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笔:开挂的我被主角认成美强惨》 第1章 雨夜背棺 (1不定cp,圈地自嗑即可2原创剧情为主,未看原着可看)大雨磅礴,街巷漆黑,长沙本地人也鲜少遇到这种大雨。 挂在店门口的灯笼被雨滴打得左右摇晃,将本就不明朗的光亮晕成红的黄的一大片,跟恐怖话本里的剧情似的。 面店老板在台前拨着算盘,撑着手百无聊赖地看半截街景,思着今天怕是无客,早日闭店,还能去寻个温香暖玉…… 但下一刻,天际一道闪电骤然划过,一道高大的黑影出现在他的视线内,并以不徐不疾的速度朝他走来。 “啪!” 他的算盘落到了地上。 ——吓的。 面店老板咽了咽口水,看着站在门口的人,用颤抖的声音问:“客,客官……是要,要什么?” 闻言,那人半退一步,又去看了眼招牌。 就你多嘴……老板闭眼,险些抽自己一嘴巴子。 很快,话音响起,那人道:“一碗牛肉面,一壶热汤……” 他似乎有些踟蹰,语气未完便沉吟了下去。 那声音通透平静,与雨声交融,流水淙淙般,勾得老板下意识睁开眼,原本如鼓擂的心跳渐渐缓了下去。 “……再加一块干净的面巾,钱——” 此刻又一闪电劈过,那身影随着话语更近了一分。 在一片逆光中,老板蓦地看清了这人身后背着的高大玩意儿。 棺材!一具硕大的楠木镶金棺材! 原本抛之脑后的话本剧情,在此刻暴风般涌入:雨夜背棺,厉鬼敲门…… 老板脑子一嗡,顿时三五幺六忘了个精光,听都没听清后半句是什么,满耳第都是砰砰砰的急促心跳。 他短促地惊呼一声,跟见了天敌的兔子似的,瞬间蹿向了后厨。 我的七舅姥爷啊!送走!得赶紧把这厉鬼送走! 留下站在门口的青年,缓缓收回迈了半截门槛的脚…… ······ ??? ‘他怎么跑了?’雷声阵阵,沈淮丈二摸不着头脑,在心底跟系统唠,‘有生意上门高兴成这样?’ 脑海中机械音响起,仿佛还有嗑瓜子的咔咔声,系统道:‘说不定呢!’ 沈淮说:‘可我也没钱啊,我只是问问他能不能赊账!’ 系统说:‘那你吃不吃?’ 沈淮说:‘吃吃吃!’ “等下。”他突然反应过来,凝重地道,“我现在能吃东西?” 系统:“……” 它默默把自己的电子瓜子儿往里头揣了揣。 沈淮踌躇了半天的脚还是迈了进去,湿漉漉的,将干燥的地面糊了一层阴影。 青年有些感慨地看着陈旧的红木桌子——也只有桌子,但凡多双筷子,怕是都会被人顺走。 灰扑扑的砖墙、挂在墙上的符纸,满满的年代感。 他竟然有回到民国的一天! 沈淮将身后的棺材卸了下来。 在他手上举重若轻的棺材,落地时却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哎呦我的小心肝! 沈淮吓了一跳,连忙心疼地摸了摸棺盖儿,生怕哪里砸出了裂痕。 他摸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连忙戳了一下系统,问:‘这东西防水吗?’ 系统有气无力地道:‘防水、防火、还防电,只有你才能轻易背动,其他人都会觉得重若千钧。’ 沈淮严谨得像是做实验的科学家,他继续问:‘那么问题来了,既然防水,那氧气含量够不够?能支撑呼吸循环不?’ 系统痛苦面具,说:‘够!’ 沈淮思忖:‘怎么做到的?这个技术能上交国家不?好不科学!’ ‘可你都能穿越了!’系统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沈淮咋舌,心道这东西真不经逗。 他不过就问题多了一点…… 换谁问题能不多? 要知道一睁眼站在荒郊野岭的坟地,旁边躺着自己的尸体……额,身体。 又双叒叕冒出个系统说“恭喜你!穿越了!” 虽然没有什么“失败抹杀”的强制命令,但沈淮能保持面上的冷静,都已经是个杰出的穿越文爱好者了。 更何况,他成了植物人。 更正一下,是他的本体成了植物人。 沈淮套着系统捏的马甲,忧伤地抚摸着棺材,仿佛能透过棺材看到躺在里面的、属于自己的身体。 他那帅气逼人、尚未品尝过996加班滋味的身体。 那时系统说:【这是个高危的盗墓世界,枪械、粽子……各种物理或魔法伤害,以你战五渣的体质,我很担心你会落地成盒。】 沈淮冷静思考,胡乱分析:【所以你直接给我个盒?】 系统:【哪能呢,这不还有个魂吗?反正你在那边也死了,我是想让你焕发一下第二春!】 沈淮:【我怎么死的?】 系统:【你们人类自己说的,学医天打雷劈(物理)。】 他想起自己考完试出来的时候,确实下了暴雨。 沈淮:【……】 但是他学的是法医啊! 系统:【好了言归正传,你本体太脆弱了,哪怕我给你救回来,在这也很难活——我想了个绝佳的法子!】 沈淮:【?】 系统:【我可以给你捏个行走在外的马甲,无论是下墓还是参与剧情线,你都会获得能量,能量可以反哺你的本体,双赢。】 系统:【有我给你兜底,马甲不会死,顶多受点伤,但有一点,我不能立马送你无敌,你得自己练。】 沈淮:【新手保护期呢?你总不能让我从零开始直接下墓吧?】 系统纠结了一下:【两天!你这两天趁着无敌快莽一下!】 沈淮沉吟片刻,道:【能量五五分?合同给我看看?】 系统:【……】这届穿越者真不好骗。 一人一统在荒郊野岭,就“工资”问题掰扯半天,到天色将晚,才堪堪结束。 沈淮将自己的身体·谨慎地装进·他跟系统讨价还价弄来的棺材里,打算日后随身携带。 ……反正他现在跟死了也没差。 一想到自己熬夜苦背,期末才刚考完就被劈到了这操蛋的世界,连成绩都不知道,沈淮就很愤懑。 有本事在他考试前劈? 正想着,店老板哆哆嗦嗦地将牛肉面和热水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沈淮回过神,郁猝地看着那碗肉都快要溢出来的牛肉面。 他点完单了才反应过来,系统给的马甲压根不能吃饭。 能吃饭的现在躺在棺材里挺尸,吃不着不说,还得隔三差五注射个营养液。 他的心情更加抑郁,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说了声“谢谢”。 只是不知道那老板听见了没——毕竟对方呲溜一下,便又蹿回了台后。 这般情况最好,沈淮也摸不准民国时期的人际交往要怎么个文绉绉法,他能做的只有谨慎少言。 趁现在天暗,他得尽快把身体打理一下,以免出城后,连个干净的水源都找不到。 一想到自己的身体被系统丢在地上沾到了土,还可能有雨水飘进去,沈淮就全身刺挠。 学医的有点洁癖怎么了! 他能努力催眠自己马甲不算人,只需要照顾身体一个——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还没习惯民国彪悍的社会风俗,沈淮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面店老板其实绕了个大圈藏身形,此刻正撅着屁股,从橱柜缝里往他这看。 青年只是心里跑着火车,表面冷肃地拧了拧浸在水里的薄面巾。 说起来,系统不会真自闭了吧? 有点担心将这傻统气坏了,沈淮在心中说着软话,半晌才听见系统一哼唧。 他顿时一惊喜,下意识口无遮拦,说: “你出来——”啦! 那个“啦”字还没出口,系统提高声音:“在心底跟我说就行了!” 哦哦,还没习惯呢。 沈淮连忙闭嘴,舒了口气,还好面馆老板不在,不然就要被当成自说自话的怪人了。 他侧身轻轻打开了那雕着神秘花纹的楠木金棺。 第2章 守卫棺材的男人 面馆老板在后厨做面时,脑子里从未停下过思考。 在乱世中颠沛半生的人,哪怕只是个开面馆的,见识也不会少到哪去。 更别说,距离这不远的地方,便是红府。二爷的盘口,总有熙来来看戏的外乡人,带来不少奇事异闻。 那人到底是人是鬼? 是人,却雨夜背着口棺材,如履平地、无声无息地到了他面前。 是鬼,却又要了热面热水,仿佛能吞食一般。 甚至还跟他说谢谢! 真是天大的怪事! 老板秉着恐惧和好奇交织的心理,将东西备好送去,转头就躲进了橱柜里偷窥。 他这橱柜是祖上传下来的,做工极好,洞孔隐蔽,从东北逃难时,他一家甚至靠藏在橱柜中,躲过日本人的袭击。 再加上他是从后厨绕了个大圈子过来的,根本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老板敢肯定,就是二爷过来,也没办法第一时间抓到他的行踪! ······ 外面雷声阵阵,倾盆大雨。店内此刻只开着盏昏黄的灯泡,光影绰绰,在地上拉了很长。 做工精致的棺材被平放在大堂中央,衬得旁边的木桌木椅愈发破败。 但与一般棺材不同,这棺材上没有丝毫腐朽的痕迹,连泥点子都找不着,仿佛从一开始便没入过地,一直被人细心擦拭、照料着。 未执伞的男人站在棺材旁,像是个忠实的守卫。 他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微长的发丝尾端落下,沿着黑色风衣边角落地,溅起点点尘土,也浸得那布料勾出胸腹紧实的内里。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正专注地盯着棺材,仿佛那些花纹有着玄妙的吸引力。 与一身漆黑相反的,男人皮肤极白,像是从暗无天日地底养出的苍白,在昏暗的灯光下,近乎发光。 毫无疑问,那是个顶顶英俊,但又显得格外邪性的年轻男人。 老板忍不住在心中咋舌,长这么俊,哪怕是个鬼,也是鬼界一枝花吧? 只见那男人完全没有关注那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反倒在注视了棺材许久后,去拾热水中的毛巾。 也正是此时,面店老板背后瞬间洇出了一片冷汗! 糟了,他完全没想起往热水里掺凉的事情! 这是刚烧开的沸水啊! 更令老板感到恐惧的是,那男人对这温度全然没有反应,好像盆中的水的温度与外面的雨水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他只是慢慢拧干毛巾,修长白皙的手指甚至没有被烫红的痕迹。 然后,他慢条斯理地将毛巾折好,搭在手腕上,动作熟练自然,接着才去碰棺材…… “你出来。” 突然,那男人的手扶在盖子上,冷不伶仃说了一句。 他并未回头,但面馆老板却吓得浑身发颤,直接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他无比确信,男人已经发现了自己! ··· 富丽堂皇的会客厅,头顶的水晶灯散发着明亮又不显刺眼的光。 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靠着沙发,姿态慵懒又不显失礼,正是长沙鼎鼎有名的布防军官,张启山,张大佛爷。 他的身侧站着个态度恭敬的军装青年,明明有多的位置,却依旧站得笔直。 还有个戴着圆眼镜、穿着马褂的青年,半沾着屁股坐在张启山右侧的沙发上,正伸着手去够茶几上的小点心。 “你还能讲得更慢一点吗?” 看着张启山逐渐冷凝的表情,站在张大佛爷身侧的军装青年——张副官不由得出声催促。 他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没好气地将小点心拽到齐铁嘴面前。 后者讪讪一笑,顿时后仰一屁股坐实,双手捧着点心哼哧哼哧啃了起来。 而在他们对面,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局促地虚坐着,手中的纸杯都快被他蹂躏破了。 如果沈淮在这,一定能一眼看出来,这个便是接待他的面馆老板! 听到张副官不满的催促,面馆老板顿时一个哆嗦。 他慌乱地嘬了口茶,被呛得连连咳嗽,连忙掩着嘴道:“哎呦!小的实在是觉得到处都邪门儿,这才想要细细汇报啊!” 绝对不是想多喝两口好茶! 可惜他的这点小心思,瞒不过在场任何一个人。 “让他慢慢说。” 张启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伸手一摆,示意老板继续说下去:“所以他发现了你,你就出去了?” “我哪敢啊!”老板苦着脸道,“我两腿软得跟面条似的,别说出去,嘴巴都张不开了!” “还好那个人,似乎也不在乎我做什么。” 老板咬了咬干涩的嘴皮,有些复杂:“或许是在敲打我,端了一盆沸水过去?” 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从那年轻男人出现时的态度来看,他还是比较友好的。 齐铁嘴啃完点心,手指在绢布上擦了擦,感慨道:“疑点很多啊。” 张副官点点头,也有些疑惑:“你确定钻进橱柜时没发出声响?” “真的没有!”老板严肃地道,“我们全家逃难出来,全都靠那橱柜,祖传的!更别说我是从后厨钻进去的,跟大堂还有点距离。” 张启山垂着眸,手指在茶几上点了点。 面馆老板所说的橱柜,在东北那边并不少见,是真正能在危急关头救一命的玩意儿,里面不管是藏人还是隔音,都很有用。 而那个男人却能瞬间察觉,并且出声警告。 他对目光竟然那么敏感? 张启山停下动作,眉间褶皱更深。 那既然已经发现了,却为什么不追究面馆老板后续的偷窥? 是因为棺中人更重要?还是之后有什么行动,一刻也耽误不得? 张副官看向身旁吃完点心,开始掐算的齐铁嘴,低声问:“怎么样?八爷,算出什么东西了没?” “别着急啊~”齐铁嘴的手指都快摇起花手了,他忍不住吐槽,“这一个个都什么事儿……又是鬼车又是鬼棺的!” “你看见那个棺材里的东西了么?”旁边,张大佛爷问面馆老板。 那老板连连点头,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看到了!那棺材里的东西……是个人!活人!” 第3章 天煞孤星 “你怎么知道那棺材里的是活人的?” 张启山的宅邸,几人的注意力瞬间被面馆老板吸引了过去。 老板被这些个犀利眼神一盯,顿时乖巧坐好,道:“我也不敢肯定,还是几位爷自己判断吧!” “那棺材一看就是个值钱货,金丝镂刻的,看料子我觉得像是楠木,但又好像比楠木多了些光泽,总之稀罕得很!” “我以为那棺材是钉子钉牢的,却见那个男人伸手一抬,很轻松地便把棺盖儿掀了起来,里面也没什么怪味,反倒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香气。” “然后,我就看到了一个平躺在里面的人!” 老板说着大喘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张副官又给他续了一杯。 “棺里的人看着很年轻,闭着眼,嘴角微微弯着,跟在笑似的,如果没死的话一定是个很讨女孩子喜欢的后生。” “他穿的衣服款式我没见过,像是外国货,周围也垫了好多东西,软得跟棉花似的……” “那个男人看棺中人的表情我不好形容,好像很难过又有些愤怒,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反正那碗面到最后也没被碰一口,铜板也一个子儿都没收到。” 老板说着格外痛心,他那加了满满牛肉的面啊!平时其他人来,他顶多给两块! 张启山随手丢了几块银元过去,问:“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老板将钱揣兜里,有些纠结:“还有个我不明白的,假设是活人,在棺材里颠簸那么久,怎么可能还睡那么安稳?” 老板一边回忆,一边叙述,只是他没太多文化,词汇翻来覆去干巴,反倒是强调了两遍长得都很好看,跟话本里的妖鬼似的。 张副官听他颠三倒四说的头大,直接打断:“那到底是不是个活人?” 没等饭店老板开口,张启山整了整手套,轻描淡写地道:“如果是尸体,用热水这么一擦拭,脸皮都得烫烂,更别提还看着‘面色红润’了。” 老板小声道:“而且哪有人给死人搞那么舒服的棺材……看着我都想进去躺咯!” 他刚说完,又“啪”得给了自己一巴掌,后悔道:“呸呸呸,起晦头烂耳朵,耳朵烂掉听不到!” 齐铁嘴看着面馆老板脸上的几道红印,忍不住吐槽:“老板,你要不去修修闭口禅吧!” …… 片刻后,老板揣着一锭银子千恩万谢地被送出了张家府宅。 张副官给张大佛爷添了次茶,会客室内只有他们三人了。 张启山用杯盖拨了拨茶叶,问齐铁嘴:“八爷,现在如何?” 齐铁嘴高高举着喝空的茶杯,直到一脸黑线的张副官接过去倒茶,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似高深莫测地道:“是个——活人!” 张家两人:“…………” “我知道是个活人。”张启山面无表情道。 齐铁嘴将他的宝贝罗盘拿了出来,晃了晃手指道:“等着,你们再给我点时间。” 两人就看着齐铁嘴低头嘀嘀咕咕算了起来。 十分钟,二十分钟…… 张副官将张启山需要处理的文件拿了进来,后者批复得极快,钢笔在纸上唰唰唰写。 半个小时。 张启山将文件批复完毕,双手抱胸黑着脸看齐铁嘴继续嘀嘀咕咕。 一个小时…… 张启山直接起身:“副官,带上八爷,我们先去找二爷。” “等等等!” 齐铁嘴被张副官揪住了衣领,像是猫被揪住了后颈皮。 他抱着罗盘,脸色都苍白了几分,语速加快地道:“是这卦象太奇怪了!我算那个躺在棺材里的人,竟然一点命数也算不出来,仿佛他的过去被人刻意掩盖了似的。” 张副官松开手,挑了挑眉:“人为的?” “那不然呢?”齐铁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除非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不然必有痕迹——命数是天定的!” 他看向张启山道:“佛爷,如果可以的话,你再去收集点那些人的信息,我再多盘算盘算。” 张启山颔首。 齐铁嘴还有些意犹未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他说:“这种遮蔽天机的法子,就是我们齐家老祖,都不敢轻易招惹,要是被老天发现了,那高低天打雷劈啊!” 张启山对此嗤之以鼻:“老天还有闲心看这些?” 齐铁嘴顿时眉头一竖,长长“哎——”了一声,佯装要走:“既然佛爷不信这些,那我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张副官大长腿一迈,挡在他前面,笑眯眯地道:“八爷,八爷留步啊,您知道佛爷就是这个性子。” 张启山冷硬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闻的笑意,他放下杯子,道:“那八爷再看看那个背棺的男人?” “那个倒是能看出点苗头,但也古怪得很。”齐铁嘴的脸皱在了一起。 他都快算得怀疑人生了! 虽说信息有点少,但对专业人士来说,起卦按着时间和位置来,也能看出不少端倪。 这么怪的情况,他真是第一次见。 齐铁嘴说:“这卦象一看是六亲缘薄,子嗣缘薄,伤克亲友,冲克太岁的命!” 张副官叹为观止:“……天煞孤星?” 齐铁嘴百思不得其解,他瞪大眼睛,喃喃道:“他自己怎么还活着呢?” 你问我们我们问谁? 张启山揉了揉眉心,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开口怀疑一下齐铁嘴的专业能力。 这说的怎么一个赛一个离谱。 还有那鬼车…… 张大佛爷冷哼一声:“不管怎么样,那人如此大摇大摆出现在长沙城内,我不可能不管。” “也不知道跟鬼车有没有关系。” 齐铁嘴摇摇头:“这个暂且看不出来,我必须要更多的信息……” 他这时也没太多抵触心理了,连着碰到几次怪事,他齐八爷再不露俩手,招牌就真的砸咯! 心想着,齐铁嘴对那个背着棺的男人也是愈发好奇。 咳嗯,倒也不是有多好奇那面馆老板夸得天花乱坠的,那人有多么帅…… 齐铁嘴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长得也不差嘛! 张副官看着齐铁嘴又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三人所谈论的鬼车,也是昨夜发生的奇事,这般撞在一起,着实让人很难不多想。 早上五更天,张启山就拽着齐铁嘴去现场勘探了一番,但显然,疑问越查越多。 不仅涉及了日本人的实验,车头上还有齐家先人冒死的传信。 更别说那头棺中的顶针,跟二月红府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现在倒是好,又出了个莫名其妙的背棺人! “这件事情先让人去查。”张启山站起身,转头问齐铁嘴,“二爷在哪里,你可知道?” 日本人对长沙虎视眈眈,他可没有休息时间。 齐铁嘴又“哎”了一声,将罗盘揣进怀里,又手疾眼快拿了几块桌上的点心:“二爷应该在戏台,我们快点去吧,指不定还能赶着个开场——” 张副官满头黑线:“你是等着开场过去吃茶水的吧!” 齐铁嘴:“嘿嘿!” 第4章 资本家行为 沈淮不知道,因为他半夜背着棺材去吃饭、还没付钱的操作,让面馆老板直接告状到顶级大佬身上去了。 更不知道,他那所谓藏得严严实实的睡美人本体,已经让齐铁嘴算秃了头。 而这一切的后果便是,某人平平无奇穿越的第一天,就被长沙老九门的两位大佬如临大敌…… 他甚至还在悲伤那碗只能看不能吃的牛肉面! 沈淮说:“那牛肉面多香啊,满满一大碗,老板一看就是个实诚人……” 系统说:“你没付钱。” 沈淮说:“要是我自己的身体,我肯定能猛猛炫完!” 系统说:“你没钱。” 沈淮说:“但凡你借点能量给我啃两口,我也心满意足了。” 系统更加言简意赅,说:“没钱。” 沈淮:“?” 系统:“钱。” 沈淮:“……” 他没钱到底是谁的错! “我又不是真不给钱。”青年“啧”了声,也有点心虚,“以后肯定会补给老板啊。” 就是对方会不会吓个半死,那就另说了。 系统吐槽:“这就是你们大学生的超高素质?” 沈淮没回话,他感觉系统的语气越来越欠。 这家伙不会在学他的画风吧? 沈淮这人别的没有,就是记仇,系统嗑瓜子的动静,他还记得呢。 他眼睛一转,想到了一个夺笋的法子。 ······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哟哟!” “在小小的花园里挖呀挖呀挖……” “为什么执着于倒斗?目光能不能放长远一点!有时候要找找自己的原因,这些年你努力了吗?比如先去战场上把那群狗日的小日本干出去,再考虑别的事情……” 天色昏沉,荒郊野岭,背着高大棺材的黑发青年表情淡漠,步履平稳,看着就格外高冷,生人勿近。 除了系统,没有人听到沈淮抽风般的心理活动。 系统:“……” 系统:“…………” 系统的cpu快被烧了。 “你欺统太甚!我忍你很久了!你说身体不能搞那么脏兮兮的,我答应你浪费半天时间走城里去清理一下; 你说要睡得舒服,我给你整了那么多软和的宝贝给你抱着; 你说怕黑,我又给你整了个夜明珠……不是!!你本体都睡着了怎么还怕黑! 我就想下个斗我容易吗!” 系统越说越气,“汪”得一声哭了出来。 沈淮轻咳一声,含糊道:“这不是,怕你无聊嘛?” 系统:“我不无聊!!!!!” 好家伙,感叹号都要在他眼前刷屏了。 “先不说这些了。”沈淮见好就收,转移话题,“研究一下要怎么训练。” 系统用能量构建的躯体,与正常人相较还是有些区别。 特别是现在能量缺口比较大,套了两天无敌buff后,身体内部拆西墙补东墙已经是常态了。 无法消化食物这个是硬性条件,沈淮没办法改,其他方面都是他自己选的。 要什么嗅觉?墓底下尸体的味道多难闻!去掉! 冷热感也不需要,反正他冻不死,穿太厚有损逼格,去掉! 内脏能不能摘?什么?能维持最低运转?那多余的也去掉! 脆皮就脆皮一点,只要皮肤完整,里面的东西漏不出来就成。 沈淮这一顿操作下去,让系统都沉默了。 到底你是人类还是我是人类? 真的会有正常人对自己的身体,进行这么资本家操作的吗? 还是说法医人的精神状态就是这么美丽? #阎王背后都得纹个你!# 沈淮增减了半天,遗憾地发现,虽然已经把能省的地方都省掉了,但武力也没办法增加到多么高手的水平。 这也正常,他穿越前就是个脆皮小菜鸡,不会武术也没炼体,大学期间也没多少能直面大体老师的机会,连解剖技术都是纸上谈兵。 反倒是一穿越就变成武林高手,沈淮还得怀疑一下自己的记忆是不是被动手脚了。 不过他目前的水平,哪怕有两天的无敌挂,也是不行的。 沈淮对盗笔的剧情记的并不清楚,就记得死了谁谁谁,谁谁谁又差点死了,只要下进墓里,就没个完全回来的。 他现在的身手就比普通人好一些,到时候要是掉坑里爬不上去,死又死不掉,被虫子啃两天,想想也很毛骨悚然。 还是得训练! 至于怎么训练,系统说它有想法。 但现在,系统很沉默。 沈淮暂时没理它,心中盘算着:“以张启山的行动力,今天去找二爷谈一场,晚上再跟齐八爷商量一下进山计划,顶多明天早上就开始行动了。” 他喃喃自语:“这次行动失败后,会有一段比较长的休息时间,他们需要去北平新月饭店帮丫头拿鹿活草。” “但是我不能等到那个时间,起码在那之前,我就要与他们扯上关联,不然丫头的死……” “对了,系统。”沈淮回过神,“你把能量夸得天花乱坠,那救丫头应该能用吧?” “花费会比较大。”系统凝重地道,“起码现在我们不下墓的话,是凑不齐的。” 沈淮觉得正常,也不纠缠:“哦,那先训练吧。” 系统又凝重地道:“现在我们不下墓的话,是凑不齐的。” 沈淮缓缓打出问号。 这个话是不是他刚听过? 沈淮反应过来,蓦然一惊,震怒道:“我靠,你这个败家子!连训练的能量都没有啦?” 系统也恼羞成怒:“到底是谁败家啊!那么大的夜明珠你以为我是玛尼玛尼变出来的?” 两个幼稚鬼在心底大骂了三百回合,以系统程序混乱告终。 沈淮闭上眼。 这系统上辈子是个漏勺吧?这么不经花! 接受了自己要去墓里身先士卒的事实,沈淮不再跟系统扯淡,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现在处在一片荒林中,不远处便是坟地,整片林子被偌大的梯田包围起来,眺望依稀能看见不远处的侗村。 湘西矿产众多,村中大多劳动力从事采矿业,吃住都在深山里。 村中留守的老人孩子对梯田的种植有心无力,更遑论是冬天,看着更荒芜了。 哪怕再舍不得自己的本体,沈淮下墓也的时候,也不可能把棺材一起带上。 那么如何放置就成了很大的问题。 找个荒草丛生的地方一摆,这遍地盗墓贼的地方,分分钟给偷光。 沈淮拿着工兵铲,寻思自己总不能把自己给埋了……吧? 在不认识靠谱的人之前,好像还真就只有这一个法子。 沈淮的面容扭曲了一下。 谢邀,人刚穿越,已死将埋!! ······ 半个小时后,一身漆黑劲装的男人半跪在一座坟茔前,伸手抚着翻出来的新土。 他无机质的黑眸一片空茫,压抑着无端的痛苦,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将衣服压出深深的褶皱,力气大到连关节都有些泛青。 半晌,他才将最后收尾的浮土给盖上去。 系统目睹着,还真以为触发了沈淮什么不为人知的ptsd,惴惴不安地道:“宿,宿主,你没事吧?” 沈淮站起身,垂眸道:“无事。” 系统更慌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沈淮嘴角瞬间上扬:“呀,你说的,今天咱不下墓了。” 系统:“……”妈的,又演我。 它忍了又忍,还是气呼呼地道:“所以你就是因为不想下墓,搞出一副天塌的模样?!” 沈淮:“哪能呢。” 他表面还是深沉的模样,看着一本正经地跟系统胡说八道:“我只是在想,我都入土了,竟然还穿那么廉价的衣服,太难过了。” “以后高低要换个金丝的!” 系统:“啊——!” 土拨鼠尖叫.jpg 它再跟沈淮说话他是狗! 沈淮站起身,左右打量,确保这藏在墓群中的棺材并不显眼,旋即便背上了包,朝不远处的道观走去。 开玩笑归开玩笑,他其实也没那么矫情,既然来了这个世界,他就不会犟着去做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 瞧瞧某天真,逃来逃去终究还是入了局,反倒因为开始的被动,造就了太多遗憾。 强者生存,适者为王,哪怕没有系统的督促,他也迟早会下墓磨炼自己。 只不过——适当的示弱,万一能多套点东西,何乐而不为呢? 沈淮的眉眼悄无声息一弯。 第5章 拆家哈士奇 迈过荒草丛,沈淮长长呼了口气,一个低矮破败的无极塔映入他的眼帘。 看着塔的形状,沈淮不由得啧啧称奇,还真跟一般佛塔不一样啊,这粗壮短小的钝塔尖,噫…… 不能细想啊! 这座无极塔,算是原着中张大佛爷等人探险的起点,也正是从这开始,他们找到了齐家先辈留下的更多痕迹,再步步深入矿洞。 沈淮忍不住乱想,如果他提前把这给整塌了,那剧情线算不算改变? 某只狗幽幽地道:“我总觉得你在想很危险的事情。” 沈淮:“ovo。” 他将这个蠢蠢欲动的危险想法压下,走进道观,一边听系统解说,给他补课。 “那个石头上雕刻的东西再走前面点,那有个藏起来的井,就是你今天的目标。” 沈淮听着,记在心底,他将青石板抬起来,果真看到了一口圆形井。 从井口往下看,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 如果沈淮现在还有嗅觉,估计能闻到一股发酵十年老坛酸菜冲鼻的上头味道。 “直接跳?”系统问,它有些担心沈淮又洁癖发作不敢下去。 没想到青年默不作声,安静得像是被小哥给穿了。 沈淮将钢索爪从包里拿出来,简单研究了一下,将它扣在井口,干脆利落地顺着铁索往下滑。 开始还因为不熟练挂了两下井壁,但很快,沈淮就调整好姿势,一落到底。 “啪嗒!”浊水被搅动,树叶腐烂的糊糊漂浮在水面上。 沈淮蹙起眉,强忍着恶心,打起了火折子。 火光亮起,照出了一个废弃的石室,石室内部白色一片,到处都是虫丝结网,密密麻麻的,一个个贴着道符的土缸藏在里面,像许多蘑菇。 而整个房间的中央,挂着一面青铜镜。 系统有点惊疑的声音响起:“淮啊,你还好么?” 沈淮嘴角一抽:“你觉得呢能量要怎么补充?你不会让我把虫子给吃了吧?” 这确实可以哇!系统在心中喊。 但它生怕沈淮罢工,还是可惜地道:“虽然也有点蚊子腿能量,但没这个必要……” “你直接过去,青铜镜照着的位置有个罗盘,我需要你接触它。” 沈淮遥遥望去,系统所说的地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想要走过去,必须跨过中间隐没在黑水中的一地土缸,里面或许有无数的毒虫,常人触之即死。 可惜沈淮现在不是常……啊不,不是人! 系统问:“你想好怎么过去了么?” 沈淮深吸一口气,将飞虎爪握在手中:“试试呗。” 飞虎爪,精钢制的虎爪,衔接着长索,可以远距离抓取东西。 沈淮晃着爪子,往石室内一丢——丢了个空气。 他不气馁,拽绳子回来再丢,这次稍微远了一点,但直接挂在了一个罐子上。 “咔啦!”随着他往回一抽,罐子发出了破碎的哀鸣。 “……”系统听得头皮发麻。 “宿主……” “闭嘴,不要打扰我努力!” 沈淮甩着飞虎爪,心中斗志燃起! 想他当年抓娃娃毫无胜绩的水平,区区勾个墙—— 好吧,很难。 不知实践多少次,那饱受摧残的飞虎爪,终于死死扣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好!!”在扣上去的瞬间,就像是国足进球,连系统都快热泪盈眶了。 太难了!这看着都太难了! 沈淮拽着绳索,冷不伶仃地道:“你该不会以为随便找个人类都应该会这些技能吧?” 系统猛地噎住,半晌才道:“我可没说。” 沈淮不回话,心说这系统踏吗的八成是这盗墓世界土着的,真觉得人均天真是吧? 也不知道怎么就拉人跨世界执法了,把他坑过来还要求他一天就立马下墓。 他想装逼也得会啊! 沈淮搞这么一波,就是让系统看清他的菜鸡本质,然后好好斟酌,给他送装逼外挂。 不然他能分分钟表演一个现代大学生的原地躺下。 “没事了。”沈淮无所畏惧地道,“看我拽着绳子飞过去!” 系统看着沈淮的表情,以为这次他有把握了,顿时也深吸一口气:“好!” 个屁——! ····· “噼里啪啦!”“哗啦!”“咚!”“吱吱吱!” 罐子遍地,毛蛾乱飞,破碎的骨头落在黑水中翻滚,时不时弹起,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这些土坛子里封印的,都是这个地方的道士,他们的骨头已经妖化了,全靠毛蛾和符箓封印。 虽然能从这看出,他们就是死后也在关心着后人,希望用恐怖的瓦罐和幺蛾子把误入其中的人恫吓住。 但显然,那些道士前辈们,做梦都没想到会碰到一个头铁的无双战士。 沈淮的小腿没在黑水里,他闭着眼睛,心中想着欧拉欧拉欧拉,左踢右踹,将一个个封印好的土坛全部打碎。 系统开的无敌buff虽然有点半吊子,但确实很好地执行了“锁血”+“降低痛感”的两个效果。 这个能打99分,扣掉1分怕系统骄傲,沈淮心想。 他身上多了不少被妖骨突袭的伤口,丝丝缕缕的血混杂在黑水中,并不真切。 但沈淮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害怕,反倒是—— 很兴奋。 原本放在包里的宽大风衣,被他双手撑开,挡在胸前。 沈淮像是小时候裹着蚊帐玩蝙蝠扑棱翅膀一般,在漆黑一片的山洞里左右横扇。 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虫豸和妖骨前仆后继地朝他冲来,但下一刻,就被裹在了风衣里。 男人薄唇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眼中的暗色却未淡去,与那沿着脸颊缓缓淌下的鲜血混在一起,看一眼都能让人做噩梦。 可惜这一幕,现在只有系统能看得到。 沈淮一手一块骨头,嫌不够快,甚至主动用骨头划开自己的手腕,放血勾引,一边催促:“你动作快点,把这些能量都收了!” 系统感觉自己快被这表里不一的宿主吓疯了:“啊啊啊啊!” 哈士奇拆家都没这么恐怖啊! 等一切归为平静,现场面目全非。 失去了妖气的骨头被整齐地摞在了一起,看着晶莹剔透,沈淮甚至有些手痒,想要把他们都拼回去,但无奈时间太紧,只能作罢。 那些孵化出来的毛蛾,也安静凄凉地躺在黑水里,吐出来的白丝都染上了黑红色。 沈淮拿起来仔细观察了一番,胖嘟嘟毛茸茸的,还有点可爱。 而他自己……算了,马甲而已,不痛不痒。 很快这些血就会渗入污泥里,无影无踪。 沈淮用绷带随意把身上较重的伤口包扎了一番,目光就看向了青铜镜的对面。 迎着火折子的微弱光芒,沈淮看到了一个足有一人高的大石墩。 石墩上方,就是系统提到的罗盘。 罗盘的指针上绑着红线,而红线绷紧伸入更深的黑暗,上面还吊着许多指甲。 沈淮浅浅呼出口气,为这些不知名的死者在心底默哀几秒。 这个混乱的时代,人命……真不值钱啊。 “这是鱼水合欢阵。”系统说,“玄学上可以用来找死人。” “这些你暂时用不到。”系统叹了口气,有点委屈,“对你现在来说,太难了。” 沈淮在心底冷笑:“怪我咯?” 系统也怕极了沈淮阴晴不定的操作,小声哼了一声,道:“你手放上去,我汲取一下能量。” 沈淮“嗯”了声,轻轻用指尖点了点罗盘面,只见他指尖泛起了淡淡的微光,转瞬即逝。 “好了。”系统的语气上扬,仿佛是在给它自己打气般道,“新手任务通关!” 沈淮看着周围乱七八糟的一片,耸了耸肩:“事实证明,我这样下斗别说改变剧情了,被那些大佬一看就会出事——你有想好怎么做吗?” “那必须。” 沈淮仿佛看到系统挺了挺它那不存在的胸膛。 系统骄傲地道:“得亏你刚刚收集了一堆毛蛾和妖骨的能量,我现在能启动的时间更长了。” 沈淮:“说来听听?” 系统:“论训练盗墓贼的技术,那肯定非张家莫属!” 它又接着说:“我会启用能量将你送到张家本家训练的地方,我们浑水摸鱼,学他个十成十出来!” “哇哦。”沈淮在心底惊叹了一声。 他倒是无所谓训练不训练,此刻他只想着…… 那样岂不是能看到幼年小哥了? 第6章 小闷油瓶 系统说带沈淮走,是一点也不带拖延。 “等等,我的心肝儿——” 啊! 沈淮甚至没来得及去看一眼自己的坟,就感觉眼前一晃。 强大的气流裹挟在他周身,虚空中隐约传来了阵阵轰鸣,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拨动了什么。 下一刻,他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无人知晓,掩藏在中国最北漠河东经123度,北纬53度处的神秘基地,一处警报骤然鸣起! ······ 二十世纪初的时候,张家还没有遭遇太大的变故,这个庞然大物藏在历史的长河里,无形间操纵了许多大事。 张家大宅位于森林深处,数幢古老建筑连绵一起,构成本家的住宅。沿着本家层层外扩,外族村落像是天上的星子。 这是个绵延了数千年的大宗族,体系极为庞大,族规多到小燕子进来第一天就会被砍头的程度。 而这种压抑的家族,却成了小哥一辈子的枷锁和责任。 坠落感强烈而漫长,仿佛灵魂都被拆解又重组。 沈淮在这极度的安宁和变幻中颠倒,穿越以来竟头次感觉到了安静。 安静便会思考,便会想要打破。 “我能改变什么?”沈淮后知后觉地想。 系统的声音忽远忽近:“这是过去……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这是他的天命。” 命? 所以主角他们义无反顾走向了那个充满血泪的结局? 十年无邪,天真不在。 “噗嗤!” 沈淮突然笑出了声,他吐槽道:“比起他们,我似乎没什么目标啊。” 系统从没说过,他如果帮它达成目标,它会送他回去。 也没像他看的那些穿越文那般,许诺他个功成名就。 他们就简简单单地一拍即合,又糊里糊涂开始了计划。 为什么呢? 沈淮想,或许就因为这是盗笔,这有陪伴他长大的铁三角,有在抗战时挺身而出的老九门。 那……他哪怕改变不了过去,起码让小哥在这操蛋的张家生活愉快一点,应该可以做到吧? 沈淮的意识又一次沉入了黑暗。 他并没有听见系统沉默许久后说的话。 “但,凡事存在过,必留下痕迹。” “沈淮,这就是意义。” ······ 沈淮还没睁开眼睛,就感受到了一种怪异黏腻的触觉,似乎有什么丝状物品划过了他的下巴。 他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哆嗦。 他一动,旁边顿时传来了一阵窸窣,有谁抽了一嗓子。 是一个很稚嫩的孩子的声音。 沈淮睁开眼,吓了一跳。 与他原本想的出现在张家内部不同,他现在在一个很大的箱子里,木箱子留有缝隙,勉强漏进来些光。 或许是给人呼吸留的口子。 因为他的周围挤着许多个低垂着头的小孩,约摸在5-10岁这个区间。 他们都被蒙着眼,双手双脚反绑在身后。 刚刚搔到他下巴的,便是旁边那个小孩的头发,但很显然,他有段时间没洗了,脏兮兮的,还有点结块。 沈淮的表情骤然扭曲了起来。 踏吗的……他是真的有洁癖,不不不,这不是他的身体,可以稍微忍一下,脏的又不是他本身。 沈淮深呼吸了几口,非常庆幸他这个马甲闻不着味道,不然他怕是直接吐人家头上。 那画面也太地狱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他问系统。 系统道:“小哥五岁,张家开始内斗了,这车的孩子刚被拉去检验过,都是拥有麒麟血的张家孤儿,他们即将被带去一个地方集中训练,你跟过去正好。” 沈淮差点没吐血:“我又没麒麟血,我跟过去正好什么?!” 系统心虚吹口哨:“哎,问题不大嘛!你每天从别人那偷拿一点不就行了。” “再不济,我们可以花费能量造点假,这得看你能不能找到墓。” 沈淮:“……你真是个小天才。” 系统:“更何况,你不想看到五岁的小哥吗?呆萌呆萌的哦。” 沈淮:“。”有被心动到。 他是身穿的,又没眼罩,左右横看,果真在最里面的角落里找到了小哥。 闷油瓶打小气质就能看出与别人的不同,在一堆一惊一乍的孩子中,安静得活像是个神佛转世的灵童,那波澜不惊的表情,令沈淮啧啧称奇。 那叫什么?(人淡如菊,我想开了.jpg)? 不得不说,绑得跟螃蟹似的、被黑布蒙住眼睛的小哥,看着实在是可口。 第7章 可爱死了 等等!他还是有节操的! 隔空吸了半天小孩,沈淮渐渐冷静了下来,也大概想明白了,这个木箱子的孩子状况,为什么会这么差。 在张家这种宗族制度苛刻的地方,孤儿和外族都是地位的底层,平时的生活待遇不可能好。 更别说测试麒麟血,绝对不会是温和又平静的实验。 险象环生都只能说是中肯。 想必这一批,已经是经过几轮筛选留下来的苗子了。 在系统操作下,沈淮马甲的身体缩小,凭空出现在箱车里—— 与其说是前面那孩子的头发吓到了沈淮,倒不如说沈淮的突然出现,已经能让那孩子在心中直呼闹鬼了。 那声啜泣,指不定就是那个倒霉蛋发出来的。 但好在沈淮身上本就有伤,看着不违和,其他人又被绑得结结实实,蒙着眼什么都看不到…… 嗯?? 沈淮突然反应过来,其他人都被捆得严严实实,那他岂不是成最特殊的了? 他连忙戳系统:“快给个麻绳给个蒙眼布,我可不想当显眼包。” 系统倒吸一口凉气:“没了,一滴都没了!我刚刚才把最后一点能量兑换成天数!” 沈淮:“……” 他怎么又忘了这是个漏勺系统。 “那咋整啊!”系统也开始慌了,“要是你开局暴露被他们关起来研究,能量不足我们不一定能回去啊!” “如果回不去就只能再长个六七十年了!” 沈淮:“……” 已经变成小孩模样的沈淮叹了口气,还有着点婴儿肥上的小脸满是无奈,看着格外老气横秋。 他伸手摸了摸口袋,与他一并缩小的衣服里面还藏着一把同样缩小的小刀。 他将小刀握在手中,低下头,谨慎地抵住了旁边人绑着小腿的麻绳。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不是蟑子螂在爬) 麻绳划断的声音不响,但在听觉灵敏的张家小孩耳中格外清晰,一时间,原本心如死灰瘫着的孩子们,都不由得绷紧了身体。 “什么东西在响?”有人小声慌神地问。 沈淮装作没听见,他每个都割过去,但不是立刻划断,而是留下一个脆弱的接口,又转战下一个。 霎时间,短促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好像有人在动我脚!” “不,不要碰我!” “谁在推我?!” 手疾眼快割了一圈,在众孩子带着惊吓的挣扎下,麻绳纷纷断裂开。 沈淮随手拿起两节,趁乱往里一跑,一屁股将蜷缩在小哥旁边的孩子挤过去,自己坐了下来。 小哥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察觉到气息的变化,朝他这边转了转头。 沈淮在心底吹了声口哨,没忍住摸了一把那手感极好的小脸蛋。 那波澜不惊的身体僵了一僵。 哟,看着还是没长大后的淡定。 箱车的速度逐渐放缓,外面的人估计察觉到了箱子内的混乱。 沈淮将捆住小哥手脚的麻绳割断,反手将刀片在衣服上擦了擦,一折——额,力气不够没折断。 系统:“噗嗤!” 他悻悻地顺着箱子的缝隙丢了出去。 这样哪怕被人捡到,也不会比对到他的指纹。 此刻已经有不少解开麻绳的孩子,按捺不住摘下眼前的黑布,表情惊慌,脸色煞白。 沈淮看着解开麻绳也不动弹的小张同学,歪了歪头,用手戳了戳他的手背。 冷的,看样子还是失血过多。 现在的小哥发丘指还没完全练出来,手指长度还算正常,但因为常年不晒阳光,肉也没多少,显得苍白又骨骼分明。 沈淮没忍住又摸了两把:还是好瘦,一看就不怎么吃饭。 被调戏了半晌的小张同学面无表情,他蒙着眼,转向沈淮的方向,用极低的声音问:“你是谁?” 沈淮说:“跟你一样的孩子。” “你的气息。”小哥说,“陌生的,没闻过。” 沈淮笑了笑:“那你觉得我怎么来的?” 小闷油瓶鲜少与他人搭话,就是聊天,也都是别人说他负责听,此刻碰到沈淮这般油盐不进的,一时间竟被问住了。 他呆坐着,一时忘了把自己的手从沈淮的魔爪下抽出来。 “我来——找你。”沈淮努力了一下,暂时还是没法昧着良心把“保护”这个词说出来。 还得等他开个挂再说。 他叹了口气,想起白玛给小哥取的小名,踌躇地喊了一声。 “小官……?” 面前的小孩怔了怔。 这个名字……记忆里已经模糊的身影晃动,似乎有个人轻轻拍过他的肩膀,喊过他这个称呼。 此时还不叫张起灵的孩子在心中想,原来那时,不是他的错觉。 长久如履薄冰的生活,给了他极度的谨慎,哪怕心中有想法,小哥也没有给予回应,只是垂下头,安静极了。 只有沈淮依稀察觉到,那只在他的体温下逐渐捂暖的手,手指微微勾了勾。 可爱死了!他在心中喊。 第8章 他的目标是九门! 长沙城。 张启山三人去戏楼找到了二月红,但谈话的结果并不算好。 但张启山这人,最喜欢的就是“大凶”,只要这件事情发生在长沙,他就板上钉钉会查下去。 他们当晚便圈出了可能有问题的山区,打定主意第二天一早便前往。 天还没亮,张启山检查了配枪,打扮得像是卖烟草的小贩——那年头烟土遍地,并不突兀,跟副官交流着细节。 想起了什么,张启山问道:“关于那个背棺人,有什么线索了吗?” 张副官怔了怔,下意识伸手去开身后的包,张启山抬起手挡住,说:“你就简单说说。” “是。”张副官收回手,严肃了几分,“那个背棺人的信息极少,手下只能查到他落脚在长沙,之前的信息一概不知。” “但根据他的行为,不能排除可能是湘西某派赶尸人。” 张启山道:“但齐铁嘴说那棺材里的人还活着。” “他还说天机都被遮掩了。”张副官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古怪的事情太多了。” 张启山阖着眼道:“希望他别跟那辆火车扯上关系,不然……” 这句话的威胁之意很浓,但论心看,张启山也不希望与那种神秘人对上。 他周围的危险已经够多了! 但这点微弱的希望,在三人看到那具掩在坟堆下的棺材后,也消失殆尽了。 张启山等人的路线,跟有系统开挂的沈淮并不同,但走到无极塔周围,倒是很殊途同归。 作为行业顶端的盗墓高手,沈淮那瞎鸡儿刨的坑,在三人眼中跟亮着的灯泡儿没什么区别。 不管是遮掩的浮土,还是周围的脚印,仿佛明晃晃告诉他们——大爷们,快来挖呀~ 于是,张副官几铁锹下去,沈淮的心肝儿身体就送到了他们面前。 刚刚还在说最好不要碰到的张大佛爷:“……” 一脚蹬在棺材上的张副官:“……” 还在嘟囔“不吉利”的齐铁嘴:“???” 为什么他们能一眼看出来,这就是昨天面馆老板跟他们提起的棺材,纯粹因为这棺材好看得有些过分了。 哪怕他们见多了地底的豪华墓室,乃至皇亲国戚的棺材,也鲜少见到那么精致的棺材。 上面镂刻的花纹繁复,在被漆成浅青色的棺木上蜿蜒,像是勾勒着什么阵法。 棺材的边角甚至还包着减震的软布,若不是形状如此,他们都要怀疑这是随身携带的床了。 张副官下意识去看齐铁嘴,却见后者关注点歪到了十万八千里。 “这木质,光拿出去卖都能买栋房了吧?”齐铁嘴没忍住用指节敲了敲,咂摸道,“那老板看的不对,这不是楠木,但是个什么材质……” “算命的,别摸了!”张启山黑着脸将齐铁嘴拽开,警惕地环顾周围。 他冷冷地道:“那个男人如果跟老板说的那么在乎这个棺材,怎么可能将它丢在这里?” 张副官摸着腰间的枪,目光如鹰隼:“而且这掩埋的姿态明显有问题。” 虽然这个时代很乱,但背着棺材到处跑的特立独行的身影,不可能不被人关注。 这个男人既然之前没有被发现端倪,说明他有很好的方式处理棺材,不管是埋是放,都不可能如此敷衍。 那么为什么? 此刻在张启山心中,只有一个可能。 到达长沙后,雨夜恐吓住在二爷府旁的面馆老板…… 又在他们探查铁轨的必经之路上,放下棺材…… 他们的行动虽不至于全盘保密,但也只有军方内部人才了解,更别说这样一环又一环的铺垫。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那个男人……他的目标可能是九门。”张启山阴沉着脸道,“他绝对知道什么内情。” 听张大佛爷这般说,其他两人看棺材的眼神都变了。 齐铁嘴倒吸一口气:“那怎么办?开棺么?还是就丢这里。” 张启山冷笑道:“他都把棺材送我们面前了,我倒是要看看他耍什么花招!” 第9章 他在被追杀? 系统察觉到能量的变动,顿时切换回了时间线。 一看到现在的场面,它倒吸了一口凉气。 妈呀……淮啊!!你的心肝儿快被撬开了! 这可咋整!要是让沈淮知道,他转头刚走,自己的身体就被刨了出来,以那哈士奇的脾气八成要迁怒它。 退一万步讲,它直接带沈淮走,都没让他来看一眼,难道就没有问题吗? 不是!它为什么要站在沈淮的角度上说话啊! 系统回过神,暂时没时间思考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它焦急地在虚空中转圈圈,又不太敢把这事儿直接告诉沈淮。 说了也回不来,反倒是在那边的宿主可能直接罢工。 但沈淮的身体不可能不管…… 系统看着随着剧情线的悄然改变而上升的能量,咬了咬牙,把自己的私房钱也贴了上去。 以它的身份,想要插入现实,需要付出的代价,可是几何倍的增长。 系统的心在滴血。 ······ 正在开棺的三人脸色并不好看。 这棺椁看上去,并没有比他们之前搞的那些棺材复杂,更没哨子棺那种明着危险的地方。 甚至说木料也是看着轻薄。 但不知为何,就他们几人的力气加在一起,竟然也只能说是勉强搬动。 而那在面馆老板口中男人“轻轻松松”便掀开的棺盖,更像是被焊死了一般。 张大佛爷的脸色黑得能滴墨汁。 “呼,呼……佛爷啊,要不咱算了吧。” 齐铁嘴刚刚用力过度,此刻扶着自己的腰,气喘吁吁地劝着。 “咱还不如先去道观里看看别的,首要问题还没解决呢!” 张副官也转头询问道:“要不先找人把这个抬回去?” 张启山皱起眉头,一时间难以理解。 这么重的棺椁,那个男人这么做到举重若轻地天天背来背去的? 他本人又在哪里?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道观,那座无极塔格外醒目。 “等下!”齐铁嘴扶着腰半弯着身子休息,突然看到了什么,目光一凝。 他快步凑过去,伸手沿着棺材缝隙滑了过去,或许是他们刚才的搬动所震,一张极薄的纸页从棺材缝隙中探出了一角。 齐铁嘴小心翼翼地用手绢掐住那个角,往外一抽。 “快看看,这是什么?”他站直了身子,将纸页反转过来,小心翼翼地没碰到皮肤。 其他两人一凛,走到齐铁嘴身边低头去看。 那是一张看着平平无奇的白纸,只有巴掌大小,上面写着一行…… 张副官揉了揉眼,一字一顿地念道:“事出从急,护好此棺,拜谢。” “……是这个意思吗?”他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一时间都不太敢肯定。 张启山如临大敌的气势一泄,嘴角微抽。 他戴上手套,从齐铁嘴那接过纸片,仔细查看。 这张纸条出现,代表着他刚才的猜测化为现实。 唯一不同的是,那位似乎对他们并没有敌意,反倒是……信任? 如此迂回地与他们扯上联系,却从头到尾不愿露面,更是将标志性的棺材留下,交付给他们“保护”。 难道那位身后还有什么敌人在追? 日本人? 张启山想不通,更不可能知道,这所谓的“保护”,其实是系统在爆鸣着让他们不要开棺。 但不论如何,张启山就当这个人情是对方主动欠下的了。 齐铁嘴看着那行字,啧啧称奇:“从笔锋和细节上看,那位的书法造诣也不低啊,怎么写得那么潦草?生怕我们认出来?” 张启山不紧不慢地道:“或许是情况危急,不得不将棺材搁置在这,又算准了我们会出现,才留了纸条。” 张副官:“……这么说还挺惊险,如果我们开始的动作再大一些,这个纸条就掉进棺材里了。” 他们将一开始没看到纸条的原因,归咎于挖土时的动静。 张启山屈指弹了弹纸条,跟自家副官说:“你去联络一下,让他们把这个棺材搬回我府里,隐蔽一些,不要让人发现。” 张副官点头:“是!” ……看着三人将棺材用专业手法隐藏好,再次出发朝无极塔走去,系统松了口气。 它想起刚刚张启山的说辞,只觉得心里发虚。 虽然这关是过了,但他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沈淮自幼跟随爷爷学写书法,他的笔迹自然不会差,但情况紧急,系统只来得及翻了沈淮最近的字迹。 要知道,大学生写大段大段的论述题,越往后那个字迹便越“飘逸”…… 更别说考的还是闭卷的毛概。 那个笔迹,堪称火烧屁股。 对不起啊宿主,系统在心底哀叹,我好像给你造了个莫须有的敌人出来…… 第10章 你咬轻点 两边的时间流速不对等,沈淮暂时也不知道系统给他紧急打补丁、凭空生敌的操作。 他还沉醉在小哥的温柔乡(?)里。 好吧,没那么夸张,小闷油瓶就是再进化几百年,也长不出个嘴来。 箱车停止晃动,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原本惊恐的孩子们瞬间安静了下来,躁动在此刻戛然而止。 他们像是被关在玻璃房里的鲨鱼,哪怕撤去了玻璃,也不会离开拘束他们的房间。 沈淮将小哥往身后揣了揣,冷静地看着门的位置。 他有着其他人所没有的底气,最差的结果也只不过是在这待六七十年再回去。 很快,箱车打开,一个穿着黑衣的中年人探进了头,他眼神犀利的环绕了一圈,对混乱的环境似有不满。 沈淮缩在最里面,与其他孩子看着别无差别,并没有得到一个眼神。 “怎么回事?”那黑衣人问最靠近门位置的小孩。 那小孩结结巴巴:“我,我不知道……绳子自己断掉的……” 黑衣人皱着眉捡起断掉的绳子,目光一凝。 沈淮知道他刀子划拉的痕迹,不可能瞒得过张家这些人,但除了小哥,没人知道是他干的。 果不其然,那黑衣人冷笑了一声,语气冰了下来:“这倒有点意思,出发前搜过身,却还有人能把刀片藏起来。” “很天赋异禀啊,小朋友们。” 箱车内连呼吸的声音都没了。 沈淮感觉到小哥的手轻轻捏了他一下,他毫不客气地反捏回去,用这种方式示意他别紧张。 “希望你们接受训练时,也有这样的能力。” 见没有人承认,那黑衣人也不多说,他转过身,似乎与其他在车上的几人说了些什么。 过了一会,那箱门又锁上了,这次还有人拆了个大的塑料罩过来,漆黑无光的,直接蒙在了箱车上。 箱车内的气息瞬间浑浊了起来。 沈淮知道这算是一种惩罚。 毕竟这么多小孩挤在一个狭小空间内,氧气分配绝对是个大难题。 不过他有些惊讶的是,在黑布蒙下来的时候,所有孩子都没发出什么躁动,反倒开始有意识地调整呼吸频率,熟练极了。 妈的……张家这些小鸡仔们真令人心疼。 沈淮觉得自己的良心开始隐隐作痛。 但这能怪谁呢? 沈淮戳醒了休眠的系统,恶狠狠地道:“都怪你。” 系统:“??!” 它干的事儿被宿主发现了? 剩下的一段路很安静。沈淮身上的伤口没上过药,又在污水里泡过,隐隐有些发炎,好在他痛觉不明显,只感觉到了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但是小闷油瓶感受到了,沈淮感觉到他在自己的手心一笔一划地写字。 受宠若惊。 沈淮表情不变,在心底狂戳系统:“你快好好看着,他写了什么!!” 系统:“??你怎么不自己看!” 沈淮:“踏吗的,太痒了,我想笑,咯咯咯的那种。” 现在笑出来崩人设什么的不说,他怕把其他小朋友吓哭。 系统:“……你牛。” 小张同学在他手心里写:【你的身体很烫。】 哦,这是在关心他呢。 沈淮懒得一笔一划写回去,便又拍了拍小哥的手,示意自己没啥事儿。 小张同学继续写:【你叫什么?】 沈淮本人当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但问题是,他确实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的马甲的名字。 更别说他现在出现在张家的地盘,取个外姓的名儿,那不是刻意找嫌疑嘛! 他怔了一片,笑眯眯地在小孩手上写:【你猜?】 小朋友的身体僵了一下,没了声儿。 系统忍不住吐槽:“你欺负小孩很有成就感是吧?” 沈淮:“别瞎扯,快想想我这马甲该取个啥名儿!” 他是个取名废啊,家里养的猫都叫阿狗的那种。 一片漆黑中,沈淮没看到小孩的嘴死死地抿在一起。 此时还不叫张起灵的小孩想,这个人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这个人身上的血腥味很浓,并且还有另一种不明显的腐气,跟他们刚才试炼回来的气味不一样。 穿越时空这个想法,对五岁小孩来说太过于超纲,他思考了许久,也无法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 但毫无疑问,对方的目标是奔着他来的。 这个人能在昏暗的环境中,一下就锁定他的位置,并且还说出那个族内几乎无人知晓的名称。 是提前看过他的画像?是父亲或是母亲的托付? 为什么不告诉他名字? 小孩心中有着无数的疑惑,但他面上依旧垂着眸,淡漠至极。 他不是个刨根究底的人,危机四伏的环境教给了他一个道理——必须在繁杂的思绪中找出当务之急的一项。 这个突然出现来找他的人,年龄并不比他大上多少;呼吸轻重不匀,较为杂乱……对方的体能并不好,突兀出现在这儿,应该是有些特殊的技巧。 身上有伤,与他们不在一个试炼地,却根本没时间处理,说明是在仓促中接下委托…… 最重要的一点是,小孩敢肯定,以张家的谨慎程度,所有麒麟血脉浓度合适的孤儿,都不可能逃得过筛选。 他们接受的都是与他相同的训练!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浑水摸鱼来找他的孩子,到底要怎么躲过后续的筛查? 完全没见过这么莽的人设,小张同学的cpu都快被烧了。 黑暗中,小孩瞪着眼,试图看清沈淮的长相,却只有一片模糊。 而沈淮完全不知道,他就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已经让幼年小哥的脑子,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弯。 他还在跟系统商量,等下下车后要怎么蒙混过关。 系统道:“等下停车,你们会通过一道门,就跟武侠小说似的,滴血看个血脉,你到时候随便扒拉个小朋友,从他们身上整两滴。” 沈淮头痛:“都有一次经验了,你们觉得他们谁会那么呆给我划一刀?” 系统:“要不你问问小哥?” 沈淮更气了:“他才多大啊,你怎么这么歹毒!” “而且我们也不熟好吗?” 系统晕了:“那怎么办!” 沈淮寻思下车时能不能从地板上沾点。 他磨了磨牙:“你这个废统!” 系统:“!!”又骂它! 一人一统吵了一会,箱车嘎吱一声便停下了。 黑衣男人掀开黑布,新鲜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 孩子们眯着眼,咳嗽声此起彼伏,脸上因缺氧多了丝病态的红晕。 黑衣人的表情只是漠然,他打开门,冷硬地道:“排队下来,咬破右手食指,不要让我看到你们耍什么小花招。” 沈淮心中一紧,不动声色地在周围挑选目标。 突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拽动了一下。 沈淮往下看,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袖子那,不知何时被血洇湿了一片。 他身后的小孩,正垂着头用衣服碎片将左臂上的血口缠起来。 似乎察觉到沈淮的视线,小哥抬起头,那双黑眸里带着超乎常人的镇定和清醒。 “你咬轻点。”他轻声说。 沈淮懂他的意思。 不然血混一起太多,浓度就会降低了。 第11章 过于敏感的小哥 “呜呜呜呜,他是天使!” “呜呜呜呜,可以过关了!” 思维空间里,系统和沈淮抱头痛哭。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啊! 真是合该供起来!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沈淮都想给小张同学一个熊抱了。 距离主线的时间,小哥起码还要失忆个五六七次,他现在做什么,也影响不到之后的剧情。 那就狠狠宠!(霸总语气) 【系统:“虽然但是,我怎么感觉是他在宠你?” 沈淮:“闭嘴!”】 沈淮恶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右手食指,并没有多少鲜血流出来。 他这马甲被他资本家的行为剥削的,主打一个维系生命底线,多一分都没有。 要是有谁把他拖到医院去体检,怕是第二天就能上新闻头条。 医学奇迹! 小孩看着沈淮的动作,瞳孔微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淮挑了挑眉,对他露出了个自认为很靠谱的笑。 小张同学:“……” 这个人,好怪! 张家孩子鱼贯而出,很快就轮到了他们,沈淮跳下箱车,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他们眼前是一座硕大的漆黑铜门,上面勾勒着非常复杂的纹路——沈淮看不出来,但系统说是张家的麒麟图腾。 盘根错节的藤蔓蜿蜒缠绕,在并不明亮的火光映照下,像是从地狱中伸出的鬼手。 滴血的石台并不高,孩子们将手中的血滴入其中,血便会在特殊的闪光液体驱动下向上蔓延,填补图腾的缝隙。 这些被收集过来的小孩,血脉的浓度都很合格,图腾在液体导向下变幻,保底都能没过一半。 沈淮看着小哥走过去,伸手滴血,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平淡得有点过分。 【系统:“你在想什么?” 沈淮:“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我小张穷!” 系统:“??”】 当张起灵的血滴入石台时,无数的血丝向上攀升,在瞬息间点亮了整个黑色铜门。 旁边的黑衣人发出了一声代表惊讶的吸气声,连其他站在旁边的小孩,都不由得朝站在台子边的张起灵看去。 他本人倒是不为所动,甚至稍稍侧头看了一眼沈淮,似乎在担心这个怪人能不能蒙混过关。 然而被担心的当事人完全没发现,反倒兴致勃勃地跟系统科普那些“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装逼玄幻小说。 系统:“我不想听——!” 它完全不敢想象这种模式出现在铁三角身上。 等下……打了天真来了胖爷,打了胖子来了小哥,好像也有? 想到后续剧情,系统大惊失色。 门边,穿着黑衣的男人双手抱臂,露出了恶意的表情:“这就是那个几年前送回来的‘圣婴’?” 带他们来的黑衣人“嗯”了一声,冷冷地道:“真是耻辱……算了,这家伙的血脉倒是很纯,好好操练照样能为族长奉献。” 这话小哥显然听多了,他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径直往下走。 也正是这样,两人擦身而过时,沈淮那带着安慰的一拍,把他吓得一个踉跄。 小张同学用警告的眼神瞥了沈淮一眼。 沈淮假装没看到。 他站上去,手指悄然捻过沾着小哥血的衣袖。和着他自己的血液,滴落在石台上。 那抹血线果真开始移动,在作弊下攀升到了80%的地步。 也令人惊讶。 不过在小哥眼中,这是沈淮本就有张家的血脉,导致稀释得不多,很正常。 一切验证完毕,那个送他们来的黑衣人便离开了。 他把他们交给了那个抱着双臂的黑衣青年,后者淡淡的目光扫过众人,开口道:“我不管你们之前是哪一脉的外家,也无所谓你们过去的名字,起码在这里,编号就足够你们使用了。” “我要你们尽快达到指定的训练标准,至于没达到的后果,我想你们不想知道。” “现在依次来我这里拿编号,去找自己的房间,会有人把饭端过去,等听到铃声就出来集合。” 这个依次,显然不是按下车的先后顺序,沈淮还没动弹,就被小哥拽住了衣角。 “我先去。”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你在我后面。” 沈淮眨了眨眼睛,余光看到了不少小孩惨白惨白的脸,显然他们在绞尽脑汁想自己的血脉在一堆人里排哪个位置。 妈耶……这真是处处雷坑啊。 怪不得张家出去的孩子,一个比一个精。 不过他有那么不靠谱吗?他明明还没动! 系统大声嘲笑。 沈淮拿了编号,便跟小哥一前一后分开了。 他跟着下人往房间走,穿过那扇黑铜门,整个视野就开阔了起来,四处都是古朴的房间,只能看见四方的一片天空。 系统在他脑海中絮叨:“他们应该已经打算去泗州古城那边的墓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张家族长就会因为内斗死在墓里,然后丢了青铜铃铛的母铃。” 系统:“包括小哥在内,这批孤儿应该都是作为血脉储备粮,额,后备军的存在,反正五年后他们也会被带去泗州古城找母铃。” 沈淮算了算时间,有些头疼:“我要在这待多久?保底五年?” 系统恨铁不成钢:“你尽快修成绝世高手啊!” 沈淮:“……” 系统:“而且小哥你要不要啦?你舍得走了?” 沈淮:“……” 他望着住在自己房间对门,正往里走的幼年闷油瓶。 后者察觉到视线,也微微侧身,用眼神给了他一个问号。 算了算了,走什么,就当帮小哥挡灾得了。 但是他的本体…… 系统:“问题不大,我帮你妥帖保管好了。” 沈淮惊讶:“你还有这个功能?” 系统:“咳嗯!” 保管在张大佛爷的府上,能不好吗! ······ 沈淮这个身体没法吃饭,他将张家送来只顾营养搭配不顾卖相死活的饭捣碎,用布包起来,趁着上厕所的功夫扔了。 接着他又认认真真洗了个澡,换上了统一的衣服。 他一直等到深夜,都没听到所谓的铃声。 沈淮有些郁闷:“难道今晚就休息了?这难道不应该趁热打铁下马威吗?” 系统:“……阎王背上都该纹个你,他们还是孩子啊,张家人是管训练的又不是管体罚的,半夜出去还要不要长高了?” 沈淮:“你是在diss小哥的身高吗?我记下来了。” 系统:“无语!” 沈淮放弃了,他整理了一下被子也准备休息,但不料门锁轻微动了动。 他打开门,没有等来严苛的训练,反倒等来一只洗白白的小张同学。 小孩闪身进门,将门合上,用毫无波澜的声音问道:“你有什么事要说?” 沈淮歪歪头,看着反客为主的闷油瓶,缓缓打出个问号。 不是应该我问你吗?……等下!我下午就多看了你一眼啊! 敏感肌都没那么敏感哎! 第12章 一晚上一个奇迹! 沈淮很想说,下午那多瞥的一眼,纯粹是因为系统拿幼年小哥勾引他。 但他不能。 不仅不能,还要给(胡扯)出个完美的理由。 面对着小张同学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沈淮只能叹了口气,真诚地道:“验血脉的事情,多谢。” “如果没有你帮忙,我只能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童来一刀了。” 张起灵:“。” 他下意识将手往身后揣了揣,心道原来这人早就有了想法。 他算是多此一举…… “但请你记住!” 面前的少年突然抓住他的手臂,上撩露出那段并不浅的伤痕,语气严肃了下来。 “以后不要把伤害自己的方法放在首·选·位置!”他强调重音。 沈淮这个马甲的脸,就是偏着阴沉冷酷去捏的,哪怕缩水,冷下脸来也格外唬人。 被这么猛地一近身,从未与人亲密接触过的小孩,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 张起灵沉默了许久,在沈淮脸上都露出“我是不是太吓人”了的怀疑表情后,才轻轻道:“为什么来找我?” 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信息,需要你冒着死的风险,混到这个地狱中来? …… 沈淮知道他在说什么,但除了张家,他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系统训练的地方。 他的挂或许能帮他有惊无险混下去,但显然没有跟小哥站统一战线合适。 ——只能忽悠了! “我当然知道。” 比小张同学大不了几岁的少年,语气并不惊慌,带着无法更改的笃定。 小孩眉头蹙起:“……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 沈淮摇摇头,高深莫测地道:“还没到时机,我不能告诉你。” “要到什么时候?”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小张起灵抿了抿唇:“跟我父母有关?” 他被带回张家后,辗转在不同的训练项目中,他甚至记不清自己父亲的脸…… 而他的母亲,更是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哪怕有谁提起,也是用很厌恶的语气说是外族人。 张起灵虽然很早就认清了现实,但内心未尝没有想过。 沈淮担心多说多错,只能含糊道:“你母亲……她很爱你。” 小孩的眼睛睁大了。 沈淮侧过头,不与他对视。 他道:“训练的这段时间,多多指教。” 小张起灵:“仅此而已?” 沈淮看着他那一副冷淡的表情,莫名从中看出“你就说这些?”的不满指责。 果真小哥用脸骂人是从小就精通的技能是吧? 他没忍住,猛地伸出手揉向了小哥的脑壳,把那细软的黑发瞬间揉成鸡窝。 小张起灵:“!!” 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小孩黝黑的瞳孔中都闪过了震惊。 “行了行了,小孩子快去睡觉,再不休息会长不高的!” 享受了一波发丝极致细腻的手感,沈淮笑眯眯地将小闷油瓶送走。 “等等!”在被推出门前,张起灵反手抵住了沈淮的腰。 他抬起头,无语地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沈淮想了想,随口诌了个:“张二?” 小张同学:“?” “哎呀编号反正是02嘛。”沈淮挠了挠头,取名从入门到入土就是这样,“或者你随便给我取个?” 小张同学:“……” 这么随意吗? 沈淮趁其不备将他拎出门,然后笑倒在自己床上。 这要是回去一说,他薅到了幼年小哥的呆毛,怕是能被羡慕死! ······ 第二天开始,堪称地狱的训练便开始了。 张家人全然没把这些小孩的命当命,各种苛刻到极致的手段都往上加。 除去体能训练,还有各种倒斗知识,包括语数(暂时没有英)物化生史地。 这些参与训练的孩子大多八九岁,像小张起灵五岁就被拎过来的,也算是独树一帜。 沈淮觉得这纯粹在报复“圣婴”的骗局,心中狭隘的人在恼羞成怒后,将错误全都归咎在整个局面中唯一无辜的孩子身上。 但不管怎么说,放在正常时代还在读小学的孩子,被灌输远超他们接受范围内的知识,无疑是一种酷刑。 更别说还有更加离谱的体能训练。 训练没达标的,轻则饿一顿,重则体罚了再饿。 沈淮一成年人的灵魂,外加开挂都有点承受不住。 当然,这些他顶多跟系统嚎几嗓子,表面完全没暴露出来。 系统吐槽:“这就是头可断血可流,逼格不能丢吗?” 沈淮咬牙切齿地道:“我以为你就是奔着这个找到我的呢!” 毕竟当年他因为同村小孩一句“你字真丑”,愣是熬大夜爬起来练字,几年内把书法能考的级都给考了,回头就带着爸妈去那小孩家拜年,把奖状都贴在他脸上。 后来凭兴趣选了冷门的法医专业,又为了让爸妈更好的出去嘚瑟,沈淮还跨专业修双学位。 结果一通操作把自己忙成狗,连聊天的功夫都没,在外人面前看着就更生人勿近了。 事实上,沈淮除非站在冰箱上,不然完全高冷不起来。 他顶多算是逼王。 言归正传,有系统帮忙记忆纸上内容,沈淮的进度比其他人轻松了太多。 他到底不适应这个时代的人性炎凉。 沈淮在观察一段时间后,开始半夜帮其他跟不上进度的人补课。 这儿的老师只管教不管答,不少跟不上的孩子,只能面色惨白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连上去询问的勇气都没有。 至于问周围同龄人,先不说大家有没有空,就张家这整体“本家高人一等,外家全是奴才”的冷漠环境,早就把孩子的心腌入味儿了。 又或者说,他们寄希望于人数减少到一定程度后,大人们放缓强度。 沈淮对此敬谢不敏。 他观察了不少天,选择那些脑子看起来还行只是部分进度跟不上,又不至于刻薄寡情的孩子,半夜突击夜袭。 开始还把人吓得够呛,甚至不少孩子下意识摸起身侧的刀就砍,直到沈淮“以德服人”,才消停了下来。 沈淮也懒得找“你为什么帮我们?”这种抒情的借口,直接冷着脸摁头问“学不学”。 等把知识点教会,沈淮放下食物,便又拿刀威胁一遍他们别说出去,便悄无声息地翻窗溜走。 事实证明,他这张凶残的捏脸还真挺好使。 那些小朋友被他吓得眼含热泪,一个比一个乖巧。 沈淮觉得自己简直是张家的蝙蝠侠!(挺起胸膛.jpg) 不知不觉,时间悄然流逝。 在沈淮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形象逐渐在孩子里头妖魔化。 “你怎么看着那么困,昨晚没睡好?” “昨晚……没什么,对了那些题目我会了,你需要吗?” “我也会了——等下,难道你也?” “??你也?” “我们这么多人……他难道不要睡觉的吗?” 已经被抛弃的张家少年们面面相觑,才知晓,原来夜间的奇迹不独属于他们任何一人。 “张家人里竟然有这种怪胎。” “不可思议。” 第13章 一年 山中不知年岁,唯有风卷云舒,日月更迭。 此时,张家孤儿封闭训练过去了一年多。 处在发育期的孩子们,身体如春笋般抽高,年纪大一些的,已经开始变声,上课时说话跟公鸭开会似的(划掉)。 他们在体能上的训练任务越来越重,那个教导他们的张家族人的情绪,随着一次次外出往返,变得怪异。 不少人都在心底暗暗揣测,外面是否发生了什么。 这些人里不包括沈淮和小张起灵。 沈淮是因为,他有系统这个外挂,知道的怕是比当事人还清楚。 小张起灵纯粹是懒得关心。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训练上,小小的身板儿里蕴含着无尽力量。 没有人督促,他也像是背负着什么责任一般,将一切都做到最好。 沈淮被他这拼劲儿吓到,还再次去找系统再三确认:“他真的不是重生的?我高三都没这么拼!” 系统:“……真不是,要是小哥都重生了,这剧情线还要你来改?” 沈淮:“哼。╭(╯^╰)╮” 事实证明,卷王可能也是要天赋的,一般人这样卷法,估计早死了。 不过沈淮还有个很好奇的事儿,就偷国人那种白天肝晚上也不睡,全靠冰美式续命的癫狂,他们怎么还没出事儿?这东西更适合让他们申请专利吧? 咳,跑题了。 总之,在一个有基础医学经验的成年人眼中,小张起灵这种拼命的精神不可取。 孩子的身体脆弱又坚强,如今过度训练造成的暗伤,可能会要很久之后才会反噬。 一旦反噬,可能就是终身的伤痛。 沈淮回忆起剧情中小哥放血的果决,那血能滴一路……他想想都牙疼。 张起灵的凝血功能,就是在这一次次伤害下变得愈发脆弱。 他身上一定还有别的暗伤,只是他不说,旁人就把他当作无所不能的超人。 他也将自己当作身先士卒的担责者。 在沙海中,连黑瞎子都忍不住感慨道:“有些人不在,就会很艰难。” 沈淮觉得这就很神奇,他在这个小号张起灵身上,竟然也能感受到那种贯穿始终的安全感。 就像小哥他这个人,生来便是保护者似的。 但没有谁,一开始就很强大。 他也会累,会痛,会疲倦到不想说话,会在晚上因疼痛失眠。 沈淮有幸来到唯一可以窥见小哥脆弱一面的时期。 他不在的时候,可以说不知道,他既然都在这儿了,说什么也不能视而不见。 …… 又是一个晚上,沈淮悄悄推开门,无声无息地绕过守夜的仆人,前往小哥的房间。 【系统:“??你去哪?不是给其他人补课去么?” 沈淮:“那又不着急,我推迟一点,先去看看小哥怎么样了,今天他训练强度有点大。” 系统:“你没告诉其他人,他们岂不是会等你。” 沈淮挑了挑眉:“咋可能,那群娃又不是憨憨,我没去说明有事儿,他们自己肯定就洗洗睡了。” 系统:“……”你是真不知道你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啊? 算了算了,反正跟它这个小系统也没关系。】 ······ 沈淮和小哥的房间离得不远,小张起灵也不是个折腾性格,晚上从不出门,巡夜的人对这看管的并不严。 他悄无声息地到了小哥的门口,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沈淮的体重,比他这个身形该有的体重轻了很多,只需要稍微控制,就能呈现出武侠小说中那般踏波无痕、落雪无声的效果。 系统忍不住吐槽:“你这说得像是在当贼。” 沈淮夹着嗓子在心底喊:“啊~偷心贼~” 系统:…… 看宿主这嘚瑟的样子,估计忘了小哥的敏锐程度了。 猜你开门会被小哥打! …… 沈淮轻轻伸手推了一下门——被反锁了。 问题不大,他从袖口翻出根针,鼓捣了两下,锁头就发出了“咔哒”一声,弹了出去。 这换一年前的沈淮来看,是能上法制栏目、不歪秘传的神技。 但现在不一样了,在张家蹲了一年,他已经蜕变成沈·钮钴禄·淮了! 沈淮在心底插了会儿腰,知道小哥绝对也听见了这动静,便直接推门而入。 然而—— “唰!” 黑暗中,一个瘦小的黑影如同夜中滑翔的蝙蝠,自上而下重重落到沈淮的后背上。 小孩的双腿蹬在沈淮的肩膀处,将他往前蹬去,双手撑墙借着作用力转身,一个裸绞卡住沈淮的脖颈。 沈淮反应也不慢,顺势往下一蹲,抓住小张起灵的手臂向前摔,后者早有预料,单脚勾住旁边的床沿,极好的柔韧性帮他稳住了身形,另一只脚又往沈淮身上一揣。 沈淮:“嘶!”他的腰子! 小张同学的动作瞬间一僵。 噼里啪啦,两人滚倒在地上。 这点响动惊扰了在外面巡夜的人,一声低喝:“谁!” 沈淮当机立断将小孩揣进怀里,捂着他的嘴,滚到了床底下。 不需要任何提醒,两人都放缓了呼吸,将存在感压到最低。 那不明显的烛火光透过门缝,微微洒落。 小张起灵抬眸,看到了沈淮还在颤动的睫毛,少年还在侧耳听外面的声音,没有注意被他捂住口鼻的倒霉蛋。 但这点憋气难度,对小张起灵来说不痛不痒。 他移开视线,看着床板,思考沈淮今天怎么会来找他。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轻,一下一下,与沈淮缓慢的心跳错开,小孩本就不清晰的思绪被打断,有些走神。 他的心跳……好慢。 还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 等巡夜的人彻底没了声音,沈淮才松了口气,他后知后觉垂下头,对上小孩=-=的表情。 沈淮:“!” 他连忙松开手,看着小张起灵脸上的红痕,心疼地用手挼了两圈。 “抱歉啊,忘了你不会叫了。”他小声道。 被挼习惯了的小张同学面无表情:“我会。” 沈淮一噎,心道这孩子现在倒不跟他委婉了。 他率先滚出床底,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旋即伸手去拉小孩。 小张起灵撑着手肘,自己都快翻出去了,他瞥着沈淮伸过来的手:单薄的衣袖随着少年下蹲的动作缩了一些,露出一截瘦削青白的手腕。 这人看着怎么比他还瘦,照理说比他大了三岁。 而且,怎么现在还把他当小孩? 小张同学心中想着,却不由自主伸出手。 那冰凉的手掌紧紧裹住他,将他拉了起来,还帮他掸了掸身后的灰。 像是真的哥哥一样。 第14章 发烧 很快,沈淮去关门锁门,小张起灵将藏着的油灯点了起来,两人动作默契,效率很高。 一切安静了下来,小张起灵坐在床边,抬头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沈淮毫不客气挤在他旁边,将油灯固定在桌板上,他用略抱怨的语气道:“先不说这个,你一开始就知道是我了吧?还动手!” 小张起灵抿了抿唇,没说话。 与沈淮想的不同,小张起灵这次确实没分辨出他。 沈淮走路的声音太轻,等他察觉到动静时,已经是在撬锁了。 平时小孩还凭着超高的感知能力分辨一二,但是今天他明显感到了不适:他的呼吸炽热,头脑也有些昏沉,估计是训练时伤口发炎的缘故。 小张起灵躺在床上被高热折磨得半睡半醒,听到锁孔响动,条件反射蹲到了房梁上。 直到与沈淮过招,才从那熟悉的动作中,判断出来人。 小张起灵垂下眸,心想,看样子是瞒不过去了。 沈淮见小孩久久不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官?” 小张起灵回过神:“没什么。” 沈淮觉得哪里不对,小哥的反应比之前慢了0.05秒,而且眼睛湿漉漉的,好像哭过…… 【沈淮迟疑地道:“他不会想妈妈了吧?” 系统险些没一口水喷出去:“收回你奇怪的脑回路!” 沈淮:“但我还是感觉他哪里不对!”】 一时间想不出来为什么,但等下还赶时间,沈淮也没再拖延,将各种药品从怀里拿出来。 “你今天没去医疗室换药。” 沈淮的声音低哑严肃,墨色的眼眸里满是笃定。 小孩没吭声。 他确实没去,他一向不爱跟那些对他有恶意的人打交道,今天训练有些晚,他担心独自去找老师问问题的沈淮,索性就省略了这一步。 没想到先走一步的沈淮还是发现了。 “手伸出来。”面前的少年淡淡地道。 这种带着命令的话语,小张起灵却鲜少没觉得排斥,他踟蹰片刻,将手放到了沈淮面前。 沈淮闻不到血腥味,但是那伤口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更因为刚才的一番打斗,皮肤撕裂得更开了。 沈淮光看着就觉得幻痛,偏偏小孩连眉毛都没多皱一下。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 已经开始训练发丘指的张家孩子,每天晚上都得忍着痛休息。那种指骨持续遭受重压、皮肤破损、指甲断裂的痛楚,要持续数十年。 要知道,每个张家人都有发丘指,也就是说,没有一个人能逃的脱这种疼痛。 沈淮第一次去参加训练,差点没被那场面吓得腿软,如果不是其他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淡定,他也不好露出什么表情,他高低要骂两声。 不过系统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也没在这种事情上刁难他。 沈淮可以自行调节手指长度,只要表面敷衍过得去,这关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 但看着还是会幻痛啊!(拍桌) 沈淮变戏法似的从怀里(其实是系统空间)拿出一水壶热水,倒在脸盆里;又把干净的绷带拆开,暂且把小哥单薄的肩膀当支架,挂在上面。 小孩开始还会疑惑,这人到底哪里揣那么多东西,到现在已经能熟练无视了。 “别把这伤不当回事,一个处理不好就容易发高热,你不想高烧把脑袋烧成傻子吧?”他沿着伤口旁边擦血块,碎碎念着,“我不是不让你拼命训练,但不能本末倒置……” 沈淮的动作不轻,粗糙的面巾摩擦皮肤其实很疼,但小张起灵只觉得后背有些发汗,原本过高的体温似乎有了下降的趋势。 他点头,主动拽过一截绷带,方便沈淮给他上药。 沈淮处理完小张同学手上的伤口,有些来劲儿,还想要扒他衣服,看看其他位置。 这下原本顺从的小朋友有反应了,拽着自己的衣领,嘴唇抿得死紧,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沈淮努力了几次,终究没抓住大鹏展翅窜上房梁的小鸡仔,遗憾作罢。 “你回去睡觉吧。”小张同学警惕趴在房梁,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睛,“很晚了。” 沈淮仰头望他:“你先下来。” “你去睡觉。” “下来!” “睡觉。” “来!” “=-=” 沈淮给整乐了,小张起灵警惕的眼神,让他想到上辈子被他哄骗了棒棒糖的侄子。 “小屁孩就应该有点活力嘛。”他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里面有些草药,如果今晚感觉自己发烧了,就吃一些,没有的话就放着。” 小张同学没声儿,半晌轻轻“嗯”了一下。 沈淮朝他一挥手:“那我走了?不说个晚安?” 张家内族只有晚上请安这个概念,什么晚安代表问候,纯粹是这货没话找话的。 “……晚安。” 在开门时,沈淮才听到这句轻到出口就散在空气里的话。 他眼睛一弯,在系统“你还记得这是个酷哥马甲吗?”的吐槽声中溜了出去,准备去找其他孩子折腾。 他才不担心人设崩不崩的问题,反正小哥能忘个干净! …… 门被关上,房间恢复了一片寂静,只有那盏烛火还在发出噼啵的燃烧声。 黑发小孩伏在房梁上,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冰凉的手触及滚烫的肌肤,让他身体不受控地哆嗦颤了一下。 他确实发烧了。 但……沈淮没感觉到吗? 第15章 改变 沈淮跟小张起灵折腾了快一个钟头,溜出去找其他孩子时,已经是深夜了。 【他在脑海中模拟:“等下见着那小屁孩,我肯定先一个恶人先告状,痛心疾首地跟他说‘你这个年龄怎么睡得着!’然后把他们拉起来卷生卷死。” 系统:“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小屁孩,他们跟你现在一样大。” 沈淮:“我是大学生!大学生在这个时代有多值钱你不知道吗!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系统:“……”蹬鼻子上脸。】 然而沈淮酝酿了一路的计划,在开门时便宣告失败。 他以为早该睡了的张家少年,不仅坐在桌子前,甚至还在看到他后,眼神发亮地把他课业拿过来给他检查。 这效率甚至比沈淮现场蹲守还高! 【沈淮:“这不科学!!” 系统:“有没有可能他们怕你冷脸?你别白瞎我给你加的反派buff!”】 沈淮不信邪,收拾完这个又去找了几个崽,别无例外,哪怕都凌晨三四点了,他们愣是熬到沈淮出现,勤学刻骨的样子令人泪目。 沈淮服气,他是真的怕了张家人,这一个个卷王刻在dna里的。 他再呆下去,都要被卷傻了! 不过倒也有人嗅到了他身上还很浓重的药味,别别扭扭地关心了他几句。 沈淮倒也没隐瞒是去帮小哥上药,或者说,他还早就想改善小哥差劲到离谱的人脉关系了。 先不说张家以后会成为小哥接手的责任;光沈淮离开后,有人,但凡一个人,能让他不要那么累,也是好事儿。 于是乎今晚的张家少年们,看着平日里冷着脸、凶残到像是会吃小孩的02(沈淮),一改常态,把01(小哥)夸得天花乱坠。 ……哪怕平时两人看上去毫无交集。 你这样跟01激推有什么区别啊! 崇拜心理碎了一地的张家少年们:“……” 这个世界终究癫成了他们不认识的样子! ······ 起初,六岁大的小张起灵,在人群里格外瞩目。 他不仅血脉浓度极高,背负“(前)圣婴”的名头,学习进度也与常人不同。 那些在一般孩子眼中苦恼的问题,在那双清澈淡然的眼中,像是流水滑过那般简单;连体能训练,都很游刃有余。 谁也不知道训练官出于什么想法,放着成绩更优秀的沈淮不提,次次都拿他来对比其他同学。 在小张同学本人锯嘴葫芦式冷脸下,他的风评急转直下。 他本人对此适应良好,也并无改变的想法。 如果不是沈淮耳提面命他不要当自闭儿童,免得关键时候被人推出去顶锅—— 他甚至都懒得回答那些张家小孩奇奇怪怪的问题。 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小张同学后知后觉发现,那些看他的异样眼神、背后的闲言碎语,悄无声息间消失了。 那些张家孩子不仅在他出现时主动打招呼,甚至还会偷摸藏一些饭后水果到他的抽屉里,一副讨好他的样子。 有些时候甚至有糖,也不知道那些人哪里摸的! 小张起灵观察了许久,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终于忍不住拦下了一个他并不熟悉的同族少年。 “为什么要把东西放我这?”他直接问。 那少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小脸,不知为何打了个寒战,支支吾吾地道:“我们这里面就你最小,还在长身体,营养得跟上……” 小张同学甚至都懒得说话,那眼中就透露着五个字:你看我信吗? 最后在他的眼刀下,少年还是冷汗涔涔交代了。 “是02!他每天晚上都会来我们房间给我们补课,还给我们送吃的……我们虽然不想节外生枝,但谁对我们好,我们还是分得清。” “跟我什么关系?”小张起灵蹙起眉,没想到中间还有沈淮的参与。 那人道:“他警告过我们别对你指指点点。” 他顿了一下,一言难尽地继续道:“还各种说你只是表面冷淡,实际上是个好孩子,让我们对你放客气点,省的以后我们出事,还让你勉为其难来救……” 小张起灵:“???” 槽点太多,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要从哪说好。 他抿了抿唇:“这些东西,你们应该给他。” 那少年摇摇头:“我们是有打算……但是他甚至把自己的食物拿出来给我们,而且塞东西的态度很强硬。” 他第一次收到的时候,还怀疑沈淮是不是在里面下毒,打算排除竞争对象来着! 谁知道那人是来真的! 张家怎么会有这种到处乱发善心的奇葩! 少年在心中感慨,但是作为受益者,他完全没办法讨厌起来,甚至还忍不住为02操心。 小张起灵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目光里的不赞同有如实质,刺得人芒刺在背。 少年连忙辩解道:“我们也不想接受啊,但是他冷着脸的样子实在是太恐怖了!” “说起来,你们俩真的不是兄弟吗?”那人忍不住又道,“02真的好喜欢你……” 那种“自家孩子最好”的滤镜都快闪瞎他们的狗眼了! 他用酸溜溜的眼神看着小张起灵。 小张起灵下意识张口:“不是。” 他话刚出口,又抿起唇,思考这个从未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关系词。 兄弟……? “总之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帮我们劝劝他。”那少年踟蹰半晌道,“这样不好。” 半夜连轴转帮他们补课,末了还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他们。 那他自己怎么办? 他这样对谁都好,唯独对他本身,不好。 小张起灵的目光从同族少年的脸上掠过,心绪头一次如此波动。 ······ 沈淮根据经验判断,哪怕是幼年版的小哥,也不会主动跟人打好关系。 张海客那种自来熟的除外……不对!那人也是单方面熟悉好嘛! 所以沈淮完全没有,把自己晚上偷偷摸摸去做慈善的事情告诉他,更没有想到,那些害怕他冷脸的少年,会投桃报李到小哥身上。 更不知道,他这番举动,让本来就摸不准他目的的小张起灵,想歪了多少。 毕竟沈淮只是一个不用睡觉,又不能吃饭的——阿飘。 沈淮甚至还觉得,把食物分给其他半夜肯定会饿的孩子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又不用成天偷偷摸摸去丢厕所,还能笼络人心。 也不看看小张同学能过安生日子,是谁的功劳! 战术后仰.jpg 第16章 装个逼 从其他同族那得知沈淮做法的小张起灵,一直在找时间跟沈淮谈话。 但奈何后者晚上的行程实在是太满了。 每次小张起灵躲过查夜的仆人,溜去沈淮房间时,房间都是空荡荡的。 床上的被子摊开,某人还很聪明地把枕头掖在里面装人。 来回了几次,哪怕平静如他,都不由得产生了点烦躁的情绪。 上课时看沈淮的眼神都不对了。 终于某一天,忍无可忍的小张起灵,终于放弃在众人面前与沈淮保持距离的想法,趁着休息的功夫去找他。 却见沈淮给了他一个歉意的眼神,从桌肚里拿了书。 他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小官抱歉啊,我还有点事,晚点说。” 说罢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小张起灵:“?” 他还是第一次被沈淮拒绝。 【就连系统也大为震撼:“你竟然舍得拒绝小哥!” “我也不想啊,但是我很忙,你忘了我前几天跟你说的计划了吗?”】 沈淮在心中回着系统的话,一边目光迅速在走廊里扫描。 他在找刚刚教他们上课的那个张家族人。 【系统:“……等下,等等!你真打算实施那个计划啊?!” 沈淮疑惑地道:“不然呢?你以为我最近那么积极做什么?”】 系统在心底说,我以为你又想嘚瑟了。 这句话可不敢被沈淮听见。 不久前,系统带回来了信息。 前去泗州古城下墓的张家人发生了内乱,张家族长死在了里面,弄丢了作为族长信物的青铜母铃。 包括小哥在内的这批张家孤儿,本就是族长那脉留下来的。 他们准备把这批孩子,当作下墓抢先一步的筹码资本,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发挥用途,族长本人就先挂了。 下墓不是过家家,不可能因为有麒麟血就直接过去当血包,基础的下墓知识和体能都不能少。 因此,这批孤儿还得留着继续操练,为寻找母铃做准备。 但族长没了,他那派系的人被内斗折腾的分身乏术,抽不出空来管理这群孩子。 这就给了沈淮有机可乘的机会。 他的计划其实很简单。 张家内乱,族长死亡→族长一脉没空管理→负责训练的族人不会随意变动。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那几个人累得要死→没空压迫小孩。 很好,很符合逻辑。 所以他要做的只有一步,让那几个人累得要死! 【系统:“等下!!你怎么就确定他们不会调派人手过来的?” 沈淮:“你是笨蛋吗?你告诉我张家族长死后不久,我们的伙食水平就下降了,这只有一个原因好嘛。” 系统晕乎乎:“什么?” 沈淮道:“跟张家族长对垒的那一派,或者还有汪家人的插手……总之,他们肯定不知道族长这还留着后手。” “族长这脉的人必须藏着掖着,要是被发现了,估计就没那么容易掰扯出来了。” 他轻声一笑:“有麒麟血且不是本家人——能利用的,就那么多。”】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沈淮等人会处于一个很封闭的环境里。 甚至当内斗的混乱达到顶峰时,他们这里发生动乱,消息都不一定会传出去。 沈淮眉眼一弯,笑得无声无息。 没多久,沈淮的视野里就出现了那个瘦高的身影,他快步走过去,用恭敬的语气喊:“老师,请等一下!” 这表情要是被其他孩子看到,怕是能做三天噩梦。 负责教课的张家族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沈淮,然后脚步瞬间有向后缩的趋势。 不知道为什么,他后背突然有点发凉,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事情要出现了。 就跟当年差点在墓里被粽子抱住啃一样。 张家族人又看了一眼面前一脸乖巧的少年,微微晃头,将这奇怪的感觉甩到脑后。 他对02这孩子的印象挺深刻的,毕竟再敷衍的老师,也希望自己在上课时能有所反馈,而沈淮便是课上反馈最积极的。 虽然每次都是顶着一张恭敬的面瘫脸,问出一堆奇怪又超纲的知识,拖慢他的教学进程…… “有什么问题吗?”他放缓了语气。 沈淮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书,翻到了还没学过的那些:“有一些想不通的地方,希望老师能教我!” “比如这个拉格朗日中值……” 那个张家族人缓缓打出问号。 “等下!”他用离奇的语气道,“我没记错的话,这些是大学的知识。” 张家再亏待,也不可能少了书籍底蕴,只要写纸条告诉仆人,拿到之后的书籍并不难。 沈淮继续做出诚恳的样子:“是的,我知道。” 那族人表情动容:“之前的内容你都掌握了?” “恩,虽然不想打扰老师,但是我觉得如果早一分学会知识,就能更好地帮到张家。” 少年的眼神清澈,态度诚恳,像是发自肺腑之言,表情中甚至夹杂着“我明明早就学会了,之前却隐瞒了那么久”的细微愧疚。 要是眼里调色盘细分一下,指不定眼中还能看出五分对知识的渴求。 张家族人瞳孔地震。 好,好家伙,这里还捡漏了个天才?! 没记错的话,这孩子摸骨龄好像才九岁! 他带着满肚子的不可置信,又抽查了几个超纲的知识,少年微微低头思考,没过多久就给出了正确答案。 他又换了几门课,甚至考了大段落关于张家历史的背诵,少年也倒背如流。 末了还贴心地道:“老师,我们要不找个地方坐下说?” 着急沈淮想要去做什么,追出来的小张同学:“……” 张家族人:“…………” 其他好奇偷偷过来旁听的孩子们:“………………” 系统,好,好家伙,这个逼装的! 您可太能耐了啊! 第17章 啃个饼 沈淮这一波装逼,成功让负责训练的张家族人恍惚了一个下午。 其他苦于课业跟不上进度的孩子们,也难得有了个喘息的时间。 同时,与沈淮所想的一样,现在张家混乱的局势,位于此处秘密训练的一行人,根本无法涉足。 哪怕他变成了个天才,“身份不明”这个理由,也足以让他沉寂此地。 甚至说,贸然报上去,还会引起其他派系的怀疑和探查。 沈淮要做的只是,利用那些张家族人被张家所洗脑的,一切为张家做贡献这个想法,从他们那本就不多的闲暇时间内再卷出一些,让他们疲于教学罢了。 卷!往死里卷! 那样起码会少一些跟不上课业被体罚的孩子。 当然,沈淮的夜晚授课也不会停,甚至教的比疲倦的张家族人更有意思。 短短一个月下来,不仅孩子们神情恍惚,就连负责教导的张家族人也成天恍恍惚惚,像是被榨干了似的。 他们甚至开始百般拒绝跟沈淮见面,主动放他去自习。 但架不住后者总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窜出来,继续怀着恭敬的态度,打着为张家服务的旗号,继续问…… 【系统看着他兴致勃勃地四处折腾,踟蹰了好久,才道:“淮啊……你其实没必要做这些。” “这些孩子在几年后,都会死在泗水古城的。” 沈淮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垂下眸,不知在想什么,好半晌才道:“无法改变吗?一点也不行?” 系统于心不忍,但还是再次重复:“这是过去。” 沈淮不听:“我都能复活呢。” 系统:“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啊?你可是我好不容易从……” 它猛地咳嗽了一嗓子:“算了,反正你赶紧把体能练上去,多翻点张家的书,我好存个档。” 沈淮知道这系统有鬼,但是现在问显然问不出来。 他又怔了一会,才在心底缓缓道:“……不管怎样,现在让他们过得稍微舒服一点,也好。” 生在张家,实在是太苦了。 沈淮心底有个想法,哪怕系统这么说,他也想试试。】 “02,你没事吧?”旁边正在埋头苦算的张家少年,察觉到旁边人半晌没动,抬起头问。 映着微弱的烛火,他看到沈淮的脸色似是苍白了不少,那双向来看不出情绪的冷淡眼眸里,竟然浮现出了浅浅的疲倦。 少年踟蹰片刻,用手背轻轻贴了一下沈淮的额头。 冰凉。 “我没事。”沈淮回过神,看着眼前的少年。 或许就这么巧合,这个少年便是当时被小张起灵拽住问话的那个。 沈淮知道他的编号是13,今年十岁,其余的便不清楚了。 那少年表情透露着执着:“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沈淮蹙了蹙眉,懒得跟他纠结:“你题目解出来了没?” 少年装作没听见,将放在一旁的饼拿过来,强行塞到沈淮手里:“你吃,我不饿。” 沈淮:“?” 胆子肥了? 他努力把表情压低,装出更冷更凶的样子,将饼放下。 少年:“你不吃我就告诉01了,你天天把食物分出去给别人。” 沈淮:“?” 这跟小哥什么关系? 不是,他的凶残形象呢?这家伙不是该怕死了吗! 似乎看透了沈淮的外强中干,少年继续道:“我……唉,你怎么就是个张家人,我就没见过你这种张家人。” “虽然不知道他们打算拿我们做什么,但是我们的命运其实早就被定下来了。” 放在现代还在上小学的孩子,脸上已然飘着淡淡的无奈和悲哀。 “平庸又无能,身怀血脉却无依无靠,这是最好的棋子。” 沈淮皱起眉:“你们没那么不堪。” 甚至说,放在外面都能被夸成神童了——一家人争着宠的那种。 “不用安慰我了,02。”少年抽了抽鼻子,突然垂下眸,凑近他,用气音在他耳边道,“我知道你是不一样的,你来到这里,有着不一样的目的。” 沈淮的眼睛微微睁大。 少年小声道:“你出现在车上时,我坐在你前面,拽掉了你的一块布料。” 沈淮:叹号!叹号! 这就是那个一开始脏得他险些发出爆鸣的孩子! “别紧张,我不会问你怎么进来的。”少年促狭一笑,难得多了点孩子气,“肯定跟01脱不开关系吧?” 这才是他会在01那突兀地感慨一句“你们是兄弟?”的原因。 少年心想,除了兄弟,还有什么样的关系才能够让02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混进来? 沈淮叹了口气:“很明显?” “也不算,只有我知道你本来不应该在这。”少年说,“我没告诉别人。” 沈淮松了口气。 那时候刚到箱车实在是太混乱了,他根本没注意到那个坐在他前面的小孩,反绑着手还拽了一截他的布料。 “但是02,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对张家人怀有多少期待,你没办法救所有人,更不应该以牺牲自己为代价。” 少年抽抽鼻子:“你明明那么聪明,在外面也肯定能混得很好。” 而不是为了让他们少点受罚,愣是把自己给暴露了。 为的就是获取负责考察的张家族人的注意。 沈淮这下迷糊了:“我没有。” “你有!”少年看着眼前的题目,磨了磨牙,“除了我,你还帮了几个?!” 沈淮:“……” 这语气怎么跟“你在外面还有几个小妖精”似的? 抓奸还是查岗啊? 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但显然,少年把这当作了他生硬的心虚,更是长长叹了口气。 他喃喃道:“你一晚上能睡足两个小时吗?” 沈淮:“。”他不是人,不需要睡觉。 “以及——” 少年又再次拿起那块饼——他看出了沈淮平时爱干净的毛病,还是用手绢包的。 “你真的不需要把食物分给我们这些被罚的人了!” 沈淮:“……”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啊! 他没有发善心到饿着自己给别人吃饭! 他是真的吃不了,而且天天把食物丢茅厕实在是有风险啊! 少年咬牙切齿地道:“你如果不吃,我等下就告诉01!” 沈淮:“……”他哭死。 实在是没办法,沈淮在系统的尖叫中,冷酷地把饼塞进了嘴里。 嚼吧嚼吧。 干涩的饼皮没有太多的滋味,反倒粗粝得难以下咽。 沈淮简直要泪流满面了。 他耗费能量也要啃下的食物,竟然不是那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而是这种东西! 系统也要泪流满面了。 “宿,宿主,呜,我们真的没多少能量啊……你等下还要吐掉。” 马甲的内脏做的一点也不走心,胃就丁点大,几乎刚咽进去,沈淮的动作就悄无声息地僵了一下。 “02?”少年察觉到他这一僵硬,第一时间问,“是太硬了吗?我这有水。” “不用。”沈淮克制住自己想要作呕的感觉,装作平静地示意少年继续算题。 踏吗的,这种东西往喉咙里一涌一涌的感觉,就像是在十八弯山路狂甩半个小时,胃酸造反,欲吐不止一样,太酷刑了! 沈淮在心底爆哭。 系统看着即将逝去的能量,也跟着爆哭。 这是现实世界那边靠着张大佛爷等人,好不容易蛄蛹来的一点啊! 就这宿主还说它漏勺,到底是谁漏勺! 等解决完少年的问题,这一夜沈淮是彻底没了东奔西跑的欲望。 他干脆利落地起身,准备翻窗回去,在临走前又被少年拽住。 “等下!”少年拉住他,用极轻的声音说,“我叫张海成……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在这个冷酷血腥,没有丝毫人气的地狱,他所能给出去的,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有名字了。 沈淮被他这一拽,好不容易攒住的东西又险些翻涌出来。 他在心底嗷了一嗓子,语速极快地吐槽:我其实也不知道我这个破马甲该叫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再不让我走我就要当面呕吐为了维护逼格只能把你打晕了! 最后,张海成也没听到02的任何回答。 少年倚立于门框,微微回首,那双深色眼眸中似有暗光流转,一轮皓月冉冉自他身后浮现,衬得他格外神秘莫测。 名字对他来说,似乎有着不同的意味。 他没说一句话,只是转身踏入了月里。 第18章 翻车 沈淮以最快的速度,从张海成的房间冲回自己房间。 他“啪”得打开门,还没来得及冲进洗漱间,就被坐在自己床上的黑影吓了一大跳。 小张同学坐在床沿上,用平静的眼神回望他。 “你回来了。”他语气也很平淡,但莫名危险。 沈淮:“!” 但他甚至来不及打一句招呼,只是艰难地朝小哥摆了摆手,就捂着嘴冲进了洗漱间。 甚至不需要酝酿,刚才强行咽下去的食物翻涌而出,刺啦着口腔内壁都泛起阵阵疼痛。 这种疼痛不仅是身体上能屏蔽的,更多的是灵魂上的疼痛。 他吐了半晌,确定系统的报警停止后,才瘫坐在地上,擦了擦眼角受刺激后流出的泪水。 妈呀……他错了,在本体醒来之前,他绝对不乱吃东西了,真的太恐怖了。 早知道当时就不听系统说不能吃东西,他就干脆把胃也给削了。 不然高低还能装久点。 【系统发出了尖锐的爆鸣:“你还有空在这想东想西,快看看你后面!”】 沈淮背后一凉,余光瞥到那个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的影子。 “啊……小官。”他下意识喃喃出声。 沈淮手脚发软,险些直接躺倒地上,在后仰时被一只手托住了。 他在朦胧的视线中看到了小哥的脸。 小孩依旧什么都没说,月光从窗户中洒落进来,映着他眼中闪过的复杂之色。 不要把张家的孩子当作孩子,他们一个个懂得都不少。 ……这未免也太社死了。 沈淮实在是没忍住,用胳膊盖住脸。 缓了两秒钟,还是小哥先开口:“现在舒服一点了吗?” “嗯……”沈淮闷闷地应了声,撑手站起来,哑着道,“谢谢。” 小孩很贴心地后退半步,走了出去,把清理的空间让给沈淮。 但他的心情绝对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沈淮最近折腾出来的事情,都在张起灵眼皮子底下,他只需要稍微转转脑子,就知道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滥好人、发善心,这些词在张家可不是什么好话! 小张同学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一种酸酸的、仿佛心脏被针扎了一下的情绪,莫名在心底升起。 他分辨不出是什么感觉。 但是,不管是刻意在训练的张家族人面前、问各种问题;还是深夜去找其他孩子补课…… 归根到底,都是为了减少他被针对的频率。 张起灵知道自己平时多不受人待见,但到了这个地方,他却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个怪人,用他笨拙低效的手段保护他。 但偏偏又什么都不肯说,每次他一追问,就有各种插科打诨的话糊弄他。 张起灵心中烦闷,头一次升起对自己父母的情绪:太不靠谱了,怎么能因为他的事情,就让“他”跳这个火坑? 在这之前,这些念头一直萦绕在张起灵的脑海中,但他并未做出什么改变,因为他知道,哪怕他说了,沈淮也不会听他的。 但张起灵没想到,他照例来沈淮房间等待,居然真的遇上了提前回来的少年。 看到沈淮甚至没打个招呼,就直冲洗漱间的时候,他的心头猛跳,背后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花费了片刻定心,小张起灵无声无息地走过去。 少年跪在桶前吐得浑身颤抖,那双本就过于瘦弱的手死死扣着墙壁,泛出了骇人的青色。 他瘫坐在地上许久都没回过神,大喘着气,似在忍耐着什么疼痛,直到张起灵发出了一点声响,才猛地一僵,仿若灵魂被扯回了现实。 “啊……小官。” 那声努力装作与平时别无两样的喊声,在小张起灵耳中听来,却头一次觉得刺耳。 他身体不受控地上去接住了少年,看着他躲开了自己的视线。 心中蓦地燃烧起熊熊怒火,喉咙却像是被塞住了一般,吐露不出任何责备的声音。 很生气。 但是……他能说什么? 所以,心中千回百转,小张起灵也只是垂下眸,淡淡地问了一句“现在舒服了点吗?” 第19章 回旋镖 一番折腾后,两人面对面坐在了床上。 这个场面很熟悉,正是沈淮去找小张起灵的复刻版。 但今夜是个满月,月光透亮如水,哪怕不点灯,室内也不显昏暗。 沈淮疲倦地靠着墙,发愣看着小哥,混沌的脑中还没从这电光火石间的事情转过弯来。 半晌,他才慢吞吞地问:“你怎么在这?” 小哥微微仰头,看着他的脸:“找你。” “啊……我出去上厕所了。”沈淮顾左右而言他,“让你久等了,哈哈。” 他笑没笑完,嗓子的干痒就使他不由得呛咳了起来。 小张同学用他那黝黑清透的眼神,毫无感情地盯着沈淮。 少年那苍白的脸上,笑容逐渐消失了。 小张起灵言简意赅地道:“我在你这睡了几晚。” 他倒是想看看沈淮晚上到底回不回来,干脆就直接留守闭目假寐,快到晨起点才回自己房间。 但没想到这人确实一不做二不休,连着几夜都不回来,白天还能若无其事跟他们一起训练。 小张起灵知道张家有独特的训练技巧,毕竟下墓是技术加体力活,只要训练得当,别说几夜不眠,一个星期不上厕所都能做到。 沈淮比他大上几岁,训练过并不意外。 意外的是他将这个技能用在这并不值得的事情上。 技巧是技巧,不代表不伤身。 更别说这个家伙,还把自己的食物分给那些受罚的人。 ——那天晚上你怎么跟我说的? 不知道回旋镖的概念的小张起灵,已经体会到了这个词的含义。 他的表情冷冷的,在沈淮眼中跟放大版的张起灵重叠在一起,很有气势。 沈淮险些没眼前一黑。 他都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小哥睡他的床,还是该悲伤他翻车的彻底。 沈淮知道瞒不过去了,叹了口气:“你知道了。” “我一直知道。”小张起灵面无表情地道,“其他人态度转变得太明显了。” 他被塞了一堆东西,傻子才察觉不到。 沈淮:“……嗯?” 很明显吗?他只是让其他人别去招惹小哥,以小哥那种旁若无人的性格,怎么会关注这些。 【系统忍不住吐槽:“大哥,再牛逼的大佬,他今年也就六岁!六岁跟六十岁的性格还是有区别的!” 沈淮:“我只是觉得,他怎么能就这么信了!” 该不会是张海成吧?那自来熟的家伙去找小哥告密了? 系统:“但失忆后的小哥是不是也傻乎乎的,很容易相信别人?” 沈淮想起失忆后小哥在广西被骗去当钓尸的鱼饵……额,算了。 小哥确实聪明,但在某些方面又很好骗。】 沈淮想不通,就不想了,他干脆地问:“你找我什么事?” 小孩看着他一副开摆的无所谓态度,抿了抿唇道:“你还记得你跟我说了什么吗?” 沈淮:“ovo?” 他说了什么? 这人果然忘了! 小张同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无语。 “以后不要把伤害自己的方法放在首·选·位置。”他模仿着沈淮的语调,说得咬牙切齿。 第20章 长命百岁 沉默,沉默是今夜的康桥。 沈淮轻咳一声:“我可以解释——” “你为什么吐了?” 沈淮:“……”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这个冤种系统坑他的吧? 小张起灵见少年没了声儿,静静地道:“你不说,我说。” “你很早就把食物分给那些受罚的人,也就是说,你每天吃的量完全不足。” “你刚才呕吐了,但是你并不意外,甚至在看到我的时候,第一时间是心虚;明明吃的东西很少,反应却大过头了。” “这不正常。” 此时此地,小张起灵的语气权位得像是医院里的主任(秃顶版)。 沈淮:“……其实没那么严重。” 小张同学摇摇头,突然伸出手,将手掌贴在沈淮胸口。 “别动。”他道。 沈淮没懂他要干嘛,但身体也没警惕小哥的动作,只是放缓了呼吸,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有些不自在地闭上了眼。 小张起灵仔细地感受着。除了刚贴上去时,那乱了的半拍。 咚、咚、咚……少年的心跳平稳、缓慢,并不激烈,像是浸在深海中。 和上次一样,他想,心跳过慢不是偶然。 他又将手指抵在颈动脉的位置,手下冰凉苍白的肌肤,让他觉得自己在触摸一具尸体。 沈淮那张不笑时就显得阴郁冷漠的脸,距离他很近,小张起灵甚至能看见他微微颤动的睫毛。 沈淮好像在紧张。 因为他察觉到了这些? 小张起灵松开手,说:“你解释。” 沈淮睁开眼,心情很微妙。 道理他都懂,但是这话他没法解释。 他恶狠狠地揉乱了小孩的头发,嘟囔着:“你这小屁孩怎么那么刨根问底的……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系统幸灾乐祸:“这下你该庆幸小哥之后会失忆了吧?不然你的黑历史全完了。” 沈淮在心底怒斥:“到底是谁的问题啊。”】 小张起灵对他的屁话,无动于衷,执着地问:“这样持续多久了?” 他们现在的教育本就是填鸭式的超前教育,他知道的东西不比成年人少。 张起灵记得书上写过一种病症:长期过度节食、会扰乱神经反射,导致大脑接受食物信号后不再兴奋,消化液分泌减少,胃肠蠕动减慢…… 再之后,患者面对食物都不会有饥饿感,而是从心底厌恶,想吐。 而缺乏营养,又会导致心率变缓,体温变低等一系列的问题。 这种说法,与他看到的沈淮的症状——完全符合。 小张同学年纪轻轻,就感受到了被不懂事的逆子气得血压升高的感受。 更令他焦躁的是,书上并没有给出什么有效的解决方式,反倒是严重的后果一大堆! 如果说是到了这里以后才出现的症状,那指不定还来得及,就怕…… “这是我自己的原因。” 沈淮见逃不过去,叹了口气,悻悻抓乱了自己头发,含糊道:“跟其他人没关系,我只是觉得食物都丢了浪费。” 很好,看来是在之前就有了。 小孩很想说什么,最好是那些嘴碎的张家人说的斥责的话,但显然,他没有掌握这个技巧。 他只能冷着脸,看着沈淮,用脸狠狠地骂人! “别这样看我啊,我保证我心里有数,”沈淮伸出手向天发誓,“绝对不会影响什么的。” 张起灵平铺直叙:“你会死。” 沈淮猛地一噎。 这小孩怎么这么会说吉祥话的啊! “我不会死。”他无奈地道,“我还有事情没完成,怎么也死不了。” 小张起灵:“那你吃饭。” 沈淮:“……” 小孩想了想,又改口:“先每天吃一点点。” 循序渐进,也能调整好。 沈淮屈服了,大不了他每天吃完回来吐:“行。” “不要整晚都去帮他们补课,我知道你有经过训练,但是基本睡眠需要保证。” “行。” “不要再用奇怪的方式冒险了,你的血脉浓度不高,如果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我没冒险。” 小哥:盯——(个_个) “行行行,我知道了!”沈淮有些憋屈,他怎么能被六岁小孩的气势压住! 两人将矛盾点说开(单方面),氛围就安静了下来。 沈淮拍了拍小哥的肩膀,道:“回去睡觉吧,今晚我不跑了。” 小朋友点点头,轻轻地跳下床,沈淮感觉自己幻视了一只毛茸茸的小黑猫。 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姨母笑。 【系统:“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 沈淮:“就要男妈妈就要男妈妈。”】 突然,沈淮感觉自己的衣角又被轻轻拽了拽。 小闷油瓶站在他面前,微仰起头,没有兜帽遮掩的黑眼睛干净清澈。 他说:“你……真的没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沈淮被萌得愣住,慢了半拍才想起来,小哥在问他一开始忽悠他的话。 他还是一个话术,故作玄虚地道:“不到时候。” 小孩闷闷点头,不再追问。 “总之……”看着他的样子,沈淮不由自主地道,“你好好长大,你妈妈很想你,她会等你去找她。” 小孩的睫毛颤了颤。 “也不用觉得现在有多危险多绝望,你以后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你呢?” “我也长命百岁。”沈淮张口就来。 小张同学:“。” 以张家本家寿命悠久的血脉来看,长命百岁反倒不太像祝福。 不过……小孩第一次这么希望,面前这人说的话,都会成真。 第21章 事变开端 春去秋来,三年已过。 年龄最小的张起灵也九岁了,抽条成了谦谦少年。 沈淮在一群小豆丁中间,身高成功由傲立群雄到泯然众人。 问就是省能量,咱不在意这些外在东西! 小张同学平视他:“你为什么又在我门框上划线?” 沈淮:“……” 哼╯^╰ 某幼稚鬼抬手,狠狠挼乱了小张起灵的头发,气哼哼地走了。 已经很习惯沈淮手贱的少年表情平淡,随意整理一下发型,都显得俊秀清冷。 与他们熟悉起来的张海成好笑地靠在门边:“他似乎这几年都没怎么长高,噗哈哈……咳咳!” 看到旁边面无表情盯着他的少年,张海成的笑容僵住了。 “好吧,我错了。” 他举手投降:“我又不是真在嘲笑他,只不过02竟然会在乎这个……你不觉得很可爱吗?那家伙明明表面看起来那么高冷。” 小张起灵顿了一下,唇角不着痕迹地拐了0.05度,默默点头。 在一个封闭的地方朝夕相处,沈淮外冷内热、有些跳脱天然的本质,早就被人精的张家孩子们看透了。 只不过大家在平时见面时还是会装作有点畏惧的模样,免得自诩严厉的沈淮怀疑人生。 虽然看沈淮表情龟裂的样子也很有意思,但张海成一想到对方会直接社死到从此不再说话绕道走,就觉得忒不划算。 这也不是没先例的。 沈淮这种性格,在这地方就是一朵大大的奇葩(褒义),更别说他能力还强,文武双全。 要知道张家人的慕强心理也很恐怖。 这些加在一起,就注定有些心理成熟的孩子会多想要些什么。 沈淮某次晚上照例去给少年们补习,就遭遇到了他做梦都梦不到的告白场面。 那平日里在他面前沉默寡言、畏畏缩缩的少年,猛地抓住了他的手,结结巴巴地说“喜欢”,还往沈淮手中强塞了一束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野花。 沈淮:“?!” 先不说沈淮本质都大学快毕业的人了,他以一个老父亲的心态,把这些张家少年当崽看;更遑论—— “你是男孩子啊!”沈淮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那张家少年期期艾艾地看着他:“这又不是什么问题。” 这问题可太大了,不是说张家人都很保守封建吗?到底是谁保守啊! 沈淮一懵,表面就会条件反射严肃起来,看着格外唬人,这个技巧帮他糊弄了好多次大场面。 少年眼底的温和褪去,神色骤然染上疏离的锐利。 他缓缓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张家少年道:“我当然知道。以及02,你不用装那么凶,我早知道你其实人很好。” 沈淮眉心一跳,怒气直接拉满。 倒反天罡!岂有此理! 有这乱七八糟的心思,怎么就不能好好去学习训练,给之后自己增加点存活率不好吗! 麻了,他现在在别人眼里又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系统还大声嘲笑:“也就只有你觉得自己很有气场——我都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不要仗着现在是过去就随便崩人设!” 见沈淮无语,少年还以为这是默许,他凑过去,想给沈淮一个拥抱。 沈淮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转身就跑,却忘了他们晚上都会锁门。 于是乎,那天晚上,只要是还没有睡觉的人,都看到了夺门而逃(物理版)的黑发少年。 那是沈淮第一次被巡夜的人逮到挨罚,也是其余张家少年第一次感受没有补课的夜晚…… 那个恋爱脑的冤种,第二天就被其他张家少年围起来揍了一顿,黯然神伤地找沈淮道歉。 但这挽回不了沈淮的心理创伤。 好在沈淮的调节能力是真的不错,在得知自己形象早已崩到没边儿后——他学会了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只要他不说,别人不舞到他面前,他就当不知道。 …… 张海成感慨了一通,转头看向真·面无表情的小张起灵,心道这才是真正的高冷。 除了面对沈淮,他就没见到过01主动找谁说话! 张海成又忍不住问了一句:“01,你跟他真的不是兄弟?” 小张起灵不说话,冷冷看他一眼。 “可我觉得你们是真的像。” 张海成嘟囔道,“都神神秘秘的,名字都不说,血脉浓度还都那么高……” 这也是他的判断点之一! 02不告诉他名字还能是个例,那为什么01也不说? 猫腻!这两人肯定有猫腻! 小张同学自然是有名字的,但除了沈淮,他谁也没告诉。 而小官那个称呼,更是他们两人间的秘密,就连沈淮那么不着调的性子,都没在第三人面前这么喊过他。 只不过听张海成这样说,小张起灵还是心梗了片刻。 对方的名字他不知道,而那所谓的血脉也是假的,这些年都靠他蒙混过关。 他都不敢想真到需要他们血脉下墓的那刻,沈淮到底要怎么办。 更令他难受的是,到现在沈淮都没把他的计划说出来,问就神秘地说时候未到。 越想越烦,少年毫不犹豫迁怒了旁边这个嘴碎的自来熟。 只见他淡淡看了张海成一眼,道:“你可以去写课业了。” 张海成:“?” 他愣了片刻,脑海中翻译了一下:现在去写课业,等于忙起来,等于…… “你在说我很闲???我哪有很闲!” 小张起灵连最后一眼都懒得给了,他身形一闪,矫健的影子在墙上腾挪,瞬间消失。 张海成看着动作矫若游龙的黑发少年离开,在原地愣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一个两个的……怎么压力都那么大!听我调侃两句怎么了,最该焦虑的不是我这种吊车尾么?” 他们现在的年龄已经不小了,这些年张家族内的斗争已经逐渐明晰,哪怕在封闭训练,众人也旁敲侧击到了不少消息。 这种安生的日子,像是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在减少。 张海成私以为凭借小张起灵和沈淮的能耐,不管多危险的地方,他们都有破局的能力。 但不知为何,这两人心中似乎都有一根紧绷的弦,时时刻刻让他们处于一个被压迫的状态。 他问不出来,只希望他的拙劣调节能让两人放松一点。 现在看起来是作用不大。 …… 料谁也没想到,这日子会结束得那么快,那么突然。 就在两天后,沈淮被一个张家少年拦了下来。 “02。”那少年白着脸,嘴唇不住颤抖,一时间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沈淮那时正在和小张起灵对练,闻言停下动作,与小哥对视了一眼。 后者微微蹙了蹙眉,给了沈淮一个让他自己意会的眼神,主动拿着毛巾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沈淮顺手将自己的水递给那张家少年。 “怎么了?”他拍了拍后者的肩膀,“慢慢说,别着急。” 那张家少年咬了咬牙,抓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道:“我听到了他们说的……要行动了……你在名单里。” “你跑吧!你得想办法跑出去!” 第22章 徒劳 沈淮还以为,自己能待到陪小哥去泗州古城。 他会在那时尽自己的全力帮那些孩子们活下来,让小哥的日子过得别那么惨。 这才是他这段时间那么拼命训练的原因。 不然沈淮完全可以浑水摸鱼,攒足能量就跳时间线,靠时间的长度弥补能力。 他提前想了很多,各种方案早已在他心里模拟了几个来回。 但沈淮表面上没露半点声色,连系统都没看出他还抱着不切实际的救人想法。 这并不是他圣父心泛滥,纯粹是他没法把这些人当作与他隔着时间与空间的——影子。 他们是人,是孩子,是朝夕相处的同伴。 这是祖国教育下赋予他最基本的良知。 总有人会持灯一盏守河山。 只能说,有时候大大咧咧的性格,也可以一层很好的保护色。 不过,似乎就如系统所说的,他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 哪怕他尽力地掰动命运的齿轮,也会有另一条道路,通向那个既定的未来。 有些本不该发生的事情,也随着他的出现,而诞生了—— “张庭瑞,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底不好的预感逐渐蔓延,但沈淮面上依旧没露出任何表情。 他冷静极了,脑海中甚至过滤掉了系统的大呼小叫。 面前的少年——张庭瑞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开始讲述今早发生的事情。 …… 负责训练的张家族人居住的房间,位于最外围的偏僻角落,不方便出勤训练,却很方便接收信息。 今天早上,这片封锁的地方,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外人”。 那是个肤色苍白的男人,浑身包裹在黑衣里,连面罩都是进了房间后摘的,露出了一张有些阴柔的脸。 张家族人见到他的瞬间却激动地站了起来:“长老!您怎么来了?族长他——” 阴柔男人抬手一挡,止住话头,用低哑的声音道:“先不说这个,那些人这段日子总算消停了一些,我们也得行动起来了。” “信物不能丢在泗州古城,如果没有青铜母铃,我们连那房间都进不去!” 张家族人小心问:“新的族长还没有选出来吗?” 阴柔男人摇摇头:“现在这个位置就是烫手山芋,不过我们的胜率更大一些。” 他冷笑一声:“幸好族长准备了后手,不然就要像那群无头苍蝇那般徒劳牺牲了。” 张家族人试探道:“那现在……?” “你训练的那些孤儿怎么样了?”阴柔男人问。 张家族人低下头:“只能说差强人意,带出去倒是可以,但伤亡不会低——泗州古城那地方太邪门了,完全不能按常理判断。” 阴柔男人皱起眉:“我已经给了你很多时间,而且我记得你有封信中说过,这里面有几个天才?” “啊,是,有几个进度确实快得出乎我预料。” 张家族人道,“当年那个圣婴也在其中。” 阴柔男人道:“他暂时留着,还有别的作用,其余的呢?” “02号。”犹豫片刻,张家族人从旁边的桌上翻出档案。 “他自学的进度快得有些超乎我的想象,血脉浓度也很高。” “哦?”阴柔男人接过档案随意地翻了两页,旋即动作逐渐变慢,过了片刻他才缓缓道, “看上去确实是个天才……” “长老。”张家族人咽了咽口水,“我觉得他在其他地方还能发挥更多的作用,直接带去泗州古城,有点浪费。” 阴柔男人合上档案,语气并没有太多变化,空气却好像结了层冰:“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吗?” 张家族人额上的冷汗瞬间渗了出来,他猛地弯下腰:“不敢!” “跟这群家伙混在一起后,别说你把脑子也混坏了。” 阴柔男人道:“不过是一群没爹娘的外族人,能为本家人牺牲是他们的福气,哪有什么浪费可说?” 张家族人闭了闭眼:“是。” “那就这些吧。”阴柔男人拿起旁边的档案,抽出一打,跟02的叠在一起。 “这些人,三日后我会带走,泗州古城之前坍塌的地方,还需要重新探查。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最近分身乏术,正是我们的好机会。” 张家族人将档案接过来,他看上去还想说些什么,但嘴唇嗫嚅后,还是轻声道:“是。” 他目送着男人戴上面具,如风一般离开。 …… 房间背着阳,哪怕开着窗也显得格外阴冷。 张家族人坐在椅子上,手中的档案被他攥紧,他深深吐出一口气,疲倦地道:“出来吧。” 一阵摩擦声后,浑身是灰的张庭瑞从床底下蹭了出来。 他眼中没有什么光亮,表情也有些恍惚。 “老师……”张庭瑞张了张口,属于他的书本揽在怀中,无声诉说着他出现在这的原因。 “你应该都听到了。” 张家族人揉了揉眉心,喃喃自语道:“也是我鬼迷心窍,怎么就直接让你藏床底下?” 按照一般的做法,碰到这种情况,早在长老出现的那刻,除了他以外,这个地方的其他人都该灭口。 但张庭瑞只是希冀地拿着他解开的题目过来,并没有犯什么错…… 发现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张家族人愣了片刻。 他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嗤笑道:“哈,我还真是把脑子混坏了!” 也不知道是从哪天起,这个如孤岛一般的训练基地,氛围越来越不同,似乎有一个锚点,将其中的人同化成一股绳。 张庭瑞神色兢兢,他站在张家族人面前,看着后者发泄他的情绪。 “老师……”他又慌张地喊了一声。 张家族人放下手,恢复了平静带着高傲的姿态:“你应该知道,你们没有选择的权利。” 张庭瑞只是彷徨地看着他,温顺中又有种说不出的悲哀。 或许这孩子是在担心,他会在这些名单中。 张家族人想,如果真的在的话,他就取出来,反正张庭瑞也听到了这些不该听的内容,不如留在眼皮子底下看。 “别这样看我。”他冷漠地道,“进来的第一天我就说过了。” 却不料张庭瑞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个。 “02他,也要去吗?” 少年小声道:“您也知道的,他的作用不止有血脉。” “老师,如果我不在名单里的话,我可以代替他。” 张家族人觉得自己怕是幻听了,他坐直身子,诧异地道:“你再说一次?” “我想代替他。”张庭瑞抖得更厉害了,他眼眶里有眼泪在打转,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房间里又恢复了一片安静,张家族人没说话,张庭瑞也没再说。 过了片刻,只听见张家族人又嗤笑了一声,喃喃道:“你脑子也是个浑的。” 这地方怎么那么多脑子犯浑的人?他在心底冷冷地想。 张家人可没什么心慈手软同族爱啊。 男人将资料甩到张庭瑞面前,自己走到窗边,卷了根烟草,深吸了一口气。 “一根烟的时间。”他嘟囔道,“你看着调吧,数量别变得太过分了。” 张庭瑞的欣喜才涌上眉梢,就听见张家族人叹惋似的,道:“02的别动,他的模样……被那位看过了。” “扑通。”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少年的心瞬间沉进了深潭,绝望感如淤泥般附住他的口鼻,将他往下拽去。 他又一次望向张家族人,后者却再也没回过头,没再与他进行过一次交流。 就如一开始所说,他们只是工具,没有名字的工具。 有些事情,好像真的不管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第23章 他要尝试逆转过去 “……大概就是这样。” 张庭瑞磕磕绊绊地说完,但省略了自己想要代替02的内容。 他看着面前的沈淮,眼中带着哀求,再次重复道:“你,你想办法逃吧!” 连张家族长都折进去的地方,有多凶险,那自然不言而喻。 张庭瑞不敢想象,这件事情让大家都知道了,会怎么样。 为什么偏偏是02,为什么偏偏提到他! 少年咬着牙,一时间把那个素未谋面的张家长老恨上了。 一开始,被带到这里训练,张家孤儿们并没有什么想法。 他们的灵魂早已麻木,无所谓为谁付出、为谁奉献。 因为活着本来就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 但来到这里,却变得不一样了。 有比他们还在乎他们的命,还在乎他们会不会受伤。 就像是长在崖缝里终年不见天光雨露的野草,蓦然被拨开碎石,至此汲取到了养分—— 于是野草意识到自己本不该是块石头,并非生来就是谷底。 张庭瑞知道他在02眼中,与其他人并无二致。 或者说除了01,02没有对其他任何人表现出什么不一样的态度。 他不知道02听到这件事会怎么想。 …… 沈淮垂眸想着什么,他的右手撑在下颌处,露出一截突出劲瘦的腕骨。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少年长相平平无奇,课业不上不下,在剧情中留不下一丁点儿痕迹。 或许只有他知道,张庭瑞的听力有些问题,受过不少欺辱,平时也不多话,经常一人沉默地缩在角落,像是个阴郁发霉的小蘑菇。 沈淮从来不知道他会跑去张家族人那问问题,还听了这么大的事儿。 更想不到,他会鼓起勇气说让自己逃跑。 按照他对张家人的刻板印象,外家对本家的忠诚就挺邪性的。 【“原剧情里有这段情节吗?” 沈淮问系统:“提前分一波人去泗州古城。” 系统回答:“没有。” 它补充道:“可能因为有你插手,把这些孩子都带卷起来了,导致整体实力上升,张家族长那派的心思有点浮动。” 一只蝴蝶扇动翅膀都能引起万米之外的飓风。 更别说在过去的时间长河里投放一个活生生的人。 系统将沈淮送到这封闭的地方,未尝没有控制他行动范围的想法。 沈淮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系统并不是想坑他,但他与系统的区别,也正是他有一个属于人类的灵魂。 见沈淮不说话,系统又道:“不过并没什么问题啦,因为这件事不会影响原本的结局。” 沈淮敏锐抓住了什么:“也就是说,我还是能改变一些东西?” 系统心中警铃作响:“淮啊!你该不会真想做些什么吧?” “我跟你说过,过去是不可能改变的,哪怕有些细节不同,也不会影响大局。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耗费的只是你自己的精力!” 沈淮沉默。 他想到方方说过的一句话,历史是一粒沙,落到人们头上,就是一座山。 系统不知道沈淮在想什么,见他不开口,以为是被自己说服了,连语气都轻快了起来:“说起来我们也在这待了四年了,能量攒得也差不多,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回去得了。” “长沙的时间我给你凝固着,不会影响你回去走剧情——你不惦记你自己的身体嘛!” 沈淮对此不以为意:“你不是说帮我好好保管吗?我相信你。” 毕竟系统说过,如果他本体没了,他人也没了,既然他人好好在这,本体应该不会有啥大问题。 系统:“!” 可恶不要在这种地方相信它啊! 它眼巴巴地道:“那你这次到底走不走?就算不走,咱也没处逃啊。” 沈淮微微眯起眸,黑色的眼珠被浓长的眼睫遮掩,一缕火光似在他眼底跳跃。 “走啊。”他轻声道,“你说得对,我躲在这,陪小哥下次去泗州古城,也只是徒增大家的担忧,根本没意义。” 因为张家的决策不会逆转,哪怕他有逃跑的机会,其他孩子也没有。 而他们原本不该死在现在。 只有一条路。 沈淮在心底喟叹一声:“统啊,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要……送张家一份大礼。 他要试试,扭转过去。】 …… 现在: 系统:“qaq?”沈淮竟然那么听劝?不确定,再看看! 以后: 系统(发出爆鸣):我不看了!! 第24章 选择 跟系统在心底交涉了一会,脑电波的速度放在现实也就停顿两秒。 沈淮沉吟完,问张庭瑞道:“这件事,你还有跟谁说过吗?” 张庭瑞摇摇头:“我一出来就直接找你了。” 沈淮道:“先不要告诉其他人,还有谁会去,把名单给我一份。” 张庭瑞点点头,将一串数字报了出来。 沈淮阖目听着。 张庭瑞所说的代号,他都能对应上一张张面孔,不少人的名字他也知道。 连生死都不受控制的少男少女们,在这地方,能给他的唯一东西,也只有名字。 不过很心虚的,沈淮并没有回箭头。 某人一开始是因为取名废,才懒得编马甲的名字,后来错过解释的机会,索性就不说了。 为此他还得到了包括小哥在内的幽怨眼神。 别说,看小哥变脸还挺好玩,乐的沈淮更不想做人了,就硬钓着! 系统都忍不住吐槽他狗。 不过现在可咋整啊,再不说好像也就没机会了。 他学习一下雷锋叔叔做好事不留名?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有着不死金牌,沈淮哪怕想搞事,也并不慌张。 沈淮心里瞎想着,将手帕递给面前的少年:“擦擦汗,然后去吃饭。” 张庭瑞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咬了咬下唇,焦急地道:“02!那你……” “我有我的办法。” 沈淮往门口看了一眼,跟张庭瑞聊天的时间有点长了,也不知道小哥会不会多想。 他又安慰了张庭瑞几句,便匆匆出门。 …… 门外,小哥果真已经收拾好了所有东西,正在树荫下等他。 他甚至抽空去冲了个澡,此刻头发湿漉漉的,漆黑澄澈的眼睛瞥过来的时候,沈淮甚至有从他眼中看到“这下你怎么摸我头”这种伎俩得逞的小骄傲。 awsl!就是这样!萌萌的小闷油瓶! 被他养了整整四年,小张同学的眼神终于有了那么点波动! 沈淮心中大呼赚到,然后毫不留情地伸手又把小哥的脑袋挼了一通。 现在赶紧爽爽,很快就没机会了。 等下次见小哥……他们就是陌生人。 果不其然,等他挼完,高冷的小张同学眼神中出现了恼怒的杀气。 抗议之意溢于言表。 “好了好了,我不摸了。”沈淮举手投降,眼中闪过笑意,调侃道,“都是小官太可爱,让我忍不住嘛。” 正是有着“失忆”做保障,沈淮才能在张起灵这,卸下所有的伪装。 这种感觉让他很舒服。 “我比你高。” “什么?”沈淮险些没听清,他扭过头又问了一次。 这次小哥没说话,只是用目光平视着他,仿佛刚才那句闷骚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沈淮:“…………” 倒反天罡!又一个倒反天罡的! 【“系统!”他在心底吼道,“现在就给我用能量加高两厘米!” 系统:“???你确定?” 沈淮大声逼逼:“这是男人之间的战斗!” 系统:“你醒醒啊,这只是个马甲!” 沈淮:“那更不就得了,我本体185!” 系统:“亲亲人家是机器哒,我的眼睛就是尺。” 沈淮:“……”爹的,气忘了。 一米八怎么了!一米八刚刚好!强迫症福音!】 加身高的能量抠一点还是能抠出来,但沈淮最后还是省了。 他想了个招,让系统用它自己的隐形形态垫脚后跟—— 起码现在他要高两厘米!! 系统:沈淮你是狗吧! 憋屈的统,还是屈服于沈淮的淫威之下。 而张起灵被沈淮拽着说再比一次身高,也忍不住在脸上打出一串省略号。 他想起了张海成的话,这人属实幼稚。 但真发现沈淮比他高了两厘米时,张起灵的瞳孔还是震了一下。 这怎么可能…… 他低头看,确定了沈淮的脚尖没有踮起来。 (正在快速腾挪的系统:骂骂咧咧.jpg) 沈淮得意笑了两声:“哈,这你就输了。” “……幼稚。” “你说什么?小官你变了!你以前都不会这样对我说话的!” 小张同学:“(?_?)” 他倒是有点怀念……额,第一次见他时沈淮就捏他脸了。 这人也就在其他人那装冷漠严肃,对他是一点没有。 这种被特殊对待的感觉,张起灵还是头一次感受,说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但若说沈淮对他从不隐瞒,那也没有。 特别是今天…… 张起灵侧过头,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格外飞扬的少年。 他总觉得沈淮今天特别活跃。 这种活跃是后者与23号(他根本记不得那些人的名字)见面之后产生的。 他们谈了什么能谈这么久? 不知为何,张起灵觉得心头莫名有根弦在扯着,让他闷闷的有点难受。 “你跟他谈了什么?” 秉承着直觉,张起灵这次没有保持沉默,而是直接开口问。 沈淮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没想到小哥这闷葫芦的性格竟然会直接问…… 不是!小哥!你崩人设了! 爸爸好高兴,儿砸长嘴了! (系统: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沈淮:这是独属于我们的兄弟情谊desu!!) “没什么。”沈淮跟小哥道,“张庭瑞上次的课业全错,估计是怕被老师责罚,才来找我的,我顺便跟他说了一下。” 这个说辞很简单,对沈淮来说非常合理。 张起灵蹙了蹙眉,心中还是有些莫名的不满。 挑他们训练的时间问那么久…… 说起来,既然没什么事,那为什么他还是感觉哪里很难受? 少年沉默地垂下眸,将手放在自己胸口。 他想起了教导他们的老师所说的话,在墓中,遇到难以判断的事,请相信你的直觉。 而现在,他的直觉给他的回应是—— 沈淮在撒谎。 ········ 五分钟前,沈淮起身离开。 张庭瑞下意识站起来,但只是徒劳地张了张嘴,连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他眼睁睁望着少年离开的背影。 似乎因为吃的太少,训练强度又大,少年这几年,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抽条长身体。 他的身形依旧瘦削单薄,看着被风一吹就折,但脊背挺拔,行走间带着令他们所有人都很安心的凌厉。 不管是张庭瑞一开始设想的惊讶严肃,或是忧虑烦躁——这些可能的情绪,都未出现在02身上。 他依旧很平静,甚至有些冷漠。 仿佛他说的消息只是一缕青烟,风一吹便散了。 那双微挑的眼眸里更多的是对他的安抚,以及——对01的在意。 张庭瑞死死攥紧手帕,连嘴唇被牙齿咬破了都没察觉。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啊! 但毫无疑问的,02没有接受“逃跑”这个选择。 那该怎么办?真的要保持沉默,然后等张家本家来人,把他们都带到险象环生的墓里? 隐忍的怒火和恐慌在少年心底发酵,吞没着潜藏的苦涩,最终浇熄在剥离了感情的理性中。 不……他不能就这么看着。 02不会听他的话,因为在前者心中,他们的重要性远远不足以撼动他自己的想法。 但还有个例外张庭瑞想。 他要去找张起灵,把一切告诉他,让他劝沈淮离开。 只有他的话,才会真正映入那人心底。 多么令人……羡慕啊。 张庭瑞用手帕擦了擦唇上的血,眼泪却不知何时打到了手背上。 第25章 乐极生悲 张家长老说三日后带走,那就是三日后带走,没有一点回旋。 留给沈淮的时间并不多。 他难得背着良心,用借口糊弄了小哥,分开便立刻回到房间,开始整理物品。 沈淮在这基地四年,自然不可能什么东西都没攒下。 训练时偷偷藏起来的铁器暗器,破烂一堆。 许多从植物中提取出来的毒素,瓶瓶罐罐。 还有小哥掉的乳牙,破了的衣服(沈淮缝了个非常丑的小黄鸡的图案,很有自尊心的小张同学实在是穿不出去,遂被某男妈妈遗憾回收)。 还有考试的试卷,不用的课本(虽然不用家长签字)。 ……额,反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系统看着沈淮像是仓鼠囤粮一样把东西翻出来,以为他是要缅怀一下光辉岁月,结果看到最后,沉默了。 【它幽幽地道:“淮啊,你这样真的很像变态。” 沈淮轻咳一声,振振有词:“这都是小哥成长的足迹啊!作为他爸——朋友,我当然要记录一下。” 特别是小张起灵的乳牙,秉承家乡玄学,沈淮还很严肃地上牙丢床底,下牙丢房梁丢一段时间,等小哥新牙长出来,才捡回来。 因此,在小张起灵眼中,沈淮从偶尔抽风的怪人,变成了一直在抽风从来没有停过的——怪哥哥。 这何尝不是一种关系的进步! 系统:“……”等张起灵长大了看他揍不揍你。 沈淮笑嘻嘻地道:“不信,失忆患者没有人权。 我现在就是大庭广众之下啃他两口脸蛋,之后他也不会记得打我~” 系统:“……你就嘚瑟吧!” 它在心中画圈圈,g一定会倒,g一定会倒…… 沈淮:“嘻嘻嘻嘻。”】 他一边跟系统嘴上跑火车,一边手上动作不慢。 沈淮迅速将那些装着剧毒的瓶瓶罐罐收拢在身边,开始往箭矢上抹。 张家位于深山里,地广人稀,但并非与世隔绝。 相反,它对整个社会的变动了解极深,也会接触各行各业物什。 民国时期有些泛滥的东西,放在沈淮那个时代,是从小学开始就巡回宣讲不能沾的。 作为医学生,沈淮自然从课本上看到过。 阿托品类药物,曼陀罗中可以提取,容易与发烧高热混淆,具有强烈的致幻性,量大会死得很快。 他不知道那个张家长老百毒不侵的耐药性怎么样,但沈淮觉得阿托品类药物应该不在麒麟血的管制范围。 毕竟这玩意儿是在神经上发挥作用,属于合成类毒物,与一般斗里的那些东西不在一个赛道上。 虽然这种说法,在这个不算特别科学的世界里,有点过于科学,但只要牛顿没有掀开棺材板诈尸起来,给沈淮跳踢踏舞,他就打算先信一下。 没错,沈淮想出来的法子,就是直接去暗鲨了那个张家长老! 所谓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只要那带头的老壁灯没了,短时间内自然不会有人打这些张家孤儿的主意。 而主动去刺杀的沈淮,可以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 张家内宅出刺客了,人没死其他长老睡得着觉吗?! 然后沈淮再跟系统一跑路,拍拍屁股不留下一丝云彩。 这种“封闭式训练的张家孤儿,一朝成刺客,刺杀张家内族长老,不仅成功还全身而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情一发生。 先不说能不能把张家内族人吓死,光是打脸就是啪啪啪的。 一想到那个场面,沈淮就感觉自己爽得跟摸电线了似的——爽麻了。 曼陀罗是沈淮跟看守在这儿、吸大麻的仆人交易的。 后者估计就以为他是好奇尝鲜,也不认为他能用这种东西做出什么有危害的事,便也没有深究。 谁也想不到,沈淮在每天恨不得把时间掰成八块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见缝插针、忙里偷闲,去提炼点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但非常符合盗墓世界价值观的——东西。 系统对此叹为观止:“不愧你能修双学位,这妥妥一个卷王——等等!你现在整这个东西干嘛!” 哟呵,这憨系统终于发现盲点了。 沈淮轻笑道:“你猜?” 当然,投毒杀人是沈淮最简单粗暴的招儿,但不排除张家人真的抗毒到那种程度。 他还得想点别的后手。 系统终于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沈淮不是在收拾东西缅怀过去,而是打算搞大事! 它内心的感叹号震耳欲聋。 沈淮笑眯眯地磨着刀:“既然被你发现了……呵。” 上扬的尾音消散于空气,少年沙哑柔和的语调在此刻显得格外诡谲。 …… “皇上!皇上!万万不可啊!臣妾做不到啊!” 系统狼狈得像是即将被霸王硬上弓的娇花,恨不得抱住沈淮的大腿哭。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好青年,沈淮拒绝封建主义。 所以他像是个霸道总裁,冷笑着掐住了,掐住了,额——自己的脖子。 并威胁系统道:“干不干?不干我死给你看!” “统统,你也不想浪费积分,跟我一起回不去吧?” 系统:“…………救命。”梗太多了它要接不上了。 “你到底要干嘛!”它欲哭无泪,“过去的剧情线整体是改变不了的,你这样折腾真的没什么好处啊!” “有没有好处我说了算。”沈淮道,“我只说一遍,你到底能不能配合我?” 系统能清晰地捕捉到,面前的少年在说话时,黑色眼眸里的冷静和凌厉。 ……他并非在开玩笑,甚至说,沈淮知道它会给出的回答。 系统终于察觉,早在不知不觉中,它的底线已经被沈淮抓住了。 但这又能怎么样呢? 它顿了片刻,像是被挼炸毛生闷气的狗子,哼哼唧唧地又黏回了主人脚下,嘟囔着道:“好吧……好吧……谁让我拿你没办法,但先说好,不管怎么折腾,都得留够能量,可别真回不去了。” 沈淮既然搞大事,那就必然危险,不论如何,系统都不希望沈淮再受太多波折。 他本来就不应该承受这些。 沈淮见系统妥协,顿时喜笑颜开,那令人有些胆寒的算计和冷光,像是夏天里吃完的雪糕棍,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美滋滋地道:“说好了啊!到时候我叫你干啥就干啥……咳咳咳!” 乐极生悲,沈淮忘了刚刚威胁时动真格真掐着自己脖颈了,此刻情绪一泄,那吊着气儿的嗓子瞬间痒了起来。 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快咳了出来。 刚刚还被沈淮吓到心情复杂的系统:“……” 毁灭吧,这逗比。 “呜咳咳咳,救……!”沈淮快被自己口水呛死了。 …… 少年咳嗽声里还夹杂着点细微的呜咽,伴随着不均匀的喘气声回荡在房内,一时间除此声外,安静得令人心惊。 而左思右想觉得不对,打算再来找沈淮问个究竟的张起灵,此刻却正好到了门口。 少年刚想敲门,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动静。 他站在门口,眼神复杂,沉默得像是放在博物馆里的石雕。 第26章 变天 沈淮的形象在他人眼中,一向复杂。 他对外总表现一副冷淡又拒人千里的姿态,只有真正熟悉起来,才会发现少年不仅理智包容,偶尔还会暴露出张家人从未有过的柔软,像是浑身尖刺又有着白肚皮的刺猬。 不管怎么说,抛开沈淮自身的一些问题不谈,少年总会像是个大哥,把他认定护在身下的人安排得面面俱到。 小张起灵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之后放任自流,再到后来习以为常,躺平接受,也不过就用了一两年。 习惯真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也正是习惯了沈淮时而正经、时而耍宝,但都胜券在握的姿态,小张起灵才会在此刻,有了大脑宕机的感觉。 是他听错了吗? 里面的人……在哭? 微风拂过少年脸颊的碎发,零落的情绪浮在他的幽深眼底,很快便被浓密的眼睫遮住。 小张起灵站在门口,听着房间内的声音越来越低,消失于无。 房内的少年并没有发现有人拜访,最终只轻轻叹息了一声,像是将一切都压在了心底。 小张起灵一动没动,终究无法告诉自己这是幻觉。 一定是发生什么了,他冷静地想,沈淮肯定有事瞒着他。 而且那件事…… 少年心头颤了颤,他攥了攥拳,将情绪收敛到旁人完全看不出的程度。 然后敲响了门。 “咚—咚。”很轻的声音,是他们夜晚见面的暗号。 小张起灵听到里面的人一下子慌乱了起来,似乎有瓶瓶罐罐在碰撞。 但很快沈淮拉开了门,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小官,几分钟不见,想哥了?”沈淮还是一副调侃的态度。 小张起灵看着他:沈淮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衬得眼角那抹单薄的红更加显眼,八成是情急时,少年毫不顾忌地狠狠擦了一下。 而他本人却毫无自觉,带着关心的黑眸里,倒映着张起灵面无表情的脸。 他问:“你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 沈淮明显愣了一下,旋即又笑着伸手想摸他的头:“怎么奇奇怪怪的……” 他的手难得落了个空,小张起灵后退一步,躲掉了。 沈淮的动作僵了一下。 “没什么。”小张起灵的嘴角下意识抿起,他抓住自己的袖口,听见自己用极为冷静的声音说,“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与其在这跟沈淮掰扯,听他编那一个个没什么意义的含糊谎话,不如直击重心,去找张庭瑞问个清楚。 小张起灵向来知道怎么抓重点。 黑发少年噔噔后退两步,身影闪现,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的阴影里,像极了落荒而逃。 沈淮还保持着手前伸的姿态,他慢慢缩回手,“嘿”了一声。 【“这小子还躲得挺快。”他喃喃道,“就是这脾气怎么怪怪的,青春期到了?” 系统幽幽道:“有没有可能,他是发现什么了?” 沈淮纳闷地道:“这能发现什么?张庭瑞没跟别人讲,他脑洞开到天上去也想不到这茬吧?” 至于张庭瑞会不会跟别人说……沈淮觉得那娃子一看就实诚,肯定不会像张海成那样倒反天罡的。 系统想说什么,就见沈淮恍然大悟:“我懂了!他还在纠结我开始忽悠他的那个——时机未到!” “所以,想打算跟他编个什么借口,蒙混过来你出现在这儿的原因?”系统问。 沈淮耸耸肩:“我哪知道,白玛我没见过,他爹我也没,要是瞎编个什么,等小哥日后真去找,那我岂不是坑了他。” 系统深深叹了口气:“那你就真什么都不说了?” 沈淮也有点心虚,他瞒着的事情一个比一个大条,也就是小哥能忍他——要是换作吴邪那种性子的,怕是能把他吵天上去。 君不见吴家三叔的下场。 “也不至于嘛。”沈淮嘟囔道,“大不了额,大不了我把马甲名字告诉他。” 系统“咦”了声:“你编好了?” 沈淮颔首:“差不多。” 系统好奇问道:“叫什么?” “暂时不告诉你。”沈淮眉眼一弯,卖个关子。 系统:“!!!”坏人! 它佯装替沈淮考虑,打探道:“你得想明白啊,取好名字就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名字,之后可改不了。” “而且你现在在张家,要是取个奇奇怪怪的,很容易让人更加起疑心。” “我明白。”沈淮淡定地拽了拽领子,“入乡随俗嘛,自古崽跟爹姓,既然小哥姓张,那么阿爸我啊,就勉为其难一下。” 系统:“噗咳咳咳!” 你当先有蛋后有鸡呢! 这变着法子占小哥便宜,迟早翻车! 沈淮吐槽了一会,便不再跟系统嘀咕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择日不如撞日,谨防意外,他必须今晚就行动。 等那个张家内族的老逼登死了,他再来好好跟张起灵道别。 少年仰头看了看天色,早晨的温煦暖阳已不见踪影,层层乌云压下来,格外窒闷。 他扶着门框的指尖逐渐用力,脸上染上了柔软的笑意,无数情绪在心底交织,化作无法释然的难过。 他的声音放轻,化作无人可查的呢喃: “要变天了啊……” 第27章 他可能会死 夜色浓稠,漆黑的幕布遮蔽星月,积蓄在厚重阴云里的水汽承受不住,坠坠地向下落去。 一滴,两滴,在青石台阶上,屋檐窗瓦上晕开,发出清脆的打击声。 闪电如游龙般在云中穿梭,那夜中偶然的亮色却并不令人安心,反倒带着充足的危险,雷声酝酿,暴雨即将来临。 沈淮悄无声息地站在阴影处,望着已经熄灭灯火的排排屋瓦。 那些房间,他几乎每晚都会光顾,少年们会给他打开窗户,板着脸用亮晶晶的眼神期盼地望着他。 他们的人生还很短,而在这很短的人生里,沈淮陪伴了将近三分之一的时光。 冷酷和麻木向来是伪装的保护色,永远做不了灵魂的基底。 是沈淮亲手把那层保护膜扯开,又一点一点在那灰色领域,涂上了对他们而言称得上绚丽的色彩。 “有时候在想,我是不是真的错了。”沈淮轻声道,“让他们学会笑,学会流泪,学会向前看……” 这些东西在张家都是不需要的,但是作为人,生来便有资格拥有。 系统看着沈淮,少年如温煦暖阳的浅金色灵魂上,仿佛蒙着一层阴翳,湿漉漉的,仿佛与雨水和在一起,落了下去。 原本它以为沈淮会哭,或者像平时那样干嚎几声闹它一下,事实上,真遇上大事儿,沈淮比谁都清醒冷静。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在做什么。 清醒得让人有些心疼。 系统想,或许它不应该把沈淮带到过去,试图用幼年张起灵的经历,引起后者的同情。 为的是让他更有代入感,更认真去收集能量。 事实上,它的计划成功得有点过了头,因为沈淮不止把幼年小哥当崽养,还爱屋及乌地把其他张家孩子也当崽养…… 系统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男妈妈属性。 明明自己平时就挺不着调的。 系统心虚,踟蹰道:“淮啊。” “没什么。”沈淮长长呼了一口气,搓了搓脸颊,“我只是有些紧张,随便说说。” 沈淮不知道系统的想法,但这也无所谓。 再给他一次机会,只要到了这里,沈淮依旧不会袖手旁观。 他无法做到看着那些少年的灵魂在他眼前枯萎,哪怕他们在这个世界里,只是连小说上一行都填不满的炮灰。 这从来不是选择,而是必定的结果。 系统安慰道:“不管怎么样,他们现在是记得你的。” 刚刚还被系统说冷静的沈淮,立刻在心中猛男落泪:“那又怎么样,我连陪小哥下墓都没做!!这可是小哥的初次啊!” 系统:“……?” “到时候放野高低把我送回来吧?” 系统:“额……咱这个得看情况?要是积分够的话。” 放野是张家对即将成年的族人的考验,张家族人需要下古墓里拿价值合格的东西,只有放野优秀,才能获得足够的地位。 沈淮还记得原着里那几个跟小哥一起去放野,结果因为不听劝差点折在里头,还害得张起灵回头去捞的孩子。 要是有机会,他高低上去揪他们的耳朵! 系统吐槽:“你怕是把自己当张家祖宗了?这族长位置还不如你来当!” 沈淮轻咳两声:“其实未尝不可……啊啊啊,不说这个了,我有点紧张!” 但毕竟都要去打大boss了,哪怕有一堆挂,沈淮还是心有戚戚然。 天知道他几年前还是个清澈柔弱、连只鸡都不敢抓的大学生。 现在转头就要挑战张家内族不知道藏着多少阴招的长老…… 这个难度跨级得有点过了头!!! 跟痞老板大战变形金刚有什么区别! 画风都不对了好嘛! 沈淮又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赢了血赚,输了不亏,反正能量留足了够跑路——这次狠狠把幼年小哥挼够,还收集了一堆他的黑历史,我靠,我都能安详去了!!!” 系统已经嫁鸡随鸡了,此刻摇旗呐喊:“淮神必胜!淮神牛逼!” 沈淮没被彩虹屁吹膨胀,他磨了磨牙:“你给我把导航开好就行了,这次可别翻车了!” 系统:“哎哎哎,我再去检查一次。” 沈淮最后看了一眼张起灵的房间,门窗紧闭,没有动静。 他心中有一点点,那么一点点失落。 今天中午明显在跟他生闷气,下午又恰巧分开训练,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他还以为晚上小哥高低会来找他一次,结果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熟悉的敲门声。 不知道他伤口有没有处理,发丘指也太不人道了…… 心思百转,沈淮晃了晃头,不再多想,他轻盈地越上墙,兔起鹞落间,消失在夜色里。 行动间,他的身形不断拉长,很快变作了成年人的模样,沉重的黑伞撑在头顶,晃动间露出一双冷静的眼眸。 ······ 沈淮并不知晓,他以为在房间里安分休息的张起灵,此刻已经找到了张庭瑞的房间。 对于一个平日里闷得能与哑巴媲美的人来说,打探张庭瑞的位置,也要费一番心力。 若是换作别人,张起灵连一个眼神都不会多给,更遑论主动去探寻他人的情绪。 但面对沈淮,再处于被动的人也受不了他“大事儿不说,小事儿藏着”的性格了。 从一开始沈淮厌食被他发现,张起灵就知道,这看着比他大了几岁的家伙,是个十足的需要人操心的事精。 也不知道他母亲,到底交代了什么东西,需要沈淮过来。 一想到这,张起灵就忍不住皱眉。 原本就莫名下沉的心,更是如同遭了莫名的鼓点,出现了杂音。 …… 坐立不安、无法入眠的张庭瑞,在看到从窗户翻进来的少年的时候,眼神顿时一亮。 “01,你终于来了!”他激动地站起身,话语连珠炮似的吐出,“下午训练错过了,我本来就想着夜深人静后去找你!” 他快步走到张起灵身边,压低声音,却挡不住语气的颤抖。 “你得想办法劝劝02快点离开这,他再这样下去会死的——只有你能做到了!” 张起灵猛地一抬头,黑眸情绪强烈:“你说什么?!” 第28章 出手,杀人 “其实我们都知道,不是吗?”瓢泼大雨下,张庭瑞的声音显得很缥缈。 “在这个该死的环境里,如果只是对未来抱有希望也就罢了,因为那顶多是自己在心底挣扎。” “但可悲的,不是无法追寻未来,而是在黑暗中就暴露了自己的软肋,偏偏还要坚守自己的准则……” 平时阴郁又怯懦的少年,面露悲哀地说出了一番话,清醒又无力地看破了现在的局面。 “这造就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当作首个弃子,被撕得粉碎。” 他面对比他矮小一些的冷淡少年,看张起灵的眼里带着由衷的羡慕和嫉妒。 “我们其他人,是他准则的一部分,所以他不会抛下一切离开,更何况这还有你。” “01,你是他的软肋,是他不可能放弃的人,他又怎么舍得让你难过?” “他不让我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但是这瞒着又有什么用……” “只有你!只有你能说服他改变想法!” 一道闪电猛地劈过天际,将天地映成一片银白,大雨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珠落在少年身上,瞬息将他浸透。 张起灵冰冷的怒火沉在眼底,没有被大雨浇熄,反倒愈发高涨。 此时再看沈淮白日里的举动,似乎一切都有了理由。 沈淮打算这么瞒着所有人,直到三天后那个长老前来,再就此认命? 不可能。张起灵在心中无声地想,沈淮绝对不会认命。 从沈淮能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边、陪伴他数年这点,就足以看出沈淮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 张庭瑞的想法并不准确,但张起灵却也无暇纠正他。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既然沈淮不打算坐以待毙,那么他要怎么样才能避免这个祸事? 那他会做什么? 他能做什么? 又为什么会哭! 如果没有今天下午撞到的那幕,张起灵指不定真被沈淮那演技给糊弄过去了。 可惜没有如果。 “啪!” 借着大雨的声音,他推开了沈淮的房门。 房间没有点灯,床铺空荡荡的,也不知屋主是否去了其他的房间。 张起灵直截了当地转身,一个一个房门敲过去。 ······ 沈淮不知道因为自己锁喉那么一咳造成的误会,更不知道自己后院起火的事儿。 不然他怕是要社死到扣出三室一厅,然后钻地缝里再也不出来了。 这真是个美妙的误会。 而现在,沈淮在跟着系统的导航疯狂绕路。 看着又一次走进死胡同,沈淮气得想捶墙:“你是缺德地图派来的间谍吗?这有什么路能走的!你是觉得我能飞?!” 系统委屈巴巴地道:“我看这能行啊……而且你不是还要求我避开机关吗?正门全是机关!” 沈淮沉默了一瞬。 不是,谁没事儿在自己天天走的正门放一堆机关啊?合着出个门还得玩极限求生? 张家人你们有病吧! ——虽然在张家混了几年,但已经玩成养崽模拟器,完全不知张家人本性的沈淮如是道。 虽然吐槽系统吐槽得很欢,但每次系统预警一出,沈淮都以极快的速度藏匿起来。 主打一个能屈能伸且听劝。 他这具马甲的好处太多了(指在盗墓世界,当然兵王世界也不是不行)。 没啥体重就代表行动很轻盈,必要情况下呼吸也不需要,而且还能随地大小变。 当然,变换形体是需要耗费能量的,沈淮这些年的能量靠偷摸张家的古董攒了不少,一时间也烧得起。 至于为什么要变大……额,沈淮觉得这样打架比较有逼格,不然一小矮子说啥都很怪的样子! 系统努力为他找补,毕竟沈淮回长沙后还是要习惯成年体型打架的…… 左突右旋,沈淮终于摸进了张家内宅,找到了那个长老的房间。 与他所想的不同,哪怕已经深夜了,长老的房间依旧灯火通明。 绢布的窗户能透出里面的影子,影子正坐在书桌前不知在干什么。 沈淮问系统:“确认一下,里面的是那位吗?” 系统观察片刻道:“是他……不过淮啊,这些长老死了确实不怎么影响未来,但你不能有下次了。” 沈淮: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生活不易,系统叹气。 e=(′o`*))) 沈淮躲在角落,猫猫祟祟地观察敌情。 坏消息,老登还没睡。 好消息,他就一个人。 坏消息,旁边有护卫守着。 好消息,沈淮有浑水摸鱼的法子。 所谓只要杀掉所有人,那么潜行就成功了! 沈淮转了半圈手中的伞,伞沿上的雨珠滚滚落下。 不认真看,完全无法注意到,伞骨上绑着的细针。 这是他暂时能拼出来的,最趁手的群攻武器。 青年眉眼一弯,眼中战意闪烁。 “轰隆。” 闪电划过夜空,雷声响起,正在内宅门口贴身守护长老的三个张家族人,看到一个急匆匆的身影从自远处出现。 男子穿着一袭黑衣,撑着一把大伞,晃动间露出的白皙面孔上满是焦急。 看到陌生人出现,护卫们自然下意识走了过去。 最开始,护卫们并没有怎么紧张。 毕竟这是张家最深处的内宅,根本没有多少外人能闯过重重机关到这儿。 更何况,换哪个刺客,会那么光明正大地直接走过来? 长久的安逸,捧起了张家族人高傲的内心,以至于他们呵斥沈淮时,都带着满满的不耐:“站住!你是哪家的人?这么晚了来这做什么?” 却见青年快步走近了几分,脸上的焦急之色,却如同春日冰雪般瞬息消融。 这个距离刚刚好,只要速度够快,房内的人甚至不会听到声音。 “我是——” 他的唇边掠过一丝冰冷的笑意,带着狩猎者的残酷。 “取你们性命之人。” 黑伞轻盈地转了一圈,在雨丝的遮蔽下,寒光如芒,急射进距离他最近的护卫身上! 第29章 小哥会有什么感觉? 一切发生于电光火石之间。 旁人尚未看清发生了什么,靠近沈淮的那个护卫,就已经捂着脖子踉跄后退,惨叫声即将脱口而出。 那在火焰炙烤下浓缩到极致的毒素,在瞬息间沿着他的大动脉泵入心脏。 沈淮并没有给他叫出声的机会。 挎在袖口内侧的短匕首瞬间出鞘,惨白的闪电仿佛附在刃上,在空中划过一道刺目的白光,狠狠地掠过人类脆弱的咽喉。 二次打击! 倒地声在雨水中并不清晰,沉闷的,像是一个突兀的鼓点,敲击在众人心底。 咚! 沈淮心底的弦也随之被拨动,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陡然而生。 鲜血,是烫的。 他的眼睫颤了颤,但并没有停下动作。 “毒?!”有个护卫下意识脱口而出,面上满是不可置信,仿佛在说这什么毒能对张家内族人起作用? 小子,这就是学好生物的力量! 然而下一刻,宽而重的大伞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朝他们身上砸去。 在弥留之际,护卫看到了来袭者的全部样貌。 年轻苍白的男人脸上没有丝毫波澜,那双黝黑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狼狈的身影,像是个收割生命的死神。 但似乎是被雨水模糊了视线,护卫竟然看到了一丝压抑在眼底的,极深的痛苦。 为什么…… 他嘴唇微张,在迷惑中失去了意识。 ······ 伞真的很好用,不论是边缘带着的毒,还是遮挡的那片刻视线,都能给沈淮制造先机。 不到两个呼吸,那两个值班的护卫,也如他们的同伴,一起躺在了地上。 他们的面容痛苦扭曲,没有闭上的眼中还带着惊诧,似乎完全没有想过,在如此隐蔽的张家内宅,竟然也会出现刺客。 是哪一派系的人?是那些潜藏分裂张家的外来者? 他们永远不会想到,这不过是一场自救。 来自他们从不会去正眼看的那类人。 殷红的鲜血自张家族人身下流淌,与雨水混在一起,自台阶蜿蜒而下,浇灌着墙角的花。 沈淮斜撑着伞,任由大雨淋在自己的身上,黑发湿漉漉的贴着脸颊,睫毛都沾了一份水意。 他的表情是一种超出常态的漠然,像是所有的情绪都已经从身体里剥离了。 “你说,小哥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会说什么感觉?”他在心底问。 系统一句话也不敢说,在心底小声喊着沈淮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给他顺毛。 “他会不会难过……”沈淮声音很轻,被雨水一遮,更是听不清了。 其实是会的吧? 只不过那时的张起灵,周围甚至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所以他从不会说。 系统看着青年快步迈上楼梯,无声无息地推开门。 “吱嘎——” 那木门摇晃,朱红的边角被雨伞尖端落下的水珠打湿。 里面的长老阴冷的声音传来:“谁?我不是说过,今晚没有重要事情,都别打扰我吗?” “很抱歉突然打扰。”沈淮跨步而入,语气轻且平淡,“但是我想,这应该是挺重要的事情。” 里面的人警惕地站起身:“你是谁?” 面前的张家长老,符合沈淮对刻板印象的反派的全部想象:长脸,斜眼,歪鼻子,哪怕看着年轻,也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阴冷滑腻的感觉。 沈淮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位没有鼻子的伏地魔。 事实上,这长老也确实只是看着年轻,骨子里早就不知多少岁了。 也正是年岁带来的经验,让他瞬间判断出了沈淮身上的违和感。 不等沈淮下一句话,那长老冷冷勾起唇,嘲讽道:“或许你下一句话就是,来要我的命了?” 没有电视剧里演的丝毫客气和嘴炮环节。 在话语刚说出口的瞬间,那张家长老便飞身而出,手指做鹰爪状,朝沈淮的脖子狠狠抓去! 把老阴比这个标签发挥得淋漓尽致! 第30章 开挂的大逼斗 被这种不符合小说嘴炮情节的反派偷袭。 系统脱口而出:“淮啊!!” “别吵!” 沈淮也没想到这么快。 他头皮发麻,猛地一个劲道的铁板桥躲过攻击,胯轴拧着一股力,左脚猛地鞭腿朝张家长老小腿打去。 “咚!” 这脚踹在张家长老身上,跟踹在钢板上没区别。 如果不是沈淮痛觉也不敏感,他高低要骂一声老登,练那么硬也不怕老了走路骨折! 但这也很想骂好吗?那种感觉骨头嘎吱嘎吱作响的脚感,简直不要太惊悚。 越紧张的情况,沈淮心里的想法越多,恨不得来个贯口rap。 他借着伞尖撑地,顿时又把身形正了回来,迅速后退了两步,躲过了张家长老迅疾的动作。 但诡异的是,张家长老的身形没有停下。 他脸上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几乎是以不符合牛顿定律的姿态翻腾到沈淮的头顶。 两只包裹在黑布鞋里的脚刁钻地一夹,夹住了沈淮的脖子,凌空侧身一拧! “咔嚓。” 房间内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所有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嘶——”系统在虚空中倒吸一口凉气。 就这水平,还来刺杀他?张家长老冷笑一声,轻松落地。 他这一击,保证脖子扭断,死得不能再死! 青年身形一晃,仿佛下刻就跌落砸地上,成为一具身死道消的尸体。 然而下一刻,沈淮却伸手将脑阔掰了回来,掰正到合适的角度。 他的眼神平静,似乎早已习惯,谁也看不出来他其实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妈妈,猫头鹰才能做到的事情,我也做到了! 区区致命伤! 不过理智的惯性还存在。 于是,在张家长老不可置信的惊悚眼神下,沈淮飞起一脚,踹到他脸上! “砰!” 张家长老在巨力下倒飞出去,撞在书桌边角。 他手后撑滑动了两下,眼角还是不自主抽搐着,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事情。 “怎么可能?”他失声道,“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沈淮冷冷一笑。 想不到吧!爷锁血! 跟开挂玩家作对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没回张家长老的话,短暂助跑猛地冲过去,压在对方身上,顺便调节体重,增一个泰山压顶。 张家长老眼睛突出,被压得像是一只车祸碾死的青蛙,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沈淮抬起手,挎擦给了他一个抡圆的大逼斗。 那响亮的声音比外面的雷声都清晰。 “啪————!” 声音久久回旋在这片空间。 原本担心沈淮被锁喉,心理可能受创的系统顿时沉默了。 “啪啪啪!” 沈淮一鼓作气,左右开弓,挥足力气对着张家长老的脸猛扇。 没有比这个侮辱性动作更令他解气的了。 叫你不把张家孤儿当人看!叫你敢卖本大爷!叫你敢把我跟小哥分开! tui! 沈淮压抑在心底的怒气此刻终于得到了宣泄。 以及虽然他掉头不痛不痒的,但是真的也很吓人好吗! 精神损失费怎么赔啊! 听着沈淮边揍边骂的系统:“……” 到底是谁被吓得要赔精神损失费啊! 这老登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哪个墓底下的粽子跑出来了! 被沈淮按在地上摩擦的张家长老,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变得油光水滑。 他猛地侧过身,吐出了几颗牙和一嘴的血,眼中的怨毒快要溢出来了。 沈淮突然问系统:“统,除去回去的能量,基本修复身体的能量还够吗?” 系统看了一眼点头道:“够的,你放心打。”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淮手下微微松开力气,竟然是给张家长老放水的动作。 “这么好的喂招工具人,不要白不要。” 系统:“!!!” 淮宝啊你什么时候这么狼灭了! 以及,这长老怕是死了,都要诈尸喊一句——你这不讲武德的,欺负他百岁老同志吧? 第31章 不能一起 张家长老这个攻击力,与刚才在门口的护卫相比堪称天壤之别。 比在封闭场所教他们训练的张家族人,也好了不知道多少。 面对生死危机,张家长老肯定不会留手,八成什么招都会甩出来。 沈淮又不怕死,哪怕打得再破破烂烂也有救。 这不把张家长老当人肉训练机用上一波,那才是真的浪费! 至于挨揍的感知刺激,和那哪怕屏蔽了也能感到不适的痛感,沈淮权衡后可以暂时忽略。 毕竟最后的最后,张家长老也会变成他的客户。 指不会跳起来投诉给他差评的那种。 沈淮会把他安安心心送走,连火化都包了。 ······· 沈淮的那一丝卸力,被张家长老感受得明明白白。 大脑已经被屈辱充斥的男人不再多想。 他低吼一声,勉强维系着理智,不知从哪里抠出把短刀,猛地往沈淮的脖颈后刺去! 沈淮一个侧翻躲过,鲤鱼打挺重新站起来,看着张家长老的模样,露出了嘲讽的表情。 他这马甲的脸本来就往凌厉、高冷那方面刻画,因此一点表情都会显得特别明显。 更别说他还淡淡来了句:“看来张家内族长老……也不过如此。” “你们族长死得不冤。” 装逼和嘲讽都拉满了! 那张家长老的眼睛都充血了,仿佛脑子里有根弦“啪”得断开。 他怒吼道:“你闭嘴!” 然后猛地朝沈淮冲了过来。 沈淮这次学聪明了,在近战实力没法短时间弥补的情况下,武器是最好的防御手段。 他迅速将雨伞捡了起来,横放在身前,前推挡住了张家长老的短刀,继续使用巧力踹后者的脚踝。 其实沈淮更想直接踹他的下三路的,毕竟都是男人,哪里打击痛点他很懂。 但想想那种习惯实在是太没逼格了,觉得高低要跟张起灵好好比一下男神气质(其实就是当爹心态不死),沈淮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刺啦!”本来就不顽强的黑伞面上,被哗啦开了一个大口子,连带着沈淮的手背都多了个血口。 攻击如疾风骤雨般袭来,短兵相接的乒乒乓乓声在房间内回荡。 原本整洁的房间一片狼藉。 沈淮大口喘着气,他心跳在加速,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在生死边缘试探的感觉,令人着迷。 再快点,再快点…… 他的眼睛愈发明亮,将这几年在张家学的手段全都用了出来。 张家长老越打越不对,脸色青红交织,呼哧呼哧喘着气。 “你是张家人?!”他不可置信地道,“你竟然是张家人!” 怎么会有张家人直接来内宅刺杀他! 疯了吗! 那些跟他们关系不合的派系也不可能这样搞啊。 这是打破平衡的劣策啊! 他努力去看沈淮的手指,却又被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沈淮此时也是浑身是伤,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渗着血,沿着黑色的衣服布料下落,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但是他的精神却是越来越好,黑眸里映着满堂的光。 他一脚踩在了张家长老身上,脚底板往下碾了碾。 “你也知道自己是张家人。”他俯身轻声道,“我以为没人性的畜生是不会明白这些的。” 张家长老吐出一口血:“你不能杀我,你不——” 他话音未落,窗外一道闪电劈过,映出青年染血的冷隽面容。 墙上的影子抬起刀,又猛地落下。 “我可以杀你。” 沈淮看着已经不再动弹的长老,袖口没有使用的毒药小罐滚落在了地上。 鲜血顺着脸颊流下,他抿着唇,尝到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我杀了你。”他又说了一遍。 室内很安静。 沈淮用力抹了一把脸,把长老的尸体拖到一边。 他走到书桌前,看着桌上散乱的资料。 里面有泗州古城的墓下图纸,还有各种墓或者机关的破解思路。 沈淮深吸一口气,将这些东西都揣进怀里。 给小哥,以后他会用上。 可惜……他不能陪着他一起。 第32章 叛逆的火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养的崽要去那鬼地方受苦,沈淮的心就揪成一团。 他胡乱擦了一把脸,反倒把血抹得更开了,此刻站在窗户下,演雨夜杀人犯都不需要换装。 不过这一幕除了系统,暂时无人看到。 张家内宅很大,彼此的房间独立,而高贵的内族长老自然住处更是单独。 感谢张家长老自己送上的屏蔽装置,如果不是他吩咐其他人今晚不要靠近这里,沈淮怕是还得费一番功夫。 跟我说,谢谢长老! 沈淮借着系统的扫描功能,左翻翻右翻翻,找出了一坛火油。 他又挑挑拣拣,将趁手的武器也揣怀里,随后让系统装进空间带走,还有各种古董,也能提供不少能量…… 沈淮做着做着,怀疑自己好像游戏结算后在摸boss尸体。 这既视感太强了喂! 心底吐槽,但身体很诚实地把房间都搜刮了一通。 最后沈淮站在门口,破烂的伞挂在他的臂弯。 他拿出了一盒火柴。 系统百感交集地看着这一切,有一种自家孩子一夜长大的不真实感。 然而下一刻—— “擦拉,擦拉。”沈淮划了两下,火柴棍断了,火柴没燃。 他蹙起眉,不信邪地再整了两根,又全断了。 “这破东西怎么那么难搞?!” “我不信了还!” 系统:“…………” 很好,还是它那个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总能回到不着调的沈淮。 扶额.jpg 最终,大火在雨中燃起,以极快的速度蔓延上老旧的木质建材,在火油的助攻下气焰愈发嚣张。 那红光逐渐醒目,在黑夜中划出一片瑰丽的色彩,也唤醒了沉睡的人们。 沈淮静静地看着那些尸体被大火吞没,油脂被点燃后发出的“劈啵”声格外刺耳。 他抚摸了下脸上还未被雨水冲淡的血痂。 苍白的手指有着若有若无的颤抖,除本人外无人察觉。 “系统,你知道吗?”沈淮冷不伶仃地道,“实习带我的师父说过,当法医要接受的第一件事,就是背尸体,为此还叫我去练肌肉。” 坏消息,他还没去健身房办卡就穿越了。 好消息,他现在确实练了肌肉。 系统:“嗯?” 沈淮感慨:“或许我真的挺适合这条路的。” 他转过身,身形逐渐缩小,恢复到少年的模样,悄然消失在夜里。 他要去找张起灵。 ······ 秘密训练基地。 一道道黑影在夜色中迅速穿梭,没有一个人撑伞。 时不时有巡夜的张家族人试图发声,却在动作之前便被一手刀砍晕。 张海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撕下巡夜人的衣摆,用布料把他的手脚绑起来,随便塞进哪个房间。 他看向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身影,问:“找到他了吗?” 张起灵摇摇头。 “所有人都被喊起来了。”张海成道,“都在找他,你为什么不觉得他是逃走了?” “他不会。”张起灵开口道,明明没有给出原因,却如此笃定。 张海成失笑:“也是,如果02就这么溜走了,他就不是他了。” 正是他们知道,那个心软的家伙甚至能干出把食物分出来的离谱事,才会如此坚信,沈淮不可能独自逃跑。 甚至说,他们更害怕的是,他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张海成喃喃道:“但是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他到底在哪?” 张起灵没说话,他想的是沈淮那一直含糊不说的“时机未到”。 对方真正来这个地方的目的,直到现在都没暴露。 沈淮到底为什么出现?又为什么像是完全忘记那件事一样,成天若无其事地关照着他,乃至其他张家孤儿? “再找找吧。”张起灵收回心神,眼睫微垂,“我去‘老师’那看看,或许与他有关。” 张起灵挨个敲窗找人的动静不小,随着被叫醒的人数越来越多,大家便都知晓沈淮失踪的事情了。 而张庭瑞也将张家长老两天后(已经过了凌晨)的计划说了出来。 得知自己被选中的张家孤儿,都不由得白了脸色。 他们倒是没有反叛逃跑的想法,毕竟在这些孩子眼中,张家便是这个世界,哪怕他们要走,也无处可去。 但是沈淮……必须要找到他。 不用言说,这是所有张家孤儿的想法。 不论对方的底线是张起灵还是别的,他们的底线都会是沈淮——也只是沈淮。 那个将他们从麻木的泥潭里拉出来,并且告诉他们世界上有“晚安”这个祝福语的人。 原来每一天的告别,不仅都是痛苦,也可以获得祝福。 所以,哪怕畏惧着之后的惩罚,张家少年们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张起灵出来找人了。 而那个负责训练的张家族人,估计做梦都没想到。 他白天还在想放过的张庭瑞,晚上竟然胆子大到联合其他人,把他给绑了! …… 张海成看着神不守舍的张起灵,深深叹了口气,他点点头:“知道了,这边我负责,你——” 他话未说完,耳朵微动,突然听见了遥遥传来的喧闹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声源方望去。 细密的雨丝里,远处的天边泛起了冲天的红光。 那是火焰,在雨中违抗着燃烧的火焰。 第33章 他超勇的! 那抹红色随着时间的推移,以极快的速度上窜,张牙舞爪的,像极了某人的真实性格。 “那是!”张海成呼吸一窒,忍不住瞪大眼睛,“张家内宅的方向??” 这下不只是他了,几乎训练基地所有在外面的人,望着红光都忍不住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能在雨天还烧成这样,一方面有张家内宅的木质结构影响,另一方面,肯定有足够的助燃剂。 以及,要阻挡夜晚巡逻的护卫。 也就是说,这火灾十有八九是人为。 而光找到张家所在地这一条,就已经能筛掉世间99%的人了。 结合这个敏感的时间,和消失的人…… 几乎所有人的心中都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02!!!! 是不是你! 张海成喃喃道:“我真傻,真的……” “我光想到02不会坐以待毙,但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勇……” 那可是张家内宅啊!张家最尊贵的本家人的群聚地,平时他们远远看一眼都没机会的地方! 02单枪匹马一个人冲进去,不仅解决了护卫,还把房子给烧了? 不,不……02的目光从来不会那么模糊,更不会伤及无辜。 张海成表情古怪,嘴唇哆嗦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他,他不会把那个长老给,杀,杀了吧?” 张起灵死死盯着那处火光,攥拳又松开。 半晌,他道:“很可能。” 张海成眼前一黑。 救命!这种东西他都不敢想! 但这不是关键,张起灵沉默地想,关键是,他会不会受伤。 “那现在怎么办?”张海成又抹了把脸,强制自己冷静,“也不知道02有没有被他们发现……额,应该不会吧?” 张起灵摇摇头,他也觉得不会,毕竟沈淮四年前就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边,没有一个张家人发现。 如果用那种潜行技巧,沈淮被护卫发现的可能性很低,而点起火,则是代表他已经把长老给处理了。 所以,沈淮今天的异常反应,仅是因为他要去刺杀长老,然后保住其他人么? 感觉没那么简单。 张起灵蹙着眉思考,甚至没发现自己已经将[刺杀张家长老]这件事情放在“仅”这个不在意的程度上了。 “你先去找其他人。”少年抬眸,黑而干净的眼中冷静异常。 他对张海成道:“让他们安静下来,如果没意外的话,这件事不会有后文,但再闹下去,就有悖……他的心意了。” 张起灵停顿了一下,还是没喊02这个称呼。 哪怕之后依旧存在危机,张家孤儿们也不可能脱离张家,这是刻在他们思想上的烙印,非一朝一夕能改变。 众人会违背规则,一起去找沈淮,其实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让这件事悄然无声隐瞒在角落,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张起灵想的是,以沈淮的能力,估计都不会有人想到是他动的手。 “行。”张海成很快应了下来,问,“你呢?去02房间等他?” 张起灵点点头。 他的语气没什么变化,依旧平淡:“他会来找我。” 但这笃定的话,却令张海成一瞬间有种化身柠檬精的感觉。 他没好气地道:“行行行,你们兄弟俩自己甜蜜蜜去!善后我来!” 整得他这个操心鬼像是y的一环似的。 张起灵认真看着他:“谢谢。” 张海成被这么一谢,浑身都不自在,他挠了挠下巴,无奈地道:“好吧,其实也没什么,今晚虽然闹得大,但他们也罚不了我们什么。” “毕竟只要02回来,没人会觉得是他动的手。” 张起灵点点头,转身要走。 “等下!”张海成又喊住他,踟蹰片刻道,“如果02回来了,给我们报个平安……大家都很担心,嗯……担心他。” “好。” …… 看着少年消失在雨里的身影,张海成叹了口气,他看向尚未被扑灭的大火,眼中闪过一丝藏得很好的忧虑。 不仅是张起灵觉得有蹊跷,张海成其实也隐约察觉到,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就过去。 以沈淮那个性格,怎么会做出那么激进的选择…… 张海成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锦囊,锦囊线角粗糙,上面缝着的笑脸只能委婉评个“认得出来”。 他笼着手,防止雨水落到锦囊上。 【“海成,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昨日下午,沈淮突然挤到张海成身边,神神秘秘地跟他道。 干嘛干嘛!突然这么亲昵的喊他!张海成吓了一跳,耳朵瞬间就红了起来。 他无措的压低了声音:“咳……嗯,你说。” “这个给你。”少年不由分说地将一个东西塞到他怀里,低声道,“过了今天,再见到我的时候,打开它。” 张海成愕然地捏着锦囊:“这是——?” 见周围有人过来,沈淮顿时又靠近了点,将锦囊压在他胸口,语速极快地道:“答应我,这很重要。” “好……” 见他接下,少年朝他露出了一丝笑,显得凌厉的上扬眼尾弯了弯,柔和了下来。 “那就拜托你了。” 张海成莫名地接过了一个“重要”的任务。 他看着沈淮匆匆离开的背影,还有些恍惚。】 “算了算了,不要想太多。”他晃了晃头,喃喃自语道。 “你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 “对吧?” 第34章 半小时 雷阵雨这种东西,就是速来速往,跟命运一样,打得人就是个猝不及防。 沈淮回程的时候,雨势已经渐小了。 随之而起的是鼎沸的人声,沈淮眯着眼,依稀看到远处晃动的人影。 像是一群被浇了热油的蚂蚁,慌乱地朝起火的宅子涌去。 我该不会被发现了吧?沈淮下意识想,后又摇摇头。 考虑这种东西没意义,不管怎么样,他已经做到自己现在能做得最好的了。 至于这在小说中近乎被传成神话的古老张家,还有没有其他后手……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摊手) 虽然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还刻意准备了后手,但沈淮并不是很想动用。 这个时候,沈淮又很庆幸系统所说的“过去无法改变”了。 起码不会比现在更坏。 他拽了拽被雨水浸透的领子,贴着阴影处逆流而行。 系统感慨道:“淮啊,你这次动静是真闹大了。” 它开始还以为自己整回来一个娇气作精,结果现在横竖瞅瞅,那是金光开出来的ssr狼灭啊! 沈淮轻嗯了一声:“反悔了?” “哪能呢。”系统毛团子很上道,直接虚空中蹭了蹭沈淮的脸颊,“你开心就好。” 它已经彻底躺平了,只要沈淮这次能跟他乖乖回去——额,顺带不要追究它把棺材送到张大佛爷那,就好…… 秘密训练的基地,离张家内宅很远,沈淮本来就在那耗费了几个小时的时间,眼看天就快亮了。 越接近外围,少年的移动速度越快,风轻飘飘地托起了他的身体,仿若在海面上滑翔的雨燕。 但在接近时,沈淮还是停下了脚步。 等下……这火光那么声势浩大,八成小哥他们也能发觉,他不会在房间里等我吧?沈淮突然想到这一茬,顿时心虚了起来。 “系统!系统!”他连忙召唤系统,“你快把我身上的伤什么的都修复一下,衣服也换一套。” 系统:“!” 沈淮:“?!” 一人一统对着沉默了一会,不好的预感升起。 他们同时开口。 系统:“你自己要搞事揍沙包锻炼的!” 沈淮:“你该不会又漏勺漏没了吧?” 一人一统:“…………” 沈淮深吸一口气:“你说,我保证不打你。” 系统憋了半天,还是决定坦白:“本来还是有点能量的,咱来的时候,我是直接兑换了五年的时间,正好可以到泗州古城的墓里续一下。” 沈淮点点头,这个他知道。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嘛。”系统哼哼唧唧半天,声音都小了,“你兑换那种东西花了一大笔,多余的能量贿赂这个时间线的¥#@%了……不然这么大阵仗,反噬会到你自己身上的。” 沈淮努力听,也没听懂那是什么乱码。 “再加上你打架又需要修复,本来就剩下一天不到的时间,如果你现在要用的话,我们可能就只有十分钟的停留时间了。” 所以系统是怕他有后顾之忧、放不开手脚,就干脆瞒着,自己去把能量给抠出来了啊…… 沈淮沉默了片刻,道:“谢谢。” 以为要挨骂的系统受宠若惊:“不,不客气?” “我又不是什么魔鬼。” 沈淮失笑,然后道:“十分钟太短了,能一半一半吗?” 他抬了抬左手,伞柄挂在臂弯上,手软软垂着,青紫恐怖,显然是骨头都碎了。 只不过因为不疼,沈淮一时间没在意。 “把明显的修一修,留半个小时给我。” 少年望着刷着白漆的高墙,眼神空茫。 系统问:“是不是有点太少了。” 沈淮摇摇头:“够了。” 这边赶过去还要十分钟,剩下二十分钟,交代点事,观察观察,正好告别。 沈淮用舌尖顶了顶口腔上壁的伤口,鲜血弥漫开,钝钝的,不疼,却如此鲜明。 就像是他现在的心情。 再久一点……他怕他就舍不得了。 第35章 又是那家伙! “13!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在西屋那边找人吗?” 靠近张家族人的房间外,其余的张家少年,看着突兀出现在这的张海成,有些诧异。 张海成深深喘了口气,擦掉一路跑来的汗水和雨水。 “你们别找了。”他深呼吸平复气息,“已经有02的下落了,赶紧把这些恢复原状,不能被那些探子发现。” 特别是……张海成看了眼黑灯瞎火的房间。 里面有他们的冤种老师。 “什么?!”“真的有02的下落了?”“他现在在哪?有没有受伤!” 众人瞬间炸开了窝,一个问题接一个的。 张海成叹了口气,指了指房顶。 于是乎,一群少男少女们争先恐后拥簇地踏上了房顶,他们的动作轻盈,甚至连瓦片都没有踩挪位,又偏偏穿着都是黑衣,像是一群小团雀挤在一起,探头探脑,左顾右盼的。 “哪呢?哪呢?13你别骗我们!” 张海成指着远处还未消散的一抹瑰丽的红边儿,如梦似幻,在漆黑的夜幕下,格外显眼。 “那是……”有个少年眯起眼,惊疑不定地道,“内宅的方向?” 张海成点点头。 “……起火了?” 再次点头。 “你,你不会想说——”那个少年也哆嗦了一下,压低了声音,“02干的?” 张海成重重点头。 “哗!”张家少年们倒吸一口凉气,齐齐后仰,险些翻下房顶。 张海成板着脸,看着很冷静,实际上在内心狂笑叉腰,小样儿,还好小爷我已经提前震惊过了。 “他这也太莽撞了!”有个少女皱起眉,“内宅的护卫那么多,高手如云,我们现在的实力不足,02他如果受伤……” 另一个反驳道:“别把自己跟02比,他的实力本来就比我们高了不止一截!” “你闭嘴吧!”他身旁的人道,“一天天就知道无脑吹02,也没见人家多看你一眼。” “你再说一遍!”那少年脸瞬间憋红了。 “你让我说我就说?你以为你是谁?” “别拦着我,我要打死他!” 张海成:“…………” 说好都是沉默是金,谨慎为上呢? 才知道沈淮没出事,一个个就这么跳了? 如果张海成经历过现代娱乐圈,大概就能以“毒唯”称呼这群家伙了。 但是他现在,只觉得离谱。 “你们冷静一点。”他无语地道,“02为什么要这么做,原因大家都知道了吧。” 众人顿时沉默,不少人红了眼眶。 他们自然是知道的。不管那个能让族长都葬送性命的古墓有多难对付,沈淮他自己要逃走也很轻松,他根本没有必要冒着那么大风险潜入张家内宅。 他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让其他被选中的少年去送死。 像是黑猫一般轻巧地落在他们窗台、深夜帮他们补课;会偷偷摸摸拿自己的食物分给被罚者;说着冷漠却记住了每个人名字,甚至还会在得知生辰后悄悄送上礼物,哪怕只是一个贺卡…… 说到底。 也就那个人会做而已。 “别乱想了。”张海成摸了摸怀里的锦囊,道,“把‘老师’放出来,然后去找他,01已经过去了。” 众人:“!!!” 又是那个小子!! 第36章 一个拥抱 张起灵坐在沈淮的床边,沉默的像是一幅凝固的蜡像。 外面传来细微的响动,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这声音惊醒了他,张起灵曲了曲指节,起身朝门口走去,伸手推开了那扇未锁的木门。 “啪嗒。”踩着水花的脚步停了下来。 黑发少年站在他眼前。 沈淮手中轻攥着一把残破不堪的伞,蒙蒙的天光落在他的身后,像是将他笼罩在一层薄雾里。 少年身上的衣服破烂,粘连着的布料已经被鲜血浸透,雨水冲刷后,浑浊自边角处淅淅沥沥滴在地上。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伤痕累累,一道被抹开的血渍没被洗掉,反倒凝固在眼睑下方,苍白与猩红交错,像是绽放的彼岸之花。 偏偏在看见他时,脸上瞬间绽开了惊喜的温和笑容。 “小官,我就知道你在这!” 张起灵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一晚上的担忧、焦虑、怒气等情绪交织在一起,在看到这人回来是这模样的瞬间—— 瞬间被点燃。 他,想,爆,炸! 但是,但是…… ······ 沈淮一路上纠结自己的好大儿,啊不——小哥有没有真的发现端倪,或者他要怎么跟对方解释自己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 但这所有的纠结,在看到那站在门口的清隽少年时,都释然了。 【他在等我。】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像是冬日里猛地灌入一碗红豆年糕汤,从心底都泛起一股暖意,熨帖全身。 沈淮忍不住弯起了眼,他想上去给小哥一个拥抱,但想起自己浑身脏兮兮的样子,又克制住了脚步。 “小官!”他自己都察觉不到声线的颤抖,“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沈淮想说,你知道吗,我真的把那个老登给干掉了,那些孩子短时间都不会死,我还拿到了泗州古城的资料,你们以后下墓不会遭遇那么多未知的危险了…… 他还想说,杀人真的很恐怖,挨揍也是,肾上腺激素飚高的滋味也难受,我紧张到打架的时候都在抖,也不知道那些人的灵魂会不会死不瞑目来我梦里索命…… 他还想说,这次分开以后,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你要吃好睡好保护好自己,不然阿爸隔着几十年的时间也会惦记你…… 能不能不要把我忘掉…… 我还是有点害怕…… 害怕回到那个混乱的,勾心斗角的,没有熟人的民国时代。 一切的一切,化作压抑在喉间的哽咽。沈淮抿着唇,试图维系住最初条件反射勾起的笑来。 眼前的少年依旧沉默,沉静如雪的气质萦绕四周,沈淮甚至觉得他的眼睛比从前看着更加澄澈、干净,盛着他的身影。 “……你回来了。” 张起灵开口,声音透过雨幕,清清淡淡的,又像是给沈淮塞了个酸到扭曲的柠檬。 他看着少年朝他微微伸出手,终究没有忍住。 沈淮快步走了过去,踹开已经开缝的绊脚的鞋,丢掉碍事的雨伞,丢掉乱七八糟的想法—— 伸手抱住了他。 “小官……” 沈淮将头埋在张起灵的肩头,死死地咬住了唇,已经模糊的眼睛眨也不敢眨,生怕泪水落下来。 哪怕现在在下雨,天哭得比他还大声。 鲜少与人亲近的少年身体未动。 他伸出手,生涩且小心翼翼,轻轻地拍着沈淮的背。 第37章 没有时间了 这个拥抱没有持续很久,却足够深刻。 深刻到——为了不毁某人逼格,系统亲自出马给沈淮把眼泪擦了。 (系统:这辈子没想到能开发这种业务……) 沈淮无视系统的感慨,收回悄悄踮起的脚尖,还没站直,就听到小张同学淡淡道: “你还知道回来。” 沈淮:“咳咳咳!” 这话说得他怎么跟出去鬼混了似的——额,虽然这跟鬼混也没什么差别…… 张起灵看着沈淮死性不改的虚心样儿,轻轻叹了口气:“算了……欢迎回来。” 沈淮问:“你等了很久吗?” “没有。”张起灵扫视判断着沈淮的伤势,“先进去,擦药。” 房间里空荡荡的,明明主人还没离开,却已经有了落寞的气息。 要拿的东西,早被沈淮在收拾时就带走了,张起灵没有乱翻别人房间的习惯,并不知道其实没有药。 沈淮看着自己一身的泥泞,莫名有些畏缩,他脚趾蜷了蜷,摇摇头。 张起灵紧抿着唇,莫名有不好的预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沈淮:“嗯。” 张起灵道:“他们很担心你。” 沈淮笑了起来:“那你呢?你担心我吗?” 张起灵没说话,他只觉得血压很高,想打人。 ——这人怎么现在还在跟他开玩笑! “好啦好啦,没什么事。” 沈淮下意识想摸面前少年的脑袋,看了看全是泥的手,讪讪往衣服上擦了擦。 他一边道:“我其实也有不少后手,不然怎么可能直接去找那老登,额——老长老?” 张起灵看着他划拉着一大口子的手臂,继续不说话。 沈淮真跟出门鬼混被抓一样,紧张得脚指头都快化作挖土机、嵌在地上了。 他坐立难安,胡言乱语,随意发挥,最后滑跪:“反正危机解除了……主要是那些家伙的实力比你还差了好多,现在进那个鬼地方,纯纯找死,咱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久……” “你明白我的,小官!!!” qaq! “我管不了你,也不了解你。”张起灵垂下眼帘,低声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吗?” 沈淮顿了顿,再迟钝他也能听出来,张起灵在生气,很生气。 这孩子连生气都是那么内敛,那么克制。 而他也正是利用这点……恃宠而骄? 胡乱调侃着,心头却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涩。 “这个你拿着。”沈淮佯装自己没听见,他从怀里——实际上是系统空间拿出了一打资料,不由分说塞到了张起灵手中。 少年翻看了一下,入目的便是精细绘制、显然一般人都看不着的古墓机关地图,让他忍不住怔忪片刻。 更别说后面还有一叠,显然沈淮把那个张家长老那,能搬的资料都搬来了。 沈淮宛若一个操心傻瓜儿子的老母亲,絮絮叨叨着:“这个是他们可能让你以后去下的墓,你要把这些机关的位置记熟,提前做好准备,里面有不少毒虫,防护别落了。 可以把这个分给其他人看,没意外的话,你们在那都得合作。我不指望你一点伤都不受,但是不要太过于苛求自己,特别是放血,伤在你手,痛在阿爸、呸呸我心啊……” 张起灵低头看着地图,听沈淮说话,越听越不对劲。 这两天的各种异常的细节,在脑海中搅拌,却因缺乏了最关键的一块拼图,显得格外支离破碎。 他将那些许的茫然,掩藏在平静外表下,等到沈淮的话语告一段落,才轻声问出,带着缓慢的迟疑:“你现在是在嘱咐我?” 沈淮顿时闭上了嘴。 “那你呢。” “……” 少年的黑眸中的疑惑,逐渐化作了警觉:“那你在哪?” 沈淮狼狈地躲开了他的视线。 不好的预感愈发浓重,在脑海中化作了尖锐的利刃,发出了无法忽视的警告。 张起灵不知不觉掐住了沈淮瘦削的手腕。 “你要去哪?”他的语气越来越沉,冷冷的。 “说话!” 换作平日,张起灵不会用这么重的语气跟旁人说话,他一向习惯位于观察的视角,而非咄咄逼人,更别说对象是沈淮。 但现在,仿佛有个无形的野兽在暗处张着血盆大口,那种紧迫的毛骨悚然感,让张起灵一时间都有点乱了阵脚。 ——沈淮也有点慌。 他知道这东西瞒不住,但是真面对上小哥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眸,他还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直接说吗?系统一开始就跟他签过了保密协定,关于它的任何灵异都不能明说。 保持沉默吗?谁能顶得住小哥这失望又难过的眼神啊! 沈淮有苦说不出,哪怕系统安慰他“随便说两句,反正小哥会忘”他也别扭得像是浑身有禁婆在爬。 【“系统,还有多久?” “十分钟。”系统问,“要直接离开吗?” “……不用。”沈淮道,“你知道的,现在还不到时候,帮我看着。” 系统:“收到!”】 沈淮垂着眸,心中盘算。 他放火烧了那么久,直到那些人发现、赶过去才走,照理说有反应的话,早就该行动了。 十分钟,他现在也不知道这是算多还是算少。 但在一些东西还没确定之前,沈淮还不能安心离开。 ······ “小官,你知道的,有些事情,并不由我们自己说了算。” 少年抬起头,神情晦涩,黑眸压抑着沉沉的情绪。 “我不想骗你,想跟你一起下墓,想看着你长大,想继续给你庆生。” 他的语气愈发沙哑。 “我有太多想做的事情……” 张起灵手指不自觉用力,白纸背后留下了深刻的印痕,而他拽着沈淮的右手却不松不紧,处于一个无法迅速挣脱、却又不会令人受伤的状态。 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许多画面。 沈淮是给他庆过生日的,哪怕不知他具体的出生时间,也跟着黄历,选了万事皆宜的一天。 于是他的每年都有万事皆宜,都会获得祝福。 “但是我没办法……” 沈淮望着已经逐渐亮起的天色,黎明的色调很温柔,浅浅的,又坚定不移地向前推移。 他苦笑了一声,语调温柔了下来:“是时间不多了。” 这句话,在张起灵面前说,可真地狱啊。 “什么时间?”张起灵清晰地捕捉到沈淮情绪的变化,他下意识将手臂攥得更紧了。 少年摇摇头,看张起灵的眼神依旧柔和。 他缓慢,又不容置疑地掰开了张起灵的手指,复让他压在资料上。 “这些东西,好好看。”沈淮认真地道,“很重要。” 张起灵周身的气压越来越冷。 “是不是扫尾没扫干净。”他突然道,“你担心他们会找过来?” “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 少年的语气认真,仿佛下一刻就能拽着沈淮回现场毁尸灭迹。 虽然我也不知道扫尾到底干不干净,但小哥你这么给我找补的样子,真的让我感觉我好像是个pua的渣男……沈淮忍不住在心底吐槽。 他刚想说什么,就听见系统的声音蓦然响起。 “宿主!真的有动静了!” 系统连昵称都没喊了,丝毫没有平时的插科打诨,绷得紧紧的。 沈淮顿了一下,也警惕起来:“有谁来了?来了多少?” “都来了。”系统咽了咽口水道,“打东边来了群张家老番薯,打西边来了一群张家小土豆,咱先拔哪边?” 沈淮:“…………” 虽然知道你不想我太伤心,但这么严肃的场合,你能不能不要逗我笑!! 第38章 对不起,以及……早安 沈淮因为系统的话愣了片刻,旋即彻底释然了。 虽然他不能确定是哪些手段,让张家内族的人追查过来,但终归走到了没有退路的一步。 他将继续进行自己的计划,把这场本该在小范围内进行的刺杀,彻底引爆成一场绚丽的烟火。 让所有人都为他忌惮,彻夜难眠。 这是最狠厉,也是最无后顾之忧的做法。 只不过不到这一刻,沈淮还是不愿意直接动用,毕竟……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喃喃道:“要知道法医也是要考编制的,这下倒好,我回去八成只剩下牢饭了。” 系统:“从某些方面说,这是马甲干的,跟沈淮有什么关系。” 沈淮:“但编制看三代啊,这马甲高低算是个我自己吧?” 系统:“……6.” 它真的很不懂宿主对编制的执念。 你都穿越了怎么还想考编啊! 沈淮不想跟系统掰扯种花人对铁饭碗的执念,他没想到,那些张家少年竟然也这么凑巧地赶了过来…… 他心里的歉意深了一层。 可惜他不能停下了。 系统以为沈淮还在纠结,是否要对那些人出手,便安慰道:“积分兑换了,不用白不用,而且正好给张家一个震慑,你不是早就打算好了吗?” 沈淮回过神,幽幽道:“我们俩是不是反过来了。” 系统一噎,顿时惊恐:他感染了沈淮病毒——! “等下我要去清个内存,顺便杀一下毒。”它严肃地道,“这是一级警报!” 果然这家伙还是有着模仿他的吧!沈淮嘴角微抽。 【还有八分钟。】 在张起灵眼中,沈淮像是被他所说动了。 少年原本没什么神采的眼睛,闪过了一丝释然的笑意,紧皱的眉宇松开,反倒更加认真地看着他。 那目光有种魔力,专注得仿佛在沈淮的眼中,你就是全世界。 也难怪有人顶着沈淮的冷脸也敢告白。 张起灵微微松懈了肩膀,有些不自在地躲开这直白的视线,继续道:“所以你果真在担心这个?” “有一部分原因,但也不全是。”沈淮道。 张起灵心底了然,如果说沈淮早有打算在做完这一切后便离开,以他柔软的性格,在房间里哭一场,倒也不算突兀。 他再次道:“不论如何,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沈淮没说话,他侧耳细听,隐约有些响动。 那点动静,在已经经历过特训的他们耳里,像是砂砾在玻璃上按压摩擦,不响,但完全无法忽视。 系统的扫描范围大过于人类感知,但几句话的功夫,那些腾挪潜行的身影,就已经靠近了。 从上帝视角俯瞰,他们所在的院子高墙外,数个张家族人悄无声息地包围了过来。 他们的面色铁青,显然是气得不轻,彼此间用手势交流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确定是在这里?’ ‘气味标记显示就在这儿。’ 沈淮身上的重担瞬间卸掉,他在心底喟叹一声,还是来了。 【系统,帮我解析一下他们的交流。】 【好!】 封闭训练的张家孤儿,哪怕是现在的小哥,也不可能有渠道得知某些信息。 张家长老身上有一种无色无味,只有特殊虫豸才能追踪到的香料,只要沾染上他的血,便会覆上这种味道,哪怕雨水冲刷也无法洗去。 正是因为有这种手段,张家人才空前强大,因为他们有无数种方法找到杀害族人的人,追杀到天涯海角。 沈淮借着系统的外挂确认了真相,心想,怪不得他们能直接确定张家族长死在泗州古城没出来。 还真有这种离奇的操作! 察觉不对的自然不止沈淮一人。 张起灵的脸色微变,他蓦地抓起沈淮的胳膊,低声道:“跟我来。” 却见少年挣开了他的手。 沈淮侧过头,染血的侧脸暴露在冰冷的天光之下,眼尾上挑,犹如神兵出鞘般锋锐。 “小官,你知道吗?”沈淮的语气异常平静,“有人跟我说过,命运不可违,无论我怎么挣扎,也逃脱不开。” “但是——如果我从未想过要逃呢?” 张起灵难得显露出了情绪,他低吼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哟,竟然是两个小孩……这是放弃挣扎了吗?”另一道冰冷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两人抬头,看到高墙上出现的几道阴影。 有男有女,气质成熟,周身的血腥气压都压不住,他们各自拿着不同的武器,杀气凛然。 开口说话的那人脸上有一道深长的疤,将他的眉毛从中截断,尽显凶煞之气。 他见两人往来,冷笑一声,杀气毫不收敛地压过去,足以令普通人遍地生寒。 张起灵条件反射摆出应敌的作战姿态,甚至强硬地想把沈淮挡在身后。 在他眼中,受伤严重的沈淮,自是不可能对付那么多武力强悍的高手的。 ……他也不能。 只是能不能,与做不做,向来没有因果关系。 “你走。”张起灵死死盯着墙上的身影,语气轻且坚定。 沈淮没动。 【还有五分钟。】系统尽忠职守报时。 “还演起苦命鸳鸯的戏码了?”那人嗤笑,他如鹰的眼锁定在沈淮身上,“就是你杀了张泽山那个老家伙吧?小子,你怎么做到的?” ——开挂,吊打。 沈淮微微抬眸,语气不变:“你想亲自试试?” “好,好,好。”那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笑道,“老夫许久没见你这么狂的黄毛小儿了!要是你不放那把火,我指不定还能收你当个义子!” 以为这是演什么武侠片呢?还黄毛小儿!沈淮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已经跟系统打起了算盘。 【“打个商量,还能扒点什么东西换能量不?” 系统狂打问号:“祖宗,你又要做什么?” 沈淮说:“传音入密一下,帮我给小哥顺两句话。” 系统:“地主家都没余粮了哇!” 沈淮:“伤不是修了一波么?再倒转回去?” 反正他不会死,1滴血跟10滴血也没差。 系统:“!!!” 你是阎王吧!】 沈淮也没办法,他的后手威力足以大到团灭这些家伙,唯一的需要解决的反倒是小哥。 而且只要把小哥解决了,那起码不会让他看着自己跑路——那也太社死了! “够了,张小唐,你还跟这家伙聊上了?”旁边的中年女子满脸不耐,“都杀了就行。” “别喊我这名字!”那刀疤男人低吼道,旋即道,“他旁边的那个小子暂时不能动,他是之前的‘圣婴’。” 那女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意味不明地道:“族长的死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你——!”这下炸的是另一个没开过头的人了。 显然,这些人都是因为沈淮刺杀张家长老而来的,但彼此间并不团结。 张起灵抿着唇,正浑身紧绷,突然听到身侧沈淮的声音。 “小官。” 他下意识侧头,却见少年依旧是仰头望着高墙,而那上面的人,似乎也没听见什么响动。 “你听我说,把我给你的资料拿好,一定要拿好。” 张起灵下意识束紧了怀里的资料,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一个什么念头,但瞬息间却无法抓住。 他看到了沈淮的眼睛,里面缀着温暖的黎明,星子在他眼中淡去,却不失半点熠熠生辉。 那不知从何响起的声音像是风一般,轻柔又飘忽,无法抓住。 —— “对不起,以及……早安。” 无声无息的,张起灵的瞳孔猛地收缩,后颈传来的一瞬刺痛,让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意识极快地抽离身体,张起灵只来得及伸手抓住沈淮的手腕。 他张口声音变得破碎喑哑,像是被即将被销毁的乐器,在最后一刻发出的碎音。 “你——” 那双纯然的黑眸,闪过了无法释怀的情绪。 他到底是不知道,面前这人的名字…… 沈淮轻柔地接住了少年的瘦削身影。 他看到了站在屋后捂着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的张海成、以及他身后的其他人。 他与张海成对视了一眼,直接走过去,将张起灵递到他手边。 本就不打算对“圣婴”下手的张家人没有阻拦。 张海成下意识接过,他面色煞白,浑身抖得像是筛糠。 “02,你……” 沈淮却已全然不理了。 传音入密克扣的能量,比他所想的还要庞大。 …… 沈淮走到墙下,抬头看向高墙上的人。 此刻的少年,浑身狼狈,伤痕累累,瘦削的身板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开。 他呛咳着吐出了一口血,浓稠中仿佛还含着内脏的碎片,但本人却毫不在乎地随手一抹,露出了带着血腥气的冰冷笑容。 “那个老东西是我杀的,房间是我砸的,顺带还放了火。” 他平铺直叙地道:“冤有头,债有主,做个了结吧。” 第39章 来得及……吗? 在众人与张家内族人对峙的时候。 有个人却被遗忘了—— 张庭瑞正在奔跑。 少年深一脚浅一脚,狼狈不堪、浑身泥土,足以证明他摔了不止一跤。 他的心跳随着剧烈的运动加快,砰砰砰得仿佛要蹦出胸膛。 耳朵也在发疼,似有针刺着鼓膜,又像是在脑袋里头拉锯子,那种长而尖锐的疼痛。 他知道这是自己身体到了极限的预警,02之前专门给他检查过,叮嘱过他别太拼命,不然内压刺激鼓膜,听力可能还会进一步减弱。 那人怎么连这个都懂? 张庭瑞没想过答案。 他一直觉得02什么都会,优秀得不像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反倒像是书上所描绘的救世神:强大、温柔、明亮,一点一点地把他们从麻木的、荒谬的、毫无人性的封闭世界中拽出来,告诉他们什么是活着,什么是自我。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目光就已经习惯了追逐那个身影,只要获得了一点成绩,他会迫不及待地去找少年分享,哪怕只会获得一个平淡的点头。 张庭瑞知道自己永远比不上张起灵在沈淮心底的地位;也知道自己或许存在感,还没很会来事儿的张海成强;甚至说那个胆敢跟沈淮告白的家伙,都比他印象更深刻。 ……但这些都不重要。 他这个人,本就平平无奇,站在阴影里仿若就直接隐身,没有任何人会关注到他。 就像是这次,他又被遗忘了…… 因为受损的听力,张庭瑞未听见同伴的集结喊声,错开了和张海成等人的碰面。 直到见到被松绑后、靠在窗边抽烟的张家族人,那位引导了他们数年训练的老师。 张庭瑞才知道,其余人早就得知真相,拥簇着去找02了。 他成了最后一个迟到的知情者。 但他在不在,会对局势产生影响……吗? 张庭瑞模糊的视野里,映着不远处的房檐,他似乎看到了02的背影,又好像看到了危险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朝他逼近。 危险! 他要去提醒02! 这个念头犹如极为强力的薄荷精油,他的头脑瞬间清醒,踉跄的脚步强行提速,走得更快了。 【02不会有事的。】 【02的能力那么强,他连刺杀长老都成功了,逃跑自然不成问题。】 【而且他还有后手,我看到他跟13说了什么……】 【只要我现在报信及时,他一定来得及离开。】 【只要我来得及。】 【他一定会没事的。】 【只要我……】 张庭瑞在心底不断地催眠着自己,脚下却不由得发软,又一次摔到了地上。 他咬着牙撑起身子,头更晕了,一点血色沿着耳根蔓延,他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后脑破了。 “一定会……”他用衣袖擦了把脸颊,再次试着站起来,泪水却不受控的夺眶而出。 “呜,对不起……是我,是我的错……” 要是他没听到对话,没有告诉02就好了。 张庭瑞抓着胸口,近乎喘不过气。 光影迷离间,他又回到了刚才那段刻骨铭心的对话现场—— “老师……你不生气吗?” 昏暗的房间内,张庭瑞看着浑身狼狈的张家族人,心中也有点愧疚——毕竟是他带头绑的。 张家族人失笑摇头,手中的草烟已经燃了许久,灰在窗台上落了一片。 “我不生气。”他平静地道,“这也是一次上课,需要承担后果——孩子们,你们还是太嫩了。” 张庭瑞的心猛地一沉,险些站不稳,他颤抖地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02确实聪明,天才到令我都觉得不可思议,而且还很果决、狠辣。如果不是长老钦定了他,我真的会忍不住把他收作嫡传的弟子。” 张家族人感慨道:“但是他太心软了,也天真得过头,竟然会为了你们这些小鬼去跟长老对上。 这简直不像是个张家人不是吗?让我都忍不住好奇,他爹妈是不是也是发滥好心才死在外头,把他留在这儿的……” “你闭嘴!” “不过——这件事情,我也有错。”张家族人眯着眼,冷光闪过,“我就不应该把你留下。” “你到底什么意思!”张庭瑞攥紧双拳低吼道,像是只无能狂怒的小兽。 张家族人显然已经为自己那点不该存在的善心感到懊悔,他无视了张庭瑞的态度,继续道: “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怎么做到绕过那么严密的守卫,准确找到长老的房间的?这点我都做不到……” “更有天赐良机——下雨天很适合毁尸灭迹、消除证据不是吗?” 他说着说着,竟笑了起来,是带着嘲讽的大笑。 “那小子竟然还知道放火!哈哈哈哈!” 张庭瑞被激怒了,他冲上去,却被反手掼摔在地,张家族人踩着他的脑袋,还风轻云淡地抽空吸了口草烟。 他的眼中满是怜悯,轻声道:“你觉得为什么张家那么强大?因为我们团结,我们够狠,我们站在信息战的顶端,是掌控全局的棋手。” “哪怕下了暴雨,哪怕被火烧过,但是你猜——” 他凑到了张庭瑞耳际,语气冰冷诡谲:“此时此刻,他们有没有找到02呢?” “而你,我——或是我们,又会在这之后,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我很期待。” 第40章 醒过来 【最后三分钟。】 沈淮并没有发现张庭瑞不在那群张家孤儿里头。 他甚至不敢多看他们一眼,生怕情绪从眼睛里溢出来,被本就敏锐的少年们捕捉到。 他是这个时空里的过客,是强硬要参与进来的——傻子。 他没有回头路,只有表现得足够冷硬、坚定,才能掩耳盗铃般地冲淡那些情绪。 ……沈淮逐渐意识到,系统为什么非要让他创建一个冷硬的、生人勿近的马甲了。 不结缘,便不会徒增悲伤。 过去的沈淮,从未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因为稳定且和平的社会,不需要他承担起庇护他人的责任。 甚至说走上职场,他所需要接触的——也不过是不会给他打差评的客户。 甚至说开膛破肚,对方都得谢谢他! 而现在…… 或许表现出彻底死在张家孤儿们面前,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沈淮想,那样他们以后就不会对他教的“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有念想,也不会把一切寄希望于他身上。 或许那些想法很好,但在这个世道是真的不太适用,他有系统帮忙,而其他人没有。 ……反倒可以抱着仇恨,拼尽全力从墓里活着出来。 至于小哥,沈淮觉得他会读懂自己的暗示。 虽然系统说过,他不能表现出自己能穿越时空、或者不死的特点,但他暗示暗示,总没问题吧? 沈淮不着痕迹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 【只要还活着……只要能让小哥的身边不那么孤立无援……怎样都好……】 【他会为他们铺好路……】 【哪怕里面,没有他的存在。】 ······ 沈淮的情绪波动,大得连系统都能感受到。 小光团看着已经变作2开头的倒计时,轻轻叹了口气。 “呼噜呼噜毛,不哭不哭。”系统无声嘀咕着,悄悄放低了底线,“其实稍稍改一点点,一点点也不是不可以……” 它悄悄瞅了一眼那些堆在一起灰不溜秋的张家孤儿们,实在是难以理解为什么沈淮那么在乎他们。 它怎么就找了个浑身反骨,偏偏还派系善良的宿主?本性那么正派,在这个世界,会活得很累啊。 好在它也不是个只会嗑电子瓜子的废统。 系统骄傲地挺了挺薛定谔的胸脯。 ······· 沈淮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这群人身上。 准备动手的,只有那个叫张小唐的刀疤男人,其他人与其说是来追捕他,倒不如说是来监督的。 看来内部分裂的程度,远比沈淮所想的还要深。 这种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腐朽态度,也难怪会被汪家分裂,最后七零八落,把责任甩锅似的丢给小哥…… 在听到那他堪称挑衅的话时,沈淮还发现,男人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抽动了一下。 看来这个人的情绪掌控能力,比他之前碰到的那个长老还差——或许是实力比较强,更加自信? 这样自信的人,破防的时候一定很好笑吧? 沈淮在心底想着,缓缓推进着自己的恐吓计划…… “能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动手之前,众人看到少年停下动作,仰起头问:“我身上沾染的气味,是那个长老独有的吗?” 他问得很轻巧,似乎早已平静地确定了他们追查过来的原因,只是单纯对一个堪称无关痛痒的细节发问。 但张家人却不由得瞳孔一缩,后背发凉。 这家伙怎么知道他们通过气味追到这的?! 完全不知道沈淮有系统开挂,已经把他们手势解密了的张家人,下意识地互相打量,带着不知何人泄密的惊疑不定。 本来沈淮能潜入内宅,刺杀张家长老这件事,就已经引出了许多疑点。 不少人觉得存在一个与那长老有仇的幕后者,在为沈淮提供指示。 而沈淮这么一开口,他们本就脆弱的信任,破碎得更加彻底了。 “咳,看样子是……而且,这个气味可以持续很久,追踪范围很广吧?” 捕捉到他们眼中的骇然,沈淮脸上的笑意悄然扩大了。 他咳嗽着自语道:“那就好。” 那太好了! 等你们掘地三尺,发现也无法找到这个气味时,我看你们敢不敢轻举妄动! “小子,你哪里听来——” 男人厉声呵斥的话语还未说完,沈淮便行动了。 这一招,还是跟那个话说到一半就动手的,死掉的张家老阴比长老学的。 务必把嘴炮这个技能按键抠掉! 没有犹豫,沈淮伸腿挑起地上的黑伞,黑伞旋转飞至他掌中。 与此同时,藏在袖中的毒药瓶悄然破碎,毒液沿着他的指尖攀上伞柄,蔓延开。 他纵身一跃上高墙,姿态凌厉,悍然朝男人攻去! 这对沈淮来说,依旧是一场训练、一场磨砺——虽然难度远超于系统最开始给沈淮设下的试卷。 他将在众人瞩目下,完成他胆大包天的计划,彻底轰开张家人自视过高的封闭大门! ‘这只是一个开始。’ 沈淮无声地在心底啐了一口! ‘命运就是狗屎!’ ······· 然而在旁人眼中,这一切,仅仅是困兽的殊死一搏,是螳臂当车,是伤痕累累的少年被逼入绝境后,再无退路的挣扎。 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张海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还站在这的。 他将昏迷的张起灵随手往旁边人的怀里一塞,不受控地冲上去,才走了半个身子,就被另一个少年手疾眼快地死死抱住了腰。 “……放开我!放开!” 张海成迟钝了片刻,忽的挣扎起来,他用力掰着同伴的手臂,眼睛充血,红得仿佛下一刻就会落下泪来。 少年再也没了平时的嬉皮笑脸,反倒像是个癫狂的疯子。 “13你冷静一点!”被他揍了一拳的少年咬着牙,死死地把人往后拖。 他的视线也始终注视着高处,只觉得那尚未升起的阳光都是如此刺眼。 “我冷静不了!”张海成扫过一双双含泪却踟蹰不前的目光,低吼道,“到底是谁平时在帮你们,现在狼心狗肺的又是谁!你们怎么能做到只是看着,怎么能?!” “那我们能怎么办!” 那少年哽咽道:“我们去送死吗?当着他的面送死?你用脑子想想你打得过谁?” “以02的性格,他看到我们冲出去会高兴吗?他刚刚看向你的那一眼,你不明白吗!” 他的说话声始终没有放大,克制地压低在这个区域内,却在望向高墙上作壁上观的张家人时,眼中溢出了难以忍受的恨意。 自今天起,带血的仇恨种子已在众人间悄然种下。 他们不再逆来顺受,不会甘为傀儡。 张海成僵住了,他茫然地看着克制的同伴们,突然意识到,他平时里自诩有的担当,不过是在沈淮庇护下的乘凉罢了。 他其实一点也不成熟。 同伴的泪水糊了满脸,狼狈至极,语言尖锐地挑破了这点:“你明白……你明明都明白,你只是仗着跟他亲近任性罢了!” 张海成像是被在三九寒冬中猛地浇下一盆带着冰块的冷水,浑身上下连血液都凝固住了,急促尖锐的呼吸此刻犹如冰凌,狠狠地凿进他的血肉。 是啊…… 他在任性,在无能狂怒——仅仅因为他想要逃避事实。 张海成攥着混乱中还未打开的锦囊,看向了被他情急下抛到一边的张起灵。 还在昏迷中的少年被其他人接住,歪歪斜斜扶着,一打资料被他的左手死死扣在胸前,甚至压出了深刻的指痕。 张海成甚至有些恨众人包括他在内的敏锐。 没有人看不出沈淮最后与他们对视的眼神。 那是无声的嘱托。 ——照顾好张起灵。 ——护好他。 他僵硬地走过去,接过少年,却在交错间被一只无力的手压住了肩膀。 只见原本在昏迷中的少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哪怕是模糊涣散的,也依旧燃着不可忽视的执着火光。 “刷啦。”他怀里的资料在泄力下猛地散落出去。 漫天飞舞的纸张中,只听啪嗒一声—— 一个缀着护身符的贺卡,落到了地上。 第41章 猎人与猎物 护身符落地的声音很轻,在混乱中几乎无人察觉。 与之近乎同步响起的,是系统冰冷的报时声。 【宿主,最后三十秒。】 高墙上的影子忽长忽短,雨后初晴的照样带着细腻的温度,照在沈淮身上,却没有丝毫暖意。 为了不被张家人看出端倪,沈淮抹毒直接借自己的手作为引导,剧毒不分敌我地渗入体内,他的肌肉在不自觉痉挛着,换作普通人,早已麻痹得浑身不能动弹了。 但好在沈淮这个壳子,终究只是个壳子——他的灵魂贴于身后,像是操控提线傀儡的木偶师。 喉中的鲜血愈发翻涌,猩红染透了唇瓣,他半个字都无法说出来。 但沈淮在心底跟系统对话的声音,还是格外沉稳。 【知道了,听我指挥,等下喊你解开屏蔽,就解开。】 【明白!】系统的声音也很严肃,它知道,自己在沈淮的计划中,也是绝对不可出错的一环。 如果有人能够透视,就能惊悚地发现,在高墙之外的排水沟下方,密密麻麻地埋了不知多少个鼓包。 它们被一层透明的能量包裹着,看上去安静无害,雨后的浮土盖在上面,成了一层天然的保护膜。 既然沈淮往返仅需要一个多时辰,那么为什么会直至天亮才回到这呢? 自然是因为——他还去干了别的。 昨日入夜。 “宿主啊,淮啊,你真的要兑换那么危险的东西??”系统听着沈淮提出的要求,都忍不住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 它小心翼翼地问:“会不会想太多了?哪需要搞出这种阵仗,我们直接离开也不是不行啊。” “一个长老的价值太低了,能让他们警觉,但不足够让他们变成惊弓之鸟。”沈淮道,“说不定那些搞分裂的派系,还会因为他死了而高兴。” 系统:“所以你真要这么做?” 沈淮沉默了许久,道:“我会给他们一个机会。” 如果在他倒计时结束后,那些人还没追过来,那就当他们命不该绝。 系统踟蹰道:“那你给的时间会不会太少了?” 如果可以的话,它还是不希望沈淮为了张家孤儿,哪怕是张起灵去杀人,那种心理压力,全要他本人承担。 沈淮道:“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所有人都能在短时间内,笃定张家族长死在泗州古城,照理说哪怕有内乱,族长的手段也不应该只有那么点吧?” “而且甚至都刺杀了族长,整个张家还没有乱起来。” 系统满头问号,不知道沈淮的脑瓜子怎么转到了这边。 沈淮继续道:“所以我怀疑,他们可能有什么后手,能够确定死者身份,甚至确定动手者是谁,就像是你跟我说的鱼水合欢阵。” “只有那样,反叛者才能迅速解决掉那个动手的‘替罪羊’,继续在张家潜伏;而族长派系的人,才只能怀着不甘,打算重振旗鼓,训练我们进古墓找母铃——不然他们应该还在攀咬凶手的路上。” 系统快晕了:“你是说,张家人能追踪出谁杀的人?那你动手岂不是妥妥要暴露?” 沈淮叹了口气:“我只是在猜……鬼知道张家人有没有那么牛逼。” “总之,后手还是要有的。”他撑着伞走到墙边,看着被雨水冲刷的泥土,这何尝不是一种天赐良机? 雨天,连泥土的变化,都不易察觉啊。 他轻声道:“如果他们能追踪过来,我就再送他们无痛的一程。” 少年轻轻笑了起来,在雨夜显得格外诡谲。 “毕竟,我只是学法医的,又不是什么魔鬼。” …… 【二十秒。】 少年看似昏昏沉沉地挡住了袭来的凌厉攻击,向后踉跄两步,险些翻下墙头。 他手中破破烂烂、只剩下伞骨的黑伞再次成了借力的工具,死死地嵌在墙头。 与毫发无损的对手相比,简直狼狈到了极致。 显然,对手也是这么想的。 “小子,也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刀疤男人情绪复杂地“啧”了一声,“乖乖受死不好吗?” 他是实在看不明白眼前这个少年,本身早已伤痕累累、穷途末路,却还不屈不挠地对他发起进攻。 连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少年的手在颤抖,连伞都快要握不住了,没一次攻击是擦到他一根汗毛的。 这有什么意义? 但张小唐不得不承认,少年这种韧劲,以及狠绝,都让他感到了惊艳。 可惜,是真的可惜…… 当怜悯这种对于弱者的情绪,自他眼中升起时,张小唐不知道,他的命运便彻底注定了。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往往在一方轻敌后,开始反转! 【十五秒。】 又一次攻击落了空,少年那双看似涣散无神的黑眸深处,藏着极沉的冷静。 他不着痕迹地扫视着这几个张家人的站位,选择着自己行动的角度。 张家这群瓜娃子虽然平时憨了点,但也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能靠近,沈淮很满意他们的审时度势和谨慎。 不过他也是第一次整这种东西,不确定威力如何,最好是把这群人弄到墙外去。 沈淮看似身形不稳、且打且退,实则慢慢朝旁边作壁上观的张家人那靠过去…… 【十秒。】 “01!”张海成惊喜地道,“你怎么样?能说话吗?” 张起灵除了刚才那突兀挣扎的一下,还无法动弹,强烈的麻痹感蔓延全身。 他眼睛微微转动,在一片模糊中,看到了高墙上翻飞的血色身影。 体内的麒麟血在翻涌,以一种势不可挡的趋势排出着毒素。他浑身的体温烫得惊人。 但是还不够……还不够…… 让我动啊—— 手指、手腕、手臂,知觉在一点一点恢复,但灵魂却又有一种莫名的抽离感,张起灵的表情空白,用前所未有的目光望着高墙。 他要做什么? 他到底要做什么! 明明可以逃的,明明不需要走到这一步! 第42章 鹤钊 【九秒。】 脸上有着刀疤的中年男人,死死扣着少年的肩膀,带着利爪的指套嵌入血肉,鲜血涌出,溅射到了少年青白的脸上。 但是沈淮身上看不出来恐惧。 张起灵死死盯着他的脸,从那鲜血的夹缝中,一瞬间竟然觉得那么不真实。 沈淮似乎……在笑。 那脸上的忧伤、不舍,像是草原上辽阔的风,以一种迅疾的姿态掠过,最终汇聚成了一抹淡淡的、释然的笑意。 这很不对劲。 张起灵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尚未从麻木中恢复过来的大脑瞬间陷入风暴,似乎有什么草蛇灰线即将被他捕捉到。 他应该再想想,再想想…… 想想沈淮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黑衣少年没有侧头往他们这边看,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了手中的伞,随后撑开。 【五秒。】 时间仿佛进入了慢速,空气变成了一种粘稠的胶状物体。 那把如少年般破破烂烂的黑伞,撑开,一点一点地露出它的棱角。 少年涣散的黑瞳再次出现了光彩,变得比往日还要漂亮、剔透,那双眸里映着初升的黎明,映着危险的敌人,映着旋转的伞骨。 那是多么尖锐的一道风声,尖锐得仿佛在万分之一秒内把空气切割得七零八碎。 黑伞以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速度与力道,在空中擦出了一道近乎凝固的黑影! 下一刻,衣衫划破的声音与肉体碰撞声同步响起,不仅处于沈淮身边的刀疤男人,就连在旁边看热闹的张家人都没反应过来。 他们的手臂、肩膀、脖颈,被旋转的伞划破,在鲜血溢出的同时毒素入体,又在感到麻痹的那刻,被巨力猛地扫落下去! 像是下饺子一般,坠下高墙。 张小唐惊愕且茫然地抬头,电光火石间,他甚至无法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动不了…… 他中毒了? 他看到了少年清亮的眼睛,看到了他不受控地弯起的嘴角,最后大笑出了声。 那是诡计得逞的笑,是属于猎人审判猎物的轻蔑。 他在一瞬间感到了毛骨悚然,那是下了无数次墓、面对无数次生死危机,都未曾感受到的恐惧…… “你要做什么?”他下意识想问。 而下一刻,少年就回答了他。 【三秒。】 沈淮从怀里取出了一段火折子,所有张家人都司空见惯的物品。 小小一段的火折子在少年手中滚了半圈,安静地被掰断,中央迸发出了一簇颤颤巍巍的火光。 这点火光,仅仅只需要一场小雨,就会被浇熄,但偏偏——天赐良机。 雨停了。 暖光里,沈淮的眉梢上扬,露出了难以压制的快意和疯狂。 他表情漠然地望着瘫倒在墙下的一干张家人,无视他们眼中的惊悚和仇视。 无须知道是哪个派别,反正他眼中一切平等。 “再见啦……渣滓们。” 少年展颜而笑,冷厉的五官柔和下来,也漂亮得不可思议。 一瞬间,仿佛他身上再没有伤痕,晨光熹微,朦胧落在他身上,像是披上了一层浅光。 但在那些无法动弹的张家人眼中,他比魔鬼还恐怖。 他松开手,燃烧的火折子开始坠落。 【系统,撤掉保护膜吧。】 沈淮眉眼弯弯,不再低头,而是抬眼远眺。 下过雨后的天空很美,朝霞的余光铺开,是绚丽的未来。 …… “02,你怎么懂那么多东西?这些书上真的有么?” “以前有人教过我,以后有机会,你们也可以学习。” 那人名为老师,也名为父母,他学习的地方叫作学校,里面培养着一盆盆祖国的花朵。 “是在外面么?你离开过张家,去过外面?” “……嗯。” “真好啊,要是我们也有出去的那天就好了。” “可惜只能做做梦了,以我们这身血脉,没有后盾,连门都出不去……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呢?” “……不会的,以后有机会。” “真的吗!你说的话我就信了啊!” 那一双双被点燃的年轻眼睛注视着他。 “叩叩。” “小官,你怎么过来了?” 小少年抿着唇,平日里果断利落的动作,在此刻像是被按了0.5倍速般,变得犹犹豫豫,拖泥带水。 沈淮凑到他的面前,左看右看,咦了一声:“没发烧吧小张同学?” 小张起灵的嘴唇抿得更紧了,他耳根有些发红,不由分说地把东西塞到沈淮手里。 “这个给你。” 是个中国结式的黑色发绳,质地细软,显然是材料不足,只能在原有基础上拆了再编,不知多少次后制作出的完整品。 沈淮拿着发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那时的他心血来潮打算cos个琴酒的冷酷鲨手形象,刻意留长了一些。 “给我的?”沈淮惊奇道,“今天是什么天大的好日子!” “生日……”小张起灵怔忪片刻,似乎有些疑惑沈淮为什么会忘了自己的生日。 明明帮他过生日都很积极…… 他轻声道:“祝你生日快乐。” 就像是你祝福我那样。 沈淮笑了起来,用发绳把头发束起来,轻轻地甩了甩:“很好看。” “我很喜欢。” 那双平静澄澈的黑眸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内敛的喜怒哀乐收于心间,并未消散。 他也注视着他。 …… 真好啊。 认识现在的张起灵,认识那些孩子们…… 真好。 【一秒。】 系统的倒计时接近了尾声。 火焰落地,与系统早已准备的接点相触。 剧烈的爆炸瞬间吞噬了一切,无论是动弹不得的张家人,还是看似坚固的白墙,在此刻都分崩离析,化作天地一渺。 这一刻,天地失色,万物寂然。 沈淮任由自己下坠,落入火海,却在离开的前夕,听到了一声呼唤。 ——“鹤钊!” 他蓦地回头。 本该被他大剂量的药迷晕的少年,不知何时虚弱地站在门前,孤零零的,一如昨晚在等他的模样。 张起灵手中捏着护身符,上面粗粗绣着圆润的熊猫,那挂着的卡片上,是他认真写下的祝福,以及——署名。 鹤钊。 鹤未归之,止钊矣。 白鹤还没有回来,只是因为太远了。 我只祝你早安,是因为我迟早会回来。 我会回来。 小官…… 意识逐渐沉入黑暗,沈淮看到少年苍白的嘴唇微动,说了句什么。 好像是…… 早安。 他努力想勾起一个笑来,却在下刻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为什么要说晚安?” “这是个祝福语,祝你晚上做个好梦。” “那早上就说早安?” “早安比晚安还要好,它代表我希望你从早到晚都平安。” “小官我跟你说,我们那之前有一句很有名的话。” “什么?” 沈淮眼神专注地看着他,声音温柔得好像在念诗:“如果再也见不到你,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那时的张起灵蹙起眉:“这句话,似乎不是很吉利。” 沈淮只是笑了笑,就跳过了这个话题。 张起灵想,少年在他面前从不伪装,那冷漠的外表撕开了口子,露出其中流淌的蜜糖和暖意。 他有无数的新点子逗他开心,也能一口气正话反话都说全了,就单看他暗自恼怒的模样。 他永远强大,永远神采飞扬,他说,会永远……在乎他。 张起灵抖开那张贺卡,却因为落在过泥泞的地上,上面的祝福被晕染开,糊成了一团,什么也看不清。 就像是他这个人一般,模糊、神秘,如雾里看花,如水中之月。 “小官,我是来找你的。” “小官,时机未到,我不能说。” “小官,想想我怎么出现的?我可是无所不能的!” “小官,以后要保护好自己。” “小官,没有时间了。” “小官,小官~小官!小官……” “早安。” 沈淮只说了早安。 张起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沈淮所表达的意思,却依旧恍惚。 少年身披烈火,美似惊鸿,在他面前融化在阳光下。 真的会有奇迹存在吗?还是只是在安慰他? 但是,张起灵知道,再也不会有人用这个称呼喊他了…… 他将护身符压在胸口,却依旧感觉呼吸沉得不可思议,似乎舌根都泛着尖锐的苦意。 第43章 谁在背锅? 过去的时光,张家祖宅。 爆炸的剧烈声响,毫无疑问惊动了所有还在睡梦中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汲汲营营了数千年的张家人,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家族内的危机。 各方派系都立马遣出了人手,去打探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在那些前去追杀沈淮的张家人身后,也有无数探子在远处观察,很快就将消息传了回去。 但毫无疑问,所有人听到这个结论,都是满头问号,不可置信。 ——什么?你说一个未成年的外族小孩,跟内族有名的好手打得有来有回? ——什么?你说他不仅打了好几分钟,还一个挥伞就让所有人都动弹不得,直直掉下墙头? ——什么??他甚至还有炸药,轻轻松松就把所有人都给炸干净了?! 瞳孔地震.jpg 这编得也太离谱了吧! 你跟我说有个粽子从墓里蹦出来把他们弄死,都比一个小孩搞得更合理啊! 但不管怎么问,所有传信的探子都是这么说的,他们自己也状态恍惚,像是看了什么鬼故事。 不得不说,少年浑身浴血,最后笑着把所有人都炸了的模样,放在晚上都得让人做噩梦。 最后,实在是无法理解的张家内族人,去找了负责训练张家孤儿的老师。 孰料后者的表情比他们还要恍惚,一口一句“真的?”“他真这么把所有人都干掉了?” 这还有奇迹?? 老师:妈耶?那他跟张庭瑞说的那些话,岂不是很打脸。 内心也不知是喜是悲,但看着来势汹汹的张家内族人,老师也只能叹了口气道:“具体状况我不清楚,得去问问其他孩子……” 他的情绪掩藏在平静的话语中,眼中浮现了一丝惋惜。 02……那孩子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把其他孩子都保了下来,那他自己又该如何? 不过是一死罢了。 总不可能,还有什么奇迹吧? 张家老师觉得,这不可能,必定不可能。 …… 而此时,张家孤儿们,已经聚在墙边有段时间了。 哪怕张庭瑞用尽全力奔跑,他最终也来迟了一步。 少年看着满目的狼藉,看着同伴们悲伤死寂的眼神,踉跄地倒退了一步,跪坐在地上。 来迟了……他还是来迟了…… 张庭瑞脑海中回响着刚才猛烈的爆炸声,一时间甚至无法思考。 他看着平日里与他毫无关系、只在02的事情上来找过他的少年,走到自己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起来。”张起灵道。 “01!”张庭瑞看着他,牙齿咯吱作响,无处发泄的情绪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拽着对方的手站起来,猛地推了他一把,吼道,“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过不会让02去涉险,你说会找到他……” 张起灵沉默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但张庭瑞很快又打了自己一巴掌,哭得更大声了。 “不,不……这不是你的错,如果我不告诉他就好了……如果我来得及赶到……告诉他那件事,就不会这样了……” “什么事?”张起灵敏锐地问道。 张庭瑞呆呆傻傻地说,恍若梦呓:“老师跟我说了,那个长老身上有一种奇特的香料,可以附在杀死他的人身上,香味持久范围很广,只有特殊方式才能追踪到……一旦出手,将会被他们追杀到天涯海角。” “如果我来得及,起码能劝02早点离开。” 张起灵的脸色苍白如纸,他摇摇头:“他不会离开,你说的这些,他早就知道了。” 甚至用这个话题,震得那几个张家人怀疑人生。 但沈淮是怎么知道的?这谁也不知道。 而此时,张海成也带着其他几个满脸疲倦的少年走了过来,他们身上全是黑灰,手指皮肉翻开,甚至有些溃烂。 ——他们去刨了那个倒塌的墙。 顶着爆炸后的高温,顶着可能被余弹炸死的风险。 为的,是找寻那人的一线生机。 张海成看了一眼满脸泪痕的张庭瑞,显然也听见了他刚才说的话。 “没有找到他的任何痕迹。”张海成声音哑到了极致,“倒是把那群狗东西的碎骨头刨出来了不少。” “一点都没吗?” “没有。”张海成摇摇头,“衣服或者是雨伞的碎片,哪怕是一点点属于他的东西……都没有。” “这不应该。”旁边的一个少女道,她在生物医学方面很有天赋,因此表情也最为激动,“以02……鹤钊被爆炸波及的时间和程度看,不应该销毁得比其他人还严重,但目前挖出来的骨头,从骨龄上看,都不是他!” “01。”张海成恍惚地道,“还会有转机吗?” 张起灵一直沉默地听着,他的袖子里笼着那个护身符,上面的卡片被他贴身存放在靠近心脏的位置。 会有转机吗? 或许吧。 不论如何,他都会等下去,等到那个少年笑着跟他再次说晚安的那刻。 此时此刻,张起灵空洞的心中,终于深扎进了一个无法忽视的存在。 但张起灵没有直接把这些想法,告诉其他张家孤儿。他深知沈淮是一个多么心软的人,但凡有一点机会,他都不会选择以这种方式离开他们。 ——还有这种隐晦到除了他外无人知晓的方式,来暗示什么。 这只能说明一个道理。 沈淮身后还有一个“存在”,一直在监视、控制着他,以至于他无法说出许多信息,只能采用极为含糊的手段暗示。 而那个“存在”也可能就是沈淮那么多信息的来源。 现在回想,沈淮确实有无数次不着痕迹地表现出无法被人理解的落寞表情,如果不是张起灵观察力强,甚至都看不出来。 而且他的病…… 如果没有经历过严苛的对待,又怎么可能养成那种习惯? 但偏偏那些人不愿意让沈淮接受正常的训练,反倒让他带着一身的伤,到这个危险到极致的地方。 张起灵越想心越沉,甚至有些懊恼自己平时怎么没往这方面思考。 明明他都给了那么多暗示…… 那个在救他们的少年,实际上,也在求救吧? 而现在,那个“存在”可能就想借着张家长老这件事,撤出沈淮,不然沈淮不可能在长老事发之前,就一直给他暗示、铺垫这些信息,还专门强调“时间不多了”。 但那到底是谁,是哪个势力呢? 张起灵垂下眸,他现在的情报太少了,无法判断。或许,他母亲可能知道些什么…… “我不确定。”最后,他道,“但我们可以等等看。” 其他人默默点头。 他们此时力量不足,也没法做什么,最好的方式就是沉淀下去,养精蓄锐,哪怕沈淮不回来,也得为他报仇雪恨。 “13。”张起灵看向张海成,终于问道:“他之前给你的锦囊里面写了什么?” 第44章 系统曾经的雄心壮志 沈淮感觉自己在下坠,自云端上以极为轻柔的力道缓缓下落,柔软的云絮擦过他耳边,凉丝丝的,让他想到了一抿就化的雪。 他小时候是吃过雪的。光着屁股乱跑的年龄,跟村里的小孩上蹿下跳,哪怕打雪仗被打到脸,沈淮也嘴硬说自己是故意的,想尝尝雪的味道,然后硬着头皮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个雪球给啃了,还啃得贼香,咂咂嘴意犹未尽的样子。 骗得所有人信以为真,跟他一起啃雪,还互相争谁啃得多(沈淮自己没干)然后回去集体窜了三天肚子…… 沈淮他妈舍不得打他,便揪着他爸的耳朵指桑骂槐,一口一个瞧瞧这犟种样跟谁学的! 但不得不说,沈淮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有目标就不死不休的性格,一旦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能靠填都把大陆到台湾的海给填上…… 青年的灵魂被那些过往的回忆裹挟着,逐渐陷入了更加深沉黑甜的梦里。 温柔的潮水一遍又一遍洗刷着他,将那些遗憾、悲伤的情绪冲淡,只留下宁静恬然。 沈淮蜷缩着,双臂环着自己,柔软的头发搭在脸边,轻声呢喃道:“爸妈……” “小官……” 系统为他盖上了不知从哪个时间间隙里拽出来的被子。 他们现在处于世界的边隙,时间在此凝固,空间也已然定格,能让沈淮最短时间内休息好。 小光球飘在空中,只有它能看见的数据一行一行快速滑过。 “计划:张家特训。预计:五年零四个月。实际用时:四年零一个月。结余能量:3点(系统的心在滴血)。达成情况……” 它顿了顿,填上去:“达成情况:远超。” 将一系列最基础的数值填满,系统开始苦逼填后面的变动报告。 哪怕没有形体,凭它颤抖的球躯,都足以看出它此刻的痛苦面具,仿若规培补那无穷无尽的病历和报告。 忽地,只见它圆润的球躯闪烁了一下,像是接电话一般:“喂?我们回去了啊,刚到还没落地呢。” “啊……啊?你说那事儿啊。”系统心虚吹了个口哨,“就改了一点点,就一点点,应该不影响大局吧。” “……” 系统滑跪:“好吧好吧,亿点点。” “但是蝴蝶效应本来就不可避免,而且那群孩子确实有一点可怜,沈淮他这么做无可厚非……你知道的!qaq!” 系统自己都没发现,它这话术,跟沈淮心虚面对张起灵时,简直一模一样。 但不得不说,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直球粗浅,但好用。 不过很快,它就大惊失色起来:“什么!他们整出那么大活儿了?沈淮写那锦囊里的纸条我还是看着的啊,哪有那么离谱的事情……你不会在骗我吧?” “……” “行行行怪我,我会尽量诱导他不去接触……但是把宿主调教得服服帖帖,让我说往东他不敢往西——我开始真的有说过这种话吗?尊嘟假嘟!” “内存?什么内存,哦哦哦我确实需要清理一下了,但你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我对宿主……” 系统心虚地瞄了一眼还在睡觉的沈淮,铿锵有力地道,“那可是日月可鉴的忠心!” 似乎从未想过系统能狗腿得如此清新脱俗,对面的沉默震耳欲聋。 似乎是眼不见心不烦,下一刻,系统就感觉脚下一空—— 他们直接被丢了出来! 旁边的沈淮还在沉睡,原本模糊的身体也在逐渐凝实,他们一起往下掉,落点位置正是一人一统离开时的那个位置。 而此时,时间也正式开始流转。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按照他们这个坠落的进度,大概,也许,可能,会直接碰上老九门的三人组。 看着伤痕累累,浑身浴血的黑发青年,系统不敢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 “淮!!快醒醒!”系统发出了爆鸣。 第45章 黄大仙实现愿望 底下,张启山、张副官、齐铁嘴三人也已经发现了那口井,并谨慎地下去。 然而当三人站在井底,看着前头的满地狼藉,一瞬间也陷入了久久的茫然。 “这……”张启山缓缓地问,“这是什么阵法?” 满室的黑水被排得差不多了,虫尸遍地,枯枝败叶堆在一起,看着分外凄惨,一堆白骨堆在角落,却干净得闪闪发光。 张姓两人对这不了解,下意识看向齐铁嘴,询问这又是哪门子玄学。 被目光疯狂diss的齐铁嘴的嘴角疯狂抽搐,他缓了半天道:“有没有可能,我说,只是可能,这不是我们家先辈搞的阵法,而是后面有人拆的?” 张副官“哦”了一声:“谁拆的?” “我怎么知道!”齐铁嘴没好气地道,他一眼看到了那个青铜镜,“咦”了一声:“又是高人报信,这是在提醒我们这有危险。” “这个洞口圆不留丢的,可能有妖。”齐铁嘴嘟囔道,“该不会是那个跟鬼车有关的黄仙吧?” 张副官沉吟片刻,直接迈腿前进,直直走到青铜镜面前,才转身看着一脸惊悚的齐铁嘴。 “你你你!”齐八爷指着他,冷汗都快出来了,“你怎么就直接走过去了!” 张副官像是摸小狗一样,摸了摸旁边光滑锃亮的骷髅脑袋,淡定地道:“现在来看,危险没了。” 与齐铁嘴那只对玄学了解的偏科不同,张家子弟对细节的观察可谓是细致入微。 他一眼就看出这地上的虫尸是刚死不久,稍微联想一下,很容易就能想到,有人在他们之前进来的事实。 再结合一下,八成就是那个神秘的背棺人。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此暴力破掉齐家高人示警的危险…… 张副官深吸一口气,那人的实力,怕是比他先前想的还要高! 那么有能力追杀他的,不是军方人物,八成就是日本人了吧?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加上那个人情,他倒是愈发想见那位了。 张副官与张启山对视了一眼,后者干脆利落地下令:“下去看看。” 他们在石室内转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一口极大的缸,往里看,能看到一个长条横在下面。 “铁轨的横木!”张副官眼睛一亮,“找到了!” 张启山道:“副官先下去,我垫后。” 齐八爷抱紧弱小的自己:“我能不去吗?” 张启山微微一笑:“不能。” 张副官笑道:“八爷放心,我会接着你的!” 其实用不着接。 这条甬道是斜着的,竟是往上走,逐渐接近地表的感觉。 副官刚下去,齐铁嘴就迅速跟着他滑下去,显然用行动与佛爷划清界限,以此表示自己不敢说的抗议。 张启山哭笑不得,也让他这么搞,在上面站了一会再行动。 但还没下几步,就听见张副官凝重的声音:“佛爷,您暂时先别下来!” “怎么了?”张启山下意识蹙起眉。 下方,张副官看着齐铁嘴的动作,也有些后背冒汗。 只见原本还正常的青年,此刻正在铁轨上爬来爬去,他的手脚并在一起,像是踩猫步一样,优雅地爬在铁轨一边,嘴里还嗷嗷两嗓子。 中邪了?! 这什么时候中招的! 黄仙上身? 张副官条件反射想去划拉自己的手,放血看看能不能驱邪。 却见“齐铁嘴”猛地仰头望天,原本戴着的眼镜被他甩到一边,豆大的瞳孔缩在了一起。 像是见到了天敌一般,他当即想要撒腿就跑,然而因“本人”那高达八百的近视,直接一脚踏空,屁股撅天地扑在了铁轨上。 “八爷!”张副官下意识伸手想去拉,刚伸出手,却见头顶猛地破了一个洞。 “轰!” 薄薄的土层被砸开,一道黑影从天而落,正好从张副官的手边擦了过去。 “吧唧!” “嗷——!” 原本想要爬起来的齐铁嘴,被彻底一屁股坐在了下面,再起不能。 当看清这掉下来的是谁时…… 张副官:瞳孔地震.jpg 不是,他就在心里说一句想早点见那位,不代表这么迅速立刻马上啊! 而且实现这个愿望,也不能献祭八爷吧!!! 黄大仙,你在做什么啊! 第46章 系统翻大车 沈淮刚被系统的爆鸣喊醒,晕头转向地掉了下来。 他双手撑在地上,倒是没有屁股开花的感觉,反倒是感觉…… 咦,软软的? 他下意识挪了挪,身下的软垫还发出了“哎呦”的声音。 沈淮:“!” 他猛地抬起头,看到站在他面前一脸空白看着的青年。 后者深吸一口气,露出个笑来:“兄台,兄台?抬抬贵臀,我们家八爷的身子骨有点不好……” 【宿主,这是咱走之前来的矿洞!】系统心虚的声音响起,【哎呀~情况太紧急了,我空中调整的定位有点偏。】 沈淮:【你这偏?我看你很准啊!】 这tm换个体重正常的人砸上去,齐铁嘴怕是原地暴毙吧? 而且他什么都没准备,就让他直接面对老九门里的大佬,他得找什么借口才能不被当作危险分子? 沈淮一觉没睡饱,醒来就要面对自己一身血次呼啦,从天而降还把原着里大名鼎鼎的神算齐八爷当肉垫坐的事实。 他面无表情(心如死灰)地站起来,社牛如他,此刻都不知道说什么才能缓解尴尬。 只能看着张副官,试图等他开启话题。 而站在沈淮对面的张副官,此时也有些紧张。 青年仿若刚从战场里下来的战神,一身肃杀之气还未收敛,身上伤口遍布,他看着都牙酸,可本人却毫不在意,反倒用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似乎在判断敌友。 这种情况下,他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吧……万一被误会想攻击可不太好。张副官想。 他怎么还不说话?我怎么记得张启山的副官挺开朗的?沈淮也想。 两人眼瞪眼僵持了片刻,都没搞懂对方到底想做什么,好在这时被千斤坠了的齐八爷扶着腰爬了起来。 “哎呦老天爷,我的腰都要折了,这是咋了——妈呀!”齐铁嘴捂着自己的屁股,刚抬头就看到了浑身是血站在他面前的沈淮,顿时一个鬼哭狼嚎又跌了回去,闭着眼睛开始疯狂作揖。 “黄仙大爷行行好,小的我一不作恶二不为乱,身上也没几块骨头实在是不好吃,待我回去给您带上满满的供奉今儿就饶了我吧!” 沈淮:“…………” 不是,他就身上脏了点,血多了点,脸冷了点,有这么吓人吗? 他转过头,看向张副官,问:“他怎么了?” 张副官一言难尽:“可能脑子还有些不清醒,不用在意。” 既然开了话头,那接下来就不难了,副官的语气流畅了不少:“您的敌人已经解决了吗?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沈淮本来就在惦记张家的情况,下意识道:“解决了,那些人活不了。” 等下!张副官怎么知道他有敌人的? 系统还在试图死缓,垂死挣扎道:【淮啊,有没有可能,你这样子看着就很像是被追杀的。】 沈淮觉得有道理。 他将跪在地上蒙着眼睛、用指缝偷偷观察的齐铁嘴拽起来,道:“你没事吧?我没想到这里有人。” “我……还好?”齐铁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一脸惊奇,他被这么大个人一坐,竟然没骨折? 他这不挺铁腰的嘛!谁还说他不够男人! 张启山终于在上面等不住了,他从甬道钻出来,看着站在铁轨上的三人——特别是沈淮,忍不住蹙了蹙眉。 “出什么事了?”他问张副官。 “佛爷。”张副官道,“刚刚我跟八爷在探查,八爷像是突然中了什么邪似的,开始在铁轨上爬……” “然后呢?”张启山问。 “然后……”张副官看向沈淮,言下之意问他怎么称呼。 沈淮本想直接把给马甲取的名字告诉他们,但想想现在又没小哥在旁边,姓张乱拉关系,万一引起怀疑反倒不妙。 他干脆把本体的姓借了过来:“沈鹤钊。” “然后沈先生从天而降——”副官看了一眼恢复正常的齐铁嘴,古怪地道,“把八爷给坐好了?” 事实是这样但总觉得哪里有点怪的沈淮:“……” 合着被当了坐垫还要谢谢人家的齐铁嘴:“……” 对“从天而降”这个词很迷惑的张启山:“?” “等等!等等!”齐铁嘴举起手打断他们的话,“我刚刚中邪了?” “说来也奇怪,我跟着副官在铁轨上走来着,抬起头就看到一堆干尸吊死在上头,吓得我就想喊副官,结果一喊转过来个黄鼠狼的脑袋……” 怪不得他刚才看到沈淮,就跪下来喊黄仙饶命了! 沈淮听着在心底问系统:【这世界上真有黄仙?】 系统咂咂嘴:【那是,但那黄仙可没本系统有本事!这不我才来,它就屁滚尿流跑了?】 沈淮:【黄仙上身……这东西真的越来越不科学了,该不会大西洋的海底真有海绵宝宝吧?】 系统:“……”哥,我的亲哥,咱都穿越那么久了,你认真的吗! 而且海绵宝宝一看就不是一个画风的好嘛! 沈淮恶趣味发作完毕,又淡定地道:【我开玩笑的,统统你不会生气吧?】 系统:“!!!”坏人! 齐铁嘴讲述完毕,心情复杂但又真心实意地给沈淮道了声谢。 抛开过程不谈,对方确实救了他。 沈淮顶着一张高冷脸没回答,他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眼前这三个人接受他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老九门的人会这么自来熟? 系统:汗流浃背了兄弟们.jpg “没想到黄仙真的存在。”张启山其实有点怀疑,但看齐铁嘴惊魂未定的模样,也没多说什么。 他望了望长长的铁轨,铁轨的尽头,八成就是他们的目标。 本来他是想直接去的,但现在多了个意外人物,而且看上去知道什么内情,只能从长计议了。 “沈先生。”张启山看向沈淮,帮着介绍了一下,“在下张启山,长沙布防官,这位是我的副官,这是齐铁嘴,刚才多有失礼,见谅。” 沈淮轻咳一声,掩了掩肩膀上狰狞的伤,低声道:“是我出现突兀,惊了各位。” 齐铁嘴刚才讲自己的中邪过程时,张启山跟张副官用他们军内特有的手段交流过。 自然知道沈淮出现在这,是已经解决了他身后追杀他的敌人。 这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张启山心底暗自可惜,早知道他就亲自把棺材护送回府上,那样高低也能蹭上半个人情。 而不是现在棺材还在地里埋着,他们说是看管,实际上一点忙没帮。 神秘高手的人情,着实亏得厉害! 最令人难受的不是没有,而是曾经以为有,却又在临门一脚的时候……煮熟的鸭子飞了。 张启山的心在滴血。他想法很多,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地示好:“你身上的伤口需要好好处理一下,如果不介意的话,跟在下回府里如何?” 见沈淮还在犹豫,他又道:“阁下的棺材实在是重若千钧,还是不要勉强、加重伤势比较好。” 沈淮:“???” 等下!听前面半句,他还在感慨张启山等人真是热情似乎,怎么后半句—— 不是!他的棺材这些人怎么知道的!! 他的本体被动了?! 沈淮蓦地联想起系统曾经说过的那句“好好安放”,又看三人毫不意外的表情…… 仿若柯南剧场般的白光在脑海中闪过。 【系!统!】 【宿主!淮啊!不不不爹啊!你听我解释qaq!】 第47章 人情 虽然张启山说得委婉,但沈淮也知道他心底的意思。 不过就是好奇他到底被谁追杀(虽然沈淮自己都不晓得),以及他对这个矿山底下的东西了解多少罢了。 先机在自己手里,他现在单单嫖一点张大佛爷家的吃住,连砝码都算不上。 沈淮琢磨一下,对自己继续凹逼格的未来更加安心了。 答应了张启山的邀请,一行四人往外走。 在路上,系统开始忏悔。 哪怕已经猜出系统做了什么,但沈淮听着它述说着自己的罪证,那潸然泪下的语气,那语气中藏都快藏不住的小骄傲…… 他忍不住在心底发了个“扶额.jpg”的表情包。 也有他的锅,沈淮现在回想起那时自己拙劣的掩藏技术,都忍不住尴尬到想要抠出三室一厅。 别说张启山了,随便换个地里刨红薯的老农民,指不定看那拙劣的土堆,都会好奇看看能不能挖出个什么金子来…… 话本里不都这么写的嘛! 但这话跟系统不能这么说,让这憨憨膨胀了,以后再自作主张才是真的头大。 跟系统朝夕相处那么久,沈淮深谙这小家伙的脾性——给点阳光就灿烂,给个彩虹屁就能上天。 不得不说,养个赛博宠物还挺可爱…… 沈淮:【这么说,你为了我的本体在危难关头灵光一闪,保全大局,不得已出此下策?】 系统眼巴巴:【嗯呐。】 沈淮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写那个纸条请张启山他们帮忙看着,这人情我得怎么还?】 系统“咦”了一下,难以理解:【就看个棺材还要还人情?】 这当然不是一个棺材是事儿了,沈淮那时误会成在被人追杀的途中,张启山等人承情帮他保管棺材,其实就是答应愿意承担与某势力为敌的风险。 他们当时没有直接将棺材带走,而是让手下秘密送回去,其实也是在降低这种风险,换取利益最大化。 ——一种被双方默认的交换。 沈淮他妈虽说沈淮这么犟种全是遗传他爹,但她本人也是个绝不吃亏的火辣椒,战斗力杠杠的,那是在批发市场打遍店家砍价砍到脚脖的高手。 沈淮他妈从小就教育他绝对不能吃亏,特别是人情亏。 当时沈淮选法医,也是经过他妈首肯的,因为他的客户绝对不会让他吃亏,还没医闹…… 而且出去还能说,我家儿子是在事业单位吃铁饭碗的! 言归正传,如果不是系统时停,沈淮又凑巧duang在他们面前,这人情可就亏大发了。 系统听沈淮认真跟它分析完,大惊失色:【那我岂不是坑死你了?】 沈淮打个棒子就给颗甜枣,在心底揉搓了把系统的狗头:【也不能这么说,如果不是你,我的本体就要曝尸荒野了,我是真的得谢谢你。】 呸,这个形容!沈淮自己说完都忍不住皱鼻子。 系统还是有点惴惴不安:【但是人情债……】 【这个暂时不用担心。】沈淮道,【张启山不是个不明事理的,我们回来得及时,他知道这笔利益交换已经暂时中断了,所以才会找其他借口邀请我去他府上。】 沈淮眯了眯眼睛:【而且,谁说这个人情我就不欠的?我非欠!】 系统:【???】 怎么会有人赶着上去欠人情?它听错了吗? 沈淮就喜欢看小系统抓耳挠腮的模样,他又挼了一把系统,笑眯眯地在心底道:“你先猜猜看。” 系统:坏人!!! 其实这很简单,张启山那默认他这人情没欠,以后找他帮忙估计很难开口;但沈淮主动表示欠下这个“小人情”,以后不管是提出一起下墓还是其他行动,来“还”这个人情——只要张启山打算持久发展,都会倒欠他一个更大的人情。 至于如果他真打算卸磨杀驴……开玩笑,沈淮也不是吃素的。 家人们,血赚不亏啊! 这么想,系统其实干了件好事儿,让张启山等人先入为主了他的立场,降低了提防不说,还更方便他行动。 沈淮用意识虚空中逮住跳脚的系统球球,脸颊边蹭了蹭:【统统,你真好。】 那球biu得红了起来…… “说起来,沈先生,你下过那口井?”走出甬道的路上,齐铁嘴好奇地问。 跟在他身后的青年一路上都很沉默寡言,只有清浅到极致的呼吸彰显着他的存在。齐铁嘴鲜少受得了这沉闷的环境,抓耳挠腮地想要说些什么。 沈淮回过神:“嗯。” “那你也看到了那面青铜镜?” “嗯。” 齐铁嘴咋舌,心道这人怎么看着比佛爷还闷?他刚想问关于那一地狼藉的事情,就听对方道:“是我干的。” 齐铁嘴:“什,什么?” 此刻他们也通过了甬道,回到了那个小室内。 “鱼水合欢阵,我动的。”青年面无表情,看似真诚地道,“还有,我要跟你说句抱歉。” 齐铁嘴刚想说你怎么也知道鱼水合欢阵,难道你跟我祖上也有什么关系? 就听沈鹤钊指着那群白骨道:“这可能是你家先人,我不小心把他们都弄出来了。” 齐铁嘴:“什么!!!” “当时情况紧急,我的手段可能有点……”青年停顿了一下,“激进,他们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 不高兴,这得怎么不高兴?骨头跳起来打人吗? 这下不止是齐铁嘴的表情惊悚了起来,就连张启山和副官都不由得停下了动作。 “你,你,我……”齐铁嘴半晌说不出话,恨不得闭上眼昏过去,这怎么能跟他祖上没关系?就刚才那一通操作怕就是祖上结的仇了! 偏偏青年脸色苍白,眼睫微垂着道歉的模样,让他连指责都说不出来。 “咳,我可以帮他们拼回去。”沈淮咳嗽了一嗓子,艰难憋住笑,维系自己的高冷马甲。 太逗了,看他们变脸真的太有乐子了! 但似乎沈淮这咳的几声,让齐铁嘴误会了什么,他连连摆手,主动撑起衣摆,将那些骨头都包起来,抱到自己怀里:“算了算了,您还是别麻烦了,这些我来吧,我相信我先辈不会怪罪的。” 让人家顶着一身的伤在这拼骨头,就是活阎王也不能这么干啊! 齐铁嘴怀里、真见过沈淮怎么殴打它们的妖化骨头:“……” 不孝子孙! 就这时,副官也拽了拽齐铁嘴的袖子,低声道了句:“抱歉啊。” 齐铁嘴:“?” “我也摸了你祖宗的头盖骨。”副官诚恳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齐铁嘴抱着祖宗的头盖骨:“!!!” 你这家伙怎么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48章 咂摸 众人沿着绳索借力飞窜出井,除了被副官抱出去的齐铁嘴,其余三人动作都很快。 原本张启山还想着青年伤重,想要帮上一把。 却不料后者伸手一勾一蹬,翩若惊鸿,直接飞了出去,还用平淡又疑惑的目光打量井下的三人。 刚想开口的张启山:“……” 他感觉自己被装到了。 沈淮千辛万苦的特训终于首次(在民国时期)发挥了效果,嘚瑟得他恨不得叉腰大笑一下。 换作刚穿越的他,可能就要吐血装死等人来抬了。 但无所谓,人只看结果。 一想到自己要见到阔别已久的本体,沈淮的心底就按捺不住激动。 马甲终归是马甲,不管是灵魂契合度,还是身体的触感,都与他本身的躯体相差甚远。 沈淮已经太久没有感受正常人的触觉了,更别说他马甲连进食的能力都没有。 这几年在小哥严防死守地盯饭中,沈淮再斗智斗勇也免不了吃上几次,然后又吐上个几个来回。 那滋味忒不好受,甚至都让他有点产生对进食的恐惧…… 要知道,他平生没更多的爱好,为爱的就是吃,连刚上完解剖课都能炫两大碗饭,还被老师夸过天生就是做法医的料。 据说法医忙起来的时候,在解剖台边草草吃完完事儿继续干活,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沈淮得知自己穿越的是盗墓世界的时候,还有一瞬间觉得这混蛋不会是觉得他能在粽子面前也吃得喷香吧? 虽然也不是不行。 总之,千言万语汇作一句颇为质朴的话—— 俺想本体了!!??????????? 沈淮的急切情绪,没有溢于言表,但周围的气场明显与在井下不同。 他用问询的目光望着张启山,带着无声的催促。 张启山顿了顿,道:“你现在伤势不轻,不如和我先行一步,那棺材我让副官带人去抬。” “不行。”青年想也不想地拒绝了,“我自己来。” 他的目光冷了一些,伸手一摆:“请?” 张启山没想到沈鹤钊如此不给面子,心中暗暗把棺材中的那人的重要性又拔高了几分。 连自己伤都顾不上,真是一刻也离不开眼…… 也不知沈鹤钊跟那棺中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副官见气氛僵硬,连忙笑着过来打圆场:“我们进来的时间不长不短,想必提前通知的卫兵也来了,刚好能坐车回去。” 有了沈淮的强硬表态,接下来终于没太多意外了。 张启山找到埋棺材的位置,周围没有别的脚印,显然是没人来过。 沈淮接过工具,动作极快地把那层浮土刨开,在看到棺材的那一刻,简直热泪盈眶。 四年啊!你知道我这四年怎么过的吗! 他本体也算是在土里埋了四年! 一时间沈淮连自己偶尔会复发的洁癖都抛之脑后了,直接将棺材半抬起来,抗在肩膀上,爱惜地拍上面的浮土。 “嘶——” 旁边围观的张副官和齐铁嘴不约而同嘶了一声。 前者在“嘶”沈淮连自己肩膀上的伤都不顾,着实有点狼灭。 后者在“嘶”这差点闪了他老腰的棺材,竟然在沈淮手里这么举重若轻。 “这高低百八十公斤吧?”齐铁嘴自来熟的快,喃喃道,“沈兄弟,你这力气可不小!” 沈淮没说话,嘴角勉强勾了个0.5度。 就连在旁边跟卫兵说话的张启山,回头也震了一下。 他无言转头,低声对卫兵道:“……板车不用了,带回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张启山有一种预感,这个沈鹤钊,以后让他感到心梗的次数,绝对不少。 ······ 很快,沈淮就扛着棺材,独霸了别克车的后排。张副官负责驾驶,张启山副座,而左看看右看看的齐铁嘴,乐颠颠地拿上糕点去另一辆车逍遥了。 沈淮觉得他这状态,像是被无良老板抓过来加班的苦逼特助,能摸一点鱼都高兴得很。 这距离张启山的府邸还有二十来分钟的路程,沈淮坐在后座,一边抚摸着棺材上的纹路,一边发呆。 他是实在是想见自己的身体,天天顶着马甲的脸,他都快忘了自己长啥样了。 要不偷偷看一眼?就一眼? 反正他这棺材与一般的不同,不是滑盖的,而是左右横开,想要开条缝很方便…… 他本体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在沈淮的手都摸到缝上时,系统嗷了一声:【淮!你确定你要直接开吗?】 沈淮:“?” 系统:【你是不是忘了当时让我塞多少东西在棺材里?那么大颗夜明珠被人见到还得了?】 沈淮:“!” 系统看他呆住半晌没说话,幽幽道:【你不会真忘了吧?】 它那时候费尽心思套宿主好感度,花大价钱兑换的好东西,放墓里都是皇室的传家宝啊! 沈淮讪讪收回手,他还真忘了,毕竟当时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傻系统还真的什么都给了…… 【以后不会忘了。】他严肃反省道,【毕竟是你给我的礼物。】 系统还想生气来着,闻言磕巴了一下:【好,好吧。】 不过说起棺材,这不就是个移动的保险箱嘛!到时候把小哥给他的护身符也放棺材里,怎么着也丢不了。 ······ 青年望着棺材发呆,手抬起不是放下不是,在卡扣那犹豫了许久的动作,被前座的两人从车载后视镜里看得清楚。 副官和佛爷对视了一眼,在后者的示意下, 副官干脆将车载后视镜掰了上去,他道:“沈先生,您自便即可,这些道理我们还是懂的。” “不用了。”沈淮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随便编了个借口,“我身上脏。” 这确实是实话,他搓了搓手,上面粘着的血痂甚至有些搓不下来,手上格外显眼。 不知为何,他说完话后,车内又陷入了没人接话的安静。 沈淮向来不会尴尬自己,见两位爷不搭理,就干脆跟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也不无聊。 却不料张启山那个角度,从车外的后视镜,也照样看得清斜坐在窗边的青年。 他反复回想着自己刚刚看到的那幕。 “我身上脏。”沈鹤钊仿佛被烫到了般收回了放在卡扣上的手。 青年微垂下头,眼神冷淡,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用力地擦着上面的血痂,力道大得连皮肤都泛起了红痕。 张启山心中蓦地一沉,他从中,似乎咂摸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意味…… 第49章 术语曰奇迹 别克车一路行进长沙城,没有任何波折。 沈淮也没看到路上有哪个关键剧情人物冒出头,倒是不少摊贩看到张启山的车便上来热情招呼“佛爷!今儿来尝尝红烧猪脚不?刚出锅的!嫩得很嘞!”“佛爷,卤面来一碗啊!”“佛爷!”“佛爷……” 张启山倒是没有当军官的趾高气昂,虽然表情冷淡,但都一个个礼貌回了过去。 沈淮一边看着各色美味食物从眼前晃过去,一边想,张启山这家伙别的人品暂时不说,对百姓倒是真的没什么坏心思。 就是真的不能买几碗卤面吗?副官也没吃饭啊! 绝对不是他看着真的很香…… 别克车缓缓驶入金碧辉煌的张府,偌大的花园将外界的一切眼线挡住,沈淮一眼就看到了摆在庭院里的硕大佛头。 正是一夜之间把这东西弄回来,张启山才在长沙名声鹊起。 他问系统:【你知道佛爷怎么把这东西搞来的么?】 系统道:【搬运术的一种,道家术法,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学的,搞不好反噬的就是之后的气运。】 沈淮若有所思。 系统努力让自己贴近沈淮的想法,犹疑道:【你该不会是在想,有我这么厉害的系统,会有什么反噬吧?】 沈淮惊奇道:【当然不会,你怎么这么想?】 系统感动了:【淮——】 沈淮坦诚道:【我人都死了,还能怎么反噬?你们应该没有转世投胎下辈子还的业务吧?那好像是佛教,跨界了。】 系统:“……”你把我的感动还给我! 沈淮:【当然,我一直都很信你的啦,统统。】 事实上沈淮是真这么想的,他对自己死亡的事情,实在是没什么实感,甚至说,他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表现得多么哭天抢地、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 既然系统说他死了、他们是合作关系,那么沈淮就暂且信上一番,日后再慢慢找事情的真相。 他一直觉得热血少年漫里的世界观很真实——你没有足够的实力,别人凭什么告诉你真相? 连盗笔世界也是,吴邪没有掌握实力之前,也只能当别人手中的棋子,连思维都被操控着。 这样看起来,他反倒还好,起码系统目前来看是真的一片蠢萌额……赤诚。 与此对应,沈淮也愿意按照系统的要求做任务。 跟系统聊着,沈淮的目光从佛像那挪开,努力让自己忽视暗中藏着的暗卫,扶着棺材下了车。 “洛水,将沈先生带到偏房去,好生招待——沈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跟她讲。”张启山招来了个家佣,跟她嘱托一番,旋即对沈淮道。 显然,张大佛爷虽然心中急着了解矿山的事儿,但也不会太快将目的显示出来。 沈淮维系着高冷的态度,点点头:“多谢。” “对了。”张启山道,“今晚八点,在下厅中设宴,就我,副官,八爷,还有您四位,到时候可赏个脸?” 沈淮:“……” 麻辣隔壁,他就知道在这等他呢! 还不如买碗卤面让他回去望梅止渴。 “再说。”他冷酷地转身,就差没发出一声很酷的“哼”了。 洛水下意识看了眼主人一眼,略微踟蹰,走到沈淮前面伸手:“沈先生,请。”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维持着平和的张启山脸色阴沉了下来。 张副官将车停好,走到他的身边:“佛爷。” “沈鹤钊……”张启山深吸一口气道,“他是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啊!” 张副官倒是脾气很好地笑了笑:“奇人大多是有些古怪的,三爷六爷不都是一副臭脾气吗?” 张启山哼了一声。 “倒是您还记得八爷算的卦?”张副官低声在他耳边道,“这位沈先生连鱼水合欢阵都知晓,玄学造诣想必也不差。” “他未必不知道自己的命格。” 张启山默了默,他当然记得齐铁嘴龇牙咧嘴算了半天的卦。 说那个背着棺材的男人啊,这辈子就是六亲缘薄,子嗣缘薄,伤克亲友,冲克太岁的天煞孤星命。 一般这么凶的命格,命主鲜少有活过童年的,毕竟这种命格一压,出生八成就没爹妈,哪怕有,也不会多么上心对待,家庭会愈发苦弱。 再加上凶星难以压制,命主本身的体弱也是必不可免的。 “所以他怎么就活着呢?”那时的齐铁嘴百思不得其解,“还有棺材里的那个人……怪啊,是真的怪!” “没什么术语可以解释吗?” “有倒是有,这术语大名曰——奇迹!” “哎呦佛爷你敲我干嘛!” …… 想起那些事儿,现在就连张启山都气不起来了。 这人怎么能这么惨的? 算了算了,能活都不容易了,脾气不怪点反倒不正常。 也不知道那个棺材里的人又是跟沈鹤钊什么关系,该不会也是被… 他突然觉得好奇心没那么强了。 副官无奈地笑了笑:“或许他只是担心跟我们靠太近,反倒影响了我们。” 张启山“哼”了声,抬腿往房间走:“这么说我倒是要谢谢他?” 话是这么说,张启山倒是也真就把这事儿扫一边去了。 倒是从其他车下来的齐铁嘴,这时才风风火火地过来,张口就喊:“哎呦!我的佛爷啊!什么时候开饭啊,我真的要饿死了……” · · 以后张启山想生气——算了算了他都那么惨了就让让他吧。 沈淮(好端端的屁事没有):?什么?谁惨? #张大佛爷受气的开端# 第50章 握紧 洛水在前面引路,穿过装潢华丽的西式大厅,上了楼梯,又穿过半截走廊,走到一个宽大的红棕木门旁,伸手推开。 她侧身站在门边,微微欠身,对着沈淮道:“沈先生,可以将您身后的物品放这个房间,您的房间在隔壁。” 沈淮才不想跟自己的本体分开,随口拒绝道:“不用了,就一个房间吧。” 洛水实在是难掩惊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然而青年脸上还是一副漠然平静,似乎在说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 实在是很难理解怎么有人会主动跟棺材睡一个房间…… 但职业素养很好的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推开旁边那道门,将沈淮迎进去。 不得不说张大佛爷是真的财大气粗,光这个给客人居住的偏房,就已经涵盖了三室一厅,硕大的水晶灯吊顶哪怕没开,在阳光下都能折射出一片晶莹剔透的光。 更别说那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地毯和家具。 沈淮刚把棺材轻手轻脚放地毯上,就听洛水道:“在下去帮您准备热水和药品,请问您还需要些什么?” “暂且就这些吧。”沈淮想了想,“帮我再拿点医用酒精,和干净的面巾。” 他不仅自己要洗澡,还得帮本体也给洗一遍。 “好的。”洛水又是一个欠身,悄无声息地走了。 沈淮将门关上,非常庆幸这年头还没监控这种东西,不然他还得全天候表演。 哪像现在,他直接一屁股瘫坐在丝绒沙发上,呈大字状摊开双手,摸了摸手感很好的抱枕,喟叹道:“这腐败的资本生活啊……” 爽的真的爽,但别扭也是有点别扭的。 瘫着休息了十多秒,沈淮就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这下没了顾忌,他搓着手激动地打开了棺材,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本体。 棺中的青年黑发白肤,眉眼柔和,浑身透着一种难言的书卷气,他双手放在胸前交叠着,一颗豆大的夜明珠在他的身侧散发着浅浅白光,衬得他像是在做着一场甜美的梦。 或许因为他妈当年是方圆十里一枝花,他爸又是一见钟情,靠一张小白脸打败众多追求者,综合了两人优点的沈淮,长得也是一副招蜂惹蝶的样貌。 可惜卷王一路硕博,自然入不了爱河。 沈淮此刻看着那张照理说应该在镜中才能看到的脸,竟然还有些恍惚。 他下意识伸出手,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什么似的,轻轻用指尖点了点本体的脸颊。 青年白皙的面容凹下去一个小酒窝。 一阵冰凉的触感自接触处蔓延开,酥酥麻麻的,让他吓得猛地缩回手。 【我又能感受到体温了?】沈淮下意识问系统。 系统道:【是你本体的触觉啦,既然从张家古宅回来了,那原本反哺的能量,就应该给你本体了,这不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吗?】 沈淮还有些迷茫:【能量我不是都花完了吗?】 系统“哎呀”了一声,绞尽脑汁打了个比方:【这样理解吧,咱平时花费和积攒的能量,就像你打游戏通过任务收集的货币,你用这些货币去抽卡——兑换奖励,然后不是会返还你一些碎屑吗?那些碎屑,就是给本体反哺的能量。】 也就是说沈淮哪怕把所有的能量花完,反哺给本体的也会只多不少。 属于他自己的身体,确实在一点一点变好。 可以说是非常良心了。 沈淮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棺材边,小心翼翼地将本体的手掰开,十指交握,紧紧地扣住。 属于马甲的冰凉触感,以一种诡异的形式回传到他的意识里,让沈淮一瞬间有了一种“自己还活着”的恍惚感。 原来他的体温……那么冰吗? 不知怎么的,沈淮的思维飘到了,他回到这后一直没想起的地方。 小官…… 当时小官抓着他的手腕,是不是也感觉到了? 还有那群孩子,到底能不能活下来? 怎么办,才回来一会儿,他好像就有点想他们了…… 第51章 贴贴 “叩叩。” 正当沈淮想得入神的时候,门被敲响了,他下意识道:“进。” 抱着一箱药品的洛水率先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端着洗漱用品和脸盆的小厮。 “沈先——生。”洛水的话语刚响起,就迟疑地停顿了半秒,才略带磕巴地道,“我,我把您要的东西带来了……” 沈淮原本还没反应过来她怎么了,后知后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两只骨节分明的手交叠相扣在一起,覆在上方的手上还有着血污,衬得下方的手愈发白净。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干净的手的主人此刻正躺在棺材中挺尸,他摸的……不……整得画面就挺……挺变态的…… 作为变态的那个,沈淮脑瓜子“嗡”了一声,一时间cpu都有种烧了的感觉。 等下,他刚才在干啥来着? 哪怕沈淮的灵魂现在附于马甲上,但与原装货接触时,那种水乳交融的自然感觉,还是让沈淮下意识忘记了这个事实—— 他握着握着,甚至还像有些人无聊的时候,随便逮个书包带都能卷那样,把自己的手折来折去玩起来了,脑子里则是想象操心着小哥和其他孩子去泗州古城的事情…… 这种无意识的活动,短时间内没人提醒,他自己都想不起来。 但放在这时候,就显得很惊悚啊! 沈淮“嗖”得一声站了起来,主动去夺过呆若木鸡的洛水手中的药。 “谢谢。”他憋出一声,顶着尴尬到抠出三室一厅的绝望,低声道,“这是我朋友。” 洛水僵硬地点头:“好,好的……” “他只是昏迷了,还活着。”我不是恋尸癖!真的!也没打算解剖他! “我在检查……” 洛水的声音都在颤抖了:“沈,沈先生,我明白的,我什么都没看到。” “如果,没事的话,我,我先告退了。” 训练有素的女佣一个欠身,将后面的盆夺过来,放到沈淮面前。 退出去的时候还在解说:“沈先生,房间里有浴室,热水已经放开了,您直接使用花洒就可以了,旁边有说明书。” “啪!” 门在沈淮面前关上了。 端着一箱药的沈淮:“…………” 他闭上眼,睁开眼,又闭上眼。 啊啊啊啊—— 土拨鼠尖叫.jpg 沈淮觉得自己这都能绷住一张扑克脸真tm牛逼。 已经在张家练就了自欺欺人和“只要我不承认就没有”技能的青年,在大脚趾被抠断之前,缓了过来。 “问题不大。”他在心底道,“我本体又不是见不得光……以后背着他跑的时候多着呢,摸个手怎么了,这一路磕磕碰碰检查一下很正常,我还没怪张启山他们乱动我棺材呢。” 这么想想,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还敢。 理直气壮.jpg 沈淮很快就淡定了下来,这种尴尬转瞬即逝,不痛不痒,又不会影响他什么后续的进程。 他很快将药箱放下来,转身去找洛水说的浴室。 这个年代的花洒跟现代的差距已经不是很大了,用一根绳兜挂在瓷砖墙上,上面还挺有格调地绘了个青花瓷的样式。 花洒后是两根水管,交叉连在一起,相比是冷水和热水直接调和。 沈淮拿在手中啧啧称奇:“原来这个时候已经有这些了啊。” 不过看这样式,普通人还是用不起,也就是张启山这种非富即贵的人家中会有。 放面巾的脸盆里贴心地准备了两套换洗衣物,沈淮大致检查了一下尺寸,见能穿就迅速脱下衣服开始搓澡。 他真的都不知道这些年自己怎么忍过来的! 不过马甲竟然还有八块腹肌哎,少年体型的时候没有,他都忘了。 沈淮对着浴室里的镜子捏了捏腹肌,有些惋惜摸不出什么手感,要是本体能来摸就好了,高低感觉不错…… 想当年他为了更好搬尸体去练拳击,腹肌还没长出来就穿了。 系统也在叉腰:【我就知道人类都喜欢!】 沈淮凉凉道:【要是咱不回去走一遭,八块腹肌的花架子其实更惹人嘲笑的吧?】 系统语塞:【……你们人类真难懂。】 沈淮把浑身上下认认真真搓了个干净,哪怕有些伤口被他用力过猛搓开了都不在乎。 终于清爽了! 他换好衣服,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准备捞本体再洗一次。 系统:【你不先吹头?】 【马甲哪有本体重要。】沈淮不以为意地道。 就是第三视角看自己光溜溜的模样,着实别扭。 沈淮龇牙咧嘴地帮本体细致地洗完,像是给洋娃娃换衣服一样换了身新衣,又抱到椅子上开始给本体擦头发。 擦完头发又吹一遍,吹完用精油再护一遍…… 系统绷不住道:【至于这么精致嘛!】 沈淮忧郁地道:【我一想到我要躺在棺材里暗无天日的睡觉,我就心疼我自己……】 搞个保养怎么了? 他真的好惨哦,呜呜。 等沈淮把本体折腾完,他马甲的头发都快干了。系统倒是一直催着他先处理自己的伤口,都被沈淮“嗯嗯嗯”敷衍了过去。 系统又要生胖气了。 沈淮无奈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一个人能包扎好肩上和背上的伤啊?】 系统道:【那我来?】 沈淮叹气说:【你有手——嘴也行?】 系统无言以对:【……】报一丝啊,它就是个球。 沈淮看了眼安详在椅子上当人偶的本体,问:【真的不能让我回去一下吗?一分钟也行。】 事实上,充值了能量什么都好说,哪怕只有三分钟的时间。 就是系统强调,不能有外人察觉,本体现在还处在蒙蔽天机的阶段。 沈淮再次睁开眼,视线就已经变了:高冷沉默的青年站在他面前,眼神无光空洞,像是断了电的机器一般。 他坐在椅子上,鼻尖能嗅到清香的精油味,连身体里的传来的虚弱都是那么真实。 沈淮深呼一口气,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 痛! 他皱了皱鼻子,终于有了一种“活过来了”的感觉…… 【统子,谢谢你。】沈淮真心实意地道。 系统不着痕迹挺了挺胸:【咳嗯,快点啦,还有两分多钟。】 沈淮比了个“ok”,然后第一时间桀桀桀地把魔爪伸向了马甲的腹肌。 爽耶! ··· 洛水有些脚软地下了楼,正巧撞上了张大佛爷。 张启山拦住她,皱着眉问:“这么冒冒失失的干什么?” “对不起佛爷。”洛水一个鞠躬,犹豫不知道能不能说,“那位沈先生……” 张启山挑挑眉:“你看到了什么?” “棺材开了。”洛水深吸一口气,说出自己最震撼的事儿,“……沈先生说里面的是活人。” “嗯,是活人。”张启山早知道了这个,并不意外。 竟然真的是活人!不知为何,洛水松了口气,心道,那沈先生这么翻来覆去,应该是在帮朋友检查有没有磕碰吧?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张启山见洛水似乎还有话,本身也很好奇沈鹤钊到底在上面做什么,直接抬手道:“随我来,把你看到的跟我说说。” 第52章 先机 小厅,此刻副官和齐铁嘴已经在里面了,前者本想再去找卫兵问问今天的收获,被齐铁嘴一把拽住。 “这么着急干嘛?你不吃饭人家不吃饭?”齐铁嘴瞪着眼道,“你们家佛爷到底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把你变成工作狂了吧!” 副官哭笑不得地道:“我就是想去看看,再说沈先生不是也不在?去问问他晚上想吃什么也行啊。” 沈鹤钊……齐铁嘴听到这个名字安静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有点怵这人。 正好下一刻,副官眼睛一亮:“佛爷!” 张启山带着洛水走了进来,闻言点点头:“都坐。” “洛水,你也坐,说说看。” 洛水还有点紧张,坐在离他们最远的凳子上,屁股只略微挨了那么一点点。 齐铁嘴看着这一幕,总觉得莫名眼熟,他们早上问那位面馆老板,好像也是这个流程。 “说什么?”他问,“又是沈鹤钊的事情?” 副官瞥了他一眼,齐铁嘴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看我干嘛?哎呀都在背后聊天了,还一口一个‘沈先生’,酸不酸呐,我想想有人天天喊我‘齐先生’我真的鸡皮疙瘩能掉下来!” 副官无言地道:“八爷,我只是看了您一眼!” 这家伙是自己满脑子沈鹤钊吧! 齐铁嘴:“!” 青年整了整眼镜,安静坐好,看上去无事发生,绝口不提自己在想那沈鹤钊想得还有点应激的事情。 这太不爷们儿了! 不过那家伙怎么连“鱼水合欢阵”都知道?他齐家先人的阵也说破就破,而且长得还那么帅,看上去武功也不弱…… 齐铁嘴越想心底越酸,活像是吞了几颗酸梅一般,连表情都有点呲牙,但他转念又想,这人可是“天煞孤星”哎!帅又怎么了,武功好又怎么了——命格换的! 瞬间舒服了。 不行不行,我堂堂齐八爷哪能这么小肚鸡肠,沈兄高低也算是救了我,倒是我得研究研究怎么改改这命格…… 齐铁嘴想得入神,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活像是个调色盘,张启山看着,挑了挑眉,用眼神询问副官:‘他又抽什么风?’ 副官摇摇头,眼神回答:‘可能被黄仙上身的副作用。’ 他到现在都没告诉齐铁嘴,他在铁轨上不仅爬来爬去,还学不知是狼还是狗叫的事儿呢。 这真说了,八爷非得炸毛不可。 “好了,洛水,你说说你去沈先生房间,看到了什么?”张启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把众人的注意力都拉回来。 好像有瓜! 副官和齐铁嘴也“唰”得把目光落在洛水身上。 洛水咽了咽口水,感觉压力山大,她深吸一口气道:“就是,我看到沈先生把棺材打开,还抓着躺在棺材里的人的手翻来覆去看。” 张启山诧异:“抓着手?” 副官“哇哦”了声:“翻来覆去看?” 这么亲密啊~ 洛水怯怯点头:“沈先生跟我说,这是他的朋友,没死……他在检查……e——” 而后面的音还没说出来,就被人打断了。 齐铁嘴猛地松了口气:“嗨!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沈鹤钊这人也是,太信不过我们了吧!我们怎么可能把他的宝贝棺材乱放——这还担心我们磕磕碰碰呢!” 副官被齐铁嘴抢了话,愣了一下后,也忧虑地回想道:“应该没磕碰吧?” 张启山本来还捕捉到了什么,齐铁嘴这么一打岔,也给带偏了。 他不满地“啧”了声,心道,姓沈的还真的一点都不客气,当洛水的面说这些,敲打谁呢? 【——而,而且沈先生看他那个朋友的眼神很专注,特别深刻……我进门的时候好像把他也吓了一跳……】 见几人三言两语就把这件事儿说清楚了,洛水默默选择闭嘴,把后半句话憋了回去。 算了,佛爷一开始就知道棺材里的是活人,他们对这个都不意外,这些带有她主观色彩的细节,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先生跟那位就是清清白白的朋友关系吧! 可能是她想岔了,大人物的怪癖本来就难以捉摸。 “如果就这些的话,你通知下厨那边备菜吧,顺便问问沈先生下不下来用餐,不下来就给他送一份上去。” 张启山也有些失望,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不过棺中人是沈鹤钊的朋友,而不是兄弟,这也挺耐人寻味的。 毕竟这个混乱的年代,易子而食都是很寻常的事情,看沈鹤钊对棺材的在意程度,说是生死之交都可能浅薄了。 而且…… “佛爷你在想什么呢?”齐铁嘴随口问。 张启山回过神,将别克车上看到的跟齐铁嘴说道了一下。 齐铁嘴听完,咂咂嘴:“还挺讲究,这沈鹤钊不会有洁癖吧?我老祖宗的头盖骨都被他擦得锃亮!” 副官揉了揉眉心,他总觉得齐铁嘴的思维是不是有点过于——跳脱。 但要说不对吧,听着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张启山觉得没那么简单,但现在才见第一面就胡乱猜测,也没什么意思。 他淡淡道:“我倒是有些好奇沈鹤钊跟那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在这个关口来长沙,还惹上了敌人。” 齐铁嘴道:“如果他也想要探查矿下的东西,那佛爷可不就如虎添翼啦?沈先生还懂玄学呢,完全可以把我替换掉!” 现在就知道喊沈先生了?张启山嘴角一挑,冷酷道:“没门!” “先吃饭吧,吃完我们回轨道那边一趟。”他道,“就我们三个,让沈先生好好休养。” 张启山喜欢把情况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自然不会在完全不知矿下情况的时候,就把沈鹤钊带过去。 那是把先机拱手让人! 张启山眼中光芒闪过,他必须占据主导位置。 ······ 楼上,沈淮正轻轻哼着小曲儿,动作熟练地给马甲包扎伤口。 名为“沈鹤钊”的青年光着膀子端正地坐在凳子上,眼神空洞地平视前方。 原本偏长的发丝被胡乱地绑成了东翘西翘的小揪揪,还有一缕蹭在嘴角处无人在意,配合那张生人勿近的冷脸,颇有反差萌。 沈淮将最后一截绷带打了个漂亮的结,满意地拍了拍马甲的肩膀,险些把后者给拍下椅子。 “哎呦!”他连忙扶了一把。 果然把马甲搞得太轻也不好,如果没有他的灵魂控制,指不定一阵强风都能给吹飞了。 系统有气无力的道:【还有10秒,快切。】 就在刚才短短不到三分钟的时间,系统被人类男性的自恋行为创飞了几百米。 他实在是不明白沈淮捏捏马甲肌肉,又捏捏自己,然后比个威猛先生的动作,到底能对比出个什么东西。 沈淮道:【我只是在想,等我本体修好以后,高低也要练个同款,你不要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要是他当年时间还能抽出空,高低练一身邦邦硬的,那回村里还不是脚踢村口大黄狗,拳打村尾小流氓? 那大黄狗每次见他都龇牙,沈淮现在还记得呢。 沈淮最后一次恋恋不舍的捋了把马甲的发丝,主动躺在棺材里,安详地闭上眼睛,等待系统给他换回去。 不得不说捏的马甲哪哪都好,这丝滑柔顺、让人格外想薅的头发也挺违反营养学的。 再次睁开眼,沈淮“呸呸”两下,把吃进嘴里的头发给吐出去,他晃了晃脑袋,伸手解开自己刚刚玩的小揪揪。 【我怎么感觉我像是会变身的铠甲勇士?奥特曼?】他起身将外衣穿上,遮住被绷带缠满的身体,一边跟系统吐槽。 系统槽口无多:【那我下次给你加段变身词?】 沈淮沉默了一下,然后道:【还有这种好事?】 系统:【……】毁灭吧这个世界。 不再插科打诨,沈淮把本体搬到窗边晒夕阳,跟系统开谈正事。 【你把那个矿山下面的墓的具体事项、还有剧情里张启山他们下去干了什么,都跟我说说。】 【还有!】沈淮补充道,【现在张启山他们的动向也不能漏了,跟“剧情”有关的,你应该都能监测吧?】 系统“咦”了声:【你现在就要听啊?你不如再休息一下,到时候去矿洞里跟你说也一样。】 【而且张启山他们,现在不是在下面吃吃喝喝吗?】 【你看着,等下保准就不在了。】 沈淮眯了眯眼:【张启山这种性格的人,多疑又强势,你要是没点能耐,在他手上就是当棋子的份。我不保证过去再了解的话,有些细节不会被他看出来。】 【更何况——他不是觉得我“知道”什么内情吗?那么要拿东西来换的,应该是他才对。】 沈淮不仅要知道墓里的情况,还要掌握张启山等人的动向。 而后者,才是他用于博弈的底牌。 窗外夕阳浓厚,一层一层的火烧云交叠成一片瑰丽。 青年坐在落地窗边,眼尾上翘,黑眸闪烁着冷光,侧脸在明暗交织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谲。 【要知道,先机一直在我手里啊。】 第53章 还钱 夕阳来去匆匆,沈淮陪本体晒了会儿月亮,就把他抱回了棺材里。 重新消毒清洁过的软垫舒适,夜明珠泛着淡淡的微光,本体阖目躺在其中,看着安逸得很。 虽然不冷,但沈淮还是把被子给他掖上,才恋恋不舍地去大床上睡觉。 虽然马甲对睡眠没什么要求,但现在又没有孩子要他补课,沈淮除了闭眼恢复精力,也没什么能做的。 与他所想的差不多,酒足饭饱后,张启山就去安排再一次下矿探索了。 白天兴师动众绕一圈,只算开了个头,没什么太大收获,张启山晚上就是奔着一击必中去的,光准备就准备许久,再盘点一下亲兵,分批离开,出城又要花费大半个钟…… 等沈淮睡到天光乍亮时,系统已经喊起来了:【淮!张启山他们几个去二爷那了!】 沈淮打了哈欠,慢悠悠地道:【走,我们看戏去。】 原着里张启山不止一次下到墓里,但真正深入内部,还是得有二月红的支持,至于前面几次试探…… 那惨的,不去看个乐子都对不住。 沈淮洗漱完毕,换了一身黑色劲装,重新把整理好的本体塞回棺材,扛着准备出门。 系统:【等等!你这个怎么也要带走!】 【不带走我还丢张启山这?】沈淮的语气比系统还诧异。 系统觉得很没必要:【这个他们又打不开,安全得很啊。】 沈淮嘴角一抽:【张启山这最不安全了,人多眼杂的,而且以我马甲的人设,怎么着也不可能这么心大吧?】 细节决定成败,现在又不是小哥那种能记忆回档的场合,沈淮打定主意装高冷,那就是全方位贯彻。 果然洛水看到他搬着棺材出来,吓了一跳:“沈先生!” “张启山他们呢?”沈淮佯装不知地问。 洛水摇摇头:“佛爷的行踪在下不知……您要用早饭吗?我去准备。” “不用,我出去一趟。”沈淮道,见洛水有些踟蹰,补充,“我知道你们佛爷在哪,他没有让你们拦我,不是吗?” 见女佣脸上露出“你怎么知道的”错愕,沈淮淡定地伸出手。 “……什么?” “请给我一些闲钱,记你佛爷账上。” 迫害第一步,不花白不花。 ······ 现在天才蒙蒙亮,路上的人不算多,但沈淮背着棺材大摇大摆走在街上,还是让旁人避之不及。 系统觉得他这样太显眼了。 沈淮回复它,这样他们记住的都是我的棺材,等我把棺材一收,他们就连我人都记不住了。 这哪里是显眼,这是隐蔽! 系统:“……”好怪但是又好像有点对的样子? 头好痒,它好像要长脑子了! 沈淮先到自己刚来时去的那个面馆,把饭钱给老板补上。 但不知为何,现在过去看到的,不是那个中年老板,而是个更年轻的小伙子。 那小伙子看到他的棺材也有些惊讶,但不至于太害怕:“客官这是要来碗面吗?” 沈淮问:“一碗牛肉面加一份热汤,多少银钱?” 小伙子说了个数,沈淮把钱数给他,拦住他要去准备的动作,道:“补昨天的——我昨天看到的老板好像不是你?” 小伙子收下钱,拍了一下脑门,做出无奈的姿态:“那是我爹,原本这家店都是他在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昨天回来就说要去出家,要修什么闭口禅……” 沈淮:“?” 民国的人,可真捉摸不透。 看着小伙子端出来的只有两块牛肉的面,沈淮果断谢绝,他转身离开,心底忍不住感慨,这小伙子看着浓眉大眼,没想到那么黑,他爹那实诚人,牛肉一次性都给一大碗…… 正好面馆旁边就是二月红的府邸,沈淮没费什么功夫就走到了,他也没敲门,直接背着棺材,干脆利落地从后花园跳进去了。 至于人在哪……简直不要太好找。 “额啊啊啊啊啊——!”张启山的嗓子都快喊劈了,显然这个疼真不是一般人能忍的。 “佛爷你撑住!叫出来就行了!”这是焦急的副官。 “再坚持一下!快拔出来了!快快快!二爷加油!”这是跟着凑人头加油的齐铁嘴。 不知道的还以为张启山要生了。 沈淮很努力地绷住自己的脸,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 不过张大佛爷确实倒霉,每次下墓中招的,他都最惨。这次三人打头阵,连齐铁嘴那个脆皮都没什么事儿,反倒是张启山遭老罪了。 【这也算是墓里的一大特产。】系统尽职尽责当解说,【一种靠接触传播的蛊虫,至于沾上的地方能长多茂盛的头发,得看寄主的营养。】 沈淮点评:【看来张大佛爷吃得好。】 他也没多少犹豫,直接迈步走了进去——得亏二月红家的门宽。 第54章 谁啊?不认识! 房间内,张启山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涔涔,嘴唇白的没有丝毫血色,他的双手十指摊开,被捆在椅子扶手上。 只见他的两只手指甲盖乌黑,手背上的血管仿佛中毒一般,黑而狰狞地鼓起,随着二月红端着雄黄酒靠近,那血管蠕动得更快了,似有东西在里面蛄蛹。 二月红冷着脸一边训一边操作,旁边站着的副官和齐铁嘴连连点头道歉,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但听着张启山的惨叫,齐铁嘴冷汗都快下来了,他小声地跟副官道:“我就说了吧,大凶大凶他不听,大晚上非得一个人钻进去看,这别说佛爷有三昧真火死不了,这不是活罪难免嘛!” 副官无奈道:“……你看我有什么用,我又劝不动他。” 齐铁嘴:“还不如把那个什么沈鹤钊喊上呢!他看着就抗打!” 他话音刚落,就听张启山的惨叫声低了下来,后者喘着气,脸色还是惨白一片,但却睁开了眼,有些恍惚地看向二月红:“二爷……” 二月红没看他,他正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启山的手。 原本他是将指甲盖挑开,再用沾了雄黄酒的镊子去把里面的发蛊夹出来,这是个精细又不容得失误的活儿。 但不知怎么回事,就在刚才一瞬间,卡在张启山指甲里的发蛊,在同一时刻都躁动了起来,甚至不约而同往外窜,连指甲盖都给顶开了。 那些黑色的发丝像是食堂开饭冲出去的学生一样,争先恐后地从指甲盖中窜出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窜进了旁边的火堆。 自鲨了。 二月红:“………………”恍恍惚惚,他也出现幻觉了? 还没想明白,就听门口传来了一个低沉微冷的声音:“我倒不知道,齐八爷那么想我?” 晨光被巨大的棺材挡住,扫下一片阴影,一身黑衣的青年站在门口,目光扫过众人—— 然后落在了狼狈得仿佛下一刻就晕过去的张启山身上。 刚刚还在旁边大声抱怨的齐铁嘴,像是被火烧了屁股的猴儿一般,直挺挺地往上窜了半截:“沈沈沈,沈先生啊!” 他猛地挤出个笑来,吹了声口哨:“这么巧啊,您怎么来啦,嘿嘿!” 你竟然还能“嘿嘿”出来? 被吓了一跳的副官:“……” 不知道这哪位,但是被私闯了民宅的二月红:“……” 想昏但做不到,还明显感觉到沈鹤钊目光里看乐子的张启山:“::::::” 无语都变双倍的了。 “不巧。”沈淮看饱了乐子,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语气淡然地道,“我不叫沈沈沈沈先生。” 齐铁嘴尴尬一笑:“您这——别调侃我嘛……” 齐八爷太过于好欺负,显得有点没成就感,沈淮改口道:“我来找张大佛爷的。” 张启山艰难地坐起来:“找我干嘛?” 只听对面那人语气冷静:“看你死了没。” 张启山:“?” 哪怕是冷静如他,血压都不由得高了几分。 倒是二月红气乐了,接了一句:“这位贵客说得倒是没错,佛爷,我不是跟你说过吗?矿下危险,你怎么就……” “二爷,你知道我不可能不去。”张启山疲惫地道,“矿下有东西在吸引日本人,我们出来还受到了日本人的伏击——我怎么可能看着东西被日本人得到?!” 二月红抿了抿唇,表情凝重且挣扎。 他换了个话题,看向已经把发蛊烧得灰飞烟灭了的火盆:“刚才是……沈先生出的手?” 系统连黄仙都能驱,这种发蛊,沈淮试着让系统去转了一圈,没想到还真有效果。 但真问系统有啥,它自己都迷迷糊糊说不出个所以然。 总之这些都是不科学的东西,用不科学的系统消灭,也很合理吧! 虽然沈淮喜欢装逼,但当着当事统的面揽工,他也懒得,便干脆道:“我说不是,你们信么?” 并在心底夸了一句:【当然是我家统给力。】 至于老九门的会怎么想,那关他屁事。 系统还以为这与自己无关了呢,猛地被这么一夸,忍不住又biu得红了起来。 它扭捏道:【也就一点点啦……】 沈鹤钊的语气平淡,事不关己,众人都听得出来,但心底还是有些思量。 二月红本就听觉灵敏,他是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的,只不过当时抽不出精力回头看。 他敢确定这些发蛊的变化,就是这个青年接近后才产生的。 而其他三人,则是想到沈鹤钊从天而降,仅仅是——坐了齐铁嘴一下,就把附身他的黄仙赶走的事情。 这种奇技,也不知是受什么影响……知道血脉存在的两个张家人,都不由得往那方面想。 但显然,沈鹤钊这个当事人完全不想提起这件事,连揽功的欲望都没。 也不知有什么内情。 张启山想了一圈,深深叹了口气,他被副官撑着站起身,还是朝沈鹤钊拱手道谢:“不论如何,沈先生来的及时。” 被拔指甲、抽丝剥茧的痛……他是真的一刻也不想忍了。 没人提沈淮私自上门的事情,众人互相介绍了一番,张启山本想趁人齐,问矿山的事儿,却被二月红冷着脸阻拦,让他自己先回去休息。 沈淮的目的向来就是“收集能量”,这个东西急又急不来,一时间,他看完乐子倒是闲了下来。 二月红本身就惦记着这个坑过自己祖先的发蛊,他想问些什么,便干脆邀请沈淮去他的戏台听戏。 沈淮挑挑眉,轻拍了一下身后的棺材:“我可是带着这个的。” 二月红面色不改,自带一股傲气:“在下的戏园,自是不在乎这些。” 沈淮颔首:“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张启山看着两人气氛融洽,眉心一跳,待出去后也咬牙低声跟副官道:“他就是针对我吧?” 副官讪讪一笑:“佛爷,沈先生怎么说也是出来解了您的围啊。” 一想到自己还得欠沈鹤钊的,之后怕是也难还……还可能越欠越多,张启山的脸就彻底黑了。 那厢,沈淮跟二月红一路外走,在快出门的时候,撞上了个穿着短打褂子的刺头青年。 “陈皮,莽莽撞撞的干什么呢?”二月红见他就皱起了眉。 陈皮原本神不思蜀地走着,闻言下意识喊了一声:“师父……” 但下一刻,他的目光挪到沈淮身上时,整个人便猛地僵住了。 二月红对着两人道:“这是在下劣徒,陈皮——陈皮,这位是沈鹤钊沈先生,你喊沈先生就行。” 沈淮心底“哦~”了声,这原来就是那个贼欠打的四爷啊?现在看面相果然挺欠的…… 他心中想着,表面毫无波澜地瞥了一眼,颔首以示打过招呼了。 却听陈皮冷笑一声:“沈先生?呵!” 他狠狠剜了沈淮一眼,连跟二月红的招呼都不打,转头就跑出了门,动作快得像是一阵风。 ??? 二月红迷茫了一下,连忙道歉:“这……也不知他抽什么风,沈先生,见谅。” 不仅是二月红懵,就连沈淮自己都是懵的。 【我惹他了?】沈淮迷惑地道,【不可能啊,我确定是第一次见他啊,惹到他更不可能吧?】 开玩笑,他在老九门时期的日子满打满算才两天! 总不可能是陈皮单方面直觉看他不爽吧? 那这人也太神经病了…… 沈淮向来不内耗自己,他懒得多想,反倒对一脸尴尬的二月红道:“走吧二爷,别耽误上台。” …… 陈皮横冲直撞地在街上跑,速度越来越快,中途撞翻了几个摊子他都懒得理会。他一路跑到郊外,跑到自己最常发泄情绪的林子里。 满地落叶被风卷起,声音簌簌。 陈皮眼底泛红,血丝遍布,他一拳锤在树上,力道大得手背都被擦破了,一拳,一拳…… 树叶全都落了下来。 “沈鹤钊……沈鹤钊……” “你他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他猛地一脚踹在树上,“轰”得一声,树都被踹得倾斜。 “你他妈还真装作不认识我!!” 第55章 记仇 用朴素但又直白的话来讲,二月红确实人美且声甜,换上戏装上台一开腔,那便是惊绝四座。 沈淮坐在中间的尊位上,近距离欣赏在现代他也没耐心听过的湘剧,棺材横放在身旁,也占了俩座位。 在场的人寥寥,都是有钱且闲的老爷提前预约过来的,毕竟是战乱年代,鲜少有人会赶着趟儿来听戏。 他们离沈淮的位置也不算远,但还算有涵养,小声嘀咕片刻便开始静心听戏。 还有打杂的时不时穿在座位间添茶补点心,看到沈淮周围满满当当一口没动的茶水,还有些诧异。 沈淮眼观鼻,鼻观心地望着台上,绷着高冷的姿态佯装自己在很认真看戏。 心中吐槽:你别转了,再转我真的会忍不住吞口水!! 呜,这梅花小蛋糕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一曲唱罢,二月红水袖一挥,退至后台,而“文武六场”却是没动,很快就有人上来唱名,接上了其他剧目。 沈淮原本也就牛嚼牡丹地听,但二爷珠玉在前,他再听也没什么滋味,便干脆徒手拎起棺材往后台走去了。 身后猛地传来整齐划一的倒吸凉气声,连台上那小生都愣了一下,台词卡在嗓子眼,害得搭档猛地碾了他一脚。 “沈先生来了,感觉在下唱得如何?”二月红正坐在梳妆台前卸头饰,听到动静,头也没回地道。 沈淮很诚实地回答:“没听懂,但挺好听。” 二月红:“……” 似乎没想到这人能说得这么直白朴素,二月红被噎了一笑,失笑道:“沈先生真是个趣人,我看你没吃茶,是不合胃口吗?” “单纯不想。”沈淮心中补,也不能。 他对老九门的人态度都不是很友好:一是大人和小孩不同,他不太敢交心以待;二是也想把高冷马甲的人设贯彻下去,免得又交情过深影响情绪。 连被噎两下,一时间连七窍玲珑的二月红都不知该说什么了,但他也不恼,而是又换个对方绝对会理的话题。 他看着沈淮一直不离身的精致青棺,道:“一直想问,沈先生为何一直背着这棺,这出门在外,着实有点过于醒目了。” 沈淮倒是很想用跟系统的话贫嘴,但想想还是忍住了,他叹了口气,将自己想好的对外说辞交代,心中还挺忧伤的。 【我有一个朋友……你那朋友是不是你自己?】惊!这种梗竟然真成现实了!! “里面是我的朋友。”黑衣青年脸上没什么表情,轻描淡写地道,“他……出了一些事,陷入了昏迷,我正在找寻助他苏醒的办法。” 但二月红却敏锐地注意到,沈鹤钊的手不自觉地攥了攥,压抑在平静外表下的情绪,只有偶尔才会因过于苦闷而泄露。 这话看似说得轻描淡写,二月红随便想想都知道这一路艰辛,什么样的事才会让人陷入无法苏醒的昏迷,被装在棺材里?又经历了多少,沈鹤钊才会辗转到长沙, 与佛爷等人扯上关系? 似乎听八爷他们提了一嘴,沈鹤钊似乎也对矿下的东西有什么需求,不知是否是找寻的“办法”之一…… 但不管怎么想,这必然是一份极为深厚的情谊,才能配得上这么一路的颠簸。 如果有哪里有能治丫头身体的药物,他也会付出一切代价前去找寻的吧? 由此及彼,想到自己的爱妻也身体不好,二月红也不由得陷入了苦闷。 两个苦命人(沈淮:?)都陷入了愁绪,后台便没人开口说话了,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直到一个穿着素净的女人提着饭篮走了进来。 “二爷!”女人的脸色苍白,眼睛却很明亮,声音温温柔柔地喊了声二月红,接着才将目光落在沈淮身上,疑惑地问,“这位……” “这位是佛爷的朋友。”二月红回过神,连忙接过饭篮,责备道,“你怎么自己出来了?如今风大当心生病!” 沈淮看着这对苦命鸳鸯恩爱的模样,倒也不觉得狗粮齁。 他只是想到了自家爹妈,那两口子也成天趁他读书的时候出去各种旅游秀恩爱,回头还偷偷屏蔽他朋友圈。 ……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收到他的死讯,又或者待一切落定后,他还有别的机会? 不知道为什么,沈淮总觉得自己离回家就是咫尺的距离。 仿佛他睡醒一睁眼,就能看到他妈瘫在沙发上,让他爹去做饭的身影。 【淮……你不开心了?】系统小心翼翼地道。 沈淮回过神,也懒得浪费时间悲春伤秋,招呼系统:【正好统统,你试试看看能不能驱一下?能的话咱省点能量了呢。】 系统去试了一下,这次没反应了,光球蹦跶两下,大声道:【我本来就不是驱散功能的!】 这小东西还恼羞成怒了? 沈淮用意识薅过来挼了一把:【那就换个法子,到时候用能量倒腾一下,必须得表现得咱吃力一点,有苦劳一点。】 【丫头耳根子软,二月红重情重义,这要是套个救命恩人的头衔,我在红府还不是横着走?】 沈淮对救人一向本着能捞就捞的原则,毕竟只要不是白眼狼,救人的好处远远大于杀人。 至于白眼狼……那揍起来也不愧疚不是? 这个社会独狼会活得很累,而沈淮只是喜欢装逼,而不是喜欢给自己上难度。 起码下墓的时候,如果他不方便带着棺材,放二月红家也比其他地方更安全。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沈淮没讲。那就是不知为何,他看到陈皮就有些手痒,特别特别想揍,这种感觉可能是出自对方先行挑衅,也可能是先天八字不合…… 但总之,沈淮很想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套他麻袋。 当丫头的再生父母,那陈皮高低喊他声爷爷吧? 如果不够,就让二月红努力一下,干脆让陈皮拜他当儿子。 他就是这么记仇! 第56章 心悸 沈淮想得很开心,等到二月红招呼他的时候,他才遵着礼节,看了一眼丫头。 “贵夫人是不是身体有恙?”沈淮问。 二月红有些愕然沈淮为什么这么直接,但还是道:“确实,丫头身子近些年来有些不好,但郎中却检查不出什么问题。” 丫头道:“二爷言重了,我只是有些身子虚。” 这个世道混乱,医学参差,许多学艺不精的,又担心被病人责备,便什么都扯“身子虚”的毛病,开一堆没多大的意义的补药,完事就溜之大吉。 丫头也不过是时代的一个缩影罢了。 沈淮干脆利落地道:“我看是中毒。” 这下不止丫头,就连二月红都惊得一颤。 “中毒?!”他失声道,“沈先生,你确定?” “八九不离十。”沈淮毕竟现代就是学医的,虽然也不是外科,但忽悠西方医学还没进来的民国时期,那些术语还够用。 再加上有系统的挂,那要说点干货可太简单了。 只见沈淮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术语,又看了舌苔瞳孔(他纯演),开始说丫头的症状,一戳一个准。 原本将信将疑的二月红,此刻脸都快白了,夫妻俩依偎着,死死抓着对方的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下一刻就要演泰坦尼克号沉船了呢。 不过沈淮也是知道有个度的,说完补了一句:“不过目前只是我的猜测,具体如何,还是要进一步检查才行。” “沈先生……”半晌,二月红才冷静下来,道,“你所说的那什么神经毒性……什么作用在神经系统的靶标,是洋人的知识吗?” 现在洋人都没发展到那步呢。 沈淮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迟早会是我们的——那一天不会很晚。” 这个时代的人不会想到,在经历过如此磨难后,他们会以多么猛烈的速度赶上世界,甚至反超。 何幸生于此国! 二月红望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欠下身,与丫头一起对沈淮鞠了一躬:“请沈先生相助,二月红……感激不尽!” “请沈先生相助……丫头虽无大用,但日后若有能帮上忙的地方,我,我在所不辞!” 令沈淮没想到的是,一向被认为是二月红挂件的丫头也语气坚定地跟了一句,而且并没有带上二爷,而是以她自己的身份求助。 她的目光坚定,哪怕嘴唇因为紧张抿得发白,但还是说了出来。 确实如她自己所说,没啥大用,但沈淮看来,本人的态度到了,那就比他想得还要舒服不少。 而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个关键作用了呢? 谁也说不准以后。 沈淮定了定心,继续交代二月红,让他去寻这个时代国内能找到的检测仪器,做个微量元素分析——不说别的,表现一下专业性也行。 裘德考那拿着个血压表就用吗啡忽悠人的操作,他看着都觉得寒碜和离谱。 能信这些的陈皮也是个傻子,货比三家都不知道,他师娘门不出户没见识,他也没有一样。 好吧,确实没有。 沈淮交代了一通,都被二月红认认真真拿纸笔记了下来。 他本来以为这些还挺难搞,却不料二月红道:“我会尽快去承鹤阁发布委托,让他们帮忙尽快收集的。” 沈淮愣了一下:“承鹤阁?” 这是个什么机构?他好像没在剧情里见到过。 二月红有在那个地方发布过什么委托么? “沈先生初来乍到有所不知。”二月红解释道,“这也是外来的情报组织,来历神秘,一手交钱一手换物或者情报,里面倒是有不少高手。 他们短短几年时间,就在长沙发展起了一个不小的势力,连我们九门的人都打听不出来他们的幕后之人,不过好也好在,我们打探不出来,日本人也打探不出来,倒也相安无事过着了。” 沈淮:“啊……” 二月红拍了拍丫头的手道:“红某别无长物,唯有些家产,这些投进去,想必承鹤阁应该能很快给出答复——” 他看向沈淮:“届时就需要麻烦沈先生您了。” 系统:【哦豁,淮啊……改变剧情的能量,突然到账了一笔呢。】 沈淮脸色有点古怪,他莫名觉得这个承鹤阁……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那样,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乐呢,该乐呢,还是该乐呢。 总归得找个时间去看看好。 既然跟二月红敲定了设备买齐、再通知见面的事情,沈淮便也不再戏园久留。 他现在也不会跟二月红走太近,那样八成张启山会坐不住,虽然他也没什么心思,但被人猜来猜去就很烦。 沈淮决定再把自己迫害的力度加大一点,让张大佛爷没事儿干别瞎想一些有的没的。 ······ 沈淮离开了,丫头猛地松了口气,浑身瘫软差点坐到地上,得亏二月红手疾眼快扶住了。 “二爷……”丫头嘴唇颤抖,眼中泪都快出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了的吧?” “会好的。”二月红道,“沈先生……确实有不寻常的地方。” 沈鹤钊会医,这件事情倒是在二月红的意料之外,但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青年不知背着自己的友人求了多少年的医、碰了多少次壁——连在这般环境下,都能毅然决然出国寻求机会,足以看出他友人的问题棘手了。 久病成医,哪怕是病人的家人,也会不知不觉对病理熟悉起来的。 二月红开始还不尽信,但见沈鹤钊连丫头时而胸口、头部钝痛,舌头发麻这些死活安不上“体虚”名头, 又鲜少被人发觉的病症都说了出来——也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不过一眼就能察觉到丫头的病症,沈鹤钊的医学造诣绝对不低。 二月红又庆幸又感慨,庆幸于丫头终于碰上良医,有了好转的机会,感慨于沈鹤钊这般人物也有无法解决的困难。 或许在沈鹤钊的眼中,丫头的病,还没有他友人的万分之一难治。 不过……丫头如果是中毒,那么这个毒,是在哪里沾上的呢? 二月红的眼神晦暗了几分。 ······ 长沙闹市,承鹤阁内。 穿着褐色皮衣、胡子拉碴,看着格外不修边幅的男人正聚精会神地拨弄着算盘,旁边一打账务垒着,一笔笔常人难以想象的大数额流过。 突然间,男人的手指抽动了一下,算盘珠“啪”得撞在壁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动静惊动了坐在旁边小马扎上,甩着柄小刀发呆的墨镜男人。 男人乐呵呵地推了一下墨镜,懒懒地道:“哟,累了就休息一下啊。” “别吵。” “海成老板这可不对啊,瞎子我就关心你一句,那么凶干嘛。” 张海成懒得理旁边嬉皮笑脸的家伙,他下意识将手放在胸口的位置,砰砰的心跳平静并没有什么波澜。 但就在刚刚,他却蓦地心悸了一下,就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第57章 过去与现在 等陈皮从树林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日上正午了。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落在皮肤上,活像是在全方位无死角揍人。 避着烈日行走的人本就行色匆匆,看见陈皮攥着拳走在街上,脸色阴沉,衣服上还有斑驳的血,很难不联想到他是不是又打死了谁谁谁,原本就迈得快的腿,都快抡出残影——跟兔子似的窜出个十里地了。 这也就导致日本特务田中良子,很容易就找到了他的踪迹。 “陈桑。”长相自带着刻薄的女人拦在陈皮面前,自以为挤出了得体礼貌的笑,“你看上去很不高兴,是被你的师父,责备了吗?” 田中良子自然知道二月红不好对付,想要从他那拿到情报,最好还是从他的身边人对付,而二月红的徒弟陈皮,正好是个浑身反骨的犟种。 这种犟种稍微影响一下,就会激起对师父的叛逆之心,妥妥一可以操控的白眼狼。 见陈皮没说话,但脸色阴沉了几分,田中良子自认为猜对了,便微微一笑:“你师父确实不识抬举,连能治你师娘的药,都能拒绝,他看起来,也不是很爱她。” 她本以为这么说,以陈皮的性格高低会爆发,却见后者站在原地,眼神还有些恍惚。 田中良子:“?”她没说错什么吧? 田中良子确实没说错,如果没有在回去找二月红时,见到那个青年,陈皮确实会骂她一声“滚”,心中产生不满的愤懑。 但现在,陈皮一时间连丫头的病都无暇在意,他被怒意和不可置信的情绪冲刷着,像是被堵住了泄气口的气球,败犬般地无能狂怒着。 那段看似早被他遗忘的记忆,此刻竟然清晰得恍若再现。 【“陈皮,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师父,充其量就只算是个老师。” “你今天如果走出这个门,那么从今往后一刀两断,江湖不见,我不会再记得你。”】 那时他怎么做的? 年轻气盛的陈皮只不过对这说辞嗤之以鼻,他自是知道青年心肠有多软,说得不过是一派气言。 于是他连头都没回,连跟对方的对视都没有,便干脆利落地摔门而去。 “嘭!”的一声关门声,阻断了他们之间的所有温度,至此山高路远,江湖不见,至此……生死相隔。 在得知沈鹤钊做了什么之后,陈皮第一反应是不信,那个平时连路过个乞丐都会丢个馒头、武功高强却缩在小地方开医馆的家伙,竟会干出那么不计后果的事情——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之后陈皮疯狂过一段时间,但别说沈鹤钊本人,就连跟在他身边那个吊儿郎当的墨镜佬的踪影都没找到。 他一直以为他死了…… 结果那个混蛋…… 早晨青年将他视若无物的眼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陈皮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起。 “陈桑?”那女人烦人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陈皮失控般地低吼道:“那个混蛋才不是我师父!他怎么还没死!” 他怎么敢真的当作不认识我! 陈皮气得想找个沙包打,左看右看没见着人,干脆一巴掌打在了田中良子脸上。 那丝毫不留狠劲儿的巴掌清脆,打得田中良子一个踉跄,捂着迅速肿起来的脸,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是,她这话之前也说啊,没见陈皮那么大反应过啊? 而且这一早上发生了什么?怎么连二月红是师父都不认了?陈皮终于忍不住想要找他师娘搞点日本传统艺能了? 不科学啊! “滚!” 陈皮发泄完,头脑勉强冷静了一些,但突然又想起沈鹤钊随身背在身后的那个棺材,整得跟显眼包似的,难以理解的烦闷情绪又涌了上来。 他当即转身就走,却走了两步又骂了句脏话,回头问田中良子:“你那有没有你们日本人的暗杀名单?” 田中良子还没从那大比斗里回过神,捂着脸又生气又憋屈。 但听陈皮的问话,还是回过神道:“有……怎么?陈桑,你打算帮我们做事了?” 做,做你们个大头鬼,陈皮心底冷笑,他倒是想看看沈鹤钊是否真的上了那个名单,现在竟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回长沙! 那人真是活腻了吧! 但表面上,他还是忍住了情绪,只是冷冷道:“我现在看什么都不爽,想杀个人不行?” 日本人的暗杀名单,上面换个角度看各个都是英雄好汉,还是那种搞出大事,对日本造成严重威胁的。 田中良子听得心花怒放,陈皮现在可没说顶替二月红跟他们合作,而是纯粹默认对她示好了哎! 哪怕刚刚挨了个抽风的一巴掌,有这个结果也是大大的好事——这可是他们打入九门,接近矿山下东西的第一步! 田中良子连脸都不捂了,顶着个猪头脸,当机立断道:“那陈桑,请跟在下回府上一叙!” 陈皮甩了甩手,跟了上去。 …… 半个小时后,田中良子尖锐的叫声在宅邸内回荡。 “陈皮——!!!八嘎!你到底在做什么!” “这个我还没有备份!” 漫天的纸页飞舞,已经碎成了一片一片。 陈皮手中抓着最后一页通缉令,上面潦草地绘制着青年的模样,但哪怕如此模糊,都远比他人还要出众。 沈鹤钊被黑色中国结扣起的长发垂在身侧,表情冷淡漠然,透露着事不关己的冷感。 换谁也看不出来,这人心里燃烧着怎样的火焰。 陈皮嘴角挂着嘲讽的笑,骂了一句:“傻逼。” 下一刻却毫不犹豫地把这张纸撕个粉碎,撕到拼都拼不起来的地步。 他阴冷冷地抹了一把脸,从旁边的铜镜里看到了自己。 他对着镜子啐了一口,也骂道:“你也是个傻逼。” 第58章 现在与未来 那厢,沈淮绕了一趟远路,走比较偏僻的地方绕回了张府。 现在人已经多了起来,背着本体在街上大摇大摆,要是哪个激动一点的群众,把他当危险分子举报给军队,那可真丢面子。 当然,沈淮面上全当自己是溜溜达达、体验民国风光,全然没有偷摸着走的心虚。 进门的时候,张启山正白着脸坐在厅里用餐,齐铁嘴不在,副官倒是陪着他一起吃。 只不过看他被绑带缠成熊掌的手,艰难握勺子的动作,还是颇有身残志坚的内味儿。 见青年那么快就回来了,张启山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他以为这人会跟二月红好好叙一番,在那留个饭什么的。 他都想好了到时候怎么去跟二爷询问,有没有了解到沈鹤钊的什么信息。 没想到人这么快就回来了。 既然回来了,那算算时间估计就是戏园散场…… 完全不知道沈淮跟二月红夫妇已经快谈成在世恩人的事情,张启山收回心思,直接问道:“沈先生,要一起用餐吗?” 沈淮看了一眼桌上的各种补餐,除了海参沉浮的浓汤看着还行,其他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也认不出来。 他在现代本来就懒得去旅游,平时吃吃外卖也就凑合了,那什么看似名贵精致的定制菜,沈淮只在吃播里看到。 但就听主播吹得有多么多么好吃,卖相也就那样。 所以沈淮这次是真没兴趣。 他直接道:“你这看着太没食欲——不用。” 在众人眼中,青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就不感兴趣了似的,背着棺材非常主动且自然地上楼回房间,仿佛这家是他做主一样。 张启山哪里知道沈淮是真认不得这细糠,连点被勾起馋虫的想法都没,他低头看着清淡实则集齐了各种珍馐的午餐,再一次被气到。 “他是在嘲讽我?”他又没忍住问副官,“我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明明对二月红的态度就那么好! 没对比就没伤害,张启山是真的有点委屈到。 副官除了尴尬一笑也不能怎么样,他背后冷汗地给沈淮找补:“或许沈先生已经在外面用过餐了。” “不过说起来。”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盲点,喃喃道,“既然沈先生说他的朋友是活着的,那么……长期昏迷的人要怎么进食?” 长期昏迷的人各种生理机制都会衰退,许多常人能吃的食物,都不能食用,不然很容易造成反酸反食,那可是一个不小心,就是堵塞气管、窒息而死的后果! 看着沈鹤钊天天背着棺材跑来跑去——这么颠都没出事,显然不可能是吃寻常食物的。 张启山也愣了片刻,他昨晚招来洛水问,后者也说送去给沈先生的饭菜,大多都没怎么动,不像是有好好吃过的样子。 那时他只是觉得沈鹤钊警惕心高,不乐意吃陌生的饭菜。 没想过棺中人的情况…… 听副官这么一说,张启山才后知后觉,与沈鹤钊相处的这两天,就没见他给棺中人找过营养针之类的东西。 一般人两天吃饭都熬不住,更别说是个病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微妙的地方。 副官道:“八爷说那棺中人的天机被蒙蔽,无法做出判断,但那棺材的构造很特殊,上面的纹路像是什么特殊的阵法。” 张启山道:“我记得不少古籍里都有防腐的措施……” 副官:“!” 张启山:“。” 这种猜测太可怕了!!! 如果这样想,那么背着个棺材,似乎还想去矿山下的那个墓里拿到什么的沈鹤钊,其实才是最恐怖的吧? 这么有病的心理状态,真的能跟他们好好合作吗? 但想起随着沈鹤钊的出现就瞬间消散的发蛊,张启山的表情更痛了。 现在更大的问题是,不是沈鹤钊需要跟他们合作,而是他们想要保证安全,最好带上对方…… 不过也有隐患,哪怕青年的实力没有具体显露出来,但他要是真的带着棺材下去想要抢夺什么,那绝对是一场恶战。 “我觉得我们可以再确认一下。”半晌,张启山道,“这种揣测还是没有证据的。” 他第一次不想把人往坏了想。 副官也沉痛地点点头。 那可是从几米高的地方掉下来坐八爷身上,都能让八爷无伤的存在啊,控制力很恐怖的好吗? 不过……副官现在再咂摸那幕画面,总觉得沈鹤钊偶尔显露出来的动作有些熟悉。 跟他们张家内族人训练的某些内容,似乎重叠了…… ······ 沈淮暂时不知道,自己因为嫌弃张启山的饭菜看着没食欲,进而导致张姓两人发散了思维,联想到了他本体身上。 一通操作下来,“沈鹤钊”都快变成背着尸体到处找奇迹的疯批了。 脑补之力恐怖如斯! 但上了楼,把本体放出来晒太阳顺便按摩的沈淮,确实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对啊,他自己马甲不能吃东西,平时还能装行踪神秘出去吃了,那本体咋整? 虽然系统说它可以供给能量,但外人看来,可就有点说不过去。 系统没想过这问题,问沈淮,那你怎么办? 沈淮自然想到了医院那些给植物人注射的营养液。 这种东西现在这个时代应该也有了,顶多价格比较高昂,想获取不难。 但还有一点说不通——既然他背着本体走了那么久,营养液的配比应该会很熟悉。 事实上,沈淮只知道福尔马林和一些储存保护尸体的溶液的配比…… 这可太地狱了。 【算了算了,管那么多干嘛。】沈淮搓了搓脸,懒得找补。 他我行我素的操作也不少,大不了就说自己还顺便制个毒呗,又不是没先例。 至于怎么搞、去哪搞、哪来的钱——那就更简单了! 二月红说的承鹤阁,简直就亮得跟灯泡儿似的,至于钱,张大佛爷他又不缺。 沈淮寻思了一下,愉快决定,先去承鹤阁探探情况,如果真是如他所想,那么钱就是左手倒右手——他血赚! 至于那些张家崽子会不会问他要钱……沈淮冷笑一声,自信回答,他就没想过。 那可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乖崽! 跟——什么来着可不一样? 沈淮的脑海中突然窜过了这个念头,让他怔了片刻。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今天早上用那种仿佛要吃人眼神瞪他的陈皮。 那态度,说不认识他,还真不像。 【系统。】沈淮喃喃道,【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再回到过去?】 系统“哎?”了一声,理所应当地道:【当然有可能啊,我们的目的是收集能量,过去的事情虽然很难改变,但有些不影响的东西,却是可以白嫖的能量大头。】 就比如说沈淮救张家孤儿会付出代价,但未必没有收获。 只是在收获之前,便下了赌注的这种魄力,一般人很难愿意去做。 沈淮揉了揉眉心:【那可真是麻烦了。】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他在未来回到了陈皮的过去,看着那小破孩他肯定忍不住手痒会管,揍他估计更家常便饭。 但那家伙又没小官和张家的崽儿乖,他得多闲才会回去管? 而且看现在这个样子,显然他管了个寂寞。 不管怎么想,沈淮都很明确一点——他不可能为了感化陈皮这个听着就恶寒的理由,回到过去。 这东西只可能顺带一下,绝对不会成为他的重心。 那他到底是有什么理由回去? 系统纠结地道:【淮啊,这种东西我现在也查不出来……】 沈淮回过神,摇摇头:【没事,不用想那么多。】 他豁然一笑:【不管未来怎么选择,那肯定都是我的选择。】 沈淮撩了一把在身边闭目睡觉的本体的发丝,发丝被阳光晒得金灿灿、暖融融的。 【我永远相信我自己。】 现在,他要想的也不是这些。 沈淮干脆起身,去找张启山商量去承鹤阁的事情。 他想要确定那个让他有些胆怯的事实。 想要知道,故人是否安好。 想要知道……小官还记不记得他。 第59章 左右都是气 陈皮干脆利落地把暗杀名单全部撕完,气得田中良子面容扭曲。 在对方问起时又冷声道:“这些人太丑了,杀不下去,真是脏了我的眼睛。” 田中良子:“……”神经病。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到底是不是对的了。 但陈皮也不是就这么想跟日本人决裂,先不说丫头的药还在他们手上,某人的通缉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得再打听一下。 他道:“我早上回去的时候,看到张启山他们从我师父那出来了。” 田中良子听到这话,第一反应竟然是——这就又喊上师父了?刚刚不是还骂的跟决裂了一样么? 彻底放弃理解陈皮的思路,田中良子回归正题,祖传鞠躬:“请帮忙打探一下!” “我想见你身后的人。”陈皮盯着田中良子的眼睛,冷嗤,“你不够格。” 田中良子表情扭曲了一下,咬牙切齿道:“我会去询问!可以了吗,陈桑!” 陈皮转身就走。 他回到红府时,正巧碰到二月红,后者看到他就皱起眉。 “师父。”陈皮闷闷地道。 二月红冷冷地道:“跪下。” 陈皮一声不吭,干脆利落地跪在地上,膝盖磕出了“嘭”得一声。 “你今天早上到底做什么?”二月红看到他就来气,“沈先生是客人,初来乍到,你怎么能那么无理!” 陈皮的双手忍不住攥紧,他的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他是客人?” “师父,您很了解他吗?” 他才离开多久,沈鹤钊怎么就跟二月红那么熟了? 二月红喝茶降火的动作顿了顿,问:“怎么?你跟他有过旧?” 他收徒的时候,陈皮已经是舞勺之年了,唱戏的衣钵继承不了,便学了他地下的本事。 但对陈皮之前的事情,二月红并没有多过问。 听师父这么问,陈皮牙齿磨了磨,声音更憋了:“没……” 沈鹤钊那个混蛋竟然装作完全不认识他!!他才不要腆着脸去贴他冷屁股! 但陈皮相信,沈鹤钊莫名其妙出现在长沙,还找上他师父二月红,里面绝对有他的原因。 要知道他陈皮·红府传人的名声,在长沙也是响当当的。 他倒是要看看那人能忍多久! “那就好。”二月红想到沈鹤钊以后还要来府里,若是跟陈皮水火不容,他夹在中间实在是难办,便提醒道,“沈先生医术高明,对你师娘有大好处,你不要针对他。” 陈皮心道,他就知道那个烂好人绝对不会见死不救,但沈鹤钊那就当当野郎中的三脚猫医术,能救得了师娘?还有他师父怎么会信的啊! 但表面他还是低下头道:“我明白。” “不过师父……那个沈,沈先生身后背着的棺材是什么玩意儿?” 二月红闻言叹了口气:“那是……他很重要的挚友。” 陈皮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挚友?” “是啊。”二月红叹息道,“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病,但持久的昏迷不醒,想必怎么都很凶险。” 他的困扰再大,丫头也是鲜活的陪在他身边的,他每天都能说说话,彼此扶持,而不是只能对着个冷冰冰的棺材。 比起沈鹤钊,他幸运太多了。 出于同病相怜的情绪,本来就因丫头有了不少好感度的二月红,此刻的好感更是直直往上飚。 “沈先生为挚友远赴万里之外,忍着屈辱学洋人的技术,如今冒着风险来长沙,可能是找到了什么新方向……我们能帮尽量帮一把。” “远赴万里?”陈皮听着脸上跟开了染坊一样红的青的白的转了一圈,语气都快变调了,“忍着屈辱?!” 二月红眉心一跳,呵斥道:“陈皮!” 他妈的那人失踪那么久,是为了那个棺材里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跑出国了?! 他白找了那么久! 合着来长沙,跟他一点关系也没? 陈皮气得七窍生烟。 见陈皮不说话,二月红还以为他听进去了,便缓下脸色,道:“正好你来了,帮我办几件事——这个信封,帮我送到张府,给张启山;这个,帮我跑一趟承鹤阁,交给那边的管事的。” 陈皮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先去哪个?” 二月红想到张启山就来气,觉得这俩重要性也就拉平了,便挥挥手:“随你!” 陈皮“哦”了声,回头就打开了信封,他阴沉着脸,看着里面跟矿下墓穴有关的情报,逐渐若有所思。 【听八爷说,你们初见沈先生便是在矿山附近,想必他对底下也不乏了解,或许你们可以适当询问他关于底下物件的事,切记说清来意,那东西虽不能被日本人得到,但若是能用于救人,还请佛爷大量……】 【墓下凶险,哪怕有我先辈留下的图纸手札,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发蛊的解决,绝对不是巧合,沈先生有大才,若无绝对,务必不要与他产生冲突。】 “沈鹤钊想要墓下的东西?”陈皮心中念头闪动,“为了救那个棺材里的人?” “他到底哪里交的劳什子挚友!那人配吗!” “我都忍了沈鹤钊以前乱收学生的事情,怎么现在还有个挚友!” 想到那家伙视他如无物的样子,陈皮就牙痒痒,他当即大笔一挥,将二月红前面的攻略誊抄下来。 他折好纸,打算将这一份拿去跟田中良子做个交易,如果能赶上趟,抢在张启山他们之前,把里面的东西带出来…… 到时候他再去找沈鹤钊。 他看沈鹤钊会不会求他! 但这么一想,陈皮发现,沈鹤钊不来求他,他生气;沈鹤钊如果为了那个什么挚友来求他——他好像更生气。 左右都气得半死,陈皮越想越难受,又给自己了一巴掌:“真他妈都是傻逼!” 他沉着脸收拾好东西,在去张府和承鹤阁之间,选择了先去找田中良子。 ——完全错过了,打算从张府去承鹤阁的沈淮的行程。 至此,受气冤种喜加一。 第60章 瞎瞎我啊,来了 沈淮完全不知道,二月红竟然那么实诚且主动,他才仅仅是许个诺,对方就能主动去劝张启山到时候把底下的东西给他。 更不知道陈皮百转千回的受气过程。 如果他知道的话,也只会说:神金,害得我笑了一下。 沈淮跟张启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没想到张启山出乎意料的高兴且主动,甚至还给了他承鹤阁的贵宾令牌。 “用这个可以直接去私房挑选,不用等号排队。”张启山道,“至于价格,到时候从账上划吧,就当沈先生这次使我免于痛苦的报酬。” 张启山是真挺高兴的,他想的最差的结果没有成真,棺材里的真真是个活人! 但下一刻,却见沈鹤钊冷不伶仃地道:“我可能还需要买……” 他洋洋洒洒说了不少,有几个东西张启山还挺耳熟。 张大佛爷的面表情由略微的喜悦,变成难言的沉默。 沈鹤钊,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买那么多有毒的防腐剂!!! 张启山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心脏蹦极。 面前的青年看上去冷淡沉稳,怎么都没有一点非正常人的样子。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要我送你过去吗?” “不用。”沈鹤钊瞥了他一眼,拿着令牌晃了晃,“佛爷还是好好休息吧。” “你看上去脸色着实难看。”他又补充道,“多吃点你那些东西补补。” 张启山:到底是谁害的! 这个作是非合不可吗! ······ 承鹤阁在周围五光十色的建筑中,显得有些低调,门口来往的人也不多,但仔细去分辨,各个都身份显赫。 由于建在中心地段,周围来往的人不少。 沈淮提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嗖”得一下溜了进去,快得连门童都感觉是自己眼花——什么黑乎乎的东西飞过去了? 当然,他站定的时候还是吓得旁边的侍者险些尖叫,还好他手疾眼快捂住了对方的嘴。 “别喊,我是来做生意的。”沈淮说完,松开手。 却见那侍者含泪地道:“勾魂大人,在下上有老下有小,还有只花猫嗷嗷待哺,能不能晚些再死?” 沈淮:“……” 他拿出了张启山的令牌。 但看那侍者安详到麻木的表情,沈淮觉得他会不会是在想承鹤阁的生意已经做到阴曹地府去了。 不过贵宾待遇确实好啊,沈淮坐在软垫上,扫着偌大的房间,旁边的茶水看上去色泽都比张启山家里的好看。 阿爸满意.jpg 另一边,侍者去找今天的管事,黑瞎子拦着他:“等等,你们海成老板有事出门了,有啥事儿跟我说啊。” 见侍者踟蹰,黑瞎子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怎么?我客卿的身份还不够格?” “是张府的令牌。”侍者无奈道,“但是来的是个背着棺材的奇怪男人。” “还有什么特征吗?” 这个特征还不够吗?侍者心底吐槽,道:“看上去很冷漠……很年轻。” 黑瞎子顿了顿,旋即笑眯眯道:“交给我嘞!” 他从侍者手中抢过记账用的本子,随后迈着吊儿郎当、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 …… 沈淮正端坐在房间里发呆,他快连头顶吊灯有多少个珠子,都快数清楚了。 因为担心这地方,有那什么神秘高手看着,掉了他的逼格,他连眼珠子都没怎么转。 直勾勾,直勾勾,盯—— 系统:【淮啊……倒也不必。】 “啪!”得一下门开了,沈淮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男人biu地一下滑到了他面前,莫名其妙往他手里塞了一朵小红花。 沈淮:“??!” 噔噔咚! 这什么走向! “沈鹤钊,我就知道是你!” 黑瞎子看面前的人绷着脸,但眼神骤然变呆,显然是被他吓了一跳,陷入了僵直。 他险些笑出声来:“行行行,别在瞎子我面前装了,这周围没人。” 沈淮还有些没回过神,捏着小红花“啊”了一声。 哦黑瞎子啊……这个他知道,盗笔里也算是一枝花了,还是最骚的那枝,但是——为什么又看上去跟他那么熟的样子! 未来的淮,你到底惹了多少奇怪东西! 见青年还是默不作声,黑瞎子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他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嘟囔道:“我还寻思你不会全忘了呢,没想到你是一点也不记得……还真变这么冷淡了啊。” “算了,万一你看这花能眼熟一下呢?你自己跟我说的,以前被哪个学生深夜送花,吓得你夺门而逃。” 他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小红花,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要不要我现在来现场复刻一下,激发激发你的记忆?” 沈淮:“???” 不是,那个未来的他怎么什么都跟别人乱说啊! 坑他做什么? 看他自己乐子很好玩吗? 第61章 意义 系统:【噗哈哈哈!】 久违听到这件事,系统都快笑出公鸡打鸣了。 沈淮被系统笑得脑壳痛,但表面还是维系住了高冷的姿态。 虽然以后的沈淮可能跟黑瞎子很熟,但他现在确实没有那些记忆。 那就用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好了。 不被看乐子的最好方式,就是苟住表情,无懈可击! 于是乎,在青年冷淡、仿若看傻子的表情下,黑瞎子的笑逐渐僵硬,僵硬……快要裂开了。 他悻悻收起小红花,缩进青年旁边的椅子,余光偷摸着观察着。 现在的沈鹤钊看上去比他当时碰到的还要冷淡,脸色倒是一如既往苍白,不……好像比过去还难看。 身上有药和血的味道,又受伤了?看起来伤得不轻。 这家伙怎么天天去干危险的事儿啊? 但看着青年冷淡带着戒备的陌生眼神,那些询问的话,黑瞎子怎么也说不出口。 行呗,谁叫他黑爷靠谱,合该多承担点责任。 想是这么想,心底那点惆怅,黑瞎子还是有点咂摸得不是滋味。 “算了算了,不逗你了。”黑瞎子又嬉皮笑脸起来,“对了,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鄙人姓齐,你喊我黑爷也行。” 在努力催眠自己是冰箱的沈淮有点绷不住。 他装忘了是可以的,但是想占他便宜,门儿都没有! ——你小子的,要不是我有剧情,还真给坑过去了。 “黑瞎子。”他默默开口,心里还有点小得意。 在黑瞎子眼中,青年侧颜冷淡,沉静的黑眸闪过一丝空茫后,竟然喊出了他的名字。 黑瞎子顿了一下,还真有点受宠若惊:“哟,你这还记得一点嘛。” “不然瞎子我可要伤心了。” 沈淮保持沉默,深刻发现这玩弄时间线还是有代价的。 起码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未来跟这玩意儿干了啥。 “不过我没想到你会在这个节骨眼回来。”黑瞎子调侃完,语气就静了下来,“最乱的时候要到了,你不会告诉我,你打算掺和吧?” 沈淮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这方面,他身单力薄,也无法改变太大的局面,他摇摇头:“不会。” “不会最好。”黑瞎子道,“当年你搞得大动静,已经让日本人疯了好一段时间了。” 好家伙,原来我这么猛?沈淮在心底感慨,如果是这个原因……我回去好像也说得通? “没牵连到别人吧?” “没事。”黑瞎子就知道这人本性难移,开口就知道问别人的安危,阴阳怪气道,“除了我们勇敢的~沈先生~下落不明~其他人——包括你那狗徒弟都好着呢。” “陈皮?”沈淮屏蔽了黑瞎子的阴阳怪气,毕竟这又不是现在的他干的,关他屁事。 黑瞎子:“哟,你还记得他?” 沈淮摇摇头:“不记得,只是今天跟二月红交流的时候碰到了。” 黑瞎子的表情带着诡异的兴奋:“那他呢?什么反应?” “喊了声我名字,看了一眼,跑了。”沈淮点评道,“看上去挺欠揍。” 黑瞎子一拍大腿:“哎,你这可没说错!当年你把他揍得屁滚尿流的时候,黑爷我在旁边呐喊助威可开心了。” 沈淮一言难尽:“……他怎么不打你?” 黑瞎子笑嘻嘻地道:“这不是我们沈老师有先见之明?当年你——临走前,就跟我说过,避开陈皮,不要跟他见面。” 他说话的语调由上扬变得低沉,让沈淮莫名听着有些难受。 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双叒叕变成到处乱抛人的渣男了。 沈淮抿紧了唇,半晌开口道:“对不起。” “你现在不记得,对不起啥啊。”黑瞎子摆摆手,“等你到时候想起来再说。” 沈淮点点头,问:“承鹤阁是谁的势力?” “张海成,这名字熟不熟悉?”黑瞎子道,“不过他对外只说叫海成。” 熟悉,可太熟悉了,沈淮心中像是有块一直高悬着的巨石蓦地落地,让他甚至感到眼眶一酸,险些维系不住表情。 ……活下来了。 他们真的,活下来了。 他真的,改变了过去。 那滚滚的巨轮,终究被他小小地改变了方向,哪怕这点细枝末节,在历史中连微米都不足以称道。 【沈淮,这就是意义。】 房间里,冷漠的青年缓缓抬头,看着璀璨的水晶顶灯,原本淡泊如一缕亡魂般的气息,似乎突然有了踏入现实的分量。 第62章 战利品 “那就好。”青年略带沙哑的声音消散在空中。 等他垂下眸,又恢复了平日里冷淡沉默的样子。 黑瞎子用手托着脸,近距离看着青年,语气看似不经意地道:“你记他们倒是记得很清楚——瞎子我啊,真是可怜。” 这话沈淮没法接。 他腹诽道,你信不信爷过几天,连你喜欢穿什么裤衩都能“想”起来? 为了避免意外发生,沈淮跟系统商讨过,以后不管怎么穿梭时间线,回归本体这的时间都凝固在他走的那刻。 省得再出现坟被张启山刨了的这种乌龙…… 因此,只要沈淮选择穿梭,那么他就能“立刻”想起所有事情。 但显然,这个穿梭的节点在哪,他现在无法预知…… 沈淮心底叹了口气,问黑瞎子:“你有跟他们说过,你跟我认识的事么?” “没啊。”黑瞎子毫不犹豫地道,“你回来一切都清楚,你没回来我说什么都是屁话。” “更何况,他们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你,也该罚一下。” 只不过他来这地方,也正是因为沈鹤钊跟他念叨过,他之前有在一个封闭的地方养了不少崽的事儿。 黑瞎子开始还以为是真的崽呢,合着一个个跟沈鹤钊也没差几岁。 张海成更别说了,那装扮站在沈鹤钊面前,跟他爹似的。 不过说起来,他们海成老板是不是有点倒霉?次次关于沈鹤钊的线索都碰巧错过了…… 黑瞎子藏在墨镜下的眼睛眯了眯,心底嘚瑟着,还是他瞎子行!这运气合该发大财! 沈淮觉得张家那些孩子可太冤了,这能找到他才见鬼…… “那你帮我联系一下张海成。”沈淮道,“他人呢?” “昨天不知道抽什么风,帐都算错了,今天可不就出去哭……咳,别这么看我!” 见沈鹤钊的眼刀杀了过来,黑瞎子连忙举手投降:“行行行我说实话,可能是他们那群神神秘秘的‘内部人士’有什么联系,去开会了吧。” 沈淮抿了抿唇,没有继续深问。 还有一个他不太想面对的——那群小张到底活了几只? 黑瞎子道:“我去传个信,他估计很快就回来了。” 沈淮点点头。 “对了。”黑瞎子“噌”得站起来,兴致勃勃地道,“当年你让我保管东西,可废了瞎子我不少功夫——我塞收藏室了,要不去看看?” 什么东西?沈淮也挺好奇,当即点头道:“走。” 这地方对他来说最安全不过,沈淮便也没背着棺材出去继续吓唬可怜的侍者,而是直接留在了房间里。 黑瞎子瞥了一眼棺材,但也没直接问,而是笑嘻嘻地跟沈淮抖着机灵,一路上嘴就没停过。 沈淮闷着闷着早习惯了,平时说话也在心底,便听着偶尔点头,心道怪不得他跟黑瞎子相处合拍——一个嘴上唠,一个心底唠,可不就都是唠嘛。 他们走了许久,走廊拐了好几道,周围的环境渐渐暗了下来。 沈淮才发现承鹤阁内部的地方其实比他想的要大,而且似乎还往地下开发了一下。 他忍不住发散思维:或许这就是张家的传统艺能?突然觉得像土拨鼠…… 黑瞎子从怀里摸出了一把钥匙,然后在那机关上旋了许久,过了半晌,沈淮才听到了“咔嚓”一声。 锁开了。 “等下。”沈淮伸手挡在准备推门进去的黑瞎子面前,谨慎地问,“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他嗅到了一丝异样。 “你的战利品。”黑瞎子倒是没啥想法,松开手,向沈淮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自己进去看看?当时你自己跟我交代的——下次见面直接带你过来。” 【统,里面有危险么?】 沈淮现在也不是特别信自己了,问了一嘴系统。 系统瞅了一下:【好像没……咦!好充沛的能量啊。】 它顿时激动了起来:【淮!!我们发啦!发啦!这么多能量,今后咱造一颗夜明珠丢一颗夜明珠!】 你还搁这惦记那灯泡儿呢。 沈淮冷酷地道:【拒绝浪费,从你做起。】 ——丝毫忘记了自己一开始是怎么坑系统能量的。 既然没什么危险,沈淮便干脆地推门而入,在见到满目琳琅,随便拿一件出来都能放博物馆里展出的古董珍宝时—— 他听见系统的声音卡顿了一下,旋即刻板的机械音响起: 【定时启动,倒计时三、二、一……】 沈淮:“!” 他的眼前一晃,熟悉的失重感传来,但比起第一次好上不少,他没直接失去意识。 于是乎,他听到了系统的惨叫。 【淮啊!】 【我这怎么有你设的定时!!】 “……” 沈淮稍加思考,恍然大悟。 他爹的气笑了。 当然是因为他坑起自己来——那是一点也不留手!! *** 期待跟小张们见面的,我知道你们很急,但是先别急,这么直接见,我感觉太草率了,不给他们整个大刀子吃吃,感觉好亏。 为了这顿醋我决定包盘饺子。 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嘛。 第63章 小张开会 时间稍微倒退半天。 今天早晨,张海成换上朴素的衣衫,遮了容貌,离开了承鹤阁。 他沿着水路向下,行了大约半个小时,才闪身躲进了茂密的林中,左拐右拐,绕了半晌,从一个石缝中挤进去,又划开手,往一处不起眼的凹槽那滴了几滴鲜血。 纹路蔓延,旁边的墙石壁回缩了一截,露出了一个向下的通道。他拿出火折子,点上火,仔细确认周围都没有人后,才谨慎地走下去。 而在下面,房间宽敞,众多资料堆叠在架子上,三个穿着各异的男女已经坐在长桌旁聊天了。 听见动静,众人抬头,招呼道:“张海成,明明这次你离得最近,怎么还出来那么晚?” “昨天的账有些差池,我重新对了一遍。”张海成卸下伪装,潦草地抓了抓头发,明明堪堪二十出头的样貌,被他这不修边幅的气质一冲,活生生一四十岁大叔。 “你也有算错账的一天。”说话的是两个女人中短发的那个,她打了个哈欠,“我还以为你也就数学能保住鹤钊的一半分呢。” 女人叫张海燕,编号07,现在正在张家古楼那边帮他们不着家的小族长看家,顺带照顾那位腿被打折了的老师。 张海成坐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从下午开始,就特别心焦,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都稍微认真了一点。 能摸爬打滚长到这个岁数,每个张家人都或多或少有点类似蜘蛛感应的技能,隐约能察觉到未知的危险。 “该不会是那个家族又要搞什么事吧?” 这次说话的是个看上去清秀温和的青年,他笑着,但笑却未达眼底,反倒闪过一丝寒芒。 这个描述或许太有逼格,不好记,但换个形容——当年勇敢追爱02,第二天惨遭毒打的倒霉蛋。 在被嘲笑了不知多少天后,他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姓名——张学归。 逼格瞬间为零,但记忆就清晰了许多! 张海成摇摇头:“如果是那个家族有动向,张庭瑞会告诉我们的。” “那鹤钊有消息了吗?”张学归问。 这下是其他三人齐齐摇头,短暂的沉默萦绕在这片空间内。 最后还是那个一直没说话的盘发女人打破了寂静,她道:“算了,这么多年都没消息,也不能急于一时。” 没有人提过张鹤钊死掉的可能,这么多年,他们都是这么一点一点找过来的。 哪怕不知张鹤钊是否改过名,长大的样子又如何,或是被困于某处…… 他们会一直找下去。 “先交换需求和情报吧。” …… 当年的张家孤儿,哪怕有了沈淮的相助和辅助图纸,从墓底和放野,乃至之后的内乱中挣扎存活的,不算上张起灵也不过就一手之数。 他们分散在各地,谨慎地建立起情报网,试图找寻那消失的同伴。 同时也因张起灵的猜测,以及张家后来经历的四分五裂的内斗,几人分析出:确实有一个神秘的势力藏在角落,宛若幽灵,不怀好意地想要将他们吞噬殆尽。 最严重的是,张鹤钊可能被他们控制着! 敌人极为明确,但又棘手。 可惜四分五裂的张家,已经失去了与对方抗衡的能力,只能徐徐图之。 麒麟血浓度高的几位,都在父母尚存有所依靠的时候,被刻上了麒麟纹身,无法潜入卧底。 唯一还没刻过纹身的张庭瑞,便承担了这极具高风险的潜入任务。 这么多年来,张庭瑞潜入是潜入了,但收获着实不多。 那个家族的规矩,似乎一切照着他们张家来的,内外分得格外清楚…… 除张海燕负责留守张家,张庭瑞潜入汪家,其余三人都建立各自的势力和关系网,倒也混得风生水起。 几人老规矩交流完情报,彼此间传递需要的物件,很快就到了散场的时间。 他们每隔一年才聚首,每次都会换一个地方,麒麟血是开门的钥匙,下楼的机关是必备的考验——不给敌人留下丝毫破绽。 “说起来,族长最近到哪了?”张学归问,“我最近搞了点货,换了不少钱,找得到族长的话,给他捎一份——作为我们张家的族长,高低也得吃好喝好点吧?” 张海燕吐槽:“谁知道他又去哪了,我都快蹲到长蘑菇了,要不是还有一堆外族人要我收拾……不对,这明明是族长的责任啊!” 张海成发挥情报之力,给出了答案,他道:“族长最近应该就在巴乃那边,或许在追踪什么线索。” 张海燕窒息:“那他不回来接我的班!我要帮他管多久!”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就忍忍吧。”盘发女人道,“没找到02之前,族长不可能定下来的。” 张海成叹了口气,有些忧虑:“不知道族长最近的记忆还留了多少。” 有麒麟血的张家族人大多长寿,健忘的也不少见,但失忆得如此彻底,还得是血液纯度过高又叠上“天授”那种不可抗力的。 自从张起灵接任张家最后一任族长的位置,喝下那碗药水得到“天授”后,无尽头的失魂症便一直折磨着他。 ……也折磨着每次都要重新获取族长信任的几位小张。 毕竟他们与其他张家族人不一样,02的存在,成了他们几人间不可言说又无法忽视的秘密。 好在张起灵小时候的记忆虽然模糊,但比起别的已经清晰太多了,过程虽有曲折,免不了大打出手,但还是能回忆起不少往事来。 张海成现在都还记得张起灵继任族长的那天。 黑发青年刚被“天授”,浑身冷汗地抱着青铜母铃走出房门,却依旧死死拽着他的袖子,咬牙喊“鹤钊”。 “他还欠了我一句晚安……” 那时的张起灵眼中的执着,强烈到张海成都觉得有些恐怖。 ……他是最不想忘记那个名字,那个少年的人。 可偏偏事与愿违,明明他们相处的时间最久,张起灵对张鹤钊的记忆也是最模糊的,哪怕他不断回忆,也会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那般,把那点存在感抹掉。 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反复记忆。 刚醒来的那段时间,张起灵除了攥着母铃和护身符,几乎谁喊也不理,过了好几天,他才恢复了正常,开始与他们一起配合整理已经分崩离析的张家。 张海成无数次看到他沉默地看着那张字迹模糊的明信片,似乎这样就能将上面的语句一点点感应出来一般。 一旦看到他们,张起灵就会问:“找到他了吗?” 而他们永远只能给出那个苍白的回答。 ——还没有。 他们年轻又沉默的族长便不再说话,他将明信片装进袋子,放到贴近胸口的地方,安静得像一块雕像。 张起灵偶尔也会问过去发生的事情,问“鹤钊”到底做了什么,但张海成却只能苦涩又酸溜溜地道:“你们的小秘密,我哪里知道呀。” 就像他怎么也不知道,张起灵从那句“早安”中听出了怎么样的意味,那个少年又为何会欠他一句“晚安。” 他们就只能陪着张起灵整顿好张家,挡下一波又一波不知势力的攻击,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中,重新把张家建立起来。 直到再一次失忆,张海成还以为自己又要给张起灵唠叨一遍那过往的事情。 却见青年蓦地开口:“我记住他了。” “我会找到他。” 第64章 惊鸿一瞥 经过补充能量的系统,启动得非常迅速,几乎是下一刻,就要带着沈淮起飞。 然而沈淮看着旁边的黑瞎子,头皮瞬间发麻。 在这儿穿越可不是好时机啊! 犹记得上次他回来的时候,还处在能量耗尽的补充休眠状态——系统险些让他高空抛物,砸死了可怜弱小又无助的齐八爷。 这次他要是穿越回来有什么大事,那可是旁边本就活生生站着个人,连跑的机会都没! 要是因为这件事暴露了“天机”或者原地社死,沈淮才是真的会亲自体验顾客情绪了。 人话讲,那就是死得很安详。 他当机立断地掐住还在爆鸣的系统,摇晃道:【别嚎了,缓冲时间给我来几分钟,先让我撤啊!】 即将升天的系统:【啊啊啊啊!】 它连忙制动,跟沈淮道:【三分钟!最多三分钟!跨越时间的过程是不可逆的,我只能尽量延长!】 三分钟?三分钟也够了! 沈淮额头突突直跳,脑细胞疯狂消耗着,他要想出个什么理由,才能在[刚约好跟张海成见面],[看到自己那所谓“战利品”还没问上一嘴]时——就突然转身要跑路! 这踏马人设都要崩了! 突然,沈淮脑门儿上biu得冒出来了个电灯泡! 他想到了。 抛开一切因素不谈,人们在对事物感到“恐惧”“惊疑”的时候,才会突然改变原有的态度…… 打个比方,就像你和朋友在吃特别好吃的咖喱手抓饭,结果下一刻却在饭底抓到一只——不,半截蟑螂一般! 再好的心态也会在瞬间血崩,别说继续吃吃喝喝安排计划,就是接下来要去拯救世界,那也得先爆鸣去卫生间催吐一波。 沈淮面前的这堆“战利品”就是那堆饭,里面有什么,只有伸手去抓的“当事人”才知道。 虽说他现在还在“失忆”状态,但是只要他谜语人后跑得够快,黑瞎子再懵逼也没法从中找出什么破绽。 君不见剧情里小哥有啥东西“想起来”的时候,那谜语的姿态,那动辄撒手没的行动力…… 这不是现成的模仿对象嘛!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先给小哥做个榜样(划掉),让黑瞎子提前习惯习惯。 沈·人间之屑·逼格绝对不能掉·淮,想好了一切瞬间心情舒畅了。 他让系统速速开启延长的时间,准备表演一波猝不及防的跑路。 ······ 尘封了许久的收藏室的门打开,一种不算难闻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黑瞎子有些感慨地看着一室琳琅珍宝,他现在还是很难想象,沈鹤钊当时到底是怎么个安排,才能如此精准地将这些东西完好无损地运出来。 不过出于礼貌和尊重,黑瞎子并没有挨个检查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一切的一切,都等沈鹤钊自己回来查看。 而现在,终于熬到头咯…… 黑瞎子侧脸,看着站定在旁边的黑发青年。 沈鹤钊的脸上还有些恍惚,也不知对这些战利品有多少印象,但他的目光很认真地在东西上逡巡着,似乎在找着什么。 这里面有藏着什么重要物什? 黑瞎子有些疑惑,便道:“你想起什么了么?这里的东西我没动过,但你要找什么的话,我可以帮你一起找找。” 孰料旁边那人心道:还有这种好事! 很快,黑瞎子就发现沈鹤钊脸色突然难看了几分。 青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一般,猝然踏步走进了室内,对着里面的古董珍奇翻看了起来。 他的动作快而急促,透露着一种慌乱,几乎是拿起,转一圈放下,再换下一个,又因为没有达到目的,而变得愈发焦躁。 事实上——【系统:“快快快快,还有两分整!淮啊你翻这么多干啥啊!” 沈淮动作快飞出残影了:“啊啊啊啊!” 他疯狂吐槽:“你以为我想吗?多翻几个,才能扩大迷惑范围,让黑瞎子懵逼啊!” “绝对不能社死在他们面前!这可是我的底线!!”】 黑瞎子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竟然也有点紧张起来了,他喊道:“喂喂,沈鹤钊!你到底在找什么,我来帮你也行啊!” 沈淮此刻哪管三七二十一啊,他翻找的动作很大,身上本就敷衍处理了一下,也没修复的伤口逐渐有了崩裂的征兆。 黑瞎子嗅到了空气中愈发浓烈的血腥味,心中不好的预感冒了出来。 他大跨步走了进去,绕到了沈鹤钊身边,才发现青年唇色浅淡近透明,黑眸似乎弥漫上了一层雾气,里面是满满的迷茫和慌乱。 黑瞎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沈鹤钊搭上了手腕,似乎因为过于激烈的情绪,他手凉得彻骨,像是淬了冰一般。 “咳咳……不对。”他低声道,“有东西混进来了,不对……” 没等黑瞎子反应,沈鹤钊就倏地推开他,像是一只应激了的黑猫,以极快地速度冲了出去。 东西?什么东西混进来了? 黑瞎子的头皮瞬间炸开,他看着满屋的宝物,一时间竟然也觉得里面似是藏了吃人的怪兽。 但黑瞎子暂时还无暇顾及这些,放任状态明显不对的青年跑出去,瞎子我才是真的要背大锅! 他也连忙迈开腿,最快速度追了出去。 …… 系统的倒计时一点一点报着,沈淮在内心宛若一只尖叫鸡嚎叫,表面却不露端倪,甚至把一个好端端失忆发作(发癫)的患者演绎得淋漓尽致。 别问,问就是天赋!不然他妈怎么会不舍得揍他,而且揍他爹啊! 沈淮冲到半晌,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心肝大宝贝——他的本体还在房间里! 往门口冲的脚步拐了一下,转向往房间跑。 但才碰到门框,系统又猛猛提醒道:【不不不,别别别!淮啊这个不能带!跳过去的时间节点不能带本体的! 你现在把这个背着出去,等下你马甲传送走了,本体可就真的落路边了,还不如留在这呢!】 沈淮:【!!!】 “咳咳咳!”一个激动,他猛地把自己呛到了。 差点忘了。 那确实,把本体丢路上还不如留这呢。 于是沈淮紧急刹车,更换路线,再次往外窜。 跟在后面的黑瞎子:叹号,叹号! 他眼睁睁地看着沈鹤钊一路飞奔,中途仿若力竭一般扶着墙咳了几声,发丝狼狈地贴在他的脸颊,很快又恍若初醒般继续往外跑。 黑瞎子的心蓦地一紧。 沈鹤钊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能让他反应这么大! 青年现在神智明显不清楚,本能地想要离那堆东西远点,但是好端端的人走进来,这种状态出去…… 那么张海成那几个,找沈鹤钊找到疯魔的张家人,岂不是得把他给吊城楼上! 黑瞎子欲哭无泪,甚至深深懊悔几分钟前觉得拿捏了的自己…… 干嘛在心底嘚瑟呀! 那厢,沈淮终于赶在最后三十秒冲出了承鹤阁。 回头看看,黑瞎子还没追出来。 他在心底猛地松了口气,接下来只需要找个没人的小巷一钻,接着等穿梭就行了。 这三分钟给他,还能有点余! 沈淮:在心底骄傲地叉会腰.jpg 他迅速溜达进个小巷,仗着没人也不凹形象了,靠在墙上深呼吸。 别的不说,这么跑还是真的累,上次那么累,还是从张家内宅极速狂奔回小院的时候。 张家人果真一个个都是土拨鼠吧!地道修那么长干嘛! 希望下次回来,就能见到小官和其他张家孩子了…… 沈淮心中想着。 系统倒计时:【淮,准备出发,五,四……】 但谁也没料到,已经开完会的张海成,因为同伴多次催促给族长捎点东西,决定提前回来拿情报找人。 以他的脚程,现在正巧赶到承鹤阁边上。 于是乎,张海成看见一个黑衣青年略带踉跄地从承鹤阁中出来,目光有些茫然地扫视了一下周围,便往旁边的小巷拐去。 他走得很匆忙,旁人甚至只能看见一个掠过的身影,但这惊鸿一瞥,却在张海成眼中格外清晰。 他的头脑像是猛地被巨锤砸中了一般,顿在原地。 刚刚那是…… 哪怕距离上次见面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哪怕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哪怕连大脑都没有反应过来。 张海成浑身不自觉颤抖,连深呼吸了几次才让自己冷静下来,连杀人都没有任何抖动的手指,此刻却像是得了病一般止不住地痉挛。 是他,是他,是他! ——张鹤钊! 张海成头脑一片空白地追了上去。 …… 没被阳光照射到的小巷,面色苍白的青年躬身靠在墙上。 他的呼吸急促,胸膛急剧起伏,扣在砖上借力的手指关节泛着青白。 身上的黑衣被开裂的伤口渗出的血染湿,晕开并不明显的痕迹,看上去格外狼狈,那双黑眸沉沉的,不知望向哪里。 张海成莽莽撞撞地冲进来,全无平日里当情报头子的冷静,他怔怔地望着这一切,哑了半天地嗓子吐出了两个单字:“鹤钊……” 他看到青年眼睫微颤,朝他望了过来,那黑眸闪过一丝光亮。 青年似乎想笑,但尝试了一下,嘴角还是无力弯出个弧度来。 …… …… …… 沈淮:笑不出来.jpg 第65章 淮急也跳墙 沈淮在看到那个身影的时候,其实还有些发愣;在听到那声“鹤钊”脱口而出时,才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的什么。 这已经不是头皮发麻,而是一蹬二挺三上天了!! 沈淮:黄大仙!你看到了吗黄大仙!我也没说想看到是当场看到啊!这个时候就不要随便满足愿望了可以吗! 系统的倒计时显得那是一个颤音:【三↑→,二~~】 一人一统不约而同在心底尖叫,这可不兴当面消失的啊! 要知道狗急了会跳墙,沈淮急了……他也会。 偏偏张海成还激动地走过来,急切地证明身份:“我是张海成……” 我知道你是张海成! 没有丝毫犹豫,在看到张海成朝他走来的时候,沈淮撑起身子,手按在背后凸起的砖墙上,一个借力,毫不犹豫地翻身越过并不高的巷墙。 在他翻过去的瞬间。 系统的声音高昂:【一!!!】 赶上了! 喜极而泣的一人一统险些抱头痛哭。 黑发青年的身形卡了个视野差,随着微微扭曲的空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穿梭时间的间隙,长沙的时间还未停滞。 张海成只觉得有些可怕,明明是短短一截的巷路,却在他空白的思维中,显得格外难走。 他确实是看到了张鹤钊,对方比起少时的模样长开了许多,浓墨重彩般的五官镌刻在苍白的肤色上,自带一种凌厉,那微微上挑的眼角眉梢,含着墙角落下的一抹阳光,像春汛时带着薄冰的粼粼湖面。 不难认,甚至乎但凡青年将那眉眼放得柔和一些、少些攻击力,有的是人愿意将一切捧到他的面前。 张海成也不例外,甚至说,他早就抢占了先机,与同伴一起,在很早之前就被张鹤钊囊括在了保护圈内。 他见过沾染在那张脸上极致的血腥,也见过那张脸柔和下来的模样。 甚至说,他还较别人——除了张起灵外,多了几份殊荣,有一封他人未有的完整信件。 但在此时此刻,张海成却像是在隆冬腊月,被猛地浇了盆冰水,直接冻在了原地。 他觉得张鹤钊应该是认得出自己的,那双黑眸定定落在他身上的时候,眼神便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但这柔和却像是天空中转瞬即逝的流星,几乎在瞬息间就化作了警惕,甚至还有一些……惊恐? 张海成觉得自己是看错了,但看着青年下一刻就强撑着身体,以极快地速度翻墙逃跑时,他连骗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骗。 他头晕目眩地想:这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喂——哦草!呸呸呸,海成老板?”急急忙忙追过来的黑瞎子一个刹车,看到站在巷子里的人时,表情更惊悚了,颇有一种噩梦成真的感觉。 “怎么是你在这!” 张海成还没从【朝思暮想的人看到他转身就跑】的重创中回过神来。 他转头,还恍惚地看着黑瞎子道:“我在找一个人……但不知为何,他看到我就翻墙跑了,我……” 却见黑瞎子猛地一拍大腿,毫不意外地催促他:“看着沈鹤钊了?哎呦他的状态不对,走走走,我们得快点追啊!” 等等!什么沈?什么状态? 张海成还没回过神,就被黑瞎子猛地往前一拽,带着踉跄了两步。 第66章 族谱。 沈淮站在潮湿的芦苇丛中,还有点没回过神。 但他还是极为迅速地摇晃系统:【快点把长沙那的时间停掉,停掉!】 虽然他回去的时候,整个人也是继续靠着墙往下掉是,但只要有个视野差,就有解释的余地。 系统被晃得头晕目眩:【咕噜噜噜!好——】 沈淮猛地舒了口气。 下一刻,便听系统尴尬道:【淮啊,咱似乎低估了张海成他们的速度……】 沈淮的气又提了回去,险些憋的他打了个嗝。 噔噔咚! 系统说:【黑瞎子直接拽着张海成飞过墙了都,这再停还来得及吗?】 沈淮:土拨鼠尖叫.jpg 黑瞎子!这怎么还有你的位置啊! 沈淮无语半晌,叹息一声:【先算了,如果现在暂停,他们还没走远,我到时候“嘭”得落他们面前——这不是更惊悚了吗!】 原本是想回去以后,再跟张海成等人解释自己的情况,现在倒好,直接翻个墙原地失踪。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武功原来那么好! 不过张海成他们找不到他,也只会认为是他跑走了而已。 沈淮思考了一下,道:【缓个三天吧,等他们离这边远点,咱再暂停,回去的时候再偷偷下去,开溜就行了。】 沈淮决定把这个命名成“灯下黑”计划! 只要他能在回去的时候成功开溜……就算成功。 系统嗯嗯点头,全都应了下来,严阵以待帮沈淮抠着时间。 沈淮呼了口气,揪了一下沾着露珠的芦苇叶。 如果不是周围没有地方可以躺,他简直想原地躺下摆烂。 累!这也太累人了…… 上次那么刺激,还是他晚上替导师出去数大体老师,结果数来数去发现多了一具。 吓得沈淮夺门而逃,跑出了十里八里地,才发现钥匙没拔,又硬着头皮从操场上顺了棒球棍跑回去。 还被底下的门卫发现,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尸体吓跑,冷着脸愣说自己是来练习棒球…… 那门卫最终还是放他进去了,就是第二天调了职,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学校论坛还多了个“校园怪谈之凌晨三点生物楼传来的击球声”。 沈淮觉得自己有发言权:放屁,我明明是晚上十点多去的! 一生要强的逼王,恐怖如斯。 后来沈淮才知道真相,原来是话剧社搞寻宝,把一个等身人偶放里头,结果给忘了…… 言归正传。 希望张海成没被他吓出个好歹,他可以回去再解释……额,好像也很难解释,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抽风啊。 想了想,沈淮决定把这个交给谜语人的传统艺能——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就是…… 沈淮表情古怪地问:【刚刚那个真的是张海成??我没看错或者听错?】 系统回过神说:【昂,我好像也听到他这么介绍的,而且能认识你,还那么激动的……应该没有第二个人了。】 沈淮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惊恐了几分:【他,他他!他怎么能这么老!】 他的崽呢!他养的那么水嫩的小白菜呢? 哪怕长大了,那瞅瞅小哥那种款式也可以啊! 皮夹克加大胡茬的审美,他亲爹都没这么土气! 说好张家人都不显老呢? 系统:【……】 这话让张海成听到,他会哭的吧?他一定会哭的吧! 沈淮猛猛吸了一口气,带着潮湿水汽的空气浸润鼻腔,勉强让他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在想张海成长歪了的时候,这次穿梭时间,与上次有着明确目的的穿梭不同。 定时装置,八成是他让系统搞的,而触发穿越的节点,就是见到那些古董,但那些古董的出现,又是因为穿越…… 这不就是个莫比乌斯环?搁这套娃呢! 那么哪次是开端?是因为他去张家造成的蝴蝶效应,还是其他更加古怪的原因…… 沈淮想着想着,总觉得自己要长脑子了。 算了,细思极恐,情报不足的时候,想了也白想。 但为什么要设置这个定时,还选择在再次见到古董的时候,就触发回溯? 难道是因为古董上面有什么信息,需要他尽快接收? 沈淮觉得以自己的性格,如果没什么事儿,不会采用这么猝不及防的方式坑自己。 刚才演黑瞎子的时候,沈淮粗略翻了一通,确定那些琳琅珍宝,都是他们国家的东西。 再结合一下黑瞎子所说的,他针对某岛国干的大事…… 沈淮的脸色古怪了一瞬。 里面不会除了古董,还有什么别的,他从岛国抢回来的东西……吧? 妈妈啊,我胸前的红领巾似乎要真的更红了! 这放到现代,他老沈家的族谱,是不是得给他单开一页哦! 第67章 暴揍 沈淮拨开厚密的芦苇,入目是一条宽敞的江,芦苇被江风吹得摇晃,一朵朵毛绒绒的芦花飘起来,搔得他的脸颊有些痒。 远处已经有不少渔船准备出航,负责内务的妇女三三两两聚在江边浣衣,号子声悠长,江浪涛涛,看着颇为安宁。 沈淮道:【系统,这是什么地方,具体时间,以及我们要留多久?】 系统去查了一会,有些犹豫地道:【现在依旧在长沙,具体停留时间没有,可能就是要找你干了什么事?】 沈淮:“……” 他干了啥来着?揍陈皮还是揍陈皮——好吧,顺带的暂时不提,重点应该是在那堆“战利品”上。 但线索只有他跟黑瞎子聊的几句话。 早知道就不装什么冰箱成精,多跟黑瞎子套点话了! 磨牙.jpg 好在沈淮比较随遇而安,知道过去无法大范围改变后,就明白自己随便走走,也指不定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那么现在就先摸个底吧! 【按照黑瞎子所说的,我搞的大事儿让日本人疯了好几年,那么上他们的暗杀名单必不可免……也许我应该先换个形象?】 【上次试到一半的琴酒cos因为训练被迫换了,这次不如再来搞一次!】 对于装成冷酷鲨手的心,沈淮向来跃跃欲试。 如果不是民国时期众人对白毛的接受程度太低,他不介意染个白的——这可以等千禧年后再考虑。 但长发还是可以搞搞的哇! 沈淮说干就干,从系统那拿了点能量,给自己搓了个齐腰的黑长直出来,又借着厚密的芦苇丛遮挡,迅速将原本带血的衣服换下。 有空间就是爽,可惜不能用得太明目张胆。 沈淮挼了一下手中如绸缎般丝滑的长发,一时间非常想念本体——的触觉。 这手感应该会很棒吧?也不知道琴酒打理自己头发的时候,会不会加护发精油? 沈淮兴致勃勃的杀手计划,很快就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遭遇了致命打击。 江风浩大,清爽微凉,走出芦苇丛的高冷青年,蹲在江边,一次又一次擦着脸,他擦得是那么认真,那么投入…… 然后,高冷青年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草!” 单看倒影,那柔顺丝滑的黑发,此刻正在风中张牙舞爪着,犹如飘荡的海草,恨不得全都糊在青年那张帅脸上,又在他想伸手去拨时,羞涩地往旁边窜了窜。 没人跟他说长头发这么麻烦啊! 沈淮绝望地蹲在地上,刚想捂住脸。 【淮,你头发掉地上了!】系统提醒他。 沈淮:“……” 他“呜”了声,手上动作不慢,唰唰唰将即将造反的头发揽到了怀里,然后继续埋头装阴暗蘑菇。 系统:【喂喂喂,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emo啦?】 沈淮幽怨地道:【琴酒的头发就纹丝不动吗?他用了多少发胶?我就知道他这小子为装逼绝对要早起两个小时打理头发!】 系统:【……他是二次元的,二次元不归牛顿管。】 沈淮:【难道我不是吗?咱也不见得科学啊!】 系统无言以对,旋即使用了大杀招:【淮,有人过来了。】 下一刻,原本还在地上当阴郁小蘑菇的青年“嗖”得起身,非常精准地面朝对风的方向,双手插兜,一脸若无其事地装作看风景。 系统:【……】 单走一个6。 沈淮叹了口气,放弃了跟黑长直死磕的想法,他摸进系统空间,借着同源互通的规则,直接把棺材里小官当时给他送的中国结发绳拿了出来。 柔顺的长发没有打结,指间一顺就顺到了头,沈淮笨拙地将头发扎在耳侧,整了整中国结的位置。 他垂下眸,心想,也不知道小官有没有忘记我…… 忽地,他听见了一堆小孩叽叽喳喳的声音,似乎是在唱什么童谣,方言夹在一起,沈淮愣是一个词也没听清。 他下意识朝声源看去,却见“哇——”得一声,那群孩子一溜烟地散开了,他们光着脚丫,三三两两跑着,脸上满是兴奋。 “我砸了他一下!”“我比你多,砸了两下,嘻嘻!” 小鬼们的恶意很直白,又带着一种天真的洋洋得意,他们互相斗嘴跑着,没有看路,便猛地一撞,像是撞到了铁板上似的。 其中一个小孩“哎呦”一声,用粗粝的土话骂了声:“谁敢撞爷爷我!”却在抬起头看清来人时,猛地愣住。 挡住他们来路的青年肤色冷白眉眼沉黑,与在江边讨生活受风吹日晒的纤夫截然不同,那凌厉的视线扫过他们的时候,像是一柄刮刀,让人心肝猛地颤了颤。 “老,老爷……”看这身打扮,那小孩哪里不知碰上了“贵人”,顿时怯怯地喊了一声,嚣张与绵羊的姿态收放自如。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沈淮俯身,漆黑的眼眸与他们对视,带着摄人心魄的冷。 他刚刚还在怀念过去养的乖崽,谁知被熊孩子撞了个正着。 小鬼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脚趾在黄沙泥里搅拌,在下一刻又猛地甩开膀子,往远处窜去。 沈淮直起身,也没去拦,只是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两颗石子,石子在指尖滚了一圈,迅疾地弹射出去。 biu,biu,正中后腰软肉。 下一刻,他的身后响起了两个小孩凄厉的哭声。 沈淮头也没回,继续沿着江边走。 这倒是把系统吓了一跳,除了张家长老那种明确恶意的敌人,沈淮鲜少会对人出手,更别说是孩子。 【很意外吗?】沈淮抿开手上残留的沙土,倒是不怎么在意地耸耸肩,【我是喜欢乖巧的小孩子,这又不代表我得惯着熊孩子。】 【甚至说,父母不管教的东西,我不介意会稍微代替一下,让他们体验体验社会的毒打。】 不远处,穿着泛黄汗衫、面色刻薄的少年站在江边,他的面前有一团头发起起伏伏,在靠近岸的时候,被少年轻描淡写地抬脚踩了回去。 一看就很符合他刚才说的标准。 沈淮走到他身边,缓缓问:“你在做什么?” 这时的陈皮嚣张得跟二百五似的,横眼吊起,只懒懒地看了一眼他,道:“滚!” 沈淮像是没听见般,继续道:“他刚刚也用石头砸你了?所以你想弄死他?” 陈皮回过头,身旁的青年衣着干净,束在一侧的长发在江风的吹拂下微晃着,很好地冲淡了五官的凌厉,愈发显得本人身形单薄。 陈皮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就化作了不屑,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笑话。 他嗤笑道:“你同情他?没什么用,这种脑子不好使的弱智,我现在不搞死他,他迟早也会死。” “所以你就提前搞死他?”沈淮心底叹息,觉得自己的拳头邦邦硬。 看样子,他跟陈皮的见面,就是始于一顿暴揍的。 “为什么不呢?”陈皮冷漠地道,眼中满是对生命的漠视,他又一次伸出脚,却在踩下去之前,被人揪住了后颈皮。 下一秒,难以想象的力道迎头而来,身形单薄,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动起手来快得让陈皮甚至察觉不到。 他被抓着脖颈,只听见一声冷冷的“呵”。 他的脑袋被毫不留情地压进了水里。 第68章 他到底姓什么! “噗咳咳咳!”陈皮猛地呛了一大口水,酸涩和疼痛自鼻腔涌上大脑,他下意识勾起手去抓,又被沈淮预判了动作,直接一脚踩在了他的手上。 沈淮的力道没有丝毫减轻,看陈皮快窒息了,又将他拉起来,待他呼吸一口后又摁下了水,反反复复。 系统吓得瓜子都快掉了。 在一次间隙中,陈皮挣扎地抓住了他的手:“你他妈——” “感觉怎么样?”沈淮平淡地道,“按照你的说法,我比你强,我现在也可以直接摁死你,不是吗?” 陈皮重重喘着粗气,瞪着通红的眼睛望着他。 “你不服?”那双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杀意在其中酝酿。 杀过人与没杀过人之间的气场是不一样的,这仿若刻在dna里的无形激素,是在警示着同类此人的危险。 陈皮咬着牙,心知自己再犟下去,面前这人是真的能搞死他,他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服。” 服个屁哦。 这种脑子一根筋还颇好面子的家伙,如果不是第一次让他就感受到实力如天堑般的差距,沈淮就得等着隔三差五的刺杀——他才没那么傻。 所以不手软,一次打到服。 沈淮松开手,任由陈皮落到地上,俯下身剧烈咳嗽起来…… 过去,沈淮在暴揍陈皮。 未来,张海成和黑瞎子看着空空如也的墙后,面面相觑。 这巷墙两米来高,上面没有铺设玻璃渣之类的防盗措施,常人或许需要借助梯子才能上去,但对会武的几人来说,那是轻轻松松。 张海成敢肯定,虽然他发了两秒的呆,但被黑瞎子这么一拽,顶多也就七八秒的时间差! 偏偏就这七八秒的时间,翻墙而逃的青年已经不知所踪。 黑瞎子抚了一下墙粉,手指搓了搓,侧头问:“海成老板啊,你确定沈鹤钊是从这翻墙跳走的?” 张海成点点头:“我看着他跳过去……当着我的面。” 他失魂落魄地看着这不大的院子,除了被两根竹竿支起、晾晒在院中的大红裤衩外,什么也没看见。 黑瞎子揉了揉眉心,喃喃道:“不应该啊。” 沈鹤钊从看到那堆东西后,就一直处在心神混乱的阶段,本身身体上还有伤——不管是体力还是精神,都撑不了多久。 光承鹤阁内的追逐战就已经够累人了,这才一出来,就被张海成堵着,沈鹤钊还能怎么跑? 不过这才多少年过去,这人的实力增长得是不是有点快了啊?? 也没见他体型肌肉有啥长进!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地盯着院子里的红裤衩,还没思考多久,就见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慢悠悠晃了出来。 后者看到院子里站着两个看着就吊儿郎当、邋里邋遢的男人,盯着他的红裤衩看,顿时惊叫一声,捂住自己长着胸毛的胸口:“变态啊!” 黑瞎子推了推墨镜,果断地抬手四处乱摸道:“老板,你带瞎子我来了哪?这是谁?我在哪?” 张海成:“…………” 树上的鸟雀扑梭梭地飞了起来,墙头的大橘抬头望了望,继续无趣地舔爪子。 张海成和黑瞎子灰头土脸地被大汉拿着刀追了大半圈,坚强地搜完院子才溜出去。 “呼……人到底跑哪里去了……” 黑瞎子郁闷地道:“明明就这么小块地方,沈鹤钊真能长翅膀了不成?” 张海成还有点想哭,他喃喃道:“为什么要躲着我——等下!” 他突然回过神,看着黑瞎子,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你怎么知道张鹤钊的?他明明姓张!” 黑瞎子也懵:“???啊?” “他明明姓沈!” “明明姓张!” “沈!” “张!” “他自己跟我说的!”黑瞎子振振有词。 “他……”张海成猛地被哽了一下,委屈巴巴地道,“他是我们张家人……” 好好一大男人,一副快要碎掉的摇摇欲坠的感觉。 黑瞎子挠了挠头,看着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张海成,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半步:“这我就不知道了。”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张海成揪住了领子。 “老,老板!”黑瞎子头皮一紧,笑得那是一个无辜,“哎呀,咱俩都在外头,我想起来承鹤阁里好像还没人管了……” 张海成终于抓住了盲点,幽幽道:“你好像从来没跟我说过,你认识——” 他顿了顿,还是喊不出那个陌生的姓氏。 “你怎么认识鹤钊的?” 张海成的声音还有些发颤,他一直以为张鹤钊是被那个神秘的组织给控制着,他们找不到突破口,对此束手无策。 结果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黑瞎子全藏在肚。 张海成简直想掐着面前这还一脸无辜的男人的脖子晃两下,让他把肚子里的东西都抖出来。 黑瞎子叹了口气,怎么也想不到,好好的久别重逢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说来话长,咱先回阁里聊,顺便想办法找找人?” 第69章 厌食 “我跟沈鹤钊认识……行行行,张,你说张就张。” 顶着张海成幽幽的视线,黑瞎子叹了口气,继续道,“也挺多年之前了吧,说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那时瞎子我啊,也就来长沙没多久,吃饱喝足,傍晚没事干,在路边拉个二胡玩,远远瞅见一艘大船泊在了江面,放下几艘小船,一堆人乌泱泱地朝岸边过来。” 张海成耐着性子道:“说重点。” 黑瞎子努了努唇:“你也来长沙那么久了,应该知道十来年前,江上最猖獗的是什么吧?” “水匪?”张海成怔了一下,回想。 “昂。”黑瞎子道,“瞎子我呀,就遇上那些家伙了。” 黑瞎子是北下来到长沙的,对江啊湖啊的势力都不了解,自然不明白,长沙人民为何天还没完全暗了,就一个个进了屋子,只有少些建筑依旧灯火通明。 他还在琢磨着吃瓜呢,就见那些水匪跳下船来,一个个提着刀啊棍啊,进城跟扫荡似的,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等等。”张海成蹙起眉,“警卫不管?” “管啊,怎么不管。”黑瞎子道,“但水匪们又不去内城,就在外头扫荡,见人来了就往船上跑,滑溜得跟泥鳅一样——驻扎在江边的宪兵一撤,外城的居民就得承受这风险。” 那时的黑瞎子也已经意识到了来者不善,见有俩水匪朝他走来,便收敛了笑容,手也摸上了腰间的刀。 但不等他出手,一道黑色的弧线在他眼前掠过,如雨燕轻盈地掠过海面,无声又自带雷霆,那俩水匪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倒了下去。 他们的喉咙、脸颊上有着一道血痕,仅仅是这一道,便足以致命。 黑瞎子却没松口气,甚至汗毛直竖得厉害,他走南闯北的时间也不短了,第一次被人这么悄无声息地摸到身后。 但不等他拔刀回头,那人就主动走了出来。 长发青年斜撑着一把黑伞,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藏在发丝间的黑色中国结发绳微晃,通体的黑衬得他脸颊惊人的白,似是泛着一层如玉的光晕。 他又朝别的水匪走去。 那是一场碾压性的杀戮。 “伞骨是淬了毒的,见血封喉。”黑瞎子道,“说实在话,跟沈鹤钊熟了以后,我觉得这手段跟他的性子实在不搭,但后来又觉得,这么无痛死亡,好像也行。” 黑瞎子原本是打算将惹他的几个趴菜干掉就开溜,但没想到被人截胡了;更没想到,截胡他的那人,竟然这么有魄力。 水匪又称水蝗,便是因为他们往往连成一片冲锋陷阵,又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是大大的祸患。 杀水匪一没赏金二没奖励,反倒会被感到威胁的水匪聚起来悬赏,一般侠义人士打几个也就算了,怎么想也不会主动去招惹。 出于好奇,黑瞎子便也没走,而是慢悠悠地坠在青年不远处,时不时帮他补个刀什么的。 后者也没拦,似乎是默认了他的接近。 黑瞎子觉得很有意思,这人一点也不担心他会背刺,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似的。 等一切结束,夜深灯明,几艘没了主人的小船在江上泊着,被不知哪个人割断了绳索,飘远去了。 沾满了鲜血的黑伞放在旁边的草地上,还在淅沥往下淌着血。 沈鹤钊身上湿漉漉的,手腕、脸颊、发梢末尾被他仔细洗了一遍又一遍,微垂的眼睫扫出一片阴影,将粼粼江波隔绝在外,带着一种捉摸不透的气息。 黑瞎子的心跳停了半拍。 然而下一刻,那双冷冰冰的视线就落到了他身上。 他的心跳又快了回去。 黑瞎子条件反射举起手,做出一番无辜地笑:“大侠,大侠,我可是大大的良民。” 沈鹤钊似乎有些无语,黑瞎子听见他轻轻叹息了一声:“你跟着我做什么?” “额……你救了我?”黑瞎子下意识嘴欠了一下。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溜达什么,可能是就是一路颠簸,看着那千篇一律的景象麻木了太久,难得见了场血腥的盛宴,便似欣赏夜景下绽开的烟火,被吸引到了。 这人跟水匪有仇?还是出于别的目的?这功夫又是哪派的?毒药看着真好使……而且,模样长得真好啊。 他心中有无数好奇在茂盛生长。 “你自己又不是打不过。”沈鹤钊道,“那没事的话,就这分开吧。” 黑瞎子连忙一拦:“哎哎哎!别这么急着走啊,你救了我,我请你吃个饭?” 下馆子是不可能下馆的,城门口尸体还一地呢。 黑瞎子半拖半拽,将沈鹤钊请回住的地方,自己亲自下厨,给他倒腾了一顿。 其间还问了不少问题,具体的黑瞎子已经记不清了,就记得两个格外深刻的。 黑瞎子问:“你怎么会想把那些水匪全都给杀了?被他们本部的知道,怕是会往下追查。” 沈鹤钊沉默片刻,道:“你知道那些亮着灯的地方都是哪吧?” 黑瞎子默然,他对那些花柳之地不感兴趣,但知道还是知道的。 “如果我不干涉,他们最后的目的地是那。”沈鹤钊道,“他们不会给钱,不会留力气,而是会像凌迟一样,残忍地把那些女孩弄死——但就这样,她们也不敢熄灯,不敢逃。” 黑瞎子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地道:“怜香惜玉啊,挺好。” 沈鹤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用一种几乎无人能理解的语气道:“她们是人。” 活生生的人,处于花季、却被这个荒唐时代害得极惨的人。 “如果一命抵一命,死的是那些水匪,我更乐意。” 假设这个问题是让黑瞎子觉得深刻,心中还有点堵;另一个问题就是纯粹——嘴上有点堵了。 “你怎么会用伞当武器?这个带着不方便吧?”黑瞎子问,“如果是毒的话……那种针其实更合适。” 而且就这么一通打下来,本来就不怎么结实的伞,都快散架了。 沈鹤钊愣了一下,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他。 黑瞎子还以为自己是戳着对方什么痛点了,比如是有什么需要纪念的过去那种巴拉巴拉的往事。 却见青年很直白地道:“群战可以抡,撑开后血溅不到我身上。” 黑瞎子:“啊?” 沈鹤钊像是在看呆瓜一样,瞥了他一眼:“而且撤离的时候还可以挡脸——这不是很显而易见吗?” 一腔脑补付之东流的黑瞎子:“……”噎住.jpg 原来理由这么实用?? 看似无趣冷冰冰的青年,实际上有颗——很有意思的内心。 黑瞎子觉得自己捡到宝了,连下厨都变得兴致勃勃。 奈何后者只是敷衍地伸了伸筷子,尝了一口便言简意赅地道:“难吃。” 黑瞎子:“……”又双叒叕噎住。 “瞎子我虽然不说厨艺赶得上宫廷御厨,但也不至于那么难以下咽啊!” 讲到这,黑瞎子都不由得一拍大腿,做出愤愤不平的态度:“他甚至只尝了一口!” 张海成眼睛都是直的,关注点跟黑瞎子南辕北辙:鹤钊他竟然吃了??? 他看着还愤愤不平的黑瞎子,眼睛都快泛出嫉妒的绿光,像是在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大傻蛋。 “这我怎么忍,我高低要整个足够让他服气的——好吧,顺便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黑瞎子耸了耸肩,“经过也就这么简单。” 见张海成还直勾勾盯着他,黑瞎子挥了挥手:“喂喂,海成老板,魂没啦?” 张海成眨眨眼,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每天都会拿东西给鹤钊吃?” 黑瞎子“昂”了声,委屈告状:“但就没从他嘴里听到过一句好话!” “不过。”他的语气顿了顿,表情转为严肃,“我怀疑他是不是味觉有点问题?我猛加盐的面,说没放,他还真跟我说淡了!” “……”张海成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的手无意识地扣进手臂里,视野恍惚中,出现了模糊的过去。 那个……强颜吃下他递过去的东西,转身回房间就吐的少年。 如果不是张起灵后来跟他说起,他甚至一直被少年瞒得很好。 黑瞎子看着他发呆,忍不住摸了摸下巴:“怎么了?” 张海成摇摇头:“我不知该说什么……但是黑瞎,你或许不知道……我们相处的时候……他才八九岁。” “那时候,鹤钊就有很严重的厌食倾向了。” 第70章 他什么都能吃 没有能量的实时波动,系统也无法实时关注另一条时间线的动向。 沈淮意气风发地在过去揍人,丝毫不知道自己马甲的敷衍设定,已经被两人串通起来,扒得彻底。 甚至说,他完全忘了自己去承鹤阁——是买营养液的事情。 要知道现在除了张启山几人,还没人知道他本体是活着的事儿…… 就连张启山,也都快将那棺材,看成薛定谔的猫了。 …… 陈皮再怎么凶狠好斗,现在也还是个没发育完全的孩子,早晨的江水冰冷,这么来回几次,他也没力气折腾了。 沈淮伸手将泡在水中傻傻看着他们,宛若一朵蘑菇头的小孩拽上了岸。 小孩“啊——秋!”了一声,鼻涕瞬间流了出来,又被他猛地一吸,窜了回去。 沈淮额上的青筋顿时一跳。 冷静,要形象…… 还是陈皮慢吞吞从旁边爬起来,冷声道:“脏死了。” 然后他也一个没憋住的“阿嚏”,清鼻涕窜了出来。 陈皮:“……” 沈淮:噗哈哈哈哈! 努力绷着高冷的表情,沈淮险些在心底笑出鹅叫,现在再看那傻小孩,都没那么难忍了。 谢谢陈皮送来的乐子。 “你家在哪?”沈淮问那个孩子,往他手中塞了个帕子。 那孩子傻兮兮地朝他笑了一下,捏着帕子朝码头跑了过去。 “我都说了,他就是个傻子。”陈皮道,“话都不会讲,你还指望他谢谢你?” 沈淮漫不经心地“哦”了声:“你是不是还得谢谢我不杀之恩?” 陈皮的表情跟吃了屎一样臭。 沈淮没打算将陈皮捡在身边给自己添堵,气了他几句后,便转身离开。 他缓步走到城边,上了个高处,用眺望尽快确认着环境的状态。 他在高处站了大半天,看着人来人往,江潮起落。 此时已显出了战乱端倪,城内歌舞升平,城外贫民求生。被战争赶离家乡的普通人,被迫成了水匪,与真正的亡命之徒混在一起,又去迫害更困苦的百姓。 怪不得他在江边看到了那么多艘小船,合着全被堵着出不去。 沈淮胸口堵着一股郁气,不由得“啧”了一声。 他有点想抱着本体好好睡一觉了。 到这破地方,竟然只有本体能让他有一种——一切正常的安心感。 见那些水匪又一次恐吓式地撞向小渔船,看着渔船落荒而逃,船上的人还叉着腰呲着大牙笑。 沈淮磨了磨牙:【我的八百米大刀藏不住了。】 …… 数日后,城外江边,距离码头不远有一排瓦屋,其中一个房间。 “沈先生!快来看看我家娃儿,他烧了两天了!” “风热,有钱就去买连翘、青蒿各100克,煮着喝两天,没钱就把热水烧开,平时用帕子沾温凉水,敷额头,下一个。” “沈先生,这是我家母鸡下的蛋……” “不收,下一个。” “沈先生!我的娃昏了两天了,我们怎么都叫不醒,怎么办啊!” 沈淮借着系统的能量扫描瞥了一眼,招手让那家人把孩子抬到面前。 然后毫不留情地伸手往他穴位上一按。 “嗷呜!”那昏迷的小孩两眼一翻,浑身一抽坐了起来。 “装睡不想干活,下一个!” 随着装死失败的小孩被父亲拧着耳朵带走,没了病人、热闹宛若菜市场的房间安静了下来。 但很快,一个乱翘着黑发的脑袋从门框那探了出来,仿佛长在脸上的墨镜,有些歪斜,被他用手戳了戳。 沈淮看了一眼,低头:“瞎子不会治,下一个。” “哎哎哎!我说沈先生啊,都认识那么久了,能别那么绝情吗?”黑瞎子站直走了进来,大高个儿扎在房间里,挺挡光。 沈淮冷漠脸:“不熟。” 他将放在大腿上的用于临时抱佛脚的医书往里收了收,借着桌肚挡住。 黑瞎子看到了青年的小动作,有点想笑,轻咳一声又憋住了。 如今长沙城外无人不知,码头边来了个“沈先生”,具体姓名无从查起,但面冷心热,一身正装穿得冷淡严谨,但帮人看病时也不见他怎么在乎干净。 不少人纷纷传,这是隐修的修士出来救人来着,待修成功德就能成仙啦! 但换谁也想不到,即将成仙的沈先生,碰上些疑难杂症,还得临时抱佛脚。 更想不到,当水匪想集结上岸时,他们这光风霁月的冷面先生,在夜间会直接化作送人进地狱的修罗。 黑瞎子喉结一滚,藏在墨镜里的眉眼弯起,觉得这人可太有意思了。 他干脆从身后拿出了一个饭盒,里面装着带汤水的面,还有两根作为点缀的小青菜。 “来尝尝,我今天保证没放多少盐!” 沈淮嘴角一抽,像是放弃治疗一般挑了一根,面无表情地嚼嚼。 黑瞎子凑过来:“怎么样怎么样?” 沈淮心道我怎么知道怎么样,但表面理直气壮地道:“太淡了!” 黑瞎子郁闷地鼓了鼓包子脸:“不应该啊……” “你先去忙吧。”沈淮转移话题,“我还有点事,等下再吃。” “行。”黑瞎子摆摆手,“有什么好玩的乐子再叫我哈!” 房间安静了下来,沈淮面无表情地拿张手帕,把嚼了半晌的面条吐了出来,又咕嘟咕嘟漱口了一会。 没有嗅觉味觉存在,先不说咽不咽的下去,光是嚼着就觉得那口感颇为恶心。 他坐在位置上撑着头,目光努力规避掉那一盒面条,深深吸了一口气。 但是如果一口能把那家伙打发出去,倒也还行…… 等下!沈淮琢磨自己是不是太惯着黑瞎子了? 天天拿他试毒似的。 算了,等下正好拿去给陈皮回收一下。 反正那家伙什么都能吃干净。 第71章 恶化 沈淮没有掩饰的心绪,系统自然听得见,他有些幽怨地拿小张举例,说沈淮在那都不演一下,在这还跟黑瞎子演起来了。 沈淮解释道:【这不是我在练怎么假吃嘛,跟小官他们生活的时候,每天朝夕相处我避不开,东西丢了也浪费,但现在——不是还有陈皮?】 系统:“……” 陈皮你知道吗陈皮,你除了沙包还能兼职一下厨余垃圾回收。 【而且我跟黑瞎子,现在算是合作关系,稍微给他点面子,增进一下感情,指不定他之后帮忙还能少要我点报酬。】 沈淮算盘打得精。 他现在在这开个小诊所,除了每天给自己找点事干,也是想多学习学习技能,回去好忽悠二月红他们。 最重要的就是这里离码头近,他能很好看到江上的动向,方便行事。 沈淮与黑瞎子的见面始于一次剿匪。 那时他观察到水匪准备上岸,带上武器提前进城埋伏,却看见一男人坐在路边拉二胡,跟二傻子似的。 沈淮还收敛了气息,蹲在黑瞎子身后围观了好久,最后点评——吱儿吱儿的,没有二爷唱的戏有意思。 他本以为在这种情况下,两人难以交集,此次见面也就是萍水相逢,却不料黑瞎子那人还挺热心,他在前面打个架,后者还跟着帮忙扫尾。 一通操作下去,原本可能放回几个的水匪,那是一个没留。 等沈淮因为身上沾了血,洁癖发作而内心爆鸣着冲到江边洗手的时候,那拉二胡的靓仔不仅跟了上去,还给他递了个手帕…… 沈淮感慨:【我还以为他是外热内冷型的,没想到人还意外得挺热心。】 系统认真分析:【……有没有一种可能,淮,他是看你长得好看?】 沈淮严肃地纠正他:【我那时很凶,除非你的反派滤镜不靠谱。】 这哪行呀,系统出产必须靠谱,系统想了想,顿时改口:【那就是觉得跟着你好玩?】 这个倒是很符合黑瞎子的想法。 沈淮摇摇头:【不管是不是好玩,他那时也算帮了我一把。】 那次杀水匪,与过去在张家被迫出手不同,是沈淮主动、且毫不留情大开杀戒的——第一次。 生命在他手下逝去,面对着他开挂般的武力压制,对面连逃跑的机会都没。 但里面有没有被裹挟着做贼的存在? 或许有。 沈淮说心里没点滋味,那自是不可能。 系统知道沈淮的来历,能直接理解他别扭的想法,但沈淮潜意识将它划作同一边的存在,它也就只能起个陪伴作用。 他们都超脱于这个时代。 沈淮为了帮助一群人,主动杀害了另一群人——在这个时代,他所做的这件事,甚至引起不了未来的多少变动。 那么付出如此大代价的意义还存在吗? 正是处于这个时代的黑瞎子,肯定了意义的存在。 …… 沈淮跟着黑瞎子回到他的住处,得知他本人还要兴致勃勃下厨时,是有点回不过神的。 他将一切情绪包裹在心底深处,以最平淡、最客观的态度,将自己的行为陈述了出来。 不是怜香惜玉,也不是为了哪个特定的人,纯粹因为他觉得这样做值得。 哪怕为此违背了那还存在于遥远未来,却镂刻于他心底的律法。 昏暗的灯光下,黑瞎子的语气显得诚恳又温和:“其实都不用考虑一命换一命值不值得,沈先生啊,猜猜我拿到了什么?” 他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了一朵绢花,绢花很好看,但上面还沾着新鲜的血。 笑眯眯地举到沈淮面前,道:“你猜猜,这是哪位小娘子激动地抛给你的?” “她们都看得到。” “……” 两人一高一低,沈淮坐着,黑瞎子站着,但气场却没有因为位置有丝毫反转。 沈淮微微仰头,那双清且冷秀的眼睛注视着黑瞎子,像是想从那被墨镜遮了大半的脸上,看出什么不一样的情绪似的。 面前这人,不算好人,却也不算坏人。 而在这个时代,能选择付出一定代价而不去当坏人的存在,就已经顶顶足够了。 他突然很即兴地道:“有兴趣跟我合作干件大事吗?” “好啊。”黑瞎子也愣了片刻,旋即欣然答应,笑眯眯地举出刚出锅的美味,“来尝尝。” 沈淮顿了顿,拿起筷子夹起了最小的一块,认真咀嚼后,同样认真且诚实地道:“难吃。” 对他来说是真的难以下咽,动筷子是对未来合作伙伴的商业客气。 而日后,沈淮无数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诚实—— 早知道就随便敷衍一下好了! 黑瞎子这种莫名其妙的胜负欲能不能丢掉! 但机会已过,为了自己的形象,沈淮选择硬挺,也要坚强地认定——就是黑瞎子做的难吃!! 不再回忆,青年冷着脸将面条扣上,起身去找陈皮。 ······ 时间回到那个下午。 听罢张海成心情复杂的话,黑瞎子是切切实实愣了许久,他掏了掏耳朵,觉得自己没听清:“什么?” 张海成低声道:“张鹤钊有很严重的厌食倾向,他在那时,就偷偷把自己的食物分给我们,自己只吃极少的一部分。” “我那时不知情,以为他是过于发善心,强塞给他吃,后来从别人那才知道,他回去吐得很惨。” 张海成想起这件事,都有些手抖,他当时还以为自己是问到了少年的什么痛点,才导致他走得飞快;全然没想到,那是他在强忍着作呕的欲望,就为了让他安心。 黑瞎子张了张口,一时间说不出话。 他也下意识开始回忆过往,却在一幕幕的画面闪烁中,极为惊悚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沈鹤钊确实从未当他的面进过多少餐,每次都是他送过去时敷衍吃了一口,然后给出一个更敷衍的评价。 青年当时确实很忙,每次逐客令也下得恰到好处,黑瞎子纯粹将这当作沈鹤钊的恶趣味,也卯足劲儿,使出百般招式想要撬开他的嘴。 但事实是什么呢? 是沈鹤钊敷衍了事,还是沈鹤钊过于重视? 这两个意义完全相反的词,却在此刻叠在一起。 “……我不知道。”黑瞎子的瞳孔略微放大,喃喃道,“他确实没怎么拒绝过我。” 别呀……可千万别是这种事儿…… 黑瞎子想,这么搞,我晚上都要睡不着了。 张海成阖了阖眸,招来心腹,交流时已经画好的画像随着任务下达出去,找人的行动无声地开启。 但对话还在继续。 张海成摸着椅子的扶手,缓缓道:“或许……或许这么多年过去,他有些好转了也说不定。” 他现在甚至不敢细想,到底张鹤钊是因为没有味觉才有厌食倾向,还是因为过于厌食才导致味觉不敏感。 而这一切又是怎么导致的。 黑瞎子的脸色变来变去,最终黑若锅底,他深吸一口气:“海成老板,你不要激动。” 张海成:“?” 他好像有不好的预感。 黑瞎子不发一言地往外走,张海成下意识跟上去,两人一连走到“张启山的贵宾室”,沈鹤钊之前停留过的地方。 黑瞎子的目光不着痕迹,扫过那躺在角落被安放得极好的青色棺材,最终落点落在放在茶几上的一页纸上。 那页纸是客人们用来书写要求的,因为黑瞎子临时起意,只是浅浅扫了一眼,还没收走。 张海成的手指在碰到纸时还下意识缩了一下,跟烫手似的。 他拿起来,与黑瞎子一同看着纸上写的东西,一行行飘逸不失笔锋的凌厉字体,看得他拿的纸簌簌簌地抖。 两人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受伤也是家常便饭,对一些基础药物的配比,都不算陌生。 上面写的不仅有沈鹤钊常用于作为攻击的毒素,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补充身体营养用的。 使用者……自然不言而喻。 张海成感觉自己牙关在颤抖,口腔里仿佛弥漫出一股血腥气。 黑瞎子苦笑着道:“老板啊……你的猜测似乎,还是那么不准呢。” 这哪里是好转了,倒不如说是恶化得很严重。 怪不得那家伙是一点也不长肉,光活着就好累了吧? 真是要完,黑瞎子头大地想,沈鹤钊你这么一搞,瞎子我真的良心都好痛啊…… 张海成缓了许久,才道:“那他还真是迁就你。” 这话说得,牙齿都快咬碎了。 黑瞎子强颜欢笑地道:“瞎子我倒也没那么大魅力……与其说是迁就我,倒不如说是,沈鹤钊他一开始就有打算,将我牵扯进他的计划里。”那个针对日本人的计划。 为了那个疯狂的计划,沈鹤钊宁愿自己隐忍莫大的痛苦,也要不留余地地实施。 第72章 美丽的误会 沈淮来到江边,找到了正在江岸上冷着脸钓螃蟹的陈皮。 他的脸上还有着青紫,嘴角破了一块,显然又不知道去跟谁打架了。 在他的脚下,放着“一百文,杀一人”的牌子——看到沈淮过来时,陈皮下意识用脚把那个牌子踹到草堆里。 沈淮当作没看到,他又不可能二十四小时无缝看管陈皮,更不可能把他教成圣父……能不对普通人下手就行,其他的三观还是留着让二月红教吧。 “你又来干嘛!”陈皮恶狠狠地道,身体却很怂地摆出防御姿态。 他被面前这个男人给打得又烦又怕,但凡有钱他恨不得连夜背包逃离长沙——换谁都会这样。 陈皮完全不知道,沈鹤钊他什么时候就会冷不伶仃地冒出来,转头就把他给揍得跟孙子似的。 整得他最近打架伤人,都会条件反射收点力道。 少年忍不住在心底啐一口:这人真无聊! 沈淮将饭盒丢到他怀里,像是招呼小狗似的:“吃。” 陈皮阴沉着脸:“……我不帮你干活。” “随便你。”沈淮就是喜欢气他,“看你也笨手笨脚,用不上。” “你——!” 沈淮懒得跟他浪费时间,便直接道:“今天这个可能有点淡,你随便吃,记得把我饭盒洗了放回来。” 他说罢就转头走了,完全不给陈皮争论的时间。 陈皮打又打不过,想骂又不敢大声骂,一时间只能冷着脸一屁股坐下来。他打开饭盒看着有点蔫儿了的面条,哼了声:“这也没什么进步啊!” 他嘟囔着,随手掰了两根芦苇杆当筷子,在吃进口的第一嘴,面容就扭曲了起来。 “我——草——!” 陈皮捂着嘴yue了两嗓子,才把这齁咸的面条给咽下去,他看着表面格外正常的面条,气得头上青筋都一跳一跳的。 沈鹤钊你有病吧! 这竟然还能理直气壮地跟他说很淡?? 那人味觉是不是坏的! 如果没沈鹤钊的那句话,陈皮倒也不会那么没有心理准备地吃,毕竟那家伙之前给他准备的食物,味道本来就是一个比一个离谱。 陈皮做了几个深呼吸,最后阴沉着脸把面条放江水里涮了涮,呼噜两下便吃完了。 饱腹感逐渐传来,吃下去的食物化作能量,让四肢百骸都暖和了起来。陈皮吐出一口气,搓了搓脸颊,怀里的铜板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闷闷的摩擦声。 最近有了沈鹤钊的食物来源,他在码头上搬东西赚的铜板倒也省了几个下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能用来干什么。 去买别的吃的呢——陈皮一是觉得吃饱就行了,再买很亏;二是在想,要是沈鹤钊那个混蛋看他有东西吃,以后干脆换个对象送——比如那个傻子,他会气死。 送谁都不能送给那个傻子!陈皮心中别扭,啐了口嘟囔道:“那么难吃的东西……谁惦记啊!” “要不是你自己做的……” 他将铜板用根茅草穿起来,挂在腰间,把饭盒丢——放在屋子不远处,自己溜达去了。 ······ 未来,长沙。 陈皮将田中良子那闹得鸡飞狗跳,成功逼出了藏在后面,想要硬夺信件的裘德考。 后者拿着吗啡就开始跟田中良子配合,对着陈皮一通忽悠,硬说这东西包治百病,他师娘一针下去绝对见效。 但此陈皮非彼陈皮,好歹他也在沈鹤钊身边看了不少时间,知道有些看似十拿九稳的医生背后,指不定是咋个样的呢。 他心中存着怀疑,伸手便要一盒,问就是:“我先去找别的试个药。” 田中良子刚被扎了一针,沉着脸:“陈桑,我已经试过了。” 陈皮眼睛一横:“就你这膘肥体壮,连血液都流得七扭八歪的外国血统,怎么跟我师娘做对照试验?” 田中良子:“???” 你还知道对照试验了? 她气得想要打人,被裘德考拦了下来,后者虽然也心疼吗啡的价格,但想想后续合作带来的好处,还是忍了。 “陈先生,那这一盒,先给你,你尽管,拿去实验。”裘德考用那不标准的普通话道,“过两天,我再去找你,和你的师娘。” 陈皮拎上药盒,敷衍地拱拱手:“告辞。” 裘德考和田中良子看着他转身离开,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那盒吗啡,心头都有着大出血的痛。 …… 陈皮将药先放好,本想直接去张启山府上送信,却在路上碰到了拎着饭盒准备去码头的师娘。 丫头看到他,眼睛一亮,招呼道:“陈皮!我正打算去找你来着,听说早上你惹你师父生气又被罚跪了?” 陈皮闷着脸:“没什么大事。” “你别气他,二爷其实很关心你的。”丫头将陈皮拉到旁边的店里,问店主借了一个位置——这周边的人都知道二月红的存在,对他们很客气。 丫头便干脆将自己做的面条拿出来,上面还扣着两只硕肥的蟹,她将这推到陈皮面前:“你直接在这吃了吧,带去码头还有点凉。” 陈皮看着满满的面,应了一声,拿起筷子就低头风卷残云地扫荡起来。 丫头宠溺地看着陈皮吃饭,不得不说这种能非常给人提供情绪价值的饭桶模式,很让做饭的人开心。 她中途还问道:“味道可以吗?我不确定有没有太咸。” 陈皮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闷声道:“师娘做的都好吃。” 丫头捂着唇笑:“也不用这么夸我。” “是真的。”陈皮面无表情地道,“以前吃了不少难吃的东西,有些家伙就是厨艺差还不自知。” 丫头听他这么说,了然道:“看样子陈皮很喜欢那个人呢。” 陈皮:“师娘!” …… “阿嚏!”正在承鹤阁里的黑瞎子猛地打了个喷嚏。 他捂住自己的鼻子,喃喃道:“谁在想我?该不会是沈鹤钊吧?” 张海成:“呵呵。” ——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第73章 发丘指 旋即立马去了张启山府上,将二月红写的原版信件给他。这次有了沈淮的存在,二月红压根都没想隐瞒身份,信件里的话语那是一个犀利。 张启山看着看着,感觉自己像是莫名其妙被二月红和沈鹤钊联合起来骂了一顿似的。 二月红还胳膊肘往外拐。 有点心梗。 而陈皮则是随手拽住了个佣人,左右看着这房间,似乎不是很在意地随口问:“最近沈鹤钊住你们这?” 被逮住的倒霉佣人正是洛水,颇有职业素养的小姐姐表情淡定地道:“陈先生若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与佛爷商量。” 陈皮自顾自问:“他住哪个房间?” 洛水:“陈先生需要水果吗?佛爷快看完信了。” 陈皮继续:“他来多久了?” 洛水:“或者喝杯水?” 陈皮兀自道:“啧,那家伙的那个什么棺材又放哪呢?还挚友……” 两人各讲各的,整一个大型鸡同鸭讲现场。 洛水看着陈皮,心道,这人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也不知道沈先生哪里惹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时正好张副官从外头进来,洛水如蒙大赦,连忙喊道:“张副官!这位是前来拜访的陈皮陈先生!” “陈先生?”张副官有些诧异地停住脚步,顺手将外套脱下交给洛水,“是二爷有什么吩咐吗?” 虽然张启山跟二月红的关系很好,但几人前去拜访的次数不多,碰到二月红徒弟的次数也寥寥,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交集。 两人乍在门口见面,彼此都很陌生。 陈皮刚想说些什么,却一眼瞥见了张副官的右手,那右手食指和中指奇长,比别的手指长了一大截,看着有些突兀。 “你这手怎么回事的?”他冷不伶仃问。 张副官动作一顿,下意识将右手放到身后,微笑道:“这是族内机密,抱歉,陈先生。” “给我看看。”陈皮上前一步,在张副官警觉的视线中道,“我好像看过类似的。” 张副官怔了怔:“类似?” 他们张家人有发丘指的不少,但也并非是所有人都能练,练过的大多是本家人。 自从张家内乱来,张家人四散各地。长沙因为有着张启山这个叛出的支系人物在,鲜少有张家人会过来,而在长沙内的张家心腹,也都由张启山直接统帅,鲜少出现在人前。 陈皮还能在哪见过? 想到可能有什么人混进来,张副官也不藏了,拿出手问陈皮:“你还在哪见过类似的?” “……”陈皮看了他的手半晌,又认真看了一会他的脸,突然道,“有没有可能,姓沈的那个,其实是你爹那辈的?” 陈皮见过的,自然是沈鹤钊,那家伙长得好看,不少小娘子都会遥遥跑来瞅他个两眼。 也就那些小娘子的观察力格外敏锐,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了沈鹤钊身上的残缺,没错——应该算是残缺。 陈皮想,张副官的手明显养得比沈鹤钊好多了,后者有一种练到一半就被丢出去放养的感觉,连疤都没祛,长也没特别修长,不仔细看还不是很明显,但一旦在意到了,就挪不开眼睛,怎么想都在乎。 这次见沈鹤钊那家伙,他竟然长得跟过去也没什么差别,也不知道是什么驻颜有方还是老妖怪转世。 但不管怎么想,都应该比面前这人大。 于是陈皮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思考:“肯定是你爹那辈的。” 其实也是冻龄的张副官:“??” 这又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等等!沈什么?沈鹤钊?? 第74章 枷锁 陈皮虽然桀骜不驯,但也不是对谁都怼天怼地。 见张副官脸色严肃下来,他还是挑挑眉,把自己的所见所闻简略说了一下,但也没细提他跟沈鹤钊之间的关系。 张副官听完,表情古怪了半晌,他拍了拍陈皮的肩道:“陈先生,请在这稍微等我一下,我需要去找佛爷商量片刻。” 陈皮锲而不舍问:“所以你们真的有血缘关系?你是不是该喊他叔叔之类的?” 也不见得谁大呢……张副官深吸一口气,微笑:“或许。” 他转头:“佛爷!佛爷!” 正在看信的张启山被副官逮着,噼里啪啦就被砸了一头的信息。 他听得迷惑,连忙打断:“你确定这有可信度?陈皮是陈皮,二爷是二爷,他们俩的信誉不能等同而语!” “一半一半。”张副官道,“当时在那个井洞下面的铁轨,您还没下来的时候,我就觉察沈鹤钊的身手有些古怪,让我感觉很熟悉。” 现在想想,那不是他的错觉,就是带着些张家的影子。 只不过按陈皮所说,沈鹤钊的发丘指可能没练出来,便因什么原因被迫中断了,他们没有近距离相处过,所以也没察觉。 张启山听完,脸色更加诡谲了。 他是没有发丘指的,只有跟随他的张家本家人,以及张副官身上有。 本来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跟其他本家人打什么交道,结果却原地冒出个姓“沈”的张家人…… 按照陈皮的年龄往前推,他上次见沈鹤钊都十多年前了,对方却已经离开了张家,保持着成年人的样貌。 也就是说,这时间应该再往前些…… 说起来,上任族长是怎么死的来着?好像之后还发生了一件震惊了整个张家的事情。 张启山当机立断放下信件,带着副官回了密室内去翻查资料。 陈皮在下面等不住,又一次要求洛水带他去参观参观沈鹤钊的房间。 这下不知主人家还要不要留人的洛水,也没了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带陈皮上楼。 好在陈皮也没做什么,只是靠在门口双手抱胸,望着装潢精致的室内意味不明地嗤笑了声:“……还挺享受。” 看着比他住得还好。 陈皮冷冷地转身下楼坐着,猛灌了一杯茶水,毫不客气地拿起点心开吃。 心道那人都装不认识他了,他到底操心个什么劲儿! “……找到了!”密室里,张启山长长出了一口气,看着泛黄的资料,表情彻底凝重了下来。 张副官凑过去看,也愣在原地。 “……雨夜孤身刺杀长老,并提前设伏埋下火药,坑杀长老、族人若干,犯以重罪……未找到尸体残骸,是否死亡仍待定……疑似存在内部成员里应外合……” 资料中没有出现姓名,仅以一个冷冰冰的代号“02”为称,但上面所写的内容足以令人心惊肉跳。 “刺杀长老,伏杀族人若干……”张副官喃喃道,“那个人才多大啊?这未免太离谱了!” 正是因为他在本家待过许久,才知道做成哪怕其中一件事的难度有多高。 更别说一气呵成全做,就差没把张家给彻底炸了。 沈鹤钊那时才十来岁的年龄,就有如此武学成就,放到现在,那又会精进多少? 他和佛爷加起来能打得过么? 张副官的心情又沉痛了几分。 因为他仔细想想,设身处地……那是真打不过啊! “没能彻底练成发丘指,却遗落族外,再加上年龄……”张启山揉了揉眉心,“有意外的可能性很小。” 毕竟张家族人的命也是命,在没练成绝学之前,多数不会放出去送死,不然也不会十五岁才放野了。 练到一半就离开张家,且再不回去,这种事情他们都还没听说过。 张副官有些紧张地问:“假设真的是他,那怎么办?” 两人对视一眼,彻底陷入了沉默。 “我们现在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半晌,张启山缓缓道,“为什么要那么紧张?” “他还花我的卡,住在我这,指挥我,还有点针对我。” 张副官:“…………” 佛爷,佛爷你冷静一点啊! 这话说得听起来太委屈了! 张启山确实有点绷不住,原本想着单单跟绝世高手卖个好,下到墓里他人多势众,指不定还能怎么样呢。 结果现在发现对方不仅是本家人,而且还可能是在本家人里都鼎鼎有名的杀星…… 再结合这任年轻族长之前的身份,他要是真敢动沈鹤钊,张起灵怕是能直接对他下手。 这哪里是请个高手回来,这是请了个祖宗啊…… 张启山深深叹了口气,又想到沈鹤钊不知做了什么,就直接让二月红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情——这种人格魅力,他实在是服气了。 “先给族长传封信吧。” 张启山道:“他不是一直在找那位吗?不管沈鹤钊到底是不是,我们先把讯息传出去,高低也算是卖个好。” 这些关于本家的幺蛾子,让本家人去处理,他只想好好管个长沙,怎么那么难! 因为这次张起灵身边有着不止一位拥趸,张启山现在,对那位年轻族长的态度,还是有几分尊重在的。 张副官点头:“我等下就去办——说起来,佛爷!” 张启山:“嗯?” 张副官严肃地道:“那我们与那位沈先生,有没有差辈分?” 张启山:“……” 这么想想,他的爷爷是上上任张起灵,后来叛逃的,而上任张起灵是当时直接选出来的另一个族叔。 这么看他们可能与他是同辈,而跟副官…… 要知道,他是把副官当接班人培养的。 张启山委婉道:“你反正也不用跟着张家的辈分走。” 张副官保持微笑,心里却在暴风哭泣:“……” 别说了佛爷,我明白。 陈皮,你小子,这个嘴啊! 开过光了吧! 两人商量了片刻,心头都下着绵绵阴雨。 他们出去得知陈皮还要去承鹤阁一趟时,都表示,自己也打算去一趟,找找沈鹤钊。 陈皮这才知道沈鹤钊原来在承鹤阁! 那他这么跑了一天,愣是跟对方错过了?? “走,走啊。”陈皮咬牙切齿,“去见见那位沈先生!” ······ 那厢,承鹤阁内,听黑瞎子提起了那个“计划”,张海成的表情严肃了几分。 “能具体说一下那个计划吗?”他问,“看你的表情……那个计划想必也是万分凶险。” 黑瞎子却摇摇头:“其实具体完整的计划如何,我是不清楚的,我只在其中完成了他让我完成的部分。” “但我有一个地方,挺疑惑的。” 张海成问:“什么?” 黑瞎子藏在墨镜下的眼睛里满是思索和猜疑,他道:“我最初见到沈鹤钊,他就时常在江边久坐观察,似乎在找一个一定会来的‘目标’。 但是他自己也不清楚,那个‘目标’究竟是什么,又到底什么时候会来。” “我在想,这个‘目标’到底是谁告诉他的?他的背后还会存在其他势力吗?” 张海成猛地僵住了。 黑瞎子嘟囔道:“但其实我不觉得沈鹤钊能有什么势力……毕竟他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我、让我藏着。” 真有势力,让沈鹤钊出手,那不是纯粹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毕竟战利品什么的,可都是瞎子我捞着呢。 或者——里面还有隐情? 想到沈鹤钊刚才出现的异常应激,黑瞎子若有所思。 说到底,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张家人那么锲而不舍找沈鹤钊,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彻底失去对方的音信。 张海成却没听清黑瞎子最后那句嘟囔,他只是弯下腰,手肘撑在膝盖上,两只手紧紧扣着头,像是一只蜷缩起来的虾。 势力……势力…… 连黑瞎子也提到了这点…… 张海成清晰地意识到,沈鹤钊身上,始终笼罩着一层难以挣脱的枷锁。 第75章 汪家 过去,沈淮清理完每日跟黑瞎子斗智斗勇剩下来的食物,达成“我们大学生从不浪费”的高素质成就。 接着便溜达去了码头边:最近驻扎在码头的宪兵似乎有了别的什么任务,白天还能守着安宁,到了晚上,一切就得靠纤夫渔民们自力更生了。 有些体力强劲的,晚上会把船推到岸边的芦苇丛里,自己带着家人去城边躲避;那些打不过的,只能晚上找个偏的地方泊着,祈祷别被那群水匪发现了踪迹。 沈淮这段时间晚上也没休息,他将自己盘下来的屋子,留给那些没地方躲的孤弱人群,自己随便找个高处坐着,观察江上的行动。 仔细看,倒也咂摸出了些意味来。 这鱼龙混杂的势力,倒是越来越多了啊……有几艘大船,似乎都不太像是水匪的。 但具体是什么势力,暂且不明。 现在的长沙布防官沈淮不认识,也不信任,他也不会随便去找当地势力——要知道,在战乱时期,间谍和反谍,才是信息战的最大战场。 真正的正面战场,反倒没那么诡谲。 沈淮能靠的只有自己,或是再零星加上几人。 “沈先生……” “沈先生好!” “沈先生,我家娃儿的事谢谢你了,真想不到他哪里找来的损招,装死两天把他娘都快吓出毛病了。” 一路上都有人跟沈淮打招呼,虽然那混杂的口音让沈淮愣是除了开头三个字的称呼外——啥都没听懂。 但好在问题不大,作为一个高冷的人,他只需要负责点头就行。 “沈先生,有什么好玩的带我一起看看?” 沈淮:点头.gif 等等! 他猛地回过头,看到了不知何时鬼鬼祟祟跟在他身后的黑瞎子。 黑瞎子两条大长腿叉着,双手叉腰,前倾着身子,活像是个展开的圆规,见沈淮看过来,他才挺直腰板“哟”了一声。 “沈先生那么受欢迎,我还在想我要偷偷摸摸跟多久才被你发现呢。” 沈淮无语,淡淡道:“哪只刚窜出来的大黑耗子!” 真当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么?系统的扫描外挂和旁人的眼色,沈淮又不是看不出来。 黑瞎子也没被拆穿嘲讽的不自在,“嘿嘿”一笑:“那还是沈先生的观察能力更胜一筹。” 他好像才想起自己要问什么似的,道:“你怎么来码头上了?天都快黑了,我还以为你会去城墙上当望江石呢。” 青年面无表情,下意识抿着的唇绷着一条冷肃的弧线,看着格外不好相处——鲜少有人敢在他面前造次,但奈何不了有人铁了心的好奇。 他瞥了黑瞎子一眼:“找人。” “咱的大事儿终于有进展了?”黑瞎子眼睛一亮,看着跃跃欲试。 “暂时还没有。” 码头上人来人往,不太好谈事,沈淮带着黑瞎子找了个芦苇荡躲着,一边将带在身上新的黑伞拿出来上毒,一边跟黑瞎子聊天。 黑瞎子没有沈淮那种莫名其妙的洁癖包袱,直接一屁股坐在芦苇丛里,好奇地问:“你那个计划,到底是什么计划啊?我怎么横竖没看出头绪?总不可能你在数港口进船出船的次数玩加减法吧?” 沈淮在心底吐槽,我也不知道是啥计划啊……鬼知道那个日本船什么时候过来,又什么时候被我发现给炸了……你现在问我,还不如去做梦问问未来的你! 现在沈淮就知道自己的最终目标是光耀族谱,中间的过程都在摸索。 类比一下,就像写数学试卷,参考答案上只告诉你最后的解,但是老师说你不写过程分要全扣。 表面上,沈淮还是沉默道:“不到时候。” 黑瞎子了然:“你也不清楚具体时间。” “那咱的目标是谁?”他问,“我提前做个思想准备,要是是什么高官的话,瞎子我可得换个装扮。” “不会。” “什么?” “不会让你去的。” 沈淮自知上了日本人的通缉有多麻烦,他能跳跃时空、而且马甲杀不死,但黑瞎子可不一样,他要是遭了暗杀,没搞死也得掉一地毛。 而且单他自己上通缉会方便很多,那些追杀他的,来一个送一个,来两个送一双——主打个引蛇出洞。 多弄死几个就算给家族争光了呢。 黑瞎子眼底带着试探的笑意消失了。 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复这么直白的承诺。 顿了片刻,他语气继续装得轻松:“喂喂,沈先生啊,那你是打算自己去?” “瞎子我呢?总不能在旁边帮你呐喊助威吧!” “到时候有别的事情。”沈淮在想自己是怎么把那么一堆古董送去给黑瞎子的,总不可能用系统空间吧?那么大的动静很难掩饰,除非他又为此整了另一个大动静盖过去。 现在情报太少,他还不知道哪些是能利用的。沈淮想了半天,深深发现这是个超大的坑。 这可真是卧室门口挖坑——专坑自己人! “届时会跟你说……你记得保密。”他只能跟黑瞎子这么说。 黑瞎子一口应下“行”,眼睛却还是锐利地眯起。 刚刚沈鹤钊的沉默有些过于明显,特别是在说到“有别的交代”时,那脸上一闪而过的排斥,他想忽视都难。 怎么?合着这计划不清楚,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折腾了? 沈鹤钊到底是自己想的计划,还是背后有人? 最近黑瞎子用自己的渠道查,也没查到过沈鹤钊的相关信息,这人就跟从天上掉下来一样,突兀地出现在了长沙。 黑瞎子思考着,很快又释然了。 能干出夜屠水匪,认真纠正他那些女孩首先是人这些事的青年,怎么着也干不出什么坏事。 既然不是什么坏事,那他帮个忙又如何? …… 此时,远在长江上游,位于四川一个港口的大船正在装货。船是正经的商业运输船,打着国内一个大商行的名号。 表面上看去麻木沉闷的码头搬运工,实则脚步轻盈,扛着一个个打包好的包裹,悄无声息地放置在船舱深处。 他们外表与常人无异,只有在偶尔无人时交流,才会暴露那还带着些奇怪语法的中文。 而在码头边的一栋洋房里,点着灯的房间,两个人正趴在窗口用望远镜往船上探。 “就是这艘船么?”其中一人喃喃道,“情报传下来,里面不仅有古董,还藏着两份微缩图纸。” “我们要把古董一起带走么?”另一个人道,“啧,让日本人拿走怎么都不爽。” “我警告你,不要节外生枝。”他的同伴冷冷地道,“我们只需要把图纸替换拿走,交上去换一份功劳就够了,直接招惹日本人不在我们的行动范畴内。” “行行行。”那人轻笑道,“这次任务如果成功,我们家族的实力又能上去一个台阶。” “张家现在已经分崩离析……以后可是我们汪家的时代了。” 第76章 沈大海王 长沙。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看着落日沉入江底,粼粼波光拱起一轮明月。 沈淮手中的黑伞也泛着淡淡的月色,无色无味的液体涂抹在伞骨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端倪。 黑瞎子从一开始安然坐着,到坐立不安,再到恨不得倒立螺旋上天,也不过就花了这么点时间。 他的手在裸露的皮肤处疯狂挠着,龇牙咧嘴仿若在铁板上被烫jio的猴子。 “痒痒痒!哎呦这些死蚊子怎么那么多!”黑瞎子左右开弓,听着蚊子“嗡~”得飞走的嘲笑声,气得牙痒痒。 一回头却看见站在江畔边的黑发青年,斜抱黑伞,八风不动、纤尘不染,察觉到他的躁动,才默默挪了个眼神过来,用眼神给他打了个问号——别说被蚊子咬了,身上一根多余的草屑都没有。 黑瞎子一瞬间有些牙疼,但他形容不出这种感觉。 换到现代大学生,高低要骂一句——他爹的,真装! 但别说,装得挺那么回事儿。 “为什么你不招蚊子咬!”黑瞎子悲愤地问。 沈淮站在逆风的位置,被中国结发绳束起的黑亮长发随着他的扭头滑落到身侧,看着丝滑极了,他道:“或许是你的血比较好吃?” 这或许是个夸赞,黑瞎子沉默片刻:“……那这蚊子还挺会挑。” 但这0比n的差距,是不是有点过于离谱? 沈淮耸了耸肩,他又不可能跟黑瞎子说,他悄悄加厚了点皮肤硬度,蚊子咬过来高低要歪了嘴。 更不可能说,他也没啥血能让蚊子嘬的…… 这时,远处闪起了一点灯火,那灯火逐渐靠近,露出了渔船的船身,裸露胸膛的壮硕汉子撑着桨,手臂上的肌肉拱起,显得格外有力。 他的身后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姑娘煨着火,锅里似乎是在炖着鱼汤,也是奶白奶白的;听到了什么动静,她转过身,帮急急跑出来的小孩擦了擦鼻涕,旋即她站了起来—— “沈先生——”少女悠长甜美的声音回荡在这小片天地。 沈淮没有喊回去,只是点点头,微微招了一下手。 黑瞎子有些惊讶,调侃了一声:“哎呀,夜会佳人。” 沈淮瞥了他一眼:“你可以走了。” “什么?”黑瞎子以为自己没听清。 “你可以走了。”沈淮耐心地道,“你看船上有你的位置吗?” 这是个双蓬的渔船,但显然,承受不住六个人的重量——虽然沈淮自身没什么重量,但他又不能表现得太异类。 黑瞎子:“!!!” 这时,那纤夫也已经把渔船停靠了过来,一块木板连着绳铺在了他们旁边。 那个少女——春四,带着那个被沈淮从陈皮手底救下了傻小孩春申,走到船沿边,招呼道:“沈先生,你上来吧,这位是?” “一个朋友。”沈淮道,“不用理他。” 他看向了春四爹:“今天生意还行?” “还可以。”老实的纤夫干巴巴地道,“那些水匪又多了喃,没出太远。” “上去聊吧。”沈淮颔首。 他跟这一家搭上关系,是因为春申那个孩子。 他从陈皮手底下捞了一次,春申之后又发了两天烧,被慌乱的春四娘带到他的小医馆里。 沈淮对他有印象,随手治了也没收钱,后续春四娘又来给他送了几回东西,但都被他驳回得彻底。 一来二回,就熟悉了。 沈淮寻思自己一个人再怎么打探,也点亮不了船上技能,便合计找春四他们一家帮忙。 他将好坏利弊都掰开说给他们听,本以为这一家子会犹豫一下风险,却不料几人都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春四爹道:“沈先生莫要那么严肃喃,你救了我家崽,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姐姐春四也笑道:“我水性很好,盯盯那些船简单得嘞,沈先生交给我就行哦,保准办得漂亮!” 这个时代的人,有着沈淮难以理解的勇敢和义气,淳朴利落到让人说不出话来。 沈淮就这么简简单单多了几个盟友。 …… 沈淮还没上去船,被姐姐松开手的傻孩子春申,就憨憨地跳下了木板,直接踩进芦苇丛摘芦花玩去了。 沈淮浅浅扫过他无神又天真的眼眸,心中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傻子是真的傻子,但在这个时代,有爱他的、怎么困难也不放弃他的家人,似乎又生来比旁人还要幸运。 沈淮轻点着木板,在春四还未提醒有些歪的时候,就轻飘飘地登上了甲板。 姑娘用惊讶的目光看着,眼睛弯起:“沈先生的轻功真好,跟神仙似的。” 就连春四爹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两眼——他是资深的渔民,能感受到,在沈淮上来的时候,他的船的吃水线都没怎么变。 沈淮现在已经过了一开始什么都想臭屁一下的阶段,礼貌地点了点头,就转头对黑瞎子道:“你先回去吧,别在这喂蚊子了。” 黑瞎子不可置信:“你还真不带我啊!” 沈淮无奈:“……等我回去跟你说。” “春申,回来——沈先生来点鱼汤不?刚煮好的,还有蚌肉,又肥又大……”春四一边招呼弟弟上船,一边跟沈淮说着。 春申被姐姐召唤,也要跳上船,看着旁边一脸幽怨的墨镜男人,他歪了歪头,拔了个根绿油油的草递过去。 黑瞎子莫名其妙拿着一抹绿:“这是做什么?” “下次……带你玩……”春申吸了吸鼻子,认真地说着,“沈哥哥……我们的……” 春申每次不被别人带着玩的时候,那些人都会敷衍地给他一根草,春申便以为这是安慰的意思了。 黑瞎子get到了这小屁孩的潜台词,头上的黑线更多了。 咋地,漂亮小姐姐就算了,这沈大先生的魅力还波动到小傻子身上去了? 他气哼哼地将那草打成结,准备走时又听见沈鹤钊喊了他一声:“黑瞎子!” 黑瞎子没好气回头:“怎么?” 只见站在船边的青年笑了起来。 那笑容不明显,却也足够让人感受到了冰消雪融,昏黄的渔灯落在他的头顶,衬得更是眉眼如玉,看上去漂亮极了。 他朝黑瞎子抛出一袋东西,后者下意识接住,嗅了嗅,一股浓郁草药香。 “止痒的,你回去抹点。”沈鹤钊道,“谢谢陪我等人了,没你还挺无聊的。” “……” “怎么?” 黑瞎子望着手中灰扑扑的袋子和那根草,顿了一下,旋即他将草叠成两节,贴在袋子后面。 那袋子像是长出了两节绿色的耳朵,跟小兔子似的,黑瞎子朝沈淮压了压“兔耳朵”。 他笑起来,缓缓道:“没什么啊,就觉得这草……也挺草的?” 第77章 神仙 送走了颇有童心的黑瞎子,沈淮坐在了软垫上,他拒绝了春四端过来的鱼汤,跟在船舱内收拾东西的春四娘打了个招呼。 后者显然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人理,还有点受宠若惊。 “这两天有什么发现吗?”沈淮问春四,“比如船只往来有没有比过去多,或者大船的身份能不能确定?” 春四道:“来往的陌生船只一直很多,但大多是一些规格不高的商会避着水匪来做买卖的,我看不出什么名堂,又识不得字,就都画下来了。” 她从绑在腰侧的布袋子中拿出一块棉布,上面用炭笔绘着许多图案,横竖为江流,来往都标得清楚。 沈淮也对那什么商会的图标两眼一抹黑,但他还是装作很认真看得懂的模样,仔细打量着,心道早知道把黑瞎子也给带上了。 说起来解九爷现在有没有在长沙,照理说他经商,应该最懂这些。 春四解释着她自己绘图的标记,跟沈淮道:“不过倒是有个很奇怪的地方,咱这边没有什么大的停船点,不少大船都是直接顺流而下去别的地方咯,但最近有看到几艘拐进小沟流里的,也不知道要停在哪,会不会搁浅。” 沈淮缓缓吐了口气:“挑这个时间啊……” 原本驻扎在码头边的军队,只是在这收集军备,顺便能管管肆虐的水匪,现在军备齐全,便准备奔赴前线,而这交接的空档,便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投机取巧。 他觉得自己快找到目标了。 沈淮道:“你大概知道那个支流是拐去哪的吗?画给我看看。” 春四转头喊:“春申,过来画画喃!” 船帘掀开了一个角,钻进一只呆头呆脑的小萝卜。 春四解释道:“这些图都是我嘴巴说,春申画画的,莫看他痴咯,画画和记东西,可好了。” 春申攥着炭笔,很快就在姐姐的口述下想起了那条支流,手下动作极快地画出一条条线路来,连一个小坎的细枝末节都能标清楚。 沈淮在心底跟系统感慨:【这放现代,能去参加最强大脑了吧?】 果然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也会开一扇窗。 也就在这时,不知哪里传来了咚咚咚的急促的鼓声,鼓声回荡在江面上,仿佛催促得连江水都流快了几分。 沈淮还没动作,就见春申迅速把最后一笔画完,把整块棉布塞他怀里,然后动作极快地窜进了被子里。 春四爹探头进来说了一句:“可能是水匪来了,沈先生莫要出来!” 随后便是灯火熄灭,小船安静地在江流上飘。 沈淮心中一凛,放在身侧的黑伞被他悄无声息握在手中,他朝紧张得嘴唇发白的春四摇了摇头,站起了身。 突然间,船迅速开始倒退,外头传来了春四爹慌张又强作镇定的声音:“我们这船上已经满了!再上来会沉的!” 另有一个粗犷的声音道:“我不伤人,莫怕!只是想歇歇脚!” 沈淮掀开后面的帘子,从一脸紧张正在划桨的春四娘边上经过,朝船头走去。 他一身漆黑,也就脸是苍白的,伞撑开后遮住了脸,就连月光都照不到身上,行走间悄无声息的,宛若鬼魅。 而在船头,紧张地举着鱼叉的春四爹,压根都没注意到沈淮走到他身后了,只是瞪着眼,看着一只手已经扒到船边的水匪。 船头往前一压,那水匪半截身子就窜了上来,他嘟囔道:“都说了莫怕,你愚老子呢?这船哪里像要沉了?哪里像!” 他身后别着把弯刀,后面连着根红线,红线上却是什么都没有。 沈淮原本还以为这是剧情里那只讨热水的水匪,后又想想,有了他的存在,这船飘的位置压根不一样。 也就是说,这可能是直奔着春四一家脑袋来的——屠夫。 春四爹有苦难言,鱼叉颤抖地往那人身上扎,想要将他翻下去,却被那人手一挥,鱼叉直接给掀进了水里。 那人桀桀笑道:“本还想装一下好嘛,送你们无痛睡觉,为什么非要挣扎喃?” 他说话得声音很大,不止是船头上的几人,就连船舱内都透了进去。 春四下意识推了推弟弟,颤抖道:“春申……你到后面去。” 春申抬头看姐姐,眼神还是清透不谙世事的,似乎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哥哥呢?” 春四嘴唇泛白,心头揪成一团,他们死了也就死了,反正贱命一条,但沈先生……怎么办呢? 虽然沈先生说自己会武功,那轻功也是顶顶的俊,但他毕竟看着就很瘦弱,怎么打得过天天刀尖舔血的水匪? 他会医术,会写字,能救很多人,活下来的价值比他们大得多了。 并不知晓沈淮过去的丰功伟绩,春四咬咬牙:“你先去后面,跟娘一起,我出去看看。” 她猛地掀开帘子,看到的却是另一幕她想都没想过的画面。 照理说应该率先抵挡水匪的父亲,此刻却后仰着双肘撑在船板上,距离船篷的位置很近,表情复杂。 而在那宽敞的船头上,春四看到了她惦记着的青年。 青年如春四所想的那般,瘦弱、清俊,弱不禁风,长发披散在耳侧的样子,让人能想到话本里金贵的世家公子。 但没有世家公子会出现在这,更没有世家公子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没有恐惧,甚至连紧张都没有,青年站在那里,淡定又从容,黑伞遮住了他的大半神情,春四只能看见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还挺开心? 青年的脚稍稍抬起,又在下一刻快准狠地落下,水声哗啦,传来另一个人垂死挣扎的扑腾声。 “救……咕嘟咕嘟……救!” 那上一秒还桀桀笑着cos魂殿长老的水匪,下一秒就在江中cos海底捞里翻滚的虾滑了。 春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下巴都快张脱臼了。 这时,一点动静也没听到的春四娘带着春申从后面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乍一看到这近乎是错乱的画面,也一阵晕眩。 “春四他爹,这沈沈沈……”春四娘吓得连话都磕巴了。 都说沈先生像神仙,但他们当时也没觉得——这真是神仙啊! 亏他们之前还在讨论,春四也是大姑娘了,要是能跟在沈先生身边,哪怕当个姨太太也行。 这哪敢哦! 又变成沈沈沈先生的沈淮倒是挺乐呵的,他把溺的半死的水匪拽起来,丢在船头上,转头跟这一家子道:“别慌,没事了。” 他的姿态做得很足,一看就是给人以十足的安全感——沈淮甚至已经在寂寞地想不要崇拜哥的bgm了。 却见春四娘已经带着春申春四跪了下来,闭着眼睛开始拜神仙,那虔诚的姿态,有种沈淮让他们下一秒跳江,他们都不带犹豫的。 沈淮:“……” 等等啊!我想象的装逼不是这个画面! 第78章 皮皮虾,我们走! 好说歹说,沈淮终于保住了自己的“人格”,没有平地飞升做神仙。 更不知道自己曾经差点多了一房姨太太。 “这个人怎么办?”春四指着那个半死不活的水匪,小心翼翼地道,“要交给官府吗?” 沈淮其实有别的想法,但总觉得说出来……不太人道。 他叹了口气:“你给我端碗鱼汤吧,这人我有点用。” 炉火重新点燃,春四娘舀了碗鱼汤,恭恭敬敬地双手端给沈淮。 沈淮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啥也没说。 他端着还挺烫的鱼汤,直接揪着那个水匪的头发,往他嘴里灌去。 本来就奄奄一息的水匪,猛地被灌进一碗热汤,烫得连眼睛都快突出来了。 他喝完呛咳了许久,看沈淮的眼神像是在看阴曹地府出来的勾魂鬼,连连哀声道:“大爷,神仙!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就是一新人,还没动过刀呢!” 沈淮冷冷一笑:“你要是动过刀了,你觉得你会在哪?” 水匪:“……” 得亏他够菜咯? “这一片水域是只有你一个‘摘花鼓’的吗?”沈淮问。 “摘花鼓”算是水匪里的一个黑话,就是在鼓声响起的时候,跳下江去搜寻船只,然后杀人夺头,将那些头颅串在一起,带回船上寻乐攀比的残忍活动。 沈淮听着连绵不绝的鼓声,眼底都不由得泛起了阴冷。 那水匪道:“对……对,这一片就我一个,范围大概从那到——那!” 他用手大致划了一下,然后道:“今晚这都是我的地盘。” 沈淮对春四爹道:“在这个地方找个安全的口泊着,看到有其他还活着人的船也可以帮一把,但以自身为主。” 春四爹点点头,欲言又止:“那沈先生……?” “我有事。”沈淮拍了拍已经喘过气、想要溜的水匪,勾出一个泛着冷意的笑来,“你应该很乐意帮忙吧?” 水匪:“……”我敢说不吗? 很快,那水匪便跳下了江,双手摊开泅水着,他的脖子上被栓了根粗粗的麻绳,麻绳的另一端在沈淮手上。 水匪害怕得浑身在抖:“大爷,大爷……这真的不行!我的泅水水平真的没那么好,而且我现在很累,真的没办法再带您这个万金之躯游回去啊!” 青年态度依旧平和冷淡,他道:“你可以。” 水匪:“我真的不行!!” 沈淮冷笑:“不行就去死。” 水匪:“……”玛德,这阎王不讲道理。 但说跑,水匪也不敢跑,他刚才甚至没看清青年是怎么出手的,自己就脑瓜子一嗡,眼前一黑趴在了地上。 都是在江上讨生活的,他惜命的很。 虽然从这背着人游回大船,中途连歇气的地儿都没有,左右也是个死相。 水匪如丧考妣,却见那青年活动了一下筋骨,悠悠地收起了那把黑伞,单脚踩在了他的肩胛骨上。 水匪猛地收气提力,寻思着这背沙包式的游泳他能坚持几分。 下一刻却…… 咦! 沈淮两只脚都踩在了水匪的肩胛骨上,看那水匪呆呆地仰着头,像是被摁住了脑瓜子的河童。 他甩了一下扣在水匪脖子上的麻绳,冷冷道:“游!” 那水匪如梦初醒,往沈淮的眼神敬畏得像是真在看神仙,然后猛地扑腾着往前游去,速度甚至比来时还快。 而船上的春四一家,目瞪口呆地看着黑衣青年在江面上优雅地滑了出去,长发飘飘,八风不动,真跟凭空渡江的神仙一般…… 而这些人,谁也想不到,优雅的正主此刻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沈淮:【哈哈哈,皮皮虾,我们走!】 沈淮:【别说,还挺好玩,他还会拐弯哎!】 沈淮:【这到了船上,我直接大开杀戒,杀杀杀……高低得把那个鼓砸了!!】 系统崩溃地道:【……求求你别跟我说了,我也想带点滤镜看男神啊!】 明明很酷一小伙子,心底怎么那么癫的啊! ····· 岸上,听到了鼓声的众人,其实也未休息。 有经验的已经开始收拾船只准备逃命,而不了解的,还傻呆呆地愣在原地。 唯一安宁的,可能就是长沙城内了。 坐在沈淮平时望江的高坡上小憩的黑瞎子,此刻猛地睁开眼睛。 他望着一片漆黑,只有几处灯火点点的江面,表情严肃了几分。 “沈鹤钊……”他喃喃道,“那家伙还在江上?” 黑瞎子站起身,急匆匆地往江边赶去。 那厢,发现自己的饭盒,放过去是什么地方,现在还是什么地方的陈皮,表情也阴沉了几分。 “那个人没回来?”他随便拽着睡在室内的一个人的衣领,冷冷问道,“他人呢?” 那人冷汗涔涔:“沈,沈先生……我不知道啊。” 旁边有个人倒是惊呼:“我下午看到沈先生去江边了!” “这可怎么办啊!今晚那些水匪怕是要搞大事!” “该死!”陈皮猛地骂了一句,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第79章 受伤 夜晚的江面宁静又暗藏汹涌,星星点点的渔火熄灭后,放眼看去,只见那江心有着一点红,那红色似是随着鼓声舞动,闪烁摇曳着。 在不知真相的人们眼中,这或许是很美的江景。 “老伯,船借我一下呗,我出钱买。” “不行,不行。” “叔……” “不是我不想,是现在出不得船啊!水流方向不对,逆着往江心走,太危险了。” 小船在水边摇晃,控船的却怎么也不愿上场,黑瞎子抹了把热汗,叹了口气。 虽然他对沈鹤钊的武力值有信心,但今晚毕竟是水匪集中的大活动,几百人几百人扎堆着,明枪易躲,暗箭也难防啊。 但这么黑灯瞎火,他一时间也找不到春四一家。 就这时,黑瞎子听见了一阵喧杂,他迅速走过去,看到一个穿着汗衫的小个子,正揪着一个小孩的衣衫,那小孩还没反应,他的父亲就下船推搡起来。 正是春四一家和陈皮。 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给我说清楚,那个姓沈的家伙去哪了?!”陈皮倒也没一时间动手,只是表情狠戾了几分。 春四爹也没了憨厚,一双眼睛闪着凶悍的光:“哪来的泼皮,沈先生什么的关你屁事!” 春四娘在旁边捧着柱还没点的香,也跟着点头:“仙人的事儿,你莫管噻!” 沈先生怎么就变成沈大仙了? 陈皮一看他们这表情,就知道他们绝对跟沈鹤钊接触过,但他还没来得及激动,听到动静的其他渔夫就围了过来。 大家都被水匪驱得憋着股气,见有人来挑事,顿时义愤填膺地叫骂起来,整个场面沸反盈天。 陈皮见人多也不怂,眼睛一瞪,绕在手腕上的九爪勾就要解下来:“爷爷跟你们好声说话,你们就这态度?” “哎哎哎,诸位冷静一下哈,误会,都是误会。”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从身后直接搭上了陈皮的肩,陈皮心中一惊,顿时明白这也是个武功好手,却听对方直接跟春四爹道,“你们还记得我么?我是你们沈先生他朋友。” 春四爹站直身子:“我记得你——但你旁边这个小泼皮是哪里来的误会?” 黑瞎子其实也不知道陈皮跟沈鹤钊什么关系,不过他看到过好多次,沈鹤钊揍这小孩的场面了。 那位沈先生热爱行侠仗义,但也不是什么闲事都爱管的。 黑瞎子胡扯道:“他啊,沈先生一个挂名学生,因为找不到老师,心中急切,动作粗俗了,我在这给你们赔个不是!” 陈皮:“我不是——” 黑瞎子捂住他的嘴,在陈皮一个肘击袭来时,往旁边一闪。 春四爹不太信:“沈先生竟然有这种学生……” 春申倒是指着陈皮道:“沈哥哥,打他好几次,问他服不服。” 黑瞎子“噗呲”地笑了出来。 陈皮的脸都快青了。 这年头还是信奉棍棒教育,见自家儿子和黑瞎子都这么说,春四爹倒是信了几分。 他道:“沈先生不在这,他让我们注意安全,自己踩着人飞走了。” 黑瞎子:“踩着人?” 陈皮:“飞走??” 他下意识看了眼春四爹别在腰边的大烟,怀疑这人是脑子抽傻了。 春四一家得到的线索有限,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推出一条,沈鹤钊确实是去找水匪麻烦了。 黑瞎子藏着心底的担心,拽着陈皮跟春四一家告别,转头往江畔边走。 下下策,那边有零散的没人要的破船,虽然他还不会开,但万一能现学呢。 陈皮跟在他身侧,冷冷地问:“你跟那个姓沈的到底什么关系?我可不是那个家伙的学生。” 黑瞎子道:“就是朋友啊——他亲口承认的,至于你,那你说你们什么关系?别告诉我你大晚上跑这闹事纯粹是好玩?” 陈皮:“我——!” 他语塞了一下,后知后觉思考这个问题,发现他跟沈鹤钊还真没什么关系。 对方没事三天两头逮着他揍一顿,顶多就每天给他送点吃的……跟养小狗似的,他的脑海中出现了这个想法。 陈皮的脸色更难看了,他骂了声:“我跟他有个屁关系!” 他一脚踢飞个石头进江里,转身就往芦苇丛中走。 黑瞎子也没料到他一嘴点炸了个炸药桶,“呦呵”一声,也没追,继续找船去了。 …… 陈皮一路横冲直撞,踹了七八块石头去江里,还把一丛芦花拽得花枝乱颤。 他直直冲到一片沙土地上,随便找了块大石头靠着,看着漆黑的江面,脸色阴沉极了。 他现在应该直接回去睡大觉, 管那个不自量力的家伙个球…… “沈鹤钊!”他骂了声,心道那人是真的邪门儿,单单把全名告诉他,让其他人只喊他“沈先生”。 但又在他问起是哪门子的字时,用一种古怪又轻蔑的语气道:“你又不会写,想我教你?” 陈皮自是“啐”了口道“要你管。”心中却想,如果那个帮人算账的秀才喜七还在,他高低也能学两个…… 这种亦好亦坏的交流,连接着两人本就若即若离的关系,也让陈皮始终捉摸不透沈鹤钊到底想做什么。 而今晚,黑瞎子一句“我是他亲口承认的朋友,你又是什么关系”—— 成功把陈皮干破防了。 “就不应该出来找他,真是浪费老子心情,明天换个地方好了,那家伙死了也就死了,反正跟我无关……”陈皮冷冷地想,他随手把揪成一团的芦花丢到水里,准备离开。 忽地,他听到了水流被拨动的声音,似乎有谁淌着水走了过来,血腥气混在淡淡的草木气息里,无法忽视。 陈皮回过头,发现不远处的芦苇丛不知何时被拨开了,一个身影拖着略显疲惫的脚步走了出来。 皓月当空,芦苇摇曳。 身形修长,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长发披散在身后与同色衣摆在风中微晃着,黑发青年似是整个人都融化在夜里,唯有那双黑眸闪烁着冷静又疲倦的光。 “沈鹤钊?”陈皮的脚步停顿,他下意识蹙紧眉,看着沉默着与往常不同的青年,心中却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没死。 青年一声不吭,走到陈皮旁边,陈皮下意识后退一步,摆出防御的姿态:“你干什么,沈鹤钊?没事干就去睡觉,别大半夜发癫找水匪,嫌死得不够快——” 下一刻,陈皮的话语戛然而止,像是被卡住了脖子的鸡,青年默不作声地蹲下来,突然揽住了他。 “……沈鹤钊?”陈皮的声音是惊恐了,“你干嘛!” “闭嘴。”沈鹤钊的声音依旧很冷,带着满满的不耐烦和疲惫,他轻喘了一声,道,“让我缓缓。” “……我还是去晚了。”他轻轻喃喃道。 夹着血腥气的风掠过陈皮的脸颊,也是冷冷的。 陈皮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心底默默骂了句:“靠……” 并不久,沈鹤钊就缓了过来,他站起身,波澜不惊地道:“走了,回去休息吧。” 陈皮开始还没咂摸出什么不对劲,一抬手,发现自己满手都是血。 他猛地扭头,发现沈鹤钊朝他来时的那条小道走,但还没走几步就咳嗽起来,咳嗽声越来越急促,他猝然弯下腰吐出了一口血,直直染红了旁边的叶片。 陈皮的大脑嗡了一声。 第80章 淮:救! 【快快快,再左边一点,往下往下!那有个窟窿!】 【你能说准确点吗?肺肝脾胃脏的哪边啊!】 其实不仅是陈皮吓了一跳,就连沈淮本人都吓得不轻。 他现在在紧急补漏。 系统崩溃地道:【你还嫌弃我!到底是谁刚刚让我别碍事,直接触发机制把我权限给关了——还禁言我的!】 沈淮心虚地咳嗽了一声:【这不是……那时候确实有点激动嘛。】 摘花鼓是一场属于水匪的集体狂欢,沈淮碰到的那个菜鸟,出场的位置已经比较靠后了。 他骑着水匪上了大船,首先看到的是觥筹交错、群魔乱舞的一群人,下一秒的目光就定格在被水匪挂在旗杆上的一串串人头上。 风一吹动,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到船板上,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盯着狂欢中的刽子手,仿佛在用尽一切诅咒他们。 我做错了什么……只是想活着…… 让这荒诞的一切消失吧…… 亡者的眼睛里,往往蕴含着最多最复杂的情绪,沈淮当时脑子里的弦瞬间就绷断了。 之后的事情不堪回忆,沈淮承认,他确实杀疯了,手段粗暴了那么亿点点,也不怕死了那么亿点点。 至于中途系统说了什么,马甲的战损又警报了多久,沈淮自己都没印象了。 如果不是能量充足,后果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但是不知为何,沈淮这次下手,却一点也不害怕了。 他像是融入了这个时代。 沈淮浑浑噩噩地拿着水匪头子的脑袋,把它用尽全力甩到早已沾满鲜血的大鼓上,“咚”得一声巨响,牛皮鼓破了个大洞,再也无法被人敲响。 头顶的大灯还摇曳着,光却被晕染成了一片血红,血水悄无声息地汇进江流,在甲板上留下了一道道肮脏的痕迹。 水匪们躺在旗杆下面,反倒像是被那些平民百姓踩在脚底。 沈淮想,这下扯平了,一命换一命。 他看着一望无际的江面,破破烂烂到连伞骨都折完了的黑伞被他也一同扔在了甲板上。 【我想回去。】他道,【江水看起来好冷。】 但他不想游回去,那样未免也太狼狈了。 被禁言的系统抓耳挠腮:【……】放我出来啊! 这时,躲在角落里一直没动的那个水匪窜了出来,他朝沈淮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来:“大爷牛逼,大爷厉害!把这群水蝗都给干掉了!” 他朝着他们曾经老大的方向啐了口,继续谄笑:“我早就不想跟他们混了,一个个不守江湖规矩,残忍的不讲道理!” “送我回去。”沈淮轻轻道。 那水匪在“自己当坐骑游回去”和“找艘小船撑回去”之间思考,然后还是很从心地选了找船。 然而到岸边时,沈淮没有让他溜之大吉,他问:“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那水匪的表情僵了僵,眼中闪过一丝畏惧,他结结巴巴道:“随,随便找个营生呗……或者大爷,你给个机会,小的愿意当您小弟,你说杀哪就杀哪,绝对不手软!” 沈淮闭了闭眼睛,武器已经被他丢在了甲板上,他现在能用的…… 他伸出手,掐住了这水匪的脖颈。 “我知道你杀过人,见过血,甚至在我动手时,你很开心地想要帮我一起……” 那水匪的脸上有着苍白的恐惧,他伸出手去掰沈淮的胳膊,不知自己错在了哪。 “有些残忍,是不自知的。”面前的青年叹息道,“抱歉,我做不到,做不到放你走。” “你尽管记住我的脸,我的名字,沈鹤钊……沈淮,随便哪个都可以,都一样,都是我。” “索命的时候,别找错对象。” 水匪浸在了水里,那冰冷的江水冷得彻骨,从他茫然睁大的眼中洗刷过去,一切化作了黑暗。 他看到那人走远,行走的每一步间,衣摆都会淅淅沥沥地落下血水来,像是行走在地狱黄泉间的罗刹。 …… 但已经去了的水匪和被满手血吓得脑子乍然发懵的陈皮,不知道的是,这些血其实还真没多少是沈淮的,全是他杀杀杀时溅上的。 本人倒是被捅了几个窟窿,但因为是马甲,显得有些过于不痛不痒。 也正是这种怎么杀都没反应的惊悚效果,才吓得那些水匪乱了手脚,给沈淮一人当敌的机会。 至于沈淮……他这个小没良心的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个系统,委屈巴巴地想找个地方睡觉,半路看到个陈皮在喊自己名字,就更委屈了。 压根没想起过自己身上还有几个窟窿的憨憨大学生,荤素不忌地抱着陈皮吸了几口,就打算赶着回去洗澡睡觉。 唯有系统发出爆鸣:【你还蹲!!你再蹲肠子都要漏出来了!】 【救命啊淮!!你这样真的很吓人啊啊啊!】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的系统,牙一咬心一横,直接冲破了宿主的禁言,为的就是拯救那即将脱离而出、化身惊悚克系片的肠子。 沈淮:被系统肉弹冲击创到吐血。 很好,身体里本就所剩不多的血液,又free了一点。 系统:【啊啊啊呜呜呜!坏人!】 回到现在,沈淮确实在很努力补自己险些漏出器官的马甲,他背对着陈皮,一动不敢动。 哈哈哈他爹的,这也太尴尬了。 到时候神仙当不了,直接进化丧尸妖怪可咋整啊。 陈皮又冷又莫名有些发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鹤钊,你——” “我没事!”沈淮光速打断,咳了两嗓子清清嘴里的血,“回去睡一觉就行了。” 陈皮走到他的面前,眼神晦暗不明:“那你捂着肚子做什么?” 沈淮:兜肠子啊,再不兜就漏了。 他沉默片刻,转移话题道:“你出来找我的?” 陈皮冷冷一笑:“看月亮不行?” “谢谢。” 陈皮刚想说什么,猛地被这俩字噎住。 青年浑身狼狈得很,脸颊上也沾了几点血迹,但那双黑眸已经冷静且平和,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 “我去是解决那些水匪了,但显而易见,我站在这里。”沈鹤钊道,“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陈皮心中一惊:“你直接摸去他们大本营了?” 青年看上去不是很想开口,默认了。 不是,那几百号人……就是杀鸡都没那么快吧?陈皮表情变来变去,他知道沈鹤钊很强,但还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对方的战斗力。 那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人揍一顿解气啊? 沈淮见陈皮不说话,淡定地拿捏道:“我身上的伤我清楚,你回去睡觉——我倒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关心我。” 陈皮果真恼羞成怒地道:“谁关心你啊!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沈鹤钊!” 沈淮:“那走不走?” “别呀——你们俩这么一言一句说完了,显得瞎子我实在是太姗姗来迟了。” 这时,黑瞎子的声音传来,沈淮转过头,发现黑瞎子朝他走了过来,手中还拖着那个被掐死的水匪尸体。 他将尸体丢在一旁,拍了拍手,严肃的情绪全藏在轻松的表象下:“看着这位的死相,我就知道咱沈大先生的武器,怕是又报废咯。” 沈淮心底的雷达滴滴答答响,他脚步后挪了半寸:“你又干嘛?” “这小子别扭,我又不别扭。”黑瞎子耸了耸肩,“自然是发现朋友不见了,大晚上出来找朋友啊——瞎子我可真是劳碌命。” “所以,沈先生啊,给朋友个关心你的机会?”他眯了眯眼,看着沈淮死死用手捂住的位置,“比如,先去药房给你包扎一下?” 沈·还在紧急修复马甲·淮:“……” 救。 第81章 任务失败 “我看见了江水里飘着的血,溯游而上,又找到那具还没飘远的尸体和船,然后就这么顺路找到了他。” 承鹤阁内,黑瞎子的语气不徐不疾。 “他那时跟陈皮待在一起。我看沈鹤钊那样子,就知道他在忽悠那小子,想轻轻松松把一切都蒙混过去。” 张海成听到这,非常赞同,这简直不要太对味! 02在族里的时候就是这么蒙混过关的! 若不直接逮住把柄,手疾眼快撬进去,那人就会像个蚌壳一样,把什么都闭得紧紧的。 “他伤得很重?” 听到这个问题,黑瞎子简直无语笑了:“我就说,你们张家人一个个的可真行,你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吗? 一个人单枪匹马摸到水蝗的大本营去,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把对方杀得片甲不留,血都把江染红一片了。 据说第二天还登了报,上船查看的士兵都吐了一地,清点数目都花了大半天!” 这tm是人能做出来的?黑瞎子知道后就再也不想跟沈鹤钊打架了。 真的会死。 张海成没有直接回答知不知道,而是深深看了黑瞎子一眼,默默道:“他十三岁一个人深夜刺杀长老,隔天埋炸药伏杀了上门问罪的族人。” 这话被他说的又平淡又简单,活像是在介绍哪天多吃了碗饭似的。 但话里话外是有一个意思—— 某人的杀伤力,你还是见少了。 孤陋寡闻了吧,菜鸡。 黑瞎子:“……?” 这年头当杀星都要从娃娃抓起了吗? 他欲言又止,止了半天,吐出几个字:“你们张家人……到底在培养什么秘密武器?” 张海成说不出话,现在的张家崩的七零八落,除了族长张起灵,以及守在张家古楼旁边的本家人,大多张家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他们学习下墓倒斗,学习杀人机关,偏偏就没学过怎么入世生活。 最后除了个别几个,大多数出来的张家人还是继续麻木地过半地下的生活。 黑瞎子这个说法,倒也没错。 黑瞎子见他沉默,便耸耸肩继续道:“他吐血了,我跟陈皮半拖半拽把他送回医馆,他还一副‘我没事’的样子,不愿意让我检查伤口。” 这是令那时的黑瞎子非常不解的地方,受伤了处理伤口很正常。 但沈鹤钊却跟炸了毛的猫一般,死活不让他们帮忙,就好像承认受伤、战力下降,对他来说是非常难以接受的事情。 张海成听着心一揪一揪,今天慌忙来回还没剃的胡渣也跟着一抖一抖,单看脸,像是一只抽动的金毛。 “我没劝动,只知他腹部有一道不轻的伤,身上大大小小的口子从破碎的衣服上也能看出来。” 黑瞎子点了点桌子,不轻不重的敲击声成了房间内唯一的杂音。 他的睫毛压了下来,目光沉沉地兜着思索,他轻笑一声:“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 等沈鹤钊三言两语把陈皮气走后,迎着已经泛白的天光,青年缠着绷带从房间里出来。 他浑身上下泛着水汽和一股淡淡的药香,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锐利而苍白的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疲倦,但他的眼眸却是格外的亮,亮得令人心惊。 那时的沈鹤钊似是丝毫没想自己刚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身上的伤又是处在什么样个状态。 也只口不跟黑瞎子提,他到底从哪里得来的线索。 他只是平淡地道:“计划可以准备实施了。” ****** 黑瞎子跟张海成合计了一番,才发觉,两人的情报确实有不少可以推断的交叉点。 第一,沈鹤钊每次出现都有着“目的”。 第二,到最后,他们都没法确定,沈鹤钊是否完成了他的“目的”。 *在张家,因为长老的临时出现,再加上张庭瑞(13号)的通风报信。 沈鹤钊揭竿而起,只留下一堆对张起灵等人有用的资料,就彻底消失。 *而在过去的长沙,沈鹤钊观察、等待、算计了许久,在最后给黑瞎子下了任务。 但任务却是,让黑瞎子把全部的战利品都原封不动地藏起来,不被任何人知晓。 他自己去做了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就此杳无音信。 “这两件事其实不尽相同。”张海成道。 黑瞎子回复他:“但无法否认的是,这都不是一般接受指令做任务的流程。” 都是道上混的老油条了,更别说张海成还搞的是情报交易组织。 对这套流程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就像是玩接水管小游戏,不管中间的过程有多么复杂,你所要做的,也不过就是,想办法将水龙头和最后的出水口连在一起。 任务也是如此,不择手段,不计过程,所要拿出来的,永远都是——结果。 张海成冷冰冰地道:“但我们已知的两件事情,都没有结果。” “第一件。”黑瞎子竖起食指,比了个1,“沈鹤钊说是去找你们小族长,但并没有做任何对他不利的事情,甚至还帮忙养得白白胖胖的。” 张海成嘴角一抽:“最后一句话不用加。” “行,不管白不白胖不胖,总之从你们族长那个角度看—— 沈鹤钊冒着大风险潜入,自己没有获得任何好处不说,还帮你们免费养孩子,甚至因为那劳什子长老,中道崩殂。” ……这话怎么说得鹤钊那么惨,张海成默默地想。 黑瞎子继续道:“我碰上的那件就更乐了,沈鹤钊那家伙一股脑把所有东西都塞给我——现在还在阁里丢着呢。” 张海成蓦地一惊:“你不是说那些是你的传家宝吗??你从来都没提过!” “咳!”黑瞎子心虚吹了声口哨,“咱俩又不熟,而且那时候人不是没找到?瞎子我可是非常有职业道德的。” 黑瞎子有职业道德,这话说的,谁信谁傻。 张海成的脸更青了。 “所以沈鹤钊图什么?” 黑瞎子连忙转移话题。 “我敢肯定他很重视那一批东西,但他一点不取,全丢给萍水相逢的瞎子我,中间没有任何人经手。” 黑瞎子咂摸了一下,突然喃喃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完蛋,他好信任我啊……” 张海成忍无可忍,一拳捶黑瞎子头上:“放你娘的狗屁!” 这场充斥着酸味和苦味的战争最终由黑瞎子举手投降,没办法,谁叫他的工资还拿捏在张海成手里。 但打岔归打岔,两人的思路随着这么一盘,都异常清晰。 张海成呼吸很乱,他缓缓道:“如果这真的是一场经过指定的任务,那么鹤钊所做的一切—— 没有结果。” “没有结果。” 最后四个字,黑瞎子眼中泛着冷光,与他异口同声说出口。 任务没有结果,换最通俗的话讲,那便叫作,任务失败。 沈鹤钊所透露出来的目的,以一个正常的思维逻辑推断,都是未达成的失败。 而这失败,当事人似乎早就有所预料,甚至主动为之。 黑瞎子闭了闭眼,想起沈鹤钊最后分开前跟他说的话。 【我会把东西指定放到一个地方,你去拿,可以多次,但请务必谨慎,不要被其他任何人发现,绝对不行!】 【黑瞎子,帮我保管好那些东西,直到我们下次见面,带我去见,我会检查。】 【……那时候,或许我会忘了你,但不用担心,我会尽快想起来。】 【抱歉,给你一个时间跨度那么大的任务。】 【谢谢。】 黑瞎子吐了口浊气道:“这下可更糟糕了。” 按沈鹤钊刚才的表现来看,瞎子我做的这个任务,似乎出了什么岔子啊。 到底是什么东西混进去…… “老板,跟我一起再去库里走一趟吧。” 张海成点点头,表情也是沉得可怕。 但在迈出门的那刻,他又忍不住把脚缩了回来。 “等等。”张海成指着妥帖放在椅子后面的精致棺木,“这到底是什么?” 他想说自己忍了好久了,这东西真是该死的吸睛! …… …… 小剧场 两人:以一个正常逻辑推算巴拉巴拉…… 没有对张起灵造成威胁就离开→任务失败 没有把东西带回去交代→任务失败 逻辑正确,试图接轨。 沈淮:说得很好,但是我有系统。 系统:所以不正常的是我?是谁想吸小哥现编借口的?是谁为了单开族谱杀疯了的……唔!(被捂嘴) 接轨失败,链接断开。 即将背锅的汪家:hello,所以有人为我发声吗? 一只正文内好久没戏份的小张同学默默路过,并狠狠踩了沈淮一脚。 第82章 挚友\/修罗场 张海成被这棺材带跑注意力,原因有很大一部分是家族的传统艺能。他看到一个棺材就手痒,忍不住想打开看看里头藏着什么。 就跟猫看到鞋子就想挠两下那样,是大多张家人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连张起灵都不能幸免。 更别说这个棺材,看上去材质那么特殊,那么精致,还很漂亮,最重要的一点,它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黑瞎子其实也关注过这个棺材。 他跟沈鹤钊在房间里交流的时候,就注意到,青年会时不时将目光投射到棺材那,似乎在确定它的存在。 那是一种很自然的小动作,不刻意,像是早已融入习惯。 但因为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黑瞎子也只是留意了一下,没有去问。 这时听张海成问起来,他才道:“是沈鹤钊带进来的……里面装着什么东西,我也不清楚。” “等等!” 张海成的表情复杂中透露着一点惊悚:“他带个棺材进来,然后买一堆乱七八糟的试剂?!” 总不可能是鹤钊的身体终于撑不下去了,干脆带个棺材准备随时埋自己……吧? 奇怪的想法满脑子乱窜,男人看着棺材,眼睛都看直了。 黑瞎子无奈地伸出手,在张海成眼前一握:“老板,收!” 他是发现了,一涉及到沈鹤钊的事情,他们这平时冷静犀利,在谈判桌上能把别人撕咬下一块肉来的老板,就会瞬间没掉智商,变成在心底咬手帕的憨憨。 ……一看就是被某人撒手没,还格外会作死的习惯磨炼出来的ptsd。 这种后怕和惶恐,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反倒会在心底多次反刍,形成难以忘怀的梦魇。 黑瞎子心底叹息,按张海成的说法,受影响最大的,应该是那位还未得知消息的张家族长吧? 沈大先生,你可真是罪孽深重。 届时被打,瞎子我可不帮的啊。 张海成回过神,情绪瞬息收敛,走向棺材。 绘制着精致纹路的青棺并不宽大,远远没有达到墓葬主棺的厚重程度,里面似乎只能堪堪放下一人,再多余些东西,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张海成伸手丈量着,寻找启封点,裹在皮质手套里略长的手指突出。 但他还未真动手,就听到门口传来冷冷的声音:“我倒是不知道,承鹤阁已经有能擅自动客人物品的规矩了?” 张海成瞬时收回手,极其自然地插进口袋,他转身,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张启山、张副官和陈皮三人。 黑瞎子下意识“哟”了一声:“稀客——” 他说到一半,看到站在张启山身后陈皮仿若吃人的眼神,笑容凝固了一瞬。 哦豁,完蛋,这人怎么在这! 沈鹤钊,你自己惹的债你自己处理啊!我可太无辜了! “佛爷。”张海成露出个礼貌又疏冷的笑,“不知贵客来访,招待不周,还请多多见谅。” “海老板。”张启山走进门,环视房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见的身影,他淡淡道,“请问,我的人呢?” 他这话一出,场上的反应如出一辙:你的人?! 这在说什么屁话! 张启山倒是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沈鹤钊用着他的贵宾卡,且极大可能是他们张家人——那等于他这边的人有什么问题? 而且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沈鹤钊武力强横,早点盖章也能震慑其他撬墙角之徒。 他很自然地说了出来,然后接收到了来自房间各处莫名幽冷的视线。 张启山:“?” 陈皮对张启山也没什么好感,这家伙一直想拐他师父(现在一拐想拐两个)下墓。 他阴阳怪气地道:“那家伙倒是什么人都处,有够不挑的。” 黑瞎子下意识吐槽:“你在说你自己?” 陈皮冷冷瞪着他,目光凶狠,咬牙切齿般地道:“你倒是藏得好啊。” “什么?对不起啊我是个瞎子我听不见。” 陈皮:“……” 张副官:“6。” 而另一个战场,张海成皮笑肉不笑看着张启山,道:“说起来,沈先生确实是用您的身份卡呢。” “那是我给他的。”张启山淡淡地道,“钱算我账上。” “这,样,啊。” 鹤钊需要个屁的卡!只要他愿意,我整个产业链给出去都行,花什么你的钱……张海成在心底咬牙切齿。 他怎么那么恨啊!这情报能力未免太垃圾了,这么多人都跟沈鹤钊在之后见过,他愣是没查出来!! 情报头子备受打击,怀疑人生。 张海成自是知道张启山张家外族兼叛徒的身份,但他并无意与长沙布防官这地头蛇起争执,只是想借着要塞之地捞金。 他在外的身份从来只取用名,而隐蔽了姓氏。 现在想想,沈鹤钊该不会是奔着“张”姓,才撞到张启山那边去的吧? 那他这隐藏姓氏的操作,属实亏大了…… 房间内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唯一一个与所有人都没瓜葛的张副官左看右看,一时间有些茫然。 不是?陈皮认识沈鹤钊就算了,这承鹤阁的两位怎么也怪怪的。 那位沈先生来这,也不过半天的时间,总不可能就有多熟稔了吧? 但想到才见面就邀请沈鹤钊去看戏,还反劝佛爷别跟沈先生作对的二月红…… 张副官:宇宙猫猫升华.jpg 沈鹤钊这人,似乎有点东西! 而且说来奇怪,他怎么感觉,这些人好像都有点针对佛爷?他们家佛爷还没做什么……吧? 张副官的心灵受到了点奇怪的震撼。 隐约察觉到张海成敌意,张启山蹙了蹙眉,声音冷了下来,问:“所以,人呢?” 张海成不想跟他们纠缠,他还赶着挖出沈鹤钊为何不认他们的真相,以及找人。 他直接道:“他已经离开了。” 孰料张启山一口否定:“不可能!” 男人的目光落在青棺上,自信开口:“这棺材在这,沈鹤钊就不可能独自离开。” 这语气极为笃定。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张启山手摸着腰部的配枪,缓缓道,“海老板还是不要太过分比较好,承鹤阁势力虽大,但在下也不会任人宰割。” “?” 张海成站在棺材旁,看着张启山一副马上就要动手的态度,有点莫名。 但下一刻,就见张启山开口道:“这棺材内,是沈鹤钊有着过命交情的挚友。” “就连在张府休憩时,他都与棺材同住一屋,从不离身——怎么一到承鹤阁,就交在海老板手中了?” 张启山的语气很冷,显然将这两人,当作了对沈鹤钊下手的假想敌。 但事实上,除了他在认真威胁,其他人都不在状态。 已经从二月红那听到“真相”,但又被张启山创了一次的陈皮:淦! 张·不知情一号·海成:“?” 黑·不知情二号·瞎子:“??” 等等,你在说什么东西? 挚友?! 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张海成的脚跟不慎撞在棺材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具棺椁上! …… …… 在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开启了修罗场,甚至本体都快被盯出洞了的沈淮:“阿嚏!阿嚏!” 第83章 张启山的危机感 许久,张海成率先开口。 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攥着拳,平静地道: “对您的说法,我不想发表言论,但事实就是鹤…沈先生确实将棺材留在了房间内,自己跑出去了。” “他去哪了?”张启山冷冷地问。 张海成看向了黑瞎子,后者挠了挠头:“就……这么跑出去的呀。 他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不知为何就摔门离开,情绪看起来很不对劲的样子。” 黑瞎子隐瞒了沈鹤钊受刺激的真实原因。 “你们不信问大堂里的,大家应该都看到了,而且,我们也正打算去找他。” “毕竟这位客人说走就走,交易还没达成呢。” 张启山蹙着眉,道:“那我先把棺材带走,等——” “不行。”这下是众人异口同声道了。 张启山:“??” 他再次感到莫名。 见陈皮直勾勾盯着黑瞎子,黑瞎子又疯狂给老板打眼色——虽然戴着墨镜打了个寂寞;而承鹤阁的老板又盯着棺材发呆…… 三人一棺材仿佛在玩什么循环游戏。 张启山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他又看了看副官,见后者看着墙眼神放空,顿时安心了一点。 起码感觉莫名其妙的不止他一个。 张启山道:“你们都认识沈鹤钊?” 陈·小心眼·皮,他冷嗤一声:“谁想认识他啊,不熟。” 张·隐藏身份·海成:“不认识。” 黑瞎子左看右看,选择当复读机:“不↑→认识。” 张启山:“那我带棺材走。” 众人又齐声:“不行。” 张启山深吸一口气,这都是一群什么神金! “那你们要如何!”他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黑瞎子和张海成对视一眼,后者道:“交易既然开始,自然没有中断的理由,还请佛爷一起寻人。” “沈先生离开得太快,我只来得及做个速写,已经派人去找了。” 张启山听张海成这么说,才有了一种“沈鹤钊原来真丢下棺材自己跑了”的观念。 他随口虚伪几句,冷着脸带副官离开,下令亲兵迅速去找人。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作假的,只要找到沈鹤钊,到底发生了什么,自然就清楚了。 那厢,看着依旧杵在门前的陈皮,张海成挑挑眉:“陈先生不走?” “我在这等着。”陈皮皮笑肉不笑,“难道你们不想知道,这棺材里到底放着谁吗?” 张海成当然想,这么多年来,任何有关沈鹤钊的消息,他都恨不得嚼碎了吞肚子里。 但底线之所以称之为底线,那便是因为不以他自己的情绪意志为动摇。 沈鹤钊的挚友是谁,他愿意去找谁,又或者怎么样…… 他都会选择尊重。 哪怕他自己已经不在这个范围内。 看着仿若豺狼一般眼中闪着阴狠的陈皮。 张海成不再客气,他冷冷地道:“滚!” “滚你x的!” …… 夜半三更,二月红见到了被揍得半身不遂的徒弟。 隔日,张启山搜人且搜的风风火火的动作,引起了不少势力注意。 刚刚来长沙上任,野心勃勃想要取代张启山地位的陆建勋,在得知这件事后,也有些讶然。 他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机会。 那个沈鹤钊……是张启山很重要的人? 那他提前找到,且控制起来,岂不是就可以用以当威胁张启山的一个筹码了? 想到这,陆建勋顿时兴奋起来,他找来手下也吩咐下去,找,快把这个沈鹤钊找出来! …… 而得知沈鹤钊失踪,且与承鹤阁交易出了差错的二月红,也不再专注唱戏。 他与丫头商量后,第二天便召回了自己的全部家底,不留余力地找人。 至于陈皮,在得知他在承鹤阁里想去动沈鹤钊的棺材,二月红只冷笑了一声。 然后给他的断腿套餐,又续了一个月。 这般搜寻还引动了齐八爷和解九爷。 前者看着时不时上门来找他算“沈鹤钊位置”的各方人马,头都快秃了。 他算了很多遍,连祖师爷都请了,但是算不出来就是算不出来! 齐铁嘴也是服气,他都想叫沈鹤钊爷爷了。 又来一次,齐铁嘴终于爆发了。 “算算算,这要我怎么算!那位本就是个会蒙蔽天机的玄学高手,我拿几条命去找他的藏身之处啊!” “他的命是命,我齐八也想活啊,呜呜呜!” 于是齐铁嘴在自家算卦草堂门口写了个牌子“找姓沈的不看!” 然后果断开溜去张府哭诉。 后者则是难得上门找张启山,主动说会帮忙收集情报。 张启山迟疑:“你也认识沈鹤钊?” 他怎么觉得那么怪呢! “不算认识。”解九道,“多年前外出经商,承蒙沈先生协助,躲过一劫,但那时不知他姓名,无从查起,没想到他又回长沙了。” “总之,我会尽力帮忙找,佛爷不用太在意。” 张启山:“……哦,谢谢。” 然后在他出去找人的时候,又撞上了同属于老九门的黑背老六。 这位也是个有名的杀星,孤身一人独来独往,刀术一绝,平时谁都不搭理,连九门聚会都不怎么给面子。 偏偏就是这人,竟然会在张启山找人时,拦了一下他。 黑背老六问:“你是在找那个姓沈的?做什么?” 张启山心底雷达都快炸了,他无语地道:“你不会也……算了,我是在找这位。” 他从怀里拿出沈鹤钊的速写,道:“与他算是朋友,最近在做一起交易,他不知情况失踪,确实苦恼,不知六爷问起是有何事?” 黑背老六没说话,而是接过了那张速写,团起来裹了块石头,抛到旁边的秀春楼上。 这楼是一风尘之地,白天并不营业,但黑背老六抛去的纸团,却很快被人接住,打开。 一只嫩白胳膊从窗户伸了出来,接着出现了一个风尘气很重的女子。 她化着妆,眼下却有些花。 “是他!” 不知真实姓名,只被称为“白姨”的女子朝底下喊:“帮我找他!一定要找到!” 黑背老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声音低哑:“好。” 张启山看着这一幕,默然无语。 “白姨”是黑背老六唯一的软肋。 就这一容貌平平的风尘女子,让黑背老六曾千里走单骑,一人一刀,硬是从一队带着枪支的人贩子里抢回来。 而现在……为什么又跟沈鹤钊有关系啊! 不会他再找几圈,整个老九门都被沈鹤钊给带跑了吧?? 张启山心底的危机感都快炸了。 …… …… 解九爷的伏笔前面提过一嘴,77章,但是过去线还没写到。 至于白姨,你们懂的。 大家看一眼我的有话说! 第84章 让你盗墓你搞谍战? 两边的时间流速不对等,处于过去的沈淮,自然不知道,他给未来宽放的三天时间到底会发生多少事。 甚至说,仅仅未来一天半时间,整个老九门半数为他出动。 这里面有太多的机缘巧合。 比如还真打算来长沙经商,但此刻还在半路的解九爷。 比如当时沈淮大开杀戒造作水匪时,那从窗口丢下的、被黑瞎子捡到的绢花。 无人想到,抛绢花的青楼女子中,有一个会在数年后成为老九门中黑背老六的软肋。 岁月已过,女人却依旧记得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夜晚,记得那个撑着黑伞杀伐果断的青年。 沈淮自以为这些事情意义不显,事实上,当事人却会在乎。 以至于他们更希望与青年再近一些,哪怕是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当然,陈皮不算。 这一套组合拳下去,若不是张海成死守着底线,估计本体都能给刨出来。 偏偏沈淮就对自己的剧本蜜汁自信,丝毫不知道有着系统干涉,而目标不明确的自己,已经被脑补歪了十万八千里…… 毕竟剧情里小哥也装谜语人啊! 他一比一模仿有什么问题? 顶多就是多了个随身携带的本体——他都说是朋友了,帮忙治个病还能误会到哪里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话说回来,在那晚好说歹说,恨不得把衣服黏在身上的沈淮,终于保住了自己“人类”身份。 他成功把陈皮和黑瞎子都赶出了房间,自己在马甲修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往身上糊了几层绷带。 这次的事情太惊险了,马甲的痛觉不敏感,又有锁血机制,一旦系统提醒不及时,沈淮很可能就会变成惊悚片主角。 ——或许他直接去无限流片场也没问题? 系统:【这事好办,你下次别又发起疯来把我给关了!】 沈淮思考了一下,觉得靠系统不如靠自己。 虽然他当时资本家一样克扣了不少东西,连多余的肾啊阑尾啊都去掉了,但为了避免长时间剥离人类身份造成的错位感,他是有维持身体的最低运转的。 这才导致了会出现今天这种肠子险些掉出来的事情。 沈淮道:【最近能量不是还挺足,你给我整个每天能自动清洁绷带先。】 系统:【啊?】 沈淮比划了一下:【就跟我现在缠的差不多,只要我再兜一层,就万无一失了——一定要能清洁的。】 他强调,【不然我会死!死给你看哦!】 系统被他的语气萌了一下:【……行。】 虽然但是,这里三层外三层的模样,往墓里一放,那就是个标准的粽子养成开端啊! 沈淮则是想,往二次元一放,他还能中二点来个邪眼解放——不,人间失格。 【走吧!】哪怕一夜没睡,调整过情绪,沈淮依旧精神奕奕。 【春四已经把地图给我了,查出小日子的位置,指日可待!】 他当即冲出去,对靠在门口抽纸烟的黑瞎子道:“计划可以准备实施了!” 烟屑从男人指尖抖落,黑瞎子显然惊了一瞬,旋即虚心请教:“那沈先生,该怎么做?计划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计划全称:族谱头香计划。 做法全称:随机应变。 但为什么现在就跟黑瞎子说呢? 因为小爷我高兴:-d。 沈淮绷着高冷的姿态,心底自有管死不管埋的放纵,神秘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黑瞎子:那现在告诉他干嘛?吊胃口吗! 他也艰难地道:“……行。” 话虽如此,但要确认一个完全不了解的组织的动向,其实也快不到哪里去。 沈淮打发走黑瞎子后,便穿着一身黑——不,大白天打探消息穿什么黑衣,生怕别人看不到吗! 他找了处没人的地方,换上了一身迷彩,拿着地图潜进春四他们所指示的位置。 此地位于两座山中间的夹缝,水流湍急,江面狭窄,两侧郁郁葱葱的林子遮住了大半视野,并不适合大船泊入,稍不慎还有搁浅的风险,不远处还有个蓄水的堤坝用以调节水位。 按春四所说,有一些奇怪的船会在这往来,凌晨驶入,深夜驶出,伴随着水匪搅风搅雨的动向,全然不起眼。 他们是在这卸货?或者提前转运些什么东西? 长沙并不临海,这要运回日本的话,起码要经过上海,从东海那边绕行。 沈淮窜进林子,毫不讲道理地借系统的扫描开挂,扫出热源后,悄无声息地潜入一个颇为隐蔽的小屋。 今天显然是没什么行动的,或许是他们早与水匪沆瀣一气,得知昨晚水匪有着大活动,便停了下来。 殊不知给他们打掩护的水匪,撞上了个硬茬子。 ——全员直接去见了他们的祖奶奶。 沈淮撬锁进屋的时候,只有两个人东倒西歪地睡在小床上,鼾声震天响。 他随口问系统:【能解析人种样貌不,看看面前这俩是不是小八嘎?】 系统:【……我总觉得我是个盗墓系统,牢淮你有什么头绪吗?】 沈淮:【废话少讲,忘了古董能量哪来的了?】 系统:【嘤!】 它选择原地屈服。 长期训练潜入国内的日本人从样貌上不好分辨,口音也能经过训练,但他们的大脚趾却鲜少能藏住信息,那脚趾头奇怪的弧度,是长久穿木屐造成的。然而此时自诩牛逼的日本人也不会在意这点细节。 再次靠外挂确认了这两人的身份,沈淮才开始打量其他地方。 这是一处私人电台,显然接着商行的内部频率,拍电报的装置上粘着污渍,看着有些年头了。 沈淮在心底“哇哦”了一声,过去在博物馆里才能看到的装置,现在终于见着了! 就是—— 沈淮挠挠头:【牢统你有什么头绪吗?我也不会搞谍啊!】 系统:【……】不纯的盗墓系统发出爆鸣。 好在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沈淮在现代也看了不少谍战小说,知道这些通讯就是靠发电报传递的。 破译这种东西,需要密码本,至于密码本长什么样,应该……就是本子吧? 沈淮瞥了一眼睡得东倒西歪的日本人,毫不客气地给他们一人扎了一针。 …… 【对,这个水杯再往旁边挪一点,那个笔在键盘第二个按键旁边……】 沈淮一阵狂风过境,把整个小屋翻了个底朝天,刨开一块地砖后,终于找出了密码本,他让系统先记下来,再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去复原房间。 至于如何复原,显而易见,也是靠系统的程序记忆。 沈淮感慨:【搞谍战还真难啊,这密码本藏旮旯里不好找就算了,还鬼画符似的。】 这是关键问题吗?真搞谍的谁会你这样开无双找啊! 总觉得哪里不对的系统有气无力地指挥完,险些自闭。 沈淮将密码本塞回去,像是一条水中游鱼,溜走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下一步就是想办法拦截电波,破译密码,搞清楚这些船的动向。 装置可以委托黑瞎子买,至于破译密码……他去哪个地方偷师一下,然后看看能不能交给春申? 那小孩那么逆天的记忆力不用白不用。 说办就办,沈淮很快就安排了下去。 跟黑瞎子说的时候,后者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要这种东西做什么?市面上能拦截军用信号的可不好找——你招惹到哪方人了?” “与军方没关系。”沈淮说的含糊,他这波能找到线索全靠系统开挂,多一个人知道内情就多点暴露风险,“是另一方势力,我需要知道他们的动向。” 黑瞎子轻轻“哦”了声。 沈淮道:“你不用找最高端的,我能改造。” 黑瞎子诧异道:“你还会这东西??” “略懂。” 指系统懂。 都是电波系的,去人家信号里走个亲戚怎么了。 “真好奇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奇才了。”黑瞎子忍不住嘟囔了一声,“行,我去帮你搞,急么?” 沈淮言简意赅:“急也不急。” 他还要去偷师学电报呢。 黑瞎子对这说了跟没说的回答无言以对。 办事的人都知道,最怕的不是划定个紧急时间,而是不具体明说时间。 这会给人无形的催促感,让你时刻咂摸这个时间去做到底算不算来得及,再迟一点能否让人满意? 这种单子,黑瞎子之前可是从来不接的。 但现在,他却罕见没什么生气的情绪。 或许因为最初见面那略有惊艳的对话,又或许是对方揣着如此重要的需求,却敢直接来找他。 他觉得沈鹤钊这人真的该死的魔性。 黑瞎子耸耸肩,笑道:“得嘞,沈老板就等着收货吧!” 沈淮点点头,丝毫不知道黑瞎子心底想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毕竟他就是不知道啥时候要嘛,能早就早点,早不了也算球。 找黑瞎子也是因为,沈淮敢信的人太少了,有剧情在,起码他知道黑瞎子到底是个什么脾性。 没有刻意动脑筋的时候,沈淮主打就是一个清澈愚蠢大学生。 唯一受伤的只有系统。 又要扫描,又要开挂,又要追踪拦截电波,还要背密码本……呜,我真的没有谍战程序!! 第85章 各方 时间如流水,转瞬又流走了十天。 位于四川上游内港的大船,随着一天天的填补,逐渐变满,吃水线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往下陷了一截。 负责偷渡中国古董,以及窃取重要图纸回国的,是代号为“飞鹰”的渡边小组,成员一共七人,其中五人随船而行,另外两人在长沙等待接应。 而在长沙汇合后,会有另一个小组成员疏通关卡,接应运输。 此刻组长渡边一郎,正在船舱内巡视,满目琳琅刺激得他眼睛微微泛红,恨不得原地抱走几个。 “都是从墓中刚刚弄出来的大宝贝,中国人自己不珍惜,就别怪我们带走,保护起来了!” 他用日语说着虚伪的话,心中满意极了,接着对旁边的下属问道,“剩下的还有多久能装完?” 下属猛地一深鞠躬,渡边熟练后退半步防止被他撞到。 下属说:“报告组长,最多两天时间,货仓就能彻底装满,上层放布匹、米粮之类的物品,凉田已经打通了关卡,路上绝对畅通无阻!” “疏通是用哪个商会的名头?确定已经打通了?” “旗蜂商会,那些中国人见钱眼开,我们给的钱足够,他们自然大开方便之门。” 渡边蹙了蹙眉:“纯粹的金钱交易并不保险,这不足够抓住把柄——你有抓到主管人的家人吗?” 下属的表情尴尬了一瞬:“没有,那主管人至今单身,父母孩子都没有,只想搞钱,所以……” 见渡边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下属连忙道:“组长!组长!在下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旗蜂商会有一个劲敌商队,也是做古董生意的,不仅抢占了很多他们的货源,甚至还夺走了他们的人。” “旗蜂商会上一任管事,便是带了资料当投名状前去投奔,那资料直接掐住了旗蜂商会的命脉。” “得知我们有合作的倾向,他便立马提出交换,他帮我们疏通关卡,我们要负责解决掉那群人。” “您是知道的,中国人最好面子和口碑,暗杀的事情如果暴露出来,他旗蜂商会也混不下去!” 渡边听罢,表情好了几分:“那人什么时候处理?” “那个商队的最终目的地正是长沙,按照脚程看,最晚还有三天就能到,真是天佑我们!” “我已经拍了电报,给守在长沙的山下君和光谷君,等那帮人进入长沙境内,放松警惕的时候,一击必杀!” “好!”渡边一郎猛地一拍手,“这件事情务必做得漂亮!” “只要把这些东西平安送出去,不仅大佐会奖赏我们,我们甚至能从这些宝贝里挑一些走!” 听到这,下属的眼睛也亮了,他“嗨”了一声,连连说着保证的漂亮话。 一时间,房间里充满了快活的彩虹屁。 等下属离开,渡边一郎满意地摸过一排排古董,在一个带着木质镜托的古镜前停下脚步。 这个镜托在众多古董中丝毫不起眼,它的表面被打磨得光滑细腻,呈现出一种深暗的色泽。 而固定在它上面的镜子,却嵌着晶莹的宝石,随着光线的折射,镜子边缘细腻的纹路还会闪烁微弱的光。 换谁乍一看,都会将注意力放到镜子上,谁也不会想到,这镜子与镜托的缝隙间,塞着两个极小的嵌套微型胶卷。 以防万一,渡边一郎还在其他几处古董里塞了用于干扰的胶卷。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成功将这些运送到长沙,完成交接…… 他在房间内畅想了一番未来的升职之路,眼中的野心如豺狼一般贪婪。 随后,他关上灯,锁上门离开。 …… 半个小时后。 夜幕下两个人影悄无声息掠过甲板,走到这个房间门口。 “是这里?” “嗯,我看着他进去的。” “汪十,撬锁进去看看?”“好。” 其中一人动手迅速,只是拿出工具稍稍一拨弄,没多久,那厚重坚实的铁锁便落了下来。 他们打开门,看到堆满整个房间的古董,呼吸微窒。 “这么多……”汪十喃喃道,“这要找到猴年马月去?” “再难找也得找,我们就只有五天的时间。”另一人——汪九道,“他们到湖南便会交接转移,到时候风险就更大了。” 他又问:“备用的干扰胶卷带了吗?不能让日本人发现太快,起码要等他们离开中国才保险。” 汪十说:“嗯,我随身放着,还有这个。” 他笑眯眯地从怀里揪出一条扭动的黑毛蛇,明明是剧毒的蛇,在他手中却乖顺得可以。 这种蛇的来历比较神奇,但作用在汪家人的探索下已经了然:黑毛蛇具有存储记忆,控制尸体的能力,甚至还能模仿人说话。 特定的人被黑毛蛇咬了后,就可以读取蛇存储的记忆。 汪九嘴角一抽:“你带了多少?” “不多,也就三四条,除了这,其他的还没孵出来呢,揣个蛇卵方便些。” 汪十伸手盘了盘蛇,道:“找到胶卷后,可以让它记录下来,存个凭证,也方便日后校对。” 汪九道:“族里能读取的那位活不久了。” 能读取黑毛蛇记忆的人少之又少,汪家四处搜寻也就找出零星几个,有时候还不得不面临断档的情况。 而现在,汪家仅存的那个倒霉蛋,不知还能活多久。 “但这次行动很重要不是吗?”汪十无所谓道,“他死不死关我们屁事,读不读取也无所谓,我们只要做了,表示流程没问题就行。”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毕竟汪家本就不是什么团结友爱的家族。 汪九不再反对,而是说起另一个话题:“现在没办法直接去搜,在开船前,他们肯定还会检查……” 汪十耸耸肩:“那我们直接躲在船上,等他们开船放松警惕后再搜不就得了?” 他们又不是不会伪装。 “只能这样。”汪九叹息一声,知道自己接下来一段日子不会舒服了。 汪十倒是搓搓手:“说起来,这下古董可以套点走了吧?这么多不换白不换,造赝品的能耐,我还是有点的。” 汪九无语道:“你别做得太过分!” “不会。”汪十自信地道,“我的手法,就连一般专业人士都看不出端倪,更遑论这些脑仁豆包似的日本人。” 两人对视一眼,重新将房门锁上,无声无息离开,混在了船员里。 第86章 电波 长沙,江畔。 春四将新鲜的鱼汤炖好,配上一大块白馍,几块拌了野菜的蚌肉,她将这些都放进挎篮里,轻巧地跳下船,走进一个芦苇格外茂密的地方。 芦苇丛里有个脏兮兮的小孩,他趴在地上,戴着有他半个脑袋大的耳机,认真且仔细地拿炭笔在一沓白纸上画着点线。 他的面前放着一套接收无线电的装置,还有一个小型发电机借着江水的动静隐藏着嘟嘟的声响。 “春申。”春四小声喊着弟弟的名字,走到他的旁边。 公认是“傻子”的小孩没有理她,眼里满是认真,黑黝黝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纸。 春四也不喊他,而是站在他身边等。肆意的江风吹动芦苇丛,簌簌的芦花落到他们的发间,像是纯白的雪。 过了许久,春申摘下耳罩,举着字迹密密麻麻的白纸到姐姐面前,他说:“给沈哥哥。” 春四表情严肃了下来,问:“是有听到很重要的东西吗?” “有生意,杀人。”春申的语气慢吞吞的,却不再蒙昧,那双眼中点着光,“坏蛋想动手。” 他突然冒出了一句日语,正是前些日子沈先生教给他的几句关键词中的一句。 春四惊了一瞬,手中的白纸顿时有千斤重,她左右看没人,连忙弓下腰,将白纸叠起放在贴身地方。 她低声道:“你先在这吃饭,姐姐去找沈先生。” 春申的目光再次落在机器上,专注地点点头。 春四摸了摸弟弟毛茸茸的脑袋,帮他把饭打开,这才急匆匆走出芦苇荡。 她的心头怀着一团火,只觉得浑身都热乎乎的。 不仅是有对“终于有收获”的喜悦,更多的是对自家弟弟终于找到赛道、不再一无是处的欣慰。 如果以后春申能靠自己吃上饱饭…… 这是他们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倒是沈先生,那么神仙般的人物,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春申,实在是令他们一家受宠若惊,连千恩万谢都不足以描述这心情了。 春四左拐右拐,先回自家船上乔装一番,戴上头巾,装作久病咳嗽的样子,去了沈先生的医馆。 这块地方已经被草药浸染入骨,飘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但在船上飘了许久的春四,还是闻得见,里头掺了点血味进去。 难道是有什么重病之人? 春四悄悄推开门,却没看到病人,只看到他们清冷俊秀的沈先生,此刻正冷着脸将一个少年猛摔在地上。 “嘭!”得一声,骨头仿佛都硌着了地板,听得春四牙齿发酸。 却见沈先生冷冰冰地道:“顾上不顾下,重心不稳,起来。” 那少年躺着不动,在青年接近时才猛地弹起,手作鹰爪状,朝沈先生那双招子探去—— 这招式狠辣,显然是朝着废人的方向去的。 春四看着又“嘶”了声,这才发现这个少年是那天晚上来找事的小泼皮。 沈先生跟他不是师生关系吗?这是犯了多大的错才这样打! “轰!”又是一声巨响,陈皮飞了出去,倒撞在桌子上。 “身高不占优的情况下,留下腹部的空档,生怕别人打不死你?” “再来!” 嘲讽我矮是吧!陈皮抹了一把鼻血,换了个方向扑上去。 然后,他毫不意外地又起飞了。 “嘭!” “啪!” “噼里啪啦!” “咯咯哒!”这是准备送老母鸡当谢礼的病人,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弃鸡而逃的声音。 春四在门口看了许久,见两人对招的时间逐渐加长,嘴微微张大。 很显然,青年是在给陈皮喂招,而被毒打了许久、让人觉得下一秒就会吐血死掉的少年,竟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步。 上次还躲不过迎接的招式,这次便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避开,甚至能反手出上一招。 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身形狼狈,浑身透露着一种近乎兽类的野蛮癫狂。 见沈鹤钊动作放慢,接连破了几招的陈皮咧嘴露出了个嘲讽的笑来。 “我发现了。”他道,“你很讨厌被人近身,为此选择更耗费力气的打法。” 青年缓缓吐出口气,在陈皮进攻的瞬间,以比之前快了不知多少倍的速度猛地一个鞭腿。 “咚”得一声,陈皮险些变成真的压扁的橘子皮。 青年踩在他的背上,抬脚狠狠下压,表情冷漠地道:“我也发现了。” 陈皮“哇”得吐了一口血出来,他正迅速想着自己这招的破绽在哪—— 就听沈鹤钊道:“你咧着嘴一脸血笑的样子,丑的我看不下去。” “本来还想陪你玩一会,但还是算了。” 陈皮上口血还没吐完,就被这句话气得头脑发黑。 短短两句句话,既轻蔑地表示“你抓住我弱点”这个事实是不存在的;又证明之前沈鹤钊单纯在放水耍人玩;还杀人诛心嘲讽了陈皮的颜值。 “你tm——” “春四姑娘。”这下沈鹤钊是压根没理他了。 …… 沈淮整理了一下衣袖,语气温和了几分,对着门口不知站了多久的少女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春四还有点恍恍惚惚:“嗯……” “不用在意这个人,我跟他闹着玩。”话说着,沈淮又是一脚,把试图起身的陈皮给摁了回去。 他依旧是一副瘦削文弱的体态,忽略脚下那一坨生物,倒也像是个文质彬彬的医者。 只是脸上还沾着刚刚揍人溅到的血,显得极为反差。 春四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下意识道:“沈先生,我不急的,你们先打,不,玩得愉快……” 这话说的怯怯,让沈淮下意识开始反省自己的外在形象,原本压着陈皮的脚,也松了些力道。 陈皮也下别过脸去,新仇旧恨加被人看到后的自尊心受挫——他此刻气急败坏极了。 正在这短促的僵持中,那只被主人半路抛下咯咯哒的老母鸡在院子里悠闲踱步着。 它脖子一前一前地试探,哒哒走过陈皮的面前,扑扇着翅膀跳过他被反折压在地上的手。 悄无声息的,陈皮感觉自己的手心一热,黏糊的触觉瞬间席来。 这是…… 霎时间,他脑海中的弦彻底绷断了。 “沈鹤钊!!!” 陈皮猛地掀起身,失去理智地再次发起冲锋。 条件反射跳起,顺手捞了一把老母鸡的沈淮:“——!” 干啥呀!这鸡又不是他喊来的! 噗,不能笑,还有外人在。 不能笑出声! “噗哈哈哈哈哈!”在屋顶上不知看戏看了多久的黑瞎子笑得超级大声。 连带着沈淮的那份都一起笑了。 沈淮边躲边想—— 点击敲赛博木鱼,功德从陈皮自己那扣,+1+1+1…… 第87章 伏笔 陈皮最后是力竭晕过去的,晕前那勾爪还是瞄准着老母鸡。 沈淮看着他一身血次呼啦,加上手中那抹臭臭的绿,怎么都下不去手。 好在春四跟黑瞎子在场,得知有要事要谈,黑瞎子难得做了个大善人—— 用一根手指头提溜着陈皮干净的衣服,把他拎去江边涮涮。 而春四也捂着自己的小心脏,趁机把弟弟画的密报递给沈淮。 沈淮拿着一张密码学上或许有用,但在他来看过于鬼画符的纸,对系统道:【统统,翻译。】 系统:叹气,叹气! 【飞鹰联络夜叉,地标位置……时间……截杀解家商队!】 系统动用程序转换了一下密码,念着念着顿时发出一声“系统粗口”。 【解九爷?这还有他的事儿?!】 沈淮心跳快了一拍:【虽然有在长沙里找人没找着,但这个节骨眼撞上,还是跟日本人有关……该不会又是改变过去造成的变动?】 系统道:【不,不是,你这次改变的幅度不大,甚至说如果没有你在,不少关键人物受一番磋磨,也能活下来。】 沈淮叹了口气:【起码我知道春四一家是死了的。】 系统道:【不是每个活下来的小人物都能像张家人那样搅风搅雨……所以你给他们写的东西到底怎么影响那么大的!】 它可挨骂惨了! 沈淮挠了挠头:【也就一些大学生职业规划呗,我也没想到这么有用啊,这东西在我们那就是妥妥的水课。】 【那时候只是觉得,我都托他们帮忙照顾小官了,一点话都不说未免有点尴尬,所以就……】 系统凉凉道:【就顺手养了个情报头子,外加一堆不知道去干嘛的大佬?】 沈淮默然,他其实只鼓励了张海成一句“在收集情报、整理细节很敏锐”,谁知道对方真就万丈高楼平地起啊! 你们张家人真是听话在奇怪的地方。 【还是说解九吧。】系统道,【剧情线没有受太多影响,他应该不会死在这次事故里,这则讯息可用可不用,起码你现在千里迢迢去救他不值得。】 系统的理性分析难得正确,沈淮现在正在盯梢的节骨眼上,跑到湖南边上去找解九,纯粹给自己找麻烦。 但沈淮倒是觉得可以操作一下。 【解九家大业大,交好的好处更多,偏偏他油盐不进。人情债最难还,一旦真沾上了,以后我们有什么事找他帮忙,就更方便了。】 系统疯狂点头,突然回过神:【咦,我还以为你要无条件出手了嘞。】 沈淮:【你在做什么白日大梦?】 他救丫头也是有算过价值的好吗! 做人纯善或许有好处,但沈淮更相信扶摔倒老人前录个视频才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 贫民苦弱,帮一把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人有难,卖个好处才算是真的双赢。 说干就干,沈淮送走春四,悄无声息地离开院子,打算去给解九发一份电报。 感谢日本人送来的情报,这截来的电波里,还有地点方便给他确认坐标呢。 …… “老爷,喝口水,我们快到长沙了。”管家端着茶到解九身边,看着正在纸上测算着什么的青年,表情柔和,“这次生意做完,您可以好好歇一阵了。” “放旁边吧。”解九失笑道,“歇还是算了,如今风云乍起,商机遍地,何谈休息?更遑论外族入侵,我们尽一番绵薄之力才对。” “何况。”解九的目光落到旁边的一个帐篷里。 帐篷里恰时传出一阵孩子清脆的笑声,接着便是女子宠溺的絮语,他的目光柔和了下来,“我本就家眷陪在身侧,何尝不是天天歇息?” 管家不再多说,他们此刻正在一片枫树林下短歇,一片片枯红的叶子地上铺了层绵密的毯。 正在一旁抱着装备调试电波的下属突然对解九喊:“老爷,收到一串奇异电波!不是商家发出来的!” 解九顿时放下账本,快步走过去,接过耳机:“什么情况?” 戴上耳机的瞬间,解九顿时反应过来那或长或短的信号,实则是国际上最通用的摩斯电码。 他听着听着,表情逐渐凝重,化作了欲落未落的阴沉的雨。 “老爷……” “能转接找到这个电波发出的信号吗?”解九问。 那人道:“信号源一开始就追踪了,但对方保密做得很好,只能推测出是长沙境内。” “长沙……”解九听着循环播报的电波,逐渐攥紧了手。 想要改换路线对一个商队来说并不容易,毕竟人数、物资都是有限的。 怎么会突然有人给他密发电报,说日本人会对他下手? 这里面会有诈吗? 解九看着妻儿的方向,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半晌,他道:“计划有变,人员名单给我,我需要重新做些安排。”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解九不会拿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做赌注。 但他也并非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随商队的护卫身上,不少都装着枪,是练家子。 一个小时后,装着大半货物和家眷的车,悄无声息地转向了另一个小道。 解九坐在车上,带着已经有所防备的护卫,继续走在原本行动的道路上,在临近傍晚时进入了长沙郊区。 月黑风高,几道模糊在夜里的影子悄然出现,躲在树后,他们先是认真确认了商队标记,确认无误后才比划手势。 “杀!” 却未料到,冷硬带着血腥气的话并非从他们同伴口中说出。 杀手们抬起头,惊骇地发现,他们的暗杀对象此刻衣衫整洁,正坐在车里,冷冷地看着他们。 那车窗摇了上去,随之响起的是激烈的枪响。 那枪声如细雨密织,带着十足的气势,几个正面露出身体的忍者都瞬时毙命。 有几个反应快的迅速撤退后逃,却被早已蹲守在一旁的护卫摁倒在地。 “八嘎!”有忍者气急败坏之下骂了一句,“有内鬼!这些人怎么知道我们的动向!” 他自是不会怀疑自家兄弟,只能将目光放到远处! 但这短促的想法,过电一般让他意识到了事件的严重性。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飞鹰小队负责的是非常重要的机密事件,甚至能够影响后续大局。 也正是如此,飞鹰才能横向调用与他们级别一致的暗杀组夜叉小队。 但现在,飞鹰的情报泄露,而他们所传递出来的,无非是通过电报…… 那忍者的眼睛瞪大,一种难言的恐惧攀上心头。 飞鹰的电报早就被拦截窃听,甚至说,一切已经在他人的掌握之中! 不!中国人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反谍技术!他们的密码本明明没泄露啊! 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忍者听到商队家主走下车,与旁人交流的声音—— “日本人果真出现了,先抓起来拷问一下他们的目的。 如果没错的话,我大概知道是谁在后面从中作梗了。” 解九望着如雷霆般结束迅速的战场,看似纹风不动,后背实则都是冷汗。 如果没有听从电报的内容,他们将在此地驻扎休息,深夜防护松懈,那么多忍者,他不死都要损失一层皮。 他带着难以言喻的敬意,轻叹道:“真的要谢谢那位神秘人士。” 忍者皆是死士,他们的口中本就藏着毒药,见有人接近几人顿时咬下后槽牙,里面见血封喉的毒药迸射而出。 只有一名忍者在死前用日语大骂:“傻逼飞鹰!” 天要亡这次行动! ………… 下午,沈淮站在春申后面,看着小孩一遍又一遍精准地打着按键,连节奏和速度都没任何变化。 他将手搭在春申肩膀上,后者顿时停下动作,关闭了装置。 “沈哥哥。”春申仰头,黑黝黝的眼睛注视着陷入思考的青年,乖巧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像是小狗一样。 春申真的很喜欢沈哥哥,青年像是神奇的雨,在他贫瘠的世界里落下,让他开出了一朵朵名为“有用”的花。 让他的家人能抱起他,露出喜悦的笑容,说“我们家春申最棒了,才不是废物。” “你做得很好。”沈淮摸了摸小孩的头,语气平和地道, “晚上再传一份电报给飞鹰小队,告诉他们,任务已经完成,他们可以进行下一步行动了。” 担心春申记不住,沈淮将早已写好计划的纸塞给他。 春申点点头:“好。” “过段时间,你把这个装置给你姐姐,让她之后得空后,带着去长沙城内找一个姓解的商人,不需要多说,给他他就懂了。” 电波里说太多信息,都可能成为破绽,所以他不会提自己、以及报酬。 但沈淮知道跟一个商人打交道,需要的是双向利益。 假设他不去找解九,对方才会日思夜想、倍感警惕。 这个埋下的伏笔,就等未来的未来,再结出果实吧。 有解九照顾,春四一家的日子也会好过一点。 春申还是傻愣愣地抬头看他。 沈淮又摸了摸他的头,那触感让他想到了秋日里在太阳下晒得冒金光的毛栗子。 “记不住没关系。”他温和了语气道,“我等下写下来。” 却见春申蓦地拉住了他的袖子,语出惊人:“沈哥哥……是要走吗?” “不要……春申了,吗?” 第88章 梦与我 长沙,第二日夜。 “他能走到哪里去?就这么大点儿地,能走哪去?” 承鹤阁内,张海成在棺材旁来回踱步,浑身冒着黑气,仿佛下一刻就能化身怨鬼。 黑瞎子坐在他对面,翻来覆去摆弄着个精致的釉质花瓶。 “短短两天时间,出城的道路反复盘问过,路上也找不到一个目击者。”张海成揉了揉眉心,“你说那么大一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黑瞎子倒是很淡定,或者说,他已经被念叨麻了。 “海成老板,这事儿又急不来,你之前就找不到沈鹤钊,现在也找不着——不是很正常嘛。” 张海成幽幽看了他一眼,后者顿时语气自然地改口:“如果说找就找到,沈鹤钊当时也不可能一人就对付你们整个家族,对吧!” “不包括我和族长他们。”张海成纠正。 黑瞎子:“行行行。” 他将手中的花瓶放到一旁,继续拎起一个古董仔细观察。 这些古董都是从沈鹤钊托他保管的私库里取出来的,黑瞎子一件一件看过去,试图找出些什么名堂。 而现在,毛毯上已经摆放了一堆琳琅,身旁的盘子里,也多了几个极为细微的小物件。 黑瞎子开始差点把这当碎屑给扫出去,得亏张海成搞情报搞了那么多年,对这种东西过分熟悉,一个眼尖伸手拦下。 他这才知道,这东西竟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微型图纸。 ——“我单知道他这堆抢来的东西不会那么简单,但我怎么也想不到里面藏着这么大啊!” 那时的黑瞎子言。 要知道里面藏着这些东西,他才不会那么四平八稳丢私库里丢那么多年! “不过说起来,这些图纸是不是有些过于多了?” 黑瞎子用手指戳了戳托盘上的四卷米粒大的图纸,头脑里满是疑惑:“虽然日本人傻,但是他们不会傻到把这些东西,全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吧?” 哪怕随便揣一个在身上,也好过被沈鹤钊一锅端啊。 “你先都翻一遍,我再挨个检查。”张海成道。 黑瞎子见他还是绕在棺材旁边,仿若一只被栓了绳的哈巴狗,忍不住叹了口气:“老板,你实在是想开,就别忍了;如果不想,就出去眼不见为净。” “我看着你头晕。” 张海成冷笑一声:“你不瞎了?” 黑瞎子:“……”哼。╭(╯^╰)╮ 看在工资高的份儿上,他稍微忍忍这个处在特殊时期的男人的嘴炮。 “我只是在想,张启山说里面装着的,是个活人。”张海成道,“他说这些本该托我们准备的营养液,是给棺中人用的。” 黑瞎子放下琉璃八角宝瓶,推了推墨镜,“啊”了一声:“那这滴水不进的时间,有点久了。” 张海成一时间没说话。 一直干守着棺材……说实话他完全可以这样做,这是最墨守成规、也最不容易背锅的做法。 但万一里面的人真是活着,而沈鹤钊是真的有不可控的事情回不来呢? 那他把棺中人守死了,会是什么局面? 张海成不敢想,甚至说,他这两天从未停下一刻动作,就是生怕给自己留下空档思考私心。 但两天过去,长沙风云变幻,就连路边的乞丐都能隐约嗅到不寻常的风声,而他们要找的人,跟原地蒸发似的。 他再拖延,也不得不面临这个选择了。 “你觉得他会怪我吗?”张海成问。 黑瞎子“噫”了声:“他记不记得还另说……” 见张海成又被他杀人诛心得胡茬乱抖,黑瞎子无辜耸耸肩:“这问题问的我都想生气了,你真觉得他那性格能怎么迁怒你?” “也太看不起咱沈先生的理智了。” “他真正发火的一次,我也只是在陈皮身上见到。” 张海成停了几秒呼吸,眼睫垂下,冷声道:“看样子我还是打轻了。” 黑瞎子:“?”这是重点吗? “明早,最多等到明早。”张海成的手轻而谨慎地拂过棺材,“如果他还不回来……” “我就开棺。” ······ 沈淮在过去的时间线里,也并非没有休息过。 他每一次合上眼,在系统的放哨下陷入深眠,他都会梦到“自己”。 他梦到自己的过去,那他唯一一次参加巡回乐队,烟花在夜空下连绵不绝,气球、彩带、气势汹汹的电摩,呼啸与尖叫声中那鼓槌落下,敲击发出了第一声奏响。 还在读大学的他站在舞台上,被青春的疯狂裹挟着,头一次抛却了压在心底的包袱,将天空也蛮横地拽下碾碎在鼓声中。 但这只持续了一夜。 第二天清醒,沈淮哑着嗓子,恢复了冷淡的模样,依旧拒绝了学长发出的“毕业后一起组乐队追梦”的邀请。 他还梦到过,同寝室友a深夜与女友聊天,诉说着自己甜蜜的苦恼;室友b对着各大企的offer来回焦虑;室友c挂科成性,最后摆烂延毕,打算爱过过,不过就回去继承家产…… 但他们都很少去招呼沈淮,或谈恋爱、或为工作焦虑、或继承家产—— 这已然在日常中达成了共识: 那些平常人的烦恼,似乎鲜少与那位冷淡又疏离,偏偏在某些地方卷到令人嫉妒都嫉妒不起来的学神舍友相挂钩。 他们只会在期末出成绩或者奖学金发了的时候,会对沈淮嚎一嗓子“淮神牛逼!”“不愧是你!” 随后青年就像是又融入到了空气中,变得存在感稀薄,又无法捕捉。 事实上,沈淮都了解,他只是很难放下。 他有太多在乎的事情,且非常想要在自己的爱好、别人的艳羡和父母的骄傲中寻求一个平衡点。 这会让他很累,但又甘之如饴。 搞乐队这一点,便像夜空中坠过的流星,黄昏时拉长的树荫,给他以惊艳,一下子便消失在墙的那头。 但沈淮心中知道,那时的他也问过自己。 ——你想被注视吗? 想要搞出什么惊天动地、不计后果却足够如烟花流星般绚烂的事情……吗? 【我想。】他在心底说,【我太想了。】 【所以我毫无芥蒂地接受了系统的邀请,在惶恐中悄然藏起一分窃喜。】 悲与喜在他垂首时一并出现在他的脸上。 那在夜空下展现着自己近乎野性魅力的青年消失,鼓音沉闷地落在地上,化作一具并不令人感到寒意和恐惧的棺椁。 它看上去精致又可爱,给人以无法比拟的安心感。 沈淮在梦中缓步向前,地板软得像是长满新草的操场,带着草籽的芳香。 他靠近了,看到了自己那张在沉睡中显得柔白又不失疏离的脸,那偏淡色的唇角微微翘起,似乎在肯定他的选择。 他俯身上去,抱住了自己,沉沉入睡。 …… …… 晚安。 食物中毒,住院吊水,单手码字困难,感谢大家的礼物!艰难挣扎一章,算19号的吧,下一更20号中午见e(*?w?)_\/?:?☆。 第89章 陈皮犯错 沈淮在系统的看护下,一觉睡到天明,再次睁眼时,浑身都通透了。 他也记不清自己昨晚梦了什么,反正是个好梦。 这种精神充电充满的感觉,让人心情都明媚起来。 现在是收到春四报信的第三天。 没有意外的话,今夜日本的船只就会启航,驶到这地段,估算时间在凌晨。 ……又是凌晨啊。 上次玩艺术就是爆炸,也是凌晨来着。 而且还是当着人家孩子面炸的。 沈淮的思路歪了一下,习惯性想念一下自己养的七零八落(指位置)的崽们。 还说小哥放野的时候去看看呢,这一票大的干完,到时候一定要偷摸去观察一下! 张海成能长成这东北大碴子样儿,小哥别给蝴蝶效应了…… 沈淮一边洗漱,一边脑海中胡思乱想,当他顺手拿起桌上的手套套上时,整个人顿了一下。 “习惯的养成真可怕……”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轻喃了一声。 镜中的青年黑色长发如缎如墨,在中段被同色的中国结发绳松松束起。 冷淡的面容在刻意收敛了几分锋锐后,只余下守礼的疏离,宛若小峰上的点点细雪。 黑色皮质手套严丝合缝地裹着他的手指至手腕的地方。 很符合一个靠谱的医者形象。 因为平时常拿炭笔写药房医嘱,偶尔还要备个药,沈淮每天有看诊的时候,都会戴上手套。 不知不觉间,习惯便已经浸染进了生活里。 【淮?怎么在发呆?】系统好奇地问,【什么习惯?】 沈淮回过神:【没事,只是突然发现,我们快要回去了。】 这种感觉就跟提前半个月买了票准备远行,明明早已做了不知多少计划,却还是会在临行前恍惚、怅然。 系统倒是开心:【那可是好事哇!终于不用在江边天天吹风了!回去那么多剧情人物可以接触,能量来,能量铺天盖地来,四面八方来……】 沈淮扶额道:【都让你少看我的记忆,玩那么多梗干嘛。】 系统“嘿嘿”一下:【这样不是更亲切嘛!】 亲切个头,亲切也不能回21世纪喝肥宅快乐水。 他怎么都得苟到个七八十年后……额,好像变成老妖怪了。 沈淮摇摇头,最后捏了捏自己应该手感很好的长发,寻思今天就得把它剪了。 留久了还有点舍不得,但回去他没法解释自己的头发怎么一瞬间长成那样——他又不是禁婆。 沈淮扯下手套,重新将已经准备过的黑伞别在身侧,又再看了一眼他睡前绘了许久的地图。 计划已经在心中成型,却也含着不少无法预估的风险。 多数风险沈淮会利用系统的能量遏制住,而少数地方,需要其他人员打配合。 黑瞎子,春四一家,素未谋面的解九…… 想到被他忽悠了许久的黑瞎子,沈淮难得良心有点痛。 系统:【淮,你好像漏掉了一个人。】 沈淮猫猫歪头:【有吗?】 系统问:【陈皮不告诉他吗?】 沈淮想起那个战斗疯子就头大。 他没好气地道:【他不添乱就行了,我怎么可能找他参与计划?】 如果不是他觉得自己平时打得太狠,可能会让陈皮错失太多摸爬滚打的成长机会,在某个不该死的地方死掉,继而把后面的剧情没有意义地崩个彻底—— 沈淮也不至于主动当教练,去教陈皮学武。 他没暴露太多张家的独门秘技,光是指点破绽,天生就多根战斗弦的陈皮,进步都堪称飞速了。 从一开始被揍的满地爬,到后来被揍得满地爬的时候还能嘴炮…… 也是一种进步,对吧? 系统听沈淮说完,有点纠结地道:【我主要是怕他坏我们的计划。】 沈淮安抚难得动脑的系统道:【这个我也想过,中午去找他一下,托他出城帮我办个事,能支开就行。】 他觉得就是因为自己搞大事前支开了陈皮,才导致日后见面时,陈皮对他横鼻子竖眼的。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沈淮从来也没想跟陈皮打好关系,反倒是那个家伙打不过他就一直跳脚,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夭寿。 然而—— 沈淮很快就不会这么想了。 他会后悔自己怎么没再打狠一点,直接让他现在夭寿。 ······ 江畔,陈皮正用力搓洗着身上快要凝固的血渍,江水被他激起,泛着微微的粉红色。 他洗的动作越来越暴躁,最后干脆跳下了江,浑身都浸了进去。 从被压出个辙印碰到芦苇丛往外看,沿着分开芦苇,一路上都是淅沥的血痕。 一阵风吹过,带起令人脊背发毛的寒凉。 “咔嚓咔嚓”有人踩着芦苇叶走了过来。 陈皮从水中抬起眼,看到了一个漆黑的身影,他下意识往后退,但在看清后便收了表情,表现得无趣且厌恶。 “黑瞎子。”他冷冷喊了一声。 陈皮与这个[天天围着沈鹤钊转,吊儿郎当嬉皮笑脸、跟花蝴蝶似的]的男人完全不熟,但这不妨碍他讨厌。 他直觉认为这人心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潜伏在这指不定有什么阴谋——也就沈鹤钊那个成天不知道在发什么善心的傻子,还真把这人当帮手。 更别说这混蛋还趴在屋顶,看他跟沈鹤钊过(单方面)招(殴打)。 而现在,黑瞎子确实没有表现出在沈鹤钊那松弛又插科打诨的惬意。 他手中拿着一打今早从城门上撕下来的通告,薄唇抿成了一条冷漠的直线。 “陈皮。”黑瞎子走到他旁边蹲下,将那些纸怼到他面前,“这些人,是你昨晚杀的?” 陈皮冷淡地扫了一眼,继续搓澡,只是嗤笑了一声:“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别告诉我你也善心泛滥了。” 黑瞎子道:“那天沈鹤钊一人单挑解决那些水匪,是因为那天水匪摘花鼓的活动,已经开始了。” 陈皮搓痂的动作顿了顿,他抬起头,倒三角眼里是冷冷的光:“那我要说一句他真善良?还是说他那软蛋被打到家门口了才反抗?” 黑瞎子这才明白沈鹤钊跟他说的熊孩子到底是怎么着。 这人是真欠打啊! “行,我也懒得管你。” 黑瞎子也嗤笑道:“你尽管杀,我也不知道你杀那船水匪,是争口气还是单纯想斩草除根。” “但你下手时就应该感受到,他们并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 “而且,你不好奇,我怎么知道那么快的吗?” 陈皮悚然一惊,他猛地拽过黑瞎子手中的那几张纸,水花溅起,打湿了上面的字,愈发显得其中的内容狰狞。 “你搞错了。”黑瞎子藏在墨镜下的眼睛泛着嘲弄的冷意,像是宣读死刑判决的法官。 他轻声道:“昨天那船不是水匪,而是挂着水匪免捐旗,试图躲开水贼,战战兢兢逃难来的商户。” …… …… …… 感谢大家送的礼物,每条都看惹。 520快乐,爱你们鸭!(ゝw?′★)(虽然这章说有点地狱,咕咕飞走) 第90章 知情 “……”陈皮的瞳孔陡然一缩。 男人陈述的语气愈发冷漠:“那些有点力气的汉子根本不是你的对手,更别说里面是没什么反抗之力的老弱家眷。” “你明明在动手的第一刻就能察觉到不对,却还是没有停下动作,还斩草除根。” 陈皮低呵道:“你闭嘴!” 他剧烈地喘着气,把那些纸扯得粉碎,似乎这样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但胸膛里跳动的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拽着,死死往下坠去。 黑瞎子站起来,后退了两步,他双手插着兜道:“那时候太混乱,可能你没发现,有个小孩挂在船底下,躲过这一劫,就是他,早上跑到城里报案了。” “你猜猜——他能不能描述出你的模样?” 陈皮站在江水中,一瞬间浑身泛冷。 他的本能不允许他露出丝毫示弱,哪怕已然察觉到不对,他还是从牙缝中挤出话来,道:“我还要谢谢你来告诉我?” “我不想管你。”黑瞎子冷冷道,“我现在更后悔我当时瞎扯的话!” 为了不再跟渔民们纠缠,黑瞎子直接顺走了陈皮,随口诹的借口便是“沈先生的学生”。 这混球的事情,要是真扯上了沈鹤钊,黑瞎子都想打自己嘴巴。 他怎么就那么顺嘴了呢? 这下倒好,他还没从沈鹤钊那做事拿什么人情,自己兜兜转转欠了一堆良心。 “所以,他知道了?”陈皮深深吸了口气。 哪怕没有说出那个人名,他相信黑瞎子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暂时没有。”黑瞎子道,“他昨晚亮灯到深夜,今天还没出过屋,估计有自己的计划。” 陈皮又扎了个猛子进水里,将身上全部的血都洗掉,随后甩着头湿漉漉地上岸。 他道:“我……有蒙脸,那小孩应该不知道我的身份,他现在在哪?” 黑瞎子眉心一跳,语气微妙:“你该不会还想灭口吧?” “不然呢?”陈皮陈述着,没有丝毫波澜,“事已至此,斩草除根才是最好的方式。” 黑瞎子:“……” 实锤了,这是个天生的杀星,从娘胎里就没带多少正常人的情感。 黑瞎子倒是无所谓陈皮爱杀杀,这世道混乱的也不差几条人命。 他只是觉得沈鹤钊教这小子也是带着几分真心,要是知道这事儿,不知又有多闹心。 陈皮见他不语,皱眉道:“你不会想告诉那个人吧?” “没。”黑瞎子失笑摇头,他道,“你爱做什么做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不能把他当傻子,更不能——把他当瞎子。” “如果我是你,我会干脆点找他去请罪,不然别说师徒,连一般关系都维系不了。” 陈皮最烦别人训他,此刻心里本就憋着股无名火,难以言喻的心慌萦绕着。 他甩了甩头,将这情绪压下去,冷冷道:“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黑瞎子耸耸肩:“行,你开心就好,我只是来确认一下你有没有露馅——走了哈!” 他说完转身就走,干脆极了,这甩袖的姿态跟平时溜人的沈鹤钊如出一辙。 陈皮站在江畔,表情如调色盘般变幻着。 半晌,他自语道:“那家伙惯会心软的,发火也就是一时的事情……这本来就是个意外,事到如今,灭口以绝后患才是最好的选择……我没错……我没错!” 陈皮甩了甩鞋里的水,晃着身离开了。 ······ 沈淮出屋后就去找了春四一家。 已经快变成半个谍战小组的一家子没有出海打渔,而是安静地泊在一个角落,背着沈淮给他们的资料。 沈淮自是没让他们打白工的,也按需给了银两。 春四正在跟妈妈一起做饭,一见到他,眼睛就亮起来了:“沈先生!” 不过这次她没有主动邀请沈淮一起用餐,这段时间熟悉下来,所有人都知道沈先生对外饮食极为谨慎,从不轻易入口。 沈淮跟他们一家打了招呼,问春申:“今天有收到什么通讯吗?” 春申点点头,慢吞吞道:“计划,照常。” 他走过去,手紧紧攥着沈淮的衣袖,生怕他跑掉似的。 沈淮心底叹了声气,嘴上道:“那就好。” “还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吗?”春四问,“关于江上的都可以交给我们。” 沈淮沉吟,跟春四爹道:“劳烦你今天奔走一下,跟附近的渔民说,入夜到破晓这段时间,不要出船,将船系好,人最好能进城。” 春四爹有些紧张,连忙问:“是日本人要打过来了噻?” “倒也不是。”沈淮摇摇头,委婉道,“只是出于保险,晚上可能有些风浪。” 与其说对面打过来,倒不如说,是他要打过去了。 “至于春四姑娘。”沈淮看向在一旁有些紧张的少女,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 “不出意外,傍晚解家商队就会进入长沙城,本来不想那么快去找他的,但事到如今,还是劳烦你跑一趟,尽快将这交给他。” 沈淮原本没打算那么快劳烦解九,但他的计划风险并不小,能多上一层保险,还是上一层好。 春四接过信封,立马贴身放好,郑重点头:“我会做好的。” 沈淮又嘱咐了几句细节,打算离开,就听春四犹豫道:“对了沈先生,昨天似乎又有水匪入境了,杀了好多人,您得小心些。” 又有水匪? 沈淮动作一顿:“什么时候?” “就半夜三更,早上官府贴出布告来了,一船人就一个小娃娃活着。”春四道,“从布告上悬赏的来看,这次来的水匪人数很少,但实力都很强,杀人不眨眼!” 沈淮问系统:【这能检测到么?是蝴蝶效应还是本身就有?】 【原历史线里没有。】系统很快给出了回答。 沈淮心底有了点不好的预感,他问春四:“布告你有揭吗?” 春四点点头,转身从船舱里取出一张米黄色的粗糙大纸。 这年头没什么太多刑侦手段,办案多靠民众检举,再依次排查,因此布告上写的很细,包括大致地点,死亡方式,死亡人数等,都有。 这一方面是办案需要,另一方面也算是一种警示,让民众远离。 沈淮看着布告上那一行行描述,表情愈发冰冷,到最后,寒凉甚至溢出了眉梢,冻得春四在旁坐立不安。 “我知道了。”他轻声道,“这件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去处理。” 他把被扯出深刻皱褶的布告团起来,摘下春申塞进他姐姐的怀里,转身就走。 系统惴惴不安地道:【淮,这不会是……】 【还能是谁?】沈淮在心底咬牙切齿地道,【我真是应该把他腿打断!】 他现在特别想知道二月红是什么心情,收这种徒弟,怕是晚上睡觉都会坐起来,骂一句过去的自己吧? 不过还好,陈皮也不算是他徒弟,他也早知对方的本性,看到这布告时,更多揣的是“果然如此”的情绪。 沈淮很快就冷静下来,不再让这东西影响自己的心情。 他更好奇的是,在他暴力影响下的陈皮,已经鲜少对普通人动手了,他怎么会无端袭击商船? 中间又发生了什么? 这还是得先问个清楚,再决定他对陈皮的后续态度。 ······ 中午,在城门口蹲守了一早上的陈皮,活动了一下麻软的腿,遥遥望着码头不远处的房屋发呆。 换作平时,这个时候他已经到沈鹤钊那,看看对方又整出什么稀奇古怪的食物了。 但是今天…… “靠。”陈皮低低骂了自己一句,“怂个蛋啊!” 先不说那人一直没进城,知不知道这回事还另说;哪怕就是知道了,以对方的性格,也顶多就是打一顿了事。 更何况,他一开始其实是想…… 陈皮的嘴唇下撇,手攥紧了褂子的边缘,烦躁的情绪挥之不去。 谁知道那群家伙拿着水匪的免捐旗扯大旗啊! 杀都杀了,哪有停下来的道理?他从小就没听过这种道理! 努力安抚着自己从未感受过的情绪,陈皮还是一步一顿地挪到了药馆门口。 今天中午没人,里面静悄悄的,他推门进去,喊道:“沈——” 话未说完,陈皮的声音便被堵在了喉咙里,映入眼帘的是沈鹤钊脊背挺直的身影。 青年站在堂前,穿着一袭浓深的黑衣,苍白的脸上一双黑眸冷冽,里面失了平日里有的温度,如雪山深处的冷池,目光所及之处,冻人得彻底。 他就这么静静地望着陈皮,手中握着黑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陈皮首次有了头皮都悚然发麻的感觉。 许久,沈鹤钊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第91章 杀人诛心 陈皮杵在门口,平时那张犀利的无差别攻击的嘴,此刻却怎么都张不开。 这是他头一次哑口无言。 黑瞎子的话在他脑海中转了一圈,仿若杀人诛心的箴言。 他看着沈鹤钊那没有怒火也没有亲近的冷漠表情,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拘于一个小盒间,左右冲撞不出去,憋屈得令他想原地爆炸。 没等他开口,便听沈鹤钊道:“你不说我说,这个是你干的吧?” 一张揉皱的布告朝他丢了过来,陈皮伸手一接,不用看就知道上面是什么。 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哑了:“那个死瞎子告诉你的?” “哦,看样子黑瞎子也知道。”沈鹤钊平铺直叙道,在心底也记一笔。 陈皮:“……” 他抿了抿唇,从牙缝中蹦出字:“这次是我杀错了。” 他的语气也不由得烦躁起来,急促地道:“他们挂着水匪的旗子,我哪里知道那是搞诈的!” “大晚上黑灯瞎火,他们偷摸的动作跟贼一样,之前你杀的那些水匪就不一定干净,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来找你报复的?” 沈鹤钊的语气依旧很平静,他道:“那你什么时候察觉不对的?” 这个问题黑瞎子也问过,以陈皮的武力值和敏锐度,说不发现都不可能。 陈皮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一天,在跟人解释这些。 但他还是开口了。 “杀第一个的时候。”陈皮沉默片刻,道,“道上就没回头路能走,只要动手就是不死不休,我不可能由着他们可能暴露我的风险,放他们走。” “全杀了?” “漏了一个。” “你打算怎么做?” 陈皮踟蹰片刻,没有选择撒谎,他的性子也不允许他低头。 “找机会杀了。” 话音落下,他听到沈鹤钊难掩的咳嗽声。 青年伸手掩住唇,猛地咳了几嗓子,袖口略微滑落,露出了较常人而言更显消瘦的腕骨。 陈皮下意识咬了咬后槽牙,心头一跳,这人别是被他气得急火攻心了。 事实上,沈淮是被系统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到。 系统:【淮!!黑瞎子是有什么看戏雷达吗!他快来了!五百米!】 沈淮险些被口水呛死,他猛地咳了几嗓,还伸手挡了一下瞬时没绷住的表情:【能不能让我好好生气一下!】 他还打算在陈皮面前震慑震慑,发挥一下半个师道。 黑瞎子又来凑热闹,他是会出戏的啊! 想到这,沈淮也不跟陈皮拉扯了,他道:“我看布告,你没被那孩子看见。” 陈皮:“你不想我动手?” “已经到了这地步了,没必要留。” 少年的语速又提了上来,生怕被打断般:“斩草要除根,他虽然说没看见我,但保不齐会通过什么东西查到我身上!你跟我的关系其他人都知道,到时候污了你的名声,更没意义。” 陈皮这说的是实话,他摸爬滚打那么久,亲眼看过谁凭直觉便找到真凶,完成复仇。 那些经历教训深深印在他的灵魂里,化作一道道他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警惕的线。 陈皮重重地道:“沈鹤钊,这个时候没什么必要发善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沈淮一时间也不知什么心情,他听着陈皮急急的辩解,只觉得挺无力的。 他道:“我们什么关系?” 陈皮瞬间像是被卡住了脖子般,没了声音。 沈淮再道:“我有什么名声?你觉得我很在意这个?” 不在意吗?长沙城周边的人都知道,沈先生面冷心热,宛若神仙下凡,哪怕连豪绅都会礼让他几分。 陈皮看着沈鹤钊杀人,看着沈鹤钊救人,除去名声,他实在是想不到,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人停留。 青年藏在雾里。 沈淮三道:“你能当什么?” 陈皮的双手不由自主攥成拳,他说:“当我这条命!”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一开始不打死你?”沈淮凉薄地道,“你也只有这条命。” 陈皮立刻道:“你可以打死我,随时。” 青年的伞“簌”得举起,直指陈皮的喉间,凌厉的杀气毫不留余地笼罩了后者。 陈皮的脚步下意识想要后挪,却被意志力死死定住。 他望着沈淮,眼睛里是至死不改的疯狂和倔强。 他不觉得自己斩草除根有错,不认为自己要改。 他会陈述坦白一切、会对沈鹤钊的问题沉默,仅仅是因为他在意。 那悄无声息的,由心底情绪控制蔓延而上的在意,范围仅限于青年一人。 但陈皮终究还是陈皮,他是天生的杀胚,是这天命定下的本性。 沈淮对此无言,他喜于自己是有影响到陈皮的思想,但也哀于这充其量只能作个添头。 他大概明白,为什么陈皮在未来见他是那种态度了。 不是因为他不告诉陈皮计划,而是—— 他会主动断掉这段关系,彻彻底底。 而在这之前,沈淮并不会手软或者放纵,他要让陈皮永远记住自己的选择,在每次动手前都会想起这个时候。 他要杀人诛心。 …… “给你一个选择。”沈淮心平气和地给他埋坑,说一个陈皮永远不会选的路。 他道:“我箱中有足够的银钱,你带上,打晕那个孩子交给远行的商队,让他们直接带他出长沙。” “我有足够的影响力,让他不会回来。” 陈皮:“——!” 他垂着看伞尖的眼皮猛地抬起,直勾勾看向青年,似乎想从那面无表情的苍白脸庞上,看出什么情绪来。 话语还萦绕在耳边,他敏锐地觉察到,这似乎是沈鹤钊在对他让步。 但是。 但是…… 陈皮的手攥得愈紧,他的牙齿咬着,口腔都弥漫起一股血腥味。 那些手软之人的结局自眼前闪过,历历在目。 只是一个小孩……他杀了,也就那样…… 以面前这人的性格,再不济,他就多挨几顿打,只要没死,那就算赚。 来日方长,他有足够多的时间。 陈皮敛下眸,脚步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他没有说话,态度却格外明晰。 沈淮早就知道他会选什么,也挺无所谓的。 毕竟按他“沈鹤钊”在陈皮面前表现出的性格,确实脾气好的过分。 陈皮会产生得寸进尺,或者十拿九稳的想法,倒也没错。 谁会想到,他这次是来真的,不——他本来就不会为陈皮停留。 沈淮在心底冷冷地俯瞰着他,表面却平静中悄然流露出些失望——仿佛真的很在乎陈皮的选择。 他开口道:“陈皮,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师父,充其量就只算是个老师。” “你今天如果走出这个门,那么从今往后一刀两断,江湖不见,我不会再记得你。” 陈皮本挪后半点的脚步再次停住,但也只是停了片刻,便转身迈出了房间。 他走得极快,到最后飞奔了起来。 他自然是看不见,沈淮嘴角扬起的那抹冷笑。 更不知这把刀会在延时后,重重落在他身上。 【淮,淮……】系统又双叒叕被他的大魔王宿主吓到了,声音抖了个九曲十八弯。 沈淮回过神,轻轻“嗯”了一声,语气温和道:【别怕,你知道的,我其实很有原则。】 系统:【qaq我会乖的,你说往东我不往西,你说撵狗我绝对不追鸡!!!】 沈淮:【乖。】 回都回来了,沈淮转身进了屋子,翻出剪刀,干脆利落地对自己的头发咔嚓几剪刀。 质地很好的发丝还没落到地上,转瞬便被系统吸收,重新转化成能量。 他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黑瞎子也恰巧推门而入。 戴着墨镜的男人表情有点古怪,看着沈淮欲言又止,八成是碰着了飞出去的陈皮。 沈淮当作没看到,只是淡定地抬头跟他说:“晚上有行动,你准备一下。” 黑瞎子看着剪了短发、整个人愈显得凌厉的青年,还在这一团乱麻中回不过神:“……啊?等等,你……” 这什么情况?割发断义?陈皮你到底干了啥啊! 怎么刺激得沈鹤钊把头发都给剪了! 第92章 梦魇 第二天的夜晚,长沙城。 陈皮浑身疼痛地躺在床上,丫头在他旁边拧帕子,给他的伤口换药。 见徒弟阴沉着脸,丫头沉沉叹了口气:“你说你呀,二爷托你去承鹤阁办点事,你竟然还能跟他们打起来。” “沈先生的棺材对他那么重要,你是怎么想的?” 陈皮半晌才开口,道:“那个承鹤阁的老板,有问题。” 丫头轻轻“嗯?”了一声。 陈皮皱着眉道:“我感觉他的招式有点熟悉。” 细枝末节处,跟沈鹤钊如出一辙。 陈皮也正是察觉到了这点,战斗中有些晃神,再加上旁边还有个黑瞎子干扰,这才棋差一招,被打回了家。 难道那个老板跟沈鹤钊也有关系? 只是初见沈鹤钊关系网端倪的陈皮,暂时还想不到之后到底还有多乱的情况。 他依旧在不爽沈鹤钊的漠视和不告而别,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心头才会丝丝缕缕泛起悔意。 或许,他当时真的应该撒个谎。 丫头对武学方面的事情不感兴趣,甚至说,她其实有些排斥武力精进后、愈发放肆的陈皮。 外面的人都在传,二爷收这个徒弟,就是败坏家风、讨债来的。 但丫头也不会多说什么,她向来是以二月红的行事标准作为自己的标准。 唯一的例外是遇到沈鹤钊,她才鼓起勇气,代表“自己”去求那一线生机。 “反正你好好休息吧。”丫头端起水,“这几天就别出门了,外面乱得很。” 陈皮撑起半个身子,问:“沈鹤钊找到了吗?” “你应该称他沈先生。” 丫头纠正了一下,眼中也显出了一丝忧虑:“暂时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追杀他的人……” 听二爷说,沈先生来长沙时,是有仇人在追杀的,而且八九不离十是日本人。 陈皮的身子撑起来的幅度更大了。 “他在被追杀?” 丫头将自己的听闻简单说了一下。 陈皮直接坐了起来。 他原本不知道沈鹤钊被人追杀的事,现在听完,表情都古怪了。 不应该啊,沈鹤钊的通缉令都被他撕了,那女人说没有备份——难道是田中良子在骗他? 他们早就盯上沈鹤钊了? 念头悚然出现,陈皮深呼一口气,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 他跟丫头道:“可以去查之前一直试图接近师父的那几个日本人。” “他们指不定知道什么!” 丫头凝重地点点头,连忙推门出去,只留下一句有些缥缈的关心,与她以往细致缓慢的形象格外不同。 陈皮撑坐在床上,莫名觉得自己成了工具人。 莫名其妙背了一锅·真·没找到沈鹤钊的日本人们,此刻不约而同脊背一寒。 ······ 陈皮翻了半天身子才睡下,难得做了个昏沉的梦。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令他肝胆俱裂、几欲疯狂的时光。 与沈鹤钊分道扬镳后,陈皮花费了半天时间去找那个漏网之鱼的下落,深夜进了城。 那个小孩被安置在卫兵的据点,身边是湿漉漉的货物和细软,啜着泪,等着收到传讯的远房亲戚来接。 他看上去与陈皮差不多大,脸色比墙壁还白,面对卫兵一遍又一遍的盘问,只是重复地说着“那是水里爬上来的恶鬼”“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皮趴在房梁上,望着那双空洞又恐惧的眼睛,攥紧了钩爪。 天际又响起一道闷雷,在本就多雨的长沙,并不突兀。 卫兵盘问了许久,找不到什么突破点,也有些不耐烦,他敷衍地道:“快下暴雨了,你应该不怕打雷吧?” 小孩只是继续哭,他或许怕打雷,但事至如今,已经不会有人将他揽进怀里,轻声哄睡了。 那卫兵“啧”了声,刚走两步,门就被推开了,另一人道:“有个姓解的商户来找,好像有什么要紧事。” “现在?”卫兵问。 “已经在门口了。” 有点事干总比守着个孩子好,那卫兵也没多想,嘱咐了孩子几句,便转身离开。 陈皮看着那孩子哭了许久,哭累到睡着。他轻轻落到地上,闪电掠过,在墙上照出他的身影。 他杀了很多人,作恶的,无辜的,求饶的,反抗的。 却鲜少有如此深刻。 …… 陈皮在城里躲了一天,确认无人在这件事上找出把柄后,才出了城。 他以为自己需要面对的还有很多,措辞推翻了一遍又一遍。 但真正走到那熟悉的地方时,他才发现,一切都落了空。 不知是大雨还是别的原因,整个码头都是湿漉漉的。 天地间一片深色。 来往的码头工不在,泊在江畔的渔船也消失了。 那扇被他推开的门,此刻浸了水,朱红色的漆自角落处剥落,陈旧破损得得像是岁月流传下的余孽。 世界上仿佛就剩下他一个人。 真的是做梦一样。 陈皮猛地推开门,跨步进去,但昨天还一切照旧的事物,此刻已然完全消失,只留下涨水后的一地污泥。 “我在做梦。”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的,与以往没有丝毫差别,只有他本人才能察觉到那压抑的茫然。 人呢? 沈鹤钊呢? 那个吊儿郎当的瞎子呢? 那个天天缠着沈鹤钊哥哥哥哥叫的傻子呢? 他不就一天没来吗? 陈皮的心底头一次涌出了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又发疯似的跑了出去,江畔、码头、芦苇荡,以往去过的地方,每一寸角落……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旁人眼中,少年完全失了平时的人样,双眼赤红,将仿若野兽穷途末路的疯狂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最终还是找到了春申一家。 男人牵着妻子,少女拽着弟弟,那艘小渔船在他们身后摇晃,没有火光,安静得像是死去了。 春四看到这般骇人的陈皮,吓得倒退一步,脸色苍白地护住弟弟。 春申呆呆地站着,看陈皮过来也没有丝毫反应。 陈皮站在他们不远处,听自己的声音,仿若与身体隔了一层,变得飘飘忽忽:“他人呢?” “不知道!”春四爹冷冷地说一句,“你别问了,我们不会告诉你的。” 陈皮感觉自己像是被分成了两部分,一半灵魂在叫嚣着杀了面前几个刻意隐瞒他的家伙,一半灵魂又沉着得可怕,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动手会有更严重的,他无法承受的后果。 半晌,他道:“你……请,请你们告诉我,他在哪?” 春四吃了一惊,眼睛都瞪大了。 她见过许多次陈皮,知道这人有多么桀骜不驯。 而此刻,他却像是被人抛弃、丢到泥水里的狗一般,狼狈得不可思议。 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春四想。 “你们说话啊!”陈皮看着他们沉默,语气上扬变调。 春四开口道:“沈先生他是神仙,可能回天上去了吧?” 陈皮顿时道:“放屁的神仙!我说他人在哪!” 场面又安静了下来。 春四分配的任务是去找解九,帮着疏散走了江边所有的人。 在夜幕下,她只看到了那掀起的滔天巨浪,滚滚江水吞噬了一切。 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春申。 一直木讷地站在姐姐身边的孩子,脸上突然露出了痛苦之色,像是延迟过长的机器,突然就哭出了声。 春申一下一下地抽着气,从低到高,沙哑的声音如幼猫叫一般,无助又凄惨。 眼泪和鼻涕瞬间糊满了他的脸,脏兮兮的,让陈皮联想到春申被沈鹤钊从江里拽上来的模样。 那是他与沈鹤钊的第一次见面。 春申突然甩开姐姐的手,冲到陈皮面前,一下又一下毫无章法地打着他,一边骂着:“讨厌鬼,讨厌鬼!都怪你!” “明明春申很乖的,春申都听他的话,春申听话!” 听话…… 【陈皮,我给你一个选择。】 “沈哥哥走了,不要春申了,他不要我了!” 不要我…… 【你今天如果走出这个门……我不会再记得你。】 “你也去死,去死!” 【沈鹤钊没有出门,他可能有自己的计划。】 【你觉得我很在意名声?】 死…… “春申!”春四连忙喊弟弟的名字,却怎么也喊不动他。 陈皮站在原地,任由春申动作,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显得愈发阴郁。 只有一团名为“后悔”的火焰,在所见一切的柴薪加持下猛然窜起。 那火烧得如此歹毒、如此猝不及防,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烧成灰烬,痛得恨不得蜷起身来。 他恨自己的敏锐。 陈皮想,这一切都是梦吧。 如果是梦,请快点让他醒过来。 如果是梦,请…… “咔嚓。”风吹动窗页,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躺在床上的青年如遭雷击,动作剧烈到直接掉下床去。 尾椎骨和腿上传来的剧痛瞬间将陈皮拽回了现实。 他额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湿的像是水里捞出来,连自己手指在发颤都察觉不到。 他用指甲在木质的床沿旁划出一个并不清晰的名字。 沈鹤钊。 他还活着。 活着…… 陈皮就这么盯着那个名字,彻夜不眠。 ··· ··· 三千字了,不准说我短小╯^╰ 收拾收拾准备回去开启新的修罗场,感觉大家好像更喜欢长发淮?投个票,长1短2。 如果可以的话,大家请帮我多推文。 番茄的收益计算中,追读的读者占比极少,必须要新流量。本文很久没有新量了,几乎都是靠大家的礼物苟活(谢谢打赏的大家qwq,没有你们我都坚持不动了)所以为了彼此的粮仓丰满,未来的幸福交给大家惹! 第93章 命运就是一个个巧合 过去,长沙。 沈淮雷厉风行的行动不仅吓到了系统,还吓到了黑瞎子。 他伸手拦在抬腿要走的沈淮前面,像是一只展开翅膀的老母鸡:“等等!怎么这么突然?” “我早就跟你说了。”沈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忘了?” 黑瞎子嘴角一抽,深觉离谱,遂不确定地问:“你指什么?之前跟我提的‘保密’的计划?” 那计划除了“保密”二字,其余的黑瞎子一概不知。 “那你就是记得。”沈淮淡定道,“不突然。” 黑瞎子:“…………” 这就有种老师天天跟你说要写题,结果没一次真去写,隔天突然说,你可以直接去参加考试啦!一切结束啦! 什么地狱笑话。 黑瞎子搓了搓脸,换了个话题问:“我刚刚看到陈皮跑出去了,怎么回事?” 沈淮见他这若无其事的样,差点笑出声,好在悬崖勒马绷住了。 他佯装冷冷地反问道:“你不知道?” 黑瞎子顿了一下,突然“哎呀”一声,又双叒叕转移话题:“说起来你吃饭了吗?我今天保证不乱搞!” 那死陈皮,是漏勺吗?这就把他给供出去了!心里,黑瞎子在暗骂。 沈淮逗一下就收,他知道黑瞎子也不会帮陈皮做什么——就是原着剧情里,黑瞎子给陈皮做事,都是有来有往收钱的。 他直接道:“就那厨艺,你自己吃。” 黑瞎子装得委屈巴巴,垂头丧气,“哦”了一声。 事实上,见沈淮看上去精神还不错,他心中反倒松了口气。 还有心情跟他插科打诨,看样子陈皮没对他造成太大影响。 他心思转了一圈,门清,便也直接问道:“怎么直接把头发剪了。” “行事方便。”沈淮没法跟他说自己为了一比一穿越的事,随口解释了一句。 他在心底想,等穿回去的时候,再让系统给他理个原发型…… 系统:我怎么不知道我还要再兼职一下理发师?? 奇怪的兼职再次+1。 沈淮思绪飘了一下,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跟黑瞎子道:“我需要你去找江边的水运管事,不管用什么手段,暂时接管江口放水的水闸。” 黑瞎子诧异地道:“今天?你确定?” “今晚。”沈淮给了个具体的范围,但没有精确到小时。 黑瞎子蹙起眉:“时间太紧了,哪怕用钱财疏通关系,也需要足够的时间,更别说这种重要的关卡,可能不止一个人验证。” 沈淮道:“不论方式,我知道你能做到。” 不论方式,也就是说哪怕黑瞎子现在过去开无双把所有人打昏,直接强抢权力,沈淮也是支持的。 更别说青年现在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这次黑瞎子沉默地有些久,他道:“你到底打算做什么?这一个搞不好,我们可能会被通缉的。” 一天天的,他一刨土的,法外狂徒的方向是不是跑偏了? 沈淮早有准备,说:“如果真有什么意外,你把指使者都推给我就行,他们想找我没那么容易,更何况……” 沈淮想起日后对他没什么特殊反应的张启山,道:“我或许不会被通缉。” 黑瞎子简直被他这毫无道理的说辞折服了。 这人——傻子吧! 难道陈皮还说准一次了?沈鹤钊真的会在奇怪的地方发善心,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责任感! 但这种人当队友,简直不要太安心。 他可以永远交付后背,不用担心被背刺。 沈淮边说边朝外走去,昏暗的天光落在他浓密的眼睫上,像是又淬了一层阴影。 黑瞎子的哽住化作无奈的笑,他耸耸肩:“我真是太亏了,那时鬼迷心窍答应帮你,结果你招惹的一个比一个刺激。” “人情先欠着。”沈淮道,“以后还。” 他这招还是跟吴邪学的呢,君不见欠钱的是大爷,欠的越多反倒越理直气壮。 黑瞎子笑了一声:“那我可等着你还哟~” 沈淮点点头:“还有一件事——” 黑瞎子刚刚绽放的笑容顿时停滞,像是刚被夺笋了的大熊猫。 “什么?”他问,“还有??一样难度的吗?” “我做那么多高难度任务,真的假的?” 沈淮想到自己寄放在黑瞎子那的一堆古董,想着干脆一口气交代了,奴役黑爷就要奴役个彻底。 他道:“今晚我的动静可能有些大,除了放水的闸口,还有一些东西,可能需要你帮忙保管。” 黑瞎子有点笑不出来,继续追问:“什么东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事成之后,我会让春申去通知你。”沈淮说。 “你可以多次去拿,但请务必谨慎,不要让其余任何人知道——春申只会给你纸条,他自己不会看的。” 黑瞎子的表情凝重了几分:“我尽量。” “帮我保管好,下次见面再带我去找,我会检查。”这句话是沈淮主动说的,倒也不是专门为了循环,而是—— 沈淮一想到坑自己的那操作……哈哈哈草,现在看可太乐子了! 他都被坑了一次,怎么能做到不去看另一个时间线的自己的狼狈模样? 独坑坑不如众坑坑,更何况他是好人,坑来坑去也就折腾自己而已! 黑瞎子此刻自然听不出沈淮话语里潜藏的意思,他将这当作了“任务”的添头,也干脆应了下来。 “这两件够我忙一阵子了。”黑瞎子调整了一会心情,继续笑眯眯地道,“到时候可要好好犒劳瞎子我啊!” 沈淮点点头,等黑瞎子叭叭完后才慢吞吞道:“——还有一件事。” 黑瞎子的笑容又双叒叕僵住了。 “啊?” 这是真有事,沈淮说:“到时候我可能不记得你,但不用担心,我会很快想起来。” 他在心底补充,按现在的时间看,顶多三天,他就连黑瞎子穿红内裤的事儿都“记”起来了!多效率! 至于陈皮要不要“想”起来,沈淮只想说滚滚滚,神金莫挨老子。 黑瞎子听罢他这句话,欲言又止了半晌,见青年似乎真的没把这放心上时,才面色古怪地道了声“好”。 所以为什么会忘记他啊! 想他黑瞎也是走南闯北大名鼎鼎的靠谱男人,怎么能说忘就忘。 沈淮见他答应,更满意了,他沿着刚才的思路,继续下去,又双叒叕道:“还有一件……” 黑瞎子:“!!!!@*#!” “能不能一口气说清楚!”他磨磨牙,“沈大先生,瞎子的命也是命,一惊一乍的心脏会不好啊!” “真的最后一件了。” 青年眼底漾起清浅的笑意,俊秀又不失冷冽的脸也随之柔和了一些,像是冰川消融。 “远离陈皮,别让他看到你,哪怕看到你了,也别提任何关于我的事情。” 沈淮认真地道:“如果你不想被他缠到天涯海角的话。” 黑瞎子“嗐”了声,嘟囔道:“我就知道那小子迟早翻车,这杀性忒重,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沈淮说:“我不打算教他改。” “好吧,既然你跟他断绝了关系。”黑瞎子伸手推了推墨镜,露出一个骚包又俏皮的笑来,“那么作为你的朋友兼同盟,自然也要统一战线——我不跟他玩了啦!” 那尾音还挺荡漾。 沈淮:“……”有时候他真的怀疑黑瞎子是不是还有个幼儿园没毕业的精分人格。 心中吐槽着,沈淮还是很认真地跟黑瞎子道谢,心底还飘着浅浅的歉意:“很抱歉给你的是麻烦得要命的任务,时间跨度可能很长。” “但是,黑瞎子,谢谢。” 黑瞎子知道沈鹤钊跟他说的短短的几句话中,可能藏着天大的事情。 他敏锐地感觉到,青年所要做的,或许是一件让所有知情势力方都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 然而…… 黑瞎子倾了倾身,肩背的肌肉因为他的动作微微隆起,他话锋转了个十万八千里的地方。 “所以,沈大先生,再赏光尝尝在下的手艺?” “既然有硬仗要打,可不能缺少能量啊。” “……” “好。”沈淮无奈答应了,心道怕是等下又双叒叕要藏个吐上一波,简直不要太苦逼。 但黑瞎子毕竟是帮他大忙,之后高低还要被他坑上几波…… 沈淮也是有些心虚,就打算借这些并不重要的小事,让黑爷他乐呵乐呵好了。 这次回去,他一定要攒够能量换本体起来,用本体猛猛炫上几顿! “那跟我回家?”黑瞎子道,“现在就走吧。” “好。” 青年依旧没什么表情,微微颔首便换了脚步方向。 但在黑瞎子看来,现在的沈鹤钊较平日里的态度,已经好了太多——甚至都没用话刺他弄得饭难吃! 他顿时搓了搓手,决定好好露上一手,下次再继续跟沈鹤钊玩斗智斗勇小游戏。 但黑瞎子怎么也没想到,悄无声息的,再也没有下次了。 一是因为,他再也找不到沈鹤钊。 第二个除当事淮外无人知晓的原因——陈皮牌厨余垃圾回收,已经下岗了。 ······ 现实第二日夜,长沙。 黑瞎子又将一个价值不菲的古董放到旁边的地板上,他裹在手套中的手指,捏住了一颗比鹌鹑蛋略大一些的白中发黑的卵。 “老板。”黑瞎子的语气严肃,没了一惊一乍的逗笑,成熟男人犀利的气场,瞬间散发了出来。 他捏着这颗卵,对张海成道:“这个东西,绝对有问题!” 张海成快步走过来:“什么?” “如果不是微缩图纸,那么便很可能是这个东西,导致沈鹤钊的情绪失控。” “在沈鹤钊受刺激的那天,这片古董——” 他伸手指了指放在身侧的十几个。 “包括这个花瓶,他都翻过!” 第94章 防线 只有黑瞎子见过沈鹤钊被刺激的现场,知道对方在慌乱中,真正接触到的事物。 他的话一出口,张海成瞬间明白了这东西的重要性。 他快步走过去,用帕子包着手,从黑瞎子那接过那个卵。 “你认识这个么?”黑瞎子问,“灰白色椭圆形,捏着起来又挺有弹性,好像是蛇卵,但具体是哪种类型的,我看不出来。” 张海成捏着卵,里面沉甸甸的,似是有水声,显然早就散黄了。 想来也是,放在古董里精心保存,虽然不会有碎的风险,但在温度不适合的情况下,蛋也孵不出来。 “我需要去查一下。”张海成眼底尽是思索,“不管是什么蛇的卵,按照常理都不该出现在这些古董里。” 先不说一般陪葬品都会特意放置放蛇虫的香料,光这批古董先后经历了盗墓贼、日本人的之手,就足以证明这蛇卵不是一开始就存在在这里的。 那会是什么时候被放进去的? 作用、目的又是什么? 黑瞎子又强调一遍道:“当天沈鹤钊翻东西便跟我说,有什么东西混进来了——虽然我不信什么神神鬼鬼的,但当时听着,属实有点刺激!” “混进来的。”张海成喃喃道,“什么东西混进来,还能刺激到鹤钊……” 在黑瞎子说完的那一刻,张海成就瞬间想到了被内部击破的张家。 当年的张家,也是在最后一刻,险些被灭族的时候,才惊悚地察觉到,自家的内部并非无懈可击,拥有的索敌手段也并非战无不胜。 他们的敌人早就不知何时潜入了内部:学习张家的武学,享受张家人的待遇,甚至还在私下通过配合获得更多的资源。 ——就像是鸠占鹊巢的鸠,一点一点地把真正的张家人排挤出去。 直到现在,张海成也没有获得太多关于那个神秘家族的信息。 他们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隐匿功夫做得极好。 幸运混进去的张庭瑞,简直像是融入海里的水滴,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 如果不是张海成对彼此间都抱有极大的信任,他都怀疑张庭瑞被策反或者替换了。 联系前后,沈鹤钊所说的,混进来的东西,怕是就是这个蛇卵…… 蛇卵与那个神秘家族有关! 张海成想通了这点,心底并没有喜悦的情绪,反倒愈发沉了下去。 一个个信息的发现,只能让他们本就不愿意面对的猜测越来越清晰、真实。 连给他们逃避的余地都没有。 沈鹤钊行事有“目的”;他为了自我或者其他的原因,没有选择去完成目标;又在“任务失败”后,陡然消失一段极长的时间。 而那段时间,不管是张海成还是黑瞎子,又或者是陈皮,总之没有一个人能找到他的踪迹。 仿佛他被直接带离了他们所在的地方,被藏在一个无人能找到的角落。 不——应该就是! (系统:阿嚏!) 张海成继续往下想,他会在那里遭遇什么? 从那个组织对张家人下手堪称狠辣恶毒的手段,以及他们彼此间冷漠无情的联络就能看出,他们的刑罚只会更狠,更严厉。 张海成的嘴唇微抖,他突然觉得舌苔有些麻木,两侧的牙龈像是上火一般抽疼起来。 他不太敢想太深。 但只肖稍微一联想,他就难受得要命。 “……果然,是那群阴魂不散的东西。” 他自语道,“那群东西还缠着鹤钊,还在试图控制他——!” 难怪黑瞎子的讲述中,沈鹤钊格外沉默冷淡。 虽然青年本性未改,但不苟言笑、戒备疏离的程度,较他还在张家的那个时期,重了不知多少。 他甚至违背自己的本能,为了利用、拉拢黑瞎子,强撑着自己进食,不露出任何端倪。 最后他借着黑瞎子的助力,成功将那批古董转移…… 少年柔软跳脱的本性,在逐年的压迫和监视下,被厚厚的冰层封起。 无人能注意到他的求救,最后的最后,他只会连声音都无法传出,变得沉默,像是童话故事里被封印在漂流瓶中数千年的魔鬼,再也失去爱人的能力。 【他大多时候会坐在高处,望着江畔发呆。】 【看起来,太孤独了。】 “你果然已经查出了什么。”黑瞎子听见张海成的自语,挑了挑眉,“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张海成回过神,他将蛇卵裹在手帕里,小心翼翼放到口袋里。 “不是我不想跟你说。”他道,“而是我根本无从讲起,那个组织太神秘、太危险,哪怕我们倾上所有力量,也不一定能撼动半分。” 黑瞎子的嘴角平了,眉头也蹙紧,他问:“所以我们只能干等着?” 他继续道:“我们现在甚至不知道,沈鹤钊的失踪,是他自己走的,还是真的被那群人带回去了。” 张海成揉了揉眉心,道:“这也是我所担心的。” “所谓事不过三,一般犯错,哪怕一而再,也不会有再而三的机会。” “光我们碰到的两次,一次结果是我们族长上位,一次结果是所有古董悉数归你。” “不管是哪种,对那一方来说,损失都亏大了。” 黑瞎子看向放在旁边的精致棺材,道:“不过,我其实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性。” “鹤钊自己跑出来的?”张海成反应了一下,说,“如果那样,他肯定短暂摆脱过那群人。” 黑瞎子道:“嗯,所以他看到蛇卵的反应才那么大,不然怎么着也不可能乱了分寸、夺门而出。” 张海成真的想刀人,他磨牙道:“阴魂不散……” 黑瞎子指了指旁边道:“更何况,咱沈先生的宝贝棺材还在这呢。” “光瞎子我短短接触的那点时间,沈鹤钊就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生怕棺材原地消失似的——” “张启山不是说这里头是他的挚友么?” 张海成回:“嗯,他是这么说,但真实性……” 他怎么看,都觉得挚友这个词跟沈鹤钊有点违和。 但想想自家在失忆边缘仰卧起坐的族长,又好像也正常。 黑瞎子颔首:“抛开我们不了解的地方不谈,按照目前的情况,沈鹤钊若是有机会,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棺材。” 张海成沉声道:“而想要拿捏他的最好工具,也不外如此——” “是啊,如果那个势力找不到他,能下手的就只有这个。” 黑瞎子摸了摸棺材板。 “我们看好棺材,也就等于是帮他守住一道防线了。” 第95章 开棺 黑瞎子认真起来,那敏锐程度堪称可怕。 退一万步讲,他确实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只要棺材没事,沈淮就没事。 这是他真正的底线。 男人墨镜下的眼神冰冷,抽丝剥茧着真相:“蛇卵是死胎,可能在多年前就被那个家族的人放进去,但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就中道崩殂。” “那个时间段,对应的应该是沈鹤钊将任务交给我,让我带走古董的事情。” “再之后,沈鹤钊失踪,数天前出现在长沙。” “他身上有伤,且不轻,八成是受到追杀,但他开始的态度平静,说明这追杀在他的处理范围内——是除神秘组织外的另一方势力。” 张海成接着他的思路道:“所以,有八成的可能性,鹤钊目前的行踪暂时还没被那个神秘家族跟上,他确实获得了短暂的自由。” “对。”黑瞎子点点头,“但也不排除你说的那个组织——额,家族?真的神通广大,偷着摸着就摸我们眼皮子底下了。” 张海成单方面拒绝这个傻逼猜测。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平复看到蛇卵、又进一步确认真相的激动心情,道: “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除了继续找鹤钊,也就只能帮他照顾好棺材里的人了。” “不。”黑瞎子纠正道,“你还要去查这种蛇卵的具体用处。” “那个家族的人,应该不会节外生枝,特意将这种东西放进来的。” 张海成下意识点头道:“明白,我会去查的。” 黑瞎子满意地道:“那我等你消息。” 两人说完,都沉默了一下。 等等……怎么成他接任务\/发任务了?到底谁是老板! 黑瞎子搓了搓手,转移话题道:“所以海成老板,时间差不多了,咱是不是可以行动啦?” 他的目光望向棺材:“比如先确认一下,里面是不是活人,到底需不需要治疗。” 张海成起身出去,很快就召唤回了负责准备物品的员工,让他们迅速将营养液以及配套措施拿了过来。 顺便还带了防止诈尸伤人的黑驴蹄子、小型钢制铁笼、束缚带、止咬器、大型剪刀……之类的物品。 本就很满的房间,再次被填了一堆东西,随着员工退出去,房间里只留下黑瞎子和张海成两人。 他们围着棺材站定,心里头都有点紧张和心虚。 黑瞎子现在问:“真的要开吗?” 张海成:“……我记得你刚刚是最积极的。” 黑瞎子“嘿嘿”道:“那哪能呢,海成老板肯定比我更关心,对吧!” “别贫了,烦。”张海成冷着脸,再一次检查装备,道,“我动手了,你帮我压阵。” 他伸出手,头一次真正长时间接触到棺材。 但很快,张海成就被棺材的难开程度折腾得汗流浃背了。 不是,这棺材看着小巧精致,木材也不是什么硬木,为什么就那么重,那么难开啊! 里面放了几百斤的秤砣,也不应该啊! 黑瞎子站在一旁质疑:“老板,你真的行不?” “我,行!” 张海成满头大汗,看着一条缝卡着的棺材盖儿,眼睛都快气红了。 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更何况,他这都不行,那就真的愧对沈鹤钊了。 ······ 在另一边的时间线,暂时把时间倒流到第二天夜晚。 沈淮还没找到住的地方,在高处看着江与月。 系统自然是能感应到棺材的动静的。 它很快就提醒了沈淮:【淮,你本体又被人动了,他们在撬哎!】 沈淮问:【谁?】 系统惊奇地道:【张海成和黑瞎子……他们旁边还放着营养液,难道是怕你本体在里头饿死?】 沈淮想到是他们,但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他“哇哦”一声,道:【那这两人还怪好的嘞。】 他穿越得匆忙,确实没有交代过棺材的处理问题,只是直觉放在承鹤阁足够安全。 不过这安全感,有80%是系统给的。 统统虽然愚蠢,却实在是可靠。 系统紧张地问:【要我搞点动作么?直接让他们开不了!】 沈淮道:【面对他们俩,你写小纸条可没用,因为我是明确在他们面前突发情况跑路的,哪有空写纸条。】 【你要是敢写纸条,他们就要怀疑这棺材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系统立马接话,傻笑道:【我也是这么想,嘿嘿!】 可恶,它还真想这么干来着,还好没说出来。 系统又道:【那我让他们直接打不开吧。】 沈淮沉思了一会,戳了戳系统小球,把它戳得一个倒仰。 【没必要。】他道,【我记得你一开始就跟我说过,我们旅行在时间里,是世界之外的奇迹,奇迹不能为世人所目睹,更不能用常理去解释。】 【张海成和黑瞎子算是这个世界顶尖的战力,连他们都开不了的棺材,你要怎么合理化解释?】 系统讪讪一笑:【现在能量多……】 沈淮的侧脸浸在月光下,呈现一种冷静又柔和的气质,他道:【应该不止能量吧?】 系统没说话,它跟那位的交易不能言说,但确实能通过付出一些代价去获得更大的特权。 沈淮只是叹气。 系统呐呐道:【淮,你别生气哇,我没自作主张。】 【我没生气。】沈淮道,【你得懂一个道理,不值得的事情,要少做。】 系统小心翼翼蹭了蹭他指尖:【我只是希望你开心。】 系统知道沈淮有多在意自己的本体,那是他为之努力的最终动力,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锚点。 它怪自己是个没用的小废统,生怕沈淮的本体受到它无法阻止的伤害。 沈淮又挼了一把球球,放任自己向后倒去,他仰躺在坡上,任由月光浸透皮肤,营造出一种微醺的放松氛围。 他轻声道:【让他们开吧,你帮我盯着就行。】 【那是我唯一的软肋,也是我可以利用的把柄。】 当所有人都知道“沈鹤钊”在意“沈淮”后,那些善意的恶意的、认真的敷衍的,一切对他的态度都会一览无余。 这是一个多好的观察机会…… 而他所要的,只是付出一些有系统作为保底的,微不足道的风险。 沈淮眉眼微弯,伸手正好掐住一朵被风带过来的芦花。 他将柔软的芦花团起来,放在唇边,轻轻一吹。 “呼——” 在遥远的未来,“咔嚓”一声,棺椁悄然打开。 第96章 啊啊啊惊险! “咔嚓”一声,机括声音小而清脆,在张海成跟黑瞎子耳中却震耳欲聋,让他们险些热泪盈眶。 太难了,太难了!他们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邪门儿、难开的棺椁。 他们真的要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黑瞎子吐槽道:“这什么破机关!我刚刚看那么认真,为什么没找到?” “弄这么难开,沈鹤钊还真是做好了成天携带跑来跑去的准备啊。” 就这机关的强度,青年就是飞檐走壁,都不用担心棺材会打开、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张海成本想开口,见黑瞎子这么说,顿时道:“鹤钊想出这种机关,本就是他的实力!” 黑瞎子被噎了一下:“行行行。” 他是服了,本以为有陈皮那种癫癫的鹤推就已经很难搞了,结果自家大老板也是个无脑激推。 好难啊,沈鹤钊,你能不能快把这些奇奇怪怪的人领走! 他熟练地换了个话题:“已经开了,下一步,走?” 张海成扶着棺盖,看着那条缝隙,还有些紧张。 他面沉如水,轻轻掀起质地特殊的青色棺盖,黑瞎子凑在他身边,好奇地探头。 随着棺盖滑落,两人的呼吸一滞。 狭窄却不失舒适度的棺材内,沉睡着一位看上去格外年轻的青年。 他有着一头黑色碎短发,脸型并不削瘦,呈现出一种温和的疏离感,嘴唇微薄,有着血色,勾出一个恰好的弧度。 他安静且规整地躺在棺中,双手交叠于腹部,一颗夜明珠落在他的身侧,在白絮中发着淡淡的光。 棺盖的内壁很柔软,也不知填充了什么材质,满足了减震防撞的需求。 而青年身边的位置,也被填满了各种柔软的东西,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看上去稀奇古怪又很贵的宝物? 这种绵软充实的感觉,进一步冲淡了棺材带来的死亡意象,将棺椁装饰成极为舒适又可爱的模样。 两人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低头愣愣地看着棺材中的青年。 怎么说呢……他们想象了无数种打开棺材后的场景。 比如里面封印着其实早已死去的僵尸,被沈鹤钊利用什么手法封印(张家人会这些),一旦没有正确手法开棺,里面的僵尸就会蹦出来突脸。 再比如里面躺着个青白皮肤奄奄一息的人类,失了几天的照顾,久病之人急需救治…… 再再比如,里面其实并不是人,只是吸引火力的诱饵陷阱。 他们考虑了各种可能性,准备了千八百套对策,结果不仅在开棺时就险些翻车,打开后也在状况之外。 像是他们费尽千辛万苦,却只是撬开了一个装满了粮的松鼠粮仓…… 沈鹤钊怎么什么东西都往这里面塞?真不怕撬开后被人偷走?? “我去。”黑瞎子愣了半晌,缓缓咂舌道,“金屋藏娇……啊。” 棺中人不仅看上去完全没有昏迷许久的状态,呼吸清浅,唇色红润,周围的物什衬得他的脸愈发瓷白,令人挪不开眼。 沈鹤钊本身长得帅就不说了,怎么连他带着的朋友也长那么俊,难道这也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 黑瞎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一眼张海成。 然后否定了这个猜测。 张海成:“…………” 他想敲黑瞎子狗头。 张大老板扶着棺材板,眼睛盯着棺中人看,恍惚了片刻才冷静下来。 他缓缓吐气道:“不管怎么样,人是活着的,而且看上去没什么大问题——这就是好事了。” “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伤,才会长久昏迷,进而走到这种地步。”黑瞎子小心翼翼伸手戳了戳光润的夜明珠,被张海成用力拍开手。 可是这个夜明珠真的很大啊!黑瞎子眼巴巴地小狗蹲在棺材前,又凑近看看。 张海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道:“这或许跟我们查不到的那段缺失经历有关。” 沈鹤钊的行动有着太多的空白,他们哪怕费尽一切心思去调查,也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个情况下,或许这位神秘的“挚友”便是他们唯一的突破口了。 张海成拿起旁边的营养液试剂,开始配比,准备给这位“突破口”来上一针。 但看着他光滑的手背,有些下不去手。 “这好像没有什么针孔。”他蹙着眉,“难道之前不是用这种方式维持生命体征的?” 总不可能是跟那些盗洞里,利用各种奇葩手法防腐,保持容颜不改的粽子一样吧? 难道这又与他们想的不同? 【另一边,正在听系统转播的沈淮,迅速打补丁。 “快快快换个位置!” 沈淮说很淡定,但淡定也就持续了不到三秒,就瞬间破功。 在看到张海成拿着吊针走过来,对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瞎鸡儿猜的时候,沈淮不存在的毛都快炸了! 他心底尖叫:“把手掌翻过来,手腕也行,给我伪造点针孔——不是,他关心那么细干嘛!” 沈淮虽然平时想的多,但毕竟是自己真正的身体,他真的做不到先搞一波昏迷已久、凄凄惨惨的模样。 这下好了,侥幸心理要不得,一个细节差点翻车。 系统尖叫鸡了:“!!!要多少个啊!” 沈淮也跟着啊啊啊:“随便!” 系统:(朋友你要杀了我吗.jpg)】 张海成拿着东西不方便,黑瞎子便蹲下来,小心地用戴手套的手,捏起青年瘦削的手腕。 “喏,这呢。”很快,他指给张海成看,只见青年左手手腕下方,密密麻麻的针孔还泛着青紫,看着令人想倒吸一口凉气。 张海成怔了一下,开始回忆刚才自己看到的画面……真的有吗?难道是他漏掉了? “好吧。”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甩头道,“我可能没休息好,刚刚看花眼了——不过为什么不扎手背?” 【一人一统:紧张吸气ing】 黑瞎子沉思片刻道:“我看是因为他手背上静脉血管太细,不好扎吧?” 张海成觉得合理:“有道理。” 【一人一统:松一口气ing】 这一关暂时过去,黑瞎子和张海成也没注意这点事情。 他们的心情还很混乱,一方面因为失踪的沈鹤钊,另一方面因为棺中人。 后者到底是受了什么伤,才会持续昏迷?其中沈鹤钊参与了多少、扮演了什么角色? 现在是否还有治愈的可能? 最重要的当然是第三条。 张海成虽然对医术理论并不精通,但习武之人对身体的把控程度,其实不亚于老中医。 而黑瞎子,他记得也出国留学过。 他其实很想给棺中人检查一下的。 张海成转头问黑瞎子:“我记得你读书出过国?学的什么专业?” “解剖和音乐吧。”黑瞎子摸了摸下巴,“但是这人活的啊,瞎子我很有专业素养的。” 解剖应该是指不剖活人,但音乐……难道黑瞎子还想来个即兴唢呐不成? 发现自己已经完全秒懂了黑瞎子的嘴欠,张海成额头上突出一个井字。 他深吸一口气:“我不是说这个,但换句话讲,你基本药理和技术应该还是有的吧?” 黑瞎子突然梦回读书时光,忍不住抱住自己:“你想干嘛!” “二月红昨天下午发布任务寻找不少国外精贵的医学仪器,我已经派人去收集,今天中午便到了。”张海成道, “现在正是恰好的时间,你配合我,给这位先生……做一个详细一些的全身检查吧。” 黑瞎子挑挑眉:“这么凑巧!我记得二爷家中就一个病重的妻子,他为自己妻子开始自学医术了?还是西方的。” “不清楚。”张海成道,“总之先解决面前的事情吧。” 张海成又看了一眼棺中的青年,看他裹得厚实的衣服,顺手去解。 【另一边,系统和沈淮本来还在吵吵闹闹。 沈淮看着自己青了一大片的手腕,心疼死了:“要你随便造点,你还真造那么多啊!我手臂都被扎成刺猬了!” 系统“嘤”了一声:“按照人类的习惯,一日需要三餐,一周需要七天,你背着本体招摇过街了好多次,一看就存着棺材很久了嘛!” 沈淮呼吸一滞:“一日三餐???你给我扎了三次?!” 谁这么注射营养液的啊!喂猪也不是这么喂的! 系统还有些可惜地说:“淮,可惜你太瘦了,只塞得下一天一顿。” 沈淮:“听我说,谢谢你,下次别继续。” 系统:ovo “我靠——!” 下一刻,系统的尖锐爆鸣就吓了沈淮一跳。 沈淮下意识道:“不要学脏话!” 系统:“啊啊啊,淮啊我分享给你看!” 沈淮还没搞懂,不明所以地点进去,转头就看到了自己睡得一无所知的脸。 不知何时,他已经被张海成扶着,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然后下一刻,沈淮也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我靠!我靠!别啊!” “你的手往哪里放,别动我衣服,不准脱!!” “啊啊啊啊张海成你死定了!我要诅咒你穿着草裙跳大庭广众下跳夏威夷舞!”】 第97章 开胃菜 沈淮的节操,最终还是被他自己保住了。 要面子不要命的逼王,真的受不住这种社死场面。 他把系统险些摇出残影,急中生智地给自己下了点世间奇毒。 ——其实也就是抹在了衣服上。让那毒药在张海成伸爪子薅的时候,像是守护财宝的猛兽那般,龇着牙强行打咩。 虽然有点对不起好心的海成同学,让他挺尸挺了几个小时……但沈淮的良心完全不痛!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节操更重要好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要是他被扒了衣服,这个世界——不待也罢!(*''へ''*) 系统(晕乎乎):……呕呜。 好好一电子生命,被沈淮摇出了赛博晕车。 …… 另一边,戴着墨镜的男人,在紧急抢救自家老板。 张海成僵在棺材前,手套明明没有破损,但自手指间蔓延而上的黑线,却在手臂显露了出来。 “老板!老板你还好吗!”黑瞎子惊了,连忙将张海成搬开,离棺材远远的。 “有毒。”张海成艰难地道,“别碰,他衣服……” 他的脸色很快由煞白转为潮红,一阵阵热气自他身上升起,手臂上的黑线在某个位置凝住,随着麒麟血发挥作用,开始来回拉扯。 黑瞎子左看右看,刚刚被张海成扶起来的青年,此刻歪歪斜斜地靠着棺壁,看上去还睡得很安详。 换谁也看不出来,这人的衣服上涂着剧毒。 黑瞎子跟张海成认识多年,在承鹤阁建立初期,想要暗杀他们的人多如牛毛,他自然是知道,张海成身有奇异,差不多可以说是百毒不侵的。 能让他难受成这样,这毒换作旁人,怕是沾之即死。 分分钟让他黑瞎子变成死瞎子。 他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沈鹤钊,你这也护得忒紧了吧?” “咱对你的宝贝挚友可是没恶意的啊!都能被折腾成这样。” 他甚至还煞有其事地双手合十,朝青年拜了拜,一本正经地道:“我可是要把你好好躺回去的——不准乱毒我啊!” 被毒得舌头发麻的张海成简直气笑:“你t……快……” 真是戏太多了! 黑瞎子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捏起青年肩膀处的布料,用两根手指头抵着他的肩,一点一顿地将他挪回原样,安详躺平。 青年衬衣被解开了两颗扣子,隐约能看见锁骨,黑瞎子手指抵着的部位,透过布料,骨头的触感颇为清晰。 他看上去很安静地睡着,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眼睛,任谁也想不到,青年是个昏迷不醒、长期卧床的病人。 沈鹤钊那个连自己都照顾得一团乱麻的人,照顾他却照顾得很好。 “快点醒来吧。”黑瞎子轻轻叹息了一声。 ······ “咳咳!”躲在某个芦苇荡里,沈淮毫无形象地蹲在湖边,将刚才被某个热心人硬塞的饭给清空。 系统在给他放哨,务必力求没人能看到这么有损某人逼格的场面。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最高境界不外如是。 沈淮擦了擦反胃时被刺激出的眼泪,委屈巴巴地道:【我决定两天……不,一天不理黑瞎子。】 系统自然统一阵营,义愤填膺地道:【不理就不理!淮体贴人家,淮好;黑瞎子逼你乱吃东西,黑瞎子坏!】 好好好,清汤大老爷。 沈淮又咳了几声,毁尸灭迹后打理完自己的形象,才盯着江面中的倒影,闷声叹了口气道:【真的好想我本体。】 上次吸本体补充的电量,现在又快耗尽了…… 在张海成等人开完棺、帮本体续了波人设后,沈淮就要求系统停了未来的时间。 他现在回去,应该是失踪第三天的早上。 满足了那两人的好奇心,以张海成和黑瞎子的忙碌程度,应该不会继续蹲在房间内看棺材玩,顶多喊个心腹在门口守着。 这种情况,最适合他乘虚而入……呸!光明正大去找本体。 沈淮跟系统道:【你这次可别出岔子让我从天而降了,把定位从那个巷子挪到本体旁边去。】 反正以他对外的武力值,这种悄然潜入、没人发现的行为,非常正常。 系统条件反射大声道:【我才不会出岔子!】 旋即又小小声问:【再具体一点呢?是本体的左边右边,还是直接扑本体怀里?】 沈淮:【啊?】 【我懂我懂。】系统自认为很对地道,【还是直接重叠定位吧,那么淮过去,就可以直接抱到本体啦!】 它可真是个为宿主排忧解难的好统! 沈淮沉默了片刻:【……我倒也没有那么着急。】 想想那个画面,实在是太抽象了。 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还是…… 沈淮低头从江中看了看现在的自己:脸色苍白,黑眸幽幽,头发凌乱,袖角下摆还沾着芦苇荡里蹭到的泥土,活像是个刚从土穴里钻出来的猫头鹰。 还是炸成毛团恐吓状态的。 等下他还得穿这套表演下手撕鬼子,希望不会沾上太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沈淮摸了摸自己的脸,叹气道:【太脏了。】 qaq这怎么抱得下去。 第98章 前菜 沈淮打算动手的那天,中午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但一到傍晚,也不知哪里积起的云,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直接下了大暴雨。 春四已经去找解九帮忙了,而春四爹也联合几个在水上混饭吃的兄弟,以这暴雨天作为说辞,好说歹说将其他渔民劝走。 沈淮看着一片漆黑、唯有码头灯光点点的江畔,总觉得自己的运气该死的邪门儿。 上次下大雨这次也下大雨,淋得湿漉漉的,完全不给他装逼耍酷的机会。 他问系统:【你能不能再安装个程序,兼职一下天气预报?反正技多不压身。】 系统:【?】 它再次强调:【我是个盗墓系统。】 沈淮无所谓,摊开手:【你就说盗墓需不需要看天气吧!】 ——虽然他什么都干,就是不下墓。 系统思考了一下,晕乎乎道:【……好像很有道理,那我加载一下。】 沈淮沉默片刻,系统这种太好哄的,让他有点没成就感。 不过,也应该开始行动了。 夜,九点整,青年将准备好的黑伞撑开,走进雨幕里。 ······ “滴,滴滴。”当船上的雷达显示即将接轨岸边之际,渡边一郎带着手下走出休息室,往装着古董的船舱走去。 外面大雨瓢泼,刻意关了大灯的船舶在江面上行驶着,悄无声息。 “组长。”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走到渡边一郎旁边,低头鞠躬,然后道, “山下君与和光君联络完毕,他们已经在岸上做好了接应准备,共计十二艘渔船,足够放下全部古董,只需要分批运送,待明早就可以转接另一艘商船了。” 渡边一郎露出了笑意:“不错,发电报告诉他们,最多二十分钟,船就可以靠岸了。” “等下。”他又叮嘱道,“让他们两个准备好挡雨的装备,这些古董金贵得很,可淋不得这大雨。” “是!”下属又一鞠躬,迅速退了出去。 渡边一郎满意地摸了摸自己戴在手上的翡翠扳指,丝毫没有注意到,跟随在他身后的手下中,两人悄无声息地对视了一眼。 …… 九点二十分,沈淮带着春申接近了日本人的据点小木屋,进了一个早已挖好、被掩盖在杂草丛下的简易盗洞里。 盗洞倾斜着,没有雨水渗入,里面铺着干草,一套完整的发信设备躺在上面,小型发电机嗡嗡的声音,被完美隐藏于雨声中。 沈淮摸了摸春申的头,问:“害不害怕?” 春申抿着唇摇头,小脸绷得很紧。 沈淮给他几张纸,细细叮嘱:“这些字的意思,我已经翻译成密码写在纸上了,等下看到有红色的光点在天边出现,你就立马发出去,明白吗?” 春申点点头,慢吞吞地鹦鹉学舌了一遍,又主动把流程过了一遍。 这是姐姐教给他的做法,要第一时间告诉沈先生他学会了,不能耽误沈先生的时间。 沈淮耐心地看他做完,又给了他一张折起来的纸:“等你发完信号,就把这些东西丢水里,按照之前定好的路线,绕回家去——不要从江里游,然后这张纸,帮我交给那个戴墨镜的大哥哥。” “这张纸是我跟春申之间的秘密,连你爹妈和春四,都不要告诉,好吗?” 春申的眼睛亮了亮:“我们的秘密!” “嗯。”沈淮摸了摸他的脑袋,“春申很重要。” “好。”小孩认真地应了下来,在沈淮走之前,道,“沈哥哥,一路顺风。” 沈淮的脚步顿了顿,应了一声。 系统在脑海中“咦”了一声:【春申还真知道你要走了?明明连黑瞎子他们都没看出来。】 沈淮道:【或许是因为他的父亲每次出海前,他的家人也会跟他这么说……吧。】 他捏紧了伞柄,想着春申拽着他衣袖说“沈哥哥不要走,春申乖”的样子,叹息了一声。 九点三十。 撑开的黑伞合拢复撑开,两具尸体悄无声息地躺在木屋前的空地上。 十二艘被绳子捆在岸边的小船,随着江涛上下浮沉,暂时无人注意到,每个绳子上的缺口。 沈淮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型信号装置,借着浓密树梢的遮掩,放了朵红色的光。 这也是他提前踩点试过的位置,光亮只会在一侧被看到,另一侧被高耸的树木遮挡得严严实实,而今天下雨,那信号弹就更低了。 春申能看见吗?他真的记住那套操作流程,并且实践了吗? 沈淮其实并不能百分百肯定。 但他依旧会给春申一次实践的机会,这样的尝试和锻炼会让这特殊的小孩,真正有独立生活的能力。 九点四十。 沈淮坐在高高的树梢上,看见那艘大船上摇晃的人影。 他眼中漾出了一丝笑意,纵身一跃,宛若飞鸿,悄然落地。 …… “我是束边,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岸边很安静,看不见人影。” “你那边看到山下君跟和光君吗?” “没有。” “他们可能先去抢救小船了,毕竟现在的雨那么大,很影响行动。” 岸上,两队共计二十人的日本小队正在四处搜寻,彼此联络。 就在刚才,他们收到了来自驻边木屋的无线电传讯,不久前还在说没事的驻守成员,突然改口道: “因为暴风雨太大,导致捆扎木船的绳索松动,他们两个人无法控制住全部木船,申请支援。” 他们的长官渡边一郎虽然有些不爽,但还是毫不吝啬地将身边一半的人员派了出去。 在众日本人心中,他们此刻已然悄无声息到了安全的大本营后方。 每个人都没太多的警惕。 他们甚至在找寻的过程中聊着天。 一个叫束边的队员感慨道:“哎,也就在这个时候能喊喊大家的名字了,天天在这边待着,听假名真不习惯。” “是啊。”旁边有人附和,“希望帝国早点把这块地方打下来,我跟村田也……” 他说到一半,下意识想用手肘去怼一怼旁边的同伴,却怼了个空。 “村田?”那人愣了一下连忙看向四周,却见原本与他们两人同路的队友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束边!你有看到村田吗?他什么时候溜走的?” 束边一愣:“他刚才不是还——” 他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突然打了个哆嗦,手臂上的汗毛一瞬间炸起。 他猛地转身向后看去,却只看到了黑漆漆一片的树林,别说人影,就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一阵凉飕飕的风窜入他的脖颈。 “束边……”他旁边的同伴,咽了咽口水,颤抖着声音道,“你是有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我不知道。”束边捂着自己的脖颈,脸色有些发白,“我感觉好像有人在我身后。” “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了,村田可能是偷溜出去上厕所。”同伴左右看看说,“这个地方,除了我们自己人没有人知道。” 他回过头,继续跟束边道:“话说回来,你知道渡边队长他——” 他话没有说完,声音就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原本跟在他旁边的男人不见了踪影,只有一阵寒风呼啸而过。 “束边!人呢!八嘎!”他这次的汗毛是彻底炸了。 男人猛地从裤裆里掏出枪,举起来四处扫着,但颤抖的时候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但很快又一阵风刮过,伴随着打在树叶上滴滴答答的雨声,最后一名小队成员,也失去了踪影。 没有血,没有喊声,只有地面上略微倒伏的草,才能看出这有人来过的痕迹。 第99章 合作 九点四十五。 【东南方向,五点钟方向,两人结伴走,态度很散漫,警惕心不高。 他们身上一共有两个武器,左边的腰间挂着一把枪、四颗子弹,右边的兜里放着个手雷,手雷的危险程度较高。】 系统密集却又不失条理的话语声,在沈淮脑海中回荡,帮助他构建出一个细致的地图。 青年一身黑衣,身体和脸都藏在更加深暗的斗篷里,收起的黑伞纵着穿过树林,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宛若黑夜里的死神。 沈淮眼中冷静,从怀里拿出个小瓶子,打开后将上面的液体抹了一些在伞尖上,复而靠近了系统所圈出来的目标。 他灵巧地绕到两人的视野盲区,在踢碎石往旁边制造声响的同时,伞尖抹过其中一人的脖颈。 后者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在濒死间被沈淮拽进了林中。 不多时,另一个身影也消失了。 这个人的警惕性比队友好很多,他起码还拿出了手雷。 只不过很快就——你的手雷fine,下一刻mine. 沈淮甩了甩手雷上的水,随手丢进了系统空间,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尸体七横八竖躺在密林里,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让人多看一眼都会做噩梦。 系统不敢打扰这个状态的沈淮,只是悄悄地在程序里炸了一朵电子烟花,给他鼓劲儿。 随后继续认真当“杀了么”订单的中介客服。 【西边小船旁边,有四个,他们已经发现了小船被人为破坏的痕迹,正在争论谁去大船上汇报给渡边组长——啊呸,渡边坏人。】 【其中有两个人带着热武器,其他两人都是淬了毒的匕首,不过这个毒肯定是对淮你无效的……】 沈淮轻轻“呼”了声,道:【速战速决吧。】 九点五十五。 大船上,被留下的剩余20多名士兵此刻正跟在组长渡边一郎身边,清点着古董数量。 渡边一郎盘着腿毫不客气地席地而坐,一边皱着眉问旁边的管事:“都过去多久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难道那么多人,连几艘小船都对付不了?” 管事小心翼翼地问:“要我下去催一下吗?” “不用。”渡边一郎沉吟道,伸手指道,“你,还有你,你们俩去武器库,先把东西拿出来。” “不知道他们现在什么情况,但古董不容闪失,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被指的其中一人,正是混入其中的汪家人之一——汪十。 他先是低下头,用纯正的日语道:“明白!” 然后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朝旁边另一个同伴那儿眨了眨眼。 坐在角落里的汪九朝他翻了个白眼,手指灵活地翻动着,打了一个暗号。 【趁机行动,别拖。】 【这么好的机会,杀了?】 【可。】 如果没有那一波人突然下船,汪九汪十打算拖到搬运古董的时候再下手。 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就迂回开偷。 反正他们已经将假的图纸也掺进去了,哪怕被日本人发现,对方也分辨不出,他们到底拿的是哪几个。 但没想到,就是这么天赐良机,直接让他们有了最简单粗暴、还很爽的机会! 汪十面上毫无变化地跟那人出去了。 两人拿着手电筒朝武器库走去,与汪十一起走的那个士兵,随口一问:“兄弟,你是谁的部下,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之前一直在锅炉那工作。”汪十说完,突然指向前面,语气浮夸,“看,哟西,花姑娘!” 士兵下意识看过去:“什么花——” 他一抬头,就感觉一阵剧痛,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昏死了过去。 汪十笑眯眯地捏碎了男人的颈骨,将他丢下江。 他拍拍手道:“那当然是梦里的花姑娘啦,谢谢你给我带路,原本还不知道武器库在哪呢。” 他拿出工具,细细捣鼓着武器库的锁,很快,门便“啪”得一声打开,露出了放在其中的各类枪械炸药。 汪十“哇哦”了一声:“炸船都足够了。” 如果不是还要找胶卷,保不齐到时候可能要抓老大威逼利诱…… 汪十从武器库中拿了几把枪,装作狼狈地跑回去。 他散装的日语在急促尖锐的语气上有些变调,但没有被人听出来:“渡边组长,不好了!!我看到有个中国人爬上船!我们这里被发现了!” 渡边一郎眼睛蓦然睁大,他“唰”得站起来,不可置信地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们可是一级保密任务,只有单线电台的联络,其他小组都不知道,他们在执行什么任务。 就连看守在这的和光和山下两人,渡边一郎都没有完全信任。 今天他还是专门派人泅水过去,提前观察过,确保在这里活动的是他们本人、所说的内容的确无误,他才指挥靠岸的。 怎么会被中国人发现? 如果早发现了,那和光山下两人不应该还在这啊! “怎么就你一个过来,梅川呢?”渡边一郎问。 汪十哪里知道跟自己走的倒霉蛋叫梅川,可不就在这等着渡边一郎说嘛。 见渡边一郎说出来了,他顿时哭丧着一张脸,嚎道:“梅川君英勇无畏,直接冲上去跟那个中国人打起来了,他叫我回来搬救兵,说守住武器库!” “武器库!!”渡边一郎更急了。 该不会是大船巧合被哪个渔民发现,然后,诡计多端的中国人,就打算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吧? 这还真是那群热血沸腾的中国人,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他顿时吼道:“竹小队的听令,前去支援,一定要看好武器库,中国人偷偷摸摸上来,肯定没有什么准备! 剩下的人一半跟我下船探查,一半在这守着,古董绝不容许有损失!” 他没有注意到,混在人群里的汪九,已经缓缓活动着手指,朝旁边最近的日本人使出致命一击了。 汪十心道,底下的人出不了事,但船上的人可就不一定。 说起来,他也挺好奇,那些人怎么捆个船捆那么久,现在还没回来。 ······ 岸边上,沈淮一路干脆利落的杀杀杀,很快就把下船来检查的日本人解决了个精光。 那些日本人从头到尾都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莫名其妙就没了小命。 沈淮甩了甩胳膊,伞在身边优雅地转了几圈,离心力的作用下,血水都被甩了出去。 他有些疑惑地望着黑又安静的大船,不解地道:【剩下的日本人怎么还没动静?我虽然杀得快,但从时间来看,也已经浪费很久时间了。】 按照常理说,这不应该再派人下来看看吗? 沈淮原本就是打着这来一波收一波、再等他们送一波的“葫芦娃救爷爷”的主意。 结果才解决了一波,就没后文了。 所以船上的人呢? 都出来执行高级任务了,发现人员久久没回去,不应该这么没有警惕心吧! 系统道:【要不淮你再走近一点,我扫描一下?】 沈淮沉吟道:【算了,问题应该不大,反正这艘船等下也得处理,那些人想不下也得给我下!】 他现在需要去做另一件事——到这个峡口旁边的水库,用炸药把里面蓄满水的水库给炸开。 十点十分。 船下的沈淮,解决完所有上岸的日本兵,速度极快地飞驰去水库。 船上的汪家人,迅速暗杀完所有在船上奔走的日本兵,只留下了组长渡边一郎,用以帮他们寻找微缩图纸。 两方人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配合默契、天衣无缝、此起彼伏…… 可谓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100章 帮手 随着人员的分散,汪家人的锋芒逐渐露了出来。 鲜血不知何时顺着木质地板缝隙渗进去,更多流到了甲板上,被雨水浇得透凉。 不知何时从汪十袖口中钻出的黑毛蛇,随意地盘在一个古董上,吐着信子,目睹、记录着这一切。 汪十和汪九身上沾着血,小心翼翼地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在古董间翻找。 他们的速度很快,但翻找也不失细致,被他们困在角落堵住嘴的渡边一郎瞪着眼睛,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任务早已泄露得彻底,甚至可能连图纸也保不住。 就这么翻了快五分钟,汪十有些不耐烦了,他走过去,扯下渡边一郎嘴里的抹布。 渡边一郎“呸”了一口,惊疑不定地道:“你们到底是谁!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汪十笑眯眯地用日语道:“你猜?我劝你早点交代,不然可能要吃点苦头哦。” 渡边一郎“呸”了一声,骂道:“诡计多端的中国人,你们早有预谋对吧!我们的电波已经泄露了,底下也有你们的人!” “你们把我们的人手骗下去,声东击西,双线配合。”他冷笑道,“算我轻敌了。” 汪十:“?” 汪九:“……”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神金,这人这就被刺激疯了?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们要是有帮手,还至于苟到现在? 汪十只感慨道:“你中文成语用得还挺好。” 他两手交叠摁了摁,关节发出了咔哒咔哒的声音,道:“希望你等下交代的时候,也说得那么好。” 十点半。 沈淮到了山峡的水库旁边。 这是个用于蓄水、防洪防旱的备用水库,因为湖南近期的雨季,里面的水已经积得满满当当。 只需要炸开闸口,水流就会以不可阻挡的趋势倾泻下去,汇入湘江。 ——也会将原本泊在暗处的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回江里。 沈淮自然不是想搞大耍酷,或者用淹死这种方式去解决日本人,毕竟他能开无双暗杀,就不会用风险那么大的招。 炸开水库,极有可能造成江水倒灌,岸边涝灾,为此沈淮还专门安排了春四一家、解九打配合疏散人群,又让黑瞎子去下游放闸,疏通水流。 而最后的保底,是系统,它会拿出所有能量控制水漫情况,降低损失。 那沈淮为什么要如此兴师动众地炸水库呢?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这艘大船上有着无数用以掩盖古董的货物,而古董藏着的位置、是否分散——这些信息沈淮都没办法提前得知。 在短时间内收集全部古董,并且安置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 沈淮唯一能借助的就是系统的储物空间。 如果他进去花时间单装古董,那么到时候给黑瞎子他总不能也散着给吧? 谁去超市买东西不用袋子,抱一堆瓜子出来啊! 想到黑瞎子看着满地散落的古董,旋即怀疑他是不是一个个搬的毫无逼格的画面,沈淮就恶寒到打寒颤。 于是沈淮就只能想一个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把整艘船都装进储物空间,到时候来个乾坤大挪移。 就跟张大佛爷那时候搞的五鬼搬运术一样。 但是系统的储物空间有弊端,里面不能存放活物(他得先把船上的人干掉);而沈淮也有一个最重要的规则要遵守。 他不能在人前暴露自己的“神异”功能,那会造成世界线的极大改变,需要花费极多的能量去弥补——哪怕这个世界本来就很不科学。 你说对吧, 尸见尸爱、棺见棺开的小天真?(隔空diss一下) 这么一套思路简单粗暴走下来,沈淮就果断决定开闸泄洪了。 只有把整艘船冲到江心,才能减少被旁人目击的可能性;而船上的日本人,也更容易像是被火焰驱赶的蚂蚁,朝外面冲,给他一一斩杀的机会。 不留一个活口,沈淮这场计划就能称得上天衣无缝。 沈淮蹲下身,检查着包裹在塑料布里的炸药,又让系统计算了一下,点燃引线到彻底引爆的时间。 他得在引爆之前赶上船。 系统道:【炸药一共分三批次,加起来十六分钟零三十八秒后就能彻底炸断闸门,如果按咱跑来的时间算,那可能有点赶,要用能量不?悄悄瞬移一下。】 也就是十点四十六分。 沈淮拨拢了一下晃到脸侧的发丝,轻笑一声:【……来得及。】 说来奇怪,沈淮看着远处昏暗的天色,心底竟隐隐地有一种微妙的预感。 似乎整件事情,不会如他所想的那么顺利。 应该不吧?他上次都整个人进炸弹里当爆米花了,这次还没人围观,更不应该有幺蛾子啊。 不过不管有什么幺蛾子,沈淮这一票都得干。 他惦记很久了!! 这换任何一个中国人,都不可能不上啊! 更别说他还有个锁血挂呢。 沈淮给自己鼓劲儿了一通,顿时神采奕奕了起来。 这次省点能量,他就没让系统去点火,而是自己亲自过去,点燃引线。 随着一点微末的红光,在塑料膜下悄然蜿蜒前进,黑发青年撑开伞,宛若暴风雨中轻盈滑行的雨燕,直接从瀑布边跃了下去。 系统原本还在想,沈淮要怎么赶时间回去。 见着他这纵身一跃,小光球闪了闪,感觉被惊艳到,它小小声道:【哇哦……】 夜,十点四十四。 船上。 船舱里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却恰到好处地没有溅到古董身上。 渡边一郎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嘴角溢血,他的十个指头皮开肉绽,指甲盖被翻了出来,血肉模糊的,看一眼都令人胆寒。 汪十在旁边削着签子,漫不经心地道:“你还不说吗?等下被我蛇咬一口,可是比这更痛的。” 汪九将一个花瓶放回原位,眼神平淡:“最多十分钟,解决不了我们就得试着把船开走了。” 渡边一郎吐出一口血,颤颤巍巍道:“你杀了我吧。” “那可太便宜你了。”汪十咧咧嘴笑道,“我啊,最讨厌你们这群小鬼子了。” “这个地方,是我们汪家的地盘,知道不?” 汪九皱了皱眉:“汪十!” “行了,我不会说多的,反正这高低是个死人。”汪十站起身,插兜道,“说起来汪九,下船的那些人,怕是真的回不来了。” 汪九双手抱胸,发出个单音:“啊。” 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们俩能这么快解决船上的日本兵,有一半要托那队下船没回来的日本兵的福。 如果不是他们没回来,渡边一郎也不可能差人去武器库调查;如果不是分散行事,汪十汪九不可能有背刺的机会。 所以说到底,船下的人呢? 总不可能真跟渡边一郎所说的那么离谱,还真有个人跟他们声东击西吧? 汪家可没那么好心,还给他们派什么人手支援。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想,继续翻他们的胶卷。 但很快,在雨声中,他们听到了极其细微的,鞋子踩在木制地板上的脚步声。 ······ 沈淮上了船,就立马察觉到了不对。 虽然闻不见血腥味,但是前面那个——只剩下屁股的半截尸体是什么鬼啊! 怎么,日本人内讧了? 沈淮握着伞,谨慎地往里走,越走越心惊。 整艘船像是死了一般安静,肉眼可见的血在地板上糊着,被雨水冲进缝隙里,成为这艘船的一部分。 沈淮在心底道:【系统,扫描一下,船上还有活口吗?】 系统:【我看看……吼,这个区域有三个!但好像有个快死了!】 沈淮:【内讧?】 系统:【不知道啊,但其他两个也是穿着日本的军服。】 沈淮有点想不通,索性不想。 反正他能开无双。 理直气壮.jpg …… 片刻后,沈淮出现在了房间门口,与在里面警惕起来的汪十汪九两人对上了视线。 汪十歪了歪头,咬了咬右侧的后槽牙,一时间不知该感慨什么。 还真有其他人的存在啊。 面前的不速之客眼神空且黑沉,泛着冷冷的寒意,他身形单薄,浑身湿透,但站在那,就足以让汪家两人紧绷身体。 这是猎人注视猎物的审视目光。 一阵颤栗掠过胸膛,汪十笑了起来,带着些怪气的话语阴柔,他用标准的中国话道:“哟,汪九,这可不就是我们的‘帮手’嘛。” “帮手……”沈淮轻声道,冷白的指尖却压住了伞柄,“我可不这样认为。” …… 一百章快乐!撒花花!虽然来晚了,但是这章很肥! 第101章 汪汪下线 沈淮原本还不知道这俩是哪里的大头葱,就听着前面那个贱贱的,开口来了个“汪九”。 他就瞬间明白了,这是两头老阴蒜啊! 众所周知,盗笔一旦出现难以解释、突发意外的事件,99%把锅往汪家头上扣就对了。 这一家子都是老阴比,锲而不舍地为分裂所有势力而努力,偏偏彼此间也不信任,能在原着里苟那么久,全靠敌在明我在暗的信息差。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俩在这准没好事。 沈淮将武器攥在手中,心底哀叹,他的直觉怎么在这个时候准啊,说出意外就出意外。 有本事让他考试的时候蒙的全对…… 内心在崩溃地吐槽,青年表面也是端得高冷。 他听着系统在耳边数着的爆炸倒计时,毫不客气地率先发动了攻击。 狭窄的房间内,摆设着众多名贵古董,汪十先是一刀毙命了在一旁喊“果然,我就知道你们有帮手,诡计多端的中国人!”的渡边一郎,旋即才与汪九打起配合。 他是觉得这个日本人脑子指定有点毛病,这叫帮手? 没看见这家伙一上来就奔着他们的致命处来的吗? 两人有意将人往外牵制,殊不知青年也是这么想的。 两方人马一拍即合,很快就打了出去。 甲板上风大,雨密密麻麻地打下来,直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但沈淮的手极稳,黑伞横着挡住汪十闪过来的匕首,反手伞尖朝汪九的眼睛刺去。 汪家只派这两人来出任务不是没有道理的,起码从现在来看,他们每个人都等于2.5个陈皮,合在一起大概有五个半陈皮的战力那么多。 但从根本上来讲,汪家的功夫其实没多少创新,有一半以上都是从张家那偷师来的。 他们彼此间的招式近似,连行为都能预判一二,在沈淮眼里,宛若透明。 汪十“啧”了一声,狼狈中看沈淮的眼神愈发忌惮,他一手探入外套,甩手从里头拽出一把王八盒子(8mm半自动手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沈淮开了一枪。 沈淮下意识往旁边躲闪,但猝不及防下,还真被打中了一枪,子弹从他的大腿处射入,虽然不疼,但那冲击感害得他踉跄了半步。 沈淮心底:卧槽! 系统紧张喊:【卧槽!】 冷兵器玩多了,他差点忘了这已经是有枪的年头了,明明刚才还拿过手榴弹。 大人,时代变了! 沈淮一边自己在心底骂,一边抽空纠正系统:【不准说脏话!】 但在别人眼里,硬吃了一记子弹的青年,只是脸色白了一些,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攻击更为迅猛。 他借栏杆反作用力向后倒,将趁机摸过来的汪九一个背摔砸在地上,在对方撑肘想起身的时候,袖口滑出匕首,毫不客气地往他脖颈上一扎。 这匕首也是淬了毒的,一刀下去鲜血四溢,毒素瞬间沿着大动脉蔓延,顷刻间药石无医。 来到民国那么久,沈淮已经学会了什么叫作一击毙命、斩尽杀绝。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任何无意义的动作。 冷酷且高效。 “汪九!”在后面玩枪的汪十惊了一瞬,没想到青年陡然的爆发力如此恐怖。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变态啊!看这功夫怎么跟他们还有点像?? 沈淮才不管汪十心底到底掀起了多少惊涛骇浪,他伸手紧按住大腿处的伤口上方,迅速摸索将子弹扣出来。 手指在血肉里翻搅带着点黏腻的触感,是足以让洁癖爆鸣的程度,简直不要太销魂。 沈淮把表情绷得死紧,在心底一边尖叫一边骂人。 汪十也忍不住“我去!”了一声,被他这狼灭的行径吓得不轻。 “轰隆!” 遥远处传来一声明晰的巨响,连雨声也无法遮盖,顷刻间,一种难言的危机感席卷上两人心头。 沈淮看了汪十一眼,伞尖点地,率先发起攻击。 嗡!一阵大浪拍过来,泊在岸边的大船绳子本就被割过,此刻瞬时绷断,引起一阵颠簸。 古董在房间内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但好在有棉花、柜格的保护,没有受到太大损伤。 而原本挂在耳瓶上的黑毛蛇受到惊吓,尾巴绷直,沿着缝隙窜了出去,隐藏在混乱的环境中,远离危险。 沈淮没注意到这点细节,他对船的晃动早有准备,眼下倚着栏杆借力一蹬,凌空腾起,迎面朝汪十撞去。 后者被船上的簸动打了个踉跄,伸手扶住栏杆稳定身形,见沈淮这种情况还能扑过来,顿时一惊,松手往侧面翻了个面,勉强躲过一击。 他额上的冷汗瞬间渗了出来,咬牙道:“这你干的?你搞了什么鬼!” 沈淮轻哼一声,动作不停:“你猜。” 汪十狼狈地蹲下身,从他腋下滚过,高声喊:“我觉得我们可以再谈谈!” 谈什么? 沈淮心道,帮他解决了日本人,他是得谢谢汪家这两位。 但事到如今,这两人不死,他就没法把船收走,后续计划更没法进行。 更何况,汪家人想对这批古董下手,也绝不是抱着爱国想法来的。 与其心软徒留祸端,倒不如趁其不备。 【所以——你们还是去地狱排队吧,我到时候挨个道谢道歉。】 他没有半点犹豫,伞尖直接刺向汪十的咽喉,旋即再发力抽回手,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轰!”又是一声巨响。 整艘船几乎被浪掀起了九十度,沈淮的动作戛然而止,他伸长腿,努力把自己抵在走廊上,急促喘息着。 一阵江浪打上来,他浑身都湿透了,布料紧紧黏在身上,勾勒出他瘦削又蕴含着极强爆发力的身躯。 汪十的尸体被抛飞出去,撞在古董室门口的墙壁上。 一片混乱中,无人注意到有一枚蛇卵从他袖子里滚落出来,在这混乱中直接被摇散了黄。 …… 今天有点少,明天我试着胖点,直接结束副本,午安。 第102章 默契 被雨淋了个透湿,这船还晃得跟大摆锤似的,沈淮向来讨厌游乐场的高空项目,没想到穿越了个世界,还能让他免费体验到。 青年想yue又yue不出来,脸色青白青白的。 他只能庆幸这里除了系统外,没人能看到他这模样,不然他宁可现在跳江…… 额,真的没人了吗? 沈淮抹了把脸,问系统:【再仔细检索一下,还有没有活人在船上。】 他得收船准备转移了。 系统很积极:【我看看!活人是没有了的,但是——】 它的声音停顿了片刻,有些迷茫地道:【但是淮,我,我好像扫到了一片空白?】 沈淮的心紧了一下:【什么意思?】 他的逼格——不是!!怎么还有高手! 系统抓耳挠腮:【就是,我跟你解释过,这个世界有些核心的存在,我没办法一下子抓出来!】 【打个比方,咱如果现在去秦岭神树那边,我可能也扫不出来哪个是幻象。】 它有些沮丧地道:【对不起,我可能还是有点没用。】 沈淮挼了一下紧张的系统,非常心平气和道:【没事,我明白。】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这个世界不科学是板上钉钉的,只是次次被他撞上…… 他是身上有什么buff吗?张家人汪家人跟大白菜似的,走两步撞一个? 沈淮:难道我是主角?这不能吧!谁家主角混得那么艰难,这么久了连饭都没法好好恰一口! 一人一统陷入了情况之外的懵逼。 想不通就不想,沈淮决定船到桥头自然直,他道:【总之没活人就行,先试试吧,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船收了,然后止水。】 自水库中倾泻的水,已经浩浩荡荡汇入江中,将这艘船带到一片深色的江心,同时江波也在向岸边蔓延。 春申的速度估计慢不到哪里去,他得在春申找到黑瞎子之前,把整艘船搬运到合适的地点。 系统也正经了起来,光团都biu亮了,它认真道:【我再去扫一下,淮你做好准备。】 沈淮应了声,没有直接动手。 他先是到系统圈定的地方绕了两遍,但奈何这艘船上的杂物属实多得离谱。 沈淮在一片昏黑中根本找不出端倪,完全没办法预测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哼,这个仇他记下了! 八成是汪家人的手段,以后报复回去! 等系统再次扫描完毕,沈淮走回古董室扫了一眼,没发现太大破损。 他将伞撑开,倒放在脚边,手指在触到船体的瞬间,将整艘船收进了系统空间。 无形的能量向外逸散,作为世界核心设定,无法被扫描的黑毛蛇原本就躲在船底,此刻若有所察般,呲溜窜走。 它瘦小的身躯在江水中沉浮,被一个浪打得晕头转向,却还是极为努力地窜着。 它最终找到了汪十的尸体,从他的血肉中钻入,蜷缩在脊椎旁。 它关闭了视觉听觉,躲了起来,等待着下一次唤醒。 沈淮则是感觉脚下一空。 他利落翻身,踩进黑伞中,下一刻,他就连人带伞漂在江中。 黑伞像是小船一般在江水里簸动,沈淮握着伞柄控制平衡,心底感慨,果然选伞做武器是对的。 这也太全能了…… 沈淮闭了闭眼,对系统道:【把能量备好,划定江北岸中段范围,将水引下去,不能造成太大的损失。】 系统道:【没问题,淮,我可能会借助你身体作为媒介,但是别担心,灵魂不会疼的,就是会有胀胀的感觉……】 沈淮打断它:【速战速决。】 系统应了一声,前去准备。 沈淮仰头,以一种很奇特的姿态观察着天空。 这天比刚才看更加黑沉,似乎有几道游龙般的淡金色在云间穿梭,散发着只有他能察觉的暖意,而这金色也让沈淮觉得莫名眼熟。 他感觉自己逐渐变得轻盈,原本滴落在身上像是隔了一层什么的雨水,也真实了起来。 本身就由能量构成的身躯,在系统的调动下呈现出一种虚幻感。 若有旁人在这,将看到这一幕:眉眼间如水墨般的青年此刻平静站在浩大的天地间,渺小却又不失存在感,一缕缕浅淡的暖金色自他的指尖掠过,逐渐浸染发梢眼睫,黑得纯粹的眼睛也仿佛有光在流转,一轮暖阳仿佛从他的眸间升起。 明明衣衫狼狈,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张力。 沈淮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融入天地。 他看到了—— 才刚至府邸安顿、还未来得及歇息的解九,收到了春四的报信,只是略显惊讶,便二话不说去找长沙布防的官员。 “解先生,你所说的人士到底是哪位?据我所知,长沙虽降雨颇多,但近几十年从未有过水灾,更遑论今天这点雨水……” “不论如何,还请刘大人出手一趟,在下自当是备上厚礼。” 解九指了指旁边,由下属抬来的箱子。 “这!您才刚来长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相信他。”解九平静地道,挥手又是一个箱子落下,“还请刘大人出手。” …… “家主,您这次可是大出血了,真的要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和她手中的那个信吗?”下属在解九离开时,跟在他身边问,“万一,这根本不是那位神秘人呢?” 解九摇摇头,轻笑道:“我们才刚落长沙,对方便掐着点派人来寻,除了那位,还有谁能做到?” “但这么多钱财还那位人情……”下属还有些不甘心,觉得解九花费那么多财物,却帮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去做一件不知真假的事情,实在是有点亏。 却见解九道:“不,这不是还人情。” 下属一惊:“什么?” 解九摸了摸小胡子,笑而不语。 未来的长沙皆知老九门中的解九是位机关算尽、才智过人的儒商,他的思考自是不会那么浅显。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捋清了整件事情的大致经过。 第一:来刺杀他的是日本人,解九自知自己与日本人没有直接冲突,那么大概率是商业上的对手买凶杀人。 知道他近期行动的,无非是才有过交易、还被他撬墙角的旗蜂商会。 背后指使者get。 第二:旗蜂商会的计划,被一通神秘的电报打断。而那通电报没有提及关于旗蜂商会的事情,而是简单明了告诉他有暗杀。 这说明,对方的信息来源是日本人。 能通过拦截波频找到他们商用电台,自然可以用同样的手段,拦截日本人的信息。 解九明白,自己八成是顺带的。 救命恩人的目的get。 第三:解九在路上吩咐下属,调查旗蜂商会近期的动向。 发现他们也正好有一艘商船从四川驶往长沙,且到达日期,正巧是今天。 旗峰商会与他是竞争关系,自然是搞古董买卖的,怎么会突然去卖粮油? 解九细想一番,很快就得出了真正的结论。 旗蜂商会与日本人同流合污,利用刺杀他作为交易,协助日本人进行不知何物的运输。 而那位神秘的救命恩人,八成就在长沙,准备蹲守日本人。 那么,对方托他前来办事的目的,还不明晰吗? ——那位想对日本人下手,且目标是商船,时间八成就是今晚。 得出这一结论,解九自然欣然前往,且不计代价也要帮他达成计划。 “君子应舍小家顾大家,舍小利而顾大国。” 他轻声低喃道:“面对义士,我又怎么能挟恩以待?” 救命之恩,待他他日再还。 今日之事,乃他应尽之事。 解九遥遥望向雨幕,仿佛能与那双眼眸目光交汇。 这是他们之间无言的默契,也是无声的信任与嘱托。 至此,解九才真正的、迫切的,想要见到那位。 第103章 拉钩 春四冒着雨,一路跑回父母身边。 他们此刻在距离江畔有段距离的临时安置点,承载着全身家当的小船被叶子遮着,也难得体验了一次上岸的感觉。 “沈先生交代的事情办完了噻?”春四爹见到她,抬头问。 春四点点头,接过母亲递来的帕子,胡乱擦了一下。 她的眼睛很亮,明媚又激动:“我把东西交给那个看上去很考究的老爷,他点点头,也没问我什么,就吩咐人准备去了。” “我听旁边的阿婶讲,这家人明明是从外省刚搬过来的,沈先生真是神机妙算!” 春四娘立马接道:“沈先生是神仙呐,你也不看看你弟弟,脑瓜子都变得聪明了。” “春申呢?春申还没回来?”春四左右看看,才发现自家平时恨不得被娘亲拴在裤腰带上的弟弟,竟然不在屋内。 春四爹看着外面的雨幕,枯糙的双手搓了搓道:“他去办沈先生交代的事,还没回来。” 春四下意识道:“他能办——” 话未说完,她“呸呸”了几声,呼气道:“沈先生安排的,准不会出错!” “春申那小子是有福气的。”春四爹道,“沈先生给他通了一窍,以后不管怎么样,也能混口饭吃,我也不算对不起我们老春家了。”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眼中却不着痕迹地出现了一抹水光。 那么春申又在哪呢? 春申安静地将电报发出去,被他的小手摸得热热的键盘,像是一只只小蝌蚪,在他眼前转呀转。 他轻轻伸手一握,便将蝌蚪的整个世界握在手中。 但是春申没有一直握着,他轻轻摘下耳机,从洞里探出头,像是一只鼹鼠,直勾勾盯着远处,盯了一会儿又缩了回去。 随后,他将耳机叠在键盘上,又把小型无线电设备拆下来,最后全部吃力地抱在怀里。 他慢吞吞地拖着步伐走进雨里,来到水流湍急的江边。 春申像拍自己的宠物一般,拍拍无线电设备的头,小声道:“我们,是朋友。” “但是沈哥哥说,要放掉你。” 无线电浸在水里,江水从它的缝隙中渗入,一点点地破坏着还滚烫的设施。 春申蹲着,看它的水中浮沉,黑色的大眼睛里满是认真,他道:“不要怕,你游走吧。” “等春申赚到钱,到时候把你,接回来。” 他最后拽住耳机线,学习着沈先生教他的承诺方法,用小拇指轻轻勾住它:“拉钩,不骗人。” 耳机线依依不舍地跟他拉钩,也随着无线电去游泳了。 春申目送着它们离开,贴身藏在肚兜里的纸条,还没被濡湿,接下来,他要去执行另一项任务。 沈哥哥交给他的,属于他们秘密的,超级重要的任务。 去找那个戴着墨镜的奇怪大哥。 春申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沈淮临走的方向,旋即迅速地在雨中奔跑起来。 被雨水冲刷过的泥地又滑又难走,但春申却跑得很顺,如鱼入水,他越跑越快,仿佛快要飞起来了。 他是天生属于江畔的孩子。 但江畔的孩子,却在江畔边突兀地听到了一声巨响,遥遥的,不真切,却让他下意识僵了一瞬。 原本跑得顺利的步伐瞬间被打乱,春申整个人前扑,摔了个一身泥。 他却毫无反应,而是坐在地上,呆呆地回头看。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胸口扑通跳动的心脏有点难受——这动静让他想起了,沈先生与那个泼皮打架。 也是轰轰的,然后破坏掉一堆东西,他姐姐春四就会气愤地骂“就是这个玩意儿天天糟沈先生的心!” 他们又在打架了吗? 春申不知道,他只是慢吞吞又抬起腿,往前跑,跑到黑瞎子边,在对方的询问声中闷头将纸条塞过去。 然后乖乖地绕了个大远路,回到家里。 他一回去,就被娘亲抱住,心疼地东翻西翻检查身体。 他的父亲在旁边走来走去,看着水漫过他们常去的芦苇荡,焦虑地道:“可能是水库出问题了。” “哪里的水库?”春四问,“西边的悬崖旁的喃?” 春四爹道:“应该是那边,应该是沈先生找人做的,怪不得他让我们撤离。” 春四有些忧心:“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莫操心!”春四娘道,“沈先生那种仙人,肯定已经安排好了。” 春申呆呆地靠在母亲怀里,想到青年朝林中走去的背影。 他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更糊涂了。 他只是伸出手,勾了勾空气。 …… …… …… 一只作者轻轻跪下.jpg 加更加了吗?加了,但是还差点。 我明天努力,加更也要肝到!我发誓!到时候提前更!蹲我! 六一快乐,大朋友小朋友们! 新的一月,v我礼物,助我继续加更,冲刺迎接淮宝修罗场!(乖巧伸手) 没钱的宝也可以给点发电|w?)? ? 还有个很重要的事情,就是我一个月前说的,要为这顿醋包个饺子,整点战损。 现在发挥大家的想象力来了!给淮上个什么debuff!在此留言!(备注:本过程没有一只淮会受到真实伤害哦) 第104 牵绊 黑瞎子按照沈鹤钊所指示的时间,到了开闸泄洪的地方。 他轻而易举地打晕了所有工作人员,靠在墙上双手抱胸,看着不远处看似平静的江水。 他此刻的心绪也如江水一般。 “……那家伙到底要做什么?” 他低声叹息:“我又在做什么啊?” 毫不知情、毫无计划地就跟着沈鹤钊做一堆堪称倒反天罡、无视法律的事情,从中也没见获得多少利。 这可不符合他平日的作风。 黑瞎子大多时间,都在冷眼看俗世的人为名利挣扎。 而他本人又惯会嬉笑间掩藏自己的情绪,惹得人人以为他也是同类,便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上演更丑陋的行当。 虚荣入骨,便会利欲熏心。 这个世道太过混乱,乱得他险些忘记自己的出身,也算不清未来的路要如何走。 但这虚无的旅程,染上了一抹看似浓黑实则为白的色彩,便又似乎产生了些化学反应。 就连黑瞎子都很难想象,自己竟会每天变着花样做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为了折腾沈鹤钊,看他难吃到变脸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他一直知道为什么。 不是沈鹤钊不生气,而是——他确实有事求他。 沈鹤钊在以此来软化、讨好黑瞎子,让他留下来,自愿等到那不知何时能做的计划执行时,成为他计划中的关键一环。 黑瞎子微微阖目,任由冷风吹着脸颊,帮他降燥。 清醒的人会想得更多。 他越相处,越不喜欢沈鹤钊这种态度。 仿佛他们之间的关系,靠的仅是最初的那句“搞大事”,仅是因为他答应参与的那一环。 这种“特殊待遇”,在沈鹤钊对其他人都正常的行为下(陈皮甚至是往死里揍),愈发扎眼,像是白纸上的黑点。 【明明你一开始也看透了我,不是吗?】 看透那个在街边拉二胡的瞎子,实际有足够自保的能力。 看透他并非表面那么漫不经心不着调,于是在最初,就将最后的重任付之予他。 那又为什么要用“有求于人”的“正常方式”去对待他? “瞎子我又不是求这点忍让……” 黑瞎子有些烦躁地搓了搓头发,为这不知何时的等待愈发焦虑。 他承认自己是有些拧巴,那些狗屁一样的情绪缠着他,让他很想拽个人来骂娘—— 更多的是出于第六感的心慌。 这种计划不在掌控之中,还出于各个方面,他没法打探的心慌。 所以陈皮那小子到底说什么了?怎么能让沈鹤钊把头发都给剪了的?! 都是那家伙有问题吧! 黑瞎子感觉自己找到了出气对象。 但一想到沈鹤钊让他别去跟陈皮见面——他就更憋屈了。 黑瞎子鼓出了包子脸。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耗了过去,就在这时,愈发湍急的水流声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黑瞎子望着已经咆哮着扑打壁障的江浪,蹙着眉打开了闸门。 ……这么大的浪,码头那边真的没问题吗? 很快,远处出来一个黑点。 黑点愈发接近,出现了一个浑身乱糟糟的泥猴子。 黑瞎子站直身子,看着还没他大长腿高的春申,头一次觉得他那么可爱。 “哟,小春申。”他露出个惯常的笑来,把情绪又收敛回心底,“你沈哥哥终于放你来找我了啊。” “说说,那家伙又去搞什么危险的活儿了?” “竟然派瞎子我在这看大门,多不光彩啊!” 他看似义愤填膺地双手击了一掌。 上上下下加起来二十多号人都被打昏的水利部门人员:???你搁这叫看大门? 奈何春申完全不理他,他只是摸了摸肚兜,从中掏出一个湿漉漉、黑乎乎的纸页。 黑瞎子嘴角一抽,接过来。 得亏沈鹤钊写字的时候用了加粗的炭笔,而不是墨水,不然这早就糊烂了。 纸张上没写什么,简略得很:溢洪则开闸。 还有一串言简意赅的坐标地址。 黑瞎子看完,问春申:“没啦?” 春申只是勾勾看了他一眼,旋即转头就跑。 黑瞎子愣了片刻,第一时间没去追。 不知怎地,他没从春申眼中看到那原本被逐渐养起的神采,而是黑洞的、死沉的,像是蒙尘的玻璃珠。 应该是错觉吧,这毕竟是个傻孩子,而且…… 黑瞎子抬头望了一下天,乌云比刚才还要浓厚,沉甸甸的,仿佛能压到人头顶。 但乌云中,似乎又闪过了几缕金光。 第105 副本终·回家 沈淮感觉自己成了系统。 那种把身体分散于天地间,只留下能量的洪流在调动的感觉,让他一时间都无法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他像是被这个世界吞噬、同化,又被处于时间线外的本体吊住那唯一且脆弱的丝线。 他清晰地感受到那金光掠过江面,抵达岸边,像是用手掬水一般,合拢着肆意蔓延的江水,把它在一个不会造成太大损失的边界。 水流在冲刷,却始终无法越过这柔和的界限,只能不甘地在岸边打转,薅上两根芦苇。 沈淮竟有了种造物主般的乐趣。 这江面实在是太过于辽阔,哪怕每处地方只用拢回一些距离,但整体加起来,能量损耗还是极为恐怖的。 古董上集来的能量,以极快的速度消耗着。 系统的声音很清晰,它有些焦虑地道:【怎么办,好担心不够!黑瞎子真的靠谱吗?】 沈淮抽空回他:【你别被那家伙表面骗了,有事儿他还是会真上的。】 更别说,有“未来”作为托底,他不可能失败。 说曹操曹操到,沈淮话音才落,便见有部分水流更湍急地往一个地方汇聚——显然是已经开闸了。 顶多过个五分钟,水位就会恢复平常的模样。 猝然间,沈淮本就有些虚幻的身形晃了晃,金线以一种失控的速度外溢,窜得竟比他刚才还快。 沈淮心底蓦地一惊,语气极快地喊道:【系统!】 【我在!】 系统的声音抖得跟它触电了一样,它的语调也格外急促,瞬息间与沈淮在意识里完成交流。 【出事了,那个空白,对,就是那个空白……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影响到未来了!】 【我们现在动用能量的动静太大,这个世界的意识本就注意到了,原本放在时间间隙的结算,被祂提前到了现在!】 沈淮竭力控制着能量的流失,但这玩意儿就跟急性大出血一样,让他整个人都有点涣散。 【所以。】他喘了口气,【改变时间线需要付出的能量,现在开始结算了?】 系统:【对,就跟在张家那时候一样。】 沈淮在张家那闹的一通,扣的能量可以说,他是穷得叮当响回老九门的。 但那时候要对付的只有几个老登,现在可是自然灾害,省都不知道从何省起。 沈淮倒是不急,从扫描出问题时,他就预料到不会那么顺利。 事情发生,不能想着懊悔或者干急,而是考虑寻找最优解。 因此,他只是冷静地跟系统道:【计算一下,全部能量拦截能撑多久?】 【一分半。】系统的职业素养也上线了,【黑瞎子那边已经开闸,但彻底清除隐患,需要三分钟。】 还差一分半间隙的能量缺口? 系统道:【或者就随便淹点?反正人都撤走了,淹不死人的。】 沈淮只是道:【想办法再从其他边角料抠点能量出来。】 因为不能让日本人发现端倪,沈淮的撤离计划,是下午才开始实施的。 时间太短、大多数人不知原因,这种情况下,顶多人离开,家财物品那些带不走的,肯定都留在家里。 一场洪灾过去,可能不少人半辈子攒下来的东西,就没了。 换平时沈淮也不会在意这些,但现在是这整件事,都是由他引起的。 他再怎么无所谓,也不会让自己造成的后果,由别人承担。 这是沈淮的骄傲所不允许的。 他骨子里,就是个自傲的人。 系统见沈淮雷打不动,继续用能量,欲哭无泪极了:【但是真的不够啊,这能往哪挤!】 沈淮思考片刻,道:【要不把我马甲先给拆了?】 系统:【??!】 你是魔鬼吗! 【不行啊!】小光球快抱着沈淮的大腿哭了。 【你现在已经在世界意识那挂号了,彻底拆掉,你真的会被判消失的!】 沈淮一边用能量控着水位,一边大脑急速思考。 拆掉马甲这点不成立,那么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薅能量羊毛呢? 他下意识想到自己穿越之际。 那时系统跟他说,他遭雷劈,为了互赢互利,它直接把沈淮的灵魂薅了过来。 沈淮突然想起,他为什么觉得这淡金色的光眼熟了。 按照系统所说,这是能量的具象化。 但是,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 在系统还没有能量;在他马甲还未构建;在他们初遇——时候。 他也见过这光啊。 就在他自己的灵魂里。 【统。】沈淮轻声道:【如果动用我灵魂里的能量呢?】 系统:【???!!!!】 系统这下是真的跪了。 小圆球“啪叽”一声掉到江水里,半晌才扑腾上来。 它尖锐爆鸣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难道我说梦话了?!】 沈淮:【……】 这样都先怀疑自己而不是怀疑我吗?我哭死。 他叹气道:【我猜到的,快点,利弊都说出来,没空听你哭。】 系统真的崩溃,他做梦也没想到沈淮能在这个时候聪明。 说好的清澈愚蠢大学生呢? 这都能让他察觉到啊! 但系统能在沈淮身旁好好过日子,就是因为它知道什么是尺度。 崩溃半天,它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了。 总结来说,沈淮的灵魂中确实蕴含着能量,那是属于他原生世界给他的馈赠。 打个比方,就跟中国人待在中国,出生就有身份证;外国人过来,是要付出颇多,才有可能获得久居证一样。 世界与世界之间,就是这种关系。 沈淮的原生世界很爱他,给了他足够充沛的能量——这才是他能平安跨越世界壁垒的原因。 系统流泪道:【所以不是我让你平安落地的,我以为还能瞒呢,人家就是个小废物呜呜。】 【这能量我真的不希望你动,涉及灵魂层面的,哪怕是一丝,都会让你变虚弱,更别说这次用的还挺多。】 沈淮淡定地问:【这能量能补充吗?会有不可逆的损耗吗?】 系统老老实实地道:【能补充,不可逆倒是没有,只要你不一口气榨干。】 【因为是那个世界对你的馈赠,所以你的本体就是连接点,你的灵魂在那周围,就能缓慢补充。】 懂了,充电宝和手机。 沈淮“嗐”了一声:【就这?】 这代价有跟没有一样好嘛! 老九门时期的战力沈淮有数,他就是砍个对折,也没人能打得过他。 好好蹭着二爷那或者张海成那休养不就行了。 能恢复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更别说,他本来就一直带着本体走呢。 沈淮顿时大手一挥,豪横得像是包场的大佬:【搞起!】 系统则是像欠了百八十万的小弟,有气无力地道:【好,好嘛。】 下一刻,沈淮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缓慢抽离。 原本快见底的金线,又涨了上去,温柔地绕着他转了两圈,才依依不舍地去控水。 沈淮眨了眨眼睛,只觉得世界像是笼在一层模糊的纱中,系统的声音也逐渐远去,剩下一片空茫寂静。 他的视线逐渐涣散了。 但沈淮依旧淡然,冷静得仿佛抽取的不是自己的灵魂。 他就这么静静的、用已经模糊的视线注视着这片大地。 这次,除了春申,他没有跟任何人告别。 【淮……可以……】 【可以……回家了……】 沈淮闭上了眼睛,艰难地道: 【系统……帮我头发,剪回去!】 系统:………… · · 不卡大家,提前更了!求礼物!! 3号照常中午12点更。 第106章 毛球统耶! 又是熟悉的世界间隙,没有时间,周围的无形物质柔和得像团棉花。 沈淮依旧以蜷缩的姿势抱着自己的腿弯,陷入沉眠,有些凌乱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他脸颊上,像是一只狼狈小狗。 而旁边属于小狗的光球围着他转了两圈,明明没有表情,但愣是让人看出了苦大仇深的感觉。 系统:惹到我,你算是惹到棉花了.jpg 半晌,系统从时间间隙里拽出沈淮原本的形象,又变出一把剪刀…… 算了,它没有手。 小光球直接从沈淮的头发上滚过去,又滚回来,修修补补,滚了半天,终于把他发型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系统松了口气,转头想从时间间隙里随机拽一条幸运被子,但想起之前被沈淮戳脑壳,它思考了一下,从张启山府上偷了一条。 蚕丝鹅绒的被子,果然好摸。 接下来便是老样子填数据,但比起张家那时候还结余三点能量…… 现在直接倒退回了负数。 系统喃喃道:【我为什么要骄傲?还买俩夜明珠买一个丢一个,现在连点渣渣都买不起了……呜!】 它好后悔,那时候为什么不珍惜!早知道自己就多藏一点了! 但听到沈淮翻身时呻吟了一声,小光球猛地闭嘴。 它安静地填完报告,等了半天,没等到“那位”的敲打和通讯。 系统“咦”了一声,它还以为自己这次又要挨骂,还打算求一求那位别骂太大声,免得把沈淮给吵醒呢。 没想到直接放过了。 这感情好啊!小光球上下晃了晃,刚打算贴到沈淮脸颊一起睡一觉,就被一只手捞在了怀里。 系统:“!!!” “回去了?”沈淮的声音低低哑哑的,还带着些朦胧的睡意。 系统瞬间软了下来,道:“已经可以休息了,你再睡会儿。” 没等沈淮主动问,它就哒哒哒跟机关枪似的开始播报:“水退下去得很及时,没有人员伤亡;黑瞎子已经拿着纸条找到了那艘船。 春申一家也团聚了,你义诊收的东西,都放在他们小船的毯子里,春四娘刚刚打开的时候还吓了一跳,直接跪下喊神仙……” “还有还有,头发我给你修好啦!” 沈淮反应慢了几拍,他揉了揉眉心,轻轻叹了口气。 系统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半晌才听沈淮道:“谢谢。” “是我又任性了,吓到你了,不好意思。” 青年的道歉总是直白又真诚,带着让人心中一软的魔力。 系统紧张道:“没没没,没有!” 沈淮哑哑地“嗯”了声,将小系统揽到自己脸颊边蹭了蹭。 系统有些害羞,但还是忧心地问:“淮啊,你现在还好吗?” 沈淮没说话,他现在也不确定自己是什么状态。 这个世界、哪怕是系统,都像是跟他隔了一层厚厚的雾,朦胧且不真切。 刚才系统嘟囔了一堆的话,他努力听,也只听了个大概,具体让他复述,他还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有点像是cpu过载、延迟飚上999的电脑,沈淮想,他这样走路,不会在别人眼里是飘的吧? 应该不会,那样太不科学,系统又要哭说出bug了。 至于其他方面…… 沈淮盖着来自张府的蚕丝被子,慢吞吞翻了个身,将系统光团举到眼前。 系统紧张:“我怎么,怎么了吗?” 沈淮严肃地看着他,片刻道:“……统统,你长毛刺了?” 系统:“!!!” 圆润的光球不可置信地爆鸣:“淮!!!你清醒一点!” 第107章 大猩猩海草舞 沈淮“哦”了一声,喃喃道:“看来是我的问题。” 上辈子从小认真做眼保健操、看书隔个十几分钟就远跳一次的沈淮,头一次尝到了高度近视的滋味。 别说,还挺好玩。 连系统都变得大只了。 系统吐槽:“你这不是近视好嘛!” 正常的近视近处好歹看得清,沈淮是哪里都一视同仁的瞎。 “没事,问题不大。”沈淮很淡定道,“稍微适应一下,能习惯。” 系统被他这自然的态度哽住,感觉自己好像操心了个寂寞:“以后谁说大学生又好骗又弱鸡,我就打谁!” 沈淮高深莫测地道:“还有一种东西叫做特种兵大学生。” 孤陋寡闻了吧,小东西。 这下看来还是玩的有点大了,不能直接回去,得提前适应一下这种状态。 沈淮打了个哈欠坐起来,对系统道:“我记得你说过,时间间隙可以整投影对吧?随便给我找几个张家老登的残影过来,让我练练手。” 系统:“……你真的不睡觉吗?真的吗?” 沈淮:“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然长眠……不对,我好像已经死了。” 系统:“qaq我不会让你死第二次?” 沈淮愉快道:“那打完再睡吧!” …… 世界间隙里没有时间的流逝,沈淮躺了起起了躺,不知道来回捶打了多少次——大概是能把棉花弹蓬松的境地,终于适应得差不多了。 具体表现为,他现在能借着系统的指令,仅仅慢半拍就能做出反应,虽然与正常人还有点差距…… 但他能预判啊! 有系统的预警雷达一开,在危机来临前提前预判,沈淮甚至还能在ppt中维系一下逼格。 面无表情来个慢动作后翻.jpg 系统简直给他跪了,心中不知多少次吐槽要求查沈淮dna,它怀疑这真的不是人类。 哪有人类在灵魂损伤状态都那么猛的啊! 但是,后空翻好萌耶…… 沈淮面无表情地挼了一把蜜汁脸红的系统。 他道:“我先睡会,你到时候直接把我投放……” 承鹤阁里不行,让黑瞎子和张海成看到,怕是把他们吓死。 二爷那也不行,陈皮那只狗的嗅觉还挺灵敏。 张启山那更不行,那个老阴比鬼知道会不会趁机来偷偷试探什么…… 沈淮沉吟片刻:“我这种状态直接进门找本体有点麻烦,就继续把我丢回原本走的那个小巷吧,记得提前看好,没人再放。” 等他醒来再适应适应,然后去偷本体。 至于张海成他们,等他恢复了再见也来得及。 系统道:“那时候再喊你?” 沈淮也想多睡一会,他快困死了:“可以。” “还有。”系统道,“因为原本的马甲是照着你之前的灵魂捏的,所以到时候可能还会有点排异反应,这个没法在间隙里测试,得回去再说。” 沈淮:“具体可能有什么反应?” 系统想了想:“应该没什么吧?可能就是壳子会被削脆几层,排点渣渣。” 沈淮面无表情地道:“排在哪?从哪排?” 他第一个反应——要他原地拉屎,他宁可死这。 说好的纸片人不沾呢! 系统显然知道沈淮什么尿性,连忙道:“不不不,我转换一下,你随便吐两口血也就过去了。” 沈淮松了口气,有点可惜:“那简单,就是有点脏衣服。” 马甲嘛,也没什么味觉,吐血跟喝水一样安逸。 系统安慰:“没事,安顿下来我们就可以换衣服了。” 一人一统谁都没发觉自己的思维和选择,在外人听起来有多诡异和惊悚,甚至还都觉得—— 就这两口血?完全没问题,比随地上厕所好太多了…… 沈淮交代完毕,果断睡觉,系统则是开始继续填它的数据报告。 等到世界间隙待到没法待的时候,系统才锁了地点,将沈淮悄悄放下去。 青年还沉浸在梦乡中,甚至因为太累,还做起了古古怪怪的梦。 比如梦到长着张海成那张胡子拉碴脸的大猩猩壮汉,穿着草裙,手在那里“像一只海草海草”,然后左边扭一扭,右边扭一扭,那草裙如海浪般丝滑,还会发出刷拉刷拉的声音。 而沈淮缩在小角落里,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和审美观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他错了,他就不应该诅咒张海成跳草裙舞! 这怎么还能成真呢! 但大猩猩之神没有放过他。 那只类张海成生物,突然嘬着个烈焰红唇朝他伸开手抱了过来—— 【淮!沈淮!沈淮啊啊啊!快醒醒。】系统的咆哮声有些朦朦胧胧,还透露着一丝崩溃。 它根本没想到沈淮灵魂受损状态跟加隔音耳罩一样,睡还睡得更好了。 沈淮猛地惊醒,结果朦胧间真的看到了一个类似张海成的大脸。 他顿时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惊恐道:“你不要过来!!!” 真的张海成:“???” 第108章 吐血 这是寻找沈鹤钊的第三天清晨,整个长沙城依旧在暗潮涌流之中。 张启山找了两天,见实在是没人,就鸣金收兵,将这事交托于二月红,自己回头去研究他的鬼车和地下墓穴。 二月红和丫头倒是尽心尽力,连红家许久未去求助的内线都找了一通,带着人夜探了一通日本人所居住的宅邸。 结果便是毁了一堆日本人野心勃勃不知要用在哪的计划书,二月红还从中看到了印有沈鹤钊头像的通缉令。 这下陈皮的说辞就更锤了! 二月红气得脸色铁青,当场就把那些通缉令带走、撕了个粉碎,转头将这事告诉了张启山。 本就误以为是日本人追杀的张启山对此倒不意外,也派了一波人马去蹲守。 而一觉醒来的日本人,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他们只是懵逼地看着被弄得满地狼藉的房间,仔细查看才惊恐地发现许多资料不翼而飞。 最气的莫过于是日本特务田中良子,她才刚派人前去总部抄录来的通缉名单,怎么又不见了!! 到底是谁偷的! 八嘎! 但日本人在这本就心虚,哪怕被闹了一通,也不敢声张,只能在心底暗暗咬牙。 那厢,令夫妻俩诧异的是他们的的徒弟陈皮。 陈皮一觉醒来后竟然乖觉了不少,说给情报就给情报,说好好吃饭也吃,听话得不行,就连提起沈鹤钊,他都闷声听着,没了反应。 也不知又是在闷什么坏水。 承鹤阁旁,家中多次被闯,连红裤衩都被人翻来覆去检查了几遍的大汉脸色铁青,选择了收拾行囊投奔亲戚。 而承鹤阁中,张海成和黑瞎子得知了“黑毛蛇卵”“微缩图纸”等信息,终于将疑点锁定在了那个神秘的“汪家”身上。 等张海成的毒素被麒麟血逼退、恢复了行动能力,两人才细心妥帖地将棺中人安顿好,开始思考下一步计划。 张海成所想的是,去找张家的其他几位商量,不说别的,尽量把族长找回来也行。 这年头的通讯还不发达,平常人家传个有无还得靠信件,哪怕富贵人家已经用得起有线电话和电报了,但这也不是封建的张家人所能接受的。 更别说天天往深山老林钻的张家族长张起灵。 张海成怀疑,自己传出去的通讯,指不定送信人送到一半,就会因为奇奇怪怪的危机死路上。 找到张起灵的概率,甚至没先把其他人都找回来高…… 因此,这一大早,他便跟黑瞎子交代完——让他看家,自己则是准备好东西,去找其他张家人联络,共同商讨怎么对付汪家。 也正是走到那个小巷,张海成想起了自己与沈鹤钊惊鸿一瞥的那面,脚步便不由自主地拐了进去。 结果,他的脚步却又一次停顿在巷口。 张海成很难描述自己看见了什么,现在是凌晨,太阳只出现了淡淡的一层,将各处打上了朦胧的阴影。 一个穿着黑衣的青年坐在角落低垂着头,怀中抱着一把残破的黑伞,阴影自他身后蔓延,像是将他吞噬殆尽。 张海成只能看见他的一半侧脸,冰冷又苍白到了近乎透明的程度,但眉眼间又是浓墨般的黑,黑得锋锐。 他身上的衣服显然也是随着主人经历过几场搏斗,变得残破不堪,露出底下纵横着伤疤的皮肤。 他似是昏迷着的,眉眼间却露出了难言的痛苦,仿佛依旧深陷在什么梦魇之中。 张海成感觉原本还充满了各种思路和计划的脑袋,像是被重锤敲击一般,嗡嗡作响。 他甚至想不起来回头去喊黑瞎子一声——起码这次要堵住人。 就像是梅开二度又撞树桩的笨兔子,又迈开脚步冲了过去。 他不受控制地想着:沈鹤钊出现在这个位置…… 是三天前消失的位置,他是又一次逃了出来,凭借着直觉走到这熟悉的地方的? 这三天他到底是被带到了哪里?带出了长沙吗?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现在的精神状况到底…… 一回忆黑瞎子所说的,以及沈鹤钊看到他就惊恐跳走的那幕,张海成就感觉一阵窒息。 但终于冷静了下来,站在沈鹤钊面前深呼吸平复心情,组织着自己的语言。 嗯,如果鹤钊醒了,这次一定不能表现得太有攻击力,要轻轻的,杀气什么的全都收起来了,还有……对,可以拿族长当噱头来获取一下信任! 旋即,张海成轻而谨慎地俯下身,想要将青年抱起来。 但下一刻青年就猛地睁开了眼睛。 与张海成对上了视线。 张海成从那双黑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但一时间又能感受到青年的瞳孔明显无法聚焦。 朦胧、茫然,像是还未从荒唐恐怖回过神来。 他就这样坐着发呆,迟钝地像生锈了的机器,全无过去挡在他们面前那锋锐凌厉、甚至敢直接挑衅长老说“冤有头债有主,做个了结”的张狂模样。 换之前,只要还有力气,别想有人在沈鹤钊不允许的情况下,接近他三尺之内的——就连族长都做不到。 张海成心底酸涩,他慢慢摊开手,示意自己的无害,又轻声道:“鹤……沈鹤钊(或许这个名字会让他更熟悉),我——” 他这次话又没说完,面前睁开眼睛后在发怔的青年突然激动了起来。 沈鹤钊猛地伸出手推开张海成,原本就很沙哑的嗓子此刻近乎破音:“你不要过来!” 那语调中的惊惧过于明显,张海成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半步,整个头脑都是懵的。 怎么还……是…… 沈鹤钊剧烈地喘息着,“哇”得吐出了一口血,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呛咳。 暗色的血液溅到了张海成的皮鞋上,像是灼烧穿透的火焰,让他感觉自己仿佛也烧起来了。 他连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道:“沈,沈鹤钊……你别……你冷静……” 好好一大男人。 他急哭出来了。 第109章 命重要还是棺材重要 沈淮很想说:“卧槽,系统,这就是你说的靠谱?” 但他现在被这猝不及防的事情,整得有点cpu过载……哦对,不能说脏话(严肃脸)。 系统哭天抢地的动静、与张海成的声音同步,两个声音内外齐奏,那么震耳欲聋,险些把沈淮给送走。 他一边面无表情地吐着血,一边咸鱼地想:这都什么事儿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一步到位本体身边呢。 那可以抱着本体再看他们哭。 说起来,张海成是家养小精灵吗?那种喊一句就出现,说两句就撞墙,说三句就“i''m free”的类型? 不应当吧! 装死不下去,沈淮选择先回系统的信息,他有气无力地道:【停,停,我还没死,他什么情况?】 系统呜呜咽咽地道:【我喊不醒你呜呜,我以为你出事了。】 沈淮想想刚才自己在干啥——睡是睡得很香,就是梦到了不该梦的东西。 或者说,他太久没睡那么沉了。 不知道自己与系统的想法神同步,沈淮心忖,这灵魂受损后的隔音质量,反倒好的离谱——他大学要是有这情况,还用担心被舍友半夜奇怪的动静吵到?? 跑题了! 沈淮几口血就清完了跟马甲不适配的反应,然后开始一脸咸鱼地盯着张海成,等着他自己哭完停下来。 ——不然咋滴?他现在延迟有点高,说话容易飘,要是两个人一起开口,谁傻谁中招。 那多尴尬啊。 沈淮已经决定这段时间装惜字如金的高手,能只说一个字就绝对不加语气助词! 但是…… 这小子,哭得好惨啊。 ······ 张海成是真的悲从中来。 他找02找了那么多年,每天都在想要是找到沈鹤钊,他会怎么样表达自己的激动和难过。 结果好不容易找到对方,久别重逢的第一面,沈鹤钊看着他惊恐跳墙消失。 他在三天内,接连从黑瞎子那饱受信息差的打击。 好不容易接受沈鹤钊可能不记得他的事实,结果又双叒叕让他撞了个正着。 这次沈鹤钊可不是单纯的不认识了,前者先是情绪激动地推了他一把,还没等他说话,就吐了口血出来。 ……这是被他给气到吐血的,吗? 张海成的大脑一瞬间宕机,就连张家内乱,他被那群叛徒打得吐血倒地,还被嘲讽“你就是没人要的丧家之犬”时,他都没那么崩溃过。 男人蹲在地上,眼泪稀里哗啦流了满脸,偏偏又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憋得眼中满是血丝,真像是被主人丢在路边又淋大雨的流浪狗。 张海成的情绪实在是太过于混乱,以至于他理智上明明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身体却还是强制死机。 他忍不住在心底求自己:别哭了,真的太丢脸了……不见我就不见我,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倒不如现在去找黑瞎子,也来得……及。 突兀的,一点冰凉突然戳到了张海成脸颊,将他的脸颊戳出了一个小小的窝。 青年手指如玉,骨节分明,带着不轻不重的力道。 张海成烦乱的心绪,瞬间化作了一片空白。 他僵着不动,眼睛不由得瞪大了。 “……别哭。”沈鹤钊的声音不高,嘶哑得很,充斥着难言的虚弱,但尾音下沉,依旧冷静。 沈鹤钊微微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仿佛只要不看着张海成,他就能理智说话。 张海成屏着呼吸,用袖子把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中途还小心翼翼避开了青年的手。 奈何对方察觉到了,很快将手指缩了回去。 张海成失落的情绪转瞬即逝。 有了回应,接下来便有了对策。 他很快进入到了工作状态,切换了人格般,连语气都沉稳了下来:“你是知道我是谁吗?” 沈鹤钊依旧遮着眼,半晌后,轻轻点头。 张海成仿佛大雨天讨封的黄鼠狼,成仙成妖皆在面前这人一念间。 他捕捉到了如此轻微的动作,恍惚间,他仿若获得了赦免。 “那,好。”张海成深吸一口气,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我暂时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伤势需要处理,跟我回承鹤阁可以吗?” “大家都在找……担心你,黑瞎子,还有那个棺材我都有好好保管。” 沈淮本来就快当半只小龙虾了,张海成还搞得跟暗哨接头一样,又是压低声音又是含糊不清,让他有点绷不住。 他听完系统大嗓门的转播,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张海成又脑补了啥”“我其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是—— 喂喂,保管我棺材是可以,但黑瞎子这货用不着一起并列保管好嘛! 哽着一堆槽想吐,但迫于逼格和延迟,沈淮只能在心底默默呐喊。 表面端得那是个高冷又好像心照不宣的样子。 事实上,沈淮压根没懂。 虽然他也没想好,要如何解释【自己半路掉在这,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但张海成就一点也不问,直接跳到回去? 明明你刚才还哭得要给我出殡一样! 而且,他那句“你不要过来”张海成到底听没听见? 如果没听见,怎么哭那么惨;如果听见了,他又是怎么理解的? 如果张海成问了,好家伙,那么他要编个什么理由答?! 毕竟沈淮纯粹是因为那个梦过于鬼畜,没睡醒才破防的。 这话他哪里说得出口啊…… 心虚.jpg 沈淮用胳膊挡着眼睛,开始是因为不想看到大胡茬子哭唧唧的模样,现在想了一通,反倒全成心虚的掩饰了。 这可怎么解释啊…… 太社死了,他的逼格!啊呜呜! 系统敲他:【喂,淮,发呆好久啦,快理一下人家!】 沈淮回过神,顿时更尴尬,他动作幅度极小地点头回应张海成,很想找个地缝钻。 但下一刻,他就被张海成脱下的外套蒙了一脸。 沈淮:?! “等下——”他觉得自己被套麻袋之前还可以挣扎一下。 比如先把本体给他吸一吸。(? ? ?? ) ······ 在青年沉默的时候,张海成想了很多东西。 比如引起沈鹤钊情绪异常的“有东西混进来了”,再比如对方多次看到他脸才产生的应激反应。 这一切,在面前这人真的把眼睛挡上,再跟他说话时,有了一个微妙的想法。 沈鹤钊该不会是…… 因为某些特殊情况,不能看到他们的脸吧? 这个“们”不包括黑瞎子,有可能是限定在张家人里? 而知道张家人的模样,也知道他们与沈鹤钊联系的,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群鸠占鹊巢的汪家人。 这个猜测,又跟他们之前的想法联系上了。 有可能是汪家人做了什么,才导致现在这种情况! 张海成越思考越觉得正确,思考得他血气喷张、义愤填膺,恨不得现在就去找汪家人杀个几百来回。 如果不是这方面的原因——那还有什么理由能解释沈鹤钊这种状态的? 根本没有! 因此,张海成见沈鹤钊半晌都没给他回复,也只是很耐心地等待,甚至还刻意压低了声音,营造一种陌生感。 他相信,沈鹤钊绝对有他自己的判断。 只需那轻轻一个点头,他就可以贡献出麻袋——不,衣服,小心翼翼地将他套回去。 “等下……” 张海成动完手,刚打算把人带走,就被沈鹤钊抓住了手腕。 青年的声音依旧虚弱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带我去找棺材!” 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的张海成:……啊?啊?! 他真的又想哭了。 02我求求你在意一下自己好吗!你都什么样了,怎么第一反应还是惦记棺材啊! 第110章 恶趣味 黑瞎子本以为起码下午才能见到自家老板。 于是他非常果断地鸽了工作,躲在会客厅撩拨棺材里的漂亮男人——这撩拨就跟猫猫撩拨毛线团一样,单纯是好奇。 黑瞎子甚至还回忆着沈鹤钊的样子,在棺中人前面横竖比划着。 嗯,应该没什么血缘关系? 这棺中人真大,不!这夜明珠真美…… ——这燕国地图也真短。 但没过多久,房门就被“啪”得打开了。 黑瞎子虽然早就听见了,但还是装作被吓到的样子,与沉着脸、用眼神刀他的张海成对上了视线。 但他没想到,张海成旁边还有一个古怪的身影,盖着外套,浓郁的血腥味逸散开。 ——这打扮,张海成是从墓地捞了个粽子回来?咋滴,是打算给棺材里的找个伴? “呀,海成老板,早上好?”黑瞎子眨了眨眼睛,随口胡诌,“这么巧啊,我就随便进来看看。” “啊哈哈,才不是没去做账。” 张海成暂时不想追究他带薪摸鱼的事情,而是将身旁蒙在衣服里的人搀到位置上。 黑瞎子双手后撑,靠在桌子上,看着这一幕歪歪头:“嗯?” 张海成将外套揭了下来,反手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沈淮一路上拒绝了“公主抱”“麻袋抗”等 张海成一系列好心、但会让一只沈淮原地去世的社死帮扶,颇有些心力憔悴。 此刻他被灰尘扬起呛着,打了个喷嚏,下意识捂着唇咳了几声。 他还有点没搞懂自己在哪,突然听到一声“我嘞个——!” 那“qu”还没发出音,接着便是绊倒什么的动静。 一阵叮铃桄榔后,沈淮面前顿时出现了一只半蹲着的大黑瞎子。 沈淮:“……?” 再次见面,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黑瞎子是真的被惊到,他顺势抬起头,对上青年那双黑又朦胧的眼睛。 他的嘴角略微拉平,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细节,除他本人外无人察觉。 半晌,他缓缓道:“哟,海成老板,你真会给我惊喜啊。” 张海成脑袋蒙在衣服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反倒失去了靠大胡茬撑起的悍气,乍一看上去像是裹在被子里阴郁蘑菇精。 他朝黑瞎子“呵”了一声,表示事后算账,又对沈淮道:“鹤钊,这位有我们帮你照顾着,你先去休息,再做个检查?” “不用。”沈淮哪里敢真让人检查,真检查他才是要完,他摇头,轻声道,“谢谢。” “我想一个人呆会。” 张海成挣扎道:“但是你的伤……” 沈淮努力把飘向本体的视线拽回来:“不严重。” 注意到他视线的张海成:“…………” 黑瞎子突然开口:“你不打算洗个澡吗?身上血味很重啊。” 沈·没有嗅觉·淮:“……?!” 黑瞎子又道:“这个会客室旁边的隔间就是休息室,里面能洗漱,衣服给你放门口?” ko!一击必杀! 刚刚还一副“无所谓”的青年默默地点点头。 黑瞎子朝张海成比了个“耶”,拽着他溜出去准备。 “你一个人——” “哎呀老板,不要关心则乱,咱家沈先生是什么人啊,迷路三天都能走回来,超厉害的!” “……”两人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 沈淮站在厚实绵软的地毯上,头一次这么想感谢黑瞎子的高情商。 他们什么都没问,只是转头就走了! 我哭死! 既然没人,那就不演了,沈淮让系统扫描了一圈,顿时像是充满电了一般,腰不疼腿不酸,猛地窜进了淋浴间。 在脱光衣服,水流淋下来的那刻,沈淮简直要热泪盈眶。 【天呐!】他喃喃道,【这澡一洗,我感觉一切都值了。】 系统:【……你刚刚还在跟我说,还不如不回来。】 沈淮严肃道:【洗澡是洗去身外之物,刚刚的细胞被代谢出来冲掉,说明现在的我就不是刚才的我了。 刚刚的我跟你说的话,跟现在的我没关系。】 系统:【???】 跟它谈唯心主义是不是有点过于超前。 但不可否认,沈淮的心情很好。 他身上本来就没受什么伤,除了枪伤在世界意识的眼皮子底下,无法直接造假消除,留下了个较深的痕迹;其他浅一点的,系统直接一键愈合。 现在他不管怎么搓澡,都不会造成搓出肠子这种血案。 灵魂受损的感觉虽然古怪,但是本体在不远处,又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 这么想想,炸船成了,古董拿了,族谱保了,还回来就有地方住和洗澡…… 除了有点摸不明白张海成和黑瞎子奇奇怪怪的态度(但是他们不问,沈淮就不用动脑筋编)外,沈淮觉得,他这一票,值了! 年轻的大学生总能很快哄好自己。 沈淮洗澡洗到一半,听到了有悄悄开门的声音,他顿了顿,也没关水,只是侧身躲在帘子后面。 系统:【是张海成给你送衣服来的,天哦,淮,因为你的存在,他在自己家跟做贼一样。】 沈淮:【怪我咯。】 不过这小子,确实有够重情重义的。 沈淮是想装惜字如金的高冷,但是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只不过其中可能还掺杂着些…… 他在张海成蹑手蹑脚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开口道:“海成,麻烦你了。” 那蹑手蹑脚的动静顿住,旋即男人如风一般跑了出去,门板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 沈淮过去捡衣服,侧头戏谑地笑了一声。 恶趣味。 第111章 活过一天 张海成把当贼的动作愣是表演成打劫的嚣张。 冲出门时,站在门口的黑瞎子都被他吓了一跳。 黑瞎子跟在他身后追过去,亦步亦趋地喊:“老板,喂!说好不是这样的!” 张海成猛地顿住转过身,黑瞎子发现,他莫名耳朵根有点红。 “你就尽出馊主意!”张海成深呼吸道。 黑瞎子觉得自己无辜极了:“我只是让你去送个衣服,判断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在洗澡。” “——如果真的能洗澡,那起码代表身上的伤不重不是嘛!这么完美简单的计划,哪里有问题?” 毕竟沈鹤钊的战力大家懂得都懂,那血腥味,黑瞎子更倾向于是他对手的。 “等等。”他突然凑近,一脸严肃。 张海成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顿时屏住呼吸,旋即听黑瞎子缓缓道:“老板,你该不会,嗯……该不会掀帘子偷看了吧?” 张海成:“…………” 他咬着牙,青筋直跳道:“你想死,直说!” 黑瞎子反倒失望了:“竟然不是?其实掀一下也可以的,反正沈鹤钊一下子打不死你,瞅瞅还能判断一下他的伤势。” 张海成一瞬间竟然还真有点没后悔掀,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冷着脸道:“我要真这么干,那是被打那么简单?” 以沈鹤钊现在的情况,他要是动作出格一点,再惹对方应激失踪一次,那张海成是真要自裁谢罪。 黑瞎子耸耸肩,遗憾地小声嘀咕道:“没傻耶,好事。” 张海成道:“但说回来,我才进去,就走那么几步,他就已经认出我了。” 黑瞎子一怔:“这怎么做到的?嗅觉?” 以张海成的身手,屏息的情况下走路,他甚至也很难发现,更别说才走几步。 更遑论有水声的干扰。 若是排除听觉的作用,也就只有嗅觉。 “可能是。”张海成有些郁闷,像是刻意在家长面前表现,却翻大车的小孩,“但这敏锐得有些离谱。” 黑瞎子耸耸肩:“反正现在来看,咱沈先生的情况,好像不错?” 能跑能跳,洗个澡还能逮个小张,还一根筋地非要先检查自己的棺材。 除了……黑瞎子回想起刚刚见面那一瞥,总觉得沈鹤钊的眼神很涣散。 像是无机质的玻璃,朦胧且沉静,又毫无光彩。 他的心沉了沉。 张海成摸了摸自己,郁猝道:“前提是别看到我这张脸……” “你说,我要是把胡子刮了,是不是会好一点?” 张海成留胡子,其实单纯是因为他的样貌过于年轻,攻击性不足,在如战场的商场上,有胡子在,会给人更足的压迫感。 久而久之,这也成他的标志物了。 黑瞎子回过神,见张海成真心实意这么想,微微呼口气道:“或许。” 或许没他想的那么糟糕。 …… 换好衣服,沈淮香喷喷地走出浴室。 他随手撩微湿的头发,伸手摸了个空,才发觉自己已经剪掉了长发。 这又不太习惯了,他悄然失笑。 放置本体的棺材就摆放在他脚下,沈淮蹲下身,伸手掀开棺盖。 系统出产的纯天然无污染的夜明珠,还在很不科学的发着光,照出了本体恬然沉睡的面容。 沈淮望着那个在视野中也出现了毛边的光球,突然发现了盲点。 【统统,夜明珠跟你长得很像啊。】他突然道。 正在探头探脑的系统:【什,什,什么!巧合啦哈哈哈!】 沈淮:“……”这是什么不打自招? 【当时我只是说怕黑哎。】他慢悠悠道,【没想到……】 系统抓耳挠腮,上下横窜:【不准说了!不准不准!】 沈淮笑出声:【你那时候~就那么爱我啦?】 搞个夜明珠陪他本体,系统本身又陪在他身旁。 突然被暖到。 系统没想到沈淮联想这么快,顿时【呜!】了一声 。 沈淮挼它:【社死这种情绪不要乱学我好吗?】 系统半晌才哼哼唧唧道:【那时候只是觉得你说的很对啦……你本体睡在里面,也会很孤单。】 它害怕沈淮孤零零地躺在一片漆黑与死寂中,不会说话、不会动,不再如它所看到的那样神采飞扬、自信耀眼。 只是想想……都太可怕了。 【淮。】系统认真地道,【你要好好活着,活很久很久,我会一直陪你的。】 沈淮怔了一下,缓缓道:【笨蛋吗你?g这种东西不要乱立啊。】 系统被惊到,也没注意沈淮到底有没有答应,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沈淮不再逗它。 他伏在棺前,凑得极近,直到那张属于自己的脸,在模糊的视野中变得清晰。 他的灵魂像是热腾腾的融化的巧克力,快要流过去了。 是跨越了数年的光阴,带着从无尽孤独的海洋中跋涉而归的庆幸,沈淮贴过去,额头与额头在毫无杂念间轻轻相碰,又一触即分。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又感受到了冷热、清香、手腕上细细的痛意。 ‘真好。’他在心底呼了一口气,小声对自己道,‘这下是真的回来了。’ ‘又多活了一天。’ …… 两章,求礼物,求发电,给你们花花哦~(????)?\" 第112章 计划 明明已经睡了很长的一觉,但沈淮在本体身边时,还是格外困倦,困到连眼睛睁开都困难。 他揉着额头坐在椅子上,思考现在直接开睡可不可行。 ——好像是可行的。 前提是不能被关心则乱的小张,拖去身体检查。 沈淮想了想,干脆留个纸条,便直接开睡。 黑瞎子跟张海成在外面谈天半晌,听房间里面安静得要命,还以为人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 结果两人心惊肉跳地打开房门,看到撑着下颌靠在椅子上闭眼睡着的沈鹤钊,以及放在他旁边,同样在“睡”,并且还被贴心地盖了层小被子的棺中人。 两人:“……” 所以着急的只有他们俩? 沈鹤钊你这松弛感是不是有点过了? “该不会是晕了吧?”黑瞎子心里也在打鼓,“这人……有时候还是挺在意形象的。” 张海成走过去,看到桌上的那张让他们醒来再聊,并且强调不准挪房间的纸条,深深叹了口气。 族长,求你了,这人你自己来管吧。 我感觉自己好多余。 ······ 翌日,长沙。 普通人们惊讶地发现,前些天城内仿佛压抑着的风雨欲来的气氛,不知何时悄然消散了。 路上不再有开着军车表情肃穆的士兵,那路边跟乞丐似的凶残大汉,也不再背着刀四处晃悠。 就连红府外的戏园,都不知何时贴上了下次开戏的幕告。 陆建勋坐在府上翘着脚,听心腹的汇报,有些惊讶地说:“张启山今早撤人了?打探出来他们为什么针对日本人了么?” “暂时没有。”心腹低着头道,“您今天跟田中良子有约,不如直接问问她?” 陆建勋沉思道:“好。” 几个小时后,田中良子臭着脸来了,两人一谈,本来莫名其妙的东西,突然对上了。 陆建勋说:“他们那些人在找一个叫沈鹤钊的,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我这几天一直也在找,但完全没头绪。” 田中良子原本也不清楚,但最近她可是回去又抄了一份通缉令的。 此刻听陆建勋说完,田中良子顿时火冒三丈顿时拍案道:“八嘎!我就知道!我就说张启山那些人,干嘛老在我旁边转悠!” “果然那天晚上的文件还有我刚抄的通缉令,就是他下的手!” 陆建勋顿时来了精神:“哦?张启山没有搜查令,直接对你们下手了?你有留存证据吗?” 田中良子深吸一口气,对陆建勋道:“这个沈鹤钊,是我们暗杀令上的,过去在长沙,他对我们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证据没找到,但绝对是他们干的,没得跑!” 陆建勋挑挑眉:“讲讲?” 田中良子是跟裘德考一起过来,负责日方在长沙势力间斡旋的,自然对长沙过去的事情有些了解。 她冷着脸,暂时隐瞒了船上含有他们偷运图纸的事情,将沈鹤钊打造成见钱眼开、为古董不择手段的阴险小人。 “他竟然还敢回长沙!”田中良子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当时被陈皮撕了通缉令——” 她突然愣了一下,想起了陈皮撕通缉令的理由——这些人丑到他眼睛了。 田中良子回忆着沈鹤钊的样貌,她抄录的时候,都不由被青年的俊秀晃了下眼,后才好奇去具体查了一下沈鹤钊的情报,记忆加深了不少,此刻才能这样如数家珍地告诉陆建勋…… 所以陈皮他是眼睛有问题?还是同性丑陋的嫉妒心? 她顿时气得又骂了一句:“那人神经病吧!” 陆建勋倒是对这无感,甚至说,他挺高兴那什么姓沈的把日本人想搞走的古董搞回来。 毕竟他跟日本人合作,纯粹就是想要借一波权势,又没什么真心实意。 塑料同盟情罢了。 陆建勋道:“那他跟九门关系好,倒是也说得通了,不过是一群同流合污的盗墓贼。” 田中良子想起丢失的机密,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 陆建勋道:“田中小姐消消火,我们的目标不是一致的吗?现在最重要的是扳倒张启山,撬动九门在长沙的权威!” 田中良子道:“你说得容易,这个沈鹤钊也不是个吃素的,当时他就是窃听了我军的情报,也不知使用什么手段,把整艘船都劫走了。” 陆建勋皱了皱眉:“又是个武功高手?还是身后有势力?” “不论如何,既然他出现在这,我是一定要除掉他。”田中良子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眼中冒着冷光,“这件事情,陆君,你需要帮我。” “叫我陆先生,君什么君的。” 田中良子流畅改口:“他身上有很重要的线索……甚至能让陆先生你也升功。” “哦?”陆建勋挑挑眉,心中升起了兴趣,“田中小姐,看来你刚才隐瞒了什么啊。” 田中良子呵呵一笑:“毕竟,我也要试探一下陆先生的诚意。” 陆建勋重新给她倒了一杯茶,伸手道:“请。”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待送走田中良子,陆建勋瞬间变脸,他将自己摔进转椅中,狠狠地“呸”了一声。 “死女人……”他冷声道,“拽什么拽,跟我摆脸色,真以为自己是哪根葱?!” 他的心腹连忙给他端上一杯茶:“您消消气,这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还真以为这是他们日本人的地盘呢,等咱取代了张启山,看她还怎么嚣张!” 陆建勋喝口茶,又转过来敲打心腹:“这话跟我这说说就算了,出去可不能这样讲。” 心腹低头,腹诽还不是顺你的话讲,他道:“属下自是省得,但是长官,田中良子要求对付的沈鹤钊……我们要怎么做?” 陆建勋皱起眉,他对沈鹤钊完全不了解,这几天偷着摸着也在找人,但却一点痕迹也没找出来。 但现在张启山他们已经提前找回去了,他再去收买,也不实际。 “能让九门的人这么兴师动众寻找,估计是也是有些能耐的。”陆建勋思索道,“我搞不死九门那几个当家的,难道连个无名之辈都解决不了?” 他这样想得理所当然——如果沈鹤钊那么牛逼,那么怎么不直接取代九门之一,而是之前查无此人? 那只能说明沈鹤钊是个有点实力,但不多的茬子,倒是很适合做他的开刀石,还能顺便给田中良子卖个好。 他顿时对心腹道:“你现在就去查沈鹤钊的位置和动向。” 心腹道:“是!” 陆建勋眼睛眯了眯,枪在他手中转了一圈:“找个合适的机会,我们直接暗杀他。” … … 陆建勋\/田中良子:我们暗鲨他! 沈淮:哦~ (端起瓜准备看自己的戏) 【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事情,大家能发一下“祝你写文起飞,收益摩多嘛”!虽然有点社死,但是这是我毕生的请求!】 第113章 各方行动 “师娘,你跟师父是要出门?”见丫头将精致的礼盒放进包中,在红府上养伤的陈皮顺口问。 丫头的动作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便道:“只是出去一下就回来,陈皮,你好好在家里待着!” 陈皮皱了皱眉:“您今天咳嗽又厉害了,外面风那么大,师父怎么还带你出门!” “丫头,收拾得怎么样了。”正说着,二月红跨门槛进来,见陈皮道,“你没事干就去练武,别出去惹是生非。” 陈皮已经被两人训麻了,根本不痛不痒,而是特别执着地道:“你们要去见谁?” 二月红倒是懒得跟陈皮隐瞒,他直接道:“沈先生,他回来了,我们去探望一下。” 陈皮扶着的木拐杖“嘎巴”一声,给他握出了一道裂痕。 他垂下头,吐出一个字:“哦。” 那厢,张启山也备好了礼物,跟副官、齐铁嘴一起出门——他今早还顺手通知了一下黑背老六,此刻跟乞丐似的的邋遢男人抱着刀站在门口,脸色臭得要命。 但他洗干净的手上,却拎着一个很精致的香包。 “据说那人回来了。”他阴沉着脸道,“这次我没帮上忙,没什么好说的,这个东西……帮我转交吧!” 张启山嘴角一抽,很难想象黑背老六心爱的女人让他转交这个东西给其他男人时,黑背老六的心情。 齐铁嘴则是“啧”了一声,小声嘀咕道:“沈鹤钊到底哪来那么多能耐,他来长沙明明也没那么久吧!” 张启山心道:谢谢你齐八,我也这么想的。 但张大佛爷表面还是逼格满满,八风不动,他示意副官接过来,跟黑背老六礼貌告辞。 三人走到承鹤阁门口的时候,又遇到了解家前来送礼的家丁。 那家丁自是认识他们的,便主动前来问好。 三人:“?”这么巧?大伙儿一起来赶趟? 其他在承鹤阁门口来往的宾客:“?”怎么回事?难道这要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活动了? “解九没来吗?”张启山问。 解家家丁摇摇头道:“老爷说他日后再抽空拜访。” 张启山颔首,道:“要我帮忙一起拿过去吗?” “还是不劳烦佛爷了。”解家家丁恭敬地道,“我家老爷交代过,要亲自送给沈先生,里面还放了一封他的亲笔信。” 张启山这才有些讶然。 他原本以为解九跟沈鹤钊的关系,应该就是帮扶了一把的萍水相逢,以解九冷淡谨慎的性格,还上人情也就结束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那么正规的亲笔信。 这是当真想要与沈鹤钊结交的意思啊…… 张启山想起自己与解九从试探到熟络再到之后朋友交心那漫长的过程,一时间竟不知该是什么心情。 ——他突然理解黑背老六了? 张启山一阵恶寒,连将这想法甩出十万八千里。 四人验明了身份,跟着侍者进了承鹤阁,看到了在外迎接的张海成,都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情。 嘴最快的是齐铁嘴,他“哇”了一句:“海成老板,你今儿怎么想起来把胡子给刮了?这形象,一百八十度大变样啊!” 副官道:“没想到海成老板,竟然这么年轻。” 张启山也有些诧异,刮掉胡子的海成老板,用剑眉星目来形容也没什么问题,抿着唇依旧能看出独属于他的刚毅冷酷,但就是…… 很怪。 据说这承鹤阁的老板,身边没怎么见过女伴,难道是铁树要开花了? 但赶在这个时间……更怪了好吗! 张启山蹙蹙眉,不着痕迹往旁边挪远了一点。 张海成则是面无表情地道:“我只是通知诸位一声,并不是让你们这么快来拜访。” 通知其实也是不情愿的,但再不说两声,没几天整个长沙都知道这有个沈鹤钊失踪了。 张启山淡淡道:“并非拜访,只是过来接人回去。” ——沈鹤钊本就是跟他过来的,他还没找承鹤阁算丢人(物理意义)的账呢。 张海成按了按额角,只是冷笑一声,没说话,带着他们走进了会客厅。 会客厅里已经坐着喝了一会儿茶的二月红夫妻俩,见一行人进来,两人都有些讶然。 “佛爷,八爷。”二月红起身道,“你们也来找沈先生啊。” “可不是嘛!”齐铁嘴嘟囔道,“要不是那姓沈的,我至于连家都不敢回?” 张启山道:“没想到二爷和令妻也在这。” 二月红失笑道:“只是接到海老板的讯息,前来拜访,听说沈先生状况不太好,在下家中清净——” 他想到还在家里蹲的陈皮,顿了顿,很快打算将陈皮到时候顺势丢出去,便继续道:“可以接沈先生过去休养。” 张启山:“……?” 二爷! 已经麻木了的张海成心底os:族长族长族长族长…… 但不管怎么样,人来都来了。 众人随意寒暄几句,便将目光对准了张海成:“请问沈先生现在是什么情况?既然已经回来了,怎么还遮遮掩掩的?” 张海成一伸手,扯过一堆塑料面具。 他冷着脸道:“特殊原因,希望大家暂且挡挡脸,之后会跟你们解释的。” 张启山不想接,直接道:“你可以直接告诉沈鹤钊我们来了,让他自行判断与我们见面就行了。” 张海成无动于衷道:“难道你觉得你戴上面具,沈鹤钊就不认识你们了?” 众人:“呵!” 激将法的好用,古人诚不我欺。 见他们拿上面具,张海成道:“沈先生还在休息,待去我看看。” …… 另一边,沈淮从睡梦中苏醒,感觉精神好了不少。 他伸了个懒腰,发现自己身上多了层毛毯——张海成他们确实没有动他。 倒是系统的声音很激动:【淮!淮!你终于醒啦!】 沈淮:【嗯?又有什么事?】 系统:【哎呀,剧情人物都来了,我看看,佛爷、二爷丫头、八爷还有解九爷的下属……】 沈淮:【???】 他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系统那呆瓜没思考,还在傻乐:【哎呦,多接触接触,咱的能量就能进账一点啦!】 沈淮心肝一颤:【停!】 他好像没犯什么事儿,失踪几天而已,这难道不是就张海成和黑瞎子知道吗? 以他们俩的性子,应该也不会告诉张启山他怎么样才对,那解九和二爷又是哪跟哪来的? 总不可能真的都是来找他的……吧? 不可能吧!!! 沈淮虽然没搞明白什么,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得逃! “咔嚓。”门开了。 沈淮迷茫地看过去,没看出那一坨黑糊糊的人是谁。 脸上有块黑黑的……墨镜? “黑瞎子?”他下意识询问了声。 那人顿了一下脚步,走到沈淮面前。 沈淮仰头,看着视线中逐渐清晰的脸。 不是黑瞎子,但也戴着墨镜;唔,这光滑的下半张脸…… 有点陌生! 直到那人开口,声音都仿佛委屈哑了,道:“鹤钊,你……睡醒了?” 沈淮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叹号!叹号! 瞳孔地震.jpg 张海成怎么是你啊! 第114章 看不清 张海成敲门前还在想,沈鹤钊有没有睡醒,看到他的新形象会有如何反应。 他知道自己刮掉胡子前后的反差有多大,今天在外面转了一圈,连常用的心腹下属都险些没认出来他是谁。 就这样,张海成还犹疑地戴上了墨镜,谨慎地挡住最可能让人有熟悉感的眼睛。 他做好了沈鹤钊对他新形象脱敏的准备,想做好了对方可能一时间没认出他的准备。 结果推门而入,一声—— “黑瞎子。” “轰!”天崩地裂,刚刚在楼下嘲讽的“戴上面具就认不出来”化身成回旋镖,全扎在了他自己身上。 张海成:我承认我破防了。 他的手藏进袖子里,不着痕迹地压出了几道月牙型红痕,表面还是得保持微笑地走过去。 换谁也看不出他心底因为三个字就在下暴雨。 两人默契地跳过了这个尴尬的乌龙。 “三天前,你……”张海成顿了一下,没说失踪,委婉地道。 “你将棺材放在这,之后张启山找上门来,非说有棺材在你绝对不会走,我瞒不下去,便由他开令找人了。” 怪不得二爷他们也知道,还一起赶了过来。 沈淮听着,觉得张启山难得说了句人话——他确实不想离开本体啊! “他们来了?”明知故问一句,沈淮揉了揉眉心,借椅子扶手的力站起来。 他窝在椅子里睡了一晚上,关节有点僵。 张海成下意识想伸手扶一下,但又很快缩回手,他问:“你要去见吗?” 沈淮在思考,他其实不是很想一回来就接触那么多人,还是在他状况不是很好的情况下。 人多了就嘴杂,他这反应慢半拍的,根本瞒不过去。 二爷那种正人君子还好说,张启山到底会打什么心思,就不一定了。 至于张海成,虽然过去有段缘,但这几天已经仰仗他护着棺材了,也不能一直麻烦他。 张海成见他沉默,道:“你状态不好,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先好好休息,我可以把他们送走,之后再见。” “还有……”他纠结了许久,还是问,“你那个……需要吃点,什么吗?” 虽然知道沈鹤钊几乎吃不下什么,但是从昨天见面到现在,一点没吃,神仙也不能这样吧! 沈淮:“……” 比起这个,还不如去见面迎接修罗场呢。 他从善如流地发挥了中国人的折中主义,道:“去见二爷他们。” 张海成:“?” 但一点不演也是不能,沈淮看着张海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有点汗流浃背。 总不能因为他不吃饭,又给他哭一次吧? 不是,这小子小时候没那么爱哭吧?明明爱哭的是张庭瑞才对! 说起来……他还没问过其他张家孩子如何。 “营养剂。”沈淮突然道,“放哪?” 张海成还沉浸在“果然如此”“如何是好”的纠结中,闻言下意识道:“就在旁边桌子上的那个盒子里……” 等等,沈鹤钊是怎么知道他有拿出来用过? 充当着外挂的系统在沈淮耳边喊:【右边右边!那个黑色大盒子,就是这个时间线中,昨晚他们给你本体用的。】 【淮,你会用么?】系统想起自己给沈淮造的一日三餐,心虚求教,【不是说本体不用那么频繁嘛。】 沈淮无言,很好,连系统也没想起他马甲在外人眼中,还是个活的。 他打开盒子,指尖划过冰凉的试剂,以及下排一次性包装的针管。 取出两支,模糊的视线也看不清剂量,但好在马甲不需要在意这些。 沈淮眯起眼睛,动作略带生疏地配比完成,反手对自己手腕内侧扎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推入体内,沈淮甩了甩针管,熟练地掰折,然后才想起这旁边没医用处理的垃圾桶。 肌肉记忆忘是没忘,很难想象他实习时到底受了多少苦。 不管是法医还是外科,这些都是必练的基本功。 他侧过头对张海成道:“丢哪?” 张海成回过神时,青年已经走到盒子前了,之后的动作一气呵成,全然不给他说什么的机会。 他下意识看向沈鹤钊清瘦苍白的手腕,后者却袖子一翻,藏了起来。 似乎没渗出多少血。 很难想象沈鹤钊之前做过多少次,才能这么熟练。 “我去帮你丢。”张海成后知后觉接过去,“见面要在这个房间吗?” 沈淮寻思反正见也要见了,充电多充一点也是一点,便干脆点头。 他等张海成出去后,将棺材盖子扣上,坐在椅子上发呆。 时间稍过,房门再次打开,一群人鱼贯而入,安静的空间瞬间多了人气。 最先进来的是张启山等人,二月红夫妻紧随其后,解九的下属不想跟这群大佬待一起,落在末尾。 相同的是,他们都戴上了同款面具。 在沈淮模糊的视线里,乍一看来了一屋子的“无脸男”。 他端着茶杯的手不着痕迹一顿,原本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坐下,此刻又有了想跑路的心思。 假面舞会也不带他一个玩——不对!这搞什么啊? 系统开心得像是花蝴蝶在他旁边飞来飞去。 它语气激动地道:【好像是承鹤阁的产品,淮,需要我帮你指认谁是谁吗?】 沈淮冷漠道:【不。】 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张海成搞的鬼,至于为什么…… 沈淮想得一阵头疼,感觉自己知道张海成为什么要刮胡子了。 咋地,是怕他见到丑人就会吐血? 做梦也想不到张海成等人都脑补到汪家那边去,沈淮只在心底随便吐槽几句。 但这理由,虽然扯淡,起码比他说做梦吓到的好。 进来最先开口的是齐铁嘴,本来性子就跳脱的八爷。 戴着圆框眼镜的青年看到沈淮就凑到他跟前,声音夸张地道:“我的老天!沈先生啊,你可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到底遭了多少罪!” “光佛爷就压迫我算了半天卦,但您这神通广大的人物,我哪里算得出来,你说是不是?” 沈淮听他说话就想笑,抿了口杯壁掩了掩,轻声道:“嗯。” 齐铁嘴一摊手,转头道:“看嘛,佛爷!我就说你别逼我——等下,你是副官还是佛爷?” 今天出门,张启山和副官都穿了便衣,两人身高本就差不远,气质还相仿,此刻一身黑的,戴着面具,齐铁嘴一时间还分不清。 已经找位置坐下的张启山气沉丹田:“咳!” 齐铁嘴默默转了半圈,继续理直气壮地看张启山:“你看!沈先生也说了,我不会!” 你不会你这么骄傲干嘛! 二月红道:“回来了就好,在下替劣徒陈皮先赔个不是,待先生身体恢复,可来戏园小坐。” 丫头也温声道:“沈先生没事就好,我也算放下心来了。” 沈淮只慢吞吞道:“劳烦二位。” 两人对他停顿略久又言简意赅的行为有些疑惑,但毕竟刚来还没寒暄几句,倒也没想太多。 接下来是解九的下属。 这下属可不得了,本就在经商场合浸淫许久,吉祥话是一套又一套。 加上老爷看重,他刻意想要在沈淮面前表现一二,繁冗的礼节和套词便更多了。 听他说上没重点的几段,原本旁边还能记得的谁谁谁,又漏忘了个干净。 沈淮只觉得他本来就不多的cpu,此刻发出要烧焦的爆鸣。 于是乎,在黑瞎子和张海成进来并关门后。 沈淮冷酷无情地放下茶杯,打断面前解家下属的话,直言道:“为什么要戴面具?” 众人齐齐看向张海成。 张海成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沈淮道:“都摘了。” 张海成下意识蹙眉:“可是你不是……” “无妨。”有些事情本来就瞒不过去,沈淮闭了闭眼睛,黑眸仿若浸着冰般冷静,在顶灯下却愈发显得视线涣散、无法聚焦。 他直截了当地道:“我现在看不清。” 本来就有着些猜测的黑瞎子,手一重,顿时捏碎了刚端起来的杯子。 第115章 不若当年 青年说的平缓从容,以至于众人心底闪过的第一个念头都是:似乎这没什么大不了。 但谁都清楚,这不管落在谁身上,都是天大的事儿。 更遑论沈鹤钊身边危机四伏,树敌颇多。 二月红端着茶的手猛地一抖,掩饰般地一饮而尽,却又不小心呛到,咳嗽声顿时充斥着整个房间。 丫头在旁手足无措地拍着他的背,一下看二月红一下看沈鹤钊。 “你这——!” 就连刚喜滋滋想朝张海成讨点心的齐铁嘴都沉默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唉”一下,不是滋味地嘟囔道:“怪我学艺不精……” 黑瞎子将攥着只剩半个杯柄的陶瓷杯子放下,平静表情下藏着暗潮汹涌。 他挑挑眉道:“你说得就那么简单?” 沈鹤钊微微偏头,迟钝地锁定了他所在的方向。 换作之前,青年一定看得出黑瞎子的微愠,随后选择用一种较直白的方式,轻而易举地便会将后者的情绪哄回来。 但此刻,沈鹤钊眼中什么也没有。 他像是燃尽后的火山,眼睫轻阖间,便将一切掩埋于灰烬下。 过去黑瞎子还嫌烦的“特权”,此刻终于消失了,但他只感觉更为憋屈。 “……” 沈鹤钊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也觉察出众人的沉默和诧异,有些无力地打着补丁:“是我自己的原因,没有大碍。” 黑瞎子简直快被他这欲盖弥彰的态度气笑了。 他想:跟那个“汪家”扯上关系,你倒是只会说是“自己的原因”,也不看看我——我们海成老板被吓成什么样了…… 如果不是这三天的缓冲,让他跟张海成好好交流了一通,那这些真相,怕是能被青年咽下肚子,瞒到猴年马月去吧? 而唯一知道“汪家”情报的男人,一直没找位置坐下。 张海成站在靠近门的位置,一手握着门把手。 顶灯的光只有几缕落到他的身侧,在他身后映出更深的阴影,他垂着头,令人看不清神色。 “原来……这样啊。”张海成轻声道。 这其实是个不难发现的点,他自以为冷静地想。 沈鹤钊与黑瞎子相识的那段时间,也存在汪家活动的踪迹。他们应该知道黑瞎子的存在,也知道沈鹤钊与黑瞎子交好,采取相应的手段时,不可能漏掉黑瞎子。 但沈鹤钊回来后,面对黑瞎子却没有什么应激的情况。 ……沈鹤钊回来,不,在巷子里时就看不清了。 只是当时张海成凑得实在太近,才在毫无防备间刺激到了他。 但这所谓的视力衰退,又是什么原因? 张海成想,不可能是汪家,他之前和黑瞎子一起分析过。 如果沈鹤钊这三天的失踪,是汪家搞得鬼,他不可能再选择回已经暴露他行踪的长沙城。 更别说沈鹤钊连澡都洗了,还有心情喊他名字跟他说“谢谢”。 那么会是…… 会是什么? 难以控制的思绪在脑海中宛如一场飓风,将情绪吹得七零八落。 张海成低头看地板,攥着把手的力道大得仿佛能将金属掰折。 他回想起询问是否还认识自己时,青年抬手遮着眼睛,微不可闻的点头;回来后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态度;说出“看不清”时轻描淡写的语气…… 他意识到了。 或许,这不是第一次。 而沈鹤钊,也早已习惯这种状态。 所以他才会平静且自然地说出——这是我自己的原因。 因为那些潜藏的危险无法诉诸于人。 ——没有大碍。 因为经历过,所以看不清也能生活。 他的态度越平静,对自己越无所谓,就越凸显那空白的时间,已经改变了太多事物。 过去在张家的一切,细品反倒还多了些甜意。 但这甜意在此刻,只能用作对比。 张海成感觉一阵苦意从舌根泛起,逐渐蔓延,苦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向坐在那椅子上沉默不语的青年。 沈鹤钊似乎因为全场的寂静而感到轻微不适,他的手指微微摩挲着杯壁,黑而朦胧的眼睛并无落点。 他与所有人都隔着一层。 张海成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现在的沈鹤钊,再也不是曾经偶尔会露出神采飞扬神情的02了。 第116章 灵魂质问 房间又一次安静下来,二月红不再咳嗽后,只有张启山的指尖轻点着桌面的有规律的声音。 沈·其实还很飞扬·但是在社死·淮:额呜额呜额呜!(发出不明意义的声音) 他知道这事儿说了后免不了被问,但他才开口,怎么就没人搭话了! 张海成!张海成你再多说两句! 不是,诸位大爷,你们的时间不是钱吗?为什么要陪他在这浪费啊! 捧点场啊! 唯一捧场的系统在旁边晃来晃去,也有些忧心:【哎呀,他们到底想沉默多久,整得丫头想咳嗽都不敢,她憋得好努力……】 沈淮这才想起来,他前些天答应了二月红什么来着。 ——帮丫头治病! 战术后仰.jpg 回了一趟过去,他把这事儿忘了个精光。 怪不得刚才二月红被他一句话惊得呛到,从他的角度看,就是—— 【短短三天时间,夸下海口救我老婆的沈某某,莫名其妙失踪,浪费我众多精力找人。 结果浪费了人力无果,沈某某又莫名其妙回来,还一副半瞎的要死不活,看上去想碰瓷的状态。 求助,这到底是不是搞诈骗的,我老婆怎么办!!】 别说二月红,站在吃瓜路人的角度看,都会显得沈淮那是有一百万的不靠谱。 而事实上,沈淮现在确实能量空空,还得找个墓下。 这么捋了一通,沈淮看着眼前的一堆人,原本理直气壮的气焰,就突然怂了。 这还真不能怪一群人那么着急来找他。 急于打破僵局,沈淮想了想,还是打算先给他们个定心丸。 他看向二月红—— 系统:【右边一点,你这看的是齐铁嘴。】 于是青年丝滑且沉默地转了半个身子。 系统:想笑,但是要忍住。 沈淮用意识敲了一下嘲笑他的系统的脑壳。 他绷着壳子高冷且诚恳的姿态道:“二爷不用担心,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 二月红下意识蹙起眉,他没想到沈鹤钊开口竟然最先说的,竟然是这件事。 他道:“我不是因为这个来的。” 丫头顿时接话:“沈先生还是好好休息吧。” 她难得开口,平日几乎不会在外人面前多话的女子,此刻却忍不了,“我其实没什么大碍!” 起码比面前这人的状态看着好! 沈鹤钊看着他们,浓密的眼睫在灯光下晕出一片阴影。 他的脸色很苍白,带着化不开的倦意,更多的却好像是在疑惑,疑惑为什么他们这般说辞。 全然不把自己的情况放在心上。 丫头有些生气。 她本身就是温婉的纯善性格,连陈皮那种泼皮,她都能维系着一副慈母的做派。 这种性格最难以接受的,便是他人为了自己奔波、付出心血,甚至操劳自身。 这才是她很多次在夜里难眠,甚至对二月红说放弃治疗的原因。 但现在,她又碰上了个毫不在意自身状况的硬骨头。 丫头气得胸口起伏了两下,无言的难过又浅浅从心底飘了出来。 难过和委屈。 她明明……不是抱着这个想法来见沈鹤钊的。 哪怕只是短短的相处,丫头也在这个青年身上,感受到了平日里鲜少有过的尊重。 这个时代,对女人而言太苦了,这也导致每个女人在自我保护的过程中,都会对那些漂浮在空气中的恶意极为敏感。 只是迫于太多的限制,她们大多闭口不言,闭眼不看,将自己当作瞎子哑巴。 因此,丫头才愈发敏锐地察觉到,沈鹤钊冷淡话语下的对她的平等态度。 ……这才是丫头在当时,就朝沈鹤钊语气坚决地说出“在所不辞”的真正原因。 不仅仅是因为,她希望自己好起来。 …… 沈淮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反倒让二月红夫妻俩激动了起来,看上去更勉强了。 他反应了一下,迟钝道了声:“抱歉。” 二月红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丫头的背,帮她顺气,显然也是头次见爱妻这么激动。 “有些事情急不得。”张启山放下茶盏,道,“沈先生确实应该以自身为重,其他身外旁物,搁置着先。” 他双手叠放,身体微微前倾,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不如说说,这几天是个怎么情况?” 副官与他一搭一唱,道:“确实,这几天佛爷二爷为了找您,就差把长沙城翻过来了,为此还跟海老板险些打一架。” 齐铁嘴指了指自己,不服气道:“我呢!我连家都没回!” 副官笑眯眯道:“八爷这不刚刚还说自己不会嘛!” 齐铁嘴:“……哼。” 沈淮听他们说完,沉默住了。 他开始问自己:我是什么很呆的人吗?为什么要在张海成的选项里二选一。 直接抱着棺材跳窗跑路不好吗? 他这三天穿越回去,还看着了黑瞎子的裤衩颜色(人家晾衣架上的)呢! 但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不能给出真正原因,还必须要找个合理自洽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沈淮的脸色愈发深沉。 他在思考表演原地昏迷,能不能鸽过这场拷问…… 等等,这已经严重到能类比拷问了吗! 第117章 沈先生跟谁回家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青年的沉默也逐渐无法忽视。 副官和齐铁嘴尬聊不下去,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坐立难安的气氛。 那个照理说送封信就该走了,但愣是被关门关在里头的解家下属,左腿别右腿右腿别左腿,双腿快缴成麻花了。 在沈淮决定表演一波原地昏迷的时候,黑瞎子勇敢站出来救场了。 他懒懒地道:“喂,我说诸位,别人的私事也没必要打探那么细吧?” “沈先生可能有些难言之隐。”他暗示般地扫了全场一圈,“在场的无关人士,似乎有些多哦~” 除了真·无关人士·解家下属,觉得黑瞎子说得真对。 其他人都下意识反应:在点我?这又是哪根葱在这装蒜呢! 但不得不承认,这招起到了作用。 黑瞎子看着朝他看过来的沈鹤钊,下意识朝他wink了一下。 旋即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一个瞎子在给另一个瞎子抛媚眼。 他心底“啧”了声,突然看见沈鹤钊的手指,在只有他能看到的角度勾了勾。 黑瞎子:……哼。 还不是靠他解围。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在青年明显不想说出这三天经历的时候,干耗没意义。 张启山直接对沈淮道:“你前几天休息的那个房间,这几天也有人打扫,有什么话可以回去说。” 副官非常会打配合,他道:“说起来,佛爷的账,承鹤阁应该已经划掉了吧?那么东西我应该可以带走了。” 张海成冷淡地道:“你们预存的金额不够。” 副官愣了一下:“这不应该……” 张海成扬了扬下巴道:“你们可以自己去看市场价——战争开始了,医疗药物有多贵,相信佛爷应该不会不明白吧?” 这当然只是对张启山的说辞,实际上,张海成直接走了自己的私库,派人将最昂贵效果最好的营养液都薅了回来。 至于表面卖出去的价格……浅浅收张启山双倍吧! 多余的钱,到时候找个机会送给02。 张海成想起沈鹤钊抱在怀里的那把破破烂烂的伞,就直皱眉。 张启山没纠结这些钱,或者说,他根本想不到面前这看似公平的老板,实际上对他满满都是嫌弃。 他只是觉得有些丢面,皱了皱眉,对副官道:“回去把账填上。” “明白。”副官应下,转头对张海成道,“那也劳烦海老板届时一手交货。” 张海成轻飘飘道:“我自然是会的。” 只交货不交人的那种。 二月红听他们说完,咂摸下,也顺势询问张海成:“海老板,前些天在下让劣徒陈皮递交的单子,你应该也收到了吧?” 张海成颔首:“二爷可以选择提前收货,等下便可以送到府上。” 二月红感谢一声,接着也转头跟沈淮说:“既然如此,沈先生便跟在下回府吧。” “红府位置僻静,方便休养,我们讨论的同时,你还可以给自己做个检查。” 丫头也跟着点头,还重点强调道:“请务必好好休息。” 沈淮:……说慢点,cpu在转! 让我反应一下开口啊! 张海成看向从刚才开始便在一直沉默的青年,装作不甚在意地道: “沈先生您寄存在承鹤阁的物品,我们已经给您放好了,连带着那套房产——等下我们带您过去?” 他重点强调了一下“我们”。 只有沈淮和黑瞎子,才知道他与“张家人”相关的内幕。 黑瞎子无语地想:又来又来……话语里的疯狂暗示都要溢出来了,表面还那么正经——该不该说你跟沈鹤钊不亏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都是什么死要面子的闷葫芦。 看看瞎子我,从不内耗! 他理直气壮地开口道:“那什么,沈先生啊,咱也算是一见如故了,不如去我那玩两天?咱现在都算是半个瞎子,在一起还挺有共同语言的对吧!” 其他人:“…………”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地狱笑话! 而本来没什么存在感的解家下属,左看佛爷二爷邀请了,右看承鹤阁的大当家二把手紧跟着,他顿时想起自家老爷给沈鹤钊发拜帖的事情…… 这还能不上?! 他顿时也积极开口道:“我们家老爷神交已久,还望沈先生赏光!” 齐铁嘴一口茶喷出来:“噗咳咳咳!” 怎么回事!他就喝口茶的功夫,怎么所有人都在邀请沈鹤钊回去做客了? 那他是不是也应该跟风一下啊? “那什么啊!”齐铁嘴清了清嗓子,“沈先生,你要来在下的小草堂也不是不行,咱可以探讨探讨玄学?” “说起来,你到底用什么法子蒙蔽天机的?我真的很好奇!” 沈淮原本cpu就运行得慢,这堆人说话一句接一句,根本没有给他插话的机会。 等他缓冲出来,已经被八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了。 这眼睛“们”来自四面八方,形成三百六十五度的包围屏障,换一个社恐来,怕是脚指头已经在地板上抠出一座迪士尼城堡了。 哪怕沈淮看不清,也能猜出他们眼中表达的唯一情绪——沈先生,您今晚宿哪家? 而且这些人中,还隐隐分成了几个派系:张启山与副官、二月红夫妻、张海成的三足鼎立强硬派。 黑瞎子单拎出来的看似认真的整活派。 纯粹凑数的齐铁嘴和解九下属。 后面两派暂时忽略。 只是张海成跟张启山对视,都不约而同地想:这人真没点眼力价,以后再也不来\/不接待了。 二月红则是在想:佛爷还想让沈先生陪他下墓?我明明都表态了,现在还咬死不放,他还好意思来求我…… 莫名其妙的火药味冲得整个屋子暗流涌动。 沈·突然想死·淮:让我静静.jpg 系统在一旁笑得打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皇上,皇上!快点翻牌子吧!贵人们等不及了!】 (猜淮会去哪,猜对夸夸!) (盖楼放这,上面竞猜) 第118章 他怎么可能在找我 在众目睽睽之下,沈淮端着茶杯的手都快颤抖了。 他本来还说思考去哪,突然想起刚刚自己后悔莫及的事情。 为什么要在abcd里面选,他就不能选钝角吗! 宇宙猫猫升华.jpg …… “咔。”白瓷茶杯放到桌上,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青年垂眸咳了几声,才道:“谢谢佛爷……” 张启山听到他这么说,嘴角有微微勾起的趋势,但还没勾完,就听见青年慢吞吞地继续“副官……二爷……” 张启山的笑容还没完全绽放就消失了。 张海成本来想嘲笑,下一刻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于是失去笑容的又多了一个。 众人就看着沈鹤钊用很慢的语速,兼着没什么感情的礼貌声音挨个感谢,尽量把自己的友善和十动然拒传递出去…… 整个场面诡异得仿佛不是在感谢,而是阎王点卯。 被点到的人都会失去笑容。 沈淮看着他们的反应,一边生草一边想笑,于是他一边慢吞吞地点名,一边把齐铁嘴的名字放在最后。 然后又在点到他之前,装作伤势发作一样,咳嗽了起来。 于是乎众人的目光就很自然地、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齐铁嘴身上。 唯一一个还没被“婉拒”的青年端着茶杯,在一堆大佬的目光下,手抖啊抖,活像是只被老鹰盯上的蠢兔子。 齐铁嘴干巴巴地露出一个笑来:“哈,哈。” 救救我救救我!我只是个凑数的啊! 沈鹤钊!!!你肯定故意的吧!故意记他前几天在背后蛐蛐的仇! 怎么有人可以这么坏啊! 齐铁嘴在心底疯狂尖叫。 “咳,咳咳……”沈淮本来是想演的,结果忘了马甲适配还在调整的茬儿,还真咳了起来。 他接过张海成递过来的帕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喉间液体一涌,真的“哇”得吐了口血出来。 沈淮掐着帕子僵住:救…… 这下好了,原本就诡异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系统围观着,忍不住为这古怪的气氛捏一把汗。 玩过头了吧! 齐铁嘴这下真快吓哭了。 他又不懂医,也没什么钱,沈鹤钊要是真的跟他回家,就这病恹恹时不时还吐口血的模样,要是真出什么事儿…… 他会被砍的吧! “沈,沈先生!”他欲哭无泪地颤音道,“救!” 呜呜呜他错了,他再也不嘴欠跟风了! 沈淮也欲哭无泪,他干嘛就非要这时候恶趣味一下呢? 虽然欺负八爷真的好有意思——! 心底又想噫呜两声表达翻车边缘的悲痛,沈淮表面还是努力凹住了形象。 甚至还慢条斯理将手帕翻了个面,擦了擦沾上血的嘴角。 所谓只要他表现得足够理直气壮,其他人就会率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他慢吞吞地道:“老毛病,不用管。” “也谢谢八爷的关心。” “不过,我打算自己住。” 张海成破功的声音下一刻响起:“你这样了还自己住?!” 那我还能怎样?沈淮生无可恋地想,我还能表演徒手掏肠子不死,你要不要亲眼看看? 他又说了一遍,语气坚定:“我自己住。” 沈淮将手帕折好放在桌子上,走到棺材旁边,用行动表达自己要跟本体过“一人世界”的坚决。 “……”一行人问了半天,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一时间竟然觉得还不错。 反正不是在xx那边。 ······ 沈淮最后还是拥有了一个带着小院的二层小楼,占地面积不大,院中有棵大垂柳,邻着湖畔,不远处便是二月红的宅邸。 他当天便带着棺材搬了进去,倒也没有拒绝其他人陆续送来帮忙添置的家具物资,只是一笔一笔都记在了心里。 他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出去处理这些琐事。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沈淮每天都在处理默契分开前来拜访的众人。 张启山那边,他承诺了最迟不过半个月的下墓时间,届时会与他一起去探寻藏在矿下不知日本人有什么图谋的古墓。 张启山还想再试着邀请二月红,但他知道丫头的病是二月红心底解不开的结,在没解决之前,二月红不可能冒着风险跟他下墓。 他问沈淮治好丫头的把握,沈淮自然不会直接告诉他说自己行。 毕竟鹿活草的那段剧情,虽然赔了张启山不少钱,还没什么效果,但好歹给张启山捞了个貌美如花的老婆回来。 沈淮对尹家的势力还挺好奇的,能多牵上点线,之后的情报关系也能多铺开一条,稳赚不赔。 他对自己率先产生的竟是这个想法,怔忪片刻,旋即心底失笑。 因此沈淮只是模棱两可地拿自己的眼睛说事,让张启山去北平试试看。 张启山心中自有把握,没有多说,反倒是在起身离开时,问了个沈淮他想都不会想到的问题。 …… 阳光明媚,鸟雀啁啾,穿着黑衣的青年避开阳光,却藏于阴影中。 他微仰着头,朦胧平静的黑眸中映出面前穿着军装制服的男人。 张启山问:“你是张家本家人吗?” 沈鹤钊浓墨般的眉眼挑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巧合。”张启山没有隐瞒,他的目光落在青年没有遮挡的右手上,“发丘指的存在,对你我来说都不是秘密。” 那手指在他的注视下无意识蜷缩了一下。 张启山道:“不如开门见山点,你我皆是出自东北张家的人,不过我已经脱离了张家本家……你应该也是才对。” 沈鹤钊淡淡道:“然后呢?” “陈皮过去跟你认识,他见到了我的副官,把你的事情说了出来。” 孰料沈鹤钊道:“二月红的徒弟?我不认识他。” 张启山本想说的话被打断了,他沉默了一下,道:“这应该不重要。” “不过你没说错。”沈鹤钊突然轻笑一声,“我之前在张家待过。” 张启山得到了肯定,眉头一挑:“也就是说,过去把张家本家闹得天翻地覆,还宰了几个长老的……真的是你?” 他跟沈鹤钊说这些,一是信件给族长张起灵发出去了,他高低跟本人报备一下;二是,都是从本家分割出来的人,他们的立场天然统一。 沈鹤钊的手在桌上轻抚,较常人慢了半拍摸准茶杯,他抿了一口,略事不关己地道:“是吧,时间太久,记不清。” 张启山看着瘦削病弱的青年,很难想象他过去年幼之时,怎么对张家长老下手的。 他这么想,便这么问了。 沈鹤钊简简单单道:“找到内宅,杀死护卫,进去打一架。” “那长老的实力不错。”他回想,“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很强,滞空裸缴令人防不胜防,差点扭断我的脖子。” 那确实很惊险,张启山呼吸放轻:“所以?” “我杀死了他。”青年的眼中没什么波澜,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就这么简单。” 张启山一瞬无言,他想起自己逃出张家,结果还被日本人俘虏,最后靠着一场大雨和对墓穴的熟悉,才逃过一劫。 人与人的差距怎么那么大! “那之后呢,你去哪了?” 张启山问,“你知不知道,族长——张起灵——抱歉我不知道他的原名,他一直在找你。” “啪。”茶杯侧翻在桌上,里面不多的茶水溢出来,打湿了青年的袖子。 沈鹤钊的手指在颤抖,他难得忽视了洁癖,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下水渍。 “……他在找我?” 张启山听到青年极低的喃喃声。 “怎么……怎么可能呢?” 第119章 但是晚安有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金沙江旁。 昨晚刚下了一场大雨,石头上的青苔被打湿,变得又湿又滑。 面前的江水湍急,裹挟着泥沙冲向不知何处,两旁又是大刀阔斧削成般的陡峭悬崖。 穿着身黑衣的青年坐在江边,目光落在江中,右手电光火石间伸出,缩回时较常人更长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他随手将鱼丢向身后,正好被另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接住。 “哎呦,谢谢族长,这鱼真大。”那白衬衫的青年夸了一句,语气自带着一种夸张的轻浮。 张起灵没有理他,而是继续盯着江面发呆。 不一会,又顺了一条鱼上来,这次他照样往后甩,甩去的却是另一边。 另一边的大石头上坐着的有些局促的男人,他的头发偏长,遮着眼睛,坐在那显得很阴郁,但捧着鱼不知所措的模样,又让他显得有些呆萌。 “谢,谢谢。”他半晌才反应过来,憋屁一般憋了半天喊了声,“族长。” “噗嗤!”穿白衣的青年猛地乐出声来,他喊道,“张小蛇,既然你都改名了,那就堂堂正正一点好吗?跟随咱族长一路复兴张家,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叫张小蛇的男人掐着鱼,哼哧一声道:“我没说亏待。” 张起灵自己也给自己插了条鱼上来,丢到白衣青年那,淡淡地道:“安静点。” 后者笑嘻嘻地应了一声,熟练架火准备烤鱼。 白衣青年名叫张海盐——或者张海楼,这俩哪个名字都是他的。 他是之前在海外后来才回来的张家外族人。 此刻的张海楼,跟在张起灵屁股后面,每天为族长打杂、处理脏活,顺便说说张家一定复兴之类的鼓劲话。 而另一个男人,张小蛇,就是他刚发展起来的外线。 两个月间,张起灵等人跟着一队夹喇嘛的从南疆出发,一路到了云南,经历了一串惊心动魄又暗藏诡谲的事件。 此刻算是功德圆满,即将收官的阶段。 但张海楼觉得自家族长的情绪并不高。 自诩在一群张家人间简直能当高压锅气嘴的张海楼,并不认可自家族长有事儿全往心里闷的态度。 在外人面前装逼装高冷也就算了,这就咱自家人,又有什么不能讲的? 他安静了没两分钟,就不由得开始嘴碎,那碎的程度跟他用嘴里吐出来涮两下就往鱼身上刮的刀片、刮下来的鳞片一样碎。 “族长,你又在想什么不开心的事儿?那群美国人不是已经被咱坑了嘛? 这次还收了张小蛇这牛逼小弟,怎么想都是功德圆满!值得庆祝!” “等这次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出去,咱回到本家,张海燕那女人总不可能又念叨我们天天在外面无所事事晃了吧!” 张海楼愤愤不平地道:“她这名字就取的不对,又不是外头来的‘海’字辈,怎么一个个都带着海,整得跟我才是一家一样……” “你还记得张海燕是谁不?”张海楼说完突然问。 他家族长奇怪的失魂症,跟他出来一年的功夫,已经忘过一次了,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但好在这次想起来的速度也快,没有耽误太久。 被吵得头大的张起灵:“。” 说实话,在这海外张家冒头之前,张家本家那边都已经把这不怎么联系、还没存在感的张家旁支给忘光了。 就跟他熟识的那些人里,不仅有张海燕,张海成也是带海字的。 这取名取的,就挺……蔑视海外张家人的。 但这真相除了分裂现在已经很惨淡的张家外,没有任何好处,所以张起灵不说,原本张家知道内情的也不说。 就只有张海楼非常认真地认为他们真的只是单纯撞名了。 不过,张起灵想,按他们刚做的大事来看,他现在确实应该高兴一点。 但他确实……有些失落。 【没有。】 【这里没有汪家的踪迹。】 【也没有他的踪迹。】 “族长——”张海楼咋呼的声音又从耳边传来,“你该不会又要忘事儿了吧?这种事情不要啊!” 张小蛇不知何时从石头旁挪了过来,将鱼递给张海楼,让他帮忙烤,闻言耳朵都竖了起来。 张起灵回过神:“没有。” “那就好。”张海楼舒一口气,“我真怕你一觉起来又把我给忘了……或者族长你努力一点,在记忆里也给我加个锁,别忘太干净啊,跟那位一样高低多留点儿?” 这次张起灵有反应了,他抬起头,只吐出一个字:“滚。” 张海楼推了一下眼镜,旋即捂住胸口,矫揉造作地道:“我可太伤心了,小蛇啊,可不能跟族长学坏,起码这个字不要乱骂。” 张小蛇也冷漠地道:“滚。” 他是瞎了眼才会上这逗比的船。 不过,张小蛇对“张家”的事儿挺好奇的。 他的过去乏味又单薄,带着满满的血腥气,简单概括便是——洋人屠了他的村,他想要买枪打回去。 那大家族是怎么样的? 这两人怎么轻轻松松做到血不见刃就把洋人给坑死的? 想着,张小蛇就问了出来:“你刚刚说的,都是什么?” “哎呀,我想跟你解释,但是你真的听得懂么?” 张海楼换了条鱼继续刮鳞,还很贴心地转身刮,远离了张起灵那边。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族长啊,贵人多忘事,他这种日理万机的存在,过段时间把咱忘的一干二净也很正常。” 正常吗?张小蛇是鲜少出南疆,完全不知道外面的险恶,张海楼说啥他信啥。 他点点头,示意张海楼继续。 张海楼便继续道:“但是啊,也有些人不一样,就咱族长之前,有个竹马竹马,他们两小无猜,朝夕相处,郎情郎意……” “哎呦!”他被张起灵用石头弹了个脑门。 张海楼呲牙咧嘴毫无外表带来的高知感,然后继续说。 他知道张起灵默许他将关于“02”的事情说给身边的人听。 因为张起灵自身的记忆本就不稳定,他在试图用外界来一遍一遍强化这些说来说去都寥寥数语的东西。 ……但是何必呢?张海楼哀叹,这么多年都找不到的人,还是那种危急情况下消失的。 也就族长他们那几个死脑筋会相信“02”还真的活着了。 张海楼道:“总之,是个很重要的人,但‘啪’得一下,那人不见了,不管是族长还是我们谁,都找不到他。” “咱族长忘性大成这样了,还一根筋儿地找人,但人海茫茫,鬼知道那人现在长什么样了?” 张小蛇道:“如果能提供气味的话,我可以驭蛇帮忙找。” 张海楼摇摇头:“太久远了。” 张小蛇想了想,笨拙地安慰道:“只要活着,总是有希望的。” 张海楼干笑了几声,跳过了这个话题,用随身携带的调料在烤鱼上撒了两圈,随后递给张起灵。 张起灵听着他堪称“胡言乱语”的寥寥数语,垂眸不语。 02…… 记忆中的那人已经融化成了一个黑影,别说样貌,就连他说话的语调、相处之间的事,张起灵都想不起来。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已经破旧不堪、甚至沾了血迹的护身符,上面用粗粗的红绳编着,贴身挂在里衣的内扣上。 护身符的一角,用歪歪扭扭的小字缝着两个字。是他自己后来缝上去的。 鹤钊。 他找的是这个人。 张起灵望着这个名字出神,旁边还是张海楼聒噪的声音。 “等我们出去啊,你打算做什么?咱说点有意义的,反正钱已经分你了。” “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这哪里叫有意义!” “那应该做什么?” “应该啊……” 张起灵下意识将护身符攥紧,默默啃了口烤鱼。 他想,出去以后…… 趁他还没有迎来下一次失忆…… 再换个地方找…… 那人欠了他一句“晚安”。 张起灵的眼神放空了一瞬。 出世在外,他知道“晚安”只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问候语。 但是对他,对过去,这个词,又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第120章 划清界限 沈淮真的被张启山的话创飞了十万里。 你在说什么? 在说什么! 说什么!! 系统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沈淮当缩头乌龟的想法:【哦豁!张起灵在找你!】 沈淮:【……】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小哥不是会失忆的吗!】沈淮在心底惨叫道。 【我这种局外人难道不应该忘得更干净吗!!】 这要是被某人给记住了,那么过去的黑历史…… 比如暗戳戳调戏小哥,偷拿他掉的乳牙,造谣他才是爹,还有作弊比身高……沈淮越想越心虚。 要知道那个面瘫的闷油瓶,其实大大滴记仇。 系统抑扬顿挫地道:【某人说过,反正小哥以后也不记得!】 沈淮:【我听不见!】 系统现在才说:【不过张起灵本来就对小时候的记忆比较清晰,你的情况虽然特殊,但是他真记着一点,也不算奇怪。】 沈淮哪里记得这些细节,顿时震怒:【你不早说!】 他为自己倒下的g默哀三秒。 【不过……】沈淮心底忐忑地逼逼,【连张启山都知道这些了,那么我出现的消息会不会传到小哥那?】 他们,是不是很快就有见面的机会了? 沈淮这么想着,心底咂摸出了说不清的滋味。 系统:【你好像很高兴社死?】 沈淮:【啧。】 然后他狠狠地用意识挼到系统喵喵叫。 一人一统都没意识到,在有世界意识的修正压制下,还能记住“02”存在的张起灵有多牛逼。 …… 沈淮跟系统在意识里鸡飞狗跳,在张启山眼中,就是沈鹤钊听闻自己所说的消息后心神不稳,陷入呆滞。 他心底暗忖着,看样子沈鹤钊确实与张起灵关系很好,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么多年都没联系。 沈鹤钊说——他怎么可能在找我。 也就是在沈鹤钊眼中,张起灵是不可能去找他的。 甚至说沈鹤钊本人,没有得到一点风声。 若沈鹤钊知道张家的失魂症……不,他肯定知道! 张启山想起刚才青年淡淡否认“认识”陈皮的事情。 要知道,现在已经能证实,陈皮、黑瞎子都与沈鹤钊在过去认识,且陈皮和黑瞎子彼此间并不陌生。 那么沈鹤钊完全不记得陈皮,可能是他血脉影响。 由此可得,沈鹤钊觉得张起灵把他忘掉,确实说得通。 说不通的是,张家找人找了那么多年,沈鹤钊却跟凭空蒸发似的,而他本人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这些年,他人到底在哪? 张启山心思百转,总觉得这里面充满了蹊跷,他轻咳一声道:“沈先生?” 青年回过神。 “谢谢。”他轻声道,“佛爷还有什么事吗?” 张启山很想说,我刚刚问的问题你一个没答。 他又说了一次:“之后的事情,是不方便说吗?以及这三天,你是怎么伤那么重的?” 沈淮沉默,他是花样穿梭时间线的,之后的空白……那就是空白啊。 想了半晌,他道:“过去的事,我不想提。” 不过这三天的锅,倒是可以丢——不,给一下! 沈淮想起张启山一开始以为他在被日本人追杀,然后他回过去真的去干日本人。 “至于这三天。”沈淮手指关节轻轻叩了叩桌面,嘴角微微勾起。 他委婉道:“有一方我们共同的敌人,想必非常气急败坏。” 张启山听罢眉头一跳,觉得自己悟了。 “难怪那通缉令那么新,二爷去销毁的时候,还说上面油墨味很重。” 原来那个时候,是新印的通缉。 沈淮:?? 等等,什么通缉令! “不过依沈先生来看,日本人来长沙的目的,你已经清楚了?”张启山继续顺藤摸瓜。 他的眼底蕴着层忌惮。 沈鹤钊对自己的通缉令毫不在意,可能是出自对自身底实力的底气。 但这三天,他盯着的日本人都在城里安安分分待着呢,难道还有别的日本势力先潜入底下古墓,然后被沈鹤钊截胡了? 如果因为这个,那么沈鹤钊受伤颇重倒是说得过去…… · 沈淮听张启山一阵问话,满脑子都是“啊?”“嗯?”“啥?” 他被日本人通缉了?尊嘟假嘟?什么时候的事! 他知道日本人来长沙的目的了?有吗?这能说吗? 张启山你多说一点啊! 想是这么想,沈淮现在也不能开口说,“好巧啊,我其实也刚知道,哈哈!”吧? 这种有损逼格的事情,他做不出来,只能默默道:“替我谢谢二爷。” 然后心底道,也谢谢佛爷送来的情报! “不过日本人……” 沈淮沉吟片刻,决定礼尚往来,给张启山还点情报。 日本人为什么要来长沙,原着中倒是也交代过: 他们想要墓里的那颗陨石,去做他们的生化实验,然而自身实力不足,只能给九门下套,让张启山和二月红去取。 他道:“派你的亲兵,看好矿山,如果看到一个美国人,尽量别给他开口的机会。” 美国人是指裘德考,比起田中良子,他更是指挥者、阴谋家。 张启山听完,并不高兴, 反倒心中一冷:果真如此!沈鹤钊这三天去了矿山,难怪长沙城内找不到他的踪迹——还有另一个矿道! 他不动声色,看似为难地说:“直接对美国人下手,容易引起纠纷,那人具体出没的位置,还请沈先生多指点一二。” 言下之意——情报具体一点。 “……当作眼瞎,打就便是。” 沈淮现在也不是天真是傻子了。 他咂摸了下张启山话语中试探的意味,冷酷无情、不为所动地道:“不方便就喊我过去打。” 张启山嘴角微抽:“……” 所以你的半瞎这么使? 他没有用疑问的语气,而是笃定地道:“沈先生,你知道墓下的秘密。” 沈淮微顿,淡淡道:“与佛爷相约,我没下去。” “但,还请佛爷记住。” 青年抬起头,朦胧的黑眸却直直锁定张启山的位置,幽深冷漠。 “我们并非朋友。” “……” 张启山站了一会,道别离开。 他没有回府上,而是到了二月红那。 二月红正酌着茶,见他进来,给他倒了一杯。 “去见沈先生了?”他道,“看上去结果并不好。” 张启山摇摇头:“收获颇丰。” 二月红感觉莫名其妙:“那你怎么黑着一张脸?” 张启山不回答,换了个问题道:“你觉得你跟沈鹤钊算是朋友了吗?” “算吧。”二月红道,“沈先生看似冷漠,实则为人正直,重情重义,值得结交。” 他眉眼柔和下来:“更遑论他一眼就看出了丫头的病是一种毒素,还愿意付出精力去研究。” “哪怕最近他视力不佳,鹤钊也让我尽快把报告送去给他。” 二月红说着说着,直接拉近关系喊名字了。 越听越难受的张启山:“……” “哦。”他道,“挺好的。” 二月红挑挑眉道:“你不会吃味了吧?” “佛爷,我们的关系不可能变淡的,你不是那么幼稚的人啊——” 张启山叹了口气:“二爷,你不懂。” 虽然他怀着点其他心思,但毕竟这人开始睡他的,用他的,钱也给刷了,人也派去找了…… 至于这么划清界限吗? 第121章 狼灭 说完张启山的事儿,之后便是二月红、齐铁嘴、张海成等人的拜访。 其中齐铁嘴倒是多来寒暄,时不时给沈淮送点小礼物讨好,话里话外都在哀嚎一个主题“玄学菜菜捞捞,沈先生带带”。 沈·完全不会·淮:带不起! 因为齐铁嘴的玄学造诣属实不低,在这个本就不科学的世界里,还有不少buff加成。 沈淮在他面前要多高冷就有多高冷,生怕自己多说一个字,就会被齐铁嘴算出什么不对来。 齐八爷这辈子,头一次见这种油盐不进之人,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然后掉头就走。 临走前还眼巴巴地问:“所以您到底用什么方法屏蔽天机的?” 沈淮瞥了一眼棺材,又好笑又无语。 他还挺好奇自己本体的命数,毕竟又是死了,又是穿越,也不知道这两者叠加算不算量子纠缠,没想到齐铁嘴也看不出来这结果。 他道:“你看得出这个棺材的材质吗?” 齐铁嘴之前就研究过一次,还感慨能买几套房,但具体是什么材质,他这辈子都没见过,便乖巧摇摇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沈淮八风不动地装逼道:“看不出来就对了。” 齐铁嘴惊了:“所以,所以是这棺材的效果?!” 屏蔽天机的材料……妈妈咪呀祖师爷,沈鹤钊未免大胆过头了。 在齐铁嘴的认知中,与天机扯上关系的,就跟硬把王八壳上镶黄金似的,看似富丽堂皇又获利颇多,但是王八本八会被重得内脏压扁,没多久就会断气。 命格不合适的人承受不了泼天的运势,这才是无法逆天改命的真正原因。 沈鹤钊这种……自己的命格都很逆天了,还主动去做蒙蔽天机的大逆之事,是真真切切嫌自己命长啊! 齐铁嘴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了一切:沈鹤钊动不动就失踪、受伤,吐血跟家常便饭似的,这非常合理——换其他人早死了!! 这是真正重情重义的真汉子。 齐铁嘴肃然起敬。 他表情恳切地道:“以后我都不问了,沈先生……您真的,我,我无话可说!” 太狼灭了!他哭死! 沈淮:“……?” 嗯?齐铁嘴是懂他的意思了……吧。 沈淮只是想表示一下,他其实没什么玄学本事,只是棺材牛逼,至于这么牛逼的棺材是怎么拿到的,你自己想。 这种没什么能误解的,顶多证明他的实力确实厉害,或许还很会盗墓——不管哪点,沈淮都敢认。 像张启山和张海成那种给他随便加滤镜的,才是特例。 等下,所以这是张家人的通病! 沈淮觉得自己悟了——! 日升月落,沈淮就这么每天在接待客人,忽悠客人,送走客人;然后抱着本体睡觉贴贴中度过,短短一个星期,灵魂上的伤就好了大半。 但沈淮还是装作没恢复的样子,半瞎不瞎地摸鱼,没事就把本体搬二楼窗户下面晒太阳。 而他规律的作息,也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这天傍晚,沈淮依旧坐在窗边,朦胧的目光盯着院子里翠绿的柳叶,试图护眼。 睡得安详的本体放在棺中,也正在他身侧能随手一够就够到的位置。 照理说与其他日子也无异,但不知怎的,沈淮心底莫名烦躁。 他正思忖发生了什么,就听系统兴奋地道:【淮!有人来了,就在咱对面那栋楼的阳台上!】 沈淮挼着本体手指的动作一顿,听着系统的检测。 【你猜是谁?】系统神秘地道,【剧情人物,但不是熟人。】 沈淮联想起自己迷之预感,道:【日本人,或者陆建勋?但比起炮灰程度,让你那么开心的,说明能量还不错,看来是陆建勋。】 系统:【……真没意思!】 它道:【对,是他,旁边还带了一个他的心腹,他们正在鼓捣的那个……狙击枪?】 沈淮再一次感受到了时代的变迁。 不过……陆建勋这是想对他下手? 看样子他失踪这三天,不仅日本人着急,连陆建勋都被迷惑——还真以为他也算九门的人? 沈淮垂下眸,摸索着将棺材板合上。 系统看他陡然放慢的动作:【诶诶诶?】 沈淮不理,他像是个正常的瞎子一样,磕磕碰碰地走到窗边,两只手搭在窗沿上。 细腻微凉的风吹过他的脸颊,依稀能闻到二月红府邸飘来的花香。 …… 第122章 好戏开场 青年站定了,无神的目光落在院内,不知在思索什么,过了片刻,他双手向旁边伸,拉住了两扇木窗,准备合上。 “长官,他要关窗,快没机会了!”举着望远镜的心腹急促地道。 远处原本还在纠结是否再等待更好的时机,陆建勋见状瞳孔一缩。 他原本就是处在观察瞄准镜的姿态,视野里的人影晃动,像是黄昏时树影,拉得深长又明晰。 现在不动手什么时候动手! 要知道,这几天了解下来的情报,沈鹤钊的视力受损,现在等于一个瞎子也说得过去! ——看着青年一通操作踉跄走到窗边,陆建勋兴奋得眼睛都红了。 在心腹的话语响起的瞬间,他不再思考,对准沈鹤钊的额头,手指扣下了扳机。 “砰!” 子弹出膛的声音在消声器的作用下很沉闷,甚至传出不了多少的距离,但在陆建勋耳里却是震耳欲聋。 能不能成?能不能成! 要知道他蹲点好几天,终于蹲到二月红离开红府,沈鹤钊无人拜访的落单状态!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还能不死! …… “——”子弹破空实则会有一种尖锐的呼啸声。 它在空中旋转,顷刻间就接近了青年,细微的火光中,似乎映出了沈淮依旧冷静黑沉的眼睛。 这次早有准备,原本无法避免的子弹,在他极度的专注下,也有了可以躲避的余地。 但是…… 沈淮险些忍不住勾起嘴角,但好在电光石火间,无人看出他这点细节。 他只是侧了侧身,继续人接子弹,然后敬业地装作中弹的模样,捂着胸口一声闷哼,直接仰头倒了下去。 身后的东西被他噼里啪啦撞掉了一地。 随之从他身下涌出的,是——系统空间里取出的陈年血浆。 已经被沈淮的演技看傻了的系统:“……” 所以为什么要装躲了,但没躲过去,因为打额头会很丑吗? 我的沈bking。 ··· “该死!他怎么还是躲了!” 陆建勋猛地抬起头,抢过心腹手中视野更好的望远镜,往那边看去。 他的心如鼓擂,呼吸急促,脸都涨红了起来。 “但是没关系!”旁边的心腹连声道,“属下看到了,您的枪法还是那么优秀,哪怕这沈鹤钊条件反射躲了一下,但是子弹还是命中了他的心脏!” “更别说我们的狙击弹还有撕裂伤口的作用,只需不到半刻,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死亡!” 陆建勋从望远镜中看到倒下后毫无声息的黑衣青年,殷红的血自他身下缓缓溢出。 他长长舒了口气。 “好。”他喃喃道,“太好了!” “哈哈哈,想他们九门疯狂寻找的人才,一个不慎竟死在我陆建勋手下!” 他没忍住猖狂笑出了声,之前在九门吃的闭门羹的郁气,此刻全都散了出去,不由得心胸舒畅。 心腹适时捧场:“这下张启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再也不敢有人敢小瞧于您了!” “走,走。”陆建勋收起狙击枪,丢到心腹怀里,豪情万丈地道,“明天就去张启山府上‘慰问’,我要看他如丧考妣的模样!” …… 【走了?】这是沈淮饶有趣味的声音。 【走了。】这是系统沧桑叹气的声音。 等一切归于平静后,原本在地上挺尸的“尸体”,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 沈淮拍了拍被子弹灼了个口子的衣服,隔着布料感受到逐渐愈合的枪伤。 唔,虽然又留了个疤,但是在衣服里面又没人看得见,还是逗陆建勋玩有意思。 装死,他可是专业的! 系统:死过一次倒也不必那么骄傲喂! 沈淮装作听不见,跟系统道:【把地上的血浆回收回收,一滴都不能放过,还好我天天打扫,不然这么一躺脏死了。】 幸亏他把本体刚刚推远了一点。 沈淮扶起桌子,上面沾着的血被系统收回,连纹路都没一丝一毫渗进去;他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模一样的茶具,一比一摆在桌上…… 收拾了十分钟,一切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不过今晚,他不打算开灯。 黄昏落下,世界沉入一片静谧的黑中。 沈淮再次打开棺材盖,在一片漆黑中,拉着本体微暖的手。 属于沈鹤钊的冰冷仿佛也被融化了。 只有在接触时,才能恢复的触觉是如此美妙,让他着实欲罢不能。 更别提还有别的好处。 沈淮不着痕迹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明天去找张启山吧。 该下墓了。 …… v我50跟随淮宝一起看乐子(bu) 第123章 黑绸蒙眼 翌日,清晨,张启山收到了来自沈鹤钊的拜帖。 对方委托平日里住在破寺庙的一小鬼头给他送帖子。 那小鬼穿得一塌糊涂,开始还被拦在了门口。 如果不是张副官恰巧路过,那孩子怕是要把拜帖折成纸飞机丢进张府。 张副官乐呵呵地把小孩拎进屋,问:“沈先生给了你多少报酬?我给你双倍。” 那小孩满眼警惕,竟抵住了金钱的诱惑,摇摇头转身跑了。 张副官“哟”了一声:“看来沈先生是个宝,我们只是根草。” 张启山穿着睡衣,刚下来就听张副官嘟囔,听他说完前因后果,饶有趣味地挑挑眉:“那人确实奇怪,不是么?” 张副官笑眯眯地道:“这年头好人难得。” “所以他风波不断。”张启山道,“这跟我……算了,那位倒是有些看不上我。” 张副官无奈道:“可能这是气场不和吧。” 到现在,他也看出了,沈鹤钊是真的不太待见他家佛爷。 张启山“哼”了声,慢悠悠坐到办公椅上,打开了拜帖。 沈鹤钊的字依旧很好看,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只是排版有些歪斜,显然还是受到了视力的影响。 张启山看着看着,眉头蹙了起来。 张副官在一旁好奇地问:“佛爷?” “沈鹤钊说今天下午会来拜访,商讨下墓之事。”张启山一边往下看一边道,“下午有什么行程吗?” 张副官还没来得及惊讶沈鹤钊这个状态竟然要说下墓,他下意识道:“有个预约,是陆建勋陆长官的,没说具体过来做什么,可能又是商讨部队的事情?” 张启山听到陆建勋这名字就头大,他对权势比较看重,但也不是什么轻重缓急不分之人,如果上头送来个有真材实料的,他不介意分点权出去。 但这陆建勋……先不说那人没来几天就大喇喇来他这讨要兵力,见张启山不给还觉得他是心思狭隘,仗着九门之首耍威风。 光是他能直接上九门各处去撬墙角——这简单粗暴的脑回路就令张启山感到震撼了。 这是多么普通且自信的男人! 张启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又想做什么。” 他带亲兵去探查长沙外古墓的事情,有心人打听也藏不住,只希望陆建勋他不要…… “嗯?”张启山将拜帖看到了最后,忍不住发出了一丝单音。 “佛爷?”张副官好奇,“要把陆建勋拒了吗?” “不用。”张启山将拜帖挪到张副官面前,指了指最后,“顺便帮我查查,这段时间,陆建勋是不是惹到沈鹤钊了。” 张副官凑进去一看,只见拜帖最后写道:若今天有人上门拜访,佛爷不用推拒,沈某自有想法。 张副官:“哇哦……” 不用想,肯定是惹到沈鹤钊了。 好奇,想吃瓜。 ······ 沈淮知道陆建勋会去找张启山,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前者本来就是个冲动且喜形于色的性格。 张启山找他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陆建勋不去踩上一脚才怪。 至于对方会在什么时候去通风报信、幸灾乐祸…… 哎,沈淮还专门去查了一下这年头政府官员下班的时间表呢。 下午三点,把本体交到二月红府上,让二爷代为保管。 沈淮将眼睛用黑绸蒙上,撑着伞准备出门,系统很尽职尽责地当他的语音播报助手。 【前方路口走十八步右转……淮你干嘛,都快好了你还装起真瞎了?这又是玩哪出?】 沈淮一边克服乌漆嘛黑的环境,一边以不紧不慢地速度数着步数,他道:【既然决定下墓了……距我说知,能夜视的不少,会听声辨位的也不少。】 【我一时间靠你开挂可以,但如果又陷入能量耗尽的境地呢?】沈淮道,【所以现在练练也还不错,这几天晚上我不也有练嘛。】 系统大吃一惊:【我以为你在梦游!我都不敢出声打扰!】 有本体在身边,沈淮陷入睡眠的频率高了太多,系统毫不意外。 沈淮:“……” 【还是你厉害。】他真情实意地道,【能让我一时间说不出话的,很少,你做到了。】 系统不好意思地“嘿嘿”,竟然还问:【这算夸我么?】 沈淮:【你最近清内存了?】 系统:【右拐后直走三十五步,有个台阶跨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沈淮心想,因为学他怼怼的统,又变得清澈愚蠢起来了。 【刚刚的话还没说完。】沈淮道,【除了下墓训练这个原因,还能试探一下张启山——他不是怀疑我提前进过矿山,对我百般提防吗?虽然没什么大用处,但起码能降低一点他的心理防线。】 【还有一个原因……】 系统好奇问:【什么?】 沈淮神秘一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124章 吓人 系统规划的路线很僻静,沈淮一路绕到张府,也没碰到几个人。 他迎着佣人好奇的目光递上拜帖,侧耳道:“洛水?” 接过拜帖,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洛水一抖:“啊,沈先生,你认出来了啊。” “嗯。”沈淮道,“之前吓到你了,不好意思。” 洛水哪里还记得自己夺门而逃的事情,此刻突然被翻旧账,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没,没,是我太激动了。” 不就是跟棺材里的人拉个手吗?佛爷他们都不以为意,反倒是她大惊小怪了。 “倒是沈先生你眼睛……”洛水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青年眼前横着的一道黑绸,在他苍白如玉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 “小事。”沈淮进屋收起伞,没有拒绝洛水的引路,走进了会客厅。 张启山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沈先生。”见来人,张启山放下手中的文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是情况恶化了?” “没有。”沈淮道,“反正都看不清,朦朦胧胧看着心烦。” 他摸了个离张启山较近的座位坐下,直言道:“你现在准备得如何了?” 这次因为有了沈淮的存在,引起了不少蝴蝶效应: 日本人被九门和承鹤阁的找人行动干扰了几天,资料还被夜探的二月红撕了大半,最近根本没抽出空去矿山作妖。 而有“沈鹤钊”作为合作对象,张启山下矿山的行为没有那么急迫,反倒精打细算准备了许久。 张启山闻言道:“亲兵、武器、装置都已经准备好了,我打算带上八爷一起去,不知怎么的,原本他一直喊着让你替他,这两天又改了口风。” 沈淮道:“他跟我谈过一次,或许是想通了。” 比如知道是他武力值牛逼,而不是会屏蔽天机,那是棺材的问题。 张启山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他会很怕你。” 沈淮道:“心思干净的人,我不会亏待。” 张启山被刺习惯了,也反刺回去:“八爷前段时间可是被吓得不轻。” 沈淮轻描淡写地道:“毕竟我又不是心思干净的——佛爷,敞开天窗说亮话的感觉,比你憋着弯弯绕好多了。” 张启山被他这理直气壮说自己心脏的话给噎住:“……” “行。”他气乐了,也不委婉,“我想知道沈先生你下矿的目的。” “里面可能有我要找的东西。”沈淮指的是能量,但又没法明说,只是冷淡地道, “跟你探寻真相的目的并不冲突——如果你真的只是想找真相的话。” 张启山默然。 他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道:“如果不危及他人的话,东西我可以给你。” “佛爷的空口承诺我信不过。”沈淮道,“但无所谓,就这样。” 张启山的脸皮又是一抽,牙缝中挤出个字来:“行……” 火药味最大的事儿说清楚,后面反倒没那么难谈了。 张启山表示还是想试着拉拢一下二爷,但因为丫头的存在,二爷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正巧三天后,北平有“鹿活草”(据说能救丫头的药)的拍卖,他在想要不要先去一趟。 这原本没必要跟沈鹤钊说,但他现在毕竟已经成了丫头的半个主治医生,张启山还是想咨询一下专业人士的看法。 沈淮心中有底,知道这玩意儿没用,但还是装模作样地蹙起眉:“给我形容一下鹿活草的模样和功效。” 听张启山说完后,他才道:“你们可以去北平试试,但不要抱太大希望。” “毕竟海毒,不是随便什么草药就能解掉的。” 张启山闻言,心底也说不清什么滋味,但二爷是他有过命交情的兄弟,哪怕有一线希望,他也得去试试。 “那我跟二爷说一声。”他道,“劳烦你多等几天,我们去一趟北平。” 沈淮乐得多睡几天,他微微颔首:“届时如果没效果,二爷那边就交给我吧。” 说得已经判他没用了一样。 张启山深呼吸:“……行。” 两人就下墓之事谈了快两个小时,不知不觉已经日斜西山。 已经知道沈鹤钊不可能在他这吃东西的张启山,没有提约饭什么的事情,而是转而问起了陆建勋。 “据我调查,前段时间我们找人的时候,陆建勋也有着手调查,但似乎与你没有交集?” 张启山问:“现在看,好像不是这样——他惹到你了?” 沈淮站起来,雨伞尖承担了小范围的探路工作,他不紧不慢走到张启山身后,到他会客厅那扇用琉璃拼接的窗户前。 张启山回过头,看到青年垂首时那微微勾起、泛着冷意的一抹笑。 “其实还好。”他缓缓道,“我不是很生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今天确实会来找你。” 张启山道:“他约在五点半。” 沈淮:“那我再猜,他来找你,并不是想说什么军事机密。” 张启山也有了兴致:“或许?你想跟他见一面。” “有何不可?不过佛爷,我建议你先坐下,装也装着处理公务。” 沈鹤钊侧过头,蒙着黑绸的眼睛让人无法找准他的视线,也让他整个人变得更加莫测,纯黑与苍白两极致的颜色碰撞,在黄昏时延伸出一种逢魔时刻出没的妖邪之感。 张启山觉得自己的心漏了一拍。 他笑了一声,坐了回去:“拭目以待。” 五点半,陆建勋准时来到张府。 他身上的兴奋劲儿掩饰都掩饰不住,甚至走得比引路的佣人还快。 他推开会议室的门,走进去:“张启山,张大佛爷,我今天得到一个消息——” 他的话未说完,突然瞪大了眼睛。 只见认真工作的张启山抬起头,用有些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而在张启山的身后,窗边有一道纯黑的人影,正缓慢转身。 是沈鹤钊!那个被他打死的沈鹤钊! 青年的脸色苍白,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而原本光洁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块黑绸,黑绸的中央有一块殷红色,像是被子弹命中眉心后,吸饱了溢出的血。 这恍若恐怖电影里撞鬼的画面,让陆建勋呼吸一滞。 他打的不应该是心脏吗? 难道他那时候瞄准的额头真的打中了? 不可能啊!明明旁边还有其他人也看到了…… 陆建勋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 等等,为什么沈鹤钊在张启山身后,他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办公? 难道,难道……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只有他才能看见死掉的沈鹤钊?! “陆长官?”张启山似乎完全不知道身后的异样,只是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陆建勋强忍着恐惧,刚想说话,就见窗边的身影微晃,朝他走近了几步。 他顿时“啊!”了一声,腿软间手忙脚乱地扶住门把手,哑着声音大喊:“你不要过来啊!” …… 小剧场: 系统:黑绸还有什么用? 沈淮:将黑绸里面染上颜料,等陆建勋进来,翻面,戴额头上,吓死他。 (双更,求礼物ovo) 第125章 反将一军 陆建勋的声音喊的极响,嗓子都快破音了,楼上楼下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下不仅是张启山放下了笔,连佣人们也一个个好奇地抬头向上打量,思考着到底发生了什么,需不需要上去帮忙。 “陆长官?”张启山强忍着回头的冲动,通过皱眉将笑憋得死死的,“你怎么了?” 陆建勋失声道:“你没有看见他吗!” “他?什么?” “就是你身后——” 张启山这才施施然回头,看着空无一人的背后跟敞开的窗户,大抵猜到沈鹤钊到底去了哪。 “什么?”他问。 陆建勋声嘶力竭:“沈鹤钊啊!就是那个你一直在找的沈鹤钊!” “他……” 陆建勋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苍白的青年对他勾起一个僵硬渗人的笑,然后以一个面对他后仰的姿势,倒出了窗外。 ……就像是他又开了一枪一样。 一向以来还保持着唯物主义世界观,对张大佛爷有五鬼搬运术的说法嗤之以鼻的陆建勋,此刻似乎感受到了另一种神秘力量的存在。 他大口喘着粗气,安慰自己:没事的,别慌,不要在张启山面前露怯,这个地方人多势众,沈鹤钊也不管对他做什么,等他出去就去找大师,高低能收掉那只鬼! 张启山站了起来,声音凉了下来:“沈先生算是我的朋友,没想到陆长官这段时间也在关注他?” “没,没有。”陆建勋勉强支起身子,露出干巴巴的笑来,“只是碰巧听过,哈哈,刚刚眼花看错了。” “什么看错了?” 陆建勋正说着,一个冷淡的声音悠悠从他身后传来,他想好的说辞在瞬间从空白的大脑里跑了出去。 直接眼角余光中缓缓走出了一个黑衣青年,他手中攥着把黑伞,蒙着黑绸,表情冷漠。 他径直绕过僵硬的陆建勋,朝张启山走去,伞尖点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青年对张启山道:“你这走廊的路有些绕。” 张启山从善如流地道:“那我到时候找人调整一下。” “嗯。” 陆建勋目瞪口呆地看着聊起来的两人:“你们——” 两人齐齐侧过头朝他看去。 张启山:“陆长官,你到底怎么回事?” 沈鹤钊什么也没说,而是朝他勾了勾嘴角,带着一股冷冽的恶意和嘲讽,他伸出手在唇边比了比,似乎在说:嘘,等我晚点去收拾你。 而张启山对此像是看不见一样,毫无动静。 乍一看像是强大的鬼怪直接迷惑了人心,连张大佛爷都镇不住的滔天凶气。 陆建勋这下是真的慌了,他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气音,竟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 张启山愣了一下,走过去摇了摇陆建勋的身体:“陆长官,陆长官?” “怎么样?”沈淮慢悠悠地坐回位置上,如果不是黑绸罩着,眼中的笑意挡都挡不住。 张启山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幸灾乐祸又大为震撼的笑来:“吓晕了。” 早在门外等候的张副官看到张启山招手,走了过来,后者道:“别把他留家里,直接派人开车把他遣送回去,最好路上再喊几个郎中,说陆建勋可能突发有疾。” 张副官憋笑:“我明白了佛爷,到时候电报需要我发吗?” 张启山道:“这个我来发吧,你把他送回去,我会跟上峰如实阐述情况,毕竟长沙不需要一个莫名其妙昏倒的管理层——万一被哪个敌对势力捡尸,那可是情报的泄露啊。” 张副官双手揽着陆建勋的咯吱窝,把他往外推,一边嫌弃湿漉漉的冷汗,一边道:“我明白的。” 等两人盘算完,张启山才回头找好整以暇的沈淮,他道:“看样子陆建勋惹你惹的不轻。” “他昨天跑来暗杀我。”沈淮漫不经心地道,“还自己扛着狙击枪上。” 张启山一挑眉:“陆建勋狙击的能力可不差,升职前他在部队中当过一段时间的狙击手。” 沈淮:“难怪他自己上。” ——给他留了那么大的把柄。 “不过你竟然连狙击都能察觉到。”张启山想了想,如果他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面对狙击手,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他自信自己的第六感足够敏锐,但站在沈鹤钊目前这个状态……啧纯实力差距还是太大了。 “嗯。”沈淮平淡地道,“所以我将计就计,看他到底还能跳多高。” 张启山顿了顿:“你装被他狙中了?难怪他见到你跟见到鬼一样。” “佛爷配合也好。”沈淮真心实意地道。 张启山刚想笑,就听青年又道:“但陆建勋直接来找你,就已经说明很大的问题了。” “我是被你牵连,才导致他的狙杀,而你借着我刚刚的戏码,也谋取了利益。” 青年收敛起恶趣味时,像是一柄出鞘的剑,语言犀利地令人无处躲避。 张启山眉心一秃,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待如何?” “不如何。”沈淮道,“既然事情已经商定,那么在下告辞。” 他说罢直接起身离开,脚步无声,伞尖扫过面前的物障却点到为止,控制力强到惊人,张启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默默无语。 已经将陆建勋送上车,回来的张副官看着沈鹤钊离开,有些疑惑:“佛爷,你们聊完了?” “我真不想跟他打交道了。”张启山突然道,“张家本家当年怎么会把这个妖孽放出来。” 张副官:“?” 张启山深深叹了口气,他自觉没有暴露什么,但在沈鹤钊面前却像是一览无余。 不管是他尚未决定的小心思,还是一件件有意无意的试探和拉近关系,都被对方轻飘飘地打太极打了回来。 他直接在沈鹤钊面前说对陆建勋的处置,一方面是想表示在为后者出气;二方面是统一战线永远是拉近关系的最好方式,哪怕没近,起码沈鹤钊也不会对他说什么。 但是张启山没想到沈鹤钊这么快就会抓住重点,直接追本溯源将锅扣他头上,别说其他的好处,他甚至还要倒贴人情。 毕竟对方明确说了出来,又轻飘飘来了句“没什么”。 张启山觉得自己如果真当“没什么”,他之后的下场也不会比陆建勋好到哪里去。 这就是对付武力值足够高但偏偏还要动脑子的人的棘手之处。 张副官默然无语,许久,他道:“佛爷有武装势力,必然不会落到那种境地。” 起码在他死前不会。 张启山摇摇头:“我们不要预设自己会闹到那种境地,双输的局势……罢了。” “还是尽快把张家那族长找回来,起码那样,沈鹤钊就不会有精力关注我们了。” 想到提到张起灵时,那人难得破防的模样,张启山反倒有些想笑。 这就是一物克一物吧。 说起来……张起灵知道沈鹤钊在外头有了个挚友,还天天带着他四处漂泊求医的事情么? 第126章 围观暴打 送走了陆建勋,沈淮便逛到了二月红那边。 他昨天将本体塞过去得突然,二月红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帮他安置时说话的语气竟然还有些受宠若惊。 似乎完全没想到沈淮会那么信任他——明明对同是九门、还是他挚友的张启山那么看不惯。 沈·有剧透·淮:拿捏.jpg 然后他就撞上了正收拾包袱离开红府,回码头的陈皮。 要知道,最近陈皮的伤已经快好了,他白天大多时间会回码头,只有晚上才会回红府。 因为无人告诉他关于“沈鹤钊”的事情,所以陈皮连沈淮住在隔壁都不知道,让后者过了好一段清净时间,都快把这不稳定的癫公忘了。 偏偏因为沈淮昨天塞的棺材,二月红终于记起来要赶自家徒弟出门。 “……” 听着系统的播报声,沈淮将黑伞握得更紧了一些,他速度极快地脚步往旁边拐,装作是路过的样子,但还是被眼尖的陈皮看到了。 陈皮随手丢下行李,快步走到沈淮面前。 他直勾勾盯着沈淮的脸,语气阴沉沉地问:“谁干的?” 沈淮心底无语,他都那么明确跟陈皮表明“让他滚蛋、莫挨老子”的意思,陈皮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 他表面冷淡地道:“让开。” “沈鹤钊,你已经去见过黑瞎子了。”陈皮道,“装不认识我有意思吗?” “你是谁与我无关。” 陈皮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他看着青年冷淡中甚至带着些厌烦的表情,火气噌噌往上涌。 他想走近些对峙,但才迈开腿,黑伞在空中划过一道黑影,伞尖直直抵在他胸口的位置。 “你再过来,我就动手了。” “那就动手。”陈皮气笑了,“我倒是想问问你,这些年武功都学哪里去了?能被日本人搞成这种样子!” 沈淮:“……?” 陈皮嗤笑一声:“我就说那臭婆娘不安好心,老子明明把那通缉令给撕了,她竟然还藏了几份。” 【竟然是他撕的!】正在吃瓜的系统惊了,【不对,张启山不是说,二月红也撕了吗?】 这师徒俩怎么做到如此统一,专门去撕日本人的通缉令。 沈淮也没想到陈皮会做这种事,但一码归一码,他没那么闲心随随便便感动一下。 他只是道:“不劳你关心,让开!” 陈皮的笑容维持不超过两秒,便又消失了。 他盯着不为所动的青年,心也逐渐冷了下去。 他道:“我真搞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你手上就比我干净?难道你就没有错杀过?” “我之后动手前都有斟酌一二,你还要我如何?” 回答他的是一道犀利的黑芒。 蒙着眼的青年以伞为剑,毫不留情地朝陈皮的致命处刺去—— 半个小时后,陈皮再一次被踩在了脚底。 他身上的衣服被划得破破烂烂的,鲜血晕开染红了白褂子,鼻青脸肿的面容上写满了不甘和怨恨。 沈鹤钊像是完全没有失去视力一般,伞尖精准地抵在陈皮的后颈上,再深陷一些,便仿佛会破坏他的脑干,让他至此失去过往引以为傲的武力。 “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他冷淡的声音在陈皮头顶上响起,“我对过去发生的不感兴趣。” “你说的那些不甘,觉得我不公平,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仅仅因为我比你强——弱者要遵守强者的规则,很难理解吗?” 陈皮闭着眼睛,感受到脖颈后尖锐的痛意愈发明显。 他还是无法释怀,无法确认沈鹤钊是否真正忘记了他;也无法确认,对方是否真的会毫不留情对他下手。 青年温和地摸春申脑袋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 陈皮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像是第一次见面那般,屈服于强大的武力之下,道一声“能理解”。 一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沈鹤钊挪开伞尖,最后冷冷地说了一声:“以及,你再去找日本人合作,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陈皮像是死了一样,动都没动。 …… 沈淮气得都忘了自己要来干啥,抬腿就想回家。 系统连忙道:【你本体还在二爷那没拿,而且其他人已经看见你很久了!】 沈淮:【!】 他问:【我暴揍陈皮的画面,整个红府的人都看着了?】 系统一般都不会在沈淮生气或者专注的时候冒泡,他道:【是呀,你刚开始动手的时候,就有眼尖的仆人去通知了二月红。】 【二月红那时候还正在准备戏装呢,眉笔削了一半就放下出来看戏——找你了。】 沈淮:【啊这,看我在他家门口打他徒弟,他都不拦一下吗?】 系统:【我觉得他挺喜闻乐见的……就连丫头都只是拿着个手帕,在一旁忧心地看着,没有劝架的打算。】 沈淮:【……】 陈皮能混到这种程度,他也是个人才。 要知道现在这时代,说法治也法不到哪里去,没点实力的人,在外莫名其妙丢个小命,官府也不太好办。 这种情况下,陈皮这种嚣张脾气,拉满仇恨值还能活,属实是老天要保。 他默默地朝二月红等人所在的方向走过去,刚想开口抱歉一下他越俎代庖的事儿,就被二月红温声询问:“沈先生伤势可好?可别被在下劣徒气坏了身子。” 沈淮:“我……” 嗯? 丫头站在一旁,将帕子塞他手上,道:“沈先生可以擦擦脸,右边靠耳根的位置,陈皮的血溅上去了。” 沈淮捏着帕子,总觉得这个走向很奇怪。 他皱了皱眉:“抱歉。” “不用道歉。”二月红道,“他说得话确实气人,是非不分,换我也高低要打他一顿。” 沈淮刚才说话的声音很轻,他算是见识到了二月红听觉的灵敏。 “倒是要谢谢沈先生。”二月红冷酷道,“我也是金盆洗手惯了,都忘了还有揍他这个选择。” 丫头倒是没听见,但她信自家二爷,于是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你们去忙吧……我去给陈皮找个郎中。” 沈淮道:“你们应该知道北平鹿活草的事情了吧?” 二月红道:“不是不信沈先生,这……”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淮打断道,“你们可以跟着去——在去之前我会给你压制一下毒性,具体疗程回来再说也不迟。” 他后半句话是对丫头说的。 丫头愣了一下,眼睛惊喜地弯了起来:“好,但是沈先生自己没问题吗?” “影响不大。” 有躺在地上的陈皮为佐证,沈淮说什么都有理。 二月红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来:“需要我准备些什么?” “进去说。”沈淮道。 二月红用脚尖踢了一下门槛,发出一点声响,动作温文优雅:“先生请。” 沈淮顿了顿,跨过门槛,跟二月红进里屋去了。 丫头则是在门口指挥佣人 将陈皮搬到偏屋去。 …… 红府门口拐个弯的巷子,巷口突然探出了几个脑袋。 其中还扎了个刮掉胡子的张海成。 “02的战斗力还是那么恐怖如斯。”短发姑娘喃喃道,“这打得忒狠。” “张海燕,你好重,快起开!”被她摁着肩膀的张学归咬牙切齿地道,“刚刚就是你挡着我看人是吧?” “哎呀在意这点细节干嘛!” “02讨厌那个男的,我们去把他干掉吧?” “我觉得02到时候可能会先把你打一顿。” “我就随口说说,这次来的就我们四个,族长和张庭瑞都不在,我们加起来还不够02一个人打。” “是啊。” “……” “他还活着,真好。” 第127章 抓住 沈淮这段时间攒能量,大多是靠接触剧情人物,以及更改未来剧情线这两种方式达成的。 数量不多,但胜在持续、够用,此刻捞出几分给丫头续个航,那是完全没问题。 系统忍不住吐槽:【为什么你要把能量说得跟从酸菜缸子里拿酸菜一样?】 沈淮愣了一下,竟然觉得还挺合适。 奇怪的联想增加了.jpg 一人一统在脑海中唠着,脚下也没停,跟二月红走到厅内,开始正式商讨丫头的治疗方案。 沈淮给丫头治病,最后选用的方式是针灸:穴位是真要扎的,勉强有个排毒养颜的用处。 至于真正的祛毒,沈淮让系统出力的同时,一并给丫头加点特效,比如手指头挤点黑血什么的…… 还要帮沈淮指点下针位置的系统:“……” 它好忙!超忙!到底谁是宿主啊! 难道系统不是发布任务的那个吗! 而二月红也紧张得一批,他看着沈淮从怀里拿出一包银针,也愣了。 “这,沈先生难道学的不是西医吗?”二月红问。 沈淮语气淡淡,一副“我很懂,我很牛逼”的现代大医院主治医生的语气:“都会。” “短暂压制的话,针灸的效果最好。” 沈淮很懂,他的语气越牛逼越骄傲,家属才会越放心,在这种事情上谦逊,只会让人觉得你是不是肚子里没水,不靠谱。 二月红的表情写满了虚心指教:“原来如此,还需要我去准备些什么?” …… 将陈皮安顿好,丫头刚一回去,就被告知治疗可以开始的事情。 她躺在床上,也有点紧张,以前不是没有医生给她针灸过,但效果都不怎么样,那种顽毒似乎渗透了她的血液,贸然驱动只会让她更痛苦。 但她依旧什么也没说,次次都等二月红拍板、然后接受治疗、再笑眯眯地说两句“二爷,我没事”。 几次下来,连二月红都不太敢乱求医了。 此刻撞上能精准说出症状的沈淮,夫妻俩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沈淮真干起活来,格外干脆利落,他虽然主学法医,但对人体结构的了解从不逊色任何医生,对穴位的了解更是在“过去”刷了狠狠一波经验值。 唯一翻车的就是他的手指似乎太冰了,丫头猝不及防下被他戳得“嗷”了一嗓子。 她一嗷,旁边的二月红也一哆嗦,手中的盆“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只是在找第一个穴位,甚至还没下针的沈淮:“?” “没,没事。”丫头闹了个大红脸,声音细若蚊蚋,“我没准备好。” 二月红深呼吸:“我也有点。” 沈淮嘴了个冷笑话:“我不负责接生。” 两人:“……” 夫妻俩齐齐社死。 两炷香的时间后。 沈淮拿出消过毒的刀片,对着丫头的指尖一划,比正常血液颜色深了许多的淤血瞬间涌了出来,落到二月红提前准备好的盆里。 丫头咬着牙,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指尖,表情有些恍惚。 真的……是毒? 一股阴冷腥臭,让人仿佛置身于深海里的那种粘稠不适感的气味散开。 二月红的嗅觉很灵敏,嗅到这味道时,不由得蹙起眉来。 真的很像墓毒…… 但是他从未带丫头接触过那些物件,怎么会沾上这种毒? 难道真的是他造孽太多? 沈淮给丫头包扎好伤口,开始收针。 他的灵魂没修复好,此刻动用能量,还是会有一种抽离感。 沈淮不着痕迹地揉了揉眉心,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苍白得更像鬼了。 丫头见状,连忙撑起身道:“沈先生,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无碍。”沈淮此刻只想找本体贴贴恢复一下,免得到时候灵魂又飘起来,害得他兼容不到位,吐血。 他的态度无形间变得疏离,浑身上下写满了“想走”。 “你晚上好好休息便是,暂时不要洗澡,明早再清洁也行……咳,去北平我不拦你们,但自行斟酌,量力而行,少花冤枉钱。” 二月红正打算先去处理毒血,闻言也走过来道:“我送你回去休息。” “没必要。”沈淮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干脆利落地道,“至于毒的溯源,比较难查,但既然有了样本,我相信二爷自有判断。” 二月红点点头,冷声道:“我不会放过幕后之人的!” “那我先走了。” 沈淮说罢,二话不说迈出门槛,非常熟悉迅速地摸去二月红的密室拿自己的棺材。 二月红在身后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我还没给报酬……而且沈先生怎么伞也不要了。” 丫头笑了笑:“反正就在隔壁,差人送过去也一样,不过沈先生真是个奇人,看不见也这么厉害。” 二月红问:“丫头,你感觉怎么样?” “好太多了。”丫头猛地坐起身,眼睛亮晶晶的,在二月红还来不及阻止时,便下了床。 “哎!” 平日里温婉安静的女子两只脚踩在二月红的鞋面上,环着他的脖子,语气难得欢快:“我感觉浑身热乎乎的,很舒服,头痛也没了,胸口不闷,真的就像是完全好了一样!” 二月红被她难得的兴奋劲弄得有些无措:“沈先生只说这是暂时的压制。” “嗯。”丫头道,“但是二爷,我现在才有感觉,我好像真的可以陪你更久了。” 二月红怔了一下,漂浮的灵魂好像随着这句话被拽回了现实。 他恍惚中意识到了些什么,只是早早在一次次的求医中太过于麻木,情绪变得格外钝感。 “丫头……”二月红低声哽咽道,“那真是太好了。” 丫头反抱住他,声音也变得沙哑:“是啊,太好了。” “我很高兴,也好难过。”她道,“沈先生离开得太快了。” 二月红道:“明天我们再一起去找他道谢。” “不是这个原因。”丫头低声道,“他很好,就是太好了。” “明明自己也是个求医之人。” 二月红反应过来,丫头是在指沈鹤钊带着挚友四处奔波的事情。 说起来,他们到现在,也不知沈鹤钊的挚友到底得了什么病,竟能把他逼到这种程度。 特别是刚刚才有丫头的治疗速度作为对比。 “他医治我的时候,会不会也很难过。”丫头喃喃道,“我们认为的疑难杂症,对他来说也不过两炷香的时间。” 人生在世,无法逃离的不过是落差。 求医之人,最害怕的便是见证别人的康复,回头发现自己依旧在无望的苦海。 二月红轻轻叹息了一声:“沈先生不是那种人,他对我们依旧会尽力而为。” “但确实……会有些难过。” 二月红能听见自己书房机关转动的声音,知道沈鹤钊出去后,第一时间奔赴那里,去寻他的挚友。 他安静地将棺材收好,又沉默地离开,从头到尾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唯一多话的,也不过是嘱咐他们注意事项。 二月红想,这未免还是太过于寂寞了。 ………… 沈淮其实一点也不寂寞。 他背着棺材兴冲冲往家里赶。 还没进去就听到系统“哎哎哎”的声音。 【有人!有人!】它喊。 沈淮顿了脚步,警惕起来:【谁?】 系统再一瞅,突然一咋舌:【你要不再猜猜?】 沈淮才懒得理系统的不服气,它这么说,就说明里面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他便直接毫无顾忌地踏了进去。 结果才一进去,就被旁边窜出来的身影抱了个满怀。 沈淮条件反射出招,但从另一个方向又落了一个人来,死死控住了他的手。 还有第三个第四个…… 此刻还真算个瞎子的沈淮:“???” “抓住了!”有谁喊了一声。 不是,这是把他当成猫爬架了嘛? 第128章 值了 沈淮仅仅感动了一下,就敢动了。 他毫不留情把身上的狗屁药膏们撕下来,噼里啪啦一通乱揍,隔着大老远也能听见这里头嗷嗷喵喵的一片。 也得亏这几人迫不及待,在门口就扑人了,没有波及到里面的家具。 …… 一段时间后,沈淮摸索着将棺材放进了卧室,让系统仔细扫描没有磕碰到了哪里,旋即才转身出去。 客厅里齐刷刷蹲着四个乌漆嘛黑的身影,也没开灯,大家一起沉沦在夜色里。 “张海成!”沈淮坐在椅子上,开始点名。 蹲在右数第二个位置的张海成浑身一抖,突然就很显得柔弱无助。 “你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沈淮冷冰冰地道,“知道我如果条件反射下手再重点,你们会怎么死吗?” 他没下死手,是因为提前被系统预警,大概猜测到里面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不然沈淮根本不可能开始让人近身。 张海成小声逼逼:“这不是知道02你一定认得出我们吗?” 沈淮气乐了,他冷冷道:“所以还是我的问题?” 张海成:“我错了。” 他这话说得又快又干脆,颇得沈淮真传。 蹲在他右手边的张学归发出了干巴巴的声音:“02……” 然后没词了。 沈淮深吸一口气。 他说一点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哪怕久别重逢,那也是时过境迁,在没有确认他的危险程度前,这些人不应该那么冒进。 张家教的谨慎,怎么年纪大了还还回去了? 但更多的……是心底的酸涩。 系统:【他们是你拼尽所有,付出极大代价存活下来的种子。】 系统:【淮,你改变的过去很划算,在现在,在未来,都是不可忽视的一笔呢。】 一回来就一堆事,沈淮见了张海成,知道自己的努力有结果,但或许是出自其他的想法,他一直没有开口询问过。 而现在,结果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其实还好。沈淮想,小小年纪经历泗州古城的放血、危机四伏的放野、波及全族上下的内乱…… 能活几个就不错了。 他不能要求太多。 系统悄悄停靠在沈淮肩膀上,蹭了蹭他的脸颊。 房间内变得很安静,失去了视力的存在,其他的观感便会更加清晰。 四个张家人望着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的青年,一时间也不知主动说什么。 原本的一腔激动,是沉寂的夜色中一点点冷却,酝酿成夹着着委屈与难过的苦涩泪意。 他们找了太久,想了太多,连最严重的后果都设想过无数次。 但真正见面时除了激动,剩下的便是人类最基本的劣性根——不满足、不甘心。 02这些年在外面,过得不好。 张海燕抿紧了嘴唇,侧过头将眼里的泪憋回去。 沈淮蒙着眼睛,还真没想起来房间要开灯这件事。 也完全不知道眼前这四人一个都没打算动,反倒顶着个流泪猫猫头陪他一起当瞎子。 他揉了揉眉心,道:“我现在的状态你们也看得到,自己介绍一下吧。” “张学归,编号09。” “张海成,编号13。” “张海燕,编号07。” 只剩下最后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盘发女人。 其他人也好奇地看过去。 他们彼此间早就互通了姓名,平时也是直接喊名字,只有这位,喊谁都是一板一眼的代号。 他们只知道她在道上的名头是“蝶姑”。 最后的盘发女人偏过头,平日里压得属下喘不过气的快嘴,此刻嗫嚅两声,倒是有点吐不出字来。 半晌才小声道:“张小蝴蝶,编号17。” “……” 气氛一下子变作了死的寂静。 片刻后。 “咳咳咳!”张学归被口水给呛到了,终于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笑来。 这像是开启了什么连环反应,大家都笑出了声。 沈淮嘴角一抽,也没忍住抬手挡了挡,在心底跟系统一起笑出鹅叫。 他其实知道张家人取名都挺放荡不羁的,特别是除本系外的张家人,什么花里胡哨的名字都有。 这其实完全不重要,大家也不会因此介意什么。 重要的是某小蝴蝶平日性格便清冷,还刻意藏着掖着拉足了神秘感。 此刻终于爆出了名字,还是个充满了萌系反差的…… 女人化着淡妆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红晕,她死死攥着拳,估计在想一拳锤到张学归脑袋上。 “我,我真的没想到,哈哈哈……”张海燕揽着她的肩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蝴蝶,要是让那些被你吓破胆子的合作对象知道你这名儿,确实不太行啊。” “闭嘴。”张小蝴蝶无力地威胁了一句,“内部喊喊就差不多得了。” 最后轮到的是沈淮。 他还依稀记得自己励志成为张起灵的阿爸,继而父随子姓的事儿。 但因为开局撞上的是张启山,为了不引起太多没必要的猜测,他还是让马甲跟了本体姓。 此刻要开口,怎么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呢? 沈淮想了一会,还是道:“沈鹤钊,编号02。” 笑作一团、故作轻松的小张们动作一顿,又蔫吧了下来。 “02……”张海燕喃喃道,“我们真的找了你好久。” 沈淮道:“抱歉。” “是我们应该抱歉。”她道,“我们没有照顾好01,也没找到你。” 沈淮轻轻叹了口气。 哪怕光听声音,那也能听出面前这几人的气息有多混乱。 过多的情绪混杂在一起,酸涩得让他心疼。 他站起身,走过去,在小张们的猝不及防中,安静又无声地分别给了他们一个拥抱。 一瞬间,时间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他们体会到了当初只有01才体验过的待遇:青年的身上充斥着一股草药香,混着一股淡淡的血味,交织成一种格外具有安心感的气息。 他也很瘦削,体温低,甚至能感受到手掌下凸起的骨骼。 这个怀抱并不完美,却足够弥补缺憾。 “辛苦你们了。” 他们听见青年低哑的声音,在习惯性的冷意下潜藏着温柔。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想法。 ——什么家族、族长、工作都通通一边去! 这么多年的苦日子。 值了! …… 正在赶来路上的张起灵:? 呵。 第129章 替族长先争宠 沈淮的温柔有,但是不多——起码在沈鹤钊身上不多。 毕竟对于一个以后顾客全是死人的职业,不能要求什么温柔待人的职业素养。 他只是挨个摸摸猫猫头,便冷酷地将黏上来的小张推开老远。 “别跟我靠太近。”沈淮道。 他在心底吐槽,本来就只能靠听觉和系统苟个方位,现在耳边全是乱七八糟的混乱气息……他寒毛都快炸了。 以及,到底是谁哭都哭得那么哼哼唧唧啊?鼻子堵了? 在黑瞎子面前哭不出来,此刻终于有人陪着一起哭的张海成:擤——! 系统作为唯一一个看见全貌的在场统员,再次被刷新了对人类的认知。 ……还挺抽象。 闹了半晌,沈淮还是问了声:“只有你们活下来了吗?” “01,还有23……张庭瑞。”张海成抿了抿唇道,“他暂时过不来。” “还有教我们的那个老师。”张海燕插嘴,“他现在在本家养老,还挺惦记你的,天天都在问有没有找到你——” 的尸体或者坟。 然后被迫跟张海燕比武行(指坐在轮椅上单方面被殴打)。 “张庭瑞。”沈淮愣了一下,他自然是记得这个名字,记得那天在他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少年。 他没想到在这么多各有本事的张家孤儿中,那个先天有缺陷的少年竟然杀出了一条血路。 ……成为了仅存活的六分之一。 “那他在哪?”沈淮问。 其他几人犹豫地对视了几眼,最后看向了张海成——他们不知道要不要直接在沈鹤钊这挑破汪家的事情。 毕竟沈鹤钊与汪家相关的一切,不过是他们的揣测。 但若是揣测成真……哪怕是一点真,都会化作一柄锋利的刀刃,狠狠刺伤所有人。 特别是见过沈鹤钊应激状态的张海成。 男人有些焦虑地搓了搓手指,他深吸一口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把一切从头给你讲。” 一点点试探,浅尝辄止,最终卡在对谁都好的边缘。 沈淮不知道张海成已经考虑得那么深远,他甚至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跟汪家有关系”,还以为锅都在日本人头上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沈淮便一点头,示意小张们开始讲话。 负责讲述的是张海燕,她看似开朗又没什么心眼,实际上是活下来的几人中最为靠谱利索的,记忆好到近乎过目不忘。 当年张家内乱,她一个人在张家藏书库里躲了半个月,背了不知多少孤本。 女人坐在同伴间,周围是温柔的夜色、清淡的草药香弥漫,带着无与伦比的安心感。她拨拢了下荡到脸前的发丝,对过去娓娓道来。 她讲找不到02残骸后,几欲崩溃、充满仇恨的张家少年; 讲在其中依旧冷静理智,将试图造反、但尚未积蓄力量的少年们按下来的张起灵; 讲张起灵带着他们如何研究泗州古城的地图、为每个人规划存活的路线; 讲前往泗州古城后的腥风血雨。 哪怕张起灵竭力挽救,但依旧有近2\/3的张家孤儿折损在里面。 那不仅是与墓里危机四伏的情况做斗争,更多的危险……来自于身边。 沈淮撑在扶手上,单手撑着额头。 他没有表示感慨或者惋惜、又或者深刻的悲痛之类的情绪,只是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毕竟张家人从不会沉湎于过去。 只是,那些本该有他参与的故事,此刻更像是说书的话本,模糊且不真切。 而在他身旁,系统则是在想:还好,那时候沈淮没留下……它的能量真的装不下那么多只小张! 要是让沈淮现场面对这一切,他才会更难过吧? “……他真的很适合当族长,那种与生俱来的责任感与判断力,还有武力值,总之不管哪一方面,01都很适合。” 张海燕道:“这么多年过来,我也看得明白,这些多是出自01的本性,或许有一小部分是因为你,才对我们有所偏爱——但我还是想要替他控诉一下你。” 沈淮撑着额头的手滑了一下,他抬起了头。 “他留在了那,带着你的一份。”张海燕道。 “张海燕!”张海成拽了她一下,“你是不是说跑题了?” 沈淮沉默了片刻:“抱歉。” 他明白张海燕的意思,按照原本的剧情发展,小哥虽然人好,但也不是什么人都会去帮。 因为他的原因,张起灵为其他张家孤儿,付出了远超于原着数倍的心血。 这些都是沈淮抛下的、却被张起灵默默接下的责任。 “到时候你自己跟他说吧。” 张海燕说完,又收起严肃的表情,又笑嘻嘻着怼了一下张海成,用低声但是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你不是说02有了个挚友吗?我们高低要替族长争点宠吧?” 张海成:“?!” 张学归也小声道:“那为什么我们不能自己争一点?” 张小蝴蝶:“。” 她觉得跟这几个在一起,好丢人。 第130章 为什么姓沈啊? 沈淮:“……” 系统小声逼逼:【哦~我懂,宫斗戏里都是这样,x皇子状态不好了,特别想爹,沈皇上你快去看看吧?】 原本压抑的气氛又变得哭笑不得起来。 沈淮无力地道:【你别闹。】 不是,至于跟他本体搞什么争风吃醋吗? 这一码归一码啊。 “后来呢?”沈淮调整好心情,问。 之后便是放野——张家孩子到了十五六岁的年龄,就要出门盗墓,从墓中拿回珍贵宝物以证实自己的实力,期间不会有大人陪同,危险性极高。 但这里张海燕只能说说他们自己的,对张起灵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因为放野前,他们被派向了不同的方向去做任务,中途断了挺长时间的联络。 沈淮倒是知道张起灵放野的故事,但也就知道个模糊的大概。 他本以为这次会有这几只小张陪张起灵去,没想到还是被过去的剧情线干扰修正了。 “再接着,便是内乱……有一个不明势力潜入了张家,且潜伏、渗透了很久,他们从内部挑拨,导致大家都打出了真火。” 张海燕现在提起那些事,小心翼翼中还带着不少后怕。 那场来自内部的清洗,用血流成河、尸山遍野来形容都不为过。 张起灵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推上了族长的位置,成为了最后一任“起灵”。 而张起灵的身边,又站着他们。 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沈淮一边听,一边在脑海中构建张起灵的模样。 但模模糊糊中,只能构建起一个瘦小清秀的小孩:那小孩习惯性绷着脸,高冷疏离,却在他去逗的时候,会恼羞成怒;送他礼物甚至会耳朵发红…… 他对张起灵的印象,脱胎于原着,明晰于现实。 现实是什么? 是小哥这一路过来,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暗伤?会不会在晚上发烧到睡不着的时候主动去找药?会不会记得有个叫“02”的人,还欠他一句“晚安”? ……这才是真的。 沈淮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见到张起灵,看看后者身上到底留下了多少属于他的痕迹。 然后说一句:崽,阿爸没有白养你,你过得起码比原本好一点! 他有点走神了。 说起来,按照系统给的时间线,他好像还可以去小哥放野的时候瞅一眼? · 而坐在对面,讲得口干舌燥的张海燕紧张了半晌,发现沈鹤钊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完全没有对她说的那个“神秘家族”有什么“惊讶”或者“疑惑”的情绪在。 也就是起码的,沈鹤钊确实知道汪家的存在,甚至知晓他们渗透过张家。 不然这么大的事儿,换个谁都会多问几句。 但也没张海成所说的那样,反应会特别大。 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会,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问: “02……鹤钊,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以及你那位挚友,又到底是何方人士?” “我们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吗?” …… 沈淮知道张家内乱的实情,听听就过了,重点完全在心疼小哥身上。 然而他才走神心疼鹅子没多久,转头就听见这几个又双叒叕开始问他催命般的问题。 很好,本体是这样的,只要说死了就可以,但他开着个马甲就要考虑得多了! 沈淮心底无语凝噎,恨不得抓着这几人咆哮:我就没有这么多年的事儿!我本体想要活还得全靠我下墓捞捞,我哪里知道他是何方人士啊! 懂的自然懂,不懂得没必要懂—— 听懂掌声! 于是在众人眼中,原本被他们说得有些冰川融化了的青年,在他们提及他的过去时,又猛地冻上了。 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排斥感,像一座坚实的城墙,将他死死挡在后面。 “……我不想说。”他们听见02用有些艰涩的声音道,“你们不要再问了。” 所以,果然还是汪家干得对吗?张海成用力咬了咬牙,却又不敢过于逼问,生怕又触着了哪个雷点。 此时天已经快亮了,他们在屋里聊了一宿,再待下去,怕是还更影响02的休息。 几个张家人已经盘算着将周围的房子该买买,眼线该派派,打算打持久战。 于是他们也没多说什么,很快便松口说先回去休息。 就是在告别前,张学归纠结来,纠结去,还是没忍住问了。 “02。”他问,“所以你为什么要改姓沈?是张不好听吗?” 沈淮:“!” 张学归:“还有,你那位挚友叫什么啊?” 沈淮:“!!” 张学归:“我没别的意思,我就问问。” (加更,求礼物,大家没钱也可以给点免费的发电鸭~) 第131章 吃吃吃吃吃 “沈淮。” “沈鹤钊。” “我原本就没有姓,后来碰到觉得好听就用了——你们别想太多。” ——我没别的意思,就随便问问。 ——那我也没别的意思,就顺口说说。 沈淮也不理听到他说这话的小张们的反应,直接将他们请出了门。 他也破罐子破摔了——咋地,喊自己原本的姓又怎么了!而且沈鹤钊确实比张鹤钊顺口啊! 沈淮你又在心虚什么嘛! “啪”得一声合上门,沈淮快步走回卧室里坐下,将脑袋埋到了被子里,开始装鸵鸟。 系统清了清嗓子:【咳咳!沈淮同学!你这样算不算自己当自己的爹?】 沈淮哀叹一声:【我当时真没想这么多。】 张启山那时问了,他不选“张”姓,自然会选自己本来的姓氏。 这说出口非常自然,没有半分犹豫。 但现在看张海成他们几个被雷劈一样的表情,沈淮后知后觉才察觉到,好像,是有点,怪…… 系统:【所以一般人是不会跟朋友姓的?】 沈淮滚了几圈,也安详躺下,开摆。 他道:【算了,反正我不是人。】 以后咬死了就是姓沈好听,多想的都叉出去! 给自己顺好毛,沈淮就不再多想了。 他今天的收获不小,既看了陆建勋的好戏,又忽悠了二月红一家,晚上还得知了张家的事情。 故友久别重逢,本身就是一件喜事。 更何况,他们没有辜负沈淮的期待。 就是张起灵这个常年失踪人口,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沈淮跟系统盘算了一下回到过去——小哥放野时期需要的能量,仔细算算,其实不多。 系统说:【如果你只是停留一下,去看一眼,这又不会影响什么未来,那肯定没问题。】 沈淮叹息一声:【确实。】 张起灵放野最终的落脚点,就是泗州古城的遗址。 当年张家孤儿们在那死伤无数,最后又都被一场洪水通通掩埋。 【你还记得你很早前跟我说过的,鱼水合欢阵吗?】沈淮道。 系统:【记得啊,我那时候跟你说过,用来找尸体的,不管是埋在泥下面还是地震废墟底下……】 它说话的声音逐渐轻了。 沈淮耸耸肩:【虽然也改变不了什么,但起码我会开心一点。】 他这次回到过去,还能带那些孩子们……回家。 系统道:【正好这次改变丫头的命运,剧情线的变动也带了不少能量出来,什么时候走?】 沈淮想了想:【晚上吧。】 他再也不想尝试大半天消失被人看到,结果又一堆幺蛾子的滋味了! 沈淮摘下眼罩,手在眼前挡了片刻,灿金色的朝阳自指缝间漏了进来,有些晃眼。 他搓了搓脸,将棺材打开,准备今天一天都不出门了。 突然系统喊住他:【淮!我看咱能量还挺多的,要不要……】 只能说漏勺系统必定配个漏勺宿主。 能量没了是可以赚的,但是爽是要爽到。 片刻后,门窗紧闭的“沈家”,一个长相温和俊秀的青年悄悄打开了灯。 “沈鹤钊”的身体躺在床上,双手叠放在腹部,双目紧闭睡得安详又规矩。 沈淮则是左摸摸右摸摸,用力挼了挼马甲手感很好的脸颊肉。 “还是自己原本的身体合适。”他感慨了一声,突然没什么起伏地棒读道,“桀桀桀!” 系统:“……” 这一顿吃了几个夺舍老怪? 沈淮换回本身的身体,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干。 他走南闯北(勉强算从东北到湖南)那么多年,系统仓库里囤的东西可不少。 之前沈淮眼馋但又吃不着的东西,后来有空他都去补买过。 这次从二月红那回来,他还悄悄从客厅的盘子里顺了两块绿豆糕。 沈淮将东西一字排开多行放在桌上,放了个满满当当,接着便像选妃一般搓手手。 浓郁的香味蔓延开整个房间。 “先吃哪个呢……让我看看,猪蹄来一口,香酥叫花鸡好像也不错!” “统统,你的空间能保温保鲜,真的太好使了!” 系统:【是吗……等下,我是用来放这些的?!】 沈淮才不管系统的纠结,他戴着一次性手套,捧着肥美的猪蹄,一口下去,开心地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你帮我看着……”他吃得停不下来,口齿含糊道,“有人接近记得跟我说。” “统统,你真的太棒了!” “呜呜呜妈妈,真的太好吃惹。” 系统被沈淮的屁哄得晕头转向,一边看着他吃吃喝喝,一边把雷达拉到最满。 争取给自家可怜见的宿主,一个进食的完美时机! 不过看沈淮跟仓鼠啃苞米似的吃得喷香,就连系统也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从兜里掏出许久没啃的电子瓜子,咔嚓咔嚓嗑了起来。 自从沈淮不能吃东西后,它就一直陪着沈淮绝食,都快忘记自己开始嗑得那是个风生水起。 系统也忍不住晃了晃圆润的球体:呜呜,世界啊,真的太好吃了…… 一时间,房间里只能听见一人一统快乐大快朵颐的声音。 第132 小官 那厢,将时间稍微拨拢回一些,回到沈淮与小张们回忆往昔的时候。 张起灵一行三人也已经离开了云南,正一路北上。 他们白天赶路,夜间随便找个旅店休息,或者有时没碰上合适的地儿,就干脆找个荒山头去看星星。 张海楼承担起了后勤的责任:他要规划路线、买车票、安排食宿、处理墓里的脏器…… 像老妈子一样,将自家时而靠谱时而撒手没的族长照顾得妥妥当当;偶尔帮还要张小蛇找他的宠物蛇,或者给被窜出来的蛇吓得想报警的普通人道歉…… 像是单身带俩娃的二胎离异男妈妈,张海楼每天都在心力憔悴的边缘,晚上基本都能倒头就睡。 而被安排的张起灵,则是每天负责翻着各地的报纸,分析其中的各种信息。 今晚,张起灵看完了由张小蛇收集来的各地报纸,盯着某页报纸发呆。 这是来自长沙的报纸,时间大概在四天前,上面大篇幅是报道各地的物价、纷争、重磅新闻,中间还夹了不少奇趣八卦、招租招人启事等。 其中有一则明明不是特别特殊,但却被豪横加粗的新闻。 “承鹤阁招商……” 张起灵自然清楚那是张海成的势力。 他将上面看似毫无特点的招商广告又看了一遍,接着用只有张家人能读懂的暗号进行二次转换。 他平静的目光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 “在找我?”张起灵微微皱起眉。 新闻翻译过来很简单,大概就是要事相求,希望张起灵看到赶紧前往长沙。 至于具体什么事情,新闻里没说,但张起灵也明白。 他们张家的暗号对常人而言很难破解,但有个“汪家”在,就足以让他们在谨慎程度上翻个倍了。 这份报纸是发向全国的,能让张海成那么紧迫地找他的…… 张起灵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记忆中模糊的那个身影。 他将报纸叠好,放到床边,去找张海楼,却发现张海楼和张小蛇都不在房间,也不知是不是后者的蛇又受惊跑丢,他们去找了。 张起灵没有多说什么,他又回了房间,睁着眼看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才闭上眼睛。 长沙…… 鹤钊…… 恍惚间,张起灵感觉自己到了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满是淤泥,充斥着恶臭,头顶的房梁早已断成了两节,呈现一个“人”字型支撑着。 无数白骨裸露在地面上,骨头的缝隙间涌动着无数面条粗细的虫豸,时不时一个挺动,呲溜滑出老远,旋即露出它们身下白色的卵。 这是个极端恶劣的地方,是无数张家人的埋骨地,也是代表张家族长的信物——青铜母铃丢失的地方。 泗州古城内部。 张起灵很难记清那段过往,但有些画面却会渗透进灵魂,在无数次反刍中苏醒。 张家族长的六角铃铛很大,宛若牛铃,微微摇晃时会发出令人清醒的声音。 但当那铃铛在一片皑皑白骨上,明明无风却依旧摇晃时,那诡谲的画面,足以令人心生寒意。 张起灵来到这个地方两次。 第一次,他眼睁睁望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个死去。 第二次,他见到了他们无法分辨个体的白骨。 那铃声还在响,一遍一遍涤荡着他的灵魂,让他如此清醒地面对这一切。 那时的张起灵脚下像是生了根。 明明周围如此危险,淤泥依旧有塌陷的可能,他却依旧寸步难行,仿佛灵魂与肉体在此刻产生了分歧。 【你要拿回母铃,这是你的宿命。】 【你如果动摇的话,现在是你离开的唯一机会。】 【很好,你没有走。】 拿到母铃……成为张家……最后的起灵人…… “铃铃……” 铃声清脆,张起灵微微闭上了眼,陷在淤泥中的脚,终于有了抬起的趋势。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他瞬间嗅到了陌生的气息—— 张起灵心中一惊,刚想回头看,耳朵就被捂住了。 那双手冰凉,劲瘦有力。 那人凑在他的耳边说话,低哑的声音朦胧,透过鼓膜传到他的灵魂上。 “不想听就别听。” “不想拿,就我帮你拿。” “小官。” 张起灵眨了眨眼睛,也抬起手,覆盖在那双冰冷的手上。 …… …… 今天依旧加更了,还是提前更新,感谢大家的投喂。 下面可能有点特殊,我说挺多的,放在这章不占更新字数,听书的读者可以手动跳一下,其他不想看的,也可以直接退出,感谢理解。 事情要从前几天说起,这段时间有不少读者在艾特我,说我的书可能被抄袭了,但因为我基本不看后台,所以今天才发现。 今天早上,有读者找到我,给我发了另一本的近似截图;编辑也跟我说,抄袭书已经处理,进入小黑屋阶段,会按照修改程度看能不能放出来。 也就是说,这是实锤抄袭的结果阶段。 具体书名作者名就不报了,反正关小黑屋你们也搜不到。 只是这件事还是让我很心寒,也被打击了一天。 我想说的是什么呢……这本书能有现在这个成绩,多是大家厚爱,很开心有那么多人与我的xp统一,关于更多脑补美强惨或者刀子文,我很乐意看到大家更多的产出,毕竟我也爱看,爱追,会夸夸。 但关于核心设定方向,奉劝还是写出属于自己的东西吧? 本文一共三个大方向的核心设定。 第一:脑补向的美强惨,主角的行为和配角的脑补反差,存在“挚友”白月光启动修罗场,微万人迷故事。 第二:时间线的跳跃回溯,双线并行。 第三:主角马甲的调节设定,没有嗅觉不能进食、体重很轻之类的。(再细节一些比如系统开头给主角变了昂贵的东西导致能量不足之类……) 我所有的情节都是基于以上这三点写,随便拆开哪个设定,都不可能有我这本书。 或许个别书也有占几样,但至少不会在剧情线或者时间点上有太多的重合,如果真的还有特别近似的,大家可以告诉我。 很巧的是,另一本书这三点也都有,细节也有。 我这三个设定难道都很大众吗?难道都撞一遍也是应该的?仅仅是凑巧就可以说过去的? 而我现在写过来的情节,大的两点:回到过去变成小孩,找五岁的小哥,通过“你的母亲很爱你”来打一波好感;回到过去的长沙认识陈皮,开局看他欺负人把他摁水里打服。 这两点,也可以说是很大众吧,如果非说是就要走这俩原着中没几个字的剧情,我也不是很在乎。 那因为自己不能吃东西,顺手将食物给其他的张家孩子,然后拉一波好感,偏偏所有孩子一开始都以为自己的特殊的,后来才发现主角帮了一个又一个……这个,也是大众的吗? 很巧,那本书也都有。 嗯!它那边的陈皮也是欺负人被主角打,然后踢到水里的,直到咬着牙道歉才给上来的,不过不是在过去线,就是随便哪一条河。 我看读者的截图、得知过程的时候,书已经没了,我也点不进去询问那个作者是怎么想的。 但我想知道,你写下这些情节的时候,真的没有看过我的文,真的没有融进去吗? 如果有,在面对我读者的疑惑时,为什么只给骂她们ky的点赞,诉苦自己后面的剧情就不一样了? 抄袭不是说你前面一样,后面不一样就不算的,在设定、剧情逻辑链都重复的时候,就已经构成了。 感谢帮我做调色盘、帮我举报的各个读者,番茄目前确实是给下【已处理】的【抄袭】判定,我才敢来发这些。 那么——我的读者提出质疑,被骂ky,并且很多不明所以的读者转头来骂我这本书,来骂我管不好读者,难道这就是我、我的读者该承受的? 我觉得没有这个道理。 我今天难受了一天,也吃不下饭,就在想这件事,甚至都有点写不下去文。 我是第一次写书,所有的设定、情节,都是我的心血,看它被偷走、挨骂,我难过到甚至想放弃。 大家都知道我几乎不回评论、不看书圈,一是因为人很社恐,二是因为我有很严重的焦虑症,失眠和抑郁情绪很难调整,导致我每天写几千字都很困难。 有长期失眠经历的友友,应该知道这非常影响身体和大脑,甚至说在看到我被抄袭的时候,我心率直接上了一百七,手脚在一瞬间冰凉,好半晌才缓过来。 事已至此,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毕竟事情也发生了,也处理了,那本书后续作者怎么改,会不会放出来,也不受我控制。 我只想说,原创不容易,写风险高的同人原创更不容易,我每天绞尽脑汁想怎么规避原着剧情的情况下,让故事更加圆满好看,不是为了给别人搬的。 我没那么善良,也没那么博爱。 至此,希望抄袭者好自为之,反刍别人的东西写出来的,还真是你的孩子吗? 我承认你是影响到我了,起码我毫无码字的心情。 第133章 拒绝泥猴子 沈淮在张家待了那么久,该学的东西一点没少,但毕竟没有下过墓,头回实践还挺紧张的。 ……暴力拆迁齐铁嘴的祖师爷的那次不算! 据说某齐姓青年回家,连做了快一周噩梦,在梦里被自家祖宗揍得哭爹喊娘。 系统道:【我只定了两天的时,咱快来快回。】 沈淮心底应了一声,道:【但是我还得把那些骨头放回张家去……】 【哎,如果是一般的系统,肯定不会让我做这些节外生枝的事情,毕竟从这里回去还挺麻烦的,要不我们想个办法快递一下?】 系统一听瞬间怒了,它哪里是那种一般系统能比的? 它顿时说:【那也简单,我再跳一次位置,你不要被人发现就好!】 沈淮毫不吝惜自己的夸奖,一路走一路把系统夸得恨不得倒立—— 也确实应该倒立。 沈淮现在已经在小哥放野的颠倒墓里了。 他踩在弧形的地板上,脚感格外抽象。 沈淮抬起头向上看,能看到一个硕大的棺椁嵌在天花板上。 棺椁的头部一个小洞,像是用锥子凿的,但显然,只给棺材造成了皮外伤。 【他们现在太小了,也赌不起成本。】系统道,【这个棺没开有点可惜,里面好东西不少。】 沈淮道:【这不是还有我嘛。】 马甲锁血怕什么! 他提醒了一句:【记得把我整回十五六岁的样子。】 系统:【奥奥奥!】 在这放野的除了张起灵,还有张海客以及他的小伙伴。 这人在剧情里存在感也不低,算是小哥的发小,在很久很久以后还跟吴邪简单提起过放野,讲那些险象环生的故事。 而现在,沈淮就跟在他们身后。 趁着没人,沈淮从系统空间里拿出盗墓的工具,飞虎爪轻松一勾,便卡在了棺材与青石板的缝隙中。 已经恢复少年体型的沈淮体重更轻。 他后仰着拽直绳子,紧接着往前一荡,在起跳的同时,向上缩握麻绳,左右手交错间,整个人便轻盈地腾飞上去,短短几秒便抓住了棺材的边缘。 【好好好!】系统呱唧呱唧给他鼓掌。 上次沈淮使用飞虎爪,把它看得热泪盈眶,这次它也热泪盈眶——心情截然不同的那种! 靠着臂力倒挂在顶上,沈淮缓缓吐出口气,手掌翻转间出现了一把凿子。 凿子狠狠地顺着那个已经被开过的洞嵌了进去…… 他还惦记着要找张起灵,但这些收集能量的事儿不好放过,只能选择加速了。 十分钟后,被暴力拆卸的棺材板凄凉地躺在地上,盛着一堆裹着破布的白骨。 顶上的棺材已经空了,里头的毒针毒箭扎在壁上,没有伤到人分毫。 沈淮轻松跳到地上,将怀里看着就很贵重的古董器皿,像是摆地摊一样一件件放在地上。 系统像是吸嗨了一般在旁边东倒西歪飘着。 这东西沈淮就不准备带走了,届时那些张家小鬼出来,带回去还能交差。 【走吧。】沈淮看到了那条已经被打通的不知通向哪里的盗洞,再次做足了心理准备。 沾泥是不可避免的,都下墓了,要什么形象,顶多就是不能让小哥看到自己的脸…… 不然太丢份了! 哪有两人久别重逢跟泥猴子一样啊!(`皿′) 沈淮咬着牙跳下去,在心底痛骂过去内斗起来打不过就放水淹的张家人。 第134章 不是张家人 “走,快走!这鬼地方再待下去,我们都得死这!” 极长的隧道并非一通到底,里面会有各种各样的房间,像是树根的旁根般延伸,而大的“根”则是过去的盗墓者提前设下的临卡。 而就在第二道临卡所在的土地庙里,一行四五个少年面色惨白,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他们身上已经血肉模糊,一股烤肉的味道弥漫开。 “这些该死的吸血蚂蟥藏在泥巴里!” 有个人表情狰狞地喊:“这怎么可能有人防得了,等这些卵都孵化出来,我们会活活被吸成人干的!” “那怎么办!来都来了,现在是能简单退出去的吗?” 有个吐了几口淤泥的少年脸色发青,从嘴里“呸”出了一只还在蠕动的蚂蟥。 看着最冷静的少年努力平复情绪,他依旧喘着粗气,但逻辑还算清晰: “我们不能直接出去,外面的郎中也解决不了这种问题……除非我们回张家,但这距离张家要走半个月的路程,都够我们死两回了。” “那怎么办?”有人崩溃道,“我们总不能就直接死这了吧?” “那小孩怎么就进去了……” 冷静的少年——张海客看着洞口,沉吟了片刻,突然道:“我们得想办法继续下去!” “为什么?” “很简单,他跟我们不一样。”想到了麒麟血的存在,张海客嘴唇一抿,溢出了无奈的苦笑,“怪不得他敢这个年纪就到这种地方……” 几人商讨了一下,打算继续往下走,如果找不到那个小孩,就搞爆破,直接把这死地方给炸了。 而那小孩千辛万苦来这地方,绝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他们破坏——这是唯一的让他们活命的办法。 张海客觉得这样有点阴损,但一时间也无计可施。 他们休息了一会恢复精力,便搀扶着打算继续前进。 唯一一个因为咽了好几口淤泥下去的张家少年,情况有些严重,已经在浑身打摆子……他们不得不放弃。 但就在这时,那少年又猛地咳了几嗓子,“哇”得吐出了一大口混着虫的血泥来,忽然精神好了不少似的,睁开了眼睛。 其他人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蚂蟥、包括它们的卵,也蓦地躁动了起来。 “什么情况?”有人问着,下意识去看张海客。 张海客捂着自己胸口烫伤的部分,心底暗骂,他娘的他哪里什么情况都知道的? 谁知道这虫子是不是听懂了他们的计划,想先吃自助餐了? “走,走,走!”他一口气说了三遍,迈步就想跳下甬道,却感觉肩膀猛地一疼。 ——一个爪钩从后方伸出,勾住了的他肩膀。 一个在淤泥地里显得格外沉重黏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仅是张海客,几乎所有人都在瞬间出了一后背的白毛汗。 这个地方怎么可能还有别人?! 既然不可能有活的,那这又是哪里起尸后游荡的粽子啊! 几个少年眼神发飘,脸色惨白,想起前有狼后有虎的局面,恨不得原地昏迷。 但随着脚步声的快速接近,他们体内的虫子愈发躁动,像是见到了天敌一般,往外冲去。 而原本藏在淤泥里的虫,也如潮水般退去。 随着第一个人蹲下身疯狂咳嗽把虫子吐出来,其他人也无一幸免,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直接蹲下。 张海客一边咳一边听着脚步声停下,在距离他们不远不近的位置,传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心底有了想法,捂着喉咙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地道:“是,咳咳咳,是哪位……前辈吗?” 沈淮一时间没回答,他在看系统。 只见小光球在空间内跳跃旋转,所到之处虫子避退。 它坏心眼地在张海客头上蹦跶了两下,害得后者哇哇吐得更厉害了。 ……再看几次也觉得奇妙,这远距离辟邪杀虫的效果,比麒麟血还牛逼啊。 直到系统回来,插着并不存在的腰:【我厉害吧!】 沈淮真心实意:【厉害!】 他这才理张海客,冷淡地道:“不要抬头,不要看我,吐完后就抱着头出去。” 刚想艰难转头的张海客:“……” 这个声音听着很年轻,跟他们差不多大的样子。 有这种奇异的能力……跟那小孩一样?也是他们张家人?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压着嗓子把自己转了回去。 张家少年们抱头蹲防,像是在银行里被劫匪挟持的人质,靠着墙壁排成一排。 张海客感觉卡着自己肩膀的爪钩被收了回去,那人的脚步声没有靠近,而是到了另一个方向。 他忍不住出声道:“你是想去找那个小孩吗?那得换条路看看。” “那个通道口被卡死了,只有他这种年龄的孩子身形才能通过!” 那人沉默片刻,道:“吐完了?抱着头原路返回吧,谁抬头别怪我不客气。” 他听到了骨头噼里啪啦的声音,顿时明白这人怕是会缩骨。 这东西可不是每个人都能练的,毅力、天赋缺一不可,不少人开头第一关拆卸全身的骨头都做不到,更遑论拆卸后还要靠肌肉的运动迅速复原。 是个狠人! (事实上,沈淮:统统,给我变! #一键缩骨,你值得拥有。#) 张海客咋舌,厉害的人就是有底气,完全不虚这些弯弯绕绕的。 就是为什么那么怕被他们看到,难道也是偷偷来的? 他给旁边几个脸色依旧不好,但精神好了许多的同伴们打了个眼色,一行人像是螃蟹一般,蹲身低头,往外挪动。 但打探消息靠的就是厚脸皮,张海客也不虚,见对方对他们没有杀心,那就再多试探一下呗。 他边挪边道:“那小孩说要去最深的地方找个什么东西,我看他其实也不是很想去,但是又不得不去。” “他说如果让张家人知道我们来这个地方,我们也不会有好下场……” “你应该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 “哥,懂的我们都懂,出去我们也不会胡说,不会让张家人知道的。” “你的救命之恩,我们心里也有数,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让我们去做!” 那人一直沉默地听着,张海客以为他就会这么一直看着他们离开,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但到最后,那人开口了。 “我不是张家人。” 他道:“随便你们怎么做。” “但刚才讨论的计划,我奉劝你们不要有下次。” 张海客顿时语塞,想起刚才他们几个围在那大声密谋要炸墓洞,逼那小孩出来。 所以还真是来找那小孩的啊…… 但他记得那小孩就没几次离开过张家,怎么可能会交外族的朋友,更何况一般朋友,也不会说来就来这种地方吧? “不会有下次了。”张海客当即道,“有机会我们会给他道歉赔罪的,事急从权,是我们能力不足。” 他们终于挪到了洞口的位置,一个个张家少年钻了过去,顺着原路返回。 张海客最后一个走,终究还是没忍住回了下头。 他看到那个少年——或许是少年,背对着他们,扶着石壁往那格外狭窄的洞口看。 他很快收回手,动作矫健又不失轻盈,转瞬间消失在洞口。 “张海客!”他的同伴喊他,“你看到了什么?” 张海客回过神,缓缓道:“没什么……” 他还是看到了些,那少年右手食指与中指较其他手指更长,却也没达到完整的发丘指的程度。 像是跟他们处于一个阶段。 张海客歪了歪头,感觉有些棘手。 要知道,张家人对自己家族的在意,是病态到哪怕叛族搬离,都不会改姓的程度。 更别说主动撇开关系。 可他这是……碰到了个自称不是张家人的……张家人? 这是为什么? 那人看上去对这很熟悉,难道也是泗州古城的参与者?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明明年龄差不多,实力却如此天差地别啊! 张海客感觉自己接连被那两人暴击,人生都灰暗了。 …… …… 谢谢大家昨天的安慰,作者都接收到了,所以今天也是爬起来努力加了个更。 至于有读者说那本书还看得到的……我是点不进去,可能因为你们提前点过,加书架了,或者在最近阅读里有。 我去看了下,那个作者专栏那里确实没了这本书,起码现在是没放出来。 这件事就暂且揭过吧,影响大家看文了,我也很抱歉。 第135章 这是死了? 沈淮一路沿着淤泥向下,像是钻地了的泥鳅,速度极快。 他一是不需要呼吸,二是有系统做导航,人类该有的苦恼,他全避开得一点不剩。 小哥花几个小时蛄蛹完的路,他顶多就钻了半个钟。 一路钻到最底层的祠堂处,沈淮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其中的瘦削身影。 张起灵较过去长高了许多,十三岁的孩子已经开始抽条,但营养却没怎么跟上,像是棵光秃的没什么枝叶的白桦树。 他身上的泥都快干涸了,黏在头发上一缕缕的,看上去格外狼狈。 他一直没有动,就静静地站在原地。 沈淮听见了低低嗡鸣的青铜铃声。 他忍不住咋舌:【这里也没风啊,这又是什么原理?】 系统早就如同脱缰野马般,在这片区域四处乱窜了,它一边蹭蹭地上的古董,一边亲亲青铜母铃。 原本有一下没一下晃荡的母铃,声音都变得更清脆了。 听到沈淮的问话,系统想了想:【就这个理啊,它在告诉我们,它在这儿,再不带它出去,它都要喊不动了。】 【奥~】系统道,【它还在控诉小哥,看了人家半天,怎么一动不动的!它喊得超级累。】 沈淮:“……” 【你别告诉我,这玩意儿还有意识?跟你一个物种?】 系统:【那倒是不会,它顶多就只有个粗浅的意识……就像是猫猫,猫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沈淮无言,一般人看这没风自动的力铃铛怕是早就吓死,怀疑是什么阴谋诡计了,谁知道这是铃铛在哭唧唧说想出去啊? 不过小哥没去拿,估计不是因为害怕。 沈淮环顾四周,又在角落里发现了几具已经白骨化的尸体。 这地方潮湿,却不溢水,尸体落而万物生,没几个月就能发生白骨化,肉和皮全都便宜了其他生物。 倒是全然泡在淤泥或者水里、没怎么被氧气侵蚀的尸体,还能多保存一段时间。 沈淮只看了一眼,就大致从骨架的轮廓上,分辨出了这些骨头属于那些并不大的孩子们。 他们的颅骨还在,空洞洞的望着天,却无法从中看出过多的情绪。 沈淮原本还没什么太大情绪,但随着铃铛一下一下涤荡着灵魂,那些过去的模糊的记忆,又全部都翻涌了上来。 【你去让那铃铛别响了。】 沈淮垂眸,没有第一时间过去,而是走向站在一堆白骨中,表情静默,脸颊比霜雪还要苍白的张起灵。 他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少年明显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在沈淮开口后,竟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覆在了他的手上。 那阵恼人的铃铛声渐渐停息了。 沈淮松开手,站在张起灵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问:“你还记得我?” 张起灵原本想转身,见沈淮这个动作,他便顿住了,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道:“我自然记得。” 他垂眸道:“02……鹤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沈淮:“?!” 哦对,他给整忘了,这个时候小哥还没当族长来着,失忆也没失忆得跟定点刷新npc一样那么频繁。 系统:【你竟然会忘了这个?】 沈淮:【都多久没见他了,我本来也没记得多少原着剧情,知道他放野就不错了,谁还记得这种细节。】 系统:【那怎么办?】 来都来了,那就只好认了。 这次没多久张起灵就回去继承族长了,到时候肯定会忘记跟他现在对话的细节。 那就老实说点什么呗。 沈淮道:“我来这的原因,跟你来这的原因,所差无几。” 张起灵道:“你想要拿青铜母铃?” 他抿着唇,冷淡地道:“这个,我不能交给你。” 沈淮轻笑一声:“终于见你有点警惕的样子了,但是你有想好吗?带回去,你要承担很多责任。” 张起灵道:“你不想我回去?” 系统:【你你你!淮你别又给把人劝得跑路,这崩得过去可不是一点两点!】 沈淮道:“不……这是你的选择。” 他想起了张海燕的话,轻声说:“我还要跟你说声抱歉,把对他们的责任,交到了你的身上。” 他没有明说“他们”是谁,但两人显然都明白。 只是张起灵心底咂摸着,觉得这说辞很怪。 他想说,那些张家少年还没死完,你现在回去也来得及。 他再次想转过身,却被02的手掰回脑袋,那手还戳掉了他脸上的一块泥点子。 冰凉,又很大力。 “你那时候到底去了哪里?”张起灵放弃了,他问,“我们找不到你,族里也没有跟你近似的信息。” “你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目的是什么?” 他的手逐渐攥紧,手腕上浅浅愈合的伤口,又在此刻崩裂,溢出了几滴血来。 血落到地上,本来就没什么虫豸的空间,变得更安静了。 张起灵在这待了很久,他自是察觉到这的变化的。 02出现后,祠堂里四处蛄蛹的虫豸不见了,青铜铃铛的声音也变小了。 少年的手一如既往地冰,搭在他的肩膀上,像是来找他的冤魂。 张起灵想,02的血脉浓度不够,应该达不到麒麟血的标准,那他怎么能下潜到这里? ……为什么又不让他回头看呢? “抱歉……” 那人又轻轻跟他说了声抱歉,浅浅的歉意始终在他的话语中浮现,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这些我不能说。”他道,“小官,我不要青铜母铃。” “我只是来看看你,顺便……带那些孩子出去。” 张起灵缓缓呼出一口气。 不让他回头看,不知原因却能出现在这儿,而理由只是简简单单地看看他,还有带其他尸骨未寒的张家孤儿们回家…… 怎么带他们回家呢? 张起灵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感觉那阵冰冷如影随形地存在。 这应该不是他自己产生的幻觉,张起灵想,或许…… 或许这是02的魂魄,过来找他了? · · · 沈淮:我还没死!(掀棺而起) 等下……我好像真死了,那没事了。(把棺材板合上) 系统:这种地狱笑话不要乱讲啊! 第136章 魂兮归来 沈淮不知道小张同学已经把自己当鬼魂的事儿。 他见对方一时间没话说,就忍不住手贱就薅了一下他头发上的泥,把最显眼的那几块扒下来。 张起灵正想着,头皮突然一痛。 张起灵:“……” 他又不确定自己刚才的猜测了。 这么想着,他便问道:“02,你还活着吗?” 这下轮到沈淮懵逼了。 【我还活着吗?】他在意识里指了指自己,跟系统说。 系统:“……” 沈淮:【我开玩笑的。】 系统:【!!!】 好久没逗系统了,沈淮还挺乐意看到小光球烧一烧cpu的样子。 毕竟这小家伙今天能量吃了个饱,都快吸飘了。 沈淮轻笑了一声,拍了拍紧绷着身体的张起灵的肩膀,道:“你握住我的手。” 张起灵迟疑了一下,照做了。 他抓住少年从后伸过来的瘦削的右手。 “感受到了什么吗?”沈淮平静地道,“我的脉搏。” 那脉搏细弱又平稳,在张起灵的指尖彰显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像是过去他在测试02的心跳,也是缓慢却又依旧存在的。 这很特殊,又很熟悉。 张起灵垂下眼帘注视着02的右手,看见那双尚未成型、但已经定型的发丘指。 他伸手,轻轻地圈住了那两根手指。 “我还活着。”沈淮道,“你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幻觉。” “只是还没到我们真正该见面的时候。” 张起灵侧了侧头:“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沈淮肯定了他的话。 少年的嘴唇又一次习惯性抿紧,皱起的眉头写满了疑惑不解。 “你是怎么下来的,也不能说?” 沈淮心道,你小子怎么这个时候那么没边界感了,以前也没见你什么都想问啊。 我就浅浅开个挂,至于被当场逮捕吗! 达咩哟! “只是用了些小手段——我碰到了其他几个张家小鬼。” 沈淮避重就轻道,“他们被蚂蟥折磨得不轻,但现在应该快出去了。” “你是跟他们一起来放野的?到最后又单独行动了?” 张起灵见02这么东拉西扯就不直接回答,心知问不出东西了。 就像几年前在张家,不管他怎么纠缠,对方也会用“时机未到”来堵他。 是他太弱小了。张起灵垂眸想着,能支持02达到这里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包括当年02的出现,消失,无数句‘我不能说’,在临走前用拐了不知多少个弯的暗示…… 【这里是他们所想过的重逢地吗?】 【不是。】 02在得知他还记得前者的时候,显得有些惊讶。 难道他不应该记得他? 还是在02的想法中,他或许已经被那个神秘势力动手了。 02出现在这儿,不要青铜母铃,目的却那么简单…… · “我可以把青铜母铃给你,前提是你跟我一起回去。”张起灵突然道。 沈淮:“嗯?” “我不要母铃。”他无奈地道,“你自己拿回去就行了。” “那你跟我回去。”张起灵抓紧了他的手指,像是小朋友生怕家长走丢。 沈淮心道,我也想啊,如果不是未来事情更多,我高低回去看你登基。 但是已经跟系统说好了,他再更改这些过去,没有太多的意义。 沈淮坚定地扯开他的手,道:“我会跟你回去,但不是现在。” “小官,你可以把这次当作偶然的遇见,我只是想看看你,但是我们的命运都不会在这为彼此停留。” 张起灵被扯开手,也没恼,只是低下头,用很平淡的声音道:“你还记得你走前跟我说的吗?” 沈淮一听就知道这是小张同学要生气了,但他依旧笑了笑道:“那句再欠着,现在不是晚上,也不够久别重逢。” 张起灵又一次沉默了。 沈淮见他没动作,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示意他快点。 这鬼地方再待下去,他真的浑身要发痒了——心理上的。 系统道:【你还催他快点?也不瞧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谜语人台词,他不乱想才怪!】 【想就只能想了。】沈淮无奈道,【我不可能把你供出去,也不可能编一套解释这些东西的理由。】 【不如随便让他们想想——这又不犯法,等小哥继任族长,这些也就该忘了。】 系统:【要是没忘呢?】 沈淮想了想:【我也不造啊,随机选个幸运儿背锅?我说我也被天授了行不行,统统你高低算个山寨的。】 系统气得想跺脚:【我才不是山寨的!】 小张同学被沈淮的太极拳打得无言以对,最终只好放弃继续追问。 他在迈步前最后问了一句,让他在意了许久的事情:“那为什么不让我回头?” “……因为我们现在都很狼狈。” 02沉默了半晌才道:“小官,这样真的很丑哎,我怕我以后的回忆里,记住的都是你这张泥猴子脸。” 张起灵:“…………” 真是个令人无话可说的理由。 偏偏又很符合他知道的02的本性。 张起灵对此无语凝噎,他想了想,干脆把自己的衣服又扯了一截下来,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好了。”他面无表情地道,“我去拿母铃,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沈淮看着张起灵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少年扯下衣摆就露出了一截精瘦的腰,随着对方转身还能隐约看到腹肌。 他嘴角一抽,没想到张起灵还真认了他这个理由。 “行。” 系统飞到张起灵旁边,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就宠他吧!】 迟早是被你们惯坏的! 系统全然没想到自己才是惯坏沈淮最主力的那个。 …… 沈淮研究了一下鱼水合欢阵,准备去钓其他小张的尸体。 这个阵法还需要一件东西,那就是小张们自身所在意的物品。 系统原本以为阵法办不成了,还打算安慰沈淮。 却见沈淮非常自信地自己站在了阵里。 他道:【在意这个应该问题不大,我高低也算是个东西吧?】 系统:“……” 有时候它是真的看不明白,人类为什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整一些很抽象的活儿。 难道说别人是个东西,不是骂人的嘛! 沈淮也就调侃两句,真办正事的时候,他比谁都认真。 他从空间里拿出红色的棉绒线、香烛、纸钱……之类的物品,按照阵法的规则在地上一一摆放。 那红线浸在水中,颜色变得深沉发黑,像是淤红的血。 抬头不见天,脚下不踏地,这个虚无的、由淤泥构造的空间里,连风都不存在。 沾了泥的黑衣包裹着沈淮劲瘦的身体,他站在阵法中央,表情静默冷淡,比他手中的纸钱还要苍白。 空气越来越凝滞,就连去取青铜母铃的张起灵也停下了脚步,如有所感地侧过头。 他没有摘下布条,只是皱着眉,死死地捏着青铜母铃。 青铜铃铛发出了微弱的铃声,但也只响了一下就停了。 “魂兮归来。”沈淮闭上眼睛,静静地默诵着招魂,“上往而不返兮……” 他所招的是那些无家可归的灵魂;招的是那些满怀怨气的灵魂;招的是那些曾经许诺过未来、还渴望生辉的灵魂。 他猛地将手中的纸钱撒了出去! 满天的白色纸钱犹如一只只白色的蝴蝶翩翩起舞,它们被抛飞出去,却又没有落在泥里。 而是起了一阵风。 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将这些纸钱团团围住,裹挟着将其又送回了沈淮身边。 沈淮伸出了双手,圈住了飞来的纸钱。纸钱簇拥着他,又没一个锋利的边缘划到他的皮肤。 天地间,他站在那,几片纸钱犹如白色的绢花落在他的发间,化作一片茫茫的白色。 “我来带你们回家。”他轻轻道。 “跟我回家。” “跟我回家……” 那一根根红线不知何时渗进了泥土里,上拽时,末梢绑着许多白森森的骨头。 沈淮半跪在地上,看着那些白骨,半晌后开始动手,将那些骨头一根根收殓,包裹在他拿出的新衣服里,随后他将那鼓鼓囊囊的大包抱在怀中。 此时的他,丝毫不在乎整洁与否了。 张起灵像是一座定格的蜡像,站在他的不远处,他微微垂着头,宛若吊唁一般。 “我要走了,小官。”沈淮道,“你回到张家,要注意安全,有事找张海成他们帮忙,他们帮得上你忙。” 张起灵微微张口,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漂浮在空中:“……你现在要走?” “对。”沈淮温柔地笑了笑,“你直接出去,回去的路上,不会再有危险了。” 张起灵道:“下一次,你还会来找我吗?” 沈淮怔了一下,道:“会。” 张起灵低下头,松掉的布条遮住了他的大半神色。 “好。”沈淮听见少年说,“如果我有天像你说的那样,不记得你了,你会来找我,是吗?” 沈淮仰起头,系统看到他纯黑的眼眸上蕴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是的。”他道,“那时候,我会去找你。” 原谅我小官,迟到失约了好多次。 但这一次,我会找到你。 · · 张起灵从梦中惊醒,他满头冷汗地坐起来,却又眼神空茫地看着窗外。 外面的黑暗无边无际的,像是想将他溺毙在深渊的海洋里。 他直勾勾地看着窗外,不知看了多久,才伸出手,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他摸到了一点快要干涸的湿润。 这是什么?他想,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找…… 找什么呢? 张起灵踉跄地站起身,推开了门。 第137章 要去寻找失踪人口 沈淮从过去回来,难得顺利,没有撞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他又跳跃了一次,回了张家,在祖坟里找了个风水风景都不错,又比较显眼的位置,把小张们的骨头通通埋进去。 这个位置的不远处有一丛花,还能晒得到太阳,会比较暖和。 等再过几年,张家内乱结束,剩余的张家人会把祖坟都迁走,到时候小张们应该不会被落下。 沈淮拍了拍坟头,难得用温柔的声音道:“睡吧,现在也该祝你们投胎快乐了,如果不着急的话,可以忍耐一下。” “忍个七八十年吧,那时候的国家会很好,你们想要的,都会实现。” “就是盗墓那时候更违法了……” 系统:【最后一句不用加喂!】 只是随口说说嘛。 沈淮戳了一下回来后还在生胖气的小光球。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他道,【答应你的事儿我又不是不会去做,要我真那么遵纪守法,我都不可能主动去杀那些水匪。】 系统闷闷地道:【我以为你很抵触。】 沈淮叹了口气:【你要剧情和能量,其他方面又不冲突,哪怕是为了过审,我们也可以上交国家——你猜那些鉴宝节目里的古董都哪里来的?】 系统觉得有理,见沈淮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也松了口气,又别别扭扭回来蹭他。 【不管怎么样,这次回去血赚啦。】系统道,【能量又填了一个好大的缺口,你的灵魂应该可以直接修补好了。】 沈淮道:【你直接修,我悄悄演,那么好的机会,示弱勾引一下,总有收获的,比如陆建勋。】 想起被吓得差点尿裤子的陆建勋,系统也笑得打鸣。 缺德的一人一统意见达成一致,沈淮便继续搂着本体去睡觉了。 一夜无梦。 醒来后很感动——个屁! 张海楼昨晚带着张小蛇绕了整整半座城,终于找到了他受惊跑掉的剧毒蛇。 那蛇盘踞在别人晾晒在外的大裤衩里,鼓鼓囊囊的一坨,但凡有哪个幸运儿想要来比一比,那就是一命呜呼的事情。 好在无事发生,令已经想好怎么毁尸灭迹的张海楼松了口气。 他转头就去教训张小蛇:“最后一次,这真的是最后一次!要是你的蛇再乱跑,那我真的不奉陪了!” 张小蛇表情有些尴尬,他局促道:“大部分情况下我的蛇挺乖的,可能跟我一样,都是乡下蛇,没有见过城里的风光,有点好奇……” 张海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操心族长一个就够了,我怎么还得操心你,这是不是反过来了……” 他嘟囔着带张小蛇回房间,此刻天已经快亮了,想起家里那位没事也不出门的自闭族长,张海楼选择倒床上秒睡。 然后睡醒去敲门,一敲一个空。 房间门是开着的,报纸也整整齐齐叠放在桌子上,床上的被子没叠,有人躺过的褶皱,但应该在房间等着他送早餐的那位…… 张海楼:我族长呢?我那么大的族长呢?!!! 没啦! 他瞪大眼睛,快速招呼张小蛇:“快,快,让你的蛇闻一闻,出大事了,咱族长丢了!” 张小蛇呆了一下,道:“他可不可能也是去城里看看……” 张海楼没好气地道:“你当他跟你似的?我们族长其实挺懒的,如果没必要,饭都是我做。” 张小蛇:“哎。” 他就想安慰一下,怎么张海楼看上去还挺骄傲的? 两人在房间搜了一圈,张海楼找到了张起灵没穿走的鞋子,张小蛇找到那份被放在床头的独一无二的报纸。 张海楼的脸“唰”得白了下去,他喃喃道:“完了,不会吧……不会那么凑巧吧?!” “我单单知道我们族长会不定期失忆,但我没想到,我就陪张小蛇出门找个蛇,人都能失踪……” 张海楼快崩溃了都,他的大业啊!!张家的大业啊!!! 张小蛇自知心虚,默默把报纸塞到狂暴的张海楼手里:“你看,族长放的,可能有什么线索。” 张海楼的狂暴被打断,连忙拿起报纸看了起来,很快也注意到了那则信息。 “长沙?”他愣了片刻,“我记得那边有不少张家人在。” 虽然张海楼与本家的那些人不太熟,但励志成为族长身边的大内总管的他,还是有所耳闻几个。 “你是在族长床边发现的?”他问张小蛇。 张小蛇点点头。 张海楼一拍桌:“先在这周围找找,找不到我们就只能改行程先去长沙了……我得提前给长沙那边的发个电报,要是族长过去,这得迅速拦截啊!” 张海成那种全国式广撒网的传播方式比较慢,但如果有目标的一对一,张家人的手段可就多了。 张海楼退了房,急匆匆带张小蛇迈上找失踪族长的道路。 而远在长沙的张海成,还在眼巴巴等着族长张起灵来长沙,此刻收到匿名电报,也是愣了片刻。 “族长可能又失忆了,但是目的地是长沙?”他跟其他小张道,“这感情好啊,02也在长沙。” 他身后的几个张家人怨气都快化成鬼了,哪怕他这句话,也化解不了这种阴冷的杀气。 张海燕幽幽地道:“那感情好,族长来长沙,呵呵呵……把那个棺材板挤出去。” 张海成叹了口气。 自从知道02出门在外的姓氏……是跟他的挚友姓后,大家的表情就定格了,第二天起来时,甚至齐齐有了黑眼圈。 张海成:我们张家人没那么脆弱啊——! 好吧,他也很郁猝,特别是02怎么也不肯说出他过去发生了什么的时候。 如果有汪家的参与,那么02近些年应该是没有特别多的自由时间的,他又去哪交来的挚友? 难道也是汪家的内部人? 听张庭瑞说,汪家人好像挺荤素不忌的,他们不怎么搞本家分家的分裂制度,反倒是有能耐的人都能推上去,主打一个有人就用,谁都是小小螺丝钉。 ……这些东西没有论据就没法定论,张海成也只能暂时放在脑后。 他只是问:“要跟02说一声吗?” 张学归思忖片刻道:“说吧,这事又没什么好瞒的,早点告诉02,还能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天天跟棺材睡一个屋,这算什么事儿!” 他怨气满满地道:“如果是怕诈尸,那有我啊,我可以去守着。” 其他几人:“……” 你小子,这算盘打得在我们老家都能听得见! 他们商量片刻,一致决定可以先告诉02,张起灵可能要过来、但失忆的事情,让他做个心理准备。 孰料沈淮的准备比他们都充足。 听张海成费劲吧啦地婉转说完,沈淮怔了许久。 不会吧……这么凑巧? 他“昨晚”才跟小哥承诺,如果后者失忆,他一定会去找到他。 结果现在就告诉他,小哥真的失忆、还走丢了? 这什么一语成谶啊! 系统也跟着唉声叹气:【这怎么跟一发入魂的渣男不想负责一样……】 沈淮用意识将小光球推到一边:【不会打比方就不要打比方。】 他回过神,问张海成:“你怎么知道他可能来长沙的?” 张海成将报纸的事情转述了一下。 沈淮沉思片刻道:“张起灵失忆的时候,会记得张家的暗号吗?” 张海成愣了一下:好问题! 刚失忆的张起灵,根本记不住这些啊,那他怎么可能对应着上面的信息来长沙! “……” “只能是这样。”沈淮轻轻叹了口气,“他可能昨晚察觉到了你发出去的情报,所以叠好报纸准备前往长沙,但是夜晚出了意外……” “而张海楼那时候又不在,他们也错过了。” 命运总是爱这么开玩笑,棋差一招,便又是错过。 如果长沙不是目的地,那么宛若一张白纸的张起灵会走到哪里? 无人知晓。 明明张起灵一直寻找的人,就在长沙。 哪怕再晚一刻——就一刻的时间,或许都能改变这个结果。 张海成看着面前坐着的青年:沈鹤钊眼前没有缠着黑布,只是单单闭着眼睛,他垂落下的眼睫很长,在苍白的脸颊上扫出了一道清浅的阴影;习惯性抿着的唇此刻抿得更紧了,带出强烈的攻击性。 脆弱和锋锐的复杂气息杂糅在这人身上,变作惊心动魄的吸引力,而目前牵动着青年的,却并非在场之人。 张海成清了清干涩的嗓子道:“我会把这个猜测尽快告诉其他人,得尽快找到族长。” “这次带我一个。”沈淮毫不犹疑道,“最多三天,张启山回长沙,我答应与他下一趟墓,之后便去找张起灵。” 张海成皱紧了眉:“下墓?长沙境内的那个?需要我们帮忙吗?” “都可以。”沈淮对此无所谓,“但那墓的难度不小,如果你们想去,要考虑好暴露自己身份,以及其他的风险。” “好。”张海成一口应下,“我会去考虑。” 两人没说多久,便分开了,沈淮睁开眼睛,开始收拾东西,提前塞系统那方便带走。 小哥丢了便丢了,他去找就是。 系统在他旁边转来转去:【你下完墓就直接离开长沙?后面的剧情不要啦?】 沈淮摸了摸小光球,道:【不要了。】 第138章 汪汪的威力 沈淮既然打算暂时离开长沙,那么该处理的事情,便要提前处理好。 比如很早便约好的去拜访解九。 之前在承鹤阁收到拜帖,后续解九也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主动前来叨扰,只是托人送了份乔迁之礼。 两次送礼,沈淮高低都要去回上一波。 以及下墓这几天本体所存放的位置。 二月红这次回来,八成要跟着去,红府有陈皮那货不安全,而小张们……沈淮之前还很放心,现在看他们一个个幽怨的模样,也不安心了。 虽然他敢肯定张家人保管也不会乱动,但沈淮也懒得再去秀一波“挚友情”扎他们的心。 至于黑瞎子,呵……如果他不手贱研究棺材里的东西,那还算半个着调的。 但沈淮还真就清楚那人跟猫似的,手贱,贼痒。 算来算去,靠谱些的也就正人君子解九爷了。 而且,关系就是要靠这样往来,欠来欠去才有下一次的嘛! 这也是沈妈妈教的道理,让他在大学的时候不要吝啬自己的态度去麻烦老师,也别指望拜托完别人后一顿饭就当回礼解决了。 请人吃饭是表达感谢的态度,但绝对不是代表就此划清关系,一比一扯平。 她说过:“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放不开,把自己的尊严看太重,事实上人家答应来吃饭,只不过是给个面子,如果借此当还人情了,那么下次就绝对不会再帮忙了。 不如请吃个饭当感谢,再承诺下次有忙必帮,之后看情况帮忙或者再求帮忙,不平等的人情才是长久联系的开始——沈淮,你小子听得懂么?别天天拽着个脸当自闭盆栽,明明你会!” 沈淮那时装傻玩手机,然后被母上大人揪着耳朵谈了两个小时的人情往来。 他吐槽道:“我管这些干嘛,反正以后不是要去当法医吗?” 沈淮妈恨铁不成钢:“你以为法医就不要竞争?到时候托个人情,让上头给你多分配几具尸体练手啊!” 沈淮:这倒也不必!! 小辣椒妈妈开课,总有些道理,这些道理哪怕换个世界,也能用上。 这么想着,沈淮从系统空间里翻翻,找出两件品相绝对够的古董——之前从日本人那劫下来的一船里的,沈淮已经把古董从黑瞎子那转移了。 至于藏在里面的胶卷,沈淮暂时还没拿出去。 他不打算给张启山,这家伙在长沙的权势已经够了,而国党势力里头的各种纠葛腐败,他也不想掺合。 沈淮思忖着,打算什么时候利用系统扫描,抓几只地下党,悄悄塞他们门口去。 心底想着,沈淮右手拎把长柄黑伞,左手拎着打包好的礼品盒,背着他的棺材,就这么出门了。 他先去的解家商行,却被告知解九今天在家办公,那下属倒是认识他,在问过解九后,非常热情地把他直接带了过去。 沈淮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便直接迈进了解家,不仅见着了解九,还有他一串大大小小的家眷。 “天呐,我看到了谁?这就是沈先生吗?老爷,你怎么也不早点说,让我们也准备准备啊!” “沈先生,谢谢你的电报,救了我们一家,那时我们还都在车上哩。” “沈先生,这是小儿,来,航航,跟沈先生打招呼……哎呀他不会吃人的啦,那棺材不是装小孩的!” 沈淮头一次被那么多人围着,他握紧了黑伞,社恐都快犯了。 等一圈人都感谢了一遍,解九才把汗流浃背的沈淮给拽了出来。 “抱歉,沈先生。”解九歉意又无奈地道,“夫人们性子急,得知你来了,如果不道声谢安安心,晚上非得闹得我鸡犬不宁。” 沈淮:“……行。” 但能驾驭那么多夫人的解九,也很可怕啊! 解九将沈淮带到会客厅,见对方走得平稳,将棺材放在身侧,他问道:“当时听闻沈先生视力受损,现在是如何了?” “还有些模糊不清。”沈淮演得很淡定,“但并无大碍。” 系统激动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淮,房间里头还有人!哦塞,不止有人哎!】 那还有什么,有鬼么? 沈淮侧了侧头,装作听见了什么似的:“九爷还有客人?” 解九有些讶异:“沈先生的感官,真够敏锐的,这倒也没错。” 不等他招呼,躲在内厅的年轻人便主动走出来了。 那年轻人长得俊秀,穿着身土里土气的大褂衫,也能看出奶油小生的书卷味儿,但此刻,他人不太讲究,臂弯里夹着三只正在嘬奶的小狗,头顶还趴着一只睡着的。 小狗没发出什么声响,靠近了才听见些许嘤嘤声,这才是解九说沈淮感知敏锐的缘故。 来者其实是狗五爷,吴老狗。 他一见面,便热情地带着小狗一起作揖:“久仰大名啊沈先生,在下姓吴,喊我狗五就可以了。” 沈淮木着脸颔首,自我介绍回礼,实际上已经有点想跑了。 天杀的,谁知道看上去无所畏惧的高冷大煞星,实际上怕狗啊! 村口那大黄狗龇牙,记仇的小沈淮也曾呲回去过,但孰料某次大黄狗的绳没栓好,一狗一人对视相争,前者直接弹射起步,不讲武德地以四条腿追了只有两条腿的沈淮几里地。(大黄52章有出现过) 后来大黄狗的主人来给他赔礼道歉,但全家也都记住了沈淮的那次丢份儿……他还被他爹嘲笑了好久! 至此,沈淮便对狗这种生物敬谢不敏,恨不得远远离开十万八千里。 这也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法去找吴老狗拉关系,凑个能量的原因…… 结果他不就山,不代表山不会来就他,这不,还是撞上了。 解九道:“我家有个孩子,正好周岁,那孩子胆小易受惊,我便请老五送只奶狗过来做个伴。” 说是奶狗看不出什么,但狗五爷家的狗,随随便便训练起一个都是看家护院的好手。 侧面反应解九和狗五之间的交情确实不错。 沈淮继续木着脸:“这样啊。” 吴老狗也笑着,怀里的小狗崽蛄蛹蛄蛹着睁开眼,他道:“早就听过沈先生大名,八爷可是把你夸得天花乱坠,如今终于见着您这位神仙人物了。” 【神仙人物】,这四个字愣是让沈淮原本想没礼貌拔腿走的想法消失,屁股钉在了椅子上,直接硬控。 他假装自己没听到那些嘤嘤哼哼的声音,也忽略飘在小奶狗身边直呼“好可爱”的系统,而是跟吴老狗道:“八爷说话多有夸张,不必放在心上。” 解九在一旁坐下:“今天沈先生前来拜访,是解某荣幸,不知有什么事要告知?” 沈淮指了指旁边的礼物道:“回礼拜访,这些九爷拿回去吧,说来,你应该知道佛爷等人去北平的事情?” 解九道了声谢,将礼物收好,才回:“是去帮二爷夫人取药吧?他跟我倒是说过,我没太多意见,只是希望药有效果,新月饭店的拍卖价钱可不低。” 沈淮道:“等他们回来后,我会一同前往矿山下的墓……” 他话未说完,旁边的吴老狗突然“哎呦”一声。 只见他怀里抱着的狗崽子们不知何时都乱蹬起来,他一时拦不住,奶狗们便借着他的臂弯当跳板,像是个小炮弹一般,朝沈淮冲去—— 然后因为力道不够,通通“吧唧”一声砸在了地上。 只有那只从吴老狗头上起跳的小狗,爪子揪得前者发出嘶得痛呼,然后准确无误地落在沈淮的腿上。 本来就很紧张的青年猛地一个起身,小狗险些又飞出去,沈淮在它飞出去的同时,又条件反射伸手一捞。 于是就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吴老狗满地乱爬抓狗,一边连连道歉:“抱歉啊,抱歉!平时它们几个不这样的,可能是跟沈先生有缘分,我很少看到我们家的狗那么激动去亲近一个人的样子……” 他旁边伸着胳膊、抓着小奶狗后脖颈的青年冷着一张脸,看着如临大敌的模样,浑身肌肉都紧绷了。 无形的杀气一时间都遏制不住,但只是瞬息就收拢了回去。 系统:【淮,你怎么了淮!这小狗不是挺可爱的嘛!难道你不喜欢?不对——难道你怕狗?!】 沈逼王自然不会有这种缺点,他只是咬着牙挤出几个字道:【你才怕……我是猫党!!】 解九看着他这模样,也不由得紧绷,他歉意道:“沈先生可是不喜欢这玩意儿?怪我怪我,没给五爷个地儿提前安放。” 吴老狗捉着小狗,表情间也有些忐忑。 沈淮哪里会说自己是真的怕啊,事到如今,他硬着头皮也不能说自己不行! 于是乎,众人眼里,高冷的青年僵硬地收回手,撸了撸小狗的狗头,冷漠地道:“没有。” 他侧了侧头,冷意自眼底流露:“只是觉得,在这个地方说秘事,可能还不够安全。” 隔墙有耳?! 解九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 …… 扫了一圈的系统:哪呢?哪呢?哪有人呢? 沈淮逮回小光球:撸你的狗去! 第139章 违背祖宗的决定 两个小时后,解家门口。 两人与沈鹤钊告别。 “请沈先生放心,届时解某一定好好看顾棺材。” “那就麻烦九爷了,我朋友情况有些特殊,具体需要……” “我明白。” 目送青年离开,转移到更加隐蔽的密室。 吴老狗跟解九感慨:“沈先生的防备之心,很高啊。” 解九摇摇头道:“虽然这些内容确实不适合在会客厅说,但我还是有些在意,他到底听到了什么……或者,那时解家周围又有出现什么身影?” 就在刚才,沈鹤钊说罢后便起身离开会客厅,他的速度极快,两人一时都没拦住。 但也就一刻钟后,他便又回来了,只是道:“可以在这谈了。” 解九哪敢在原地谈,便立马又换了个更隐蔽的位置。 吴老狗道:“我没有嗅到什么奇怪的气息,或许是沈先生自己的仇家?” 解九蹙了蹙眉,觉得有些棘手。 吴老狗又问:“他说过几天托付你看顾下他的朋友,那你真要答应?” “嗯。”解九道,“朋友之托,换做是你,也不会拒绝的吧。” “就是看样子,这几天,我得换个更加隐蔽的地方住了……” 狡兔三窟,家财万贯还没太多武力值的商人,有的可不止三个窟。 “不过。”解九笑了笑,露出狡黠的表情,“沈先生刚才说的计划,也挺有意思的不错吗?” “引蛇出洞。”吴老狗眨了眨眼睛,笑得很纯良,“这么好玩的计划,必须加我一个啊。” 他怀里的小狗:“汪汪!” …… 那厢,沈淮为了避免跟吴老狗的狗继续接触,中途确实找借口强行离开了一会儿。 但他没想到,就这么出去一下,还真有收获。 虽然不是在解家内部,但经过系统扫描,就在解家大宅不远处的位置,有个人鬼鬼祟祟猫着,正探头往解家门口看。 那人专业素养不错,身手老道,如果不是碰到个开挂的,隔着这个距离,也不好说。 但沈淮一瞅,心中也有了想法。 虽然没穿军服,但这种被训练过的姿态……陆建勋,是你的人! 这不好好利用一下? 沈淮心念一动,心底有计划成型。 …… 三日后,张启山一行人从北平归来,来的路上还多了个人。 有个穿得漂漂亮亮的富贵小姑娘,完全无视了张大佛爷的黑脸,一边挽着他把他往自己身边拽,一边凑到丫头旁边跟她聊天。 丫头的笑都快僵在脸上了,一直用眼神对二月红道“救救我救救我”。 张启山也差不多,从未经历过这种事儿的他,也只能朝二月红发射求救信号。 接收到来自好友和夫人的信号的二月红:“……” 他深吸一口气道:“尹小姐,时间差不多了,你不是想看看佛爷住的地方怎么样吗?我们就在此暂时别过吧。” 尹新月:“说来也是,好啊!” 二月红将丫头拽走,无视张启山的目光,面不改色离开。 死道友不死贫道,朋友哪有老婆重要。 据说能治丫头的药——鹿活草已经拿到了,二月红第一时间便带着药去找沈鹤钊,刚回到家,却被告知,沈先生已经在客厅等着。 夫妻俩急匆匆赶过去,沈淮正坐在椅子上听小翠念话本,听到声响,便让小翠先行离开,才慢悠悠对两人道:“回来了?也不用那么着急,先把行李放下吧。” 二月红:“啊?嗯。” 沈鹤钊的态度过于自然,他一时间没分清这到底是谁家。 丫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翠从后堂又绕回大厅,帮自家夫人搬东西,小声跟她道:“沈先生这几天常来家里做客,但除了大厅,哪里也没去。” 丫头对此摆了摆手道:“这些不重要,我们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倒是小翠,头一次见你那么绘声绘色讲话本啊。” 小姑娘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就在丫头跟小翠聊天时,二月红把盒子推到沈淮面前:“沈先生,这就是鹿活草了。” 沈淮手指刚碰到盒子,系统就兴奋地蹦了起来。 【能量又进账了!】它激动地道,【得来全不费工夫,天上掉馅饼,爽耶!】 鹿活草也算是剧情里比较重要的东西,换其他人怕是还得去新月饭店走一遭,再找机会摸上一把,哪里有沈淮这种在家里简简单单坐着,就被二月红双手奉上的。 沈淮对系统的欢呼早就免疫了,他打开盒子,眯着眼睛打量其中干枯扭曲的草药……没看出什么名堂。 二月红紧张地道:“怎么样?还有沈先生,你现在看得见了?” “一点点。”沈淮随口道,他干脆揪了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小的草药,放到嘴里咀嚼咀嚼,一边敲系统分析,快帮我看看这什么药效。 系统不可置信:【什么?你问我?】 沈淮理直气壮:【搞得那时候医术你没背一样,这内存没清吧?而且我又没味觉,能嚼个什么东西出来。】 系统:“……”行行行,又成它的活了。 半分钟后,沈淮拿了个手帕,把嚼碎的草药吐了出来,对二月红道:“有点效果,但不多,可以当补药吃,丫头的气血确实亏得多。” “但一次的量要把控好,不然虚不受补,她怕是会补到吐血。” 二月红有些失望,但又没那么难过,而是道:“那还是要麻烦沈先生针灸。” 他刚想说明天准备一下,就见青年侧开身子,让出了旁边的针灸布包。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二月红道:“可是……” 沈淮打断他:“可是什么?针灸大概还需要三次才能完全解决丫头的问题,我明天需要跟佛爷去一趟墓下。” 二月红沉默了,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沈淮在说什么,连忙道:“是矿山下面的墓?上次佛爷去过的那个?” “嗯。”沈淮道。 二月红的表情闪过一丝无措:“已经定好明天了?沈先生,你的视力还没恢复吧?” 沈淮搬出了张启山的理由:“日本人虎视眈眈,我们必须尽快下去,更何况……” 他微垂眼睫,顶灯的光洒在他的脸上,阴影之下神色莫测。 “我有必须要前去找的东西,事关我的朋友。” 二月红哑然。 提到沈鹤钊的那个挚友,他便知道,这件事没太多回旋的余地了。 沈鹤钊没有说过他的挚友到底是怎么昏迷的,但从那诡谲的病情来看,与地下相关的可能性也不小,他想下斗找寻生机,倒也合情合理。 但是丫头的病…… 他在祖宗前立下的誓言…… 二月红整个人都纠结了。 偏偏沈淮这时又道:“佛爷应该跟你说过吧,二爷你好像不想去?” “让我想想。”二月红无力地道。 他不想下墓,主要是因为丫头的病没好,他怕自己去后阴阳两隔,也怕自己下墓损阴德,会加重丫头的病气。 但现在,丫头的病有希望了,能治丫头的唯一人选……要下墓。 二月红整个人麻了,他不跟下去,要是视力不佳的沈先生在底下遭遇什么不测怎么办? 那他在上面岂不是干着急,还成了因为他的原因彻底错失救好丫头的路子? 那他跟着下去……额,这又是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思前想后,二月红还是觉得自己跟着去比较好,不管怎么说,那个墓也是他们红家先辈去过的,有他在,怎么样都会保险一点。 沈淮见二月红的脸色变来变去,一时间跟看戏一样有趣。 他等了一会,开口道:“要不还是算了吧,二爷在家中陪伴夫人也不错,我去去就回。” 二月红回过神,连忙道:“这怎么行!在下这就准备,明天与你跟佛爷一起同行。” 沈淮挑挑眉道:“这不好吧?佛爷那么久都没劝动你。” 二月红摇摇头:“没事,我这就去准备。” “要不还是算了。” “不,我一定要去!” “二爷……” “沈先生,就让我去吧!” 沈淮勉为其难地道:“好吧。” 二月红松了口气。 正在旁边吸鹿活草能量,转头就看到画风完全反过来的一幕。 系统:“嗯???” 什么情况?正常不应该是二月红宁死不下墓吗? 他家宿主这是又钓起来了啊! 第140章 难道是…… 翌日,张启山府中。 还没睡醒的齐铁嘴正打着哈欠,看到来者的时候瞬间,就把哈欠憋了回去。 他瞪大眼睛,微微张大嘴,最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等下,佛爷,我是不是陷入梦中梦了?” 这两人怎么凑在一起的? 只见换上了一身劲装,背着个大包的二月红,跟着沈鹤钊一起走了进来。 后者依旧冷淡着脸,铁匠制造的特制黑伞杵在手中,还兼顾了探路的作用。 在旁边吃早饭的张启山一时也有点愣神。 他站起身,主动迎上去:“二爷?” “嗯,佛爷。”二月红朝他微微一笑,眼中还带着些许忧虑,“这次下墓,加我一个。” 张启山顿时不解了:“我之前邀请你那么多次……” “那时候不知道沈先生也要一起去。”二月红解释道,“昨天我才知道的,所以准备可能有些匆忙。” 张启山看了一眼非常自然坐到椅子上的沈鹤钊,表情有点黑。 他问:“那你夫人呢?” “这几天她暂住在九爷那。”二月红无奈笑了笑,道,“沈先生已经提前跟九爷说过了。” 二月红在思考丫头的安身之所的时候,沈鹤钊才跟他提起,他已经去找过解九的事情。 对方早就笃定他一定会答应,哪有什么所谓的勉强。 二月红倒也不恼,反倒很坦然接受了沈鹤钊的“安排”。 事关沈鹤钊的挚友,他本就欠对方太多的人情,这趟于情于理,他都得走一趟。 只不过直接提起这件事,让他跟着一起去,以二月红的性格答应或许会答应,但总归别扭。 沈鹤钊用这种以退为进的方式,保留双方面子上的好看,反倒是让二月红觉得心底体贴。 …… 张启山没想到,才短短几天的时间,沈鹤钊已经打入了二月红的内部,连对方本人和家眷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又忍不住瞥了一眼沈鹤钊,深深叹了口气。 后者本目不转睛地盯着齐铁嘴方向,把后者看得浑身刺挠,仿佛椅子上有钉子一样扭来扭去。 似乎感受到了张启山的目光,沈鹤钊开口道:“佛爷想看我就大大方方看,又没见不得人。” 张启山只是揉了揉眉心道:“放过我吧,沈先生!” 跟这家伙相处几天,他钱没了,现在转头一看,人也快没了! 九门都被这家伙撬了一半墙脚了!! 张启山自从觉察到沈鹤钊跟张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后,对对方的危机感反倒轻了不少。 毕竟再不会有另一个张家人,会愿意加入抛头露面的九门,在长沙这小地方搅动风雨。 ……哪怕这个张家人现在非得说自己姓沈。 没错,张启山哪怕脱离张家,也从未想过改姓这种操作,这种对姓氏仿佛刻入dna的在乎很离奇,偏偏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 然而,还真就出了个奇葩。 …… 奇葩本人·沈淮自然不知道张家人的死脑筋,他在纠结下墓要怎么操作。 毕竟矿山下的墓跟日本人的实验有关就算了,还跟这个世界核心的设定有关。 那所谓的陨玉、青铜门,各种各样的幻觉……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加进去,除了张启山、二月红这些有武力的、齐铁嘴这种自己玄学开挂的,大部分普通人碰上就死路一条。 沈淮要做的很简单,他的目的是收集墓底下的能量给系统,剩余的自由发挥。 最好把原本没探查过的地方都刨一遍,路上顺手捞捞那些倒霉的张家亲兵……嗯,浅浅秀一下他还没用几次的武力值? 系统提醒他道:【你不是还说要带张海成?他会给你动手的机会?】 沈淮:“……”好有道理。 为了让那群小张别天天来烦他,他装视力没好就算了,还会装点什么神情恍惚、病情发作什么的。 现在好了,张海成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从头到脚武装到牙齿。 就连沈淮手中的伞,都是他拒绝了张海成花重金去给他整什么大师制造后,随手找路边铁匠敲的。 沈淮:谢邀,热情过剩,有些承受不起。 沈淮跟系统说着说着就走神想别的事情了,而在其他人眼中,便是青年对张启山讨饶的那句话毫无反应,甚至继续漠视。 搓着脸颊的齐铁嘴疯狂用眼神示意张启山,问:‘你惹他哪里了?干嘛要惹他啦!’ 张启山回了一个灰暗的眼神,表示自己实在是没搞明白。 他确实是不清楚,为什么沈鹤钊一直或深或浅在针对他。 想着必须在下去之前说开,免得到时候使冷枪闹矛盾。 张启山便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问:“沈先生,我实在是想知道,张某到底在哪里得罪你了?若先前因为开棺之事有所冒犯,我可以正式向你,向那位先生道歉,但希望我们之间不要有那么多间隙。” 二月红听着,有些愣神:“开棺?” 齐铁嘴小声跟他逼逼:“当时沈先生似乎在被谁追杀,棺材便用纸条托付给我们了,但因为我们先入为主没看着,差点撬了棺材……” 沈淮回过神,就见这群人又提起了那令他无语凝噎的往事。 ……他就是死也不会说,自己那时候是真的不会埋。 不过张启山的这个问题……他的态度很明显吗? 这么想着,沈淮也直接问了。 张启山道:“你对二爷、九爷他们都很和善。” 齐铁嘴指了指自己,有些心虚,又有点好奇:“没有我?” 张启山瞥了齐铁嘴一眼,道:“对八爷的好感应该也比我多。” 沈淮沉默了片刻,道:“……因为他们是好人。” 张启山:“?” 二月红:“??” 齐铁嘴:“!!!” 张副官:“……” 四人情绪各不相同,被侧面攻击的张启山陷入了沉默。 许久,他道:“沈先生,人非圣贤,但我从没亏待过你,不是吗?” 沈淮深深看了他一眼,现在的张启山还算年轻气盛,眉目间有很深的沟壑,他装着长沙城的百姓,也装着向上爬的野望。 若当初血洗九门是因为汪家的布局,那么背刺小哥让他去格尔木疗养院当了那么久的“活体老师”可就说不过去了。 沈淮道:“那么佛爷,我问你,如果你有、且最快有一个渠道,可以晋升乃至跨级晋升,那么你会抓住这次机会吗?哪怕它并不正义。” 张启山思忖片刻,缓缓吐气道:“我会权衡利弊,如果我承受得起代价……会。” 青年的问话依旧犀利:“代价不是你支付也行?哪怕涉嫌人体实验也行?” 张启山:“……” 他又揉了揉眉心,缓解情绪道:“沈先生,我从来没想过这些,我不可能变得跟那些日本人一样,起码矿山下的东西,我不会私用。” 沈淮冷漠地“哦”了一声,不再接话。 现在真情实意跟他保证有什么用。 他甚至怀疑张启山性情大变到那种程度,是之后回张家治病大换血,导致灵魂被夺舍了! …… 剧中人皆以为沈淮指的是矿山下的物品,担心张启山会利用这些做什么不人道的事情,唯有二月红有些怔愣。 他是学戏的,戏里戏外、真情实意,眼波流转间,情感便全然流露了。 哪怕沈鹤钊的目光有些朦胧,二月红仔细盯着,也能从中琢磨出些许想法。 他能察觉到,对所说的,并非仅仅是一个猜测、一个提防……那么简单。 更像是已经经历过的人,产生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戒备和诘问—— 沈鹤钊好像早知张启山会选什么,于是在得到答案后,流露出了失望和释然。 释然于张启山保证不会去做;失望于沈鹤钊并不相信他的保证,甚至提防之心更盛。 为什么呢?他怎么就肯定佛爷会在正义与利益间选择利益? 难道他见过跟张启山同款性格的人? 二月红想,以佛爷这种性格,不管在哪,只要能力足够的情况下,都能混个高层才对。 沈鹤钊绝对是见了跟佛爷很像的谁做了什么,并对他产生了强烈的排斥,才会如此针对佛爷。 那他又怎么会突然提到人体实验? 难道…… 二月红想到了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青年。 · · · 以下听书可以跳了,作者碎碎念,有话说写不下,反正不占正文内容,就放这了。 久等,感谢大家的关心,但是作息彻底紊乱了,我现在凌晨六七点码字,码完睡觉,哎,明明一天就睡四五个小时,我竟然还会睡不着,处方药开过,抗抑郁和专门治安眠的,但是副作用我吃不消,擅自停了,靠褪黑素暂时苟活。 之后更新不一定稳定,但是我尽力保持日更,哪天没写可能就是失眠过度脑子歇菜了,也希望大家不要抛弃我呜呜,毕竟现在强撑着一口气写,就是因为还有人看。 x﹏x 下墓剧情我得思考一下,尽量原创,擦原着写书很容易没,但是这种情节……额,我应该不会详写什么,大家不用抱有太大期待。 也是我原创规避的缘故,不用压分,大家别给我压分打低星了,说了很多次,还天天看到各种压分的,真挺哭笑不得。 以及谢谢大家安慰,抄袭的那本书我去看已经彻底封了,所以个别的读者,也别跑过来说“我觉得不像”“两本我都爱”之类的话,那我只能请你不要爱我,就此江湖不见,再膈应我,我会真的在心底蛐蛐你。(阴暗爬行) 本来今天还应该感谢上个月投礼物和推文搞三创的大家的,但是实在是没精力,暂时拖拖,新的一个月厚脸皮讨一点饭吃,礼物摩多,免费的点点也行(?ˉ??ˉ??) 第141章 张家还在追他! 沈淮想到小哥过去被张启山坑的程度,就气得不轻。 原本隔着个世界,气一下也就气了,纸片人是别人写的,他又管不着。 结果现在过来了,真把小张崽崽一点点看到大,现在见着罪魁祸首,沈淮能忍才怪。 只是平日里膈应一下张启山,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温和了。 这些属于“未来”的事情,没有什么可说的,系统在安慰沈淮,副官则是用欲言又止担忧的表情看着张启山。 后者揉了揉眉心,什么都没说。 “好了,我们还是准备一下出城吧。”二月红打圆场道,“天快亮了。” 沈淮率先起身,道:“佛爷打算带多少手下?” 这是跳过那不愉快的话题了。 张启山道:“就一个小队,十五人左右,负责看守、补给、应对突发情况。” “不用担心他们会泄密。”张启山道,“都是跟了我很久的兄弟。” 你就现在乐吧,沈淮心底腹诽,陆建勋他们能整到你,可不就是你手底下的人说漏嘴的。 他点点头道:“那就好,我也有几个人手,他们已经先去城郊了。” “人手?可信?”张启山下意识问,旋即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看沈先生来长沙时还是孤身一人。” 沈淮眉头一挑,转头先走,只留下遥遥一句:“那你可是信不过二爷!” 张启山的手一抖,刚死去的回忆又在攻击他。 他深深吐了一口气,他低声,牙齿近乎磨着发出声音道:“真是有够造孽的!” 他怎么就想不开主动去接触沈鹤钊的啊! 张副官勉强安慰他:“别担心,佛爷,沈先生虽然嘴比较毒,但是他绝对不会在下阴手的。” 齐铁嘴则是没反应过来,他推了推小圆眼镜,百思不得其解:“佛爷怎么可能信不过二爷?你们俩可是过命的交情!” 这句话放在现在这个场合,更扎心了。 二月红尴尬地轻咳一声,用眼巴巴的目光看着张启山:“佛爷,消消气。” 他才是最左右为难的,如果可以的话,二月红特别想说—— 你们不要打啦,明明你们都是我的翅膀!(bu) …… 到了城郊,张启山终于见到了沈鹤钊所说的“人手”。 他瞬间有了调头就走的冲动。 只见藏人的小树林里钻出了几个打扮干练的男男女女,身后都各自背着个大包,装着盗墓的工具。 为首的男人夹着眉,面容英俊,唯独下半张脸的肤色比上半张脸还略白一些,显得略微别扭,正是承鹤阁的老板,他平日里单手插兜的姿势改了,站得笔直,也就露出了一直藏着的发丘指。 而他的身后,还有其他三人,两女一男,光张启山就认识其中两个。 在北平赫赫有名的“蝶姑”,据说鉴宝手段极多,眼光狠辣,自身谈判能力又强,话术一套接一套,防不胜防,与她打过交道的富商,无一不谈之色变,偏偏又得为了她的鉴宝能力,捏着鼻子买单。 而另一个“笑面阎王”则是因为下墓手段过于狠辣,与他一同前去的人哪怕回来了,疯的也不少,一向风评不好,但因为实力强,身价也很高。 虽然剩下那个短发的看起来很乖的女人他不认识,但跟这几个人站一起,怎么看也不像好人……不对,什么好不好人的,干这行的就没善茬。 但这些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人手??? 被沈鹤钊的“好人论”折磨得不轻的张启山,此刻实在是有些麻木。 他特别想回头跟沈鹤钊说,你觉得这几个算好人? 跟他们下墓,我们还能不动波折拿到东西? …… 沈淮还真不知道这些个小张这些年在外头搞出了什么风浪。 他的印象一直是小时候那些狠辣不足、谨慎有余的小可怜。 此刻他很态度自然地招呼道:“早。” 早已等着这句话的四个小张一个激动,原本端着的态度顿时破功。 四个从穿着形象到就业方向毫无重叠和默契的人,突然整齐划一地道了声:“早安!” 叠在一起的声音很响,响得本就默默提防的张启山条件反射后退摸枪。 二月红在长沙待着闭门不出许久了,对这几人不熟,并不知道张启山逐渐崩了的心理路程。 他只是条件反射看向张启山。 还有正在啃点心跟副官拌嘴的齐铁嘴,跟在众人身后的张家兵…… 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了张启山。 副官:“佛爷?你怎么了?” 沐浴在众人目光下的张启山:“…………” 他半晌,黑着脸憋出两个字:“没事。” 沈淮原本还真被这中气十足的“早安”震了一下。 结果转头看到比他反应更大的张启山,顿时就乐了。 “佛爷是有什么心事吗?”他慢悠悠道,“我们可以等你先处理。” 张启山指了指张海成等人道:“你知道这些人是谁?” 沈淮道:“我找来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他的态度很自然,一副“你在大惊小怪什么?”的模样,让张启山都有一种是不是自己反应太大的错觉。 倒是张海成走前一步,语气圆滑道:“之前隐瞒身份,我很抱歉,但也希望佛爷在外帮我们保一下密,大家相安无事过下去对谁都好。” 张启山看着他的手指,闭了闭眼睛道:“所以你真是本家人?” “嗯。” “他们几个也是?” “嗯。” 他的身后,张海燕和张学归露出了友善无辜的笑容,而张小蝴蝶也抿了抿唇角以示招呼。 “我们只是来当……沈先生的打手。” 张学归客客气气地道:“久仰张大佛爷的名头,希望这次合作愉快。” “嗯嗯。”张海燕点点头,诚恳地道,“不会给你添乱的。” 张海成道:“额外造成的费用承鹤阁会负责。” 张小蝴蝶见一人一句,沉默片刻,憋出一句:“加油。” 祖上就已经叛出、千辛万苦在长沙扎根、就想远离张家的张启山:“……” 要命,张家还在追他。 · · 从一个极端走另一个极端,吃了药一天恨不得睡二十个小时,不吃饭都不饿,人为什么不能修仙,我感觉我都快成了。 下一章剧情快进,趁我醒着继续摸一下,大概零点更。 谢谢大家的礼物啊呜呜,我真愧疚啊。 第142章 田中之死 最后,下墓的人选,还是就这么定了。 张启山和他的亲兵队,二月红加齐铁嘴,沈淮跟四个小张,浩浩荡荡一行人去矿山底下探墓。 这阵仗让人看着,还以为他们是去盗什么皇陵。 沈淮一马当先钻进去,说着视力不好,却靠着系统的导航走得飞快。 原本路上该出现的什么发蛊、鬼蛾,见到他跟见到鬼一样,几乎是隔着老远便举家搬迁,乌泱泱地起飞,拦都拦不住。 原本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众人:“……啊?” 齐铁嘴默默问副官:“哎,你们张家厉害的人物,都有这个能力?” 副官神情复杂,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看了看脊背挺直走在前方的青年。 他道:“……你别问我,我觉得这其实不合理。” 这种东西肯定要问专业人士,而副官去看本家那几位,却见他们讨论的,好像有些不在状态。 张海燕忧心忡忡:“02的厌食问题还没解决?他是不是有点瘦过头了。” 张海成摇摇头:“我劝不动他,这种事情,还是找族长吧。” 结果现在族长丢半路上了。 “他身上的伤好全了没?”张学归蹙着眉,甩了甩手上的血珠,“我还说这次我来——怎么那些鬼东西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02的血脉浓度本来就很高,有这个效果也不意外。” “确实,他做出什么都不意外。” “所以我们只是来凑数的?” “他让我们顺手看看有没有掉队的……再说,还不是我们自己非要来。” “唉,他能不能对自己在乎一点?” 副官:“……” 算了,他跟这些激推说不清楚。 还是他太久没回本家,完全不知道麒麟血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 沈淮完全不知道后面的人在讨论他离谱的“血脉浓度”。 毕竟只有小哥知道他是外面来的,血脉浓度不达标,是不是张家人还另说。 就连张海成都以为沈淮只是浑水摸进训练场里头、被汪家控制的张家人,更遑论其他关系更远的小张了。 只是沈淮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是个无解的未知,任谁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穿越时间这种操作。 ……也想不出他跑那么快是为了捞能量。 七扭八拐的墓穴内,只有沈淮能听见的系统声音格外激情:【右边一点,再右边一点!那个挂坠可以摸一下,有能量!】 黑衣青年往后看人还没跟上,迅速一闪,身上矫健地蹬上石壁,伸手一够,上面的东西陡然消失,然后他又恢复了八风不动、云淡风轻的模样。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淡定.jpg 系统发出了“桀桀桀”的猖狂笑声。 【哎呦前面还有哈哈哈哈,陨石碎片旁边的也算,不知道是谁带出来的。】 【淮啊,发财了!我们又发财了!】 【这次我要换三个夜明珠抛着玩!】 沈淮:【……你开心就好。】 有着沈淮这个开挂的存在,众人一路平推,别说损伤,就连擦破皮的都没有。 那个在墓底下哼着二月红祖辈的戏曲的瞎眼老头,原本正在矿山缝隙中一边接雨水一边唱小曲——他在躲着日本人,又在等其他人发现他。 结果被沈淮悄无声息地窜到身后,才拍了拍肩膀,那老头就吓得“扑通”一声跪下,险些原地撅过去。 ……差点送出了一血。 不过好在沈淮懂医,掐人中送草药,强行给这老头续了回来。 于是乎,一行人在下面开始了听故事环节。 沈淮虽然知道前因后果,但也听得认真。 那些关于日本人的实验、压迫,每个字都如此触目惊心——没有一个国人可以对此毫无波澜。 【统统。】他在心底跟系统道,【你说过,我们的生存主要依赖于剧情能量,所以之后还会穿梭时空,直接跳到下个剧情点。】 【但在1945年前,我想留下来。】 原本兴奋的系统沉默了一会,道:【好。】 讲到与二月红的舅爷情深之处,后者带人起义,与日本人拼了个你死我活,瞎眼老头在抹眼泪,二月红气得面色铁青,手在大腿上猛地一拍。 “啪!” 矿山上,陈皮猛地给了田中良子一巴掌,然后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田中良子撞在树上,双手用力掰着陈皮的胳膊,却还是使不上力,她艰难地道:“陈桑,你冷静一点!” “你是怎么说的?”他咬着牙,面容狰狞道,“只是制造爆炸的动静,让里面的人尽快出来,然后趁虚而入——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带那么多炸药干什么!” 田中良子断断续续地道:“我只是个……执行者,陈桑,你就是掐死……我也没有用。” 她看着眼露凶光的少年,表情嘲讽道:“所以,你到底,想要表现什么?” “他们明明,都把你排挤在外面,你才想剑走偏锋……进去帮忙?” “闭嘴!” 陈皮单手掐着她,又是一巴掌,直接把田中良子打出了血。 “引爆装置在哪?”他咬着牙问,“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陈桑……这种东西自然不可能交在一个人手里。” 田中良子避而不谈,手却向后一弯,打了个手势:“你一个人,能打得过几十号人吗?” “我劝你还是别废力气,只要二月红死了,他的名头,他的老婆,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田中良子可还记得陈皮骂他师傅那喜怒无常的模样,论说没点问题,都不可能。 陈皮听罢,怒火更甚。 先不说他根本不可能对二月红有出手的想法,而矿山底下,本就不止二月红一个。 还有……沈鹤钊。 【你再去找日本人合作,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陈皮的胸口起伏了一下,他手起刀落,一刀划破田中良子的咽喉。 炽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还有一滴进了眼睛,把他的眼睛染得通红。 没想过陈皮真会动手杀她,田中良子的脸上还留着嘲讽,她就这样瞪着眼,死不瞑目地向后倒去。 “都给我死!” 陈皮毫不犹豫地丢下她的尸体,朝其他日本人冲了过去。 第143章 向险而行 “……这墓本来就是死人墓,一般的墓葬会遵循人体奇经八脉的规律来布阵,死人墓则是把这些都打乱了,毫无规律可循。” “更别说,这里面还增加了我先辈设下的种种机关。” 往里走着,二月红拿着从家里翻出来的地图跟众人道:“走过这个矿道,接下来的主墓室应该会更加凶险。” 沈淮已经见缝插针地、把矿道外分布的能量点都收集好了。 此刻他跟着大部队走在前方,身边是几个张启山的卫兵,身后缀着张海成等人,再后便是夹在中间的齐铁嘴…… 沈淮说是学了很多,正经下墓的还没两次,就连前几天去偷看小哥放野,也只是一路循着目标平推。 此刻细细打量,才发现确实有许多细若发丝的机关,遍布在崎岖不平的坑洞中,也不知道布置机关的人是怎么放上去,又怎么自己全身而退的。 手电筒的灯光穿不透黑暗,似乎有一层浅淡的雾气笼罩着,只能听得见众人混乱的呼吸,压抑—— 但只压抑一点点。 是的,所有人都能听见齐铁嘴的小声嘀咕,和时不时踢到哪里的一惊一乍。 张副官走在他旁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某个随时准备弹射起步的“熊孩子”。 气氛被破坏个彻底。 张海燕甚至好几次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逗啊这人。”她小声跟张小蝴蝶说,“可以试着拐回来,虽然功夫不行,但命理学得不错。” 张小蝴蝶目不斜视:“张启山不会放人的。” “那也可以试试呗,万一他自己乐意呢?” 哪怕不知道沈淮的操作,小张们还是主动开始撬起了张启山的墙角…… 其实完全听得见的张启山:啧。 二月红则是讲解着一些他们家常用的机关:比如有些棱镜,在特殊的角度折射的光,能在墙面上又形成一个看似可以通过的镜像岔路,只要踩进去,脚下就是无尽深渊…… 但他还没讲多少,就见走在前方的青年伞尖一挑,一块藏着跟旁边没什么区别的镜子陡然破碎。 原本看似通畅的岔路瞬间消失了。 而动手的当事人甚至都没回头,自顾自往前走着,似乎这些机关很不值一提。 二月红:“…………” 只有张启山很捧场地道:“所以二爷,然后呢?还有什么机关?” 二月红看着他,表情复杂又释然:“佛爷,唉,我继续说。” 事实上,只不过是因为沈淮在跟系统聊天,有些走神,又觉得大神云集,后出不了什么事,压根没注意二月红在说的话。 他只是觉得不对,然后条件反射往旁边一戳,跟打地鼠一般,轻轻松松便觉察出了破绽点的所在。 沈淮心底感慨:【我真没想过,有一天我竟然能一眼看出来这种东西……】 换在过去,他就是那种走路看手机、直勾勾撞电线杆都反应不过来的人。 结果现在,眼睛还没看见,直觉就在示警哪哪不对了。 系统也沧桑地道:【是啊,出息了,我也想不到我会加载那么多功能的资料包。】 沈淮语气深沉地道:【我在想,我以后去玩密室逃脱,岂不是直接当高玩!】 特别是那种盗墓主题的,他高低要指点指点。 系统:【……】 追求呢?追求呢! 追求是没有一点追求的,在沈淮观察的这段时间,后面已经逐渐开始骚乱了。 日本人已经挖掘过一次墓道,后又被二月红的先辈补上陷阱。原有的机关加后续的陷阱,便构成了一条毫无规律又危机四伏的通道。 对功夫不到的普通人来说,下这里就是送命。 沈淮不由得蹙起了眉,在身旁那个士兵即将触碰到机关之时,直接将他拉开。 后者还没反应过来,猛地转身,身后背着的大包剐蹭到那凸起的尖锐。 “刺啦”一声,里面的东西全都散了出来,装着燃料的瓶子甚至直接断开,浓烈的汽油味散开。 那士兵倏忽出了一身冷汗,他刚想道谢,就见沈淮右手一翻,黑伞直接在空中抡出了个半圆,伞尖猛地往前一戳,看似毫无东西的石壁突然破碎,一面灰扑扑的镜子掉了下来,而镜子后,蛰伏着一个虫巢。 失去了镜子的遮蔽,原本就躁动不安的虫子,齐刷刷往外窜,翅膀扇动的声音尖啸,还夹杂着像是铃铛摇动的声音,听着让人鼓膜一阵刺痛。 那虫子一个个有小儿拳头大,翅膀油亮,这么齐刷刷地冲出来,哪怕是向黑暗处躲藏,也让本就惊弓之鸟的众人乱了阵脚。 一时间,机关启动的声音此起彼伏,狭窄的甬道成了堵塞前后无法转移的密闭场所。 原本还在摸鱼的小张们顿时心底一惊,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连忙抢救,一个个百般绝招通通使了出来,生怕谁暴毙了影响他们的形象。 张学归口中含着的针急射而出,在昏暗的环境下直直刺透虫子的翅膀,将两只虫子钉在了一起,虫子发出了“吱”的惨叫,刚想扑腾,就被张小蝴蝶一扇子拍到了墙上。 女人面若冷霜,铁骨扇子在她眼前开合,还嘲讽了张学归一句:“动作这么慢,没吃饭?” 张学归磨磨牙:“你最好别给我找到机会。” 张小蝴蝶:“什么机会?” 张学归一脚踹开挡路的亲兵,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要干什么,又把人拎了回来,嫌弃得挡在身后。 “揍你的机会。” “呵。”张小蝴蝶冷笑一声,“你尽管来。” 张家人,向来武德充沛。 前方,系统在大声逼逼:【这群东西太坏了!!如果不是我扫描到,等下这群东西从幻象镜子里冲出来,怕是有不少人会中招!】 他的强烈控诉只有沈淮能听得见。 沈淮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对的,你超厉害,再扫描仔细点,别放过一砖一瓦。】 得到了夸奖,系统的注意力便挪到了别的地方,它有些讪讪地道:【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也挺混乱的。】 沈淮道:【要相信他们几个,正好,我也打算看看他们这些年进步怎么样。】 能从张家那种环境摸爬滚打出来的,实力自然不差,但单打独斗和多人合作,还是有区别的。 他其实更想看看,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好在没怎么让他失望。 【不过。】沈淮问,【这个虫子怎么不怕你了?明明前面碰到的虫子,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系统:【我去查查……】 【应该是因为进入墓室,这里与那道“门”和门里的陨石碎片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这些虫子染上了陨石的气息,而陨石里又含有这个世界的法则痕迹,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系统的这个解释很合理,但又很反科学,沈淮轻而易举接受了,只是有些遗憾“驱虫”效果的逝去。 他是真的很不喜欢近距离跟这些不知道在土里埋了多久的东西接触啊!! 出于这个想法,沈淮走得更快了。 后面,在小张们的护送下,原本损失惨重的张家亲兵也得以保全。 虽然有几个被虫子钻了空,出血受伤,但好在还能喘气,有送出去就医的可能性。 张启山看着自家不中用的兵,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他们离开张家的时间太早了,训练手段也没传承,这些弟兄与其说是张家子弟,倒不如说真的只是他手下的私兵。 “感谢各位的援助。”他朝几人拱手道,“张启山感激不尽。” “几位的能力属实厉害,哎呦这么多虫子,随随便便都能干掉!” 齐铁嘴从张海成的手臂底下钻出个脑袋,上仰讨好地笑着,“嘿嘿嘿佛爷,海成老板的实力超棒,虫子都得避开他走。” 被他看着的张海成无语地松开手:“自己走。” 二月红小声问副官:“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何方神圣?” 能破他家机关的有沈鹤钊一个人就够多了,怎么感觉这群也游刃有余得有些过分。 “张家本家的人。”副官道,“他们天生为了下墓,训练都是做这方向的,这天底下没有一个墓是张家人开不了的。” “那他们是……” “这就要问沈先生的来历了。”副官笑了笑,没有细说,“说起来,二爷与沈先生关系好,也可以帮着问一下,这些年,沈先生可都是去哪里了。” 二月红蹙了蹙眉:“这些年?打探别人的信息,不太好。” “这不仅是我们想要弄懂的。”副官道,隐晦地指了指张海成等人,“还有他们——以及那位沉睡在棺材中的人的来历。” “佛爷说,这些都对我们有着极为关键的线索,而这一切,都隐藏在沈鹤钊本人不愿说的那段时间里。” 二月红沉默了一会,道:“我尽量,但我不会强行追问的。” 副官道:“这样就好。” 走着走着,众人终于离开了这条幽深又黑暗的长道,到了墓室。 一座宽敞庞大的青铜门立在了他们的眼前,旁边的碑上密密麻麻刻着小字。 “……入此门者,当放弃,一切希望。” “青铜门……” 几乎所有张家人都在此刻不约而同皱起眉。 青铜门,他们的族规祖训中,就要求他们保守门后的秘密,但这个秘密,只有族长才会知道。 “不是那个。”张海燕仔细打量着道,“这个应该是仿版,难道过去这边也有张家的参与?” “不确定,再看看。” 也就是现在,张启山终于松口,让所有亲兵休整后原路返回,不再继续跟进,也算是主动打开了与其他张家人的信任缺口。 二月红原本凑近看,突然发现最先到这的沈鹤钊不知何时站在角落,抬头看着门,脸色极其可怕。 他似乎在看着门上的花纹,又好像透过了厚重的门看向了不知哪里的远处。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栗,不知是愤怒还是压抑,握着伞的手,指甲都泛出了青白色。 “沈先生!”二月红快步走到他的身边,喊了一句。 只见沈鹤钊的瞳孔猛地一缩,似是如梦初醒,顿了两秒才逐渐恢复意识一般,转头去看他。 “你怎么回事,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沈鹤钊打断二月红,语速不算快,但又透着股冷冽,“你带着他们继续走,有地图的情况,应该不会出事。” 二月红道:“我明白,但你……” 沈鹤钊蓦地倒退一步,他身后的黑暗犹如噬人的兽那张大的口,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青年的神色在这阴影下朦胧不清,只能听见他略急促的呼吸。 “我需要去一个地方。”他低声道,咳了两声,“二爷,拜托你了。” “相信我,我们都会平安回去。” · · 这章三千六,勉强补上昨天的。 ·啊,七点的太阳,去睡觉了,大家早安午安晚安。 以及感谢【云斜溪山】读者的礼物之王,第一次收到惊喜万分,ios扣手续费可真狠啊,心痛qaq 还有谢谢大噶的礼物,爱你们爱你们! 第144章 急速救援 青年话音刚落,身形便若游鱼入水,转瞬消失在青铜门内,甚至没给旁人任何阻拦的机会。 还正在研究青铜门石碑上碑文的众人蓦然一惊,张启山下意识喊了一声:“沈鹤钊!” 但已经没了回音。 众人心底一惊,顿时警惕起来,张海成下意识想迈步进去,却被二月红开口阻拦:“等等!” 众人一并看了过去——刚才,就二爷站得与沈鹤钊最近。 二月红缓缓缩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有刚才抓住的那一截布料擦过去的痕迹。 他疑惑道:“沈鹤钊跟我说,他需要去一个地方。” “以及……”他蹙了蹙眉,“为什么他会重点强调,我们都会平安回去?” 这个古墓危机重重,二月红是知道的,但沈鹤钊突然强调这么一出,就很像他突然得知了什么,然后给他们打个包票一样。 想当年他师父金盆洗手的时候,也跟他说“不要害怕,咱好好回去唱戏。”,结果下一刻他师父就当场跟仇家干了起来。 这与其说是好好的怎么怎么样,倒不如说,是提前给他一个心理准备。 二月红想,难道这石碑上有什么信息,预示着等下会遭遇的危险?而沈鹤钊就是想独自解决这个? “平安……” 张海成咀嚼着这个字眼,脸色难看了下来,他盯着这个青铜门,心底有不好的预感。 齐铁嘴颤颤巍巍地道:“那,那我们还要进去吗?” 他又一个掐指,末了痛心疾首地对张启山道:“大凶啊!这次是真的大凶了!” “着急什么?”张海燕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拍得齐铁嘴一个踉跄。 “干咱这行的哪次不是大凶?你这么能耐,快算算有没有破解之法。” “哎哟姑奶奶,你这什么力道!” 齐铁嘴屏着呼吸,换着法子盘了三遍,终于确认这大凶连自己都避免不了。 明明是飞来横祸,解法却不在自己身上。 “不在内部破解,就在外部。”齐铁嘴道,“或许沈鹤钊不是在留什么安慰的话,单纯是陈述事实?” 他看着众人难看的脸色,挠了挠后脑勺道:“我说你们别这么没信心啊,指不定人家真是发现了什么,然后觉得一个人能搞定,就自己去了呢……” 张海成冷笑一声:“他什么搞不定?” 只不过每次弄伤的只有自己罢了。 见齐铁嘴的卦还留有一线生机,众人也不再纠结,张启山交代完亲兵一干事项,便拎着包与张海成等人走进了青铜门。 而穿过宽敞的大门,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布满机关的小道,而是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岔路口。 这要怎么找人? 众人感到有些棘手。 …… 那厢,沈淮已经借着一个伸缩的飞虎爪,玩起了极速升降,他以最快的速度进了青铜门的最深处,找到了那块被放置在棺椁内的陨石碎片。 那碎片没有丝毫光泽,遍体通黑,拿在手上却有略扎手的仿佛被轻微电流刺激到的触感。 沈淮语速极快地道:【吸收能量快快快。】 系统也跟着火急火燎:【我在了!我在了!这个东西属于必备道具,我们没办法直接拿走,所以会慢一点!】 【不过我刚刚还没说,你这么直接接触没关系吗?陨玉有制造幻境的效果,可能会变出你最希望或者最害怕的画面来。】 沈淮愣了一下:【那我怎么什么也没感受到?】 系统“咦”了一下,没了声儿,过了几秒冒出头,讪讪道:【忘记我可以屏蔽这个能力了,嘿嘿~】 沈淮:“……” 嘿嘿你个头啊,他赶时间呢! 不过说起自己害怕或者想念的……沈淮仔细思考了一下,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见没什么影响,他催促道:【再快点,顺便给我搜一条速度最快的路出去。】 这其实算是个突发情况。 沈淮没打算那么快过来接触陨石碎片,毕竟路上的剧情人物不蹭白不蹭。 问题出就出在,他随口告诉系统一句,多多探查,不要放过一草一木。 于是系统真就打鸡血去查,一查就查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陈皮怎么不在长沙城里,而是出现在矿山?! 什么?日本人已经激进到想要炸矿山把他们一波封死谋权篡位? 什么!陈皮一刀把田中良子干掉了! 沈淮:等等,这又是什么发展! 所以说孩子静悄悄,必然要作妖这话,简直不要太真理。 见陈皮以一当十杀红了眼,但还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排除危险,想到墓下那么多人的沈淮,顿时头皮发麻。 虽然张启山、二月红齐铁嘴等人有主角光环,但他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小张们以及张家亲兵的性命,那可是好不了一点! 甚至说因为世界线的惯性,张海成等人碰到死亡的概率,会比一般人还大。 打个比方,正常人划破手指,伤口感染的概率只有5%,那么张海成等人就有30%。 虽不会立即致命,但本身稍有不慎,也会酿成比较严重的后果。 沈淮实在是想不到多好的办法,只能亲自出马,让系统迅速用能量扫描炸弹的位置,他出去支援。 系统:【咋整啊?陈皮好像打不过,他不会死这吧?】 沈淮:真嘟假嘟? 原着里最长寿的四阿公要是死这儿了,他简直不知道后面的剧情会崩成什么样。 沈淮本就打着改变剧情的想法,但如果一开始就全改没了,后面他的装逼——啊呸,先机,要去哪里找? 沈淮当机立断道:【让他苟着,我去抢救。】 系统:【啊?真的吗?要上吗?】 qaq! 于是乎,系统上一秒刚收集起来的能量,下一秒就化作了青烟,别说三颗夜明珠了,沈淮甚至还要倒欠一些。 好在他已经习惯了充电宝的用处,灵魂能量说拿就拿,也就偶尔咳个两嗓子,问题不大。 已经欠麻了的系统:“……” 大哥你也不看看二月红,他都快被你吓恍惚了!! 其他人没看见沈淮骤然煞白的脸色,可二月红看得清楚。 他甚至没选择一马当先得地进青铜门,而是把沈淮目光可能落点的位置,都查了个遍,也不知若有所思出了些什么。 系统不敢想,甚至不敢跟沈淮乱说。 已经认真起来的青年,迅速攒了一波能量后,便借着最近的通道出了矿山。 此刻已经傍晚,夕阳血红,正是逢魔时刻,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将天边染得格外炫彩,也映得杀人杀到神情恍惚的陈皮浑身浴血。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条狭长的铁轨,往里是深深的洞口,四通八达的铁轨串着,不知有几个方向。 陈皮双手反拧着一个日本兵打背后,接着飞起一脚踩在他后脑勺上,骨头磕在地板上的声音令人牙酸。 他迅速从那日本兵怀里摸出个便携式的发信器——这是第四个。 陈皮不懂那么多炸药要如何同时引爆,但他听田中良子说过,为了防止提前爆炸,日本人设置了专门的频率,必须所有的发信器都处于同一个频率上时,炸弹才会爆炸。 而发信器选择的频率,会在最后十分钟的时候,随机出现在一个发信器上。 陈皮刚杀死田中良子,便立马截了她的通讯器,但为时已晚。 距离设定好的波频发送时间,不过也就一个小时后。 这时间别说从内部撤离,他连进去通知的时间都不够。 那么只有一条路…… 杀了所有日本人,抢到发信器,更改掉其他的发信频率! 陈皮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个发信器,但他会杀人,也只会杀人。 只要解决所有人,就能解决问题——他坚信这个手段。 所以只要杀…… 杀…… 驻扎赶来的日本兵数量不少,在短暂的懵逼后,也迅速学会了反击,他们身上带着枪,拔出来就是一顿射击。 砰砰砰砰砰! 子弹在崎岖不平的矿道上横飞,枪管仿佛都迸出火星,陈皮躲了几梭子,条件反射地拉起身前人垫背,但还是被子弹擦到了手臂。 那染了他的血的子弹穿透胳膊,将他身侧的石砖打得粉碎。 “靠!”陈皮隔了几秒才感受到剧烈的疼痛,他用力咬着牙,牙龈都渗出了血,又骂了句脏话,“死小日本!” “要是老子……”他呸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液,对这人多势众的情况感到不甘,也知道此刻再撤退,为时已晚。 陈皮向来是喜欢单打独斗的,但也并非毫无心机、目空一切,甚至说,他惯会指使手下。 只不过这次属实是……气不过。 陈皮自己也没想到,他会因为田中良子更改计划那洋洋得意的嘴脸,真做出点什么。 【你再去找日本人合作——】 沈鹤钊冷淡低哑的威胁又一次在耳侧响起。 陈皮哂笑一声,侧过头,喃喃道:“搞得他们配一样。” 搞得……他不合作就有机会一样。 陈皮的表情更加阴郁,尚未凝固的鲜血顺着他的鬓角流下来,衬得他愈发像个魔神杀星。 他一脚踹开早已死透的尸体,爪钩在臂弯上绕了两圈,直直袭上摸过来的日本人的脸! 仅仅一勾一拉,那人的脸皮就快被扯开了花。 他骂道:“算老子欠你的那条命!” 就是因为那条命,他这么多年连觉都睡不安稳。 值得吗? 陈皮发了狠地冲了上去,血流如注的伤口仿佛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一个,两个…… 爪钩上的肉屑都没被甩掉,就染上了下个人的鲜血。 陈皮摇摇欲坠地踏出了一个个血脚印,却笑得愈发猖狂。 转角处还有两个日本人,他们惊恐地举起手中的枪,近乎条件反射地扣下扳机。 陈皮在他们开枪前,就已经提前预判到了他们的动作。 太慢了,他想,就这反应,他上去夺枪都来得及。 但是疲惫到极致的身体,此刻却闹起了罢工,他感受到了浑身一阵阵的发冷,是失血过多引起的,伤口的痛感逐渐麻木,却连肢体都有些感受不到。 陈皮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个日本兵开枪,听着那声带着延迟、朦朦胧胧的声响。 “砰砰!” 那两声枪响很清脆,一前一后的,却又在某一刻被什么东西撞了过去,在空中改变了轨道,沿着陈皮的头皮擦了过去。 陈皮下意识抬起头。 他看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沈——鹤——钊—— 他露出了满是血腥味的笑,张开嘴一字一句地发出无声的话语: 老子,才没跟他们合作。 你有本事…… 再打死我! · 久等,日更失败,但隔日也很肥,何尝不是一种日更…… 祝大家早安午安晚安。 谢谢礼物! 第145章 幻觉 陈皮刚说完话,还不等沈淮反应,就自己晕了过去。 穿着被血染得脏乎乎的褂子的青年,噗通一声栽在地上,还是脸朝下的。 上一秒还笑得疯批的形象,瞬间破灭。 沈淮原本被他癫癫的模样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此刻心底又化作了成片的无语。 【这人何必呢?】他在心底跟系统吐槽,【一百八十斤的人,一百七十九斤都是反骨。】 孩子本来就傻了,还被日本人忽悠过来……得亏悬崖勒马,不然沈淮觉得老九门的陈皮阿四估计得换人做。 至于陈皮活下来会不会去找现在的四爷…… 沈淮觉得,如果按照剧情里那样,带一堆保镖也被陈皮一通乱杀。 救不了,他是真的救不了。 没那能耐混九门,可不就是找死嘛。 心底想着,沈淮还暂时没去陈皮那,而是把周围都绕了一圈,成功补刀了一个装死的日本人。 直至现在,矿洞外能站着的大活人,也就只有沈淮一个。 他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裘德考,让系统扫描才知道,那个阴险的坏东西早在陈皮动手杀田中良子时,就拎包跑路回城了。 系统问:【你要把陈皮送回去?那底下怎么办? 而且你到时候怎么跟他们解释,你上来救陈皮的事情?】 沈淮走到陈皮面前,皱着眉用手指头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我去去就回,挺快的。】 沈淮说:【至于陈皮,他应该不会把这么丢脸的事情告诉其他人,至于你,在上面帮我把炸弹拆了。】 系统:【哦,好……什么?!】 才听清沈淮后半句话,系统整个光团子都炸了一下。 【拆弹?!我吗?】 沈淮理直气壮地道:【他们不是搞什么高科技引爆炸弹嘛,什么脉冲的,这不也是你亲戚?干扰干扰,串个门。】 系统:【???】 等下啊!它真的不是这么用的! ……只能说从沈淮那吃来的每一滴能量,都不是白吃的。 想着速战速决,沈淮将陈皮手臂上的伤口简易包扎了一下,把他甩到背上,以极快的速度往长沙城的方向赶去。 不过他也有在考虑,比如中途抢……拦一辆车看看。 陈皮说是昏迷了,但以他的本性,只要没死,就不可能对外界放下警惕。 他恍惚地看着眼前掠过的光影,夜风自他的身边呼啸而过。 身上的伤口很疼,他失血过多而略失温的手,正松松环着一个人的脖颈。陈皮下意识动了动手指,触到了那温凉的肌肤。 正在找路的人没有意识到他的小动作,他的半张脸藏在阴影中,依旧习惯性地抿着嘴唇,显得冷淡又严肃。 陈皮感觉自己好像又在做梦,这种虚幻的,不真实的感觉,反倒让他感觉很舒适。 他低且虚弱地道:“我,咳咳,没跟日本人合作,我只是想看看……他们搞什么花招。” “嗯。” 背着他的人步伐顿了一下,轻轻应了一声。 陈皮的意识还在水中沉浮,朦朦胧胧说不清楚。 他像是梦呓一般:“他们要引爆炸弹……你跟师父在下面。” 沈鹤钊道:“我会处理。” 陈皮道:“……他们都不无辜。” “我没有杀无辜的人。” “沈鹤钊……我不胡乱杀人……”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又在某刻蓦然拉高。 “你他娘的——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这句话扯着嗓子喊的,把破锣嗓子喊得更加劈叉。 接着陈皮又神志不清地嘟嘟囔囔翻来覆去讲着什么。 但毫无疑问的,他抱着青年的脖子的力道更紧了。 沈淮猝不及防下被这嗓子一吼,险些没手抖把人丢出去。 他站在原地听了一会,才听明白这小子到底在嘟囔什么,越听越心情复杂。 ……这什么口嫌体正直的瓜娃子。 急匆匆断掉无线电过来的系统,猝不及防听了个全程。 它震撼道:【这是陈皮能说出来的玩意儿?】 沈淮冷酷无情地把狗皮膏药拽下来,往大路边一丢。 他在心底道:【你觉得陈皮真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傻?】 系统:【什么傻?他不傻嘛!】 阴谋诡计玩不玩是一回事,被日本人骗也可以说是信息差。 但跟着二月红那种八面玲珑的人长大,陈皮的心思是真的不少。 搁这卖惨跟他打感情牌呢? 有效,但他不乐意顺着来。 沈淮平静地道:“知道你没昏死,自己在这拦车,拦不到就努力点爬回去。” 趴在地上的陈皮,猛地抓住了一把草。 “至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清楚。” 陈皮血糊糊的脑袋抬起来了。 系统:【我去!】 这家伙还真清醒的! 陈皮看着黑眸中闪着冷静清醒的光的青年,也不演了。 他哑声道:“你指什么?把我救出来这件事?” 沈淮看着他明知故问,有了一方的示弱,他想再强硬,也没了理由。 “你眼睛没事了?”陈皮又问,“你仇家到底是哪些人?应该不止日本人吧,剩下的那些,是那几个张家人带来的?” “……” “呵。” 沈淮轻笑一声,站起身,一个都没回答。 “你问这些,还不够格。” “你不知道我的过去,也不知道我从哪里来,经历了什么。” 那属于未来的时间,没人知道,却决定了沈淮做人的态度。 “陈皮,我说的话从来不会收回。” 陈皮像是彻底没了力气,又重新垂下头,他肌肉绷得很紧,连鼻尖都渗出了汗珠。 沈淮转身走了几步,遥遥听见陈皮微弱的声音。 “那个商队,后来还有人来投靠寻找。” “……那几个人,现在在我的码头工作。” 沈淮想了想,没停下脚步。 “沈鹤钊,你真狠。” “彼此彼此。” …… 那厢,进了青铜门的众人,找了一圈沈鹤钊无果,只能暂时将注意力放在了墓葬本身上。 他们虽说拿着可以抽出钢丝的丝团作为分散行动的保障。 但青铜门内部崎岖复杂的地形,还是很快冲散了他们。 原本空荡荡的墓葬陡然增添了许多血气,以至于本就在影响磁场的陨石碎片,悄无声息间编织起了一幕幕幻象…… 嘀嗒。 正在墓道中穿梭的张海成一个晃眼,不知踏入了个什么地方。 这处地方,四周都贴着光滑细腻的白色瓷砖,看上去规整又惨白,极低的温度让踏入的人,在第一时间就打了个寒碜。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怪又刺鼻的气息,循着气味源头看过去,竟然能看到在透明液体里沉浮的各类器官。 张海成的瞳孔猛地一缩,条件反射攥紧了匕首。 墓穴中怎么会出现这种场景? 嘀嗒。 又是水滴,这次直接落到了张海成的头顶。 张海成条件反射捂住头发,旋即仰头,这一抬头,顿时让他遍体生寒。 只见他的头顶,一个被泡得发白鼓胀的尸体正面部朝下,直勾勾看着他! 第146章 幻境的构成形式 二月红手中攥着铁弹子,正警惕地在盗洞里穿梭。 倏忽间,他的视野里蓦地扭曲,再踏入一步,脚下便成了绵密的地毯。 空气中弥漫着红府院子里特有的花香,丫头纤瘦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她正在摘花,听到动静后回头,眼眸中顿时露出了惊喜的光。 “二爷!”她挎着花篮走了过来,牵住了二月红的手,柔柔地道,“今儿怎么回来得那么早,我还说等下去戏园给你送饭呢。” 这一幕过于熟悉,似是发生了许多次。 二月红怔愣着,丫头温热的体温透过他的肌肤传递到脑海,显得格外真实。 “丫头……你……”不是在家吗? 他不是应该在墓中吗? 二月红的想法刚出现,就像是被人用布狠狠地擦了过去,骤然模糊。 他的话未说完,还挂着笑的丫头蓦然捂住了胸口。 女人大口喘着气,嘴唇逐渐发青,身体也无力地往下滑落,她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了二月红的袖子,低低道:“二爷,我好难受。” “丫头,丫头!”二月红脑子空白,顿时什么想法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立马拦腰抱起了妻子,语速极快地道,“你撑住,我带你去找——” 去找谁呢? 二月红的步伐突然顿住,他低头看着已经陷入了昏迷的丫头,伸手摸了摸她湿漉漉的鬓角。 妻子依旧昏迷着,但这副重病的模样,他似乎有段时间没看到了。 “一般郎中,靠不住啊。” 二月红缓缓吐出一口气,冷汗从额头滑落,沿着下颌落到衣领上,他自语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是不一样的。” 丫头的病情已经得到了遏制,怎么可能会突然倒在他面前。 不可能的。 二月红将手轻轻搭在丫头的眼睛上,唤道:“告诉我,这是梦对不对?” 躺在他怀里的姑娘安静单薄,眼睫却轻轻颤动,搔得他手心痒痒的。 “丫头,这是梦,这样的你,已经不是真实的了。” 二月红轻声说着,闭上了眼。 他想起了,丫头在他出发前,专门起了个大早给他做早餐。 她难得没穿限制自己行动的旗袍,而是换回了以前开面馆常穿的袄衫,齐肩的短发衬得她干脆又利落。 她端出面的时候,脸上还缀着蹭上去的面粉,但难得红润的脸色还是让二月红看呆了许久。 丫头见他傻样,笑了起来,伸手点在了二月红的脸颊上:“二爷,醒醒。” “我原来不是在做梦。”二月红回过神,抓住了丫头的手,也笑了起来,“怎么这么穿?” “其实早想这么穿了。”丫头眉眼弯弯,语气轻快上扬,“还不是你说平时我跑动太伤身……但是现在不会了,我感觉我头一次有使不完的劲!” 丫头平日里一直穿旗袍,主要是老记不得自己身体不好,急起来跑得比谁都快,好险几次把自己跑出事,才不得不给自己套层束缚。 但说实话,她一个面馆姑娘走到现在,怎么也不可能喜欢上穿这种衣服。 二月红平时虽然不说,但也将自己的衣服换成了与丫头相配的类型。 此刻突然见妻子这样穿、这样有活力的模样,他心底五味杂陈。 二月红端起面,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浓郁爽滑的面汤与劲道的面条汇在一起,让他险些再次落下泪来。 他低下头,压着嗓子道:“等下我就去接沈先生。” “虽然我觉得沈先生可能不吃,但还是给他准备了一份。” 丫头道:“还有这次的谢礼,我也准备好了,你直接拎过去就可以。” “我不懂你们去墓底下到底会碰到什么危险,但是二爷,你自己要当心,也不要给沈先生添麻烦。” 二月红咽下面,面对着妻子宛若亲娘的谆谆叮嘱,也只能默默说“嗯”。 临走前,他们再次拥抱,二月红的脸颊微红,道:“你穿这身……也很好看。” 很有初恋的感觉。 “真的吗?”丫头眨了眨眼睛,凑在他耳边道,“那等你回来,我也这么穿~” 鲜活的身影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地覆盖了过去的苦痛,二月红将昏迷的丫头轻柔地放到地上,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 “你会完全好起来的。”他笃定地道,“但是现在,丫头,我需要过去,找那个让你好起来的人。” 躺在地上的丫头睁开眼睛,苍白的脸上挂起了温柔的笑。 “二爷。”她的身影逐渐模糊,像是被风吹走的沙,只留下柔柔的声音在二月红的耳边,“我不会成为你的噩梦了。” “真好。” …… 二月红蓦地从幻境中挣脱出来,他大口地喘着气,惊悚地发现,他已经不知何时走到了一条死路,再往前几步就有见血封喉的机关在等着他了。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回头,发现是那个他没见过的张家人。 “二爷?”张学归也没想到这么巧,打了声招呼,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了然道,“碰着古怪了?” “嗯。”二月红缓慢点头,呼出一口气,“这鬼地方会勾起人心底的梦魇,还好我没走过去。” “每个有青铜门的地方,古怪都特别多,哪怕这个地方的,不是特别正宗,也不知道是哪个势力搞出来的。” 张学归推了推眼镜,平淡地道:“你能这么快挣脱出来,已经很有真材实料了。” 二月红眉心一跳,他道:“看样子,你们张家人很了解这些?” “一般。” 既然是死路,张学归只是停了两秒等二月红跟上,便转头就走。 他的语气很冷漠,全无在外的好好先生形象。 二月红道:“我听佛爷说,张家人都从小经历很严苛的训练,不惧死亡,梦魇对你们来说,确实小菜一碟。” 二月红也不是个泥人脾气,见张学归这般态度,话语中也带着点小刺。 后者倒是脚步顿了一下,道:“情绪不要太外放,这个鬼地方,可不止是能让你看到你恐惧的东西。” 二月红:“?” 他还没疑惑多久,就见张学归指缝间蓦地闪过几缕银光,银针飞了出去,刺破了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束花来。 那花瓣在空中散开,骤然消失,竟也是幻象。 二月红左看右看,也没看出那束花是什么品种,反倒像是路边随便长的野花。 他奇怪地道:“这又是什么幻象?是……” “是属于我的。”张学归瞥了他一眼,道,“但是你看得见。” “这下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了吗?” 二月红:“……” 他想起刚刚自己抱着丫头的画面,手指局促地勾了勾。 张学归的语气中带着点咬牙切齿:“你要是再胡思乱想什么,指不定就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二月红瞬间不想了,他缓缓道:“但看起来,张先生,你的幻象,似乎不是很恐怖。” “不要说了。”张学归摸了摸墙壁道,“这里有张海成的标记,我们沿着这里走,先去找他汇合。” 二月红默默点头,在昏暗中,发现走在前面的那人耳垂竟然有点发红。 他不解地皱了皱眉,实在是很难想明白,到底能看到什么幻象才能让人有这种反应。 · · · 很快就跟海成汇合了,然后开始……咳。 其实这个情节,我感觉你们也猜的差不多了,写起来我自己还挺社死的(那种脚底抠出三室一厅的感觉),但怎么说,好这口真的改不了啊呜呜,我是土狗我先说。 所以如果尬到所有人……无所谓只要我不看就不会知道! 第147章 对话 在张学归和二月红循着张海成留下的线索一路找寻时,后者本人还在对骤然变化的场景一脸懵逼。 张海成与头上的尸体对视了半晌,才缓缓眨了眨眼睛。 头顶的尸体并没有突然起尸,朝他露出狰狞的表情,也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虫子从它耳鼻口里钻出来。 它就这么被普通地用不知名液体浸泡着,不知用作何用。 但出现在这里,就显得很不普通了。 张海成下意识慢手慢脚倒退几步,发现他进来的入口,也不知何时消失了,反倒变成了一扇极为厚实的银白色巨门。 地面上飘着一层薄薄的白雾,冷气自脚底向上蔓延。 除了头顶的尸体,还有几扇门静静立在不远处,没被打开。 “幻觉?”张海成不由得蹙了蹙眉,手电筒的光圈扫过四周,却怎么也找不出熟悉的地方。 【如果出现致幻的瘴气,首先要找到构成幻觉的标志物,通过逆推达到推翻的程度,才有可能摆脱。】 【幻觉必定基于你的认知存在。】 张海成在张家训练了那么久,对陷入幻觉如何处理得心应手。 但此刻,他却怎么也无法从面前的景象中,找出他认知中应有的部分。 ——或许说,这个略显高科技的场面,已经有点超出于民国时期人们的想象了。 ……除了尸体。 张海成再次抬头,也确认头顶那具尸体的面容不是他熟悉的哪个谁。 或者说,不是他想的那个人,这就足够让他松一口气了。 不然张海成觉得自己,估计不会像现在一样那么淡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在这周围走了两圈,除了越来越冷外,周围的环境没有任何变化。 无言中在威胁他,不往下走,就冻死在这。 张海成不由得磨牙,暗道等他找到沈鹤钊,非联合他一起把这破地方拆了不可! 无奈下,他只能带上装备往深处走去,满怀着警惕拉开了第一扇门—— 咻! 细小的破空声传来,张海成猛地往下一滚,细细的银针在他身后的地板上连成了一排。 “什么王八犊子!” “哪个王八羔子!” 张海成骂了一嘴,话音还没落,就听见有人近乎异口同声地接了一句。 他单手撑着地,与门后站着,还没收回手的张学归对上了视线。 两只小张面面相觑。 “……” “……” 二月红默默走了过来,将张海成从地上拽了起来。 “海成老板。”他打破僵局道,“我们沿着你的记号找过来的。” “我的记号?”张海成蓦地回头,“可是我是从那个地方——”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只见原本是大铁门的地方,现在又变成了一片墙壁。 这确实是幻象。 张学归走到张海成旁边,被这极低的气温冻得跺了跺脚,他皱着眉问:“这是什么地方?” 张海成冷着脸道:“很显然,是这鬼地方搞的什么幻觉,我刚刚看那边还是门。” “不过……”他疑惑道,“你们看见的,跟我是一个地方?” “这就要问你了。”张学归耸耸肩道,“你到底见了什么鬼东西,能构造出这种幻觉来。” 张海成顿时皱起眉:“你在说什么屁话?你觉得这种东西是我能搞出来的??” 张学归翻了个白眼:“那难道还能是我?据我跟二爷发现的规律……” 三人凭着自身的经历,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分析出了幻境的构成要素。 这里的幻境会将人心底的梦魇具象化出来,情绪波动大的时候,甚至会同步给周围人。 但在张海成坚持自己没见过这场面的前提下,他们的分析也陷入了僵局。 “……我根本没见过这场面,怎么可能会有情绪。” “而且这种仪器,你们在市场流通上见过?” 他指的是头顶上浸泡着尸体的大玻璃,旁边缠绕着众多线路,还有一个显示屏上写着不知什么数据。 三人一并沉默。 “……实在是难以理解。” 思考无果,干站着也没办法,二月红看向旁边的门,问道:“所以二位,要去其他的门里头,看看吗?” 进自然是要进的,但他们走到下个门口,才发现门锁也不是他们所熟悉的锁。 只见一个巴掌大小的凹陷槽上闪烁着微光,上面写着“华北联合第三实验基地,进门请验证”,而这行屏幕下面则是一个有着凹凸不平镂刻的凹槽。 还处在民国时期的三人:“……??” 外面的世界到底发展成什么样了! 不对,他们明明是在长沙的矿山啊! “张学归,你出过国,告诉我这是什么?” “你怎么不说你还贩过新科技呢!” 二月红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拿出了一堆撬锁工具。 他温声道:“谁来?” 笑死,他们盗墓的什么时候那么在乎这些了。 拆就完事儿!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动手时, “哒哒哒。” 一阵并不协调的脚步声响起,隔着墙,有陌生的声音从门的另一侧传了进来。 “说起来学长,你会在这边待多久?”一个轻快甜美的女声道。 “……不要喊我学长。” 另一个冷淡的男声响起,“我们同届,至于交换多久,我不清楚。” “哦哦,都怪沈哥你的气势太强了,看到你就跟看着我导似的。” 那女声道:“不过这次确实是需要你帮忙,我导前两天搞来的一组实验体,但不知道是注射的剂量哪里出错了,狂躁得我按都按不住,死命踹笼子,我担心出问题,偏偏我组其他人都去吃饭了,还好你没走。” “我不学这个……” “相信我没事的,你平时处理的那些,要求力气更大吧?” “……” “我错啦,晦气晦气。” “我帮你就是。” 那女声又叹息一声:“很快的,今天做完,就该送它们去安乐了。” “嗯。” “希望下辈子,好好投胎,做个人。” …… 那两个声音逐渐远去,脚步声消失,只留下一片安静。 房间内充裕的冷气冻得人直打哆嗦,三人都不由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彼此间对视一眼。 那女人最后那看似充满悲悯,但又字里行间写满寒凉的话语,此刻还依旧回荡在他们心里。 好好投胎……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说起来,那个女人是不是……”二月红逐渐蹙起眉,吐字犹疑道,“提到了……” “沈?” 他们在这争论了半天这个幻境到底是不是张海成的情绪影响生成的,却全然忽视了一点—— 还有一个人,早在他们所有人之前,就进入了这里。 刚才那模糊的、却又暗含着莫名血腥气的对话,会与他有关吗? · · · 实话坦白,作息快调好了,没更是因为爱在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中逐渐消失orz,本来就是没啥钱的发电文嘛…… 努力不断更,但让我日更,我觉得我做不到,大家可以养肥看,养个几月也可以,起码一周会掉一更,啥时候找回爱了我再继续日更(?) 以及礼貌催更,不要再让我看到诅咒我以及上坟之类的话语了。 第148章 帮挚友付出点代价有什么问题 “阿嚏!” 迎着夜风往回赶,沈淮突然感觉鼻子痒痒的,忍不住停下来。 系统:【怎么了怎么了?】 沈淮揉了揉鼻子道:【我的马甲应该不会感冒吧?】 确实没有这个功能。 话是这么说,但沈淮还是好好掖了一下风衣,将手也揣进口袋里。 远远看过去,在一片乌漆嘛黑中,只能看见一张惨白的脸,悄无声息地飘过。 矿山底下的人没出来,矿山上死的人也没搬走,一切都维持着他走之前的原状。 哪怕没有嗅觉,那弥散在空中的血色也刺得沈淮眼睛发疼。 在一片黑暗中,冷不伶仃瞥见一丝微弱的光……定睛一看,却是死不瞑目尸体的虹膜的反射,那吓人效果可谓是成倍的增加。 沈淮乍一看过去,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倒退两步,闭上眼在心底念:【菩萨佛祖……】 系统听到,好奇地问:“你信佛?” 沈淮面无表情继续碎碎念:【真君上帝……不管哪路是神仙,务必送这些灵魂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下地狱去!】 系统:【……】 沈淮念叨完,睁开眼睛,跟系统道:【我还是第一次跟上头祈祷这种业务,以前都是正经念悼词的。】 系统险些没绷住:【倒也没必要跟我解释那么细啊!】 恶趣味的宿主耸耸肩。 对遗体保持庄重严肃的态度,是每个法医都必须做到。 但在沈淮的脑海中留下最深印象的,还是他大二那年去其他学校做交换生的那个暑假。 他被有了朋友忘了崽的无良导师丢在偌大的实验室,左右没权限,只能坐在门口发呆,却被一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同学抓了壮丁,闲聊才没几句,就让他去帮忙处理实验用品。 沈淮觉得业务超纲很想拒绝,但他的性格……说实话能抵抗他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脸还凑到他跟前的,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他本就无法放着别人的难处不管。 于是沈淮跟着她去了实验室,途中也听她碎碎念了许多细节,但在真正见到被用以做实验的动物时,他的心还是颤了颤。 “有时候医学就很残酷,不断地做实验,就需要不断的样品,而在每个药品投入市场之前,都必须有成千上万次试验……” “我在入行之前,一直以为大部分实验都是由小白鼠包揽,毕竟它们繁衍快,干净,不会让我们产生太多感情,但事实上,小白鼠的心脏体系跟人类差别很大,有很多情况是不能用的。” “所以?” “……就比如,国家新药的评价定则中,有一条,国家二类及以上的药物,必须用实验比格犬进行研究。” 实验室内安静了下来,哪怕隔着几层手套,沈淮仿佛也能感受到自己手下那毛绒的触感,狂躁后的动物逐渐安静,那细弱的心脏还在一点一点跳动。 他看着女孩闭上眼睛,开始祈祷,想到了入园时看到的巨大石碑。 实验动物纪念碑(memorial toboratory animals) ——谨以此碑纪念为人类生态科学献身的实验动物。 那种属于生命的微弱震颤,哪怕时隔多年,也会在沈淮的神经末端引起共鸣。 他无数次庆幸自己选择的专业,不需要面对那种选择。 【我那时候回去做了好多天噩梦。】他跟系统说,【甚至都想拎包回去抱住我们村口的大黄哭上一场。】 系统问:【然后呢?】 沈淮叹了口气:【可惜刚到村口,它就吵我龇牙,气得我跟它又大战三百回合。】 (系统很想知道沈淮是怎么跟狗大战三百回合的,但它不敢问。) 整件事不了了之,沈爸沈妈也不知道自家儿子怎么一声不吭跑了回来。 他妈还觉得他是不是在学校里被欺负了,举着菜刀就想去理论,被他爹抱腰拽回去。 沈淮知道这两人只是想让他开心一点,试探试探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被这表现关心的态度逗得心底暖暖的。 【不说这些了,我得回去找找张启山他们,麻烦死了。】 沈淮揉了揉太阳穴,吐槽道,【我没想好要怎么跟他们解释我跑路的事儿,他们最好别问!】 【喂喂,系统,统子!人呢??宝贝?】 沈淮喊了一会儿,发现刚才还在吃瓜的系统不见了踪影。 这还是头一回。 不过很快,系统聒噪的声音就又涌了回来。 它惊喜地道:【淮,我来了我来了,你刚刚喊我什么?宝贝,真的假的!】 沈淮:“……” 不过系统很快就解释自己不见了的原因,它道:【刚刚是那位突然把我喊走的,祂跟我说,世界意识有个临时任务,需要转交一下。】 沈淮一直有猜到系统上头还有东西,对这倒也不见外,只是问:【什么任务?】 【也跟底下的陨石碎片有关。】系统道,【这地方的灵气很足,可能有点足过头了,但再加上日本人之前来这搞过实验,残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又带进了含着戾气的血气。】 沈淮觉得自己在听什么玄幻设定,他饶有兴趣地道:【然后呢?别告诉我那碎片成精了?】 系统:【我去,你怎么猜到的!】 沈淮:“啊?” 还真是啊! 从一开始沈淮就觉得有问题:那个劳什子幻境,那满满对二爷的恶意——谁都会感觉不对吧! 但原着非说这是什么磁场正常现象,那沈淮也没话说。 系统道:【总之,就底下的那个东西现在放着很危险。 它吸取人类的恐惧,挑拨人们自相残杀,世界意识觉得留着太节外生枝了,想要你帮忙回收一下。】 沈淮歪歪头。 系统道:【不会亏待你的啦,所得能量全反馈你本体。】 沈淮:“!!!” 这还不冲更待何时! 沈淮虚心请教:【具体要怎么操作,我再去摸一下?】 【嘿嘿。】系统尴尬一笑,【我们一开始摸过,但没察觉出来不是嘛,所以这次会麻烦一点。】 沈淮道:【你直说。】 系统说:【前面都一样,悄悄去摸一下,不过这次要直接把它薅走,然后带在身边。】 【你的马甲本来就是最精纯的能量构成的,正好能净化,等那芯子里的脏东西驱了,我就可以回收。】 沈淮沉吟:【所以对我有什么影响?】 【能量交替的过程,马甲可能有点不稳定?】 系统的声音还是有点惴惴不安:【虽然不会有你前段时间灵魂受损的程度,但肯定也不舒服。】 【淮啊,要不我拒了?其实也不是很重要。】 沈淮眯了眯眼,在一片漆黑中翻下矿洞,他走路没有丝毫声响,像是一只灵巧的黑猫。 【那不是正好。】他道,【理由都现成了。】 ——沈鹤钊要去给挚友收集救命的东西,付出点代价,又有什么问题? 矿洞底下的墓道很大,陨石碎片被塞在最里面的地方。 很显然,在有幻境干扰的情况下,其他人没有沈淮那种一步(开)到位(挂)的速度。 于是乎,沈淮又一次到了最下方,他长驱直入,没有丝毫阻碍地揪住了那片还试图用幻觉攻击他的陨石碎片。 一键屏蔽的系统:哼哼。(双手叉腰.jpg) 沈淮正在低头看那据说成精了的陨石碎片。 黑色的碎片只有巴掌大,似有黑气萦绕。 那黑气逐渐晕染上了他的指尖,蛰伏着渗入沈淮本就不明显的血管,呈现出一种活物的阴冷感,看着跟中毒似的。 然而实际上,这是沈淮在用马甲的能量逼着陨石碎片嗷嗷直叫,几乎等于把它架在火上烤,还时不时翻面撒个孜然那种。 系统顿时就紧张地问:【淮,有什么感觉吗?】 感觉自然是有的,但沈淮没有回答,他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等等——】 产生幻境的来源已经被控制,那么幻境,自然是要坍塌了。 在一瞬间,沈淮察觉到了有熟悉的气息,就在不远处。 而且快过来了。 第149章 机会 时间暂时回退到不久前。 “我们暂时不要胡思乱想,避免给这个幻境提供更多的变数。” 张海成冷静地打断了二月红说到一半的话,拒绝他把之后的猜测再说出来。 他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呈现出一种并不好惹的气势。 “我们先出去再说。” 二月红顿了一下,轻笑一声:“您说的有理。” “沈不沈的,不过也只是个大姓。” ——其实张也是个大姓。 说话间,张学归已经拿起了小型炸药。 “轰!”的一声,别说锁了,整个门都被他们轰出了一个洞,幻象扭曲了一下,在顷刻间露出了之后的岩壁,但很快又变成了一条雪白的走廊。 众人对视一眼,彼此间起码佐证了刚才的猜测一半没错。 但这条走廊,他们要出去吗? “走!”张海成一马当先迈了进去,手臂一甩,一条细长的棍子抖了出来,噼里啪啦接成一条,往前探去时,能听到打在墙上的清脆声响。 二月红挑了挑眉,听旁边张学归嘟囔了一句:“就他这死性子,怎么好意思天天拿我说事的?” “他看起来很急。”二月红道,“你们跟沈先生的关系确实——” 话未说完,刚刚还在他旁边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窜到了张海成旁边,竞争着生怕落后似的。 二月红:“……” 这群人真的,好奇怪。 他们沿着走廊往前走,空荡荡的走廊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没走几步,又听到了淅沥的水声。 三人打了个手势,悄无声息地靠了过去。 他们看见了一个青年。 青年有双浅棕色的眼睛,灯光下瞳孔看着很浅淡,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感,他还穿着一身防菌的隔离服,摘下的手套丢进了特殊的垃圾桶。 视野中,青年正低头洗着手,水流冲刷过手腕,瘦削的腕骨凸起明显,那手已经被洗得有些发红,他却视而不见,连指尖的缝隙都被他仔细擦过去。 无形的疲倦包裹着他。 一遍两遍…… 墙上的时钟,悄悄转着,指针并向了带着阴影的下一格。 咔哒—— 青年突然将水龙头关上了,看着面前硕大的用于整理仪容的镜子上,目光却落在了某个点。 “谁?”青年说着,手指蜷起,不着痕迹压住了台上放着的一次性牙刷。 “衣角露出来了。” 他的动作在普通人眼中或许隐蔽,但在行家眼中,全然漏洞百出。 一看就知道是个没经过系统训练的普通人,甚至还因为没怎么锻炼显得很弱。 ——是那种他们随便一只手都能揍翻的程度。 因为看不真切试图把张海成往旁边掰,结果却被他掐住麻筋,差点跪下去的张学归:“……” 完啦。 他的目光沉了沉。 幻境是可以进行对话的,但里面的人物究竟为何所驱动,表现出的又是真实或虚假。 或许只有真正的熟悉的人才能分辨出来。 也或许……有人会不愿清醒,沉浸其中。 面前的这个青年,他们并不陌生。 那个被沈鹤钊随身携带,不知因何沉眠、对外无知无觉的棺中人。 那个在“未来”沉睡的人,此刻却站在了他们的面前,活生生的,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们。 张学归被推了出来,自然也不会让其他两人好过,很快,他们就像是拔出萝卜带出泥那般,一串站了出来。 三人穿着方便下墓的多口袋便服,身上还有爬上爬下的泥土,站在这个地方,就像是钻烟囱进来偷东西的贼。 只是这几个贼长得比较好看,往外一杵也是能进军娱乐圈的存在,怎么看也让人不明白是如何“沦落”到这个地步。 青年的眼神由谨慎变成了警惕。 “你看得见我?”张海成下意识道。 那表情又变成了看傻子似的无语。 二月红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了挪。 “你们怎么进来的?”青年问,“我可以当作没看见,但我警告你们,不要乱来。” “别啊小友。”张学归推了推眼镜,笑了起来,“我们也不是什么坏人,谈谈?” “说起来,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鹤钊’的人?” 【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他们意识到。 【找到沈鹤钊那段无人知晓的经历的机会。】 或许他们也有机会,帮忙做些什么。 …… 短短,先骂。 还是有看大家的评论的(虽然有点随机)也感谢现在还给我送礼物的大家,特别是【特罗吉尔的普罗修斯】,破费了宝。 我感觉应该快调整过来了,过段时间看看能不能再多更一点,尽量恢复,再等我一下。 以及,有个很重要的事情拜托一下大家。 因为网站规则,这本书需要再想五个名字,取名废实在想不出来了。 征集一下大家的意见,什么样的名字,你们感觉比较符合,贴了能让你们想点进来,在这段留个言呗?想不出来的宝宝也可以多点赞,我包夸的,这非常重要,拜托大家了! 第150章 沈鹤钊与狗 “说起来,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鹤钊’的人?” 张学归别的不谈,长得很人模狗样,笑起来就有一种斯文败类的感觉,由他来问话倒也挑不出问题。 二月红觉得自己长袖善舞,亲和力也尚可,但架不住对沈鹤钊的过往不熟,思考片刻便遗憾作罢,选择当个看客。 他和张海成默契退了半步,把“表演空间”交给张学归。 见三人似乎是来找别人的,沈淮微微放松了警惕(其实并没有,只是沈淮判断自己没法一打三,便顺着话题聊,试图稳住这三个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人)。 他眨了眨眼睛,似思考道:“具体是哪两个字?如果是这个实验室的人,很抱歉,我是今天才到这里,并不熟悉。” 沈淮委婉地提醒:“或许你们可以去门口看一下值班表。” 三人没想去看,他们甚至不觉得沈鹤钊出现在这会是“值班人员”。 而幻境中的沈淮也不知道,这三人把他未来的马甲脑补成了与狗同等处境的存在。 三人想,沈淮确实不清楚“鹤钊”这个名字…… 但这是沈鹤钊的记忆产生的幻境,也就是说,是他给后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初识能深刻到哪去?为何单单是面前这个青年? 按照之前听到的信息来说,沈淮甚至不是“负责”这块的。 也可能那些事情还没发生,他们提前插入了幻境。 仅仅一句话,他们就有点不知从何问起了。 张学归舌尖抵了抵上牙床,换了个角度问道:“刚刚听见你那个同学叫你沈哥,你全名叫什么?或者说,现用名?将用名?” 他们认为沈鹤钊的消失跟汪家有关,而汪家这种大家族又与张家不同,里面很多成员都是各行各业引进、而后改名姓“汪”的,在之前什么姓都可能有。 他们怀疑沈淮也是其中的一员,只是后来与沈鹤钊一同跑路,才改——又或者恢复了原姓。 虽然沈鹤钊跟他们说过,棺中青年叫“沈淮”,但沈鹤钊潜意识中应该也会知道沈淮的另一个名字才对。 只要撬开这个关键词,那么到时候再告诉潜入汪家的张庭瑞,那后续的线索可不就有了! 张学归笑得意味深长,甚至摸了摸怀里的刀,他道:“这并不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我也知道你其实不情愿来这里,我保证问完话,就送你安安全全出去,不会被人发现。” “我们能站在这里,就足以说明我们的实力了,不是吗?” 打一棍子给颗枣,张学归觉得这套组合技应该没人会拒绝,更别说沈淮确实手无缚鸡之力,他能跑路八成是沈鹤钊带他出去的。 然而站在他们面前的青年沉默了。 沈淮:“…………” 年轻的大学生很不理解,面前这三个是哪个矿里挖出来的千年神金。 他是不情愿去参观实验室,但也不至于发展到要跑路的程度吧? 而且不被谁发现,他那个见友忘娃的冤种导师吗? 又要问他全名……不是哥们儿,你们仨现在堵我就算了,难道之后还想追到我学校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说! 沈淮是跟着导师过来的,名单登记上没有他,只要他能安全从这三个法外狂徒手上跑路,想被找到还真不容易。 他沉默着,刚想胡编,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 这几个人带着管制刀具进来,连验证警报都没触发……他们背后不会有个黑客吧? 最大的问题是——将用名,谁会管他将来改什么名啊! 这可不就是在敲打他别乱说、他们绝对会查的吗? 怀里的刀,裤口袋鼓鼓囊囊的东西,训练有素的身手…… 沈·还处于中二期·看过中国龙组·淮:头脑风暴ing 他好像撞上大事了!! 沈淮后退了半步,表情顿时变得真诚又可怜,快得让人以为刚才的高冷戒备是错觉。 他还是没回答,反倒将话题抛了回去,苦着脸道:“三位大哥,你们既然那么厉害,要查我的名字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我就一个没什么能耐的小卒子,也不负责什么项目,甚至初来乍到,真帮不上忙。” “而且很快午休时间就过去了……我的导师会来找我的!” “你们如果要找人,我是真的不知道。” 这一通回答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甚至还反过来试探三人。 “……” 张学归下意识回头,与其他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明白自己是轻敌了。 【这小子还挺会讲话,名字没讲就算了,还给我们戴了个高帽,合着我们查不出来他是谁,就是我们水平不行——既然水平不行,自然就没什么带他出去的能耐。】 【又说自己没本事接触不多,把自己摘出去,避免我们后续套话,转头又扯个‘等下会有人找他’的由头警告我们别轻举妄动,滑不留手的。】 这一套说下来,恭维有了,敲打也有了,反倒是现在他们需要交出一份答卷,不然沈淮绝对不会多透露一个字儿。 张学归磨了磨牙,心道这小子看着单纯无害,心机这么深,难怪把02哄得对他情深义重,连姓都跟着改了。 可气,真的可气! 但他们再怎么着也对幻象没辙,发生的已然发生,不管张学归怎么想,在沈鹤钊心里,现在最重要的依旧是他挚友的性命。 见张学归两句话就险些谈崩,二月红没忍住叹了口气,他怎么就信了这几个人的邪呢! 张学归要脑子好使,还会有黑历史被人现在翻旧账么? 名字问不出来就算了,幻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散,不如直接步入正题打直球。 只可惜现在他们参与的时间过早,问不出太多后续细节。 二月红将手中的刀放到地上,两手空空地走过去,对着满眼警惕的青年道:“沈淮,刚才……你很不好受吧。” 沈淮下意识后退的动作顿住了。 心中不断大喊,果然有诈! 这几个人就是知道他名字,来骗他的! 难道真是什么隐藏任务?! 一直觉得地球online有点东西的年轻大学生在头脑风暴。 但这不足以让他确认面前这三人的目的,只不过,因为真名都被发现了,沈淮反倒有些放松警惕地开始摆烂。 对方都能查他水表了,他再装蒜还能咋地。 二月红也没想到,自己随口喊出沈淮的名字,不仅没让他警惕,反倒让他放弃挣扎。 我们大学生就是这样的.jpg “你一直在洗手,明明已经很干净了,沾上的东西那么让你难以忍受?” 沈淮的目光下撇,视线略微涣散,盯着自己的手看。 那只被他按倒的狗狗。 “还是热的……”他无意识低喃道。 “我们想要调查一些事,里面牵扯了我的……朋友。”二月红柔声道,“而你,在我们看来,值得信任。” 他的声音很好听,刻意营造后,里面充满了情绪,让人忍不住与之共鸣。 沈淮垂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在想,这个地方该不会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黑恶事件吧?他去帮同学一个忙,却在某个时机恰巧被误会了。 面前这个人,感觉难过得快要哭了。 但是……他真的只是过去帮忙摁了一条狗! 虽然这狗也让他很难过,但他也做不到那么感同身受啊。 “我不知道。”谨慎保持着同样悲伤的感觉,沈淮低声道,“我并不负责这些,也没权限知道他们的实验内容,今天只是来帮个忙,没见到你朋友。” “如果以后你会参与呢?”二月红问。 “不可能。”沈淮一口否定,“你们如果知道我,那也明白,我做不到。” 从法医跨生物医学,那太跨专业了,比起摸活生生的动物,他更乐意跟尸体打交道。 青年眉峰蹙起,写满了排斥拒绝。 二月红笑了笑:“只是假设一下。” “如果你真的参与了……”他缓声问,“什么情况下,你会对——” 二月红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喊那些实验体,那个女生冷血的话语还在他脑海中回想。 下辈子投胎,好好做人什么的。 这绝对不止做过几例实验,不然她不可能是如此习以为常。 而他们救不了任何人,沈淮也救不了。 唯一被救下来的,只有沈鹤钊。 “……对个例,网开一面。”二月红的话在口中绕了一圈,委婉道了出来。 沈淮倒也不至于脑洞大开到去认为,这些人在指让他去参与非法实验——他哪有这个能耐! 他下意识翻译成:如果他参与这种研究,什么情况下会对那些实验犬网开一面? 这个问题有些离奇,但这三人指不定真是什么龙组招生办,在考他的同理心还是什么的呢? 沈淮自知自己就是个普通人,瞎回答都有翻车的可能,不如老实说。 他心扑通地跳着,认真思考,什么情况下,他会网开一面…… 据他所知,每条实验犬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数值达标才会进入临床阶段,都已经临床了,他再想放也放不了一点。 也就是得在培育阶段,那种还没检测,可以花钱购买的阶段。 那么就好答了,能在开始就征服他的心、让他捞走的狗子…… “我真直说?”他小心翼翼地问,觉得还是很离奇,“你们是想听我说实话?” “嗯。” 二月红微微一笑,他确实好奇沈淮为什么会付出那么多去救沈鹤钊的。 沈淮想着能让他花钱打包回去的小狗,高低与村口大黄分得清清白白,他老实道:“性格好。” 几人回想,沈鹤钊确实外冷内热。 “长得好。” 几人顿了顿,觉得这也没法反驳,沈鹤钊小时候就长得出彩,长开后哪怕冷漠了许多,也足够俊秀,清凌凌的,藏在暗处也足以吸引人的视线。 “最重要的是……” 青年抿了抿唇,声音很清晰。 “我得喜欢。” 三人:这也确实…… 等下。 “……???” 第151章 族长你妥协太快了! “最重要的是……我喜欢。” 沈淮清亮的声音在空间的回荡,一波一波荡入他们的耳朵。 张学归只觉得那声音由远及近,怎么听都——刺耳。 “我喜欢……喜欢……喜欢。” 小张快碎了。 怎么这样子…… 沈淮这个想法,02知道吗! 不不不,一定不知道吧?想他过去年少不懂事那么一说,02都怒成那样,事后还躲着他走来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绝对是这小子单方面居心叵测! “啪!”二月红左右开弓,往呆住的两人肩膀上,狠拍一下。 “清醒一下。”他凉凉地道,“人都跑了。” 张学归如梦初醒,他侧过头,看到张海成也揉了揉眉心,一副才回过神的样子。 刚刚跟他们说话的青年确实跑路了,也不是常规的逃跑,而是整个幻境突然颤动起来,又即将发生转变。 沈淮的身影逐渐淡去,似乎在他的眼里,他们三人也已然离开,装得一副坦诚相待的青年顿时收敛了真诚,化作冷冷的一片。 这变脸的速度,令人甘拜下风。 张学归嘟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幻境的沈淮能做出这些行为,起码能证实他本人确实有什么想法吧?” “这不一定。”二月红无情拆台,“幻境里的丫头……家妻,与现实中还是有着不少差别的。” “不过,这位沈先生所说的理由,确实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他看向张姓二位,眼睛微微眯起,“你们似乎有什么其他想法?” 张海成没看张学归,但话里一直在点他:“要有也是那个家伙有,一般正常人都不会想什么。” 张学归:“你——!” 张海成继续说:“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证实了沈淮确实有理由把02带出来。” 不管是哪种喜欢,从最后的事实看,沈淮确实义无反顾地做出了世俗意义上的背叛,将沈鹤钊带了出来。 甚至为此……自身付出了极为高昂的代价。 张海成想,这样的喜欢,他们确实比不上。 不过人与人的相处,本身就不是比较,没必要争个高低…… 张海成这么想着,眼前的幻境终于变完了。 这次出现的反倒是熟悉的场景。 一个装着众多孩子的箱车。 “这是——!” 张学归失声脱口,他迎着二月红疑问的目光,推了推眼镜,解释道,“是我们过去生活的地方,02,不,鹤钊也在。” “但你们好像没有血缘关系。”二月红道,“而且他姓沈。” 张学归脸皮抽动了一下:“应该还是有的,只不过02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本不应该出现在那个地方。” 二月红也不知信没信:“原来这样。”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幻境,试图从那一堆穿得灰头土脸的小孩中找到沈鹤钊的身影。 事实证明,他找得很轻松。 但很快又不太肯定了。 才十多岁的少年藏在人群中,根本无法被忽视:他五官的轮廓已经定型,清俊冷肃,不笑时颇有威压,但偏偏…… 二月红看着跟他旁边小孩交头接耳的小鹤钊。 少年原本严肃的表情在前者转头时倏忽柔和下来,甚至笑得脸上酒窝都快出来了。 而他身侧那个小孩,反倒一直绷着脸,冷漠得让二月红怀疑这才是冰山本人。 二月红努力催眠自己: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有刻板印象。 “这个场景……”张学归挑了挑眉,“鉴定血脉之前的事情,主要是我们那个傻x——” 他努力咽下脏话,“比较封建的传统,会把人分个三六九,其实不被选上反倒挺好的。” “大概明白。”二月红举一反三道,“我当时学戏,也是众多子弟一并筛选,不少子弟花招百出,吃药装病的,打断自己腿的,还有甚者……” 二月红回忆,轻声一叹:“他下毒杀了自己的亲母,发丧守孝,错过了时间。” “为什么?”两只小张异口同声问。 能被选去泗州古城计划的张家孩子,都是失去了父母、亦或是被迫与父母分离的旁支子弟,他们对“家人”的有很深刻的感情。 见二月红说的这般残酷,他们不由得蹙起眉。 张学归问:“你们家族,不就是学戏的?” “唱戏是一回事,更多是藏在那华美戏台下的腌臜物。”二月红的眼神很平淡,“你们不也是做这行的吗?”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下墓倒斗,出生入死的危险刺激,有的是人想要混吃等死,平平淡淡安度一生。 只是在这个时代……大家都没有选择。 二月红并不想回忆过去自己如何从断骨之痛中挣扎出来、后练就一番成绩脱离家族。 但他永远也记得那个弑母小孩,跪在他母亲的坟前痛哭流涕,说他不想去参加选拔的模样。 那是一条踏上后,就再也回不到平凡的不归路。 二月红付出了许多代价脱离那个窒息的环境,在长沙扎根生存,也终于有了娇妻良宅,家庭事业双丰收。 而偏偏在这种情况下,张启山还是拿出了有他家先辈的遗留东西,以长沙百姓安危的名号请他出山。 二月红的眼神微微涣散,心里也无法骗自己将一切缘由都扣在丫头头上。 他只是无法脱身,又装作已然脱身的模样,宛若看似长好的伤口,依旧在皮肉下悄无声息溃烂。 提起共同的伤心事,三人都不由得沉默。 他们静静看着面前的幻象,看着小鹤钊跟他们那时候的小族长靠着头,两个毛茸茸的脑袋紧贴着,窃窃私语着什么,看着令人心底发暖。 “我现在是信了族长说的,02的目标是他。”张海成小声说,“他们眼里完全没有别人啊。” 他自然也在里面,甚至就在旁边,只是成了背景板,幻境无情地把他脸都给马赛克了。 显然是因为那时候的02完全没注意到他。 “不过看上去你们族长好像挺冷漠的。”二月红点评道。 从两人动作来看,都是沈鹤钊在贴对方,后者板着脸,全然无动于衷。 张家人见不得别人说自家族长一点不好,哪怕是这点小事。 张海成道:“这只是族长还在怀疑02的身份……毕竟一开始的名单筛选里,根本没有他,02是后来出现、利用不知道什么缘由骗过血脉检测,才进去的。” 张学归瞪大眼睛:“你再说一遍?!张海成,这些是谁告诉你的,我怎么不知道?” 张海成翻了个白眼,其他人单知道02被人控制、别有目的,却不知后者从一开始就是混进来的。 他略带得意地想,这件事只有他跟张起灵清楚。(其实只清楚了一半,张海成依旧觉得沈鹤钊是血脉浓度不够的张家人。) “总之,我们族长这种警惕心才正常。”他下结论道。 “原来如此。”二月红道。 他话音刚落,三人便看到被评为冷酷、谨慎、警惕心拉满——总之非常理智的小族长,悄无声息地别过了头。 他拽了拽小鹤钊衣角,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 他左臂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开裂了,鲜血沿着袖子布料下延,最终沾染在了小鹤钊的衣角上。 小鹤钊的眼睛瞪得溜圆,难得呈现出一种无措的茫然。 “你咬轻点。”小闷油瓶用气音悄悄说。 小鹤钊没说话,只是翻勾了勾他的手指。 这个悄悄,在那时候只有沈鹤钊能听见。 而现在—— 三人:“……” 很好,刚刚还不知道沈鹤钊是用什么手段混进去的。 现在就顿时知道了呢。 二月红觉得自己被两个小朋友的友情糊了一脸。他缓缓道:“看样子,他们的关系确实很好,二位?” 惨遭打脸的张海成尴尬一笑:“哈,哈。” 族长,族长!!! 你怎么一开始就妥协了啊! 第152章 一更 并不知道还有白玛这一层关系在。 众人在尴尬过后,只能说—— “他还是个孩子啊”。 可这放在张起灵身上怎么看都违和喂! 张海成抹了把脸,心道得亏这里就他们几个,要是给其他人看见了,他就要考虑为族长的面子提刀杀人了。 而二月红则是在想,沈先生……似乎不止是因为劫船被日本人追杀那么简单。 从张家这几人来看,他们对沈先生是外面混进去的情况,毫不意外。 他突然问:“针对沈先生的敌人,不止是日本人?” 两个张家人不同反应。 张学归一脸懵逼:“什么?什么日本人?” 与黑瞎子有过交流,张海成知道二月红的意思,他没有隐瞒:“嗯。” 二月红了然。 也就是说,看似独来独往的沈鹤钊,背后依旧有股势力在掣肘他。 或许,这才是张家人对他有着过度的关注欲的原因。 被完全忽视的张学归:“……你们理我一下啊!” 幻境仍在继续,犹如突变风云的天气,一幕幕景象迅速闪过,仿佛在沈鹤钊的记忆中,那是不敢过多细想的画面。 他们看见少年每天皱着眉去领伙食,却每次都草草啃上两口——几乎是沾了沾嘴唇便佯装自己吃过,也不知道是在骗谁。 他将剩下包装完好的食物藏好,在万籁俱寂时推开门,没入一片夜色中。 “他是去找我们了。” 略带怔然,张海成低声道,“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我们的命运……基本在进去的那刻,就确定了。” “他们无所谓我们的承受限度,也不会循序渐进,只需用最快的速度,把‘他们需要’的知识和能力灌输给我们就行。” 去泗州古城的驱虫血包能有什么未来? 张家孤儿被召集的那刻便知晓自己的命运,只是在没有反抗能力的前提下,选择苟延残喘。 “很多人其实不想学,他们以为那样就能躲过一劫……就跟二爷你说的那些人一样。” 二月红摇摇头,言简意赅地道:“无用功。” 那个弑母的子弟最终也没逃过家族的处罚,甚至因为他过于极端的行为,连最基础的继承权都被剥夺了。 权力者对弱者挥刀,从来不需要有所顾虑。 不想学就罚,不管是体罚还是精神上的压迫,有渴望生的天性的孩子,自然扛不过多久。 他们会屈服,但大人不会因为他们屈服就放弃惩罚的念头。 张海成也是个叛逆性子,哪怕表面看着吊儿郎当满不在乎,他也从未想过妥协。 因此,他深夜被沈鹤钊找上门的次数……在一开始也不算少。 至于之后,很难界定那些孩子是出于什么想法才会犯那些低级错误。 或许是在半夜眼巴巴蹲一个面冷心热的“蝙蝠侠”出现? 突然间,张海成动作极快地踩了张学归一脚。 “草!你发什么神经!”张7学归正瞅着幻境还能有什么变化,被猛地来了一下,气得张口就骂。 在他说话之际,幻境中出现了一个看上去瘦巴巴跟猴子差不多似的少年。 他挠着泛红的脸颊,止不住地磕巴,藏在身后的花茎都快被揉扁了。 “02,你……这个给你……我想说……” 他面前的清俊少年皱着眉,显然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草!你发什么神经!” 要知道,幻境可不是无法互动的。 在长大后的张学归一声怒骂之下,幻境中的两人齐刷刷朝他看了过来。 哪怕戴了眼镜,张学归的眉眼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过去的小张顿时一个倒吸凉气。 “你——” 你什么你!这种社死的东西不要再来一次了啊! 张学归在短短两秒内感觉浑身都被汗水泡了个来回,就差没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迈步上前,绕后揽住过去自己的脖子,凶悍地堵住了他的嘴。 “闭嘴!”张学归咬牙切齿地道,“你小子,是想以后被人笑死吗?” 小张学归瞪大了眼睛,惊恐之余迅速挣扎求救:“02,唔!” 小鹤钊倒退半步,表情冷静地扫了他们几人一眼,竟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门。 大小张学归:“!!” 他怎么可以丢下“我”直接走了! 张海成:“噗嗤!” 他很没良心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实在是忍不住,他还越笑越大声。 二月红也被这转折愣了一下:“小沈先生这是走了?” 这转头就跑的操作,着实让他想到了刚才沈淮能屈能伸的变脸。 堪称如出一辙。 难道这就是挚友间相性合拍? “没,不会。”张海成笑了半晌,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道,“他八成是看我们人多势众,直接去搬救兵了——02才不傻。” 如果不是被他们的安危所胁迫,02在后来也不会做出那么极端的选择。 他的笑容收敛了一瞬。 张学归松开了手,嘶了一声,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啃出的牙印,不满道:“你属狗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没感受到杀气,但也有点社死的小张涨红了脸:“怎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学归冷静地骂自己:“其实我是你爹,逆子!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面说!” 小张学归:“……” 你再骂! 他又低下头,给大人的自己的另一只手也咬了一个对称的牙印。 能熬活成年,混到在道上有名的程度,张学归小时候也不是个蠢的,虽然这么魔幻的事情发生在眼前,他还是很快理清了情况。 他问:“我们未来都活下来了?” 张学归不知如何回答。 小少年自顾自地道:“你刚刚不用拦我,我知道他又不可能答应,只是——” “只是想被记住。”张学归接道。 他垂下眼帘,拍了拍年幼的自己的肩膀,叹息道,“你成功了。” “我们都成功了。”他喃喃道,“不做也成功,他一开始就记得我们所有人。” 02,按照常理来说,是为了族长张起灵才潜伏在他们身边的“卧底”,他只需要管好“01”,其他人的死活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02从一开始就不按常理出牌,擅自闯入了他们的世界,又只身一人撞开了壁障,将他们推了出去。 小学张归默然不语,他盯着未来的他看了许久,很久才问道:“活下来了几个,02呢?” 张学归侧了侧头,目光没有落点:“他还在,也多亏了他,你——我才能活下来。” “那就好。”小张学归仰起头,干瘦的脸上有一种近乎让人颤栗的偏执,“小时候他保护我们,那么长大的我,你也得努力保护他。” “不然你活着有什么意义?不如早点死了,变成厉鬼去找那些害他的人报复!” 这话说得很无理,甚至说,不应该从他的口里说出来。 但张学归却很清楚,这其实是他自己的心魔。 他从那双孩子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无能的、宛若怨鬼的自己。 “你答应我!” 张学归启了启唇,却嗓子干涩:“我……” 他从未保护过02。 之前没有,现在也没做到。 但之后…… “好,我答应你。” …… 就如小张们在爆炸后再也没有等到02回来一般。 哪怕在幻境里,三人也没等到小鹤钊带着援兵回来。 被大张绑架的少年,将那朵没送出去的花递到了未来的自己手中,便突兀消失了。 点点荧光逸散,四周又黑了下来,二月红打开手电筒,一束强而有力的光束穿过隧道,落在了洞口。 不知不觉间,他们距离汇合的位置已经走了很远,但又运气很好地没有因幻境踩进陷阱里。 由沈鹤钊的记忆产生的幻境,仿佛都带着一种很克制的保护。 “嗯?为什么幻境突然消失了?” 张学归合拢掌心,仿佛还能感受到鲜花的汁液。 “不清楚。”张海成皱着眉,“你人没事吧?刚刚幻境里的02消失以后,你就开始乱走说胡话了,我跟二爷拦都拦不住你。” 张学归:“……啊?” 他不是在跟那个小时候的自己说话,还被啃了两口吗? 他低下头看,手上竟然真的有牙印! “不对!”张学归毛骨悚然,连忙摊手,“幻境能影响现实,你们看!” 二月红用略忧心的目光看着他:“是啊,你一边往前扑,还张嘴咬自己,我们拉都拦不住。” “我咬的??” “你自己比划比划。”张海成道。 张学归比了一下齿痕,尴尬地发现竟然还真是自己的大小。 合着最后他还是陷入了自己的心魔构造出的幻境。 “你看到了什么?”张海成问。 张学归摇摇头,突然道:“张海成,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找不到02。” “我们努力赚钱,学习新东西,咬着牙爬到上层去,做这么多,只是为了找到他,像他小时候对我们那样,保护他不是吗?” 张海成没听明白,他揉了揉眉心:“你到底想说什么?” “只是随便说说。”张学归阴郁地道,“连找到他这件事,我都没出上一份力。” 张海成看着又想踹他,这人以前就神经,现在好像更有病了。 “别说屁话了,赶紧找到02才是要紧的。” 网抑云时间该结束了,张学归勉强打起精神:“你说的有理。” 起码从现在开始,他一定会近身保护好02,绝对不会让他受到丝毫伤害。 如果做不到,就像幻境中的他说的那样,不如下地狱去做恶鬼! “这边!沈先生!” 两人正纠缠着,远远听见二月红的声音。 二月红已经走出了矿洞,系在护腕上的钩索一甩,挂住岩壁,他直接荡了出去。 第153章 二更 沈淮没想到二月红的动作那么利索。 他才刚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靠近,还没来得及叫系统的雷达扫描,二月红就快飞到他跟前了。 吓得他直接手一缩,将原本攥在手心里的陨石碎片,抖进了袖子里缝的内兜。 这个动作依旧被二月红所捕捉到了。 “沈先生!”二月红快步走来,上下打量,“这就是你想来的地方?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找到了。”沈淮定了定心神,下意识将手往后揣了揣,遮住陨石污染带来的痕迹,“其他人呢?” 二月红回过头,看见了迅速赶来的两人。 “我和海成——张海成老板还有另一位小友碰面了。 佛爷他们暂时不知下落,但想必道路殊途同归,最后都能汇合。” “那便好。” 得知在他出去那段时间,底下的人没作出什么妖,沈淮松了口气。 得亏他当时情急之下喊住的是冷静的二爷,简直太靠谱了! 只是此刻轮到他被二月红用目光审视,沈淮还是背后在冒汗。 陨石碎片的净化需要整个马甲参与循环,造成的痕迹自然不可能随意调节消失。 但凡这几个人来慢一点,沈淮就打算解腰上的绷带往手上缠了。 装作手受伤的样子,总比那丑不拉几的黑线好。 系统还在等答案:【淮,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净化碎片到底什么感觉啊?我好准备帮你调整参数!】 沈淮听不进去,他循环碎碎念着:【他没看到吧?没看到吧?一定没看到吧……】 宛若自欺欺人,把脖子埋进沙里的鸵鸟。 “鹤钊!” “02!” “嗯,我没事。”沈淮绷着平静的表情,对冲过来的两人颔首。 “没事就好。”张海成高兴之余也不忘谨慎道,“这里的幻境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它迷住心神,我们彼此间还需要确认一下身份。” 崽长大了有防备心了,沈淮满意点头,全无排斥的念头。 他利索地道:“你说,如何验证。” 张海成思考片刻:“我们从——” “请等一下。”二月红平静温和的声音响起,“其实并不用这么麻烦,劳请沈先生回答我几个问题即可。” 张海成侧目看他,收回了声。 “好。”沈淮自无不可。 二月红说:“之前我们分析过,我们所经历的幻境,必须找到破局点才会完整脱离。 刚才出现的幻境却戛然而止,应该是沈先生做了什么?” 沈淮手指刮了刮衣袖,挣扎失败的陨石碎片在里头装死。 “是。” “你在起初便脱离队伍行动,是因为知道里面存在幻境?” 其实是因为陈皮那个逆徒。 这话不好说,不如顺势承认,反正张启山本来也猜测他知道矿洞里有什么。 沈淮自然背锅,言简意赅:“嗯。” 二月红眉毛一挑,觉得自己找到沈淮看到青铜门后,情绪波动那么大的原因了。 他或许在那时候就“看到”了什么。 二月红语气缓缓沉下,似是带了些愠怒:“所以你就一马当先冲进来解决这件事?甚至不愿意与红某多说两句!” “沈先生,不论是我或是佛爷,你信不过是有理,但那些张家人,难道也不可信?” “我们并没有脆弱到需要你身先士卒替我们解决危机!” 这句话二月红早想说了,一路上就沈鹤钊一个人冲在前面,搞得他们过来是郊游似的。 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并非不好,但依旧会让二月红觉得,沈鹤钊并不信任他们的实力。 这种不信任感很令他难以接受。 沈淮:“e——”他脱口了一个音节,又猛地憋了回去。 等下啊!他是为了获取能量和赶去救陈皮才跑路那么快的,二月红这想到哪跟哪去了。 他顿时皱起眉道:“我没有那么好心!”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好,我也这么觉得。” 二月红定定看着他,目光流转,情绪深刻。 旁边两个小张的眼神也逐渐变化。 沈淮心底咯噔咯噔的,总觉得自己在翻车边缘来回试探。 他顶着三人眼神的威压,艰难道:“我心里有数。” 系统:【有数在包翻车的嗷。】 “啪!” 系统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还很敬业地得出结论:恼羞成怒这个阶段的宿主不能惹,一惹血条就空,空了就要开大招揍它。 二月红叹息一声:“为了您那位挚友是吗?” 面前的青年又一次抿起唇,摆出了防备的姿态。 “我不问了。”二月红轻轻一笑,给出结论“你绝对是真的沈鹤钊。” 沈淮刚想松口气。 就听见二月红道: “所以,沈先生,你说你心中有数,那么为什么要把手藏在袖里?” “是有什么我们不能看的吗?” 沈淮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哈哈哈他爹的,他为什么要去管陈皮那个熊孩子啊! 第154 决定跑路 想必二月红抓住去偷鸡摸狗的陈皮时,也是用这种犀利语气。 沈淮知道自己偷溜把责任甩给二月红,末了还要带走矿洞底下唯一有价值的东西(陨石碎片)这件事不太道德。 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复。 实际上二月红只是在担心沈淮的身体。 青年独自站在石台边上,唇角扯成一条直线,带着仿佛与所有人敌对的凌厉。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会,最后是二月红先挪开了视线。 他轻叹了一声,用眼神示意张海成等人说话。 但还没等张海成说话,另一个石洞里就乌泱泱走了出一队人。 已经汇合了的大部队在幻境中打转了半天,终于把所有人都拉扯了出来。 “二爷!” “佛爷!” 挚友组瞬间对上了视线,语气都带上了激动。 “哎呦我的二爷终于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我们搁这绕了多少圈,流了多少汗,你看我手都划拉了个大口子!” 张启山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八爷的声音宛若随行音箱,充满了存在感。 下一刻,齐铁嘴就被张副官捂住了嘴,拖到了后面。 “八爷!”张副官用气音道,“你没觉得氛围不对吗?” 他看二爷都快跟沈鹤钊打起来了!! 能把素来喜欢冷眼旁观且脾气内敛的二月红气成这样,沈鹤钊这是做了什么? 而且,为什么那俩张家人站在二爷那边? 齐铁嘴翻着白眼:“唔!唔!” 你不松开手我就憋死了! 张副官捂着齐铁嘴,思绪飞速旋转,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直到站在旁边的张海燕惊觉即将出现命案,伸手一拽。 齐铁嘴大喘口气:“哇吼!” 本来想让气氛正常一点,结果变得更不正常了的张副官:扶额.jpg 还试图跟二月红交流一下眼神的张启山:“……” 本来还挺愧疚但突然局促的沈淮:“。” 【我真的喜欢上八爷。】他突然跟系统道,【瞧瞧,如果是电视剧,反派和主角正在进行最后的嘴遁环节,他一个哇呼跳出来,反派怕是要垂死病中惊坐起。】 系统:【啊?】 沈淮一本正经地道:【这样主角再说下去都不礼貌了!】 系统:“……” 系统一针见血地道:【你其实就是想跑路吧?】 是的,沈淮决定跑路。 解决不了修罗场,就解决制造修罗场的自己。 沈淮一方面不太想继续跟张海成等人纠葛,以免把本来就放大的危机引到他们身上。 他过去在长沙给日本人造成了天大的麻烦,深仇大恨无需多言。 沈淮一个人倒是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但张海成等人在这有了产业,不能说抛就抛。 而跟他牵扯过深,又会被世界意识追究责任。 沈淮深知只要自己表明态度,小张们愿意放弃已有事业跟他离开,但那完全与他本来的想法相悖。 他又不是为了获得这些人的追随才去救人的…… 另一方面,则是他拿了陨石碎片,无形中跟裘德考、张启山等人也形成了对立。 沈淮不想二月红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索性就做绝一点,在治好丫头之后,就离开长沙,去找迷路的小哥。 “发生了什么?”张启山快步走到二月红身边,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被一道冷酷的声音打断了。 “抱歉,但这里面的东西,我必须带走。” 沈鹤钊将黑伞握在手中,没了伞的遮挡,石台上那凹痕格外明显。 看上去就像是他跟二月红已经对峙了许久,说到不耐烦决定强抢的模样。 张启山带着笑意的脸顿时僵住了。 …… 明晚有更 第155章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沈先生看来已经有了想法?”张启山浓眉微挑,语气也变得强硬了起来。 他道:“张某不会夺人所好,但那件东西,还望沈先生给大家掌掌眼。” 二月红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连忙道:“不是,佛爷——” 他跟沈鹤钊根本不是因为这件事僵持。 “没有必要。”沈鹤钊不等二月红说完,直接打断,对着张大佛爷说,“矿下的其他东西归你,里面日本人遗留的实验样本,足够让你上交升一级功勋了。” 张启山:“我不是为了这个!” 张启山深呼吸,他来矿下探究,开始是想粉碎日本人的阴谋,后则是一路遇见的幻境。 从他从幻境中看到自己的父亲,并且莫名感觉浑身沉重开始,张启山就明白,制造这个幻境的存在,才是矿山之墓中最有价值的东西。 那个东西危险性如何?触发需要什么条件?有什么稳定的破解之法?带出去会不会影响其他百姓? 这些他都必须弄明白。 但如今碰到的沈鹤钊,却好像撕开了与他平日好好相处的伪装,变得锋芒毕露。 甚至不需要多问,张启山就知道,那个东西已经被他据为己有了。 “那就更好了。”沈鹤钊微微颔首,直接转身离开,黑色的衣服下摆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利落的痕迹。 张启山条件反射抬起手:“不准走!” 他一动作,早已熟悉他指令的张家亲兵齐齐摸上了枪。 “佛爷!”二月红连去拦,比他更快的是旁边的张海成,他直接一个匕首飞过去,打掉了张启山腰间的枪。 “啪!”枪落在地上旋了几圈,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仿若开战的符号。 这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沈鹤钊动作极快,他一甩袖,难以察觉的破空声掠过,众人手中的火把顿时熄灭,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有人发出了短促的呼声,却因视线猝然消失而不敢轻举妄动。 “希望佛爷思考清楚。”沈鹤钊冷淡的声音不知从何传来,“要真比拼武力,沈某奉陪。” 齐铁嘴被这急转直下的情况吓得满头汗,他有些茫然地抓了抓四周,嗅着一缕淡淡的芳香抓到了蝶姑的手。 ——虽然下一秒就被猛地拍开。 “哎呦姑奶奶!”齐铁嘴小声吸气道,“沈大先生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张小蝴蝶垂眸抚摸着早已从袖口划出的淬了毒的暗器,心道这小子属实命大。 她道:“但你们再轻举妄动,我就不客气了。” 张副官道:“佛爷只是想了解一二,不是打算跟沈先生抢!” 张小蝴蝶其实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淡定道:“我管你们?” ——但这不影响她站队。 张副官:“……” 张启山眼中即近冒火,他咯嘣咬着牙道:“后撤,先点火把!” 说又不给他机会说,强抢又做不到,他还能怎样? 一向惯会盘算人心、借势而为的张启山,终于尝到了被反噬的滋味。 一阵兵荒马乱后,火光再次亮起。 众人环顾四周,沈鹤钊已然消失,也不知从哪个洞口离开的。 其他的张家本家人站在一起,看似形散却又丝毫不输气势。 张海成垂着眼眸,目光阴郁地扫过眼前这一干人。 在黑暗中,有一场对话悄然发生。 【“长沙交给你看着,到此为止,别对外再暴露我们的关系。” “我之后有计划,张海成,你能帮到我,对吗?”】 张海成心说放你妈的狗屁,老子不想帮了,这到底又是什么事儿能让你态度转个一百八十弯?二爷懵,我比二爷还懵啊! 你拿着墓底下的东西去给沈淮,对你自己有什么危险那是一点也不乐意跟我们提啊?他就这么要紧吗! 再搞原地消失,老子不奉陪了! 张海成咬着牙关一个字不打算回。 【我打算去找你们族长。】 张海成顿时傻住。 不是沈淮?? 【其他的等我回来跟你解释。】 他不由自主地道:“好……” 短短四句话,让张海成大脑迅速升华。 等火光亮起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 某个渣男又拍拍屁股开溜了。 第亿次。 拳头梆硬.jpg 张海成深吸一口气,长长呼出,很疲倦地道道:“散了吧诸位,佛爷,你前些日子买的那些,尾金我就不收你了。” 张启山盯着他,目光凶狠地仿佛能吃人,半晌才冷笑道:“你们就没什么交代吗?” “没什么交代的。”张海成道,“他想要的东西,我们会帮他拿,更遑论这地下的本就是无主之物。” 二月红此刻才终于找到了能说话的空隙,他气声道:“佛爷,你误会了!沈先生跟我压根没产生争执。” “海成老板,你也知道,我们对峙的根本不是这个东西,甚至说,我们才说了几句话!” 张启山没回过神,他手中还握着张副官递过来的枪,声音里满是熟人才听得出来的委屈,他吼道:“那沈鹤钊刚才是什么态度!” 如果不是沈鹤钊开口就是强抢,他会这么紧张吗? 结果还真强抢了! 二月红语塞:“我,我还没问明白……” 张海成揉了揉眉心,语气麻木:“他平时做的事情,有一件我们想得通的吗?” 众人:“……” “他真是为了墓下的东西才来找佛爷合作——以他的实力,他自己不能直接来拿吗?” 众人:“……” “他要是真对你们怀有恶意——他会给二爷的夫人治病吗?” 众人:“……” “既然都不是,那现在佛爷在这里生气,不就是没意义的事情吗?” 二月红:“那沈先生是什么意思?” 张海成的目光扫过一众人,低声道:“我约莫有了些想法,回去说吧。” 张启山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不太想说话。 他可能是脱离张家本家太久了,弄不明白他们脑回路就算了,还有一种莫名被说服的感觉。 这么对他,换其他人,他早就想着怎么出去把人下牢折磨了,而换作沈鹤钊,他竟然还真有一种或许对方真的有隐情的感觉。 太可怕了。 …… 明天我努力有 第156章 找到你了 【你就是仗着他们拿你没办法。】 回去的路上,系统不忍直视地说:【有你这么当甩手掌柜的吗?】 【不管张启山也就算了,你把张海成那些人也全丢在那里——还说那么似是而非的话,真不怕他们打起了啊!】 沈淮道:【打不起来,有二爷在呢,而且张海成不是答应我了吗?】 系统:“……”碰上你真是他们的福气。 沈淮擦了把汗,心道他也没办法啊。 前段时间灵魂出问题,他都快被小张们看管起来坐牢了。 要是让他们看到自己的手…… 朦胧的月色下,白皙如玉的手上黑色如蛛网般蔓延,连指尖都显得僵青,没有丝毫血色。 沈淮神色淡淡,毫不在意地将手揣了回去。 被强行镇压的陨石碎片在他的袖子里挣扎,时不时制造空间的扭曲,勾动着他人心神。 让人产生一种【它是重宝,渴望抢夺】的错觉。 这种强制的蛊惑性,哪怕连系统都无法完全屏蔽。 沈淮近期是不想跟人近距离接触了。 【走吧。】他道,【回去把丫头彻底治好,我们连夜跑路。】 系统:【等等,你忽悠二月红说起码还要三次!】 沈淮神秘地道:【这不是还下了趟墓吗?】 整点“灵丹妙药”出来,岂不是很合理! 墓下的人没有系统导航,绕出来就要一段时间,更别说还有其他琐事拖延。 沈淮完全来得及。 他甚至回自己的小楼房洗了个澡,才敲开了红府的门。 丫头此时也没睡,二月红下墓,她心神不宁,正捧着绷子(刺绣时用来绷紧布帛的用具)一针一针扎着鸳鸯,蓦地听到脚步声,手指一抖,指尖顿时溢出了一缕殷红。 “夫人。” “沈先生?”丫头顾不上手指,放下绷子站了起来,眸中满是惊讶,“您不是跟二爷他一起下墓……二爷呢?” “他跟佛爷还有些事要商量,我先回来了。”沈鹤钊径直走进来,“也隔了两天了,你差人打两盆热水,我为你针灸。” “现在?这个时候是不是太晚……” 沈鹤钊不冷不淡地打断了她:“你可以理解为我有事。” 丫头见他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说,伸手招来春菊,让她去做准备。 春菊有些犹豫,用气音说:“夫人,但是二爷不在……” 丫头摇摇头,也低声道:“我相信沈先生。” 她们俩自以为声音极轻,却也瞒不过青年耳朵,但他依旧当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你先躺好,热敷一下后颈。” 丫头局促地点头,余光看到沈鹤钊拿出针包,将那卷针一点点摊开。 烛火微晃,那被手套包裹着的手挑起一根银针,略宽松的袖子上滑,露出了一截清瘦的手腕。 丫头感觉自己好像被晃了眼,怎么看到沈先生手腕上的血管微鼓,似乎有狰狞的黑线蜿蜒而上…… 她还想再看清一些,对方却已经拽下了袖子。 “躺好。” “诶……沈先生,你手上那是?” “一点小伤,无伤大雅。” 沈鹤钊按着丫头的肩膀将她压了下去,一条热毛巾立刻遮住了丫头的眼睛。 “等下!”丫头慌乱中抓住了青年的手指,刹那间就觉得接触处传来刺骨的冷意,像是冰水淋头般浸透骨髓。 “嘶!”她条件反射地松开。 沈鹤钊顿了顿,问:“什么感觉?” 丫头牙齿上下碰了碰,迟疑地道:“很冷。” “竟然是冷的么……”她听见青年轻声咕哝道,也不做解释,继续下一步动作。 丫头问:“沈先生,你有什么急事?我能帮上忙吗?” “不用。” “我的身体真的不急,如果你受伤了,还是先去休息吧!等二爷回来再商量也可以的。” “不用。” “沈先生……你是不是打算不告而别?” “……” “你回来的事情,二爷肯定不知道!” 丫头笃定地道,她清楚,如果沈鹤钊受伤了,二月红根本不会任由他一个人行动。 更别说那手上看着,跟中了什么毒似的。 墓下凶险,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丫头帮不上忙,但也不希望对方为自己再加重伤势。 “你少问那么多。”沈鹤钊的声音变得很冷,换别人保真不敢说第二句话,但丫头感受着他手上的轻柔力道,竟也胆子肥了。 她清了清嗓子道:“你当时跟二爷说过,治疗还有几个周期,根本不急于今晚。” “不如再多留几日?” “……” “而且海成老板他们很担心你,沈先生,当时你消失了三天,他连饭都没吃一口,都在外面奔波,整个人瘦了一圈。” 丫头年幼时便经历了太多分别,哪怕跟着二月红,也依旧过了许久的动荡期,上一秒合家欢的家庭,下一刻就可能因为战乱的波及分崩离析,早晨还朝你笑的邻居,晚上就有可能死于混乱的枪击…… 她知道这些人都是振翅而飞的鹰,平凡的生活与他们向来绝缘。 但鹰也有受伤需要休息的时候。 “你不能让你的家、朋友……担心。” 沈鹤钊的动作顿住,隔着热毛巾氤氲的热气,他的声音也变得模糊。 他叹息了一声:“我的离开,对他们来说,就是安全。” 丫头浑身一动,险些挣扎起身。 她想,这种自厌的话就不应该出现在沈鹤钊身上,什么危险迫近到这种程度,连短暂的停留都不做允许? 这青年明明是能把陈皮那混小子都按着打、连佛爷都能硬刚呛声的存在! 而且九门、海成老板、那个戴着墨镜笑眯眯的男人……因为沈鹤钊,他们连日本人的场子都砸了。 还有什么比日本人还危险的? “只是有些事情,只能我去做。” “不用担心我,在我想做的事情没做完之前,我不会死。” 青年的声音依旧很平淡,没有什么太多波动,却仿佛在热气中变得温柔。 “你也不会。” 丫头只觉得那冰凉到极致的手指从她的胳膊上掠过,某个穴位蓦然一痛,下一刻,她眼前朦胧的光影就被黑暗彻底吞没,什么都看不清,最终她嘴里被塞进了一个微苦的东西。 ——那是什么? 丫头竭力去抓沈鹤钊的衣服,但也只是触到了一瞬,就晕了过去。 当第一声鸡鸣破晓,原本有了些人气的小楼再次变得空空荡荡。 青年如初入长沙那般,又重新背上棺材,悄无声息地离开。 数月后,一个偏远封闭的村庄,穿着兜裆布光脚乱跑的小孩拍着手,围着一个人嘻嘻哈哈,那人低着头,坐在草垛旁一言不发。 一个高大的背着棺材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后,小孩们发出惊呼,顿时作鸟兽散。 那高大的身影蹲下来,望见了那双清澈又寂寞的黑眸。 “找到你了。” “小官。” 第157章 我相信的是你 张起灵这次丢得很彻底,任凭张海楼怎么抓狂寻找,都没有半毛踪迹。 他早已偏离了原本北上的计划,一路游荡去了四川。 他的记忆被“天授”重新清洗,干净得宛若婴儿,是哪怕吃再多脑白金也补不回来的程度。 但这次,他的运气不算差,在险些误食毒草(常人眼里)之前,被一位孤寡老农捡回了家。 老农妻子死的早,单身汉一个,看这后生长得好,虽然脑壳不太聪明的样子,但教一教也能给他养老,便打算当儿子养。 沈淮找到他的时候,张起灵穿着粗布麻衣坐在屋外晒太阳,一群小孩围着他好奇地转。 墙边红色的三角梅开了一大片,哪怕已经入秋,也是无比烂漫。 青年曲着大长腿坐在那,不合身的裤子使他露出了大片白皙的小腿皮肤,颇有一种落难贵公子的感觉。 沈淮喊了声小官,便见张起灵凝固的眼珠动了动,但后者还没说话,还没跑远的小孩就遥遥喊了一嗓子:“他是个傻哑巴!不会说话!” 沈淮朝那小孩看去。 张起灵干涩的声音同时在他身侧响起:“你……” 那小孩吓得“哎呀”了一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傻子说话了!” 沈淮眯起眼,猝不及防走过去,摁住那小孩的脑袋:“喊谁傻子呢?” 那小屁孩猛地一抖,还是犟着骨头道:“你谁啊!跟他什么关系!凭什么管我们村的人?我要喊我爹来了,他是村长!小心我爹拿枪打你!” 沈淮听着好笑,没想到他还能看到“我的村长父亲”现实版,又觉得这个年代村子里都随意使用土枪,也挺抽象的。 或者说,正是因为偏僻的村子,才能肆无忌惮动用武力。 要知道我国禁枪令的颁发,是因为93年的“9.11事件”,湖南的马田镇,两个村庄愣是因为一些村内琐事,展开了一场五六千人参战的武装斗争,政府出动了直升机和武警才勉强控制局面。 由此可见,文化普及越低的地方,武力愈发肆意生长,毫无顾忌。 不过沈淮不担心,因为他就是武力巅峰。 有本事让他跟村长硬碰一下? “我谁?” 他蹲下身,属于沈鹤钊的那足以小儿止啼的冷酷眼神盯着小孩,盯得后者眼中都憋出了泪泡。 他一拍小孩的后脑勺,冷冰冰地道:“我是他哥。” 小孩“哇”得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往村里跑,中途还摔了个狗吃屎,连鞋都跑掉了一只。 他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面前这个黑脸大人那么可怕,仅仅是看他一眼,他就有一种被爹吊在树上拿鞭子抽的颤栗感。 “爹,爹——!” 那声音逐渐远了。 沈淮没有太多欺负小孩的愧疚感,他拍拍膝盖站起身,回头看坐在那抬头看他的张起灵。 青年的目光依旧安静,没有太多情绪。 ……明明他们那么多年没见了。 哪怕已经知道是这个结局,沈淮心里还是有点郁闷。 系统:【别这么想,你前段时间还去放野时期看过小哥呢。】 沈淮:【你也知道那是过去。】 他做到了答应小哥的话,这次换他去找他。 系统哄他:【别想那么多了,找到人好好休息。】 系统也担心沈淮,它的检索距离根本没有跨越全国那么远,找张起灵纯粹靠沈淮不眠不休、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踏过去的。 后者平时一口一个吃不好还不能睡了?作为正常人要保持一下作息……实际上拼起来比谁都猛。 沈淮朝张起灵伸出手:“起来吧。” 张起灵踟蹰了一下,任由沈淮把他拉起来。 “我知道你现在不记得我,但这不重要,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鹤钊。” “???!” 沈淮手抖了一下。 “我记得这个名字。”张起灵道,“是你吗?” “嗯。” “你是我哥哥?” 青年的眼中满是认真的疑惑。 沈淮蓦地一虚,心道,我其实更想当你爹。 这话可不能跟小时候一样乱说了。 “嗯。”他道,“我要带你走。” 张起灵“哦”了一声,目光挪到沈淮背在身后的棺材上。 他问:“我们有亲人死了?” “……” 沈淮一瞬间哽住。 “不是。”他下意识背手摸了摸棺盖,含糊道,“他没死。” “也算是你哥。” 占便宜就一占到底,沈淮的私心也不想真正的自己跟这个世界一点关系也没有。 张起灵:“?” 张起灵虽然失忆,但也不傻,起码村里死人会装棺材里,会喊他们吃席这种事情是知道的。 他有一刹那怀疑面前这人的精神状态。 但仔细想想,也很合理。 毕竟他的精神状态也不正常。 “走吧。”沈淮不知道张起灵在想什么,他道,“去找收留你的那户人家先。” 张起灵点头。 面前的青年又不赞同地蹙起眉:“你这么容易就轻信我了?张起灵。” 张起灵:“?” 他沉默了一下,突然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你要记住,哪怕失忆了,也不能随意跟——” “我相信的是你。” 气氛小小地尴尬了一下。 村里人对他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哪怕“沈鹤钊”是突然冒出来,权衡之下,张起灵依旧选择跟这个“背着死人”的“哥哥”走。 “我们要去哪?” “去墨脱。”沈淮道,“找你母亲。” 张起灵的心微微颤动,似有一根羽毛轻轻刮过。 现在失忆的张起灵并不知道他的母亲意味着什么,但沈淮知道。 那是神走向人的第一块台阶。 同时也是完善过去他所说的那句“你母亲她很爱你”的剧本的时候了。 但沈淮做梦也没想到,在进入墨脱后遇上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雪崩。 第158章 珠子的红 沈淮在前往墨脱之前,还怀着一种去旅游的心思。 他上辈子是个非常典型的宅,就像是所有中产家庭的孩子那样,在大学前几乎被所有课业裹挟,暑假寒假花式补习,长大后去过最远的地方,也无非是省外的大学。 紧接着便是更多的课业和学习。 他偶尔从朋友圈窥见父母、亦或者其他朋友外出放松旅行,那一角的蓝天绿水、雪山花海,在眼中流淌而过,像是一场幻梦,梦醒便遗忘得一干二净,不会有太多的念想。 他也从不会认为自己会付出时间以及金钱,去前往荒无人迹的雪山、西藏深处。 因此,他确实是有些期待的。 但这期待,在结合时代背景和技术后,有了太多不确定。 多雄拉山又高又险,而墨脱一年中又有三分之二的月份是大雪封山,连本地人都不敢贸然进去。 沈淮的运气向来不怎么好,哪怕已经提前规划了许久,在中途出现各种莫名其妙的波折后,还是撞上了大雪。 他们在墨脱外的马普寺暂且休整。 马普寺是个大寺,里面僧人很多,对外面过来旅游的人也司空见惯,只是这次来的人,还是让他们感到了意外。 当时被送到马普寺修行的小喇嘛,大多是周围藏区人家的孩子,他们还没有真正入门,连汉话都不会讲,一般都是起个大早在寺里做完洒扫工作,然后等老喇嘛们做好准备,开门待客。 叫格桑的小喇嘛在那天就负责洒扫门口的落雪,防止游人们摔倒。 他不到凌晨四点便起了床。那时天还全黑着,下了一天的雪转小了,露出了大片无污染美丽到极致的星空,星光映着门口刚挂上的灯笼暖光,将雪地刷得亮堂堂,他一下一下挥着扫帚,心静得不可思议。 而就在那远处的台阶上,出现了一前一后两个黑影,他们踩在厚实的雪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在近乎与地面垂直的短梯上,一步一个脚印,稳得不可思议。 这或许是迷路的旅人,或者是从雪山里过来的客人。 那两个身影最终立在了正门前,成年人的个子在只有七八岁的孩子面前,是那么有威压,更遑论格桑还看到了…… 走在前面的那人收起伞,落雪沿着伞沿悄然滑了下去,露出了他身后背着的棺椁。 似乎不是寻常的游客。 小喇嘛下意识丢开扫把,往后退了一步,用藏语喊:“还没有开门,你们等一下,我去喊我师父!” 他喊完才反应过来,这明显是外地人,哪里听得懂他的藏话? 孰料那人毫无阻碍地用藏语回复了他:“麻烦小师父了,请转告住持,我们想借住两天。” 格桑愣愣地点头,转身推门跑进了寺里,边跑边想,明明都是说藏语,为什么这个人说起来感觉那么好听,充满了一种奇特的韵律…… 寺庙外,张起灵抖了抖沾满雪的兜帽,问沈淮:“你来过这里?” 一路上,他可以说所有事情都被沈淮包办了,对方会说一口流利的藏语,甚至比本地人还了解专搞外乡人的那些坑。 除了长相和那个死都不放下来的棺材,沈淮仿佛能完美融入藏区。 沈淮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盯着寺庙门口摇晃的灯笼,仿佛能把灯笼看出一朵花来。 他自然是没来过的,别说西藏这种高原地区,他连大雪都没见过几次。 至于藏语……笑死,这个专业属实跨得大,哪怕是语言学专业的,都鲜少会修这种课。 他会说,自然是因为系统。 在沈淮的视野里,刚才那小喇嘛说话的时候,头顶不仅冒出了翻译版的字幕,下面竟然还有藏语版的谐音拼音…… 这操作让沈淮梦回刚开始学英语的时候,在“surprise”后面写苏坡ru’ai死的骚操作。 至于为什么已经有了翻译还要加这一条画蛇添足的…… 系统:【你答应我的,你要自己学藏语!!】 沈淮乖巧:【嗯嗯,有空就补课。】 至于在补课前,如何跟藏族人交流还不露马脚。 那当然是系统滴滴代打啦! 沈淮轻声细语:【好统统,你也不想我逼格崩掉设定圆不回来吧?】 系统:【………………】 它忍! 反正都是系统搓的壳子,系统上号代一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沈淮保持着“你猜我来没来过”的高深莫测神态,等到小喇嘛带着老喇嘛开门。 老喇嘛的眉毛都雪白了,看上去年龄很大,但精神依旧矍铄,哪怕看到沈淮背着棺材不似常人的模样,目光都是平静且通达的。 他双手合十行李,用汉语道:“两位前来住宿,可是想进山里?最近时间可不巧,暴风雪要来了。” “暴风雪会持续多久?” “好几个月吧,一般有经验的旅客,在前两个月就该来了。” “那大师觉得我们应该如何?” 沈淮望着老喇嘛的眼睛,他在试探,想要证实一个猜测。 “沈鹤钊”的目光到底多么有压迫力,前段时间差点吓尿裤子的小孩有说法,被暴揍的陈皮也有说法。 在他这个目光下,老喇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的眼珠微微颤动,似乎在回忆什么,在旁边小喇嘛呼吸都紧张地喘了两个来回后,才又一次询问道:“两位贵姓?” “我不重要。”沈淮淡淡地道,他侧开身,露出了一脸事不关己的小哥“他姓张。” “叫张起灵。” 被点到名的张起灵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看向沈淮。 但沈淮没有看他,依旧在盯着老喇嘛。 那老喇嘛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了,他雪白的眉毛动了动,手伸进藏袍的内兜里,捻出了一颗粗糙的珠子。 那珠子通体呈红色,却不是藏区常见的天珠玛瑙松香石那类的材料。 在珠子拿出来的瞬间,藏在沈淮袖子里的陨石碎片震了震,一种无形的波在散发出去前,被沈淮掐在了袖口。 他的脸色在冰天雪地里衬得更像死人了。 系统嘟囔道:【啊……这个,张家人喊它月光石,其实是一种混合矿物,里面有一丢丢,极其微亮的陨石碎片。】 【这鬼东西还贼心不死想着扩大实力呢。】系统哼了一声,【都快被净化大半了。】 沈淮将碎片用指尖抵得更里面,跟老喇嘛说:“想起什么了吗?” 老喇嘛又一次双手合十,这一次,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张……两位贵客跟我来吧。” 他率先转身,带着小喇嘛走进了门。 张起灵从老喇嘛拿出珠子的时候就眉毛蹙紧,在沈淮想跟上去的时候,拽住了他。 “怎么了?”沈淮低声问,他心底的猜测被证实,现在心情挺好。 “有疑问的话,晚点跟你说,这个喇嘛不是坏人。” 张起灵摇摇头,他道:“那个珠子,让你难受?” 沈淮愣了一下,他这么久也没跟张起灵解释陨石碎片的事情,此刻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便干脆道:“没有,你想多了,只是块石头。” 张起灵道:“嗯。” 他松开手,又恢复自闭的模样,迈过门槛,跟上了老喇嘛。 沈淮失笑,也跨步跟了上去。 他不知道张起灵的想法。 而张起灵在想,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材质的石头,一大片,在黑暗中呈现暗红如血的色泽。 记忆闪回,他好像迈入了那个由老族长带领新族长进入的房间,那个有着终极的房间。 在那个房间之外,有着一段很长的走廊,那走廊上挂满了六角铃铛,而整个走廊,都是红色的。 是这珠子的红。 第159章 不要相信他 沈淮的猜测其实很简单,在原故事线里,张起灵能找到墨脱这边,是受一个叫“董灿”的人的影响。 二十世纪初,张家人董灿(化名)负责看守位于墨脱的假青铜门。 他对外是一个中国边境商人,专门搞一些见不得光的货物——这些货物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跟着一个商队,在喜马拉雅山脉地区的一个山谷中,见到了足以令所有人疯狂的金属陨石…… 有多么令人疯狂? 那里的金属遍地都是,成球状,还有一部分是完整的黄金。 仅仅需要几个球,便能直接跨越阶级,成为屈指可数的富豪。 沈淮其实也没明白那金属陨石与自己身上那颗有什么关系,但这也是他们这路上的一个目标。 ……说老实话,他也爱金子,这玩意儿谁能不爱啊! 他本来还打算毕业后用赚的第一桶金给他妈妈打个金项链来着。 想起来还有些遗憾。 董灿最后消失在喜马拉雅山地区,没有被任何人找到,而他交付给张家的信件——记录有金属陨石的山谷地图,被汪家给截获了。 也正是这次截获信件,汪家人才察觉到了张家在西藏有世袭的联络人,并且开始进行长久的监视。 原本小哥还需要在失忆后游荡一阵子,再回到张家本部接受任务,最终游荡到墨脱这边寻找董灿。 但沈淮直接让他一步到位,省得变成旅行小张。 老喇嘛带两人到一间昏暗的禅室坐下。 他燃起火炉,在朦胧昏暗的火光下,又给两人上了热腾腾的“恰苏玛”,也就是酥油茶。 或许是在大雪中待了太久,沈淮看着酥油茶上的热气,难得感觉口舌生津。 系统:【咩哟!】 沈淮遗憾收手,把自己的那杯也推到了张起灵前面。 张起灵端茶的动作一顿,看向沈淮。 老喇嘛顿时道:“是喝不惯这个?暂且垫垫肚子,我唤人端早斋来。” “看我做什么。”沈淮叹了口气,“别浪费,我不能吃,你知道的。” 小时候还能欺负小孩不懂事,现在天天朝夕相处着,沈淮自然就混不过去了。 他开始还想把失忆的小张同学当傻娃子忽悠,结果差点被揍一顿。 当事人面无表情,又莫名显得无辜:“我感觉只有这样你才可能说真话——真的吗?” 张起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动手。 沈淮:“……”这种东西不要刻在dna里啊。 总而言之,沈淮把当时忽悠长沙众人的那套又拿出来跟张起灵说了一遍。 还装模作样地往包里塞了几支营养液。 那时的张起灵什么都没说,他沉默地站起来,把沈淮的包背在了自己肩上。 …… 火炉的暖气逐渐在屋子里蔓延开,沈淮端坐在老喇嘛对面,道:“我们需要进墨脱。” 老喇嘛苦笑道:“施主,我之前说的,确实不是假话,现在已经过了不下雪的时候了。” “没有办法了吗?”沈淮问。 马普寺就在去墨脱的必经之路上,这里的住持知道“张起灵”这个名字,且拿得出信物,说明他也是张家的内线之一。 沈淮想从他这再敲点原着没说的线索出来。 “小路是有,但行路危险。”老喇嘛见沈淮执着,沉默了片刻道,“我有些事,想与张家主说。” 沈淮点点头,干脆起身。 张起灵道:“他可以听。” 老喇嘛:“这……” “我不想听。”沈淮摆摆手,往外走,“好了叫我。” 门关上了。 青年重新撑起黑伞,宽大的伞倾斜,没有遮住他全身,反倒侧到了身后的棺材上方。 他就这样站在细雪中,望着院中的一棵青松出神…… 沈淮:【统统,快去偷一下,我要听!!!现在立刻马上!】 系统:【你再往旁边走两步,偷听小哥这种人物,能量用的比较多,信号不太好。 沈淮挪了小小两步,站定,目光正直,愣是营造出了赏景的专注感:【这样呢?】 系统叹了口气:【知道了知道了!】 老母亲叹气.jpg 摊上个气氛破坏王的宿主是怎么样体验…… …… 张起灵望着老喇嘛,淡淡地道:“讲。” 老喇嘛莫名打了个寒颤,感觉面前这人瞬间变得恐怖了。 “你是张家现任的族长。”老喇嘛的眼神有些复杂,“距离上次张家人出现,已经过去快十年了。” “我之前有收到过信,交代了族长更换的事情,没想到你比信上画得还要年轻。” 在寺外的时候,老喇嘛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沈鹤钊身上,这才没直接认出张起灵。 张起灵默默点头,他对自己是所谓大家族族长的事情没什么感觉,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或许这些事情,等下可以问问沈鹤钊。 “我要说的事情,你务必不要跟外面那位讲。” 张起灵蹙起眉:“他也是张家人。” 虽然他不知道沈鹤钊为什么改姓沈,但光凭他对自己家务事的处理、一路上与其他张家人接洽的熟稔,都足以看出他的身份。 更别说他有次拦下一个张家人,问沈鹤钊到底是不是他哥(张起灵怀疑沈鹤钊占他便宜),那人竟也承认了。 (某小张:谁还不知道他们族长找人都快找疯了,这不是亲哥也胜似亲哥。) 总之,张起灵觉得这件事没必要瞒着。 却不料老喇嘛一口否认:“不可能。” 没等张起灵问,老喇嘛双手合十,向他微微躬身道:“这是一种很难言说的直觉,但却是贫僧活到现在赖以生存的能力。” “那位施主身上有一种腐朽的气息。”他缓缓说,“这种气息,必须长久接触才会沾染上。” 张起灵道:“我没有闻到过。” “是气息,不是气味。” 老喇嘛没有细说。 “张族长,你要进墨脱的话,去找德仁喇嘛,在他那里,你会拿到你需要的东西。” 张起灵沉默着。 老喇嘛不以为意,张家人素来如此,他们的所有情绪,仿佛都在那绵延数千年的家族里进行了压缩,深不见底。 他继续道:“我知道有哪条路还能通行,明天帮你找几个马夫陪同。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甩开你旁边那个人,独自去见德仁喇嘛。” 张起灵说:“一定要这样?” 老喇嘛笑了起来,脸上的皱褶变深了,他看着张起灵,像是在看寺里那群还天真的小喇嘛,他道:“张族长,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 “你可以不相信我,不相信德仁喇嘛,不相信任何人,但我希望,你也不要太相信他。” 张起灵与他对坐一会,两人都没有说话,许久,他率先起身推门,走入院里。 外面的雪又有些下大了,沈鹤钊站在雪里,簌簌白雪将他的黑衣染得有些斑驳,听到动静,他回过头,目光沉静。 张起灵蓦地挪开视线,道:“怎么站在外面?” “这棵松树长得很好。” 老喇嘛随后出来,闻言道:“这棵松,已经长了几百年了,多少的大雪也没压塌它。” “两位随我来吧,房间已经安顿好了。” 张起灵走在沈鹤钊身边,低声道:“等下跟你说。” “不用了。”沈鹤钊摇摇头,在雪中站了许久,微湿的黑发有一缕黏在他的耳侧。 “不用告诉我,小官。” “你只需要记住,你所做的,都要有意义。” ——而告诉他,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张起灵紧了紧包,心底想着老喇嘛说的话。 他还是不明白,那是什么样的腐朽气息。 老喇嘛又为何一口断言,沈鹤钊不是张家人? …… 而沈淮在前面走着,他也从系统的转述中,听到了老喇嘛和张起灵的全程对话。 一方面,他很感动自家崽对自己的维护。 另一方面,他对老喇嘛说的话也颇有微词。 沈淮:【说谁腐朽呢!谁腐朽了!我虽然死了但尸体还没臭好吗!!】 系统:【等下——!这个是重点吗?】 沈淮惊恐:【难道我真臭了?可是我也就这两天没空给本体洗澡!】 系统:【没有,真的没有,你别听他胡咧咧。】 沈淮:【那他指什么?】 系统:【不知道。】 沈淮叹了口气:【这个世界的谜语人还是那么多……】 【不过他让小官不要相信别人,倒也没说错。】 毕竟连他也是怀着自己的心思的嘛。 就是敲诈信息这点应该行不通了,这老喇嘛对他也有防备。 沈淮不再多想,他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等到第二天,与小哥还有一队重金下愿意同行的马夫,进了雪山。 而就在那晚。 小喇嘛格桑迷迷糊糊地起夜,看到老喇嘛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他下意识推开门:“师父,您还没睡吗?” “咔啦。” 珠子滚动的声音有些清脆。 格桑看到老喇嘛坐在书桌后,面容平静,紧闭着眼。 一颗颗如血一般红的珠子在灯光下,摄魂动魄。 “师父……” 老喇嘛已经圆寂了。 第160章 老喇嘛的信 “师父!” 小喇嘛格桑嘴唇颤抖,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却又因为滚落在脚边的珠子不敢轻举妄动。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一切,手指蜷起又张开,最终他蹲下身,捡起距离自己最近的那颗珠子。 放在现代堪堪也就才上小学的孩子,紧攥着红色的珠子走到老喇嘛的书桌前。 格桑五岁来到老喇嘛身边,算算也有了四年,占他生命的近乎一半的时间。 他每天跟着师父诵经学习,老喇嘛会亲切地喊他的名字,摸着他圆润如鹅卵石般光滑的头顶,还会逢年过节给他买饴糖和“卡赛”(一种酥油炸成的面食,有不同形状,会涂上颜料,裹着砂糖)。 格桑知道老喇嘛的一切习惯。 他蹲在老喇嘛身边,从他的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钥匙,伏在地上,挪开桌角下那层掩饰的土皮,用钥匙打开里面一个很小的夹层。 这是老喇嘛很早之前就交代过他的:格桑,如果我哪天不在了,你就去那里找我给你留下的东西。 那时的格桑板着脸反驳:“师父还年轻,师父要成为马普寺最厉害的住持!” 而现在,最伟大的住持悄然消失在了雪夜里。 他坐得很正,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真的预料到了吗? 格桑从隔层里拿出了一封信,信纸很新,显然老喇嘛没过多久就会重写一次。 他就这么跪着看起了信。 信上依旧写的是藏文。 【格桑,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出事了,但不要难过,你是个大孩子了,师父知道你很坚强。 师父早就预料到了这天,但没想到这么快。 我已打点好了一切,待我身死被发现,会有人来处理我的肉身,你对外便说我是正常圆寂罢。 住念清净诸尘不起,万般皆是苦。 师父从一开始就没有做到。从很多年前开始,我的师父便是一个隐世大家族的暗线,他收养我,我成为了下一任的暗线。 我帮他们收集藏区的信息,传递藏在喜马拉雅山深处的秘密,看守、保护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物。 当时的我以为这是藏在无人知晓的暗处的安全任务,后来才知自己身处于风波中央。 与那个隐世大家族对立的,还有一方神秘势力,而且那方势力在不知何时起,已然入侵了我的生活,初次发现纰漏的时候,我简直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师父没有办法,我不能离开藏区,也无法信任来者和信使有没有被替代,与那家族的联系便断了。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两年,我本以为那两家族的风波不会牵扯到这偏远的藏区,却不料他们还是找上来了。 一饮一啄,各自有分,因缘果报早已天定,我并不打算避开。 格桑,师父不想你再牵扯进风波,所以一直没给你定下法名,但有些事,还是要做个了结。 地上那些红色的珠子真假难辨,你尽数将它们收敛起来, 与我的肉身一同下葬,而真正需要传递的信息在……】 “啪嗒。” 一滴泪落到了信纸上,将新墨晕开,还未彻底干透便被藏起的信纸散发着一种近乎阴冷的墨香。 格桑用袖子狠擦过眼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师父……师父……!” “师父啊……” 小喇嘛从怀里拿出一把短刀,小心翼翼地插入老喇嘛的腹部,随着暗红的血汩汩流出,在柔软的血肉之中,一颗红珠落到了格桑的手里。 那信纸也沾了血,有一道血痕沿纯白蜿蜒而下,模糊了字迹。 【格桑,我还没看到你长大,也没让马普寺发展成最大的寺庙,但是你答应师父,新年的时候,也要给自己买卡赛吃啊。】 “……对不起。” 这句话,格桑用了汉语来讲。 格桑用沾了血的袖子疯狂地抹着眼泪,却越抹越湿,最后糊得满脸是血,他后退着走出门,冲进了大雪里。 他跑得很快,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却也没往自己的房间跑,像是找不到巢在哪的幼鸟,在宏大又危险的天地间乱窜。 直到下一刻,格桑被人拎着后颈提了起来。 “哟,这还有个小秃驴,打算往哪跑呢?” 格桑回过头,看到了一个浑身雪白、乍一看能完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人。 那人朝他伸出手:“东西给我。” 格桑的呼吸又乱了起来,他满眼是泪,断断续续地用生涩的汉语道:“东西,东西在师父房间里……我还没有拿出来。” “这么小的秃驴就撒谎,你们佛祖知道吗?”那人把格桑放到地上,笑容凉薄,“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我动手干掉你自己搜?” “你阿妈阿爸还在念着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呢。” 格桑一声不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的眼睛很干净,像是雪山顶端的天空,没有一丝瑕疵,哪怕是撒谎,也无法从中看出任何阴暗,这是他的天赋——一个天生的卧底。 他任由那人从他的紧攥的手心中抠走了那颗珠子。 “还是这一套。”那人看着还沾着血肉的红珠,将它放在雪地里涮了涮,随后举到眼前看。 格桑抬头泪眼看他。 那男人道:“好奇这个是什么?告诉你也没关系,这石头其实是用来传递信息的,微雕知道吧?这材质就很合适,张家人惯喜欢用这个送情报,但其实还不止这点用处——算了,跟你这小屁孩说不清楚。” “那老喇嘛挺器重你的,你就暂时先别回去了,等过了这阵风波,把自己的地位巩固一下,等到合适的机会,我就带你回家。” 格桑道:“你们要找的人,他们已经进雪山了,这个时候进去,出不来的。” 他祈求说:“我已经没用了,放过我吧。” 那男人笑道:“你是在小瞧他们,还是在小瞧我们?” “张家的人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命硬得很。” “不过小秃驴,情报告诉我,来找你们住持的有两个人,除去那个张家族长外,他身边还有个背着棺材的怪人,你跟他们打过照面,来,仔细跟我说道说道。” 格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他道:“你那么厉害,你不知道他的来头?” 那男人愣了一下,突然笑出了声:“不装了?我就说我们汪家的人怎么会这么优柔寡断,这才像话嘛。” “那人的来头我们确实不知道。”男人很直白地说着,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疑,“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我们所有人都忽略了他。” 明明一切都有迹可查:过去在张家闹出了大乱子然后失踪;多年前出现在长沙又引发了日本人的混乱,旋即又失去了行踪;近期与老九门莫名关系密切就算了,还重新找到了张起灵,并且在两人关系中占着主导地位…… 这一切的一切,照理说有一点,就会引起汪家的关注,偏偏一切都发生了。 到现在,汪家人才如梦初醒般察觉到“沈鹤钊”的存在。 “确实很有意思,不是吗?”那男人眼睛都笑弯了,“我还挺想去会会他的。” 看看那个不是张家人的“张家人”,到底怎么获得那些老旧排外的张家人——以及九门的认可。 “说吧小秃驴,说完就回去休息,你还在长身体呢。” …… 天明,格桑带着一身血垢回到自己房间。 他用冻得已经出了冻疮的手打开抽屉,从中拿出了一块包裹得很好的“卡赛”。 那卡赛做成了蝴蝶的形状,被染上了吉利的红色,是前些天老喇嘛给他过生辰时买的。 这里天寒地冻,点心放个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坏,他可以吃很久很久…… 格桑哽着嗓子咬了一口。 苦的。 第161章 遇袭 【走走~走走走,我们小手拉小手,走↑走→走走走,一起去郊游……】 沈淮在内心哼歌,荼毒着唯一听得见的系统——这是他那么多年唯一不变的乐趣。 在系统痛苦面具前,沈淮突然收声,道:【不对,现在算是大手拉大手了。】 系统脑瓜子嗡嗡的:【谁关心你这个啊!!】 但确实算是拉着手,沈淮抬眸望了一眼走在前方的张起灵,两人中间的路线靠一条嵌进冰层里的绞索矫正,前者手松开时,他能恰到好处地握在那个位置。 冰天雪地,天寒地冻,一眼望过去连山的脉络都看不清,似乎一切都被风雪压缩成了一个点。 哪怕有护目镜,强大的风压也令人无法看清前面的路,沈淮与其说是看,倒不如说是凭感觉。 张起灵前面是前来引他们进山的脚夫,沈淮的身后也有一个。 “还有多久能到?”沈淮用藏语问了一声。 走在他身后的脚夫道:“可能还要一段时间,要翻过这座山,然后才有道。” 那脚夫是个典型的藏区人面孔,脸呈现高原红色,像是喝醉了酒似的,手臂的肌肉攀绳时有节奏舒张,有一种奇异的韵律。 沈淮问:“原本的路呢?” 那脚夫扯着嗓子喊:“被雪埋啦!” 他这声音挺响亮的,让走在前面的张起灵顿了一下,侧了侧头。 但是他看不见脚夫的身影,只能看见沈鹤钊背在身后的黑棺。 在一片雪白中格外显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带人来雪葬的。 沈鹤钊说要带上棺材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反对。一是脚夫们忌讳这种与死亡沾边的东西;二是带这玩意儿爬雪山,换个正常人来说都得骂沈鹤钊有病。 这不是给自己增加风险吗? 要是出现个什么事儿,这棺材是丢还是不丢——砸着人怎么办? 那老喇嘛没说把棺材放庙里,但也提出了找户人家帮忙看顾的意见。 只是沈鹤钊不肯。 青年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线,却并不冷肃,显然连他都觉得这事儿难办。 闷油瓶安静地看着他。 “我可以负责自己。”半晌,沈鹤钊道,“或者你们先行,我随后。” ——他实在是不放心把棺材放在这地方。 老喇嘛:“这……张族长!” 他将目光挪到了张起灵身上。 “让他带着吧。”张起灵道。 迎着老喇嘛皱着眉的表情,张起灵转身离开,拍了拍沈鹤钊的肩膀。 “走了。”他想了想,补充半句,“哥。” 这话出来,不仅是其他人,就连沈鹤钊当时都呼吸一滞。 他紧绷的肩膀松懈了下来,竟轻笑了一声。 什么啊……闷油瓶给人表明态度撑腰呢。 这件事便被草草决定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些脚夫在心底骂找死鬼急着投胎。 但这些骂声在沈鹤钊能跟上他们刻意的刁难,甚至走得比他们还轻松之后,消失了。 …… 【风越来越大了,我感觉哪里不对。】沈淮跟系统道,【我们又不是直接进喜马拉雅山,去墨脱的路难走,但也不至于要绕那么远。】 系统道:【你觉得这两个人有问题?】 沈淮在思考,他们现在可以说是追着风口走,中途还要无数次用冰镐敲击冰面来确定位置,走了几个小时,挪动的也不过就几十米。 如果要翻过这个山,起码要走一个通宵。 夜间的暴风雪说实话,不太讲道理。 但对照起能打、年轻(?)的他和张起灵,这俩脚夫明显不占优势。 他们至于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这种没意义的地方坑人吗? 沈淮道:【系统你扫描一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避风的地方,又或者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人埋伏。】 系统转了一圈,回复:【没有人,但地方也没什么好休息的,唯一的背风口在山崖下面,我们已经走过一段距离了。】 沈淮紧了紧系着棺材的带子,叹息了一声:【好吧,我总担心汪家的人会搞事。】 哪怕记性再好,那么多年过去,对那粗粗通读的剧情,沈淮也不可能记个完全。 更何况关于西藏方面的过去,都是以吴邪的视角转述的。 他无法预测汪家人对西藏地区的渗透有多深,哪怕他们的到来只有那一大一小两个喇嘛和这俩脚夫知情。 汪家的势力到底有多强呢……他以后有没有机会打入内部探一探? 沈淮走神想着。 在前方,那走在最开头的脚夫脚步停了下来,用蹩脚的汉语道:“前面有几个尸体,我们要绕一下。” 闷油瓶的步伐停了下来,并且准确向后伸出手抵住沈淮的肩膀。 正在走神的人蓦地惊醒。 “东家,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想现在进山的原因。”那脚夫用锥子敲了敲冻得硬邦邦的尸体。 “这条路已经算是比较安全的了,我走了那么多年,还没发生过什么雪崩,他们应该迷路了,食物带的不够,冻死要么饿死在这里的。” 他仔细打量,咕哝道:“又是外国人。” “走吧。”张起灵道,“天快黑了。” “东家,东家稍微等我一下。”那脚夫没走,脸上堆出了近乎谄媚的笑,他指了指被冻在不远处的背包,道,“外国人的东西,都很值钱。” 现在这个天进山显然是个苦差事,张起灵蹙着眉,但也没有阻止那俩脚夫屁颠屁颠朝背包探去的动作。 他们将冰镐和绞索重新下嵌,一步一挪地往前侧方走。 沈淮一只手抓着绞索,努力眯着眼打量。 【我们从山脚出发,到这里花了多久?】 系统算了算:【七个小时——这速度算快了吗?中途你们只吃了点压缩饼干。】 可惜“你们”不包括沈淮,他只能装模作样给自己来一针。 【七个小时……】沈淮正想着。 突然砰得一声冷枪贴着张起灵的耳侧飞过。 小哥的反应非常快,他脚勾着绞索,整个人仰下去的同时拔出了背包侧面的刀,狠狠地插进冰层里。 …… 明天会更。 第162章 雪崩 子弹扎进了雪里,声音闷得让人听不清。 动手的是原本站在沈淮身后的脚夫,他穿着棕色的厚重藏袍,在蹲下身的瞬间,拔出枪对着自己的腋下,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瞄准张起灵,并毫不犹豫开枪。 在偌大风声和暴雪的听觉视觉的干扰下,速射得如此精准,起码没经过热武器训练的沈淮做不到。 张起灵估计也不行。 汪家与时俱进的速度那么快为什么不去研究导弹啊! 先把某岛炸了再打不行吗? 沈淮倏地出了身冷汗,将绞索在手腕上绕了半圈后,极快地后蹬起跳,朝那脚夫扑过去。 杀手一枪没中,“啧”了一声,反手扭断了他旁边的那个脚夫的脖子。 那上一秒还贪小钱的脚夫,下一刻就瞪大着眼睛倒在了雪里,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下场与刚刚被他啧啧叹息的外国人一样。 又或者在看着自己的“同胞”,更想不到那么多年的相处竟是一场虚构的谎言。 七个小时,从沈淮等人上山被喇嘛接待,再过去一晚,这往返布置的时间,也差不多就是双倍的七小时。 早在他们说明来意后,汪家人便上山铺垫设计了,甚至还有空折返。 ——令人悚然的入侵。 原本的猜测化作现实,却还不知道内鬼到底出在哪。 沈淮飞扑过去,一拳打在了杀手的鼻子上,他没有留力气,整个身体加上棺材的重量都化作动能砸了上去,只听见一拳入肉的闷声,鲜红色的血落在了一片白里。 “别打死了。”张起灵的声音紧绷,“找路。” 找个屁的路啊,汪家那群老阴比,他迟早给扬了! 那老喇嘛靠不靠谱,随便推荐两个心腹,这么短时间内还能被人混进来? 很难想象他们进了墨脱还有几个能信的。 这也侧面说明,原着小哥独自前往墨脱,路上不知多少次险象环生。 只不过以他的性格,说出来都欠奉。 沈淮很气,但心里还有底。 他不会死,要是真有什么事儿,还能打晕小哥把他丢棺材里苟着玩荒野求生。 至于找路……高德地图不就表现过,哪怕没有路的地方,只要他走了,那就是路了! 沈淮深吸一口气,抓起杀手的脖颈,将他整个人向上提,后者“哇”得吐出一大口血,一塌糊涂的脸上还挂着怪笑。 “让我……看看……你们的……实力。”他断断续续地道,“我可是……跟人打过赌的。” 沈淮冷冷地道:“你说看就给你看?那你先去死好了。” “赌——”杀手的笑容扩大了一分,“你们能不能……活着离开。” 他裹得严实的脖颈处骤然窜出一条黑线,朝沈淮抓着头发的手袭去,闷油瓶手中的刀也在同时甩了出去。 一截蛇身“噗”得扎进了雪里,蠕动了一下后不再动弹,很快就被风雪掩埋。 那蛇牙齿尖锐,硬生生扎破了沈淮戴着的皮手套,这袭击过于悄无声息,在呼呼大风和护目镜的遮挡下,近乎完美。 沈淮条件反射将人丢开,顺便躲了张起灵飞过来的刀,震撼道:【他把蛇放哪了?这么冷了蛇还不冬眠?】 要知道人体温度比较高还能藏蛇的地方……额。 沈淮莫名想到了一个梗:你的肛门比较松弛,但蛇好像又可以填补这一点。 住脑,太奇怪了! 系统尖锐爆鸣:【啊啊啊啊,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你真被咬了!】 没有任何感觉的沈某:ovo。 虽然马甲不会中毒,但在有外人的情况下——找不到合适借口解释、被世界意识发现的后果,不会比中毒轻的。 沈淮甩了甩手,还有点回不过神:【等下把小哥砸晕然后告诉他我们是做梦了怎么样?】 系统:【试试就逝世?】 上次忽悠小哥被揍的记忆已经忘了吗,淮宝! 处理蛇毒的优先级并不高,就在沈淮松手的刹那,那杀手就如同钻地的土拨鼠一般往雪里缩,原本用作借力的绞索也在此刻崩裂开。 “刺啦!” 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响起,沈淮骤然感受到了一股没由来的寒意自脊背上窜起。 这种感觉很熟悉,熟悉到沈淮条件反射地喊系统:【扫描一下那人身边的尸体和那个包!】 系统惊叫声也同时出现:【淮!撤,这里头装着烈性炸药!】 我可去他们的! 沈淮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撤。 他蹲下身,以极大的力气将那试图用缩骨功跑路的汪家杀手拽出来,接着临空飞起一脚,直接给杀手连人带包踹出去了几米远。 这一脚踹得刁钻,往人心窝子里踹,足以让他当场见阎王。 青年的表情冷厉至极,平日的不着调尽数收敛,流露着的是属于这个时代的狠戾。 而此时张起灵估计是嗅到了火药的味道,他脸色也蓦然一变,伸手去拉沈淮的衣服:“走!” “往东南侧走,回程。”沈淮说着,将断裂的绞索收回,一头绑在张起灵的小臂上,另一头拴着自己的胳膊,“直接滚下去有点危险,你要不坐我棺材上。” 他设想是把棺材当雪橇用。 张起灵的表情明显是白了一瞬。 “里面的……” “他不会介意的。”沈淮推了一下张起灵的肩膀,卸下棺材,“速度。” 哈哈,坐在自己的棺材上灵车漂移他也是第一次体验呢。 张起灵看了沈淮一眼,青年动作依旧有条不紊,露出的半张脸毫无一丝血色,嘴唇泛着淡淡的青,仿佛能融进这片风雪里。 两人的反应已经快到了极致,但雪山上的情况变幻莫测,有时连大点的声音都能引起雪崩。 杀手留下的炸药并没有来得及引爆,但偏偏沈淮将他踹出去后的落点冰层,遭受如此重大的撞击,也不由得裂开了一条缝。 一系列堪称操蛋的连锁反应作用下,不久前还被信誓旦旦不会雪崩的山……毫不客气地崩了。 …… 等下还有一章。 第163章 怎么又水灵灵地战损了 两人死死扒着深色的棺材往下冲刺,后面滚滚的大雪如同海啸一般高高扬起。 系统:【啊啊啊啊!好像跑不过,驾啊!】 沈淮仗着小哥看不见,在小哥背后龇牙咧嘴,毫无表情管理的自觉。 他骂道:【驾你个头!】 真当他在骑马啊! 沈淮意识里问:【离那个隐蔽点还远吗?】 系统快急哭了:【不太行,还有段距离,淮,这可咋办啊……】 那就只能跳咯! 沈淮快速交代道:【系统我知道你有法子,如果我等下晕了,能量先掰点给小官,让他别嗝屁嗷!】 系统:【啊啊啊啊?】 它想起了过去对这马甲缝缝补补,转头宿主又创出几个洞的恐惧。 沈淮:【周围有凹凸的岩石或者其他什么挡板的地方,给我标个点。】 直接跑路已经来不及了,不如找个能强停的位置,借他棺材“重若千钧”的特性造一个“生命三角”。 这玩意儿还是沈淮当时课堂上学的——种花家的学生估计都参与过地震演练。 生命三角是指在危机来临(一般是指地震),迅速找个大型、沉重的物体,比如衣柜之类的东西卧倒在旁边,等天花板砸下来后,物体周边就能形成一个狭小且稳定的三角空间。 虽然上课时候老师也没说这玩意儿能用在雪崩上,但沈淮觉得,他这个好学生特别会举一反三。 …… 系统的标记才刚亮起来,身后震耳欲聋的动静,已经盖过了张起灵的声音。 起码沈淮完全没注意。 “来不及,你——” 闷油瓶注意到危险来临,条件反射地挣脱开,他想将沈淮护在身下,却不料后者的动作更快。 青年一手拽着张起灵的手臂,将那链接着他们的绞索在手中迅速缠了几圈,直接带着他从棺材上滚了去。 两人重重地砸在雪里,哪怕有着沈淮的一层隔离,张起灵还是感受到了蓦大的冲击力。 “沈……”他闷哼了一声,在一片混乱中,试图找一个借力点。 “别动。”青年的一只手不容置疑地将他脑袋按下去,“听我的,能活。” 但下一刻,那绘着精致花纹的硕大棺椁,以比雪崩还快的速度朝他们砸来。 张起灵被猛地一个咸鱼翻面,只觉得身后似乎撞到了什么,接着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风雪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但沈淮却听不真切。 他在最后时刻将张起灵压在身下,承受住身后棺材板带着雪砸过来的重量——但凡不是马甲而是真人,他怕是脊椎骨都断了。 但好在这个生命三角虽然仓促,但搭建的还算及时,靠着他与本体(?)以及系统完美的配合,起码能撑过这一波。 沈淮的意识很清楚,但身体却在一时间不受他的使唤,这种感觉他也很熟悉,无非是灵魂又半出窍了。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停咳嗽,咳得那本就没啥作用的胃部疯狂痉挛,黏糊糊的血堵在嗓子眼,也不知道有没有吐出一些。 系统焦急的声音忽远忽近,最终变得清晰。 那不停唠叨着:【淮啊,快醒醒,呜呜呜,我一个统真的很害怕,你的马甲又双叒叕要修了,我们的能量啊……】 这是真的很伤心很害怕。 沈淮用尽全身力气动弹,“咚”得一声,后脑勺撞在了棺材板上。 他“嘶”了一声,视线半晌聚焦回来,在一片模糊中看不清任何东西,身体上仿佛被石碾来回碾压了无数遍,痛得他连嘴唇都发白哆嗦。 系统惊喜地道:【淮啊!你醒了!呜呜我保证有好好完成你的任务,小哥没死!】 【你等等。】 沈淮快痛麻了,但也同时意识到自己的状况。 他似乎马甲受伤太重,直接被创回了本体。 而且目测,在系统修复完之前,他只能用本体行动,努力扑腾一下。 青年的眼神深沉。 很好,以本体战五渣且爬六楼都大喘气的体质—— 他要怎么在冰天雪地中把张起灵和马甲捞出去? 他一脆皮大学生搞荒野求生,真的假的? ,…… 更新完毕,没别的想法,感谢一直等我的读者们,还有现在还愿意给我送礼物的大佬,爱你萌。_(:3」∠)_ 第164章 本体出动 这棺材防火隔热,自然也有保温功能,沈淮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里翻出一盏小夜灯,点在自己面前。 幽幽灯光打在脸上,青年像是个阴暗男鬼一般蹲在棺材角落,抱着膝盖,周围仿佛有黑色的怨气冉冉升起。 沈淮保持着自闭的姿势思考,总觉得原装的脑子跟马甲的脑子有点不一样…… 打住,现在不是发散思维的时候! 系统担心他被猝不及防的疼痛搞得自闭,小心翼翼地问:【淮啊,你要先吃点什么不?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上次放在系统空间的存粮还没吃完。】 哦对,沈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依稀感觉到了胃部因为饥饿的痉挛。 他现在能吃东西了。 沈淮揉着眉心,努力缓解因为疼痛被分散的注意力—— 这无可厚非,灵魂脚踏实地的感觉,属实让他的情绪打开了一道闸口,有些外泄。 【那些味道太大了。】他道,【算了吧。】 系统:完了!沈淮连东西都不吃了! 这是真疼自闭了。 下一刻,沈淮委屈巴巴地道:【想喝奶茶。】 系统:“……” 彳亍。 它回到系统空间,将茶叶倒腾倒腾再兑点牛奶,想了想,自己努力憋了憋能量,强行把自己变成发光发热的小光球,给奶茶加了个温。 很快,沈淮手里就出现了一杯散发着热气的三无奶茶。 他呼出一口气,慢慢抿着奶茶,奶香混着茶叶略微苦味的液体丝滑地滚过喉咙,在胃部散开,熨出一片自内而外的暖意。 【谢谢。】 沈淮感觉自己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本体的衣服能搞定,我只需要在打开棺材后迅速清理周围的积雪,然后将张起灵拽到棺材里,在他醒之前卸货到隐蔽点。】 【至于马甲,能修就修,修不好就先让系统融了打包带走……】 系统忍不住道:【还得注意身体素质的变化,淮啊,以你本体的战斗力,如果小哥醒过来了,你绝对会被他摁在地上爬不起来的。】 【你得想个备选方案,怎么跟他解释。比如你这个“尸体”怎么醒了,跟沈鹤钊的关系……】 沈淮顿了顿,捏捏自己毫无肌肉的胳膊。 好愁哦,小哥肯定晕不了太久。 他能说自己是“雪螺姑娘”吗?带把的那种。 系统一针见血:【小哥没看过寓言故事。】 沈淮:“……” 坏,张起灵是个没有童年的悲催孩子。 【让我再烧烤一下。】沈淮道,【这是个挺严肃的问题。】 早在他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系统就耳提面命说了无数遍:他们是这个世界不容的存在,任何超出世界观的超凡力量,都不能被人发现。 不然结果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 除非找个合适的理由……比如在张起灵等人去了秦岭神树,然后沈淮搁那说是幻觉,那还有蒙混过关的机会。 现在这个阶段,沈淮没法暴露本体和马甲是一个人这种离奇的事情。 他的“朋友论”,真的要捡起来了。 系统吐槽:【这是捡起来吗?这是根本没丢过,沈大忽悠!】 想它当年年少无知,被沈淮忽悠了多少次!! 【先不想那么多。】沈淮道,【随机应变,小哥不是会打探别人隐私的性格。】 【而且,“沈淮”醒过来并不是没有好事。】 青年的眼睛笑眯起,像是只小狐狸。 原本他还愁被蛇啃了一口要怎么装,这不就——有理由了? 自己helps自己,没毛病。 ……………… 雪崩也就一瞬的事情,没过多久,被铺平的雪面就出现了一个凸起,渐渐的,凸起扩大,随着棺材板猛地撞开,大团雪块被甩了出去。 沈淮呲溜一声滑下去,趴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又在猛地吸入一口冷空气后,捂着鼻子咳嗽起来。 冷,实在是太冷了。刺激流出的生理性泪水几乎在瞬间凝成了冰渣,沈淮伸手掩着自己的眼睛,手抖揪了几根眼睫毛下来。 他们所处的位置海拔并不算高,大抵也就零下十多度,但哪怕沈淮穿了里三层外三层,他也有点遭不住。 这个时候就很想马甲不惧冷热的体质了。 沈淮将棺材板卸下来,双手侧抱着板猛地插进底下,像是铲子挖土一样,一板一板地把雪拨开。 马甲和小哥被藏在棺材底下,侧边的积雪不算太难拨,很快,沈淮就看到了马甲穿着的衣服。 他的动作轻了一些,将棺材板丢在一侧,自己走过去,从背面将架在上方的棺材掀开。 马甲还是俯趴着的姿态,在雪地反光下的侧脸冰冷得近乎透明,但眉眼却如水墨般的浓黑,与旁边大片的血迹形成了一种令人心惊的色彩碰撞。 沈淮顿了顿,伸手戳了戳马甲的脸颊,缺血缺得皮肤回弹都慢了。 服了,他心疼自己。 【能不能直接给收回去。】沈淮幽怨道,【我总不能把小哥放棺材里,拖着马甲在雪地里走吧?】 系统也心疼,毕竟哪个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宿主啊! 【要不你把马甲装棺材里,把张起灵拖着走吧。】 沈淮:【你为什么觉得我拖得动??】 张起灵看着再瘦,也是个训练有素肌肉嘎嘎强壮的成年男人,跟他马甲那经过层层剥削的体重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系统努力帮忙想办法:【要不你叠放一下。】 沈淮的棺材就是一人份的,再多一点就拥挤,他也很难想象自己马甲跟张起灵脸对脸(总不能脚对着脸吧?)的姿态。 他表情扭曲了一下,觉得死去的洁癖又在攻击他了。 系统其实能收马甲,只不过现在有着张起灵在场,它这么做有一定风险。 但看着沈淮变来变去都快青了的脸色,它还是心软了。 【只有这一次,真的就一次哦!】 【好好好。】沈淮虚空抱着系统的位置,狠亲一口,【爱死你了!】 系统:“!!!” 它“嗡”了一声,满球通红地去收马甲,给沈淮留出拽张起灵进棺材的空间。 沈淮看着小哥昏迷中都皱着眉的表情,给张起灵又来了一下,确保他不会醒太快,提着他的脚把他拽进棺材。 他道了声:“忍一忍,对不起了。” 系统上一秒还在纳闷,就这豪华棺材的舒适程度,有什么对不起的。 下一刻—— “啪!”棺材门合上,青年又一次坐在了棺材牌雪橇上,用脚蹬着雪往系统指着的方向猛猛滑。 “我都不介意了,你也别介意了哈。” 系统:“……” 惨,小哥,惨。 …… 张起灵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个黑色的梦,梦里有无数人影幢幢,他们在向一片红色奔跑,哭声、风啸声、地上被踩破碎的瓦片声,混乱一片的交杂在一起。 他站在那静静地看着,似乎与一切无关,直到许多白色的蝴蝶在他周围振翅,像是一团白色的风暴,遮住了他的眼睛。 “对不起,以及……早安。” 他蓦地一惊,伸出手抓住—— 意识破除黑暗,眼前亮了起来,随之相伴的是浑身上下被石碾压过的疼痛,每个骨头都平均分到了一些,疼得嘎吱作响。 张起灵条件反射蹙眉,手上收力,蓦地听见“嘶”得倒吸一口凉气声。 他松开手,目光清明,警觉中又带着些下意识的歉—— 但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沈鹤钊。 那抹歉意迅速消失,旋即升起的是拉满的警惕。 但这警惕也无非持续了不到一秒。 在看清面前这人长相后,张起灵的瞳孔猛缩,直接翻身坐了起来! 第165章 彼岸 跟沈鹤钊一起走南闯北、朝夕相处了那么久,张起灵说没好奇过后者形影不离的棺材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他情绪足够内敛,观察力也足够强,在主动询问之前,他更喜欢主动寻找答案。 而在持久的观察中,张起灵也确实发现了一些端倪。 沈鹤钊还真不是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传的那样——因为接受不了故人的离去,用棺材遮蔽自己的耳目的魔怔人。 虽然好像也没正常到哪里去。 每次到达一个安顿地点,沈鹤钊都会花费大量的时间排查周围的风险,旋即雷打不动地开始打扫卫生。 等到休息的房间打扫得连店家都直呼夭寿的程度,沈鹤钊才会放下棺材招呼张起灵去做别的采买。 青年自己风尘仆仆不甚在意,偏偏对棺材的清洁严苛到令人难以理解的程度。 还有就是——张起灵发现,沈鹤钊并不是对食物避之不及,哪怕他自己不吃,他也经常在路上买些看着好吃或者方便的食物揣回去。 张起灵一开始还以为沈鹤钊终于想当个正常人(?)了。 后来才发现……他真的什么都往棺材里塞。 那时的张起灵还抱着大众近似的想法,年轻的、还未经过多少大风大浪的倒霉孩子,看着沈鹤钊的很蛇精病的举措,平静无波的表情,也有一瞬间龟裂。 再观察下去,他真的要思考在去西藏之前,先拉沈鹤钊去看那些能治癔症的医生了!! 好在他付出行动之前,沈鹤钊自觉交代。 那人眉眼溢出一缕无奈:“……我是不是一开始就说过,他没死?” 张起灵:“…………” 好像有。 沈鹤钊:“你不会觉得我疯了,真在骗你吧?” 张起灵:“…………” 其实是。 沈鹤钊嘴角抽动了一下。 张起灵难得见他似笑非笑的姿态,脚趾不由得弓了弓,面色还是一如往常。 ……只能说有些人天生适合当逼王,再尴尬也自带一种宠辱不惊的姿态。 “说起来,也该让你见见……他了。” 张起灵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见面的时候,沈鹤钊的表情那么奇怪。 (淮某:自己给别人介绍自己,简直不要太社死好吗?) 但那次,才是张起灵与“沈淮”的第一次见面。 棺中人看起来比他们年轻些,五官清秀,有一种很纯粹的书卷气。他面色红润,双目紧闭,像是沉睡在一场甘甜的梦里。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死人。 “他到底生了什么病?”张起灵垂着眸,手搭在棺边。 沈鹤钊双手抱胸靠在一旁、看着并无在意的模样,他的语气很平淡:“不是我不想跟你说,但他的问题很复杂,世间罕有,我没办法给出个完整的定论。” 张起灵侧了侧头:“那你在找什么?” 他道:“上次他们就把你在长沙做的事情告诉我了。” 张起灵说的“他们”,是指给他们提供情报的张家人。 他们这一路的行踪没有隐藏,张家人想要找到他们并不困难,而知道沈鹤钊在长沙做了什么、把整个长沙折腾得鸡飞狗跳的小张也不算少。 他们一边为沈鹤钊力战九门的实力咋舌,一边狠狠地跟族长告了一波状,控诉沈鹤钊拍拍屁股甩手就走,全然不顾在长沙留驻的小张们的死活。 张起灵这才知道沈鹤钊在找他之前,闷声搞了多少大事。 而他手上那中毒似的可怖伤痕,也是在长沙墓中留下的。 那伤痕并非只是外表看上去丑陋一些,张起灵曾亲眼目睹沈鹤钊行动时突然蹙眉,悄无声息地掩住手腕,那黑色如蛛网般的痕迹将他指尖浸染,如活物般侵蚀着。 “去找解药。” “我自己能处理。” 短短两句话,张起灵听罢扭头就走,好几天没跟沈鹤钊说一个字。 沈鹤钊之所以会中毒、会与九门翻脸,再往前追溯点——会在墓道被日本人追杀,就是为了获得那墓下的据说能救棺中人的东西。 而且看样子好像也没什么用。 “我也不知道我找的东西是什么。”沈鹤钊微垂眼睫,烛光映在他脸上,衬得他像是一尊无情无感的雕像。 “我只知道,那东西一定在某个墓中。” “我要找到它。” 张起灵眼神幽邃:“谁告诉你的?” “一个……高人。”沈鹤钊说得含糊,“沈淮,就是他帮忙救下的。” 张起灵:“那他人呢?没具体跟你说药方吗?” “……他不在这个世界了。” 气氛一下安静了下来,张起灵轻轻“哦”了一声,道:“你打算一直找下去?” “只能这样了。”沈鹤钊轻描淡写地说,“找不到就一直找,我的时间很多,不说这些了——小官,你该回去休息了。” 张起灵默然,他再次看了一眼棺中熟睡的青年,从他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受伤、中毒的痕迹。 但他从未睁开过眼睛,更不会知晓有另一个人轻飘飘地为他做出了搭上一生的决定。 张起灵转身离开,在出门时听到沈鹤钊又说了一句。 “说不定,你们以后还有见面交流的机会。” “嗯。”张起灵不置可否,对他来说,棺中人不过是个有些熟悉的陌生人。 交流不交流并不重要。 他不会想到,自己与沈淮的第一次交流来得那么快,那么猝不及防。 ………… “……沈淮。”张起灵撑着手,紧盯着面前的青年,瞳孔略微缩紧。 “你知道我的名字?”青年穿着厚实的衣服,但脸色依旧有些冻得发青。 他礼貌地对张起灵笑了笑:“也对,你认识他。” 张起灵侧头看,他们正处于一个有些简陋的雪洞中,门口被雪掩埋了大半,只余下一些通气的地方,室内旁边有一簇还留有余热的灰烬。 沈鹤钊就躺在他们旁边的那具棺材里,他在昏迷,脸色难看得跟死了似的。 张起灵一瞬间有些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这双方位置互换得过于吊诡,简直无法用常理解释。 沈鹤钊不是说沈淮因病陷入无法醒来的昏迷吗? 那现在怎么就醒了? “咳咳咳咳咳……” 沈淮看着醒来的张起灵,满脑子是刚刚跟系统紧急排练的剧本,但刚打算开口就被冷空气呛得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系统:【淮你别紧张啊!!】 沈淮:【咳咳咳,我这是紧张吗?这是呛的!咳咳……】 他紧张个锤子! 但随着咳得停不下来,沈淮避开了张起灵的视线,整个人有点想死。 我淦……本体跟小哥第一次见面,能不能不要那么抽象…… 沈淮莫名想起一个表情包:当1当0当3都不如4了刺激.jpg 哈哈哈他爹的,他现在尴尬得想死。 张起灵欲言又止:“你……还好吗?” 沈淮止住咳,努力绷住表情:“没事,只是太久没出来了……还不习惯。” 系统吐槽:【你出来几百遍也不可能习惯这零下十多度的低温的。】 脆皮大学生就刚刚过来的那一路,就不知道跟它嚎了多少句太冷了。 沈淮威胁:【再拆台你死定了。】 张起灵只是默默看着,然后点点头。 沈淮看他表情就知道这家伙也就表面波澜不惊,心底估计不知道想了多少个疑点。 他直接先发制人,低声道:“我不知道你跟鹤钊是什么关系,但是请你先答应我。” “什么?” “不要告诉他我苏醒过。” 张起灵猝然抬头:“为什么?” 面前的青年侧过头,将脸埋进自己的肩窝,似乎在逃避他的视线。 无数猜疑如潮水一般涌来,张起灵想到沈鹤钊平日里的奔忙,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因为……” “我们根本无法同时保持清醒。” 张起灵心头颤了一下。 …… …… 请沈学家们自行补充小哥视角下,淮宝说的话到底指的是什么意思,期待在前文段评里看到你们的骚话(递笔) 还没打算掉马,现在走的都是淮宝编的剧本,别搁文底下瞎猜,猜了还贷款威胁我弃书,太坏了,简直是给我更新泼冷水!╭(╯^╰)╮ 第166章 他不重要 “因为……” “我们根本无法同时保持清醒。” 在沈淮开口之前,张起灵想过许多可能性,比如沈淮是汪家埋下的钉子,佯装昏迷藏在沈鹤钊身边,不知有何计划;又或者他确实站在沈鹤钊这方,而沈鹤钊在墓下所寻找的东西,恰好对他有用…… 前者是最坏的考量,后者则是皆大欢喜。 但怎么想,张起灵也想不到沈淮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什么叫作无法同时保持清醒?”他语气冷静地问,“你还了解什么?” “我了解的其实也不多。” 面前的青年苦笑一声,他走到那簇即将熄灭的火堆旁,用冰凌挑了挑未烧尽的碎枝,火苗坚强地跳了起来。 他摘下浸了雨水的手套,将冻得通红的手放在火边烤。 “他跟你说了多少有关我的事情?” 张起灵想了想,沉默。沈鹤钊看似说了挺多,但一点关键的地方都没提到,他现在都不知道这人失踪的时候到底去哪了…… “他说,你是他的朋友。”张起灵总结道,“你的昏迷与他有关,能活下来是有一位高人插手,而他需要去寻找什么东西,来维系你的生存。” 闷油瓶的目光很沉静,落在沈淮身上时,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观察与审视。 沈淮当然知道“自己”跟张起灵说了啥,但该演还是得演,而且他还挺好奇张起灵是怎么想的。 他装模作样地道:“他说的不算有错,但有一些事,他并不知情。” 接下来便是熟悉的编故事环节了。 沈淮仗着自己后世看过的小说电视剧多,吹得是一个天花乱坠。 什么沈鹤钊血脉特殊。(都来盗笔世界了,没点血脉还怎么混?) 高人便利用沈鹤钊的血脉天赋,换血强行给沈淮续了一波命。(参考狗血仙侠文,说换心就换心,掏仙丹比掏糖豆还容易) 代价便是沈鹤钊自己的身体会留下不少后遗症,而且为了蒙蔽天机(系统:天机???),他们俩一旦有人清醒,另一个人就会陷入沉睡…… 当然,沈淮说的时候没那么简单粗暴,他回想着过去看的电视剧,努力把过程润色,试图把“听众”的注意力转移到那感人肺腑的情谊上,而忽略他剧情的逻辑…… 可惜有一个机械生物是完全不懂他故事里的感情的。 系统听沈淮搁那瞎扯,本就不怎么结实的cpu发出了堪比拖拉机“突突”声的爆鸣。 系统:【这个是不是太离谱了?为什么还能凭空换血啊?身体排异呢?匹配呢?这又不是魔法世界!】 沈淮:【没事,我没说细节,小哥又不会去查,他自己的血就很不科学了,说起来我还挺好奇他进医院体检结果会是什么样的。】 系统:【那血脉觉醒又是什么东西?】 沈淮拍掌:【听起来不明觉厉就对了!】 系统崩溃:【可是,完全不合理啊!天道不管这个的,祂只是……】 沈淮打断系统,道:【你看!】 看什么,自然是张起灵。 只见盘腿坐在火堆旁的张起灵表情严肃,连额头蹙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他听得很认真,还问:“然后呢?” 系统:“…………” 天杀的!难道是它有问题? 而且这难道不应该是很严肃很悲伤的话题吗?为什么知道一切的它现在只想笑? · 沈淮心底无奈,张起灵不好忽悠,他说得越多,错的便越多,但暴露是不可能暴露的。 他和马甲不能一并出现的坑,必须填上。 至于其他方面的疑点,张起灵怎么想,他都认。 沈淮垂下眸,避开与张起灵对视,他轻声道:“这些是那位高人单独跟我说的。” 张起灵看向旁边的棺材,道:“那他为什么不跟沈鹤钊说,他才是做出决定的人。” 按照沈淮的说辞,他当时处于濒死状态,救与不救,结果如何,都是沈鹤钊所决定的事情。 而那个所谓的“高人”,却隐瞒了如此严重的后果,反倒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才告诉沈淮。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疑点。 沈淮闭上眼睛,他讲述时沉静下的表情里仿佛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旋即他把脸埋进了掌心,再抬起头时又恢复了冷静,仿佛刚才的情绪波动都是错觉。 “如果那样的话。”他说,“我会活下来,但沈鹤钊会死。” 张起灵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沈淮淡淡地道:“他会为我而死。” 冰洞外还能听见风的呼啸,寒冷无时无刻不在蔓延。 就像有些带着绝症病人求医的家属,无数次在深夜垂泪,对外说恨不得以身代之,恨不得一命抵一命。 区别不过是,他们有些只是说说,不会去做;但沈鹤钊会。 区别不过是,他们做不到;但沈鹤钊做得到。 “你为什么那么笃定?”张起灵的手放在身侧,指尖碰到了湿漉漉的衣服,“他会选择让你活。” 沈淮苦笑:“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不仅是我,哪怕当时换成你,换成其他——” 值得救的人。 最后一句话,太主观了,不应该由他这个身份说出来。 沈淮仰起头,看着被微弱的火光氤氲开的冰凌。 那里仿佛是另一个时空,里面也有他的身影,但冰凌融化,滴下水来,他在里面的身影逐渐缩小,像是什么都没有了。 “啪!”,冰水滴在脸上,冷得刺骨,连带着沈淮的灵魂都被浸在冰里,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与那个时空的联系早已断开了。 事实是如此,如此是事实。 他只是换了一个身份说了出来。 沈淮嘶哑地叹了口气:“因为他不重要,他觉得自己,不重要。” 马甲不惧生死,没有血肉,哪怕彻底销毁也可以付出一些代价重来,那么人命呢? 他不可能期待任何人都有他这般奇迹,获得重活一次的机会。 这笔交易怎么想……都划算。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张起灵弓着身站起来,闷声道:“没有。” 撒谎要九真一假才会被人相信,系统此刻才蓦然反应过来,刨去无法言说的那一部分,沈淮竟然说的,都是实话。 它有点笑不出来了。 第167章 骗你的 张起灵没问,沈淮自然也不会多说,气氛一下就沉寂了下来。 快燃烧殆尽的火堆没有多少温度,他还是嫌冷,就干脆坐在了火堆旁,用手遮着脸,从指缝中观察张起灵的反应。 冷面酷哥自是没什么反应的,或者说有反应也不会表现出来。 沈淮只见他起身顿了片刻,便开始侧身检查衣物的破损和伤口情况。 张起灵被沈鹤钊扑在底下,穿得衣服也算厚实,其实身上没有受多少伤,但是后脑勺还是磕在了硬物上——这才是他昏迷的原因,后面沈淮打的不算。 正看着,沈淮突然听到了一声类似气球漏气的“xiu”的长长一声,仔细再听,又是“xiu”的一声。 沈淮:“?” 【统统?】 一般有啥奇怪的动静,沈淮找系统准没错,毕竟这家伙当它面嗑瓜子的次数也不少了。 系统:【xiu——昂!】 沈淮:“???” 他潜入意识看了一下系统的位置,发现那小光球整个蔫巴巴缩水了似的,还盖着一块帕子。 沈淮的表情古怪了一下,他戳了戳小光球,把白布揪掉,还没揪动,整个球挂在布上了似的。 【哭啦?】 系统:“…………” 【才没有!】小光球抖了一下,严肃道,【我是有职业素养的系统,你难过的时候不用哄我。】 原来是这样,沈淮哭笑不得:【我还好,刚刚是在编故事啊。】 小哥都还没钓到,这就有个家伙上钩了。 系统能感受到沈淮的情绪,那平静下藏着汹涌的海,一时间有些无言。 【好吧。】它认真道,【你难过可以跟我说,我在学习怎么安慰人了。】 沈淮莞尔:【好。】 从一开始对这突如其来的系统充满敌意,彼此言语间争锋夺利。 到现在相伴多年,他们早就已经是家人了。 …… 张起灵摸到了自己颈部冻成冰渣渣的血渍,刚抽回手,就被塞了一卷干净的绷带。 他抬起头,只看到青年收回手,继续环着双腿蜷坐在火堆旁,一副比他还自闭的模样。 “东西你随便用。”他道,“鹤钊的伤我已经简单处理过了。” “蛇毒呢?”张起灵问。 沈淮愣了一下,他自己都快忘记这回事了,没想到张起灵第一时间提起。 “那对他无效。”他说得很轻描淡写,似是对沈鹤钊的身体状况了然于胸。 张起灵“嗯”了一声,干脆利索地把伤口处理好,又去沈鹤钊那看了一下他的伤势。 这一看就忍不住皱眉,沈鹤钊的伤势属实有些重,身上的衣服没换,浸了血后被冻的梆硬,脉搏近乎于无,躺在棺材里,比沈淮看着像是尸体多了。 等下,脉搏? 沈淮见张起灵摸着马甲的手腕久久不动,后又伸手去摸颈侧,突然反应过来:【统!快,把马甲的体征开一下!】 天杀的,他光顾着凹人设,忘了马甲他不管的时候,是真死得透透的啊! 系统:“!!!” 又是一阵来不及悲伤的鸡飞狗跳。 …… 张起灵仔细判断了半天,终于感受到了手下那细微的搏动,一下一下,在即将消失前又坚强地彰显着存在感,就像是沈鹤钊本人一般,倔得离奇。 正如青年所说的,表面能看到的伤口都被包扎过了,但受的内伤是怎么样的情况,有些无法估测。 需要尽快找到有人烟的地方。 “我出去一趟。”张起灵道。 “风还没过去。”沈淮说,“再等等。” 张起灵道:“他的状态不好。” “再等等。”沈淮不容置疑地道,“你有麒麟血应该也清楚,血脉的力量没那么弱。” 张起灵的眼睛很静,没有丝毫波澜,他轻轻应了一声,却在转身的那刻遽然出手! 没有武器,甚至也没带杀意,但从尸山血海、刀光剑影中爬出来的张家族长,出手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抵抗的。 沈淮眼前阴影一闪,在他大脑意识到的瞬间,后背就冒出了满满的白毛汗,他熟悉张起灵的招式,也有意抵抗,但架不住身体的差异—— 要知道他的马甲可是上山下海、在墓里跟起尸的粽子玩三千米马拉松不带喘气的存在,而他的本体,笑死,还搁那惦记被村口阿黄追的黑历史呢。 沈淮努力招架,不超两招,捂着钝痛的腕骨,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团。 不为别的,输了不丢人,但是疼得龇牙咧嘴被看到也太寒碜了。 “你……”他压着嗓子喘了口气,没把后半段说完,就被系统震惊的控诉声激得脑瓜子嗡嗡。 【他怎么打你?!】 这可比张起灵的攻击力大多了。 毕竟人家小哥压根没使劲儿…… 嚯,沈淮心想,他就知道这小子一肚子蔫坏儿的水,怎么可能他说什么信什么。 【乖。】他抽空跟系统道,【小哥这才是正常反应,我前面那么多破绽,他追究才不可能。】 系统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你专门露破绽干什么?】 这演得它都快信了,结果还有一堆漏洞? 沈淮神秘地道:【比起别人告诉的结论,人类更相信自己推断出来的东西。】 搁这就试探吧,试探一万年也走不出他的套路。 现在看着疑点多,不还有汪家那个现成的背锅侠来帮他担吗? 张起灵又不可能去找汪家的人问是不是真的! 知道什么叫连环仙人跳吗?先整两个骗子来骗你,在你产生警惕心的时候,又蹦出个正义人士来拯救你,你好心感谢,放松警惕,结果被一麻袋蒙上,才知道这“正义人士”跟前面也是一伙的…… 话有点糙,理是这个理,在双方信息差过大的情况下,你自以为自己找的真相,是真的真相吗? 瞧瞧原着里三叔把吴邪那天真娃子骗了多久。 沈淮在心底默默划了个十字,觉得骗小哥的自己属实缺德。 …… “抱歉。”张起灵干脆利落地收了力道,看着面前缩成一个球的柔弱(?)背影,看了看自己的手,眼底掠过一丝迟疑。 他的语气平平,说:“我只是意识到,我并未跟你自我介绍过,也从未提起张家的事情。” “你对我的事情,似乎很清楚。” “这与你开始那句——不知道我是谁,很矛盾。” “以及,天寒地冻,雪崩封路,你是怎么把我们连带这个棺材拖到这里的?” “……” 张起灵看着那个背影,青年没有说话,他保持着一个没什么力道的自我防御的姿势,似乎不回头就不用面对他。 他隐约还能听见疼痛带来的抽气声。 “带我们上山的脚夫有问题……”张起灵半天才憋了一句。 怀疑自己的出手力道,他干巴巴道,“你还好吗?” 他没办法忽视这些疑点……但也没法真对沈淮下手。 特别是还当着沈鹤钊的面。 哪怕觉得自己动手很轻,但看着对方自闭的模样,他还是蓦地产生一种局促的心虚感。 沈淮闷声道:“你觉得那个脚夫是哪方势力的人?是针对你,还是针对他?” “有所猜测。” 张起灵敛眸:“我。” 这是毋庸置疑的,早在前往西藏的路上,张起灵就已经感受到了藏在暗处的涌流。 只是他的记忆没恢复,而沈鹤钊的性格并不会跟他掰碎了讲。 沈淮侧过了脸,他的脸在昏暗的环境中白得骇人,连嘴唇都淡得看不见血色。 张起灵看到了他眼中锋锐到近乎割伤人的冷光。 “不……你知道的比我想的还少,你还不明白。”沈淮道,“时候未到,我不会跟你摊牌。” 你要主动来猜我的身份,最好主动说出来…………然后我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编(划掉)。 张起灵攥紧了刚才拾起的冰镐,熟悉的关键词让他在某刻将两张各异的面孔重叠,只觉得画面与记忆中相似得不可思议。 【小官,时机未到,我不会告诉你。】 【我不会跟你摊牌。】 他转过头,一脚踹开堵门用的冰块,数块碎冰噼里啪啦落下,风还没惊喜地刮进来多少,在人出去后石块又被粗略地垒了起来。 像是一场短促的暴雨。 雷声大雨点小。 沈淮捂住眼睛,轻笑一声。 哟,真生气了。 第168章 双双病倒 重新复燃的火苗也没坚持多久,很快就散尽了余温,冰洞里的温度在逐渐下降,连眼睫都逐渐染上了霜。 沈淮纠结了好久,也没舍得用自己囤在棺材里的名贵物件放火堆里当燃料烧了。 系统:【你烧啊,到时候咱再去囤!】 沈淮活像是为了省菜钱早起去坐一个多小时公交车的老大爷:【这些再放个几十年,到时候可别太值钱了……】 想起后世的房价和大学生的廉价,沈淮就忍不住想要化身屯屯鼠。 系统:【那咋整?】 沈淮脑瓜子一转,突然灵光一现:【这还不简单?】 两分钟后,系统看着挤在棺材里,把马甲当作发热抱枕熊抱的沈淮,陷入了久久的无言。 沈鹤钊平日里没什么血色的唇,现在因为温度的升高都变得红润了。 【你…………】 真他娘是个人才。 它的调节功能是这么用的吗? 还好马甲也不是人,温度高点也烧不坏脑子…… 想着想着,系统的心又偏歪了。 沈淮避开马甲受伤的位置,像是树袋熊抱树一样把他夹在中间,顺便把脑袋埋他颈窝里,一切动作做完,他满足地喟叹一声,准备眯眼补觉。 马甲不用睡,本体可是要睡的,天寒地冻过了那么久,还跟小哥斗智斗勇消耗了那么多脑细胞,他快累麻了…… 【有时候觉得小哥是超人。】沈淮含含糊糊地道,【但有时候又觉得,他是纯头铁。】 【呼……得亏暴风雪快停了……不然我高低要出去看看他狼狈的样子……呼……】 系统本来还想搭话,见沈淮说着说着就没声儿了,也忍不住哼唧一声。 小光团努力把自己钻进了沈鹤钊与沈淮中间,趴在沈淮的怀里也开启了待机。 ······ 暴风雪过去的雪山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阳光明艳夺目,闪得人睁不开眼睛。 卷下来的厚雪把地形几乎翻了个番,更难找到之前走的路了。 张起灵直起身子,抖掉身后的雪。他整个后背隐隐作痛,是被风携带着雪块砸的。 沈淮说的没错,暴雪还没走就出来总得吃些苦头。但那种情况,张起灵再好的气性,在里面也待不下去。 明知道有问题还被人瞒着,跟失忆那种睁开眼全然空白不知自己来去何从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后者是空,那种来自灵魂上的空,与世界无关联的空。 张起灵已经习惯了忍耐,对自身所处于何处、所面对着什么不甚在意,这点空便显得无关紧要。 但当这空洞在还没扩大的时候,就被人率先填上,意义便变得不同了。 这就导致前者的隐瞒显得更加难以隐忍。 但是不忍……他能做什么? 张起灵抬眸,护目镜里的视野有些模糊,依稀能辨别出方向——再大的风雪也改变不了山体的轮廓。 在事发之际,他非常迅速地把那脚夫的背包怼在了一块石头下面,如果能找出来,地图就有了。 他们失落的地方离山顶很近,雪反倒会更薄。已经走了大半程,哪怕现在回了庙里,下山也要近一天的时间,倒不如去找墨脱内部的医院。 两个小时后,张起灵架着一打折下来的树枝,带着背包重新回到了冰洞。 昏暗的冰洞没有灯,只有一丝天光透过他的身后,将室内的东西勾勒出浅浅的影子。篝火已经熄灭了,落下了一地灰,棺材安静地躺在深处,衬得此地更像是一个冰葬的场所。 那个本该待在这的身影不知去了哪。 张起灵眉头微微皱起,喊了一声:“沈淮?” ……无人回应。 他有些怔忪,出去本放松下来的心情又顿时绷成了一根弦。 他不由得去想沈淮身上的那些疑点,想他与汪家、与那几个脚夫是否有合谋,想他避而不谈的目的…… 沈淮不在,那么沈鹤钊呢? 张起灵心底一沉,随手将柴扔到地上,潦草地拍了拍身上沾着泥水的湿漉漉草屑,径直快步走向棺材。 斜斜侧着的棺盖打开,赫然看到棺中的一幕,张起灵瞬间沉默了。 这不是他设想的任何场面。 张起灵有想过,沈淮失踪,沈鹤钊或许也不在这,他们只是给他设下了一个障眼法,想要诱导他去某个地方。 也有想过,沈鹤钊的情况恶化,沈淮或许是急病乱投医出去找他。 但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这一幕那么荒谬。 张起灵的眼神放空了一瞬。 “呼……张起灵……管他回不回来,反正死不了。” 张起灵:“?” “别问了……我又没事……” 整个脑袋埋在沈鹤钊怀里、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后脑勺的青年,正含含糊糊地嘀咕着,时不时还蛄蛹两下。 而沈鹤钊也侧着头,下巴正好抵在沈淮的头顶上,闭着眼。 两人抱团取暖,缩在一起,看着可怜又好笑。 张起灵:“…………”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升起了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无力感。 不是,这种冰天雪地,危急时刻,这人是怎么睡得着的? 那些由阴谋升起的警惕感,一时间化作了啼笑皆非。 “……醒醒。” 许久,张起灵面无表情地吐出了两个字。 孰料跟他一起喊醒醒的,还有个系统。 系统此刻在沈淮耳边嗷嗷喊:【快醒醒哇淮!张起灵已经回来了!】 【救命!他看到你跟马甲抱在一起睡觉了!】 【啊啊啊不对,这个不是关键,淮,你现在还好吗?】 ——这才是沈淮在那嘟囔他没事的前因。 小光球柔弱无助,看着说是睡觉,实则脸色开始不正常泛红的宿主,哭得很大声。 天杀的,它的能量才全拿去修复马甲啊! 这哪知道本体这一遭又惊又吓,还没怎么吃饭,转头就发起了高烧。 这下好了,抱团取暖的两“人”是真的很烫,大冬天的令统险些三级烫伤。 见叫不动沈淮,系统只能嘤嘤着嚎张起灵,指望他速速把人捞走。 【我错了小哥,你快发现吧,我以后再也不说把你拖着走撞脑袋了……】 张起灵自然不知道,曾经有个未知生物曾腹诽过他,他只是很快发现了睡着的两人气息不对。 沈鹤钊的呼吸依旧很浅淡,但苍白的脸颊上却有着不正常的红晕。 而埋在他身旁的青年,那急促又断续的呼吸在听力好的人来看,仿若惊雷。 张起灵直接俯下身,像是拎鸡仔一样,将沈淮转过来,冰凉的手附在他温度明显不正常的额头上,低声道:“沈淮,还能清醒过来吗?” 他的喊声没有系统清晰,但带着冷意和锋锐的陌生气息接近,还是倏然让沈淮惊醒。 “……” 青年蓦地睁开眼睛,瞳孔涣散,干燥的嘴唇颤抖,但还是迅速抓住了张起灵的手腕,指侧死死地压在了他的筋上。 张起灵的手纹丝不动。 “咳咳咳,对不起。”沈淮似是才回过神,侧头呛了几声,卸了力的手顿时软绵绵地又砸了回去,他声音含混,“我睡了一会。” 张起灵自高而低俯视着他,他们现在的距离比之前谈话时还要近,近得他能看到沈淮眼底的疲惫。 若说第一次还是他突然试探下凌乱的还手,这次可是沈淮的主动攻击。 哪怕只有一下,那极浅的、毫无杀伤力的动作,都足以说明面前这人拥有——曾经拥有,一定的武力。 哪怕现在弱得仿佛他一根指头就能戳倒。 沈淮本身也是个充满秘密的谜团。 “你和他都在发烧。”张起灵没有说自己的想法,只是道,“我找到地图了,你还有多余的药吗?在下场雪暴来临前,我们要进入墨脱。” 沈淮准备了很多治疗外伤、中毒的药,却单单忽视了内伤风寒。 但仅仅在一瞬间,他就收起了在系统面前才会流露出的脆弱,给自己套上了温和中带着点疏离的壳子,除了呼吸间无法掩饰的炽热外,一切好像又归为了正常。 “我觉得我还可以坚持。”他道,“我收拾一下,趁早走吧。” 张起灵在他收拾的这些功夫,干脆利落地用火折子把火又燃了起来,直接添进去易燃的枝叶,再用火迅速融化着旁边的雪水。 他接了一壶水,将军用水壶直接丢进火堆里加热,片刻后伸手一夹,手指仿佛感受不到痛一般在火里过了一遭。他把热乎的水壶甩进旁边的雪里,等外壁的温度降下来,才递给沈淮。 “喝。”张起灵道,“棺材我带着。” 沈淮烧得有点迷糊,捧着水壶乖巧点头,完全没意识到哪里有问题。 直到他看见张起灵手臂上肌肉明显,青筋凸起,而他那看着并不怎么样的棺材只是挪了半尺。 张起灵:“……?” 沈淮:“…………” “噗……咳咳。”他揉了揉自己的脸,很真诚地道,“我没笑。” 很好,又要到他解释(开编)的时候了。 第169章 填坑 沈淮当着张起灵的面,微微使劲儿,那个险些让小哥颜面尽失的棺材便被他拖动了一节。 张起灵:“?” 他下意识松开手,原本被他举起的那个角也没有回落。 也就是说,眼前这人,确确实实把他都难以抬起来的棺材,以轻而易举的姿态挪动了。 总不能刚刚的试探,都是他的藏拙吧? 沈淮情绪略起伏,脸上的红晕便显得更病态了,他低头咳了几声,用嘶哑的声音道:“别怀疑了,张族长,这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他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身旁,透过棺盖,仿佛能看见里面躺着的重病号。 张起灵蹙着眉:“这不符合常理。” 沈淮心底腹诽,哥啊!等以后你自己都长生不老了,就不会觉得这点小事儿有什么不合理了。 这个世界的血脉到底有多么庞大的能量,估计除了作者——等等,以三叔那吃书的速度,作者本身估计都不知道。 那就是真的未解之谜了! 而未解之谜就代表着,不管他怎么瞎编,都不会触发法则。 毕竟这个bug是世界(作者)本身就遗留下来的…… 沈淮抚摸着棺盖,上面的花纹是用非常细腻的笔触镌刻的,若凑近看,还能看见更为神秘的细纹。 【统统。】他悄悄喊系统,【给我加点效果。】 系统:【啊?什么?】 还没等系统问明白,沈淮已经深吸一口气,拔出了张起灵侧兜里的匕首,对着自己的手指尖来了那么一下。 削铁如泥的刀划过,一开始并不疼,直到血流出才让沈淮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痛,痛痛痛!】他在心底小小吸气,努力绷住了面部表情。 沈淮其实一开始还想过学电视剧那种直接一啃指尖,然后嘎嘎涂血画符的装逼如风。 但仔细一想,要是他怕痛没咬破,那当着张起灵的面吃手手可别太抽象…… 等等,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鲜血滴答地落到了棺盖上,沈淮在心底催促系统:【快快快!随便给点什么特效,能让世界接受的,又不能让人看不见,你自己看着估摸!】 系统:【啊?啊!】 它看着沈淮毫不犹豫对自己下手,几乎瞳孔地震:淮啊!你这可没跟我对过剧本!! 某戏精随机应变的能力,确实不是程序脑壳所应付得来的。 好在系统已经习惯了沈淮指哪打哪,很快就给甲方交了答卷。 只见那血液顺着纹路蜿蜒,勾勒出奇异的图案,近乎肉眼不可见的暗光浮现,仿佛是一个阵法被激活一般。 但这微光只亮了片刻,便很快黯淡下去。 温度太低了,鲜血凝固的速度很快。 张起灵目光认真,黑眸中映着那延迟亮起又很快熄灭的光。 沈淮把手指包扎了起来,简单系了个医用结,立马把手揣回手套。 冷也有个好处,冷起来连疼都感觉不清楚了。 系统还在紧张地道:【呼呼,吹吹就不疼了。】 【说起来淮,我的速度还是有点慢,不会露馅吧?】 沈淮想了想,淡定道:【问题不大,这样效果刚好,毕竟我又不是“原装血”,浓度不够有点延迟才正常。】 系统无言,发现沈淮最牛逼的一点就是不管他怎么折腾,都能找出理由来圆。 “……就是这样。”沈淮(编)道,“这棺木到底什么材质,我并不清楚,但也有过猜测,跟鹤钊的身世有关。” “他血脉里含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力量,你们张家人应该也了解。” “因为那次换血,我也算是沾了点福。” 张起灵沉默了片刻,道:“或许不是福。” 张起灵跟沈鹤钊相处的记忆总是忘得很快,但有些事情,还是能通过其他视角来补全的。 看着刚才沈淮干脆利落划破手指的操作,他莫名自己被带回张家本家集中训练的时候。 他将自己的血给了别人,以帮助对方混过血脉的检测。 那个人的面容在脑海中是一片空白,但张起灵依旧记得对方在他说“咬轻点”避免混在一起的血浓度降低的时候,恶狠狠地对自己指尖来了一口。 那个操作过于反其道而行,甚至有点让张起灵觉得自己怕是帮了个脑子不太正常的怪人。 但仅仅沾了他的一点血,血脉浓度就能冲上那么高…… 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而知道沈鹤钊跟张家其实没有关系的张起灵,现在再回忆起,就找到了更多的疑点。 更别说他们这几个月朝夕相处,沈鹤钊也有受过伤。 这个无法释怀的疑点便是:沈鹤钊身体里的血,少得不太正常。 好像他的造血机能在罢工边缘似的。 张起灵垂眸看着棺盖,仿佛能看到青年冷白泛青的面容。 沈鹤钊的体温常年很低,低得随时触碰都像块冰;沈鹤钊常年穿着黑衣、提前裹着绷带,哪怕受伤也不会有人多想;沈鹤钊自小便食欲不济、甚至患上了神经性厌食,现在都靠着营养液吊着。 他就像是个随时会散架的破马车,体内天赐的血液日复一日鼓动着,压榨所有的潜力维系着他的生理机能。 张起灵的手指擦过匕首,上面沾着的血已经被冻住了,红得渗人。 除非先天的基因病,人类身体里有着一整个完整的造血系统,他们兢兢业业、日夜不息,源源不断地生产着血液,供给着一个人完整的生存。 这血不可能一开始就缺乏,刨除之后与沈淮的换血,最早发现的时候,沈鹤钊才刚来张家卧底。 那时的他已经出现了各种异常。 张起灵的头脑冷静得仿佛也结了冰:也就是说,沈鹤钊血液的特异性在很早前便被察觉,那些人带走了他,抽走了很多血,并强迫着他进行各种训练,最后控制着他来张家卧底。 疑点的拼图最后一片也快要归位了。 张起灵之前还困惑过,沈鹤钊那么毫无准备地出现在他们中间,甚至连血液都打算捡现成的混,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有风险。 现在想想……换作其他正常人,根本无法在咬破手指、自己的血液涌出后,还能与张家人的血液混合出一份血脉浓度达标的结果。 所以只有他,02,沈鹤钊。 只有他才能这么无所谓地混进来。 …… 张起灵的嘴唇紧紧抿起,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周围的气压低得仿佛能杀人。 沈淮看着小哥的表情以正负0.5的数值不明显波动着,最后停留在明显生气的地方,忍不住悄悄打了个问号。 【他不开心了?】沈淮摸不着头脑,【我这不是解释清楚抬不起棺材不是他的问题了吗?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系统也搞不懂,猜测道:【难道是觉得你们俩都有,只有他没有这个血脉,所以不高兴了?】 沈淮:【……小哥哪有这么幼稚,而且麒麟血听着更牛逼好吗?】 系统:【那可能就是……就是……他担心你!】 突然看到棺材然后想起马甲半死不活而感到不开心,也勉强说得过去。 沈淮脑子都快烧成浆糊了,也懒得思考,他只觉得自己把棺材只有他们能抬起来的理由编得真他娘的好。 他真是个天才! 自己美滋滋傻乐的大学生,自然不会知道这通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让张起灵把另一个更大的漏洞给脑补圆上了。 除了某个锅背了不知道多少个的汪家人,再次拉满了仇恨外,无人受伤。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既然你触碰它的时候有特殊反应。”张起灵朝烧得眼神都恍惚起来的青年伸出手,“那么试试能不能间接奏效。” 沈淮紧紧抓着系着棺材的带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轻轻“啊?”了一声,下一刻就被张起灵直接扛了起来。 ——真的是扛,沈淮头朝下,贴着张起灵腹部的时候,脑子还是懵的,他还是紧紧拽着带子,连带着棺材都被抬起了半边。 他像是个杠杆。 “好像可以。”张起灵道,“你把棺材背上。” “轰!”一声闷响,冰洞被张起灵暴力扩开,沈淮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身后,出来又被寒风呛得咳嗽。 夕阳西下,雪染上了一种紫黄相间的梦幻颜色,雪山山脉的山脊裸露了出来,呈现一种深沉的黑,犹如被刀跺过一般的黑色乱石,尖利又分明。 张起灵将包背在身前,蹲下身。 “上来。”他对沈淮道。 沈淮:“……” 他好像知道张起灵要做什么了。 【他这算不算钻你的bug?】沈淮对系统道。 这样叠叠乐,真的有点好笑。 “地图我帮你拿着。”现在不是推辞矫情的时候,沈淮自知自己的体质有多差。 他主动接过柔软的羊皮纸,拘束且僵硬地趴在张起灵背上。 卡bug而“举重若轻”的棺材在他背上,让站起来的张起灵从远处看,活像是个背了个二层别墅的寄居蟹。 被正牌张起灵背的体验,换哪个稻米不疯的? 但沈淮趴在张起灵并不宽厚又湿漉漉的背上,倒是没有什么奇特的心情,反倒在迷糊中想着。 小官在这雪地上……走得还真稳啊。 那一开始系登山绳顶峰攀登,岂不是还限制了他的实力? 阿爸这也是提前被崽孝顺到了…… “呼。” 脑子里把散步的课文过了一遍,不知过了多久,沈淮还是没顶住困意,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他手垂下的那刻,早有准备的张起灵膝盖一顶,即将掉落的羊皮地图落在了他的膝盖上。 靠谱的小哥腾出一只手将地图塞回了背包。 他微侧过头,看到青年浓密的眼睫。 沈淮的另一只手没有揽着他借力,而是一直紧紧抓着身后棺材的带子。 抓得比地图紧太多了。 第170章 故事 沈淮也不知道自己一觉睡了多久,他只记得自己在梦里呼吸不畅、胸闷气短,像是被八十斤的大胖橘泰山压顶坐在自己胸口。 或许是沈淮头一次在这个世界用本体活动那么长时间,来自世界对外来者的凝视让他过得不那么自在。 更大的可能——他高原反应了。 对“小哥靠谱”的本能印象,让他在不舒服中、逃避似的睡得更加深沉。 等沈淮醒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们到墨脱的某个小镇,已经三天了。 房间昏暗,分不清具体时间,有一簇碳火堆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噼啪燃烧着,厚重的棉帘斜着撑开了一条缝,用以流通空气。 反射的火光在天花板上如水波一般流动,是一种令人心情安定的氛围。 沈淮努力撑开眼皮,疲惫且绵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等等,好像少了什么? 【淮,你醒了哇!】系统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沈淮想,哦,原来是少了系统呱呱呱的聒噪声。 但这次系统并没有拔高嗓门发出足以令沈淮想揉眉心的电流气泡音。 【嗯。】沈淮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道,【我睡过去了?小哥把我捞到目的地了?过去了多久。】 【三天。】 【夺久?!】沈淮险些垂死病中惊坐起。 【三天!!】系统跟着提高嗓音,但很快就萎靡了下来,沧桑道,【三天,你知道这三天是怎么过的吗?】 沈淮自然是不知道的,毕竟他马甲和本体一起晕,两眼一闭就当了甩手掌柜。 而张起灵没睡,系统也不敢睡。 勤勤恳恳的小哥背着俩拖油瓶,走到了深夜才走进墨脱有人烟的地方。 他在本地人看“外星人”的惊悚目光中,试图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给两个病号找医馆。 哦对——张起灵自己身上还有血,且带着个大棺材。 系统的描述颠三倒四,沈淮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小哥是怎么做到的,但毫无疑问,过程过于辛酸,男默女泪。 等小哥苦过后,要苦的便是系统了。 在沈淮沉睡,马甲破破烂烂一看就不符合人体生存规律的情况下,它要绞尽脑汁在小哥面前瞒天过海,那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短短三天时间,圆润的小胖球就消瘦了一圈,甚至出现见小哥就想转身逃窜的天地本能。 沈淮:可怜见的,怪不得现在那么安静。 【光听你这么说,我就知道这三天有多惊险……】 【但是很显然你处理得也很好,这是你第一次在没有我的情况下独立行动……】 思考了一会,沈淮很得心应手地把系统小球薅怀里,从前因后果到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全方位无死角地把系统夸了个遍。 系统满足地嘤咛一声,幸福晕了。 沈淮:“……” 【不准晕。】他将系统抖了抖,仿若给了甜枣又瞬间敲了一棍的资本家,【先说说马甲修复得怎么样了?】 哪怕墨脱属于立体气温带,县城冬季温暖,全无雪山上的可怕,但他才不要本体挑战高原环境。 ………… 系统在这方面没有摸鱼,沈淮眼睛一闭一睁,就换了个壳子。 比起本体睡的那个跟民宿似的房子,马甲所在的环境是浓浓的一股药味。 这药味不是沈鹤钊那失灵鼻子闻到的,而是一种睁开眼就被草药辣眼睛的具象化。 两个身体悬殊的触觉和力量感一时间难以平衡,沈淮几乎条件反射坐起来后,就一手撑空,直接半个身子翻下了床。 “嘭!”巨大的动静顿时打破了房间的安静,沈淮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哎呦”一声。 他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存在。 那是一个年迈的藏族老妇人,穿着深色的藏袍,头发被整齐地盘起,深色的肤色,五官轮廓很深。 她端着一碗药,顺手放在了旁边,手在衣服下摆上擦了擦,想过来扶沈淮。 沈淮连忙摆手,皱着眉坐回床沿。 老妇人收回手,悄悄后退了半步。 沈淮:“?”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面前这婆婆看他的眼神莫名变尊敬了。 沈淮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发现刚刚他撑着的砖头裂成了蛛网…… 草生! “我以后会赔偿。”他嘴角一抽,开始装模作样,用藏语道,“这是哪?你救了我?” 老妇人明显对他会说藏语这事儿很惊讶,也用带着点口音的藏缅语道:“这里是墨脱的甘登,你的朋友带你来的。” “你受伤很重,还是躺下休息吧。” 沈淮沉默了一下,道:“他人呢?” “跟男人们出去打猎了。”老妇人转过身,将那个碗又拿起来道,“先喝药吧。” 沈淮把碗接过来,在系统久久的沉默中,发现了什么。 【等等,统统。】沈淮反应过来,【我这几天,沈鹤钊这马甲是怎么吃饭喝药的?】 系统发出了长长一声哽咽。 还能怎么吃?人家非要给马甲硬灌,它又阻止不了,只能花费能量强行续着咯。 沈淮:“……”这可真是一件美逝啊! 一觉醒来成为穷光蛋的滋味,熟悉又令人着迷。 既然醒来了,那肯定就该省省该花花了。 沈淮不动声色地把药换了个手拿,看着老妇人衣服上明显的佛教因素,然后悠悠道:“……博隅白玛岗,没想到醒来就到圣地了。” 那老妇人愣了一下,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还没到圣地哩,你要去朝拜,得再朝西走。” 墨脱在藏语里是“花朵”的意思,相传9世纪时莲花生大师寻访仙山圣地,来到这发现一朵盛开的莲花,觉得非常有圣地之相,便在这修弘法,并取名为“白玛岗”,后来藏传佛教徒便视这里为圣地,《甘珠尔》藏经里称:“佛之净土白玛岗,圣地之中最殊胜”。(注1) 这个时候,墨脱已经归西藏地方政府管辖了,随着外来人口的涌入,原住民们对外来者并不恐惧,反倒佛信徒们的传教跃跃欲试。 沈淮从这方面切入,无疑是戳中了面前这老妇人的心巴。 她顿时不再细想,开始在沈淮的诱导下打开了话匣子。 …… 这场谈话大概持续了两个小时,聊到天色渐晚,房间里的炉火续不上热度。 沈淮这一通瞎侃,成功把风俗人情都套了出来,更有甚只有当地人知道的生活小细节——他还旁敲侧击问了康巴洛人的事情。 老妇人叫桑塔卓玛,是一名经历丰富的藏医,对世代隐居在山上的“阎魔罗阇的血脉”竟然还真知道不少东西。 虽然大多是负面的。 据她所言,那生活在河谷里头的康巴洛人,大多脑子轴,虽然以打猎为生,靠手艺吃饭,但却依旧有着活人祭祀的习惯,生活在里面的女子,都很苦。 他们很排外,在政府前来收编藏区时,还有发生过械斗,若非有山上的喇嘛下来调解,后续会闹多大还不确定。 她说着说着,皱纹遍布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深深的痛楚。 “他们说要守护神赐的秘密,要对抗恶魔,流淌的血脉不能让外人玷污,但是,但是……” 沈淮静静听着,他道:“你对那个地方的了解,好像不止是听说。” 桑塔卓玛道:“我亲手抚摸过无数个神赐的孩子,他们从虚弱的女人的肚子里掉落,却并不认为那是他们的母亲。” “那些人才是恶魔。” 沈淮在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你在那,有听过一个叫白玛的女孩吗?” 桑塔卓玛的脸上出现了惊骇。 没喝的药放在了旁边,这次却没有人在意。 …… 郑重感谢【飞来掌小河】打赏的礼物之王,老板大气qwq 第171章 偷晴? 夜,篝火燃起,女人们烧好了满锅热水,听外面沸腾的声音逐渐靠近。 外出打猎的男人们大笑着,伴随着板车碌碌的滚动声,血腥味也飘了进来。 他们打到了“大件”,一头肥膘满满的棕熊。 墨脱内部风景宜人,生物种类繁多,但想要供大伙过个好年,还是要翻去雪山,寻觅藏在其中的天然捕猎者。 穿着一身藏袍的张起灵沉默地站在人群中,依旧透露着格格不入的姿态,他旁边的大汉揽着他,猛猛地拍他的背,一口一个“多吉”(英雄)喊着。 不用想,他凭武力便征服了这些淳朴汉子。 但张起灵却无心听这些赞美,他用简单的藏语回应着,很快就脱离了人群。 有人还想追他,拉他去参加今晚的庆功宴,却被同伴拦下,“他还有两个昏迷的朋友。” 那人怔愣一下,觉得有道理,忍不住嘟囔两声:“伤那么重,不一定能活下来。” 他可是听藏医阿妈说了,有个男人送过来的时候,脸都青了。 ……那人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脸色发青身体邦邦硬的男人,此刻不仅活蹦乱跳,还把他的藏医阿妈也惊得脸色发青了。 那厢,沈淮套着马甲问完话,不着痕迹地鸽了该喝的药,他打探出本体所在的位置,便起身出门,打算去找重新陷入沉睡的本体。 他身上原本穿的衣服可能因为血刺呼啦被丢了,现在这身是桑塔卓玛主动拿了他老公的衣服友情赞助的。 衣服比沈鹤钊的体型宽,但是短,穿在沈鹤钊身上,上缺下露,愣是衬得好好一大帅哥落魄潦倒。 桑塔卓玛又给他拿了一件外套,惋惜:“若是你早来二十年……” 沈淮用外套捂着腹肌,跑得可快了。 他一路冲到街上,看到了远处耀眼的火光,街道上已经没几个人了,但摆在外面的东西没收回去,灯笼在风中摇晃,晃出暖融融的橘光。 远处的山峦还点着几缕细雪,白色的小帽儿扣在尖脑袋上,不锋利,反倒有点可爱。 很有生活气息。 他不知怎的心底一松,放缓了脚步,沿着街道朝北走去。 张起灵在想他那两个昏迷的朋友,脚步不停地沿着街道朝南走去。 沈淮被他放在了旅馆里,而沈鹤钊则是因为伤重,直接住在了医馆后堂。 不管是沈淮还是沈鹤钊,都没跟他提过,如果两人都昏迷了,会出现什么的情况。 尤其沈淮还跟他说过,他们不可能同时保持清醒…… 想到那难以理解的血脉诅咒,张起灵的眉头蹙紧。 他现在几乎能确定,沈鹤钊身负的血脉,是汪家觊觎的目标之一,而沈淮隶属汪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沈鹤钊扯上关系,两人经历了一场生死攸关的劫难,最后脱离了汪家。 但显然,那场劫难给他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后遗症,并且因为与他相遇,汪家人又重新找上了他们…… 而这些事,甚至汪家,沈鹤钊跟他提都没提过。 就如沈淮所说,他从来都不在乎自己。 因为身上还有熊血的臭味,张起灵的脚步更快了几分,他径直回到旅馆,甚至没有跟门口热情跟他打招呼的老板聊上两句,便立马上楼洗澡。 而沈淮……还在慢悠悠逛,等他逛到旅馆,对上的便是一脸警惕看着他的老板。 沈淮看着他的眼神,蜜汁想到多年前他刚来这个世界,深夜买面时那个面馆老板看他的眼神。 警惕中又带着点惊恐。 有点怀念,那时候他还以为那是老板态度好…… 系统幽幽道:【不得不说,淮啊,你这身就像刚打家劫舍过来的土匪。】 【还有,控制下你的表情行不行,别露出像沈淮一样的那种礼貌的笑!】 沈淮浑身一僵,立马收回了微微上扬的嘴角。 刚刚为了套桑塔卓玛的话,他也算是ooc了不少,差点惯性了……等下!要知道小哥演张秃子的时候,比他还过分。 “你是要住店吗?”老板看着面前这怪人表情变幻,心底没底,“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沈淮冷冰冰地道:“找人。” “我这没有!”老板条件反射道。 沈淮:“?” 如果不是他能感知到本体,他还信了。 ……楼上的张起灵还在认真洗澡。 没有什么所谓的迎面撞上、命中相遇、久别重逢那种桥段,只有沈淮一脸心累地把讲不通道理的老板打晕,鬼鬼祟祟地摸到了本体所在的房间。 系统看着他的行动,大为惊叹,评价:【淮,你像是来偷情的。】 沈淮:【见本体的事儿怎么能说是偷情!】 青年躺在床上,睡容恬淡,嘴唇因为缺水有点起皮,但从整体上看完完整整、没有缺斤少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天知道没有马甲在身边、缺乏武力值的不安,他连跟系统唠嗑都提不起劲。 沈淮想,以后还是要稍微在意一下马甲的战损程度,可别真的到连本体都保护不了的地步…… 他快步走过去,仗着没有监控猛扑到床边,抱着自己的本体蹭了蹭。 熟悉的安心感沿着肌肤接触的地方上攀,酥酥麻麻如同电流一般,沈淮眯着眼,竟然又有一种要睡过去的冲动。 他就这么如同树懒一般扒拉着本体,闲闲地扫了一圈周围,最终在床底下找到了历经风霜的棺材。 比起他的小伤,棺材兄才是真的受苦了。 系统道:【我看看……张起灵没有动你棺材里的东西,只是少了个价值不大的小物件,估计是去交住宿费了。】 沈淮欣慰,还好小张同学没纯良到拿自己去抵押。 【淮,你把本体放回去,我给你开加热保温的功能。】 【再休息一下,不着急。】沈淮松开本体,蹲在床边,只把脑袋埋在本体的手心里,系在腰上的外套垂落,露出了一节劲瘦的腰。 像是一只大狗狗。 几乎每次经历了什么大事,沈淮都会吸一会本体,对他来说,这是一种解压的方式。 他沉浸在无人打扰的安静舒适中,全然没发现,那无法关闭的用以通风的门缝后,多出了一双眼睛。 张起灵的行动悄无声息,他用毛巾裹着湿漉漉的头发,看着某个不该出现在这的重症病人,忍不住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他手肘顶开门帘,语气平静:“沈鹤钊……” “你在干什么?” 【哦呼。】系统道,【这下像是抓奸了。】 第172章 压力 【抓奸?我又没背着张起灵干什么坏事……】 沈淮脑子里的想法空白了一瞬,然后冒出了这个念头。 但很快,他就清醒了过来。 等下!他干啥了!他只是想休息一下有什么错? 而且从沈鹤钊的角度来看,难道不是应该他问张起灵吗! 理不直但试图气壮.jpg …… 沈鹤钊看上去很狼狈。他穿着不合身的藏服,下摆遮不住腰,露出了斑驳层叠的陈年伤痕,他趿拉着粗糙的棉鞋,脚踝泛着缺血的青白。 张起灵想,按照藏医给他的说法,这人能不能醒过来都说不准。 藏医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而现在,他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见到了照理说醒不过来的人。 沈鹤钊蹲在床边埋着脑袋假寐,床上躺着昏迷的沈淮,活脱脱一个陪床家属的姿态。 ……到底谁是病号? 他是短了沈淮的治疗还是直接害了他?至于这么着急? 张起灵很难捋清突然见到这个场景的心绪,也只问得出一句。 “你在做什么?” 被他喊出名字的青年顿了片刻,如梦初醒。 沈鹤钊缩回手,捡起掉在旁边的外套,转身站起来:“张——你回来了?” “嗯。”张起灵将毛巾搭在肩上,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他嘴角扯成一条直线,“我没想到你在这。” “我也没想到。”沈鹤钊低咳一声,“已经过了那么多天……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把我们带过来的,但想来就不容易……谢谢。” “不用。”张起灵的嘴角往下弯了0.1个弧度。 照理说应该有很多情报需要交换,但两人愣是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最后还是沈鹤钊道:“谈谈?” 张起灵转身往外走,还没走两步就被抓住手腕,他下意识反扭,力道极重,又在反应过来后心底倏地一惊,松下力道。 但为时已晚。 “啪!”沈鹤钊另一只手扶在门框上,交握在一起的手互相角力,悬在空中,谁也没有挪动半步。 两人对视。 “小官。” 沈鹤钊微侧着脸,这个角度让他的脖颈露出了一半,显得有些弱势,他叹了口气:“先把头发擦干再说。” “你来还是我帮你?” 张起灵才松开手,搭在肩上的毛巾又被扣在了头上。 青年似乎只是礼貌性问一句,并不打算等他的选择,直接伸手帮他擦起了头发。 “我自己来。”张起灵不适应地动了动。 “见我醒来,你不高兴?”沈鹤钊的语气很平稳,像是一切都没发生。 “……没有。”张起灵皱起眉。 “让我猜猜。”沈鹤钊道,“因为我醒来就过来了?我承认我有点急,但我找不到你,问过桑塔卓玛,她说你去打猎了。” 言下之意是桑塔卓玛也同意让他出来。 张起灵淡淡道:“嗯。” 但不是这个原因。 张起灵想,沈淮说的真没错,这人醒来完全不管自己怎么样。 醒来第一时间往这跑就算了,见他第一面是道谢?道谢他把他们俩救活送过来? 一句“我们”,仿佛就把因张起灵引起的刺杀忘得干干净净,又轻巧地在他们之间划了条界限出来。 张起灵道:“那你又在生气什么?” 他略微用力拽毛巾,但沈鹤钊死抓着不放。 两人暗中较劲。 本来就乱的头发,被擦得东倒西歪,更像是炸毛了。 …… 沈淮能生气什么?他压根就不生气,倒是有点心虚。 但作为“沈鹤钊”,他确实生气的理由。 还是与“沈淮”有关的。 要知道站在沈鹤钊的角度看,当时情急之下拿棺材当挡箭牌,已经足够让他对挚友歉疚了。 结果一觉醒来,棺材不在身边,挚友莫名其妙被搬出来,还被单独安放在一个不安全的环境里。(从他的角度上看,这整件事都不应该与沈淮有关) 所以浅浅生气一下才符合人设。 但架不住沈淮顶着本体身份跟着张起灵闯了一路,又听了半天的系统讲解。 他自然知道张起灵一路走来的辛酸泪。 这不,一句故作严肃的“张起灵”的全名还没喊完,沈淮就心软了。 系统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妥协的也太快了!】 说好的先发制人、一切按照设定行事呢! 沈淮心虚道:【本来就该谢谢人家,看小哥头发都没擦就过来查寝,我怎么能不谢谢他啊?】 他还想着先发制人,属实有点不太人道。 憋了半天,沈淮非常诚恳地道谢了。 真心实意的。 在沈淮心里,他和马甲本就是一个人,张起灵一救救俩,自然是放在一起感谢。 哪里知道他这一声“我们”,才是让小张冷脸的原因。 奇怪的误会增加了.jpg 沈淮本来见张起灵生气,都打算放弃剧本揭过了事,没想到对方还主动提起。 他闷着头把张起灵的头发擦到半干,才道:“我找过来的时候,老板说我找的人不在这。” “我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老板知道你找他?” “应该?”青年不确定地道。 张起灵:“……” 他都没把“沈淮”的名字告诉那老板,那老板怎么可能知道? 沈鹤钊能找到这,不是桑塔卓玛说的,就是他们彼此间血脉有感应。 怎么都跟老板扯不上关系。 显然,那老板危矣。 张起灵叹了口气。 “所以。”沈淮在心底心虚吹口哨,一本正经地明知故问,“他怎么会躺在这?” 张起灵余光瞥见躺在床上的沈淮。 若说谁是让他们存活下来的最大功臣,还得是这位。 换谁也想不到,一个常年在棺材中沉睡,被不知多少人当作尸体的存在,竟然还真能“诈尸”爬起来极限救援。 虽然中途谜团和冲突也不少,但怎么也算是张起灵的“救命恩人”之一了。 但想起对方所说的两人不能同时清醒的真相,而他还答应了对方要隐瞒。 张起灵:“…………?” 他突然反应过来。 那他要找什么理由,能解释他——把死在棺材里好好的沈淮给搬出来放在床上、还给他换了一身衣服仿若痴汉一样的行为? 压力来到了闷油瓶身上! …… 明天开始日更(握拳) 第173章 行动开始 “毕竟你说过……”张起灵顿了一会,道,“他没死。” “他还活着。” 没死的人自然要用活人的方式对待,张起灵挑挑拣拣,从棺材里选了几个相较之下还比较便宜的硬通货,找了有照顾经验的阿嬷,来打理沈淮的问题。 当然,在这之前,为了防止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张起灵确实认真自己先检查过一次…… 这个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抓住领子那么危险的地方。 沈淮脸色煞白,抓着他的力气不大,却连手背上的青筋都绷起了。 他极为克制地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张起灵望着那双瞳孔涣散的黑眸,以为沈淮是清醒了想要交代什么。 最后,却只是听到青年嗫嚅着唇,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喊了声—— “妈妈。” ………… 闷油瓶的目光深沉,看不出任何心理活动。 他完全没提这件事,对沈淮口中的“母亲”,也没有任何想法。 这个词在他记忆中,是那么模糊,像是蒙上了灰的彩色玻璃,用尽全力也只能从罅隙见窥探到极其微弱的色彩。 令人想要逃避的陌生。 沈淮原本还打算听小哥扯出点什么理由,又或者直接装死,蓦地听到这句话,他还是怔了一下。 【沈淮……确实还活着。】他在心底喃喃地重复。 哪怕险象环生,连本体都被他置于了危险之中。 哪怕有着太多的机缘巧合和误会,他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一个真正承认他还活着的人了。 “就这样吧。”沈淮突然也没了逗弄小哥的心情,转身将棺材重新拖了出来。 他把里面的东西略微整理了一下,轻轻把本体抱起来,放了进去。 熟悉的青年穿着陌生的藏服,躺在棺中,恍若隔世。 “你的身体还需要休养。”张起灵看着沈淮的动作,蹙起眉。 “这几天在这里你找到了什么线索?”沈淮置若罔闻,反问他。 “不多。”张起灵道,“这里的人大多与世隔绝,没出去过,也没接触过汉人,只有康巴洛族比较异常。” 沈淮指尖轻点在棺壁上:“你问的,还是有人跟你说的?” “都不是。”张起灵眉头跳了一下,一种莫名的直觉转瞬而过,“我去打猎过程中,有遇到康巴洛族的人。” 就在昨天,他还记得那个场景,在他们即将追上那头麋鹿的时候,一个穿着蓝袍的藏民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并且拿着一把自制火铳对张起灵射击。 张起灵身手矫捷,并无意外地躲了过去,麋鹿被惊动,撒开蹄子就跑,而那个蓝袍人也不知叽里咕噜说了什么,消失在林里。 闷油瓶打算去追,在起身时却被旁边的汉子按住了肩膀,那人用尽量简单的藏语对他道:“别追咧,是康巴洛的,那群怪胎,不会道歉的。” “可惜鹿跑了,没货带回去。” 他们很快收拾了东西回镇上,大家得知张起灵险些被误杀,也都安慰了几番,连给他灌了四五碗酥油茶。 因为没有实质伤害,这件事就被揭了过去,没人打算去康巴洛找茬,提起那个地方,几乎所有人眼中都带着忌惮和不满。 “那个地方关着魔鬼。”张起灵的声音如同藏在冰下的汩汩流水,冰冷干净,叙述时不带任何个人情感,“康巴洛对付着恶魔,也成为了恶魔。” 沈淮听着,这与他所得到的情报差不多。 但显然,张起灵这藏语还半吊子的,不可能有他那种闲心坐下来跟桑塔卓玛唠嗑。 或许再给他两天时间,天才小张就能彻底通了藏语,挖出更多深层的线索。 但有现成的,就不麻烦他家小张同学再去探索一遍了。 沈淮凹着人设,语气淡淡道:“你说的没错,我们要找的就是这族人。” “如果想要改变什么,过了今夜我们就必须动身。” 张起灵抓着毛巾的手指紧了一下,他面无表情陈述道:“你又知道了什么。” 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信息源? “是比你多一点。”沈淮颔首,毫不客气地道,“毕竟是你哥。” 张起灵没说话,直接把毛巾盖在了他头上,转身就走。 “收拾好东西楼下等我。”沈淮两根指头揪起毛巾,丢到一边,微微提高了音量。 张起灵径直下楼。他找到了还没清醒的老板,一个穴位给他按醒。 “哎呦!救命!”老板的惨叫从楼下传来。 楼上的人顿时浑身一僵。 …… 半个小时后,沈淮穿着闷油瓶找出来的合身衣服,重新将棺材背了起来。 他调整了一下重新固定的带子,满意极了。 ——还是这种造型令他安心。 张起灵本来还想给沈淮再找把趁手的武器,却见沈淮从棺材的夹缝中又抽出一把明显改造过的伞。 “我有。”他道,“你的武器还够吗?我还有多。” 张起灵:“……” 他竟然开始觉得随身携带个棺材确实方便了。 “本来在这留几天也不是不行。” 沈淮望着不远处的山脉,他们要翻过那座山,再穿过后面的湖,以他们的脚程,也得走上大半夜。 他轻轻呼出口气:“但是康巴洛族的祭祀要到了。” 桑塔卓玛为什么听到白玛的名字那么惊讶、甚至是惊恐? 一是以她的年龄和阅历,她确实在白玛小时候见过她。 二是她切身经历过康巴洛族的祭祀,知道那是有多么的恐怖。 而白玛,是唯一一个消失的“祭品”。 这如何不让她印象深刻? 可惜白玛下落不明,而她的经历,后续也没有任何一个祭品能复制。 桑塔卓玛只能作为一个外族人,不断地旁观着一幕幕的惨剧发生。 沈淮提起白玛,又一次勾起了她心底最深的恐惧。 沈淮现在已经不想回忆桑塔卓玛是怎么跟他描述那个场景了,反正整得他特别想跟系统抱团取暖,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感谢未来的祖国狠狠打击邪教。 ——当然,表面他深沉地坐着,当一个么得感情的倾听者。 他只是突然特别想去天安门,去听一听净化灵魂的国歌,再看一看“一切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的阅兵仪式。 最好开个坦克把这个鬼地方炸了。 可惜,还要十几年。 还好,也只要十几年。 …… “桑塔卓玛告诉我的。”沈鹤钊的目光依旧落在远方,道,“如果我们早去一天,或许还能改变什么。” 张起灵望着他,轻轻应了一声。 他不在乎这些,但显然,沈鹤钊打算“多管闲事”。 就跟多年前,管张家那些小孩;管日本人想要顺走的古董;管昏迷不醒的沈淮;管本由他、由张家引来的仇敌一样—— 哪怕他自己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张起灵不明白。 沈鹤钊是个神奇的人。 …… 更了,哪怕过了很久也想跟大家说一句,真的不需要给我压分了,孩子做梦都想9.6,tat 第174章 女人 沈淮已经记不清,剧情里吴邪是怎么描述小哥去找康巴洛族的画面了,依稀记得沿途很美、很惊心动魄。 但真当站在山巅往下俯瞰时,沈淮才明白,那是用多少文字叙述都觉得匮乏的美。 眼前是一片辽阔的冰湖:这湖不似寻常湖水那般呈圆或椭圆的形状,而是宛若一面蒲扇,扇柄从遥远的峡谷中延伸、向两侧扩展,里面的湖水化作了冰,在皎洁的月光下充分折射出极为澄澈的蓝,上面还细碎地撒了钻石的粉末。 他们站在山上,像是即将误闯入魔法仙境的普通人,对比之下显得那么渺小。 “好看吗?”沈淮呼吸了口冷冽的空气,侧头问张起灵。 “嗯。”张起灵的目光落在湖面中央,道,“湖中心没完全结冰,照理说不应该。” 他们在的地方海拔已经很高了,没有火山那种热源存在,湖面应该是无差别全部结冰才对。 除非里面有什么东西。 沈淮:“……” 严谨,行。 “里面的东西跟我们这次的行动无关。”沈淮叹了口气,对不解风情的闷油瓶绝望了,他道,“我们的目的地在峡谷里。” “没有破冰船,要绕过去?”张起灵问,这片湖很大,如果绕路的话,保准走到早上。 他难得没有掌握路况就行动,而沈鹤钊看上去对这却很熟。 “是要过去,但不用绕。”沈淮仗着系统的扫描当先知,表情很淡定,他拍了拍棺材,“用这个。” 张起灵:“?” 小张同学又一次打出了问号。 所谓船是木头,棺材也是木头,木头就有浮力,再借着系统不科学的调整调整,当船划也不是不行。 至于桨……这不是伞还在吗? 问题不大,问题不大。 张起灵坐在棺材板上,看着站在前头用伞破冰的沈鹤钊。 棺材明显有防水涂层,浸不坏,水线也很稳,没有往下沉的趋势。 但他还有些回不过神。 这个棺材……连他拖动都吃力,为什么不会沉下去? 人的主观能动性,不……血脉的力量…… 思绪绕了一圈,最终兜兜转转到了一个念头上。 ——沈淮,过得也挺不容易。 沈鹤钊确实重视沈淮,比重视他自己多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架不住总有意外发生。 湖面如张起灵所说,并没有冻得很结实,越到湖中央,冰面越薄,但往下望,只有深不见底的黑。 他们不愿在这些地方多耗时间,大抵半个小时,便过了湖,又沿着越来越细的“扇柄”位置往里开道,直到水流彻底干涸。 两旁的悬崖峭壁覆着雪,倾斜着遮蔽了大半天空,给人以满满的压迫感。 沈淮眯着眼睛,指向远方:“看那边。” 张起灵跳下棺材,不着痕迹地伸手抬了一下,末了才顺着沈淮的方向看过去。 又是一个罕见的人造景观——一座典型的喇嘛庙立在空中,无数横梁和立柱支撑着它,将它高高托举起来。 从他们这边截断的水,在喇嘛庙下面又重新开始流淌,再次扩散开,许多木舟泊在里头。 所以从上往下俯瞰,这个湖的走向就是个蝴蝶结,沈淮想。 张起灵观察了一会,道:“康巴洛族的所在地?他们跟喇嘛有关?” “能在这个地方过下去的人,总有不少手段。”沈淮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因为他也不知道。 但他又不能表现出自己完全不懂的情况……毕竟他还有设定要圆。 感谢三叔,盗笔就是个巨大的谜语人世界! 他要继承这一优良传统! 沈淮道:“里面具体是什么样的,我也不清楚,从现在开始,一切小心。” “我先走。”张起灵检查了一下武器——刀鞘系在长靴外,拔出来很容易,径直朝喇嘛庙走去,从底下的横梁往上攀。 沈淮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没有黑金古刀的闷油瓶很没有灵魂。 系统悄悄嚼着电子小饼干,咽下去警惕地道:【淮,我不是什么都能变出来的!】 沈淮:【……我又没让你变!】 他哼哼着把棺材上的水擦干净,背起来,跟上张起灵的脚步。 但小哥明显是有意先行,动作是那个快,森林里最强壮的猴王都没他的攀援动作熟练,手臂上负责上提的几块肌肉显然锻炼得非常充分。 沈淮抬头,几乎只能看见张起灵的半个鞋底了。 他失笑,保持着匀速攀上去,接受了小张同学这点关心。 但就沈淮慢爬了这么几步,张起灵顶开木门进去,就险些和里面的人打起来。 不……已经打起来了。 沈淮爬上去的时候,张起灵正单膝跪着,手下死死摁着一个人,那人两腿正努力蹬着,发出“唔唔”的声音。 “这个女人先攻击我。”张起灵一边跟沈淮说着,一边目光迅速逡巡着整个房间,搜寻线索。 “小官。”沈淮沉默了一下,道,“她好像有话想说。” 再不松手就要憋死了。 张起灵换了个姿势,反剪着女人的双手,把她压在地上。 沈淮走过去,观察着这个女人:很典型的藏族脸型,五官清秀,眼睛特别黑亮,燃烧着愤怒的火光,她长长的辫子甩在地上,是个相当漂亮的姑娘。 “你们是土匪吗?”令人惊讶的是,那女人开口说的是有些生涩的汉话。 沈淮蹲下身,道:“他说你先动手的。” 女人:“你们闯进来还不让我反抗?” 沈淮平静地道:“所以你主动打土匪?” 这话显然把这可怜姑娘给噎住了,她瞪着眼睛,半晌才道:“松开我吧,我其实没想打他的。” 沈淮看向张起灵,张起灵起身,表情毫无波澜:“她朝我扑过来。” 那其实是一个过于激动的拥抱。 那女孩脸上出现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我认错人了……但没想到你现在会过来。” 张起灵的瞳孔微缩,他看着撑着手坐起来的女孩:“你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那女孩也抬头定定地看着他,“你们长得有些像……而且味道也很像,我能闻出你的味道。” “你们都来自一个地方。” “他是谁?” “你不知道我指的是谁?”女孩的眼神警惕了一瞬,但很快就松懈了,“无所谓了……你们的气味很像。” “他……他是我们的前任土司,也是个汉人。”那女孩道,“他的汉名叫董灿。” 董灿。 张起灵手指颤了颤,他知道这个名字,也知道这个人。 他下意识看向沈鹤钊。 沈鹤钊对他说,来西藏是找他的母亲,但一路走过来,张起灵也接触了不少张家族人,知道了有些悬于案上的要事。 比如对真假青铜门的管理、陷阱的设置,以及西藏这边联络人的丢失。 董灿,张家人,现在又知道了一点,他是康巴洛族曾经的土司。 ——他们此行的第二个目标。 两个目标在此刻竟然产生了交集。 沈淮没有与张起灵对视,他依旧审视着这个姑娘,想着她在故事中的结局。 他本来是记不清的,但刚才却瞥到了女人身后的毛毡。 那毛毡上绘着一幅很诡异的图案。 一个狰狞的戴着面具、浑身燃着火焰的阎罗,举着大斧在山间穿行。他身下骑着一具女尸,女尸面容凶恶,瞎眼,用膝盖和手肘爬行。 整幅画带着扑面而来的悚然感。 而面前的少女,明眸皓齿、目光灵动,举止间带着张牙舞爪的活力。 甚至还敢扑倒闷油瓶。 第175章 味道 闷油瓶问那女孩:“董灿在哪,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他是突然消失的。”女孩目光黯淡了一瞬,“他只是说过,一定有人会来这里,我一闻到你的味道,就知道是你。” 张起灵皱起眉:“味道?” 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味道吗? “我就是能闻出你的味道。”女孩说得不明不白,声音越来越低,“我以为你是受他所托而来的,没想到……” 没想到张起灵也不知道董灿的下落。 女孩想,他或许真的不会回来了。 “你能带我走吗?”她看着张起灵,目光殷切,“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张起灵没有第一时间回话,他望着从刚才就开始沉默的沈鹤钊,青年的目光落在毛毡上,许久没有挪开。 张起灵道:“她就是你说的‘改变’?” “应该是吧。”沈鹤钊的目光终于收了回来,他垂着眉眼,道,“我在想,董灿为什么会失踪。” 董灿来墨脱的原因有三:布置、看守假青铜门;找藏海花;调查神秘的金球。 他本没有必要留在康巴洛族,更没有必要以汉人的身份去当土司——要知道康巴洛族是出了名的排斥汉人,他能当上土司,只能说张家人没几个是善茬,更别说是活过一百岁的张家人。 那么董灿留下的原因——只有原着中吴邪的猜测:董灿爱上了康巴洛族的姑娘,自愿为她留下。 而那姑娘最后成了阎王的祭品。 董灿失踪,没有回来;而他想守护的姑娘,也在痛苦的折磨中香消玉殒。 罪魁祸首是谁? 以董灿的实力,让他悄无声息失踪,甚至连向张家传递信息的时间都没有,除了某个搞事家族,沈淮想不到第二个。 要知道他们才在喇嘛庙里待了一晚上,汪家人就设计了脚夫的陷阱刺杀他们,还差点成了。 狗东西…… 沈淮气得牙痒痒。 他越生气,表现在马甲身上的反派buff光环就越强,众人只觉得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张起灵见沈鹤钊说完话后,就冷着脸一句话不说,那双酝酿着无数秘密的黑眸如同深潭,足以将人溺毙。 他敛下眸,藏住那抹冷厉的杀意,心底也有了猜测。 “你认识路吗?”张起灵问女孩,“去康巴洛。” 那女孩脸色一变,她咬着下唇:“你们要过去?” “有事。”张起灵顿了顿,“跟董灿有关。” “我……我想想……” 她突然蹲下身抱住自己,不作声了。 系统感觉很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想的?你们又不是把她带回去送死,干脆答应,直接跟你一起推翻康巴洛不就行了?】 沈淮莫名其妙:【等等,我什么时候要推翻康巴洛了?】 这说得他跟什么推翻封建王朝的起义者似的。 系统:【啊?】 沈淮:【我又不是傻的,我跟小哥单枪匹马打他们一个族的?这东西应该交给地方政府管。】 他出去就写举报信举报。 虽然现在外忧没解,但对西藏这边影响倒也没很大,他们有的是人手处理康巴洛族。 上次轻拿轻放,估计是把他们当成不愿收编的土着,完全不知道关于祭祀的事情。 【……】系统无言,可它为什么总觉得沈淮会冲上去干掉一切? 这是谁的错! 沈淮:【至于这妹子,她确实该想一会儿。】 他记得原着剧情里,张起灵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眼睛被熏瞎、四肢尽断,赤身裸体地被囚禁在这里了。 那时的她是跑不出去;而现在,她有行动能力却也没想着逃跑,就足以说明,她对祭祀也存在一定的敬畏,以至于在生命和信仰中无法抉择。 邪教之所以恐怖,是因为它会扭曲人的思维和意志,让有本能求生欲的人类,背弃这种本能。 沈淮决定再刺激一下她的求生欲。 他蹲下身,对女孩道:“我们能解决魔鬼。” 那女孩顿时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什么?” “他们不是想献祭你?”青年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波动,轻得像是掸走肩上的一粒灰,“那就让魔鬼消失就可以了。” “这不可能……”女孩喃喃着,声音却低了下去,她怯怯地看着青年,像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人。 那无波澜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膜:“你不想看到董灿给你描述的世界吗?” 世界……外面的世界…… ‘外头可太辽阔了,康巴洛甚至在地图上都不会标一个点,人们开着汽车,戴着机械手表,用电话与见不到面的人联络。’ ‘什么是汽车?什么是手表?什么又是电话?我可爱的梅朵啊,以后你会知道的。’ 最后女孩得到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样貌年轻的男人将她圈在怀里,像是圈住了她的全部世界。 她以为她会跟着他走的,离开这个地方,到外面去。 梅朵突然捂住了脸,断断续续压抑的哭声响起,逐渐变大、声嘶力竭。 沈淮早在她捂住脸的时候就站起来,转身对着墙壁,对着上面的花纹发呆。 他讨厌悲剧,却无法避开,只能小小地允许自己不看。 张起灵或许想说什么,但在哭声响起后戛然而止,也站在沈淮旁边,陪他一起看墙。 只是那眼神怎么看怎么无神。 估计是真的在纯发呆了。 两个大高个黑衣男面对墙排排站着,画面诡异又有些诙谐。 大约十多分钟,哭声停了,梅朵擦了擦眼泪,哑声道:“我给你们指路。” 她这就不问沈淮是打算怎么解决恶魔的了,因为她心中有了比恶魔更强大的事物存在。 沈淮听到闷油瓶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不过……”梅朵声如蚊蚋,“我脚没力气,可能需要你们帮忙一下。” 张起灵走过去,捏住她的脚踝,那脚踝确实软若无骨,短时间行走无碍,再多就不行了。 康巴洛人将祭品关在这,自然不会毫无准备。 “我背你。”张起灵道,“你把你知道的情况、关于董灿的事、康巴洛目前的动向,那个恶魔,都告诉我。” 梅朵点点头:“好。” …… 这个喇嘛庙有很多层,每层都通过外面的横梁往上垒,直上直下的,那木制横梁还充当了楼梯的作用,圆木头被磨得很光滑,每两段间相距差不多有一米。 张起灵没有选择抓着两个横梁往上荡,而是让女孩抱着他的脖子,踏着横梁边的长杆往上窜,动作快而轻盈。 沈淮背着棺材,仰头看着闷油瓶牌猴王往上窜,没有直接跟。 虽然没碰到别人,但必要的善后工作还是要做一下的——万一有什么机关从下往上射冷箭呢? 他是真的有点烦像是广东大蟑螂一样的汪家人了。 耳边听着女孩断断续续的讲解,大概窜了有三层楼的高度,张起灵终于看到了通往更深处的门。 许多黄色绸缎挂在门边迎风飘荡,还有那个惊悚的阎王骑尸的毛毡。 他提高了警惕,刚想一鼓作气爬上去,就听见耳边女孩压得极低的声音:“哎……我想问,问一下,那个跟你一起来的人,到底是谁啊?” 张起灵的动作停了一瞬,依旧流畅衔接,他气息平稳地道:“你想说什么?” 女孩莫名的态度让他想到了入山前遇到的老喇嘛。 “我开始说过,我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梅朵道,“这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故弄玄虚……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真的只需要一瞬间,我就能确定你跟董灿来自一个地方。” 张起灵对她的天赋不予置否,只是道:“所以呢?” “自我出生以来,我闻到的每个人都有味道。”梅朵试图往下看,却被那高度吓得闭上眼睛,她断断续续地道,“但是跟你来的那个大哥……他几乎没有味道。” “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好像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张起灵默然,他跟董灿的共同点只有出自张家,也就是说梅朵所谓的相似气味,是指他与董灿相同的血脉。 而沈鹤钊身上也有一种特殊的血脉,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变得稀薄了。 那为什么梅朵会这么说闻不到? “你是说,几乎?”张起灵问。 “对。”梅朵语气很慢,带着她自己都无法确认的踟蹰,“并不是一点也没有,而是若有若无的……比如现在就有一点。” “他的气味,竟然让我感觉有些熟悉。” 不是张起灵和董灿之间血脉相关性的熟悉,而是…… 梅朵想,她记得董灿在康巴洛当土司的那些日子,并不是一直都待在康巴洛的,他偶尔会出去一段时间,再回来。 她好奇询问过,董灿告诉她,那是一道青铜门,他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去检查一次。 在董灿离开后,梅朵从其他康巴洛族人那得知,是董灿将雪山的恶魔封印在了那个青铜门里。 “我想起来了。”梅朵的声音微微颤抖,“那个大哥身上的味道,跟董灿去找青铜门回来后身上带着的味道很像。” “是恶魔的味道!” …… “阿嚏!” 在底下与系统边唠嗑边爬的沈淮,莫名感觉鼻子痒痒,想打喷嚏。 沈淮:【不可能感冒啊,谁念叨我了?】 系统迷茫地绕着沈淮转了两圈:【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想打。阿嚏!】 第176章 有个很重要的人 沈淮觉得恶寒还行,但系统都有种被人念叨的毛毛的感觉,那就不正常了。 他唯一不能暴露、为第二个人所知道的秘密,就是系统。 听系统都这么说,沈淮思考一瞬,道:【去,偷听一下她跟小张哥说什么。】 系统:【啊?】 小光球晃悠悠地上去,“嗖”得一下飞回来。 【不好了!淮宝!大事不好了!!】 【别急,你慢慢说。】沈淮嘴角一抽,【别整得跟孙悟空打上来了一样。】 系统道:【她说你是恶魔!不对,她说你跟恶魔很像,也不是,是恶魔跟你很像……】 沈淮心头一跳,他说什么解决恶魔是纯瞎扯啊,怎么还真跟他有关系? 这不能吧! 【你慢慢说。】 系统把梅朵的话复述了一遍,百思不得其解道:【她怎么闻到奇奇怪怪的味道的?你明明有洗澡!】 沈淮一向是噎人的那个,此刻差点被系统一句话噎死,他吸了口气:【……别闹,她能问道什么味道,这不应该问你么?这世界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随随便便撞上个人都有特异功能,还好意思说这是唯物世界! 南派三叔你睡得着吗? 【让我想想。】沈淮等他们快到了才开始行动,他动作轻盈,纵身一跃便落在了横梁上。 【她说我没气味才是正常现象,毕竟我这个马甲只有个壳,灵魂也算是天外来客,根本没有丰沛涌流的血脉。】 【也就是说她嗅到的若隐若现的味道,并不来自于我本身。】 那会来自哪?第一,沈淮一直带在身上已经净化完的陨石碎片;第二,沈淮的本体;第三随机乱入陪他唠嗑的系统。 前面两个一直存在,陨石碎片更是被抽得连渣渣都没了,怎么看都不可能若隐若现,排除所有的不可能信,那么真相就是…… 【那姑娘挺牛逼的啊,她能感觉到你。】 沈淮真的是震撼了。 系统:【?】 合着它是恶魔? 沈淮道:【董灿去的是假青铜门,那是张家人在西藏设下的陷阱——当年也有陨石碎片在这坠落,张家人将计就计,在这建造了假货,用来吸引别有用心的不知情人士。 但后来好像张家人也频繁失踪,假青铜门内部的机关便彻底成了谜。】 他唔了一声:【这个是我知道的剧情,你对自己有什么了解吗?】 难道因为系统吸收了陨石碎片的能量,导致自己带上味儿了? 系统“啊?”了一声,显然也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沈淮叹了口气,他记得系统有驱黄大仙的能耐,甚至还能跟这个世界的意识沟通…… 听着好牛逼。 你不是我的笨蛋统子,你到底是谁.jpg 谜团越来越多,沈淮也没想到他还有替系统背锅的一天。 系统大概听明白了沈淮的意思,表示自己回去会自查,顺便问问上头,同时也惴惴不安了起来。 【我没想到我会给你带来麻烦……要不在这儿的时候,我没事不出来了。】 沈淮却不以为然:【没必要,或许是好事呢?】 他跟白玛的关系本来就是虚构的,这些天也是绞尽脑汁给自己铺设背景,试图把这个坑给埋回去。 但说再多也是虚的,他再怎么口述,也不如旁人一句证明来的真实。 从现在开始,本少爷就是恶魔~(划掉) ——他就是接触过假青铜门的人了! 至于具体情况,害,小张同学扒剧本的速度仍需努力! 最后一个横梁,沈淮在越上去的途中抓过系统揉了一把:【行了,去吃你的饼干吧!】 系统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吃饼干的!】 沈淮没忍住笑了,正好被紧张看着身后的梅朵捕捉到。 那经过阴间滤镜加载过的表情,在女孩眼中几乎跟魔鬼的狞笑没有区别。 她本就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后悔,觉得除了恶魔本身外,还有谁能轻描淡写说出解决恶魔这种话? 这一对上,梅朵顿时心头巨震,以为是自己跟张起灵说的悄悄话被正主听到,竟一句话没说,浑身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感觉身后的人滑了下去,张起灵的目光终于从门上的黄布和毛毡挪开。 “嗯?”他转过头,除了悄无声息跳上来的沈淮外,没有感到任何动静。 张起灵:“?” “怎么回事?”沈淮也愣了一下。 “她……”张起灵皱了皱眉,手指放在梅朵的颈动脉上,对沈淮道,“刚刚还正常的。” 沈淮心情很好,没忍住说了个有点傻逼的冷笑话:“或许是高原反应了?” 从地下爬上来,可不就是“高”吗? 张起灵:“……” 小哥并不想get到笑点,却依旧懂沈鹤钊一本正经地在说什么没营养的话。 这才令他无语。 沈淮:“那刚才她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吗?” “没有。”张起灵回答的干脆利落,有些事他打算自己去调查。 “走吧,如果要潜入康巴洛,得在他们发现人不见之前行动。” “等下。”沈淮拦住小哥,表情有点微妙,“你不会以为我们两个人动手去把他们都解决了吧?” 闷油瓶懒得回答,但眼神中明显透露出的就是这个意思。 沈淮:“!!!” 不是,怎么张起灵也跟系统一样觉得他会开无双啊! …… 沈淮努力用简略、且不掉他高冷外表的语言,向小哥说明,他们这次主要是救人、其次是路过的目标。 康巴洛人虽然也有病,但跟汪家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们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对董灿下手,甚至说对张起灵还有些尊重——董灿失踪前交代过,会有个汉人出现来接他封印恶魔的班。 直接出手把他们干掉,万一又把汪家那群蟑螂引来,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你让桑塔卓玛隐瞒我们的行踪。”张起灵若有所思道,“那个攻击我的康巴洛人,可能是在试探我的身份。” “仅凭你一次躲开他的攻击,不足以完全判断你的身手。”沈淮道,“我们连夜离开,隐瞒行踪,他们想找到我们也没容易。” 按理说,张起灵现在过去应该会被奉为座上宾,前提是——他们没把人家准备的祭品顺走跑路。 这种情况就没必要a到康巴洛人脸上去了。 “那她?” 沈淮掀开黄布走出去,望着眼前的雪山,喇嘛庙的门外小道崎岖,拐入一条在外完全不会被发现的河谷。 初升的朝阳落在雪山上,又被白雪折射出荧荧的淡金色的光,这光落在青年的侧脸上,让他莫名多出一种毛绒绒的柔软质感。 “我们要去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沈淮笑了笑:“穿过康巴洛,再走一段距离,到墨脱的另一侧,那边有一片不为人知、又有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花海。” “那边还有个喇嘛庙,他们可以暂时照顾这个女孩。” “在那里,有个很重要的人,在等你。” 他说得很具体、很全面,就好像他亲历过一样。 第177章 藏花海 南迦巴瓦里有个背阴的山坑,里面有一片藏花海,这是全世界唯一一片藏花海,被无数人所梦寐以求,却始终找不到门路。 花海被厚厚的冰层围绕,冰层里有很多黑影,据说埋葬着一个部落的人。 白玛也被葬在这里。 据说藏海花可以封存人的意识,让人处于非死非活的状态,当人被唤醒后,就会有三天时间存在意识。 沈淮之前只知道白玛还有意识,但具体是个什么流程,是记不清了,此刻听系统翻原着的解释,莫名觉得有种既视感。 非死非活……可以唤醒……除了没死以外,这不就是他本体吗? 这也能给他碰巧撞上。 系统:【淮,有何感想。】 沈淮深沉地道:【我说我户籍在西藏,以后考试会有特殊加分吗?】 系统:“……6.” 沈淮和张起灵带着妹子翻山越岭,越往里走温度越低,寒风乍起,吹得人骨头里都发凉。 如果不是沈淮的棺材里还有多余的衣服,梅朵可能才出虎穴就冻死在外头了。 太冷了,对热源的关注就会不自觉大起来,于是隔着老远,他们就看到了喇嘛庙前放着的三个大炭炉,暖暖的热气飘在半空中,让积雪都无法在寺庙前积蓄。 这场景显得过于暖心,在风雪中颇有一种不真实感,但对沈淮来说,还要加上一分紧张。 到了,沈淮在心底说,白玛在这。 一个老喇嘛提着一摞蜂窝煤,正在给炭炉加炭,远远看到了从风雪中跋涉而来的众人。 走在前面的人背着个硕大的棺材,穿着厚实的藏式大衣,明明看着很沉重的装扮,他走起来却莫名有种轻盈感。 坠在他身后落后一步的青年,则是背着个看不见脸的女人,看上去沉默寡言。 这个庙并不像一般喇嘛庙那样接待所有的客人,它立足于深山之中,是个被遗忘的哨所,守着一个重大的秘密。 当然,偶尔也会给迷路的旅人提供下歇脚的地方。 于是那老喇嘛放下煤炭,挺直了腰板,问:“贵客从哪里来?” 沈淮有心想见证小哥的故事,便再次退到一旁,让张起灵去回答。 系统没忍住吐槽:【不是你带他来的吗?你让他来说?】 沈淮答非所问:【你真觉得他不会想么?】 他看闷油瓶这一路走过来,脑瓜子怕是不知道转了多少圈。 张起灵瞥了眼他,敛下眼眸回答老喇嘛:“从山里来。” 老喇嘛道:“那贵客又要到哪去?” 张起灵:“回外面去。” 两人一问一答,好听一点就是,很有禅意;通俗来讲就是废话一堆。 沈淮:“……” 系统:“……” 老喇嘛给他指路:“从这边过去,很快就能看到大道了,沿着大路一直走,就能看到城镇了。” 张起灵:“哦。” 两人默了一会,老喇嘛问:“贵客停留在我们这,是有什么事吗?” 张起灵:“我来找人。” 他终于亲自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老喇嘛的表情终于变了,他嘴唇蠕动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在场的其他人,道:“贵客要不先来喝杯酥油茶吧。” 他推开了门,将众人请了进来。 这场景很像沈淮刚带张起灵来西藏,两人去马普寺找进墨脱的路。 区别是那时候张起灵还不会藏语,而现在,沈淮开始装哑巴。 这山里的喇嘛庙叫拉吉寺,看着在深山,却并不小,里面的僧人挺多,年纪都偏大,个个都像得道高僧。 老喇嘛给他们端了酥油茶,沈淮喝不了,就盯着梅朵发呆,梅朵捧着茶缩在角落装蘑菇,试图躲避沈淮的目光。 张起灵问:“怎么称呼?” “法号德仁。” “德仁上师。”张起灵没被天授的时候,记忆力很好,他的语气平稳,“我去过了马普寺,有人让我来找你。” 德仁喇嘛的手一抖,险些把酥油茶洒了,他讶异地看着张起灵:“你是……” 张起灵已经习惯了谁都好像认识他的事情,道:“我姓张。” “……张。”德仁喇嘛呼出一口气,道,“没想到你来的那么快。” 张起灵没说话。 德仁喇嘛看着他,心头一沉道:“你知道他要你过来找我,是做什么吗?” 他又问:“你说你来找人,找的是我吗?” 张起灵还是没说话。 德仁喇嘛道:“我不能带你去见她。” 张起灵低头看着酥油茶。 “那你们几位呢?”德仁喇嘛看向沈淮和梅朵。 “这位来自康巴洛族。”沈淮没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懂,“她身上有些麻烦,可能需要你们帮忙照顾一下。” “至于我……”他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就当我是个过客吧。” 德仁喇嘛看了他和他身后的棺材一会,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条不紊地安排房间,让他们都住了下来。 …… 时间一天天过去,原本急促紧张的日子像是被按了慢倍速一般,让人颇不适应。 张起灵并没有经常跟沈淮待在一起,甚至说,他更不爱说话了。 沈淮也不知道德仁上师跟他说了什么,让他能真的静下心来处理寺内的功课。 他必须得看清自己的内心。 沈淮告诉了他此番的目的,告诉了要带他来见白玛,但那块蒙了尘的玻璃,最终还是要他自己擦拭。 这个过程或许要很久,也可能就在某天突然开窍。 但与原着不同,这次,有人陪张起灵一起等。 当然,沈淮也没闲下来,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 首先,这也算是藏海花剧情的一环,他在其中任何的参与和改变,都会化作能量让系统收集;其次,这个时期虽然没有墓,但还有别的东西可以转化,填补他因为马甲破损而又一次空掉的账目。 最后,他的剧本也该在这完善了。 在大家各忙各的时候,沈淮带着系统偷溜去找了那片藏花海。 系统一过去,就跟吸嗨了一样东倒西歪,恨不得溺死在大片红黑色的花朵里。 【能量!都是能量!哈哈哈淮啊!我们又发啦!】 沈淮在心底疯狂敲木鱼积攒功德,已经放弃让系统别立g了。 不过说起来……最近也没什么事儿能让他们花能量的吧? 沈淮不再多想,他只是挑挑拣拣了几朵系统说能量很足的藏海花,再重新造假了一下,让它们显得很枯糙,年代很久远的样子。 系统忧心问:【这样能有效果?】 沈淮道:【白玛开始被埋在藏花海下,是后来才被带回拉吉寺的,喇嘛不可能一直过来采摘新鲜的藏海花供养她。】 没错,沈淮就是想利用本体似死非死的特性,来跟藏海花扯上关系,那样从“事实”上来看,他之前一定就到过西藏。 只要证实他到过西藏,那么他与白玛的联系,他到张家找的借口,就都会有一个落于实处的基底。 ——这就是天衣无缝的无中生有。 至于与白玛不同的部分(比如为什么没真死),再用血脉来解释,就不会显得血脉过于超模而被世界意识盯上了。 而这整件事,还除了物证以外,还需要一些人证。 于是,在某一天,当所有人都快忘了寺庙中还有一位存在感极低的外来客时,德仁喇嘛路过厢房,蓦地嗅到了一股和着血的花香。 …… 求点免费的礼物w,不给也没事,我会哄着自己码字…… 第178章 带血的花 两个喇嘛在诵经殿私语,目光却频频往不远处的偏房看。 “那个住在最里面禅房的施主,到底是谁?” “没人知道,他好像只说过自己姓沈。” “不是张家人啊……” “他好像已经几天没出来了,上师有些担心,今天便去探望了。” “探望?等下!”那年轻喇嘛吓得立马站起来,“前些天我迷迷糊糊打盹的时候,那位施主好像跟我说过,让我们这些日子别去打扰他。” “我忘了跟上师说了!” 旁边的喇嘛将信将疑:“他真跟你说了?” “……好像?”年轻喇嘛不确定。 “除了德仁上师,那位施主就没跟别人说过话,你不会是睡糊涂了吧?” 年轻喇嘛想,难道他真的睡糊涂了? 他的师兄弟拉住他:“行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德仁上师又不会做什么,别想那么多。” 这倒是真的。 “贵客呢?” “还在静思。” “你说,贵客在这静修是有不得不完成的要事,那那位沈施主留下来是做什么?我们这地方天寒地冻,鸟都不飞,他天天闷在屋子里,连经书都不看,怎么待得住……” “慎言!”旁边的喇嘛呵住他,末了又小声道,“或许,他觉得我们寺有能让人起死复生的能力?” 想到那个被随身带着的棺材,喇嘛们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 沈淮刻意挑选的禅房最为偏远,平日几乎没人会来。 他在之前会有意隔几天就去张起灵的附近晃晃,或者晒晒太阳,在大众面前露个脸,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他出现的频率。 然后沈淮又刻意挑了个睡得迷糊的喇嘛,几乎敷衍地说了一句闭关勿扰,就原地跑路,让那喇嘛以为自己是做梦。 这样一旦连续几天消失不见,就会引起旁人的注意,还不会显得太刻意。 果不其然,小喇嘛忘了这茬,而最关注张起灵的德仁喇嘛,是发现最快的。 他在短暂思考后,选择不去打扰张起灵,独自去找那位沈施主。 德仁喇嘛起初不想张起灵以外的人留在庙里,但梅朵无处可去,沈淮又与张起灵关系匪浅。 因为“关系匪浅”,德仁喇嘛还专门去找过沈淮谈话。 “你知道张施主来这的目的?” “知道。”青年举止沉稳,却对德仁喇嘛送上的酥油茶一口不沾,谨慎至极。 德仁喇嘛双手合十,轻叹一声:“他连这个都愿意告诉你,显然心中有情,既有情,又为何在生母的问题上如此木讷?” 沈鹤钊低着头,德仁看不清他的表情。 “因为是我让他来的。” “咳咳咳……?” 老喇嘛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可你,你不是张家人!” “是不是张家人,很重要吗?”沈鹤钊反问他,“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秘密,你应该发现,董灿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你们了。” 他嘴角弧度改变,露出了一种近乎嘲讽的表情。 “董灿……”德仁喇嘛的脸色一凛,他的手不知不觉伸到藏袍下,“沈施主,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过了,一个过客。” “过客?过客可不会知道那么多事情!” “那姑且把我当成他的兄长吧。”青年的语气有些无奈,“谁叫他自己不承认的。”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这一句话急转直下,让德仁喇嘛一时间都回不过神。 “什么?” 这难道不是揭穿身份然后动手的环节吗? “我现在带他来这,只是因为,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沈鹤钊继续坦白道,“有一个势力盯上了他,并且以他现在的能力,没办法完全解决。” “来找你,一是白玛的事情,二是暂避风头。” “我不是不相信他,只是他没必要那么早跟那些人对上。” “……” 德仁喇嘛沉默了许久,道:“我知道了。” 他悄悄把藏在藏袍中的刀又揣了回去。 “全盘托出”的青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所以,你是觉得我别有居心?” 德仁喇嘛:“…………” 这非得问出来? 尴不尴尬呐! 他转移话题道:“那沈施主又为何留在这里?” 沈鹤钊又低下了头,仿佛桌上那碗酥油茶会开花似的。 半晌,他道:“我也有我自己的私心。” …… 之后德仁喇嘛又去找了张起灵,直言道:“他说他是你的兄长。” 张起灵沉默了片刻:“随他说去吧。” “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那样。” 德仁喇嘛惊奇,他忍不住道:“你的心,似乎并没有那么空。” “你想去见她了吗?” 张起灵缓缓阖目。 “再等等吧。” 他快要想起来她的模样了。 但是沈鹤钊的目的,会这么简单吗? 他会为了陪他见一面白玛,在这停留那么久吗? 不会,张起灵心知肚明。 但那又如何呢? 张起灵闭着眼,黑暗在他的眼前不断延伸,朦胧的记忆凝成一个温柔的身影:女人蹲下身,一下又一下轻拍着他的肩膀,她有着明媚而亮的杏眼,皮肤也不似藏族人那般有着被高海拔肌肤晒伤的红痕,长长的头发编成鞭子,垂在她的身侧。 “我来找你。” “你母亲……她很爱你。” 只比他高一些的瘦削孩子,在某个晚上认真跟他道。 这便够了。 …… 晨雾弥散,雾凇挂在院中的松树上,晶莹剔透。 德仁喇嘛在嗅到鲜血的味道时,心都停了半拍。 他近乎是以撞门的力道闯了进去,两扇木门“啪”得打在墙上又反弹回来,发出一声巨响。 “沈施主!”他高声道。 但房间安静,没有人回复,炭炉里的灰积了厚厚一层,炉壁冰凉,已经很久没燃过了。 德仁喇嘛看了眼放在门口的火炭,按照份额细数,应该是这几日都没有燃过。 这里的禅房是有两个套间的,外间一般燃着炭炉,用以供暖,内间才是住人的地方。 想着董灿的失踪,德仁喇嘛心神紧绷,手伸进了藏袍内侧,死死地抓着短刀,开始往内房移动。 越靠近,血腥味越浓郁,而那股浅淡的花香,也变得不可忽视。 德仁喇嘛嗅着,心底的疑惑越来越强,这花香……似乎有些熟悉。 距离白玛被送进庙里,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德仁喇嘛一时间并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他只是快步走进了内房,然后被房中的场景骇住了。 房间内没有什么暖气,令人打心底,偌大的棺材被放在房间正中,棺盖划开,躺着一个他没见过的陌生青年。 从德仁喇嘛的角度看,只能看到青年的上半身:青年双目紧闭,双手交叠于胸前,令他更在意的是,青年的唇边缀着一朵染着血的干花,那花他认得,本是黑红色,此刻却被染得通红。 沈鹤钊坐在床边,手臂撩了上去,露出的皮肤能看到像蜈蚣般蜿蜒的纹路,密密麻麻的,触目惊心。 那时无数次受伤,又没好好修养后留下的伤痕。 而现在,在众多伤痕中,一道沿着动脉斜切开的新鲜痕迹暴露在空气中。 按照常人,这种伤口早就血液喷溅该紧急止血了;但在沈鹤钊这,浓稠的鲜血仿佛也被冰冻上了似的,要隔些许时间才会顺着手腕落下。 他的另一只手中托着朵已经枯萎的花,鲜血重重地落在花瓣上,极为艰难地融在一起。 他就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那朵花,仿佛与整个世界都切割开了。 直到德仁喇嘛闯入,他迟钝地抬起头,露出了一双虚无又沉寂的黑眸。 “沈施主……你……你……”这画面的冲击性过大,让德仁喇嘛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会有藏花?! 那黑眸中闪过了一丝讶异,似乎完全没想到会有人闯进来。 “德仁上师……算了。” 沈鹤钊的语速很慢,声音哑得跟被刀片划过了似的,仿佛连说句话都疲倦得快被压到了。 一声叹息就用尽了全部力气。 “别说出去。” …… 发得晚是有点卡文,但跟朋友捋顺了,后面的剧本嘿嘿嘿,我自己好喜欢! 今日份礼物收到,更新送达,爱你萌! 第179章 斗尸 沈鹤钊现在的状态过于吊诡,让德仁喇嘛始终无法放下戒心。 但他的手握着藏在藏袍里的短刀,始终无法拔出来。 “你在做什么?”他近乎厉声地问。 奈何沈鹤钊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垂下了头。 德仁喇嘛站在那,一股气无处散发,他想走前一步问个明白,又清楚地知道,面前这人并不好相与。 他要真做出什么,惹急了沈鹤钊,不提对方会做什么,张起灵都会有意见。 想起上一任德仁——他的师父郑重嘱咐他接下有关张家的传承,这任德仁喇嘛还是忍下来了。 “若要我不告诉张施主。”他深深地望着沈鹤钊,“我等您给我一个解释。” 德仁喇嘛合门出去,走到半路叹了口气,回头把外房的炭火重新加进炭炉,看着火焰燃起,又打了水,将水壶放在炭炉上煨热。 “咔嚓。”木门关上,这次是真的走了。 系统悄声:【德仁喇嘛出院子啦。】 正在床边凹造型的人一秒破功,直接无缝往下一倒瘫在床上。 化成了一滩猫饼。 系统倒是没闲着,开始修修补补给马甲止血,丢在旁边的绷带无缝自动,自觉地缠在了沈淮的手臂上。 穿衣服这步,沈淮没让系统来,自己把袖子撩下来,换上厚外套。 虽然他感受不到冷热,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合群一点好了。 ——然而完全没有想起来需要点火。 【终于走了!】沈淮在意识里松了口气,【我还真担心这老登老谋深算,能看出点什么东西。】 他之前也不是没装过,但高低带着点本色出演,要么就是在小哥这种知根知底的人面前演,像这次在陌生人面前即兴表演,还真有点怵。 他又不是专业演员。 为了以防万一,沈淮选择搞出个夺人眼球的大场面,让老喇嘛把目光放在其他地方,而不是他本人的表现上。 现在看,确实人被他吓得不轻。 完美! 【这样一搞,我提前拿到藏海花的事实就存在了,以他们对藏海花的管理,最混乱、最难查的,无非就是白玛死亡的时期,正好可以衔接我“认识”白玛这件事。】 沈淮在心里对白玛拜了拜:【小官妈妈啊,看在我给你儿子当哥的份上,借个名号吧。】 【起码我以后当哥就更加理直气壮了……】 系统道:【你不是更想当他爸爸吗?】 沈淮顿时一僵:【这可不兴说了!!】 他对白玛可没什么非分之想! 【快快快。】突然想起什么,沈淮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飞扑去关棺材,【可别把我本体给冻坏了。】 系统默默转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假装看不见某人二哈般的行为。 有时候做一个逗比的助手也挺无助的。 …… 那厢,德仁喇嘛一脸凝重地去了诵经殿,找到了负责掩藏藏花海区域的喇嘛。 “走。”他二话不说地道,“带上两个人,随我去藏花海看看。” “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怀疑有人进去了。” 负责的喇嘛愣了一下,道:“师兄先别急,我这有藏蜂能记录出现在那片区域的生物的气味,只需要查头蜂就可以了。” 藏蜂便是负责给藏海花授粉的一种蜂类,早在百年前就已经被藏区的张家负责人驯养,后在拉吉寺里也有人专门负责。 德仁喇嘛忧心忡忡地点点头。 两人一并去查了藏蜂,但不管怎么翻来覆去看,都没有察觉到有别的气息入侵的痕迹。 要知道,以藏蜂的敏感性,藏花海进去一只鸟,都会影响它们的生态。 “起码这三十天内没有人进来过。”负责的喇嘛道,“鸟进去了一只,但很快被藏海花的颜色恐吓出来了,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再早能看吗?” 负责的喇嘛无奈道:“师兄你忘了?除了通过我们这,其他三面都是嶙峋峭壁,根本没人能爬上去。” 而经过他们寺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德仁喇嘛心情复杂:“真没有?” “真没有。” 德仁喇嘛又去找了梅朵:“你对沈施主有什么了解吗?” 梅朵听到那个人还有些瑟缩,但她对慈眉善目、气息干净的德仁喇嘛很有好感,见他问,就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把自己知道的内容都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去。 “……恶魔的气息?”德仁喇嘛问,“能具体一点吗?” “董灿以前去青铜门封印恶魔的时候,身上会带那种味道。”梅朵说。 德仁喇嘛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望着梅朵疑惑的眼神,道:“感谢施主……很有帮助。” 作为张家世袭的联络人,德仁喇嘛知道的并不比董灿少,但正是因知道的内情多,他才愈发难以理解。 西藏的青铜门是假的,是障眼法,但为了瞒过全世界的居心不轨之徒,张家为其付出的心血并不比真的差。 里面也动用了许多怎么看都不正道的手段。 不……这么说甚至都有些美化了,应该是令人发指的手段。 那时的德仁喇嘛还年轻,他跟在师父旁边,目睹了一切,什么也做不到。 正是因为这,他接下德仁的头衔后,才会对白玛的存在那么上心。 都是受害者。 他走出门,望着漫天的大雪,轻轻叹了口气。 “……那可不是什么恶魔的气息。” “沈施主,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大难题。” “可如果真是那样……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假青铜门里有个假万奴王,那是无数孩子献祭而成的斗尸。 第180章 淮:剧本……!等等我啊! 夜晚,德仁喇嘛又一次前往偏僻的院落,拜访沈鹤钊。 上午还显得狼狈的青年,此刻已经全然收拾妥当,伤口被严严实实地盖在衣服下,连些血腥味都闻不明显了。 他看到德仁喇嘛并不意外,后退一步,将后者引了进来。 德仁喇嘛一进屋就怔了一下,他上午点的炉火此刻已经燃灭了,空气依旧透着股冷意,显然主人没想起来续火。 他不由得问:“沈施主是担心火炭容易中毒吗?” “嗯?”沈鹤钊愣了一下,“不是。” 德仁喇嘛道:“那你不冷吗?” “不是很冷。” 似乎才意识到这还有个称得上年迈的老人,沈鹤钊沉默片刻,走过去夹起炭块,往炭炉里塞,这种炭块与炭炉的大小几乎一致,稍有倾斜都很难严丝合缝地怼进去。 沈鹤钊蹲在炭炉旁,手臂使劲,钳子转了一圈,直接把炭块夹断了。 德仁喇嘛站在旁边看,忍俊不禁地走过去:“我来吧。” “……嗯。” “以前没怎么用过这种煤?”他从沈鹤钊手中接过钳子,道,“还是年轻人气血太盛,等老了就知道这温度有多难熬了,我在这待了那么多年,还是习惯不了。” 沈鹤钊“啊”了一声,没有回话。 德仁喇嘛说完才想起来哪里不对劲,就沈鹤钊早上那个表现,怎么看都不能算气血旺盛。 他皱起眉,伸手去摸沈鹤钊的手,后者动作极为迅速地缩回手,眼中明显染上了警惕。 但哪怕这样,德仁喇嘛还是触到了他冰冷的手背。 “看,还是太冰了。”德仁喇嘛道,“我吩咐他们给你煮点虫草汤喝?你刚失血,还是要补一些。” “你……”面前的青年欲言又止,最后道,“是不是没睡醒?” 德仁喇嘛竟然笑了。 沈淮这还是说的委婉了。 事实上,他真被德仁喇嘛这一套宛若亲妈的操作给吓到了。 干什么!这是干什么! 这是下午查了什么变成这样?还是真被汪家人附身,刻意这么搞来恶心他的? 想到后一个可能,沈淮的警惕心是真的拉满了。 他思考片刻,还是打算试探一二,便猝不及防下出手,学着小哥对他本体动手的那个姿态,直接把德仁喇嘛摁在了地上。 他一边观察,一边喊系统:【统子,扫一遍,有没有什么怪东西?】 “咳咳咳……沈施主。”德仁喇嘛被他的手冷得一个哆嗦。 他开始是想挣扎,后来发现沈鹤钊的手劲大得离谱,他就躺着不动道,“我就是想关心你一下。” 系统扫了一遍没问题,沈淮抖掉身后的鸡皮疙瘩,松开了手。 “抱歉。”他道,“我只是确认一下,你还是你本人。” 德仁喇嘛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问道:“是你说的那个对张施主不利的势力吗?” “嗯。” “我们这个地方荒无人迹,想要找过来也不容易。” “董灿失踪了。” 德仁喇嘛一噎,道:“董灿施主所在的地方,还是比我们这混乱的。” 他关上门,对沉默的青年道:“沈施主,我们该谈谈了。” 对坐当前,老喇嘛庆幸自己早上还记得烧了壶水,他给自己和沈鹤钊都倒了一杯,道:“下午,我去查了藏海花的所在地。” 沈鹤钊没有看水杯,他只是端正地坐着,黑伞放在他的身侧:“然后?” “沈施主,你是多少年前去采摘的藏海花?” 德仁看不见的地方,沈淮和系统一起比了个yes! “你们不是一直在看守着么?”沈鹤钊的语气平静,“现在是想找我问罪?” “……”德仁喇嘛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时我还没接任‘德仁’的法号,上一代的事情,我自然不会越俎代庖去追究。” 他也理解沈鹤钊现在的警惕,若是如他所想的那般,换位思考,他可能都不会再踏入西藏一步。 更遑论再回到离假青铜门那么近的地方。 “呵呵……那时。”沈鹤钊冷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德仁喇嘛在出神,他手中捻着佛珠,一圈一圈拨着:“那时……那时我也没想到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 康巴洛族的祭祀传统绝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那是一代告诉一代,上一代这么做,下一代就必须跟着模仿的“传承”。 最初建造假青铜门的张家人导演了这一切。 他们将恶魔的恐怖刻入康巴洛族的dna,让他们吓破胆子,那么哪怕他们甩手不管,康巴洛族也会自行维护整个生态。 而这要付出的,只不过是几个不重要的人的生命。 多么划算的买卖。 “我有时候就在想……如果董灿早点来就好了。”德仁喇嘛道,“他是一个特殊的张家人,如果那次祭祀时他也在,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在最初,康巴洛人可不止是献祭一个女孩当祭品,他们倾其全族的力量,就为了让“恶魔”满意。 那是尸山血海:康巴洛人把自己的父母、孩子捆扎起来,像是对待即将宰杀的猪羊,把他们推入那扇青铜门,有人认命、有人麻木、有人哀嚎、有人不甘,伸手往外爬,门合上时,在地上留下抓挠的血印和残缺的手指。 德仁喇嘛手中的佛珠捻得越来越快,他诵着日日夜夜都念的往生咒,却怎么也洗不净自己心底的阴霾。 之前还有小喇嘛以为他是对白玛暗藏情愫才那么关照她,只有德仁喇嘛自己清楚,那只是他在悄悄偿还自己的罪孽。 而现在,沈鹤钊也出现了。 带着“恶魔”的气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 他长叹了一口气,想要将心头的压抑全都呼出去:“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活着出来的……我对你有愧。” “沈施主,老僧也是个修不成佛的俗人啊。” 一秒、两秒…… 只能听见炭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声响,沈鹤钊垂下头,避开了德仁的视线。 德仁喇嘛心底愈发凄凉。 …… …… 【……他在说什么?】沈淮垂下头,懵逼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水,又从茶水中看到了懵逼的自己。 【我,我从哪活着出来了?】他问系统,【我这块编了吗?】 系统比他还懵逼:【你……你编了吗?】 他不是只编了自己过去来过西藏,跟白玛见过,还顺道偷了藏海花的剧情吗? 怎么在德仁喇嘛口里,他又要死要活了一遍似的。 这走向变得太快,他还没对上剧本喂! 第181章 对剧本 剧本这种东西,一向就是撒开脚丫子跑的,就像是数学课上走神,哪怕只有几分钟,老师讲的东西也会变成天书。 沈淮被德仁喇嘛几句话创得两眼发晕,但还是要坚强地演下去。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他沉默了一会,抬头问德仁喇嘛,语气没有带丝毫感情,“过去发生的事情,你要道歉也该去找过去的人,还是说,你已经懦弱到需要从我身上寻找慰藉的程度了?” ——那什么什么的,跟我沈某人可没关系啊! 这句话呛人,在德仁喇嘛耳中就是一种变相的承认,他心里被刺得发疼,却又莫名舒畅,终究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对……是我,是我太懦弱了。” “沈施主,看到你活着我很高兴,但有些事情,我必须跟你说清楚。” 德仁喇嘛凝视着他,终于把他最想问的问题说了出来:“你拿藏海花,到底想做什么?你难道真的不清楚,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死而复生吗?” “他没死。” 德仁喇嘛看见了沈鹤钊的眼睛——那是一种格外不友好的眼神,冷得透彻,就连刚才他狠扎对方过往的痛处,沈鹤钊都没有这么情绪波动。 “我……” 德仁喇嘛浑身一麻,后面的话竟然直接堵在了嗓子里。 佛祖啊,他心底喃喃,我就说沈施主怎么会表现的那么正常,这是彻底生了痴念,扭都扭不回来了啊。 “他的情况和白玛不一样。”沈鹤钊打断他的话道,“我能保证他还活着。” “保证?”德仁喇嘛脱口而出,“是凭你自己的血吗?” “……” 跟张起灵如出一辙的闷葫芦又不说话了。 他好像猜对了,德仁喇嘛想,也应该如此,没点能耐,沈施主怎么可能从那个地方出来? 他叹了口气,努力放缓了语气:“沈施主,老僧真的不想与你为敌,也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只是我之前也从未见过真正有血脉传承的人,康巴洛那边知道你的事吗?” “……不知道。”某人看似冷着脸生气,实则是麻木了。 这老喇嘛再说两句话,他都不需要编了。 西藏这地方的水,可真深啊。 “也难怪你会把梅朵救出来……可惜那位施主对你的形象一直有误解。” 德仁喇嘛越想越合理,他碎碎念道,“自白玛施主后,我就没听到过康巴洛出过什么神异人物,这全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啊——” “你问完了没?”沈淮给他看得坐立不安,他大概明白老喇嘛想的东西,但关于细节,他是一点也不知道啊! 毕竟他又不是吴邪,不会被上天追着喂线索。 德仁喇嘛觉得自己已经搞懂了早上目睹的事情的背后原因,此刻再看沈鹤钊的冷脸,越看心就越软。 也难怪他能把张家家主那宛若石头的心焐热。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既然你已经拿到了藏海花,那为何还要陪张施主留在这?”德仁喇嘛问,“这片地方,你待着应该也不是很舒服吧?而且还有被人打扰到的风险。” 沈鹤钊道:“他什么时候能去见白玛?” 德仁喇嘛愣了一下,叹息道:“这得看张施主自己的意愿。” “我能去提前看看她吗?” “你?”德仁喇嘛目光疑惑,但还是道,“按照白玛施主的意愿,只有见到张施主,她才会被唤醒,时间也只有三天。” “藏海花的效用远远没有外界传的那么神异,它保留人的神智,却无法让人活过来,只能在无尽的梦魇中等待片刻的清醒,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德仁喇嘛看似在说白玛,实则还是不信沈鹤钊的判断,试图苦口婆心劝他放手。 但青年像是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一样,摇曳的灯火映在他的眼中,昭示出他不太平静的心绪。 是还有什么隐情吗? 但已经问到了这个地步,再刨根究底,连德仁自己都觉得过头,他只能叹息道:“如果你偏要如此的话。” “嗯。” “那我明天带你去?” “嗯。” 再谈下去已经没意义了,德仁喇嘛将水一饮而尽,看着沈鹤钊面前不动一口的满杯,无奈地摇摇头。 据说汉人那边有个规矩,若是要送客,直说不礼貌,便将自己的茶水斟满,以示送客之意。 沈鹤钊从头到尾都不想跟他谈。 德仁喇嘛起身道:“那么我先走了,你记得把炭火续上。” 青年颔首,没有起身送客的意思。 德仁喇嘛推开门,看着外面又茫茫落了一片的雪,身后蓦地传来了青年的声音。 “别叫他们给我送虫草汤了。” “为什么?” “我吃不下。”他的声音逐渐接近。 德仁喇嘛侧身,看到沈鹤钊将水倒在了雪地上,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内室。 这又是为什么? 他捻着佛珠,迎着大雪往外走,在回自己寝房的路上,看到了像是门神一样杵在院子里的黑影。 张起灵穿着藏式的棉袍,站在院子里,雪染白了他的发丝,天地间寂静一片,风声入耳,他站在其中,竟真与神明无二。 “张施主……”德仁喇嘛松了警惕,迎了过去。 张起灵朝他点点头,问:“你去找沈鹤钊了?” “嗯。”德仁喇嘛没有隐瞒,或者说,他也需要张起灵来帮他确认猜测,“我去找沈施主问了不少事。” “张施主,你知道他一直在拿自己的血供养棺中的那个人吗?” 原来是沈淮的事情,张起灵毫不意外,几乎所有人看到沈鹤钊的棺材,都会忍不住去探查一番:“知道。” “那你应该也知道,他这样不是长久之计,这对他自己的身体伤害太大了。” 张起灵默了一下:“你有什么解决方案?” 德仁喇嘛一噎:“目前还没有。” “我也没有。”张起灵两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德仁喇嘛:“棺材里的到底是谁,值得他这么做?” “他的朋友。” “啊,这样啊。”德仁喇嘛干巴巴地道。 这年头有人为朋友做到这种地步? “你就去问这个?”张起灵的眉头微蹙,他是没看出德仁喇嘛原来这么会窥探别人的隐私。 德仁喇嘛连忙解释:“我是从他身上闻到了藏海花的味道,所以去找沈施主确认了一些往事。” “他的往事?”张起灵怔了一瞬。 德仁喇嘛道:“沈施主也是有血脉之人,我看不出他的年岁,所以也没法特别确定。” “他比我大几岁。”张起灵道。 德仁喇嘛算了一下,也不知该是什么心情,他叹息道:“那确实对得上。”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沈鹤钊那时竟然那么小。 “什么对得上?” 张家人过去造的孽。 但望着张起灵淡漠得不染尘埃的眼神,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德仁喇嘛心口很堵,道:“张施主若是好奇,届时我把卷宗整理出来再给你查看。” 张起灵颔首:“好。” 他也算窥见沈鹤钊神秘背景的一角了。 “还有一点……”德仁喇嘛欲言又止,“张施主,沈施主想去见白玛。” 张起灵:“什么时候?” “我答应他明天。”德仁喇嘛道,“但那时白玛不会苏醒,你不需要急,还有足够的时间考虑。” 他问:“他跟白玛施主认识吗?” 旁边一截松树的松枝被雪压塌,发出了“咔嚓”一声,张起灵目光掠了过去:“或许。” 虽然沈鹤钊在之后几乎没有跟他提起过白玛。 “我跟他最初相识,是因为……母亲。” 沈鹤钊受白玛的委托,拼尽一切混到张家里面来找他。 第182章 见白玛 沈淮还不知道德仁喇嘛这个看着浓眉大眼的家伙,说着不告诉张施主,结果转头就把他的“故事”告诉小哥了。 ——虽然知道也没什么影响。 他只是坐在房间里,一晚上没睡,在纸上涂涂画画,构想着明天去见白玛要说什么。 系统道:【你跟她不认识,淮,没必要那么严谨,更何况她也听不到。】 它看着沈淮改了好多版没什么意义的说辞。 沈淮握着笔,炭笔在纸上压出了一个点,他有些出神,隔了一会才跟系统说:【统,这是一种什么感情呢?】 【我其实也不知道。】 【只是觉得,她能为了再见孩子一面,选择这种对自己残忍的方式留下来,真的好厉害。】 【我妈也超厉害,小时候我差点被拍花子拐了,那时我们刚从澡堂出来,他们三个人作案,几乎是强抢……是我妈反应过来去追,她还挎着篮子,高跟鞋都跑掉了……】 【那我是第一次去公安局。】沈淮轻声说,【她抱着我,用劲到我喘不过气,她哭得也喘不过气。】 【……】系统安静地听着。 【我只是,有点想她了。】 沈淮死死抿着嘴唇,黑亮的眼睛仿佛被泪水洗过,他看着纸,炭笔不知不觉在上面勾勒出一个浅淡的轮廓。 他离开家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听到“妈妈”个词,都会有热泪盈眶的感觉。 【所以,我就希望白玛也好受一点吧。】他道,【至少,故事不应该是那种结局。】 系统蹲在沈淮的肩头,什么都没说了。 …… 翌日,沈鹤钊洗漱完毕,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服,还潮湿的头发发梢处结了点碎冰,但不影响大碍。 德仁喇嘛一早过来时,看到的就是站在门口端正如松柏的青年,他的目光很平静,但周身的气质,总让人忍不住肃穆起来。 这让德仁喇嘛也不由得放缓了脚步,心道,他真的很看重和白玛的见面。 他们在过去到底有什么牵扯呢?是亲人?是是同一场灾难的受害者?是救与被救的关系? ……这些都不重要了。 离开的人依依不舍,留下的人痛苦挣扎,万事古难全,合在一起就是操蛋的人生。 他们一路前行,绕过做早课的喇嘛们,也没那么巧合地撞上张起灵,就那么畅通无阻地到了一个也在深处的房间。 德仁喇嘛给他打开门,道:“你进去吧,我会在门口等你。” 沈鹤钊点点头,道:“不用搜个身?” “我相信你。” 沈鹤钊转身进去,却在跨门时猝不及防拧身,一个拦腰把德仁喇嘛背身摔过去。 德仁喇嘛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好在武艺也没白学,后退两步后艰难地立住了身形。 “沈施主你——” “下次别再那么敷衍。”沈鹤钊冷淡地道,“不然死的是你。” 德仁喇嘛苦笑:“好,我记住了。” 这怎么,还教训起他了。 …… 房间里很昏暗,对门的桌上摆着盏没有点燃的油灯,沈淮走过去点上,仔细观察着整个空间。 房间里飘浮着淡淡的灰尘味,是那种哪怕有人打扫,但也缺乏人气的感觉,暖和的毛毡铺在床前,与深色厚重的帘幔交在一起,构建出一个封闭又安全的小天地。 【她的意识很微弱,像是快要燃尽的火苗。】系统道,【比淮你挨雷劈的时候都弱。】 沈淮:【……我其实真不知道我挨雷劈了。】 他还是有点紧张,但还是走过去,掀开了帘幕,像是与整个厚重的背景切割开了似的,躺在床上的女子的轮廓变得清晰,最终与沈淮记忆中的描述重叠在一起。 白玛很漂亮,也很年轻,她的年岁仅仅开了二十岁出头,便经历了常人所不能及的苦痛而迅速凋零,她身上依旧有种母性的光辉,或许是自始至终,她都念着她的小官。 沈淮道:【开始吧。】 他的手指落在白玛的额头上,一点柔和的光悄无声息地飘了进去。 他并不是想唤醒白玛,也没法唤醒白玛,但她可以让她好受一点,做一个属于她自己的美好的梦。 旋即,沈淮就搬了条小板凳,坐在旁边发呆了。 系统催促他:【你昨天不是写了一堆吗?说啊。】 【说不出来。】沈淮托着下巴,道,【感觉不一样了。】 沈淮昨天甚至有想过,干脆把所有的计划跟白玛全盘托出得了,反正她也不会醒来,但很快又推翻了这个念头。 他没有冲动的资格,也没有回头路能走。 不能赌,哪怕有99%的概率不会翻车。 他叹了口气,把所有的想法都推翻,像是对朋友一样漫无目的地瞎侃着。 “我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见你的一天……白玛,你比我想象中的样子还要好看。” “小官那长相怕是随了你,清清冷冷的,跟西藏的雪似的。” “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成熟、靠谱,就是过得还是有点苦。” “他其实一直记得你。” 如果不记得,张起灵一开始就不会跟他扯上关系。 “我……我真的要谢谢你。” 沈淮蜷下身,额头抵在被子上,语气轻不可闻:“如果不是你……” “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如果不是他当时急中生智想到拿白玛当借口,以小哥的戒心,他们根本不会有相熟的机会。 他在那个环境,没法吃、睡不了,天天还要看着封建社会的血腥折磨,若不是与小哥互相扶持,精神状态不知会崩盘到什么程度。 盗墓世界,从来就不是童话故事。 这一切的起因,仅仅是那一句“小官,她很爱你”。 这岂能是一句谢谢就说得明白的? “我……” 沈淮浑浑噩噩地想,后面还该说什么来着。 “我会尽可能让他过得更好,不管怎么样……我保证。” “他会过得更好。” 沈淮指尖的光渐弱,白玛的呼吸似乎变得更绵长平稳,他直起身,理了理白玛耳边的头发。 “不过……如果你能抱抱他,就更好了。” …… …… “走吧。”其实也就待了不到半个小时,沈淮走出门,对在角落捻佛珠的德仁喇嘛道。 德仁喇嘛点点头,什么也没问,只是说:“今天下午难得会出太阳,去晒晒吗?” “到时候看。”沈淮精神恹恹,提不起劲。 他率先离开院子,没有注意到德仁喇嘛的目光悄然落到了后侧。 在院子的大松树后面,一片衣角一闪而过。 …… …… 求点礼物qaq,最近流量凉凉的,复更的激情全靠大家啦。 这个剧情点要过去了,下面可能会插个我自己特别想写的剧情,至于是什么,保密一下,感觉几乎没什么人会写,但是我真的很想…… 第183章 告一段落 白驹过隙,岁月如梭,转眼又过去了半个月。 这段时间,老喇嘛整理好了过去的资料,还派人来修整屋子已经老损的梁柱和炉子。 张起灵苦修得愈发深刻,每日在院中敲打着石头,坐在自己凿下的碎石堆里,冥想着。 沈淮有去路过,但没打扰,锐评曰:像是刚出世的猴王。 系统槽曰:你还是那么爱猴王。 猴门! 沈淮还在某晚当了次梁上君子,也算是弄明白了自己在德仁喇嘛中的形象。 巧合,真的是巧合。 他哪里知道康巴洛人的献祭范围那么广! 系统看着沈淮的脸色变来变去,还问他要不要去澄清一下。 【我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沈淮深深叹了口气,【以及,澄清什么啊?说我那天没听懂随便应的?也太掉价了!】 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 不就是又给他糊了层简·单·的·背景(咬牙切齿语气)吗?也是正中下怀。 系统老成地拍了拍沈淮的肩膀:【习惯就好。】 又不是第一次了。 【接下来的计划呢?】 【接下来啊……】 沈淮坐在床边,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雪景,托腮道:【该走了。】 系统很惊讶:【不等小哥啦?】 【他有他需要做的事情,我也有,我又不可能真帮他把所有事情办了。】 沈淮道:【在这坐吃山空,能量会不够的。】 【而且……我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去……见证。】 沈淮的眼睛亮得不可思议。 【那什么时候走?】 【择日不如撞日……】沈淮深沉地道,【要不就现在吧?】 系统:“???” 说干就干,沈淮将要带的东西——包括德仁喇嘛友情提供的新鲜藏海花,全都塞进了棺材里。 随后背上棺材,直接翻墙离开喇嘛庙,跃下悬崖峭壁,只在雪地上留下了一层薄薄的脚印。 因为某人本就神出鬼没,等德仁喇嘛发现沈鹤钊不在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他当机立断去找了张起灵,隔着老远就喊:“张施主,张施主!” “沈施主走了——” 正在凿石头的张起灵手顿了一下,锋锐的凿刀在平滑的上面上压出了一道凹痕。 “怎么了?”他侧头。 德仁喇嘛气喘吁吁地道:“我过去看的时候,房间已经空了,棺材也不在,只有一封信留在桌上。” 张起灵伸手,接过那封叠得不是很走心的信纸。 打开一看,上面只写了几行字: [西藏、董灿的事情交给你了。] [好好见母亲,别让她伤心。] 母亲……张起灵的手指划过那两个字,指腹上沾了一些细碎的碳粉。 他仿佛看见了青年伏案一笔一划写字的模样,那眼瞳映着昏蒙的灯光,如同深藏不露的黑曜石,只有一丝丝不小心泄出的光芒。 原来沈鹤钊是这么想的。 ‘我会尽可能保证他过得更好。’ ‘小官,我来找你。’ ‘就当我是你哥吧。’ 德仁喇嘛问:“他有说他去哪里吗?” “没有。”张起灵将信纸放下,重新拿起了凿子。 “你不担心?” “……不。” 张起灵看向德仁喇嘛,实在是不理解这个得道高僧,怎么在短短的日子里变得那么接地气。 “他有他的计划。” 德仁喇嘛点点头,感慨道:“没想到他跟白玛施主还有那么一番渊源……” 张起灵已经转头不理他了。 德仁喇嘛无奈,这两人一个比一个难交流,他准备离开,继续去查古籍,看看有没有能解决沈鹤钊那种情况的办法…… “明天。”身后传来张起灵的声音,“我想去见她。” 德仁喇嘛愣了一下:“好。” 天空的颜色如水洗一般蓝,院子里的石头怪模怪样,阳光越过石头,在雪地上投出一片阴影。 那是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的形状。 【本卷完】 …… …… 藏海花剧情暂时告一段落,捋一下我魔改的时间线。 小哥出生的时间,翻了很多资料版本都不一样,我是设在20世纪初,沈鹤钊比他大三岁。 也在二十世纪初,董灿去西藏,留在了康巴洛。 小哥七八岁时,张家内斗,泗州古城事件,沈鹤钊为了救人,提前结束穿梭时间,跟张家长老鱼死网破。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老九门剧情开启,沈鹤钊当着佛爷等人的面,强抢陨石碎片跑路,去找失魂症发作的小哥。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末,沈鹤钊带着小哥上西藏,去找白玛——这个时间比原着早了近二十年,所以打了德仁喇嘛和汪家一个措手不及。 汪家在原着里也是在这段时间截获了董灿传递给张家本部的信件,由此开始监视德仁喇嘛。 但因为沈鹤钊的插手,他们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步入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小哥会找到康巴洛湖的线索,寻找董灿和金矿,在雪山里进行属于他的冒险。 有些事我没写出来,是因为想以后从吴邪的角度看2333,那样感觉会很有意思。 也就是说,老九门的事件差不多结束,就要到本传了。 这章结束的有点快,等我忙完,如果来得及我凌晨补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