没什么关系，她也没怎么在意，原来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位杜将军。 想起之前几次事情，她连忙见礼道谢道:“杜将军，今日您又救了我一次，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日后若是有什么能用的着小女的地方，将军只管开口。” 第95章 深受打击 “没错。”杜思恒已经在碧桃的搀扶下蹦跶过来了，听到她这句话，连忙拍着胸脯道。 “我们沈家也是一样的，将军救了我妹妹，这样的大恩，我们必定会铭记于心。” “二位客气了。”杜思恒看着兄妹俩你一言我一句的跟他表忠心，忍不住轻笑一声，主动道。 “夜晚寒冷又比较多事，你们又没有带多少人，正好我现在闲来无事，我送你们回去吧。” 沈知行连忙道谢。 刚才的事情真是把他吓坏了，要是再来一次的话，他估计能直接去见他太奶了，所以他也顾不得两人还不熟，直接就应了下来。 沈窈窕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一双美眸静静的看着对面的人。 杜思恒不愧是能镇守边疆的人，瞬时间就察觉到了她不对，一记疑问的眼神飘过来。 “小姐可是还有什么事？” 沈知行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沈窈窕的眼神复杂。 说实话，在此之前她是没有这样的心思的，但如今，刚巧被她知道了杜思恒的身份。 虽然她还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这位杜将军三番两次的救她，但她心里清楚，这一点可以成为她最大的依仗。 她想也不想，干脆利落的下跪道:“杜将军，你已经救过小女不止一次，按理来说小女是不该再厚颜无耻的向您提要求的，可是，小女也没了别的办法。” “不瞒将军您说，小女的父亲沈长林如今深陷宫中，小女想求你，能不能……” 她咬住下唇，为自己的厚脸皮而害臊，却也只能硬撑着往下道。 “能不能帮小女救救父亲，如果将军答应帮忙的话，小女不胜感激。” 沈知行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遭，一听她的话又觉得有道理，跟着拼着伤腿就想跪下跟着求情，却被杜思恒及时发现，挥了挥手，让下人扶着他站住了。 沈窈窕却还低着头跪在冰冷的地上，衣领之中，一段白皙娇嫩的脖颈裸露在外，或许是因为羞耻染上了一抹粉红。 杜思恒饶有兴趣的，居高临下看着她，沉默了好半天，突然问道。 “你想求我帮你救你父亲，你凭什么来跟我说这个话呢？” 沈窈窕的头更往下低了低，咬着下唇想着比较体面的借口。 沈知行在旁边着急的不能行，干脆接过话茬，大声道。 “听闻杜将军向来喜欢收藏名画，我沈家别的没有，几幅家传的私藏名画还是有的，请将军帮忙，这几幅名画我愿赠送给将军把玩。” 杜思恒扬眉，这次也终于分给了他一个眼神，说话却毫不客气。 “名画？本将军是比较喜欢这个不错，但是以本将军的身份地位，也不缺你们那几幅家传名画。” “这……”沈知行怔住，不怪他反应慢，主要纵观整个京城，有几个人说话是像这位将军这样，这么直接的？ 沈窈窕也找不出别的理由了。 兄妹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杜思恒反倒轻笑了一声，示意她先起来道:“好了，如今时间确实不早了，我还是先送你们回家吧，至于我到底缺什么，你们可以等回到家之后再好好想想。” “……是。”兄妹俩人对视一眼，均无奈的点点头。 说是由杜思恒送他们回家，但其实还是各自坐各自的马车。 坐在马车里，沈窈窕无比的失望，接连两次机会到了她的面前，可她，都没有抓住。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她不甘心又无可奈何。 比她更失望的，更接受不了的，还有旁边的沈知行。 一向风风火火，肆意洒脱的少年郎，今天却像是被雨水打落的花儿一样，颓废的不能行。 第96章 进宫 “妹妹。”他的眼神迷茫，整个人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你说我是不是很没有用？” 沈窈窕从自己的情绪中脱身出来，抬头看他。 沈知行就抱着自己的双腿，静静的盯着面前的车板，一字一句，每个字都透着迷茫。 “都是我平时文不成武不就的，父亲让我好好学习，我也不当回事儿，如今府里出事，还需要你来想办法。明明这个时候应该是我来承担起整个家族的责任的，可我不但帮不了父亲，甚至连你也护不住。” 他说着说着就把头埋在了膝盖里，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我不敢想，如果刚刚那个时候你真的出事了，我该怎么办。以前总觉得有父亲在，天塌了又能怎么样？” “但是现在父亲不在了，甚至连个消息都问不出来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无能。” 沈窈窕没想到向来没心没肺的兄长，现在居然考虑了这么多，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后悔也没什么用，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的想办法。” 沈知行根本就没有办法抱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窈窕其实现在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满脑子都是杜思恒临走时的那个满是深意的笑容。 他让他们仔细考虑一下他到底缺什么，就证明这件事情并不是毫无希望的。 可他一个堂堂的大将军又能缺什么呢？ 贪图美色吗？ 也不应该啊，沈窈窕之前不是没有见过那种因为她生的貌美，就想占她便宜的登徒子，那模样和杜思恒根本搭不到边。 那他到底缺什么呢？ 沈窈窕闭着眼睛思考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唯一可能有希望的就是她觉得不可能的美色。 马车停在了府前，兄妹两人心事重重的走下马车。 杜思恒的马车已经接着向前去了。 沈窈窕看着其马车奢华的装饰，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 不管他救她是不是真的因为贪图美色，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色诱人。 当然，她知道她这个办法很是卑鄙，如果说出去了会很为人不齿，可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沈窈窕将这个心思藏在心底，深吸口气，和低头丧气的兄长一起回府。 王氏早在府里急的不行，要不是被陈叔劝住，早就自己出去找他们了。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他们相携而来，她连忙走过去问道:“情况怎么样？”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将遇到刺客的事情隐瞒下来，只是说了崇老国公病重的事。 王氏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她站在原地好半天，长长的呼出口气，将悲痛的心思压在心底，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没事，我们再等等，或许等明天一早你父亲就回来了呢？或者，等到明天崇老国公的身体能好上一些呢？” 沈知行坐在一边低着头不说话，显然还深陷自己无能的后悔之中。 沈窈窕左右看看他们，虽然觉得这个情况不太现实，却也坐在正厅坐了一晚。 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果不其然和她猜的一样，什么动静都没有，府里安静的可怕。 王氏已经站不住了，被嬷嬷扶着坐下，眼神空洞。 沈窈窕兄妹两人也无话可说，整个沈家气氛格外凝重。 皇宫。 今日没有大朝会，所以大部分官员得以休息一日，不必前来上朝，以往车水马龙的宫门口这会儿也安静的可怕。 这会儿天刚亮，出来负责值守的侍卫们还有些困意，远处却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他们迅速抬头，就见杜思恒骑马来到了跟前。 第97章 救成 杜思恒翻身下马之后也没废话，直接把牌子递给他们检阅之后，独自进了皇宫。 大家谁也不知道他进去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只是半个时辰之后，跪了一天一夜的沈长林终于被人扶着缓步从宫里走了出来。 说是走，其实他基本上是被人拖出来的。 门口，沈家的马车一直没走，看见他从未有过的狼狈，作为家生子的小厮眼睛一下就红了，连忙扶着他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沈长林脑子里那根同样紧绷了一天一夜的神经，终于轰的一声断开。 他几乎前脚刚进马车，后脚就狼狈的倒在了地上。 小厮听见动静连忙将他扶到马车里躺好，接着快速驾车回到了府中。 沈窈窕那时刚刚下定主意，准备出府求见杜思恒，猝不及防的撞见沈长林被几个人抬着进府的模样，又惊又喜。 顿时连往日里的规矩都顾不得了，她提着裙摆快步小跑到长福院，巴掌大的小脸因为跑步红彤彤，她却顾不得惊喜喊道。 “母亲！兄长，父亲被人抬着回来了，现在正在正院！” “什么？”王氏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突然清醒，她来不及多想，甚至连丫鬟要扶都没理，快步就往正院走来。 沈知行同样急的不行，奈何腿部受伤，没有人搀扶着，实在是走不了。 他着急忙慌的要招呼人过来扶自己，沈窈窕看不过去，干脆自己走过去，亲自扶着他往正院走。 原本死气沉沉的沈府总算是有了一丝活力。 负责伺候沈长林的陈叔现在心情却没好到哪里去，看着红着一张脸，嘴上起皮狼狈的躺在里屋床上的沈长林，他着急忙慌的就让人请大夫。 王氏碰巧在这个时候前来，二话不说直接进了院子，看见这一幕，忍了许久的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老爷……” 她试图唤醒床上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沈窈窕两个人比她慢一步，看见这一幕，心情同样没有好到哪里去。 以往高大的，好像可以为他们遮挡任何风雨的父亲，就这样脆弱的躺在那里，他们一下没了以往的安全感。 沈知行更是紧咬着下唇，逼迫自己没有哭出来。 陈叔不忍在里面看着这一幕，就在外面守着，等大夫来了，这才急匆匆的引着大夫进来。 王氏等人也不敢在床边阻碍，只能站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等大夫摇着头站起来了，她这才急匆匆的问道。 “大夫，请问我家老爷现在身体如何？” 这位大夫就是前两天被请进来给沈知行看腿的人，他也不知道这沈家最近到底是怎么了，这怎么刚儿子断了腿，爹就生病了。 他也不敢多问，叹了口气道:“沈大人这是急火攻心，再加上跪的时间比较久，身体撑不住，一时没有顶住才晕过去的。” 王氏不想听这些复杂的话，只道:“那我们家老爷什么时候才能醒？” “这……”大夫有些犹豫，想了想低声道，“沈大人原本身体就比较弱，现在又遭了大罪，高烧退不下去，恐怕难以醒来。而若是他明天还没醒来的话，可能就……” 原本好不容易有了点声响的沈家再次陷入了沉默。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王氏这下是彻底绷不住了，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眼泪就没有断过。 沈窈窕站在一边也焦急的不能行，主动问道:“大夫，你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用？只要能帮到我父亲，怎么样都行。” 大夫这次倒是没有犹豫，回答的很快:“若是有百年人参在的话，凭借沈大人还在壮年的身体，想必是能够养回来的。” 第98章 背后之人 百年人参…… 沈知行愣了一下，满脸苦涩。 这玩意儿极其难得，就算有大多也都是在高官家中或是皇家，他们哪能有这种金贵东西？ 府里就算有的，也大多都是品相比较差的。 平日里补补身体还行，救人……就有些难为它们了。 王氏却是脸上一喜，连忙道:“嬷嬷，快，去我嫁妆里将那株人参拿来，大夫，我们家老爷就交给您了。” 大夫没想到他们府上还真有人参，松了口气道:“有品相上佳的人参帮忙吊着，沈大人想要保住一条命不是问题，之后再慢慢调养就是了。” 王氏等人总算是松了口气，等着他配合人参开药。 很快，晚上，沈长林就迷迷糊糊的醒来了。 第一个发现的是守在旁边的王氏，她连忙高声呼道:“快，快来人，老爷醒了，灶上熬着的药呢，快端过来！” “簌簌——” 屋里的烛光被一盏盏点燃，原本有些昏暗的室内瞬间变得亮堂起来。 陈叔亲自跑到厨房将药端过来。 王氏接过药碗，沈窈窕亲自将他扶了起来，看着王氏喂药。 这一碗药下去，沈长林才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精气神，低声咳嗽了几声，他沧桑的靠在床头上，看了一眼家人道。 “这两天让你们担心了，家里没出什么事儿吧？” 王氏别过头将泪水擦掉:“能出什么事情，就是担心老爷您出事。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好端端的，您怎么触怒龙颜了？莫非……是陛下又提那件事儿，您忍不住顶撞了？” “非也。”沈长林摇了摇头，又咳嗽了两声才道，“此番触怒龙颜是因为有人参我强抢良田，在京郊一带，地下庄子还闹出了人命。” “你们也知道当今登基不久，却已经发现了权贵世家霸占土地一事，一直想要处理，奈何没有由头发落。” “如今让我罚跪，更多的也是想让我们沈家当那只杀鸡儆猴的鸡罢了，其实这个时候我本来应该出不来的，陛下这次是铁了心要处理我们。” “若非杜将军今日一早进宫替我求情，现在我应该还在里面跪着。现在陛下开恩，特命我三天之内完成自查，也算是给了一条活路罢了。” 杜将军…… 沈窈窕没想到他还是出手了，压下心底莫名的感觉，皱着眉道。 “真是胡说八道，父亲你一向约束族人，与佃户为善，别说是强抢良田了，就是有些佃户收成不好您都会主动免租，怎么可能会做出来这种事情？” 沈长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你以为这件事情别人不知道吗，但还是落到了我的头上，可见，这件事情背后另有隐情。” 众人一下想到了沈知行断腿之事。 这两件事情发生的这么巧合，莫非，背后是同一人所为？ 沈窈窕的目光不断的在自家兄长腿上游移，脑子里还在想着这几日的事情。 沈知行坐在原位，脸色很是难看。 沈长林本来就跪了一天一夜，身体很是虚弱，现在又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耗费心神更多。 王氏见他的脸上有点疲惫之色，连忙扶着他躺下劝道。 “老爷，这些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您现在最关键的事情就是要养好自己的身体，莫要在让我们担忧了。” “是啊。”沈窈窕也先将那些烦杂的事情抛到了脑后，让人又端了一碗热汤来，温声细语道，“父亲，你这两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先喝了这碗热汤，再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有什么事情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沈知行腿受伤凑不过来，只能在一边儿点头。 第99章 有人办丧 家人的关心稍稍填平了沈长林心中的沟壑。 他慢吞吞的将汤喝完，重新歇下。 王氏自然要在一边照应着，沈窈窕兄妹担心会影响父亲休息，等他睡着之后，悄声退了出来。 按照以往，像沈长林这般受伤之人，少不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但陛下只给了三天时间，翌日，沈长林就咬着牙从床上爬了起来。 沈窈窕过来请安时，他已经苍白着脸准备往外走了。 “父亲。”沈窈窕屈膝后踱步走来，扶着他的一只手，细声细语的问道，“您这是要去京郊？” 沈长林额间的皱纹又多了一条:“是啊，得尽快把事情查明才行。” 王氏从后面追出来，给他系了个薄披风，眼睛还有些红红的，闷声道。 “再怎么样也不用急在这一时，看你穿的薄的，若是受了风可怎么是好？” 沈长林握握她的手，另一只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府里就交给你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等我回来。” “老爷放心。”只要他还活着，王氏就有主心骨，不会像之前那样慌不择神，“我会守好府邸的。” 沈长林低咳两声，这才步履蹒跚的转身要走。 沈窈窕及时扶住他，一双秋水明眸中满满的都是担忧:“父亲，还是让女儿和您一起去吧。” “不可。” 沈长林想也不想，一口回绝:“这可不是在京城中的小打小闹，是有危险在的，再者，你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哪儿能跟着父亲出去抛头露面？” “是啊窈窕。”王氏也不赞同，“你还是随母亲在家吧，不然，母亲哪儿能放的下心？” 沈窈窕就知他们不会轻易同意，扶着他的手，轻声细语的语气，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父亲，母亲，正是因为危险，女儿才要一同前去，就像父亲不放心女儿一样，女儿又怎么能放心父亲独自前往？” “女儿也知，像这样的事情，原是该兄长陪您一起去的，但兄长还需养伤，女儿为人子女，自当也要尽孝，为父母分忧。父亲，您放心，女儿到时绝对会乖乖听话，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她的眼神真挚，又是一片孝心，哪怕是沈长林也无法再说出拒绝的话，只得叹息一声道。 “你想去便去罢，只是记住你说的话，到了京郊万万不可乱跑。” 沈窈窕轻笑颔首。 “罢了罢了。”王氏又能说什么，无奈的瞥他们一眼道，“如此你们父女就一起去吧，可千万记得晚上要早些回来，莫要让我担心才好。” 沈窈窕细细的应了，扶着父亲慢慢的往外走去。 京郊良田处，和他们沈家离的距离可不算近，饶是马车也跑了足足一个时辰。 沈长林大病未愈，下马车时腿都是软的。 幸而沈窈窕跟在一边及时扶了他一把，才没有让他直接跪在地上。 “父亲……”沈窈窕满眼担忧，却又说不出让他休息的话。 她知晓，在这件事情没有尘埃落地前，他是不可能会休息的。 沈长林果然如她所料，站稳之后就抬脚往庄子里走。 以往这个时辰，庄子附近的佃户以及普通村民都在忙忙碌碌的种地，可今日，他们一眼扫过去，田地里却没有几个人。 沈长林的面色越发凝重，不顾身上的伤势，脚步也越走越快。 沈窈窕迫不得已，只能跟着加快了脚步。 父女两人一路沿着田地走到不远处的村里，老远就听见有人哭天喊地的声音。 沈长林的心中咚了一下，恨不得直接飞过去看看情况。 沈窈窕也面色严肃。 第100章 上香 两人来到村口的那一户人家门前，入目的就是通体的白。 沈窈窕握紧了父亲的袖子，抿了抿唇:“这就是……那户闹出人命的人家吧？” 耳边，哭嚎声凄厉骇人。 “孩子他爹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啊！” “我的儿啊，你咋就舍得让你爹娘送你呢！” “哇哇哇——” 三岁的稚童，显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可见自家亲人都哭得如此悲痛欲绝，惶恐不安的他独自站在正厅当中，也仰着头哭的恨不得将房顶震下来。 真真是一家子的老弱病。 哪怕沈长林清楚的知道，这件事和自己无关，见状却也忍不住有些心酸。 他亲手挥开挡在身前的下人，步履蹒跚的走过去，挺直的脊背有些佝偻。 “随我去……为故去之人上柱香吧。” 沈窈窕的心里也不好受，随着他一步步的往里走。 他们一行人来时的动静不算大，但因身着华丽，和这里格格不入，还是很快被人发现。 沈长林的脸也一下被人认了出来。 “是沈家主，沈家主来了！” 原本正在哭嚎的村人一停，迟钝的一点点的转过头来。 红肿的眼眸里，写满了恨意。 恶狠狠的，好似那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沈长林的脚步一顿。 随后，他轻轻抬起步子，继续往里走，态度放的极为低下。 “诸位，不要惊慌，我只是想来上柱香。” “呼——” 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沈窈窕甚至还能听到风声吹过。 旁边树立的花圈，也被风刮得簌簌作响，让人止不住的心底发毛。 沈长林顶着压力一步步的靠近。 就在他前脚刚迈进门时…… 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抄起刚烧完纸钱的盆子就往他面上洒，义愤填膺道。 “滚出去！谁需要你来假好心！” “对！” 其他人也迅速反应过来，拿棍子的拿棍子，用手推的用手推。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厌恶。 “滚出去！我儿不需要你们来为他上香！” “别脏了我相公的路！赶紧滚！” “放肆！” 沈家的下人倒是挺身而出，想要阻拦。 但就他们几个人，又怎么敌得过面前的这么多人？ 沈长林还是被人一个用力推出了门外，跪久的膝盖让他根本稳不住身子，一下狼狈的坐在地上。 绸缎被染上了尘埃。 他却顾不得，脸上的每一处褶皱都写满了心酸和恳求。 “诸位，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没有人听他说话，这些人是铁了心的要把他们给赶出去！ 沈窈窕方才被几个下人护着到了一边，这会儿也忍不了了，快步过来轻轻将他扶起。 “父亲，您没事儿吧？” 沈长林摇摇头，还在恳求面前的众人，不管事情如何，好歹先让他进去上柱香。 那些人却恍若门神一般，凶神恶煞的不肯让路。 沈窈窕本不打算此时出头，可见父亲独自一人被这么多人所逼。 她上前一步，提高了音量道。 “诸位，烦请冷静一下，家人离去，我知你们悲伤，但我们也只是想来送他一程，碧桃。” 她侧眸，碧桃立马指挥人捧着两个箱子上前来。 打开箱子，一个里面是满满的铜钱，另一个，则是银锭子。 沈窈窕站在前面，态度诚恳道。 “这是五十两银子和足足十吊钱，我知对于你们逝去的亲人来说，这些东西不算什么。” “但是孩子终究要长大，老人也要养老，这些权当是我们的一番心意，还请你们收下，也请你们通融一下……让我们为他上一柱香。” 第101章 真相 场面瞬间变得更是安静。 守在门口的人，虽然脸上还挂着泪痕，可犹豫的眼神，明显能看出来，他们心动了。 毕竟别说那五十两银子了，就是光那十吊钱，都够一家人生活一段时日了。 “父亲……” 方才一直叫那逝去之人为丈夫的年轻妇人有些拿不定主意。 在她背后，年过花甲的老人，在用浑浊的眸子打量了他们半天，这才上前一步，沉声道。 “放他们进来吧。” 把守在门口的人对视一眼，这才纷纷侧身，让开一条道路。 沈长林见状，顾不得问女儿是何时准备的这些银钱，连忙被下人扶了进去。 站在堂前，看着面前的木板床上，不过三十来岁的男人紧闭着双眼，他拿出了前所未有的恭敬，带着沈家所有人为其上了一炷香。 许是看在他们的态度诚恳，这家人倒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各自回了各自的位置上，继续哭着自己心中的悲痛。 沈长林仔细的将手中的香插好，这才转头看向刚才发话让他们进来的老者，作揖恭敬道。 “老人家，请问我可以和您聊一聊吗？” 老者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沈长林也没起身，就维持着这个动作。 直到堂内所有人再次将目光集中到他们身上，老者这才睁开浑浊的眼睛，拄着拐杖起身道。 “随我来吧。” 沈长林父女被带到了旁边的一个小屋子里。 作为普通百姓，平日里见到这种官老爷，都是要诚惶诚恐的行礼的。 但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动手来了底气，还是伤心过度，老者摆明了没将他放在眼里，进屋之后，直接自己坐下了。 屋子里除了床也没其他坐的地方了，沈长林也不在意，就站着轻声问道。 “老人家，请问在外面躺着的那位，是您的儿子吗？” 老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然呢？” 沈长林继续问道：“可以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您放心，我不是过来追究的，我只是想查明事情真相。” “若此事真的是我沈家人所为，我一定将那罪魁祸首擒拿来给您赔罪！” 老者斜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态度还算不错，这才哼了一声，怒道。 “你还有脸说！你放纵下人鱼肉百姓，也就是老身无能，不然，老身定要去衙门好好告你一状！” 沈长林俯身作揖。 老者冷笑一声，继续道：“老身叫周有粮，这上河村附近二十里的良田都是老身家的，最外面的那一亩就和你们沈家的庄子相连。” “我家的田都是好田，毕竟是祖祖辈辈伺候了这么多年的，老身也打算将其当作家底一直传下去的。” “可是，就在上个月，旁边，你们沈家别院的管事突然来找了老身，说想买我们家的田。” “这我们怎么可能同意，立马就拒绝了。谁曾想，那管事竟怀恨在心，自那之后，我们家的田就总是出事儿，不是麦苗被拔了，就是农具被毁了。” “现在打个农具，多花钱啊，就是一年的地种下来，都可能买不起个农具，谁家能扛得住这么造啊？老身没了办法，就亲自带着我儿提着礼去找了那管事，想让他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结果！” 老者说着说着，后槽牙咬的嘎吱作响，手里紧紧的攥着那根木头拐杖。 “那管事竟！竟要老身将那良田以一亩地一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他！那可是良田啊！我们祖祖辈辈伺候了那么多年的良田，一两银子，这是多贱的价格啊！这是……完全没把我们当成个人对待啊！” 第102章 别怪本官不留情面 老者到底年纪不小了，一时气愤之下竟差点要撅过去。 沈长林吓了一跳。 现在已经有一个人出事了，可不能再多一个。 他连忙吩咐人端了水过来，又让人请了大夫替老者缓气。 好半天，老者缓过气来，让其他人出去，咳嗽着道。 “反正这个头我到底没有低下来，也就是因为这，之后的这一个月里，那管事经常让长工过来闹事。” “我儿子年轻气盛，受不住这个气呀，几番下来之后就和他们打起来了，谁知，谁知……” 老者的眼睛一下泛红，握着拐杖的手都在哆嗦。 眼看着他又有点想撅过去，沈窈窕连忙亲自去院子里将大夫重新请了进来。 一番救治之下，老者总算是还能坐在这里跟他们说话。 沈长林被臊的脸都红了，深深的作揖道:“老人家，事情的经过我大致已经明白了，你放心，等这件事情查清之后，我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沈窈窕也跟着屈膝行礼，虽然语气很轻，却也掷地有声。 “家父说的对，这件事情我们必定会严查到底，以此偿还您所受的苦难。” 父女两人的态度一个比一个端正，老者却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看那嘴角讥讽的笑意，很明显，他，不信他们。 沈长林也不急于一时，得到了事情的经过，他领着沈家之人再次上过香之后，这才直奔别院而去。 管事早就得到了他们过来的消息，这会儿正守在门口，态度看起来倒是很恭敬。 “老爷，小姐。” 沈长林挥了挥手，一路来到正厅，大马金刀的坐下，沉着脸不怒而威道。 “你就是这里的管事？名叫什么？” 管事弓着腰:“小人名叫周大，大家都叫小人一声阿大。” “阿大。”沈长林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问道，“本官且问你，上河村办丧事的事情你可知晓？” 周大弓着的腰更低了:“小人知晓。” 沈长林冷笑一声:“知晓你还能在这里坐得住，仗着我沈家的名号鱼肉百姓，是谁给你的狗胆？” 若是放在沈家内，或是别的任何一户有规矩的人家，被主子这样质问，下人早就慌不择路的跪下求饶辩解了。 周大却还站着没动，态度看起来倒是和刚才一样恭敬，语气却轻飘飘的。 “老爷，你误会了，小人哪儿有这个胆子？小人之所以会让人和他们动手，也是事出有因。” “哦？”沈窈窕看出了他不过表面恭敬的态度，冷笑一声，坐在一边质问道，“事出有因？你倒是跟本小姐说说，因是个什么因？” 周大暗中瞥了她一眼，弓着腰道:“老爷，小姐，你们久在京城不知道，那户人家是上河村出了名的刁，小人之所以让人跟他们动手，也是因为抢水之事。” “关于此事小人也是无可奈何，谁叫他们的田地在水上游，咱们的田地在水下游，往往都只能等水游过来才能浇地。” “可他们居然为了方便自己用水，把水流给堵住了，您说说，这水一堵咱们可怎么浇地？” “小人起初也派人和他们交涉过，但他们不是攀扯这事儿，就是攀扯那事儿，纯纯的一个刁民，小人无奈之下，一时冲动，事情就成这样了。” 他装的好像还挺无辜。 沈长林却冷笑一声，直接道:“这么说来你好像还挺有理的，去，把当时在场的，和人家动手的那些长工挨个给本官叫过来。” “记住。”沈长林到底为官这么多年，不消动怒，周身的气势就让他人喘过气来。 “该来的人一个都不能少，不然，别怪本官不留情面！” 第103章 行刑 周大去喊了人过来。 一共十二三个人，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大汉。 沈窈窕看着他们的体型，只觉得他们别说是动手了，光在这儿站着看着都挺唬人。 沈长林挨个看过去，脸色更沉了:“当时就是你们和上河村的人家动手的？” 十几个人纷纷点头。 沈长林威严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是谁先动手的？” 在场的人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出这个头，七尺高的男儿这会儿恨不得缩成一团。 沈长林危险的眯了眯眼睛:“怎么，是听不到本官说话吗？本官问你们，是谁！先动手的！” 十几个人纷纷低下了头，没有人答话。 气氛逐渐变得凝滞起来。 就在沈长林一点点的握紧拳头，要让人直接将他们拖出去时，一边的沈窈窕，突然轻笑一声，不疾不徐道。 “主家问话都敢不答，这些人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周管事，麻烦你将这些人的名字记一下，今天就都打发了出去吧。” 这下，刚刚还低着头拒不回答的人终于慌了。 作为长工，他们就是靠主家吃饭的，如果这会儿被打发出去，家里的大大小小都能等着饿死了，一个个的求饶道。 “小姐开恩，小姐开恩啊！” “小人家里还有八十老母要养，求您开恩。” 沈窈窕不动声色，直到他们慌里慌张的准备下跪求饶，这才轻飘飘的问道。 “想留下？可以，说吧，是谁先动手的？” 十几个人对视一眼，这下也不抵抗了，生怕就这么被赶出去的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道。 “是小人，不过不是小人要和他们动手的，是管事要求的。” “对对对，我们也是听了管事的话才会跟人家动手。” “这一切都怪管事！要不是他的话，我们怎么可能会跟这些乡里乡亲动手？” “胡说八道！”周大本来刚刚还在一边悄悄看戏，谁曾想火一下烧到自己身上了。 他大声斥责道:“你们好大的狗胆，为了逃脱惩罚，这些事情都敢往本管事身上推。” “老爷！”周大训斥完他们，扑通一声，转身跪下，这次跪的特别干净利落，一脸忠仆的模样。 “您可千万别被这起子奸诈小人糊弄，小人怎么可能会轻易的命令他们跟别人动手呢？” “是吗？” 对于周大表面恭敬，实则心理奸诈的性子，沈窈窕能看出来，沉浸官场许久的沈长林自然也不在话下。 对他的话，沈长林可以说一个字都不信，更别说如今还有这么多人作证了，直接道。 “你确定这件事情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动手都是因为他们自己冲动？本官劝你最好说实话，不然……” 他的手指屈膝轻轻在桌子上敲了一下，跟他过来的下人立马有眼色的将一个长板凳和一根长长的木棍拖到院子里。 见状，周大的脸色白了一下，却还是梗着脖子道:“老爷，这件事情真的跟小人没有关系。” “来人！”如今时间紧迫，沈长林也不跟他废话，二话不说决定了他的下场。 “拖下去，仗打二十。” 周大猛的抬头，都没有轮到他求情，嘴就被人捂住拖了出去。 紧接着院子里就响起了哀嚎和求饶声。 沈窈窕轻轻侧过脸没有看这一幕，耳边却有棍子敲打到皮肉上的闷响。 二十棍很快打完，沈长林带来的人都是老手，这二十棍打下来，不仅成功的让周大尝到了苦头，还让他想晕都晕不过去。 沈长林坐在主位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怎么样，周大，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 第104章 审问 周大一口血吐出来，每吐出来一个字都要大喘气一下。 “老，老爷，小人方才说的就是实话，您还想让小人说什么呢？” 他不说是主动指挥人动手的，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法再问。 时间又很紧迫，沈长林难免有些焦躁，手指动了动，就要让人再行刑。 沈窈窕看了眼周大的状态，觉得再来一次，这人怕是就扛不住了。 为了防止他晕过去浪费时间，她不得不出声劝解道。 “父亲，既然他不肯说，我们也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陈叔此行不是随我们一道来了吗，以往府中下人的审问都是交给他，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今日也将这人交与陈叔审问吧。” 沈长林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浮躁，抬手按了按山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听你的，陈叔，将这个人带下去，务必要将他嘴里的东西都给挖出来！” “是！”陈叔行礼，一挥手，几个强壮的下人立刻像拖死狗一样的拖着周大离开。 沈长林的头更疼了，懒得再看剩下的那些揣揣不安的长工，挥挥手将他们打发了下去。 沈窈窕这才起身来到他的背后，轻轻的替他按揉着额角，温声道。 “父亲，这件事繁琐复杂，不是一时之间能够解决的，您且暂且安心些。” “今早出门出的急，您都没来得及吃饭，女儿让人传膳来，您好歹用一点吧。不然万一真相查出来了，您身子垮了，这可怎么是好？” 沈长林无心吃饭，却又不忍拂掉她的孝心:“罢了，听你的，让人简单准备两道菜即可。” 沈窈窕心中有数，来到门外低声嘱咐了两句。 很快，碧桃就带着人端着两道家常菜走了过来。 别看这些菜色没有府里的好看，但是吃起来味道却没差到哪里去。 就是这么好吃的饭菜，沈长林还吃的没滋没味的，到最后更是忍不住放下筷子道。 “也不知陈叔审问的怎么样？” 沈窈窕顺手给他盛了碗汤递过去:“应是还在审问吧，对了父亲，这件事情你通知五爷爷了吗？” 她的五爷爷，也是沈长林的五叔，以往这京郊别院以及附近的田地，都是他在管理，出了事情肯定也越不过他。 沈长林颔首:“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派人通知了，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他应该就会来了。” 沈窈窕松了口气:“这倒是节省了许多时间，说不定到时候问问他，真相就水落石出了呢。” “希望如此吧。”沈长林想着自家五叔那个性子，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这顿饭，他算是食之无味。 按照沈长林原本的打算，是想着晚上回府休息的。 但现在事情都查到一半，他们也无法离开，只能派人给府里传了个信，然后歇在了这边。 翌日，沈窈窕起了个大早。 她这个人有些认床，换个地儿就容易睡不着，更别说昨晚上还噩梦连连了。 碧桃替她梳妆的时候还在说:“等等定要替小姐遮遮那黑眼圈才是。” 不过到最后，沈窈窕都没成功遮住黑眼圈，她急着去看事情的进度，谁知，刚到前厅，就见陈叔一脸着急忙慌的跑进来。 “老爷，小姐，不好了，那管事……死了！” 轰—— 沈长林的脑子一下炸开。 沈窈窕也懵了一下，急匆匆道:“他怎么死的，快带我和父亲过去看看。” 陈叔不敢辩驳，连忙请了他们两个人去看。 因为昨日的审问告一段落，时间已经不早了，陈叔也只能将周大独自锁在一间狭小黑暗的柴房里，想着今日再行审问。 第105章 出事了 谁知，今日，他刚进柴房，迎面而来的，就是周大的尸体。 “老爷，小姐……” 陈叔愧疚难安的在门口停住脚步:“人，就在这里头了。” 沈长林大步进去，在看到周大苍白的脸倒在地上，手腕带着干涸的血迹，手边还有一个匕首时，身子晃了一下。 沈窈窕连忙扶住他，目光投向地上，冷静道:“父亲，先让人报官吧。” 沈长林没有反对，派了下人出去之后，这才来到他身边，在不影响现场环境的情况下，查探情况。 他真的很想说服自己，周大可能是被人灭口。 但哪怕他再怎么看，这间狭小的柴房里，只有周大一个人留下的痕迹。 沈窈窕也发现了这件事情，看头看向门口守着的人，问道。 “陈叔，昨晚你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将柴房锁好？” 陈叔连忙点头:“当然锁好了，为了防止他逃跑，我不仅锁了两道锁，还让人在这附近看着。”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没有人能进入这个房子吗？ 沈窈窕看了眼父亲。 两个人心中都有了一个答案。 不出意外的话，周大从现场来看的情况，应该是自杀了。 “真是该死！”好好的线索就这么断掉了，沈长林别提有多暴躁。 陈叔愧疚的低下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爷，是小的办事不力，您和小姐那么信任小的，结果小的就将这件事情办成这样，小的愧对于您的信任，请您责罚。” 说罢，他重重的磕了个头。 沈长林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身影，终究还是舍不得惩罚他，好半天心酸的叹了口气，挥挥手道。 “行了，你先起来，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再说惩罚吧。” 陈叔沉默的起身退到一边。 沈长林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一挥袖子背着手出门。 沈窈窕紧随其后。 一群人再次回到正厅坐着，半个时辰之后，衙门的仵作来了。 事关重大，沈长林自然也随他一起前往验尸。 沈窈窕不好进去，只能在门口等着，顺便听着里面的说话声，还没过去多久，她的余光突然瞥见一顶轿子。 要知道，这可是京郊别院，谁还让别人用轿子把他抬上来了？ 沈窈窕柳眉微蹙，上前一步就要询问。 车帘突然被人用玉如意拨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五爷爷？”沈窈窕下意识屈膝行礼。 沈五爷懒洋洋的靠在车厢上:“你父亲呢，不是说这里出事了吗，怎么没见他？” 沈窈窕不加辩驳，直接道:“孙女这就让人去请父亲过来。” 说罢，她回头随意打发了个小厮进柴房。 沈长林匆匆的跟着他出来，上前行礼道:“五叔，你来了，随侄儿去正厅坐一坐吧。” 沈五爷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一行人来到正厅。 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沈五爷也没个正形，懒洋洋的靠在扶手上，随意道。 “长林，你不是说这边出了事情要问我吗，是什么事儿啊？” 沈长林沉吟了一下，也没有跟他兜圈子，直接问道。 “五叔，侄儿是想问问您，这个别院的管事是您安排的吗？具体是什么时候安排过来的？” 沈五爷总算是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随意的转着手里的玉如意。 “爷不知晓，常福，你来答。” 常福作为他的贴身小厮，自然上前一步道:“回禀家主，这里的管事确实是小的安排的，安排了大概有两三年的时间了。” 沈长林这会儿还没多想，只以为是这种小事儿沈五爷不屑插手，接着正色的问道。 “五叔，有人参我沈家强买良田的事儿，你可知晓？” 第106章 沈五爷的不悦 “或者说……” 沈长林危险的眯了眯眼眸，加重了语气：“这件事是你安排的吗？” 沈五爷被吓了一跳，怒气冲冲的拍案而起，胡子都一翘一翘的。 “你说话八道些什么呢，你五叔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是，我承认，咱们家家大业大，肯定是要置业的，但是强买强卖这种事儿，我可从来没让人这么做过！常福，你来说，是不是！” 常福连忙上前一步道：“是啊家主，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爷可不是这种人。” 沈长林的身子往后靠了靠，没有说话，一双眼眸却从上到下打量了常福一圈。 看来方才，他的想法出错了。 到这个时候了，沈五爷还要让常福出来说，很明显，起码关于这里的事情，常福才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他五叔，应该就属于大手一挥，什么事儿都不管的。 既然如此…… 沈长林的手指轻轻的在桌上敲了两下：“陈叔，将常福带下去，将上河村的事情问清楚。” “是。” 事情已经办砸过一次了，这次，陈叔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在常福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带着人把他押下去了。 这一系列动作快的，直到常福都被拖出了院子，沈五爷才意识过来，脸黑的都要滴水了。 “沈长林，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五叔了？” 沈长林有些疲惫的揉揉头，安抚道：“五叔不必惊慌，我只是让人问他一些东西而已。” “那也不能直接让人把他给拖下去啊！你这样做，将我这个五叔放到哪里了？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吗？” 沈长林头疼得很。 他这个五叔，其实往往都没什么坏心，就是对于长辈有序这件事情特别看重，如今算是踩到他的尾巴了。 “五叔……”他试图解释。 沈五爷却气到满面通红，压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 “长林，你可不能以后都按这样行事，你要是每次都这样做的话，我们这些长辈颜面何存啊！” 沈长林被训得抬不起头。 本来长辈之间的谈话，沈窈窕是不好插进去的。 可见父亲都这样了，她作为和长辈们关系都算不错的孙辈，自然要为父亲缓和一下。 顺便，她其实也有些很早就想想和沈五爷说的话，正好趁这个时候说出来。 “五爷爷。”沈窈窕笑容温润，语气轻柔，“您先消消气，我知您心里烦闷，但是此事，父亲也是无可奈何啊。” “您也知道，强买强卖这种事，不管是摊到谁家头上，都是大事，我们沈家如今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更是难上加难。而这件事的内情又只有常福一人知晓，父亲也只能让人带他下去问话。” “您也别生气了，不如先坐下来等等看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常福真的背着您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您也别怪孙女冒犯，孙女也只是想劝您两句。” “毕竟在之前的家宴上，孙女就听说您还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样好酒，往往为了酒，都能至正事于不顾，这样的陋习，还是要趁早改掉才行。” “若不是因为这，您也不会完全不理族务，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随意的交给一个小厮来办……” “好了好了。”她还没有说完，一向没什么耐心的沈五爷就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气哼哼的道。 “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指责我好酒又不理族务吗，真是跟你父亲学的一样的唠叨。” “说到底，不就是想查吗，大不了常福交给你们查就是了。行了，都别跟我说话了，昨天晚上我和朋友喝了一夜的酒，现在先去休息了！” 第107章 诱惑 “诶——” 事情还没结束呢，他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沈长林坐直了身子，想要劝阻。 沈五爷却已经气哼哼的跺着脚离开了，看那袖子挥舞的幅度，可见是气得不轻。 “五叔真是……”沈长林扶了扶额，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评价这个长辈。 沈窈窕颔首歉意道:“是女儿多说了，惹了五爷爷不高兴。” 沈长林不赞同的看着她:“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你不说那些话，我也是要说的。好了，既然常福已经被带下去了，我们也别在这儿坐着了，去柴房看看情况吧。” 沈窈窕颔首，扶着他往柴房走去。 说来也巧，他们刚走到半路，就看见仵作提着箱子朝他们走来。 见状，沈长林一下加快了脚步，急匆匆的问道。 “如何，人是自杀吗？” 仵作摇了摇头，语气确定道:“非也，应是他杀，只不过是制造了个自杀的背景而已。” “且从我观察的致命伤来看，动手之人应是个左撇子。整个别院也没有被其他人闯入的痕迹，不出意外的话，凶手应该就是这个别院的人。” 沈窈窕一下接受到这么多条爆炸的信息，和父亲对视一眼，颔首道。 “多谢大人费心了，此事我们知晓了，后续还需要你们跟进一下，如果我们有线索的话也会立马上报。” 仵作连声道着不敢，又为他们说了几处细节，这才提着箱子离开。 他走后，沈长林再一次愁眉苦脸的回到正厅。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线索却戛然而止，此时背负着巨大压力的他，只感觉眼前一片迷茫。 沈窈窕看的心酸，不忍在此影响他，干脆带着碧桃出了别院。 这个京郊别院，她也不是头一次来，不过距离上次来，也有了些年头。 碧桃扶着她顺着田地走，满满的都是怀念。 “小姐，您还记得您幼时，奴婢陪着您在那处捉兔子，结果弄了一身的泥点子吗？” 沈窈窕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忍不住轻笑一声。 “当然记得，回去之后，母亲还好生说了我们一顿呢。” 碧桃同样忍不住笑。 “走吧。”心情稍稍调换了一些，沈窈窕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 “随我去前面看看那些有争议的田地。” “是。” 碧桃扶着她到了地界。 和早上他们来的时候不一样，这会儿地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唯独中间那一块还空着一大片没人来。 沈窈窕了然，这一块怕就是周有粮家的地了。 她左右看了看，想找人问话。 但自她们二人方圆三里都没一个人，大家都堆在旁边的地头不知在低声说着什么。 沈窈窕对这个现象也不意外，普通的百姓，总是会对衣着华丽的官家子弟有所畏惧。 大人的警惕心，怕是很难消去，但孩子们的…… 沈窈窕看了眼不远处聚在一起的孩子们，红唇轻启：“碧桃，去拿些点心来。” 碧桃一下明白她的意思，快步回去拿了满满两大盒的精致点心。 为了讨孩子们喜欢，这些点心大多还都是甜口的。 有的甚至还是刚出锅的，一打开盖子，香气能飘出十里地！ 在这个糖盐都无比珍贵的时候，这样的甜味，一下就将人腹中的馋虫勾了起来。 沈窈窕装作品尝糕点的模样，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那几个孩子。 见他们在犹豫了一会儿后，忍不住咽口水却又不敢靠近的模样，她忍不住的心酸。 干脆也不再等了，自己提着糕点盒走向稚童。 孩子们显然被她吓了一跳，在她靠近的时候就要一哄而散。 第108章 转变 沈窈窕及时蹲下身子，用帕子捏着一块糕点递过去，眼神温柔道。 “小郎君，要不要尝尝这块糕点？” 被她堵住的小男孩才五岁大，都吓傻了，吸着鼻子小脸通红。 他旁边还有一个看起来比他大两三岁的小姑娘，正鼓着勇气好像想拉他离开。 沈窈窕看着两人恨不得一秒钟看她八百个眼色的模样，笑容更加温柔了一些，将糕点更往他们手边递了递道。 “真的是给你们的，尝尝吧，这糕点很好吃的。” 小女孩揣揣不安，不敢轻举妄动。 但年幼的男孩又怎么抵抗得住香甜的糕点，战战兢兢的伸出小黑手去拿。 沈窈窕看着他明显刚玩过土脏兮兮的小手，有意想让他清洗一下，但这里有哪里有这个条件，只能看着他将糕点接过，然后狼吞虎咽的吞下去。 “慢点慢点。” 沈窈窕生怕他噎住，看着他咽下去后，才笑着道：“如何，好吃吗？” 男孩点点头，眼睛已经盯上其他的糕点了，馋的用舌头舔嘴。 小女孩惶恐的盯着她的脸。 沈窈窕见状，干脆一人又塞了块糕点，这才招呼其他小朋友过来，每人一块。 有第一个人吃了，其他小朋友哪里忍得住，纷纷拔腿跑过来。 大人们在一边看着倒是想阻拦，可见她没什么恶意，孩子们又难得能有个好吃的，腿就没迈出来。 沈窈窕如愿的有了个单独和孩子们交流的机会。 她也不嫌脏，随便将手帕往地上一铺，自己抱着裙子就和孩子们一样坐在了田埂上，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田野，只觉得心都开阔了不少。 孩子们起初还离她有点远，等糕点吃完了，又见她不像别的达官贵人家的小姐那么高傲，还是忍不住好奇心，一点点的朝她凑过来。 沈窈窕就笑咪咪的看着他们，等他们坐到身边后，才悄声问道。 “刚刚的糕点好吃吗？” 小朋友们点点头。 她继续道：“那接下来我问你们几个问题，谁回答得好，就还有一块好不好？” 小朋友们迫不及待地点头。 沈窈窕满意的一笑，指了指面前的田地，问道：“这片田地的主人你们认识吗？” 小朋友们这次回答的毫不犹豫，抢着道。 “认识。” “是我们村周大爷家的。” 沈窈窕嗯了一声，当即递给他们俩一人一块最漂亮的玫瑰糕，接着问道。 “那之前有人想买他们家地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按照周有粮所说，周大他们闹的动静那么大，村里人不可能不知道。 孩子们果然点头：“知道。” “有人想买，但是周大爷不肯卖！” “对，就是这样，俺之前还跑到周大爷他孙子面前问过他爷爷为什么不肯卖！” “哦？”沈窈窕敏锐的抓到了一个特殊的回答，垂眸看着身边刚刚一脸警惕的女孩儿，问道，“你为什么要去问他这个啊？” 女孩儿的脸上这会儿丝毫没有防备，抱着糕点珍惜的边啃边道。 “因为周大爷之前就在村里说过想卖地啊，如今有人来买了，突然又不肯卖了。俺就好奇，刚巧俺们家和他家住一块，俺就去问了。” 沈窈窕蹙了蹙眉：“你是说，他们家之前就想卖地？什么时候的事儿？” 之前周有粮不是跟他们说，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地，他也是想将其当作家底传承的，所以不肯卖吗？ 女孩歪了歪头，不确定道：“应该是去年吧，我记得那会儿山里还有野果子呢，应该是夏天！” 所以，周有粮想卖地，已经有足足一年的时间了！ 第109章 纰漏出现 等了一年，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个机会，周有粮却突然变卦。 沈窈窕的直觉跟她说，这里面有事儿。 她不动声色的又给女孩塞了一块糕点，继续问道。 “那你有没有问出来，他们又为什么不肯卖地啊？” 女孩这次摇了摇头：“没有，金宝说他也不知道。” 金宝，应该就是周有粮的孙子了。 沈窈窕换了个问题接着问：“那你知道，好端端的，你周大爷为什么想卖地吗？” 女孩点头，刚要回答，旁边，早就急得不能行，生怕自己再也吃不到糕点的孩子们抢答道。 “我知道！” “我也知道！” “因为周大爷家前两年在京城里头开了个吃食铺子，据说可赚钱了！” “俺娘说，他们家的砖瓦房就是靠那个铺子搭出来的！” “他们家的吃食铺子好像还可忙，家里的人时不时的都不在家，都得去铺子里帮忙，久而久之的，周大爷就不想种地了。” 稚童的声音本就尖利，更别说他们还突然你争我抢的高声吼了。 沈窈窕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要炸掉了，冷静了好半天，才捋清了大概。 “原来是这样啊。” 她故作理解的点点头道：“那也正常，毕竟人只能忙一样东西。不过他们这次不肯卖地，是不是因为买地的人出价太低啊，我听说好像就给一两银子？” “才不是呢！” 刚刚被打断了说话的机会，小女孩着急坏了，现在急忙道。 “俺娘当时都听到风声了，买地的人给的价格老高了，但是周大爷就是不肯卖，不管给多少钱都不肯卖！据俺娘说，人家出的钱都够再建一座砖瓦房了！” 说到最后，小女孩的语气里还有些羡慕。 砖瓦房，那可是他们村人奢想一辈子，可能都得不到的东西。 沈窈窕一下彻底确定，这里面，就是有问题了。 她随手将剩余的糕点全塞给这个小女孩，嘱咐她按照刚才回答问题的人来分，这才带着碧桃走到一边。 碧桃仔细的收着她的帕子，见她还要往前走，轻声问道。 “小姐，还要往前走吗，再走回去的时候就要耗费些时间了。” 沈窈窕带着她走到无人的角落，握住她的手，低声吩咐道。 “碧桃，你现在回去，吩咐人再查查那位周大爷一家，尤其是那个吃食铺子，以及……” 她顿了顿，哼笑一声道。 “他们家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化。” 碧桃不解的看着她，也没多问，屈膝离开后按照吩咐做事了。 这次，她回来得很快，不过一刻钟，就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沈窈窕的面前。 “小姐，奴婢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吩咐下去了。” 沈窈窕轻轻的替她擦擦汗，等她喘过气之后，两个人才又往前随意的散着步。 “哗啦啦——”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走到了一处小溪边。 清澈的溪水从岩石上流过，让人看着就觉得清凉的很。 沈窈窕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赞叹道：“之前我们竟从未发现这里有这样的一处地方。” 碧桃左右看看，见不远处有一块大的石头还算干净，扶着她走过去坐下歇脚。 “也是这溪流藏得比较深，奴婢刚才看到里头好像还有小鱼呢，小姐等等可要让人来抓抓看？” 沈窈窕捂唇轻笑：“你啊，真是在哪儿都闲不住，稍后再说吧。” 碧桃红着脸撅撅嘴。 她就是比较贪玩了一些嘛。 “小姐……” 她左右看看，发现有的树上居然还有野果，不由得有些心动，刚要开口，不远处的大树后却发出一声悉悉索索的动静。 第110章 冲撞 “什么人！” 碧桃顿时收起了所有的好奇心，紧绷着脸挡在沈窈窕的面前。 沈窈窕也跟着站起了身子，目光中满满的都是警惕。 在她们二人紧张不安的视线下，大树背后，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衣衫混乱的男子踉踉跄跄的从大树背后出来，脸上的酡红和他身上恨不得飘出八里地的酒臭味，一下让碧桃的心沉到了底。 她警惕的看着面前这个喝醉了酒的男人，厉声呵斥，想要惊退对方。 “哪里来的二流子，看不到我们小姐还在这里吗，还不速速退去，不然小心你的皮！” “嘿嘿嘿……” 男人很明显已经醉的没有理智了，听到这话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带着一脸猥琐的笑意，踉踉跄跄的朝她们走来，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嘟囔着。 “美人，这里居然有美人，美人，过来，陪爷乐呵乐呵……嗝……爷，爷请你喝酒！” 沈窈窕不自觉的皱起眉头，厌恶的移开目光，向后退去。 碧桃一直挡在她的前面，哪怕心里也很害怕，却还是努力梗着脖子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道。 “放肆！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胆敢冲撞我们小姐，你有几条命赔的？我劝你最好现在就给我离开，不然等等我们府上的人来了，你想走也走不掉！” “美人，美人……” 色欲熏心加上酒醉冲天，男人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闻言甚至还加快了脚步，径直朝她们冲了过来。 碧桃吓得叫了一声，连忙高声道:“小姐快跑！” 说着，她拉着沈窈窕的手就往桥上跑。 沈窈窕提着裙摆跟着他，因为身体比较弱的缘故，仅仅跑了这么几步，她的脸色就有些发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可身后，男子还在紧追不舍。 “哎呀——” 不知道桥下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颗石子，沈窈窕跑的头晕目眩，没有注意到，被绊了一下，还没等她站稳身子，就又被碧桃拉着往前冲了一下。 这一次，她直接稳不住身子，狼狈的趴在了地上。 “小姐——” 碧桃吓了一跳，回首又看到男子距离她们不算远，一咬牙，一狠心，干脆又跑回来挡在了沈窈窕的面前。 沈窈窕趴在地上喘着气，见她如此，心中对男子恨到不行。 她咬着牙爬起来，捡起不远处足足有一个拳头大的石头，狠下心就要等那个男子扑过来的时候敲过去。 就在男子马上要扑到碧桃身上时，突然有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他背后伸过来，牢牢的拽住了他的衣领。 接着，一个用力。 刚刚还嚣张不已的男子，就跟没有重量一样，直接被扔到了大老远的地方。 男子显然被摔蒙了，酒也醒了不少，左右看了一眼，惊惶之下，他连滚带爬的就往外跑。 碧桃还闭着眼睛红着眼站在原地。 沈窈窕手里马上就要扔出去的石头，一下，无力的坠落在地。 “碧桃……” 她拖着疲惫的脚步过去，轻轻的拍了拍碧桃的肩膀，安慰道。 “没事了，睁开眼吧。” “……小姐。” 碧桃今天可见是被吓得不轻，好半天才缓缓的睁开眼睛，泪更是控制不住的啪啦啪啦的往下掉。 沈窈窕心疼不已，亲手替她擦着眼泪，耐心的安慰，等她总算是稍稍平复之后，这才看向刚刚突然出现的人。 她抿了抿唇道:“杜将军，原来是你，今日又得你相救，小女万分感激。” 说着，她屈膝行了个礼。 杜思恒侧了侧身避开这个礼，语气平静道:“这里不比京城安全，姑娘下次出来，还是带着护卫比较好。” 第111章 果然是那一家人有问题 沈窈窕连忙点头认错:“今日是我大意了，多谢杜将军提醒。” 杜思恒微微颔首，没再说话，却也没有离开。 沈窈窕莫名的觉得有些尴尬，抿了抿唇后，才勉强找出一个话题，轻声问道。 “说起来，杜将军今日怎么在这里？” 杜思恒深深的看她一眼，在她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时，才沉声道。 “上河村强占良田一案，我乃主理官。” 这下，他不必再多说什么。 沈窈窕一下想起之前父亲所说，他之所以能从宫里出来，是因为杜思恒替他求了情。 瞬时，她膝盖又是一弯，恭恭敬敬的行礼垂头道。 “将军帮助我和我家人多次，大恩大德，小女实在无以为报，日后若有机会报答将军，小女必将竭尽全力。” “竭尽全力就不必了。”杜思恒看她一眼，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道，“我这个人向来务实，从不接受口头上的道谢，姑娘若是真想感谢我的话，不如好好想想实际的感谢吧。” 沈窈窕一下想起了上次的所思所想，抿唇垂眸，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在，杜思恒显然也没有要问下去的意思，单手背到身后，看向她们来时的方向。 “走吧，我送你回沈家别院。” 俗话说，债欠多了不用愁。 刚刚又出了那遭事，沈窈窕确实有些担心刚才离开的男人还会在半路上等着，也没推辞，只道。 “多谢杜将军。” “不必。”杜思恒率先抬脚走在最前面，目光坦然道，“我去那里也是有事要做，你们且跟上吧。” 沈窈窕颔首，带着丫鬟跟上。 碧桃走在最后面，来回看着他们俩的背影，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有他护着，三人安全的回到别院。 自从她方才出去，沈长林的心就一直提着，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蹙眉上前道。 “窈窕，你方才去哪里了，要知道这里可不比京城，你只带着碧桃外出……杜将军？” 沈长林念叨的话在看到最后进门的人时，一下卡住，随即连忙迎上前道。 “这大老远的，您怎么亲自来了？” 杜思恒神色平静，和他见礼后道:“陛下特令本将军为主理官，本将军自然要前来看看情况。敢问沈大人，你现在查探的如何了？” 沈长林叹口气，将这件事情大概跟他讲了一遍，又道。 “至于常福，陈叔已经从他嘴里审出话了，他们确实没有干强买强卖那一出事儿。” “实际上从半年前开始，常福他们就已经有所打算想要买周有粮他们家的地了。刚开始的时候他们都谈的好好的，可谁知，到后面周有粮却突然变了卦，不断的提价。” “常福派人过去和他交涉了好几次都没成，虽然有些可惜自家的地连不到一起，但是在觉得对方的价格实在是离谱之后，常福还是选择放弃了。” “至于最近为什么会闹出事情，常福也不知晓。” 果然是那一家人有问题。 沈窈窕也跟他们说了已经派人去查的事情。 杜思恒沉默的听完整个过程，大马金刀的往主位上一坐，寻常意气风发的少年，此时不怒自威道。 “既然常福知道的都吐出来了，那么现在也该让没有吐出任何话的周大吐些事情了，不然，有些人还真以为，人死了，就死无对证了。” 说着，他冷笑一声，侧眸吩咐道。 “戏凤，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将这个别院的所有下人都给本将军审查一遍！” “本将军就不信了，偌大的一个别院，周大作为一个管事能没有自己的亲信！” 第112章 周大的秘密 “是！”戏凤拱手出门。 作为从战场上下来的人，他们用刑的手段可比陈叔高明有效多了。 当然，也格外狠毒。 特别是戏凤这个在战场上向来杀人不眨眼的人，很快，院子里响起了哀嚎一片。 杜思恒听着动静，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却仍旧蹙起了眉。 “速度快些。” 轻飘飘的四个字，瞬间决定了这些下人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会更不好过。 戏凤没了顾及，下手越发狠辣。 虽然哀嚎声更响了，但成果也很明显。 不出一刻钟，周大所有的亲信不是自己承认了，就是被其他人给指认了。 原本满满当当的院子，瞬间只剩下了三个人。 戏凤站在最前朝屋里拱手：“主子，查出来了，这三个人都是周大的心腹，他们也确实知道一些东西。” “你们——” 他垂眸，冰冷无情的眼神看着跪着的三人，冷声道：“还不赶紧将你们知道的事情都吐出来！” 三人刚刚已经受了不少罪了，这会儿一个个的跟从血水里被拎出来的一样，七尺大汉语气虚弱的不行。 “回，回将军，小的确实是周管事的心腹不错，但是小的也只是替周管事日常收收租子，和上河村的人，都不熟悉啊！” “小的，小的也是，周管事只有在贪污下来一点粮食交给小的去换成钱时，和周管事有接触，其他时候，小的都是自己干自己的活儿！” “将军……小的，虽然是时刻跟着周管事的人，但周管事也不会什么都和小的说啊！要说最近周管事有什么不对，小的，小的只知道周管事最近经常被平远伯府的人连续请吃酒，除此以外，再无其他了。” “你说什么？” 在听别人说话时，杜思恒一直维持着平静，时不时的还会有一丝不耐，好似在听废话一般。 只有到最后一个人说话时，他才突然坐直了身子。 不光是他，沈长林父女也是如此。 三个主子的目光同时聚集在一个下人身上。 下人都快被吓傻了，整个人哆哆嗦嗦的，恨不得将头埋在地里。 杜思恒盯着他，沉声道：“你确定请周大吃酒的人，是平远伯府的人？你是亲眼见过他们吗？” 下人结结巴巴道。 “就，就见过一次。那次，周管事在和那些人吃酒吃醉时，曾经让小的去接过他。” “回来的路上，周管事可能是因为醉了，嘴也没有平时严实。” “小的只不过是顺嘴念叨了一句那些人，说他们不该将周管事灌倒，他就严词训斥了小的一番，说，若是这些话让那些人听到，就连他也保不住小的。” “小的……”说到这，下人有些心虚的瞥了他们一眼，却还是得咬着牙道。 “平日里在京郊这边作威作福惯了，又仗着和周管事关系好，没信这话，只道他们是何人能有这样大的本事，周管事就说，那是平远伯府的人。” “不过！”像是生怕自己不小心提供的线索不靠谱，下人还连忙补充道。 “周管事也就承认了这么一次，等酒醒后，他就没再说过了。所以这些人到底是不是平远伯府的，小的也不确定，大概是的，因为管事第二天很心虚，还来试探过小的的口风。” 屋里一片寂静。 三个下人瑟瑟发抖的跪在一起。 沈窈窕在心中沉思。 平远伯府，又出来了一个她之前完全没有怀疑过的权贵世家。 杜思恒也撑着下颌想了一下，开口道。 “戏凤，去，带人将周大的房间仔细搜上一搜，看有无纰漏。” “是！” 戏凤拱手离开。 第113章 证据确凿 屋内，又恢复了安静，没有人说话，都在等着戏凤的汇报。 屋外，三个下人身上疼的脸都白了，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很快，戏凤带着人归来。 “主子，我们在周大的房间搜到一个包裹，里面是三百两银票以及一枚玉佩，玉佩的配置不是周大一个管事能有的。” 沈长林迫不及待的坐直了身子，恨不得抢先询问。 杜思恒好似没有看到，沉声道：“东西拿来。” 戏凤恭恭敬敬的将东西递上来。 沉甸甸的包裹就这么被放在桌子上。 周大私藏了不知道多久的宝贝，明晃晃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沈长林怒不可遏。 自家养了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还丢脸丢到了外面，也就是周大被人灭口了，不然…… 他的眼里闪过一道暗芒。 杜思恒也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东西，起身道。 “戏凤，将东西收起来，接着再往下查。” “是!”查了这么久，真正有用的东西还没有出来，戏凤说一点儿不恼是不可能的，仔细的将东西收好之后，他带着人再次转身出门。 屋内只剩下三个主子。 沈长林不愿再看外面跪着的人，让陈叔先将他们押下去关起来，这才苦笑一声朝杜思恒拱手作揖道。 “都是下官治家不严，让杜将军看笑话了。” 杜思恒眼神平静:“沈大人说笑了，吃里扒外的东西哪里都有，是那人不知感恩，和沈大人您有什么关系呢？” 沈长林苦笑一声，虽然心里还是很烦闷，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不愧是能成为简在帝心之人，光是这一番话说的，哪怕是他都满意得很。 “小姐。” 碧桃神色匆匆的从外面进来，低声道:“您派出去查周家吃食铺子的人，回来了。” 沈窈窕撑着桌子起身:“快请进来。” 碧桃弓着身退出去，很快又带了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回来。 男子规规矩矩的朝他们行礼，沉声道。 “小的钱满仓见过老爷，小姐，公子。” 他不认识杜思恒，自然只能以公子相称。 现在也不是纠结称呼的时候，沈窈窕直接挥手示意他起身，问道。 “让你查的东西可有结果了？” 钱满仓点点头，条理清楚道:“有结果了，小的按照小姐您的吩咐一路查过去，发现周家的吃食铺子，最近都没有开过门。” “在询问了周边的人之后才得知，原来是那周有粮家的小儿子周二柱，因为喜欢赌博，不知道什么时候欠了巨额的赌债，前段日子被赌坊的人打上门来了，他们迫不得已，只能关门歇业，想要以此躲避风波。” “巨额赌债？”沈窈窕蹙眉，直觉告诉她，这一件事儿和他们的事情有大关联。 沈长林也迅速反应过来:“所以说周家之前正是缺钱的时候，可是他们还是死握着地不肯卖，甚至不惜出尔反尔。” 父女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深意。 “走吧。”杜思恒也捋清楚事情的经过了，率先开口道。 “既然确定了对方有问题，我们就再登门问上一问。” 沈长林忍着怒气跟上他的脚步，一想到昨天自己可能是被当做傻子耍了一通，他就呕的不行。 沈窈窕同样如此。 一行人带着下人气势汹汹的再度登门，这一次他们没了之前的客气，陈叔更是直接上前推开了周家的门。 周家现在还在停灵，屋里屋外跪了不少人，到处都是一片白。 听见门口的动静，他们都被吓了一跳，连因为哭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有些没什么力气的哭声也停住了。 第114章 阴阳怪气 离门口最近的男人从地上一跃而起，怒吼道。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杜思恒一记轻飘飘的眼神看过去，真正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眼神，霎时，骇的男人原本要谩骂的话都堵在了嘴边，后背更是直接出了一层冷汗。 也幸亏男人本就是挨着门的，还能扶上一扶，否则可能就要双腿一软，狼狈的瘫坐在地上。 杜思恒慢悠悠的收回视线，又在这院中打量了一圈，出声问道。 “周有粮在何处？” 院子里没有人敢答话，目光却都悄悄的看向了屋里。 沈窈窕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屋内，周有粮正拄着拐杖慢悠悠的从里面出来，脸上满满的都是讥讽。 或许是沈长林上次来的时候态度过于良好，竟让他有了胆色，见官不跪不说，还出声质问道。 “沈大人，这就是您之前说的会为老身讨来的公道？” 沈长林身为御史多年，被人骂过性子古板，也被人指责过不知变通，但被人阴阳怪气还是头一遭。 特别这个人还是昨天将他当傻子一样忽悠的人，他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 “放肆，这该是你和本官说话的态度吗？” 周有粮讥笑一声，好像早就猜到了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一边不让其他人扶着自己拄着拐杖颤巍巍的下跪，一边好似自言自语的感叹道。 “儿啊，为父早就与你说过，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好官，看，人都是这样。沈大人，您别生气，是老身失礼了，老身这就给您磕头赔罪。” 一个年纪都这么大的老人说跪就跪，哪怕沈长林是官，都有些说不过去。 毕竟哪个地方要是有年岁能上百的老人，可是要被当做祥瑞专门禀告陛下的。 周有粮这心，当真可诛！ 沈长林在心里暗骂自己昨日怎么会真的眼瞎到把他当成一个失去儿子的可怜家翁，身体也灵活的往旁边侧了侧，没有受全这个礼。 周有粮却一直跪着不肯起身，气氛有所僵持。 杜思恒的眼中闪过一道不耐，他向来追求办事的高效，二话不说就要让人强硬的将老者拉起来。 沈窈窕及时上前一步打着圆场道:“周老爷子，您别激动，我们今天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再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不如，咱们去昨天那个屋里再聊聊？” 周有粮方才没有错过站在最前方的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冷意，心中惧怕的同时，倒是顺从的起身了，可偏偏嘴上还要赢那么一句。 “该说的老身昨天都已经给你们说完了，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行了，进来吧。” 他一步一步的将身后的人带进昨日的那个小房间里。 沈窈窕是最后一个进屋的，进屋时她还顺手关上了门，阳光顿时被隔绝在外，小房间里昏暗无比。 周有粮的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他也没敢像昨天那么放肆，就站在房间中央，察言观色道。 “你们刚才不是说还想和我聊聊吗，聊什么，说罢。” 沈窈窕左右看看，见他们俩都不打算开口，无奈，只能上前一步，神色清冷道。 “周老爷子，请问一下，你确定你们家的地是你不想卖，但是我周家的管事强买强卖吗？” 周有粮握紧了拐杖，梗着脖子道:“当然，这话昨天老身不是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吗？” “可是我怎么听说……”沈窈窕故意拖长了音调，看着他的反应，见他的眼中果然闪过一道心虚，一锤定音道。 “这个地原本就是周老爷子您想卖呢？而且据说你一年前就想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