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巴胺作祟》 前序 以下内容为创作灵感来源,正文预计从4月开始更新。 在没有《多巴胺作祟》这个故事的一个晚上,我和我先生促膝长谈了很久,听他讲了一个时间久远的事。 那个时候,我想提笔记录他的青春。 花了时间构思,我都没能说服自己从男性的角度来讲一个女性的成长。 后来,我收到了一则消息,是曾经一起在外企共事的朋友发来的。 我们上次联系大概是2021年。 再往前回溯,那得是更早以前。 我和她在办公室只见过几次面而已,大多数,我们是通过微信或者工位上的座机交流。 兴许是开始写作,我的分享欲爆棚,主动提到写网文的经历,她非常捧场,我们聊了很久。 再后来,她给我寄了一盒点心,花一个下午的时间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隔着电脑屏幕,我似乎能看到她坐在北京的办公室里有点激动,又还有点遗憾的表情,也听到她悠悠的北京口音。 《多巴胺作祟》里面有一部分情节来自于她的分享,还有一些是我所经历的事、认识的人、见过的职场、吃过的餐厅和走过的路。 我由衷地感谢曾经的上司。 她是一位特别优秀的女性,披荆斩棘,在北京开出自己的一条花路。 从星座上来说,我们俩不太合,但是我和她相处得很融洽,我想那是源于我对她的崇拜。 我记得当年跟她提离职,她以为我在开玩笑,我说是认真的。 我第一次郑重地对她使用“您”这样的敬称,她说:“既然你都想清楚了,还问我干嘛?” 然后按照公司的离职流程有条不紊地推进。 st day那天,她说一起吃个饭,同事跟我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出团队一起吃饭。 即便我们那个团队每1-2个月都会聚餐,大部分都是我们提的。 故事提及的上司以她为原型创作(情节皆为虚构)。 也非常感谢帮助过我的同事,尤其是我的那位闺蜜。 前不久,我去了一趟北京,临时起意的。 我告诉她这个消息,她激动不已,给我发了好几则消息,一会儿说带我去吃这个,一会儿又说哎呀呀还是去吃那个吧。 泪眼朦胧地开了一段路,我立马找地方靠边停车大哭。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念北京。 除了感谢外,我还想向她道歉。 当年离开北京,我没告诉她,我舍不得,她也舍不得。 我只说是去外地出差,很快就回来。 再也没回去。 这几年,我对她失言了好几次,我说我去北京看你啊,我去北京找你玩啊,我都没做到,她从未埋怨过。 时隔四年,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眼泪在飞向北京的空中已经流完,落地首都机场,只剩下喜悦。 在春寒料峭的晚上,在她家小区的花园里,我们又提到了当年对彼此的第一印象。 她是个北京大妞,行侠仗义的狮子座,我是个南方女孩,虚心求教的狮子座。 我捧着电脑走到她面前,她对我爱搭不理。 不理就不理,那我就继续问,总归要把工作搞定。 几轮交合,她发现我这个人并不是她之前听人编排的那样。 女孩之间有了小秘密就很容易做好朋友。 由此,我们一起喝一点点,吃了好多次凑凑火锅,渐渐地变成无话不谈的闺蜜。 随着一个个人的离开,随着公司战略的变化,曾经那个和谐又上进的团队已经不复存在了。 此刻,我想念它,正如我想念北京一样。 仅此文献给所有在奋斗或准备奋斗的姑娘们! 最近读到两首动人的诗,是我近日的慰藉和动力。 祝福看到这里的女性—— 祝你昂扬,祝你铮铮,祝你在有爱的世界尽情开怀! 2024年3月·中国香港 温馨提示: 1、相较上一个文的仓促,这个文是完整的,它有一个详细的大纲(我又成长了,我会写大纲了,虽然只有我自己看得懂,可是我很开心),请放心阅读。 2、关于故事的简述可以点击上一本《共入深渊》末尾的后记了解。 第1章 柳絮 5月下旬的北京进入了初夏,飞絮期稀稀拉拉地终于结束了。 周凌薇不太喜欢漫天飞舞的柳絮,那些或大或小的白团子真是厉害极了,明明没有正面向她扑来,可她一出门,鼻子就发痒。 现在光是想想,鼻子都开始痒了,她揉了揉鼻子,继续吃泡面。 “快点~” 隔壁屋传来一阵男女混合奏响的暧昧声吓得她筷子都要拿不住了。 这种动静不是第一次从隔壁传过来,却是她第一次在白天听到。 原来这个合租屋里的精彩是不分昼夜。 就着声响跟吃肉似的,也挺有滋味。 嗦了最后一口汤,周凌薇听到了一个低沉持久的闷哼。 不行,这次的大哥不太行。 以她还过得去的经验判断,琳姐和她的男伴应该会休息一会儿再去洗手间。 周凌薇迅速打开门跟做贼似的蹑手蹑脚地往厨房跑,仅两分钟的时间就把东西洗完了。 一个转身,差点撞上一堵人肉墙。 男人身后探出一个女人的脑袋,“不好意思啊,小周,我还以为屋里没人呢。” 琳姐的脸上还染着暂未褪去的绯色。 对面的两个人,一个赤裸的胸膛上爬着一条龙,一个手臂上纹了一朵大玫瑰,周凌薇实在不敢多看两眼,也不好接话,她颔首微笑赶紧窜回自己房间。 男人对着她的背影发出轻浮的笑声,“这小妞挺美啊。” “别闹,人家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学生。” “大学生怎么了?我们场子里不少大学生,一个个水灵灵的,还特别听话。” 后面的对话都淹没在了哗啦啦的水中,周凌薇听不到,也不想听,她轻轻地带上门,扯着椅子在窗边坐下。 龙大哥说得对,大学生怎么了,她这个大学生还不是失业了。 没了工作,手机就不见有个响声,叽叽喳喳的同学在繁忙工作日也歇了。 她撑起下巴看着外面的一棵老树冒出的嫩芽胡思乱想。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搬出这个房子。 她不是看不起琳姐那样人,每个在北京的异乡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她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刚才那个龙大哥大概是这个月出现在这里的第三张陌生面孔,接下来出现的是虎大哥还是关公大哥,她不敢想。 正要发饭晕,手机嗡嗡地响了。 “薇薇,你今天有面试吗?” 差点忘了,还有个黄烟和她一样闲。 他们是大学室友也是闺蜜,不过他俩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好的,刚入大学的头半年也拌过嘴。 一南一北有不同的生活习惯,忽然聚在一个屋里总会有摩擦。 黄烟是个北京大妞,好像她那副散漫的姿态里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优越感。 真扎眼! 还有她那满嘴的京片子,听得都让人直发晕。 面对她,周凌薇这位来自南方小县城的女孩心里既自卑又还有点骄傲的余温。 毕竟她当年是县里的文科状元。 周凌薇成长的山县是个贫困县,贫困的不仅是经济,还有教育,别说清北复交,能出个考上北京或者上海985\/211的学生就不得了了。 她就是山县那些年来唯一一个考上北京名牌大学的学生。 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她几乎都浸没在褒奖和恭维中,就连她妈妈单位那位没拿正眼瞧过人的大领导都领着孩子带着红包和水果去家里向她请教学习方法。 整个人膨胀得都快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她觉得讽刺,又好像很享受。 带着这种矛盾的心境上了北上的绿皮火车。 到北京的第一个月,周凌薇立马清醒地接受现实,在人才济济的海淀区,她不过就是一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学生。 可是每回对上黄烟傲慢的态度,她就有点不平衡,心里犯嘀咕:不就是北京人吗,一个享尽地域优势的人怎么能这样呢?谁还不是家里宝贝着长大的孩子?她还是县里的状元呢? 俩人整天围着宿舍里的琐事,你戳我两下,我戳你两下,谁也没吃亏,谁都不谦让。 吵了大半年,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 黄烟不觉得周凌薇是个土老帽儿,还特好看,她身上有一股莫名的魅力让人跟着她前行。 周凌薇也不认为黄烟瞧不上外地人,她就是个善良的可人儿。 熬夜奋战做完一个项目后,俩人就成了生死之交的闺蜜。 姑娘们的友谊说来就来,还特别勇,一牵手就敢许下一辈子的约定。 “没呢。”周凌薇懒懒散散地卷着头发,“你今天不用上课吗?” “逃课了,我等会儿去你那找你玩。” 毕业后,黄烟去她爸单位混了一年,那边一群中年人,今天还聚在一块儿家长里短,明天就阿谀我诈了。 复杂得让她大喊受不了。 逃避社会最好的方式就是念书。 黄烟哄着她妈给她报了考研培训班。 也就骗骗她妈吧,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她就不是个读书的料。 去培训班新鲜了几天,瞅着班里都没个帅哥,便开启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模式。 周凌薇赶紧打住黄烟:“别,千万别来,我们外面见。” “怎么?你那屋里藏男人了啊?”调侃了一句,黄烟转念说道:“不是吧?那琳姐大白天还带人回去嗯啊呢?” 周凌薇没情绪地嗯啊了一声验证了她的猜测。 “你要不搬出来跟我一块儿住吧?咱俩还能互相照顾。” 黄烟看上去懒懒散散的,在生活上,却比周凌薇勤快多了,多数时候,是她照顾她。 周凌薇含含糊糊地说:“再说吧。” 搬家是早晚的事,不管怎么说也得等到期了再搬,要不押金退不了。 考虑到两个人现在都是闲散人员,他们把见面地点约在朝阳公园。 不花钱,还挺浪漫。 第2章 初恋 一到朝阳公园门口,黄烟就围着周凌薇转了一圈:“薇薇,你不着急吗?” 都失业快半个月了能不慌吗?周凌薇早就焦虑得不行。 空窗期太长面临的不仅仅是越来越瘪的荷包,还会增加找新工作的难度。 可这话不能对黄烟说,她能比周凌薇本人还上火。 “凑合吧。” “祖宗啊,您怎么能凑合呢?”黄烟对上她看似没所谓的脸都无奈了:“要不我还是让我爸给你弄他单位去吧?” “我不去。” 黄烟太了解周凌薇了,她从来不无故承别人的情,还不起。 黄烟不需要她还,他们能一直这么好下去就成。 就着这个话题又扯了两句,她掰起手指给周凌薇数她爸单位有多稳定,多适合她,重点是能落户啊。 那可是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要的北京户口。 其实只要在华研再熬两年,周凌薇也能落户,当时犹犹豫豫没立马辞职就是有点舍不得那个指标。 她暂不清楚京户的意义对她到底有多大,纯粹就是认为自己个俗人,也想做个大城市里的人,新北京人就更好了。 然而,华研的那位上司撕开了那张还未到手的户口纸。 秉承不轻言放弃的信念,周凌薇动了换部门的想法,但是其他部门要么没有合适的岗位,要么职位满了。 想要那张纸,就得继续被上司折磨,甚至会让他得寸进尺,否则就滚蛋。 在华研的遭遇,她曾经对王淼简单提了几句,他说:“又没有实质性地对你做什么,在职场上都是这样的,你要学会忍,熬过去就好了。” 年轻的周凌薇虽然人小慎微,也没有能力反抗,可是她可以选择不忍,可以选择退出。 先保护自己、强大自己,才能站出来保护别人。 最后,周凌薇义愤填膺地选择了滚蛋。 递交辞职报告那天,上司把她叫进了办公室,他坐姿慵懒散漫,微仰的下巴写满了轻视,“你可要想清楚了,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 周凌薇的脸上挂着笑意:“我想清楚了,谢谢您这一年以来的关照。” 上司笑得很狡黠:“还没关照到位。” 是什么意思,她心知肚明。 走出上司的办公室之前,她一改往日恭敬的笑容,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这是她第二次从扞卫自己中得到成就感,即便是用这样委婉且无声的方式。 黄烟只知道周凌薇在华研做的工作太杂,根本不是她想干的,至今都不知道她在华研还有个这么个上司。 拽不动周凌薇,黄烟选择放弃:“用我们北方人的说法就是,你这人特轴,你不愿意去我爸单位,你也应该先把工作敲定了再辞职啊,骑驴找马懂不懂?” “我这不是——” 不用她自己说,黄烟都懂:“我知道,你不想请假去面试,你还想休息。” 休息的目的无非就是放下和王淼的感情。 黄烟不是她,却懂她。 初恋的标签或多或少会带上意难忘、意难平这样的情愫,而这小妞的初恋结局实在是荒谬又仓促,不值得她多惦念,可也需要时间来消化。 黄烟坚信第一眼判断,当初怎么瞧都觉得王淼配不上周凌薇,还骂她眼瞎,跟这么个人谈恋爱。 周凌薇不那么认为。 人生就是一个体验的过程,不踏出第一步,怎么会知道结果。 就好像高一的开学典礼上,教导主任讲了一句类似「学习可以改变人生」的话,那个时候,她觉得这话太宽,太泛了。 是如何改变人生的,没人说过具体的操作流程。 她当时想,那就亲自验证,她倒要看看能不能改变人生。 这个实验暂时还没有终止,却有了一些潜移默化的成效。 她在北京读书,也留在北京工作,这都是她当年跟那句话较劲儿的结果。 “烟儿,”周凌薇坐在长椅上蹬直腿,不想再继续感情话题:“你说我回家乡考个公务员怎么样?” 昨晚睡前的那通电话里,周妈又提了一回,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她能离家近点儿。 她是独生子女,父母不想让她远行,不回山县,去市里也行,以她的学历和劲头,考上市里的公务员肯定没问题。 夜深人静时,想到日渐年迈的父母,想到迷茫的未来,她在那一刻有点动摇了。 满打满算,在北京待了五年,之前从未思考过自己是否要留在这里,更没盘算过换一个城市,回家乡好像也不是个坏选择。 她其实不就是这北京城里春天的柳絮吗? 风把她往哪吹,她就在哪落下。 与世无争,随遇而安。 虽然从来没给自己列过18岁、20岁或者30岁愿望清单,更没有定远大的目标,可周凌薇在无所事事的小时候也幻想过自己长大后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大概就是一位穿上漂亮的高跟鞋行走在繁华街道上的女精英。 再具象一些,她就想不到了。 哪个品牌的高跟鞋最美,哪个城市的街道最繁华,年纪尚小从未走出过家乡的女孩无从得知。 她只知道红蜻蜓牌皮鞋,它们不漂亮,可是看起来很舒服;只认得家属院门口的那条大街,不繁华,可是见证了她十多年的成长。 在北京这些年,周凌薇不再幻想自己能成为一个多么优秀的女精英,拼命地过好每一天也只能勉强地做个碌碌无为的都市丽人。 而回去家乡,只要稍微使把劲儿,不说能过得多么耀眼,起码能舒服地躺平一生。 “周凌薇,你疯了吗?”黄烟“蹭”得一下坐直了,瞪着眼珠子看向她就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哪是周凌薇啊? 不说有多自信,可她压根儿就没这么消沉过。 四年大学生活,黄烟就没见她落下过一节课,每一门课的成绩算不上最好,但是偶尔也能拿到奖学金;她还加入了话剧社团,只要时间不冲突,每一次活动,都会参加。 后来她特别积极地找公司实习,表现优异,顺利地留在了华研。 乍一看,她一直站在那个中间地带,可她不落后啊。 这么有劲儿的女孩早晚有一天能闪闪发光的。 周凌薇没疯,也没真想回家乡,只是最近的经历很受挫。 跟王淼分手,离开华研,转瞬间变成了一位失恋又失业的女青年。 分手是注定的,而辞职可能太过冲动。 除去前期的实习时间,实际上她只有不到一年的正式工作经验,这份履历实在不漂亮。 在往各家同行公司投递简历的时候,她做好了从头开始的心理准备。 周凌薇大学的专业在国内数一数二,目标公司和职位又很对口,前期她接到了不少公司的面试电话。 有几家在电话里聊了半个小时就没后续了,还有几家去了面试,刚到hr这一轮就请她回去等消息。 走到最后的有四家。 原本她还特别有信心,肯定能有一家给个offer,现在都过去一周了,一封拒信都没收到。 周凌薇道出自己丧气的原因,黄烟安慰道:“找工作千万别急,你要差钱跟我说,我先借你。” 她又出了个主意:“要不你去考研吧,你去上我那个培训班,你肯定能考上。” 念大学的时候,周凌薇纠结过这个事。 爸妈倒是很支持她继续读书,可是考虑到还得让他们再供两三年,她于心有愧。 后来听大学的学姐说,工作几年再读书更有效果,因为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哪方面有欠缺,需要提升。 她觉得有道理,便放弃了考研的想法。 她戳了一下黄烟的脑门:“你好好读书吧。” 黄烟还是怕她想离开北京,嘴里嘟囔着:“我不管,反正你不许离开北京,你在北京肯定能混出名堂,我还指着你以后罩我呢。” 也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响了个声儿,两个人都从包里摸了出来。 是周凌薇的手机来了一则短信: 什么时候去我那取东西? 那个备注的名字从带有感情色彩的「小王同学」变成了冰冷的「王淼」。 提分手那天,走得匆忙,还有些东西留在王淼家。不见得有多值钱,完全可以让他直接扔了,但是那有几本她最喜欢的书,去一趟也好。 去一趟,和他,和那个房子彻底告别。 黄烟凑过去:“是来offer了吗?” “不是,”周凌薇把手机伸过去:“王淼的短信。” “跟他约好时间,我陪你一块儿。” 他们俩分手,黄烟恨不得给她放炮庆祝,这北京不让放,那就上门去把王淼骂一顿也成。 “不用,我自己去,东西不多。” 周凌薇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半,跟黄烟道别后,她才回复王淼的短信:现在。 择日不如撞日。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驶过学院南路,窗外是成群结队的大学生,还有成双成对的小情侣。 这么看过去,也不过20出头的周凌薇都忍不住感慨,年轻人的恋爱真美好。 她在高中时期只会读书,大学的课业没有那么紧张,青春的悸动尚存。 王淼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闯入她的世界。 两个来自同一个省份不同地方的异乡人,因着对话剧有共同的猎奇心,在社团这样的小圈子里就很容易结缘。 他们自然地暧昧又毫无波澜地进入到拥抱、牵手、接吻以及做\/爱的环节,这一套其他情侣的进展过程,王淼带着她都走了一遍。 虽然黄烟以前一直不理解,但那个时候在周凌薇心目中,王淼很优秀,跟同龄人相比,他多了一份游刃有余的笃定。 在大四开学之初的秋招会上,他就一举拿下几家知名企业的offer,最后选择去了实习的那家外资公司。 不重要了,那是曾经的王淼。 第3章 本命年 推开门,房子里空荡荡的。 也对,今天是工作日,王淼这个大忙人怎么可能在这。 周凌薇一股脑地把东西堆进26寸的行李箱里,盖子一盖,拉链一拉,一点不拖泥带水。 踏出房门前,她还是回了个头。 这个房子干净整洁,但是很空,和在这里的发生过的一切一样乏善可陈。 能在第一时间想到与这里的回忆都是和欲望有关,爱有点少。 一开始也是有爱的,王淼当初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把周凌薇追到手,相当长的时间里满心满眼都是她;后来就淡了,淡到只剩下床上那点事。 20几岁的男人在女人身上总是有使不完的劲儿。 王淼的工作分明很忙,一个月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外地出差,可是他一回来就急迫地要匍伏在周凌薇身上发泄自己。 也正因如此,一个月前,周凌薇发现他和同部门经常一起做项目的女同事睡了。 如今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平凡中还带着一点小幸运。 她高中的成绩放在整个省里算不得很优秀,能考上北京的大学,神明多少是看在她还算努力的份上显灵了。 这次发现王淼出轨兴许也差不多,神明这次同情她给了一个小暗示。 平日里她没有看王淼的手机的习惯,可是那天他们结束一场筋疲力尽的性事后,她鬼使神差地在王淼洗澡的间隙拿了他的手机。 那部htc手机没有设防,周凌薇一按键轻而易举就点开了,还不知道要干嘛,就来了一则短信:现在躺在床上怀念这段时间我们在成都出差睡在一起的日子。 一阵眩晕和轰鸣感向周凌薇袭来,头脑一片空白,还想吐。 还未平复过来,又来了一则短信:你回北京后有没有和你女朋友睡啊?是我让你更爽还是你女朋友? 上一则短信,周凌薇还能骗骗自己,女同事是在开玩笑,他们就是睡素觉,可能压根儿都没躺在一起。 那下一则就是把一个赤裸裸的真相甩在她脸上,别自我欺骗了。 周凌薇在眩晕感中渐渐清醒,苦涩地笑了笑。 笑自己卑微,有的时候明明不想要,却为了讨好王淼,硬着头皮配合他。 她还笑王淼蠢,手机不设密码,连女同事的名字都不改一改。 本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可是经历了华研的遭遇和王淼的背叛,她不由地想到人家说本命年要么撞大运,要么倒大霉。 这么一看,事业、爱情给她的双重打击,这个24岁简直是倒大霉了。 手机归位,王淼恰好顶着湿发出现在房间门口。 那天晚上的灯光格外刺眼,四目相对下,周凌薇看到他疑惑的眼神里还夹杂了一丝湿漉漉的委屈。 脑子里瞬间炸出各种自我怀疑:是我有什么问题吗?因为我不够优秀,爱得不够热切,所以王淼出轨了? 怔愣了几秒,她带着商量的口吻问道:“分手吧?” 王淼没说好或者不好,也没追问缘由,而是勾着嘴角,好像在笑她愚蠢,也好像在展露自己的不屑和傲慢。 周凌薇一下就灵光了,他那哪是委屈,是洗完澡没擦干水。 问题不在她身上,是王淼太过分了,不喜欢了可以直接告诉她,却非要用这种方式恶心人。 分手又不是离婚,根本不需要征得对方同意。 她吐出一口浊气换上愤怒:“分手。” 通知完王淼,周凌薇穿上衣服拿起背包就离开了。 不知道那个背影是潇洒更多还是狼狈更多。 管它的! 拉开单元的铁门,她遇上难得的雨天,心中不免感叹,太应景了,不掉一滴眼泪都对不起这场雨。 周凌薇当时望着天空就在想这场雨怎么下的,她就跟着怎么哭。 下一秒,滴滴答答的小雨珠变成了一场瓢泼大雨,噼里啪啦地往下落,砸在她脸上,还把她的心口砸出了一条裂缝,细细地往里灌。 有点疼,也有点胸闷。 这老天爷怎么就那么厉害知道她失恋了,也太灵了吧。 她的脸上糊满了泪水和雨水从北向南走。 如果那个时候有出租车司机或者其他路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她是个可怜又疯的姑娘。 第4章 不公平 “砰”的一下,周凌薇拉上行李箱背对门口的姿势和分手那晚一样,腰背笔直,下巴微扬。 门外是敞亮的未来,门内是荒诞的初恋。 至此,她不再妄自菲薄地认为自己配不上看似优秀的王淼。 毕竟,那是看似而已。 走出小区步行了差不多两公里,周凌薇终于看到了地铁站。 5月末的北京还不是特别热,可那个行李箱太旧了,轮毂变得很钝,在砖石的步道上拖起来吃力极了。 好不容易到了地铁口,她刚要从包里掏出纸巾拭去额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手机就来了电话。 震动声犹如她现在的心跳一样急促,还涌来一股莫名的预感——这通电话很可能是jm的人事部门打来的。 还没给消息的那四家公司,周凌薇最想去jm。 几天前接到jm面试通知电话,她既兴奋又发懵,那可是jm啊,在全球都是排名前三的行业大佬。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一些国际知名快消品牌进入了中国市场。 中国的消费者跟其他国家也不尽相同,这些快消品牌摸不透这些他们的行为和态度,于是,jm这类的咨询公司紧跟其后纷纷涌到上海和北京创办分公司。 2010年的中国,各大互联网公司崭露头角,势头正旺,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外企在求职者心中的地位。 这时候的外企工作意味着中英文夹杂在一起听起来很高大上的交流方式,意味着光鲜亮丽的差旅生活,意味着航司会员卡里的飞行里程升的商务舱或头等舱,还意味着国际豪华酒店会员攒下来的积分换成自己的度假房晚。 对于周凌薇来说,这些都还太模糊,也很没有吸引力。 她只想有一份能让自己学以致用的工作,也私心地想借此刷新简历。 若是幸运的话,未来再去一家甲方公司做客户爸爸,她得使劲儿搓磨那个华研令她厌恶至极的上司。 jm是最优选择! 从包里摸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周凌薇一阵欣喜。 她只在通知面试的时候看到过这一串数字,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居然一眼就认出是jm人事部门打来的。 她坚信这通电话是通知她过了面试。 不是因为她有多自信,而是她像当年高考那样付出了很多努力。 她为这个面试做了很多功课,在网上扒了团队介绍,了解了他们的客户和过往的项目。 在前面两轮面试中,周凌薇和面试官侃侃而谈了很长时间。 面试时间越久,拿下工作的机会越大。 按照这个没科学依据的规则,她进入到了最后一轮面试。 那位面试官就是部门的老大,他们在小小的会客室嗨聊了一个多小时,围绕学习和工作只聊了半个小时,后面的时间都是在聊生活。 是不提及婚育计划的生活。 周凌薇依稀记得自己当时镇定的外表下满是错愕,这外企果然不一样。 定了定神,她才按下接听键。 官蕾是个耿直的北京姑娘,电话通了就说来意:“周女士,您好,我是jm的hr yvonne,咱们之前见过的,这次给您打电话是想和您沟通offer的事儿。” “好,您请说。” 周凌薇兴奋地攥紧手机耳朵也跟着紧紧地贴上听筒生怕错过官蕾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字。 纵使在北京待了五年,也有一两位交好的本地同学,但周凌薇还是不太适应快语速下特别浓重的北京味儿。 而官蕾后来说的话,她即刻就听清楚了也懂了。 jm给的职位和她在华研一样,是re(助理研究员),开出的工资比之前高了三分之一。 她无比满意,这离搓磨华研那位上司的白日梦近了一大步。 在被询问到入职时间时,周凌薇太激动以至于忘了矜持,脱口而出:“我明天就能去上班。” 这急切的心情直接把官蕾逗笑了:“您甭着急,我这还得给您走个offer流程,再跟it部门申请您需要用到的电子设备,还有您在公司后台的账号和邮箱……” 官蕾一点都不把她当外人似的,事无巨细地跟周凌薇说了一大堆为她做的入职准备工作。 经过一番沟通,入职时间定在十天以后。 “yvonne,我觉得不公平。” 刚把听筒放下,官蕾就听到有人说话,不用抬头都知道旁边站了谁。 这jm北京办公室就他的嗓音最富有磁性了,找事儿都好听。 这人长得帅,就是太严肃了,脸耷拉下来的时候能把人吓得尿裤子。 刘与邱轻叩了两下桌板:“yvonne——” 他们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但官蕾也知道他过来绝对不是扯闲篇的,她扬起头对上他的脸,顺便用余光把人扒了一遍。 这人真是个天生的衣架子,昨天穿的t恤和牛仔裤,他就是活力满满的小哥哥,今天在黑西裤和白衬衫的搭配下又变成了禁欲系大叔,也不知道这高级衬衫里面是八块腹肌还是六块。 颜值高,身材好,性格还不差,又是jm全球最年轻的高级总监,都不敢想象他女朋友是个多么幸运的女人。 官蕾的脑子里转着一些不正经的画面一点都耽误她皱起眉卖惨,“ben,老大,刘总——” 刘与邱抬手拒绝她假惺惺的恭维:“打住!sammi那边这么快就找到新人了,我的人呢?” 得!真不让人失望,果然是来要人的。 前两天是他的下属来催,这回老板亲自来了。 她也想赶紧招到人,早日完成招聘指标,早日拿奖金,就是这刘与邱要求太高了,给他面了好几个人,都不满意。 官蕾指着电脑屏幕露出一个假笑,“我这不是在给您筛选优秀的人才吗?” 刘与邱恰好看到了她手边的一份简历:“sammi的新人?” “对。” 官蕾抬头看他,真好看,要是多笑笑就更好看了。 不行,还是少笑点,市场太好的男人容易被惯出骄傲的毛病,一个不高兴,他要是跳槽去别的公司可就亏大发了,这么好的货色得留在jm,到不了手,能养眼也行啊,是给同事谋福利。 她官蕾就是jm大爱第一个人。 正犯着花痴,她又听到好货色问,“这位新同事的工作履历好像不太符合用人要求。” “瞧不起谁呢?”官蕾拿起周凌薇的简历,像是在欣赏一件满意的作品:“潜力,潜力懂不懂?” 刘与邱微微颔首表达歉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sammi用人要求比我更高。” 官蕾当然明白他不是这个意思,他从来不会瞧不上人,就是对工作很严格,手底下那些小朋友对他又爱又恨。 她屈起两根手指戳向眼睛:“林老板有一双慧眼。” 其实,官蕾也挺纳闷林月朗这个笑面虎怎么会要了周凌薇。 小妞长得是好看,可林老板也不是看脸的人,她毕业院校还不错,但是放在jm就很一般了,而且第一段工作履历很短,都没摸到行业的门边,就要换工作。 官蕾从一个hr的角度认为周凌薇从头开始的举动着实有点冒险,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人都是各位老大自己选的,活干不好,不赖她。 刘与邱抱着手臂点头:“不错,我去跟sammi请教一下。” 第5章 黄山 刷了三天邮箱,周凌薇终于收到了jm的入职邀请函。 邮件的主题叫「offer letter」,还带上了她名字的中文和拼音。 正文是全英文的,说热烈欢迎她加入jm中国。 周凌薇一一点开附件中的文档,逐字逐句地看得十分认真,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 把里面的员工信息表填完再回复这份邮件,这段时间忽上忽下的心终于定了。 24岁的本命年好像不是全在倒大霉,也有撞大运。 她和王淼两三年的恋爱谈得是平淡了些,但是她也付出过真心、花了时间。 她在感情方面似乎有点迟钝,也难怪那些中学同学说她呆。 她对异性的喜欢来得迟,分手的伤心也迟到了。 从发现王淼出轨到现在已经过去有些日子了,这会儿,她才有一丝真实的心痛感,之前是挫败感居多。 既然jm的工作到手了,那接下来她也得像个失恋的人一样去疗愈伤痛。 周凌薇在网上查了很多失恋攻略,最后决定用一场旅行来平复自己的心情迎接一段新的职业生涯。 旅游,对于她这样来自小县城普通工薪阶层家庭的孩子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她没有过一次真正的旅行,十八九岁之前去过最远的地方是距离山县2个小时车程的市里,然后就是上学的北京。 在北京的四五年间,除了回家乡,她几乎没有离开过这个城市。 父母拿出攒了十来年的积蓄给她交大学的学费,从微薄的工资里挤出一部分作为她的生活费。 妈妈说省着点花,爸爸说还在长身体一定要吃好。 周凌薇在吃饭方面从不委屈自己,天塌下来,饭还是要吃的,不一定吃得多好,但是要吃饱。 别的同学会把一部分生活费存起来利用假期去旅游。 她也存钱,那些钱都用来买学习资料和假期带回家送给爸妈的礼物。 她也憧憬过旅游,可是钱就那么多,总会厚此薄彼的,权衡之下,旅游就被后置了。 祖国大好河山就在那里,跑不了,等有钱了再去。 现在可以去旅游了,她有自己的积蓄,也不会因为这种娱乐项目花了父母的钱而产生愧疚感。 在论坛上看了很多网友推荐,周凌薇被黄山吸引了。 养育她长大的山县就是被群山环绕的,那里的山不高,抬脚走半个小时就到顶了。 她并不满足于那里,想登上更高的山看到更远的风景。 没多看旅游攻略,她订完车票收拾行李就离开了出租房。 咣哧咣哧的列车慢悠悠地从北京出发一路往南。 这样的列车在这五年间带着她往返了17趟,9次不舍,从南到北,8次期待,从北到南。 在这第18次的路途中,她才有心关注外面的景色,一望无际的平原变成了起伏的山峦,嫩绿渐变为绿油油。 历经差不多20个小时,火车缓缓驶入黄山站。 用时髦的说法,周凌薇这是穷游,直接点就是没钱,她不至于真的没钱,她只是有自己一套不成熟的财务规划,其实就是存钱。 看着银行卡里逐月增加的数额,她心里才踏实。 2010年的黄山已经是旅游的热门目的地,即便避开假期,还是有很多游客。 既然是穷游,那就要做到极致,周凌薇入住了一家青年旅舍,选择的是一个女生八人间,像极了她的大学宿舍。 青旅的店家是一对30岁左右的小夫妻,他们逃离了上海匆忙的生活,带着一笔可观的积蓄来到黄山。 老板夫妇很和善,热情地为客人提供了很多黄山的游玩建议,也帮他们组小团去四处转悠。 周凌薇不敢独自贸然去爬山,于是直接在青旅和同龄人约了第二天同行。 毕业一年了,她身上还有很浓厚的学生气息。 出门在外,她永远都是背着一个双肩包,里面会放一本书、一个水壶、一包纸巾,还有一些应急的药品。 因着要爬山,她往书包里塞了一件冲锋衣。 第二天一大早,三男三女从入口出发步行上山。 刚开始大家都很兴奋,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走了一会儿,声音都歇了。 周凌薇就不是一个运动的人,才爬一个小时要了她半条命,呼哧带喘地加速前行找了一个稍微宽敞的地方靠着小憩。 她倒是悠闲,喘匀气以后从包里取了书出来看。 没几分钟,其他队友的声音远远地飘了过来,而第一个走上前的人是陈毅宁,“怎么还看起书来了?” 他在北京的一家互联网公司做程序员,据他自己说是请了年假出来解闷的,实际上他回北京之后就要升任研发部总监,这次的黄山之旅是他给自己放的风。 谁知道下次旅行会是什么时候。 周凌薇已经恢复了一大半的体力,她合上手里的书淡淡地笑着说,“等你们啊。” 陈毅宁看了一眼书封是这两年的一本新书,“你喜欢史铁生?” 周凌薇只在中学的语文课本上看过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手里这本《病隙碎笔》是最近才开始读的。 要真说是否喜欢史铁生,她暂时回答不上来。 她拢了拢身上的冲锋衣,只能浅显地说一句这两天的读后感,“我觉得他很有生命力。” 陈毅宁认同地点点头,“你认为是什么让他这么有生命力?” 只有一年社会经验,未满24岁的周凌薇对人生还没有那么多深切的感悟,她看向远处的山,“是他母亲和陈希米。” “我认为他的母亲和爱人只是一个助力,”陈毅宁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在我看来他的生命力来源于他自己和他写作的过程。” 他把登山杖举到半空中,“就好像我们手里的这根登山杖,它是帮我们往上走的助力工具,而决定是否要往上走的是我们自己。” 周凌薇抿了抿唇,“没想到你一个理工男——” “还会看书?”陈毅宁的笑很有感染力,像是个大男孩,而他比周凌薇还大两三岁。 周凌薇为自己的狭隘感到惭愧,她低头笑着说了声不好意思。 陈毅宁一点都不介意,眼中含笑看着她,这女孩好像很爱笑。 她笑着的时候两边嘴角各有个小小的梨涡,皮肤白,情绪一上来,脸颊还会呈现出淡淡的粉色。 活脱脱的一个水蜜桃女孩。 他又找了个话题:“你之前说从事的是市场研究?这是什么工作?” 这个问题,周凌薇工作以后没少被人问到,驾轻就熟地拿出曾经在校招宣讲会上听来的例子:“当我们走进一家7-11,稍有留意的话,就会发现,饮料和零食都会摆在显眼的位置——” 陈毅宁看上去似乎很有兴趣,她继续说道:“而刚性产品或者带有强烈目的购买的产品,比如指甲刀和洗衣液,会放在相对隐秘的地方。” “这并不是随意摆放的,是通过做消费者购物行为研究得出的结论。” “还有消费者画像、使用态度和习惯等等。” “我们就是为客户提供这类研究服务。”这是个很枯燥的话题,周凌薇越说越没信心:“不知道我是不是讲清楚了。” 陈毅宁笑着说:“听上去很有趣。” 第6章 日落 其他四个人在他们说话间陆陆续续地上来了,小队长吐了口气:“走了,走了,我们得赶在天黑前到山顶,要不然太危险了。” 小队长是他们几个人临时选出来的一位北方姑娘,她叫余欣菲,在北京的一家国企做了3年的行政工作,性格直爽,特别擅长组织活动。 余欣菲虽然风风火火的,但是体力还比不过周凌薇,说完话,她直接瘫在了周凌薇的肩上:“累死我了。” 周凌薇轻轻地笑了声,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贴心地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 余欣菲懒洋洋的:“凌薇,你怎么那么好啊?等咱们回北京了,我一定给你在我们单位寻摸个对象出来。” 年纪相仿的人凑在一起熟起来便特别快,亲近的称呼一用上,好像认识了好多年,可其实才不过几个小时而已。 找对象更是这个年纪屡见不鲜的话题。 几个人并肩站一排有说有笑了几分钟就抬脚赶路了。 “你的水壶要不放我包里吧?” 走了一会儿,陈毅宁见周凌薇手里一直拿着水壶,主动提出为她分担重量。 周凌薇并不觉得手里的水壶碍事,拒绝的话刚到嘴边,余欣菲笑盈盈地先开了口:“我看要不也别去我们单位找了,我直接把陈毅宁介绍给你得了。” 余欣菲擅长观察人,尤其是男男女女的那些暗地里的秋波根本逃不过她的法眼。 周凌薇对陈毅宁有没有意思,她暂时无法识别,但是陈毅宁肯定对周凌薇有意思。 说完这句话,余欣菲的目光在这俩人身上来回流转了一圈。 周凌薇不习惯成为焦点,尤其是牵扯到男女之间的话题,一旦有人调侃她,她就会害羞,即便对那个人没有意思脸也会红。 陈毅宁瞧见了她细微的变化,很自然地用其他话题岔了过去,也没坚持要帮她背水壶。 余欣菲好像不太死心,小声地在周凌薇耳边嘀咕:“陈毅宁可是潜力股,北大的高材生,别看现在外企吃香,互联网公司很快就会比外企吃香多了,搞不好过几年他就能实现财务自由。” 从青旅出来到现在,她一路上把所有人的基本信息都摸了一遍,其他人就着她的话也都了解了彼此。 周凌薇搂着余欣菲的肩说:“我觉得你做行政工作真是屈才了,你应该去做婚介,做个猎头也行。” 余欣菲总能不经意地看到别人身上很多闪光点。 她学起了北京人说话:“您可真厉害,我还真准备回北京就辞了现在的工作去拥抱猎头行业。” 玩笑的语气说的不是玩笑话。 她不太喜欢现在这份别人眼中的「铁饭碗」工作,太稳定,一眼就望到了头,她喜欢挑战,去尝试那种具有无限可能的生活。 在听到她大学同学尝到了做猎头的甜头时,她也萌生了想法。 彼时的猎头公司悄然地从一个快速发展阶段向专业化和国际化迭代,斗转星移的变化犹如他们此刻正翻越的黄山,一幕幕、一帧帧的美景,眼前一晃,若是没有捕捉到,便是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风景是这样,人生亦是如此。 余欣菲想要抓好这个机会就好像她看到了不远处的风景,她第一个激动地叫了起来,“看,迎客松!” 周凌薇也是第一时间瞧见了迎客松,她蓦然地想到了爷爷家中堂挂的那幅画。 在她的家乡每个老人的家里都有这么一幅画,塑料材质的,画质算不得十分清晰,可质量尤其好,历经十几二十年都不褪色。 陈毅宁从书包里拿出一台索尼的单反相机指挥大家一起摆姿势拍照。 他的摄影技术很好,不仅会拍,还像个摄影师似的嘴里嘀哩咕噜地念叨「好」、「很好」、「就这样」、「别动」的这些说辞逗得大家都没那么拘束了。 不到十分钟,他们就拍了很多照片,有6个人的合影,还有三三两两的,也有每个人的单人照。 接下来的旅途因为有了这些照片就变得不那么累了,在抵达山顶的一路上,他们都在挑选各自满意的照片。 周凌薇选完自己的照片后专心地登山看风景,她听到前面爽朗的说话声。 有女人用英文说了什么,有个男人同样用英文回复了她,很快,那个男人又切换成了中文,他用中文朗朗地背诵了几句关于黄山的诗词。 她在心中赞叹不已,这男的太厉害了居然能背那么多,其中有几句,她都没听过。 当年为了应付语文考试才背的那些古文诗词,高考一结束,周凌薇全把知识还给了老师,能不假思索地说背出来的就是那句所有人都知道的——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 这男的不仅背诵了,还立即换成地道的英文给人解释其中的含义。 后来那些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到,周凌薇还在回味那个男人的声音,好听。 没看到他的神情,光是从说话中都能品出他的声音里含着笑。 他英文讲得这么地道,中文也一点都不含糊,如果这男人长得帅的话就很完美了。 周凌薇在脑海里偷偷勾勒了一下那个男人的样貌,他得是个很阳光的人,棱角分明、五官立体是最好的,身材可要好啊,否则太让人幻灭了。 这个有趣的幻想过程似乎缩短了她登顶的时间,没多大一会儿,他们不约而同地驻足远眺日落。 橙黄色的太阳挂在对面的山顶和天空之间,余晖把远处的风景浸染成渐变色,一层雾蓝、一层灰白、一层淡黄……层层有序地交叠在一起组成极致的画面。 他们只静默了几秒就开始咿咿呀呀地发出惊叹:“太美了。” 周凌薇也觉得漂亮,可她第一个联想到的是一款美食,是用家乡那种土鸭蛋腌制出来的咸鸭蛋黄。 每年春天,周妈妈会托乡下的亲戚买一批土鸭蛋。 清洗过后的鸭蛋先裹一层盐,再放入和过水的黄土中滚一遍,存放在土坛子里。 腌制得差不多了,周凌薇就会催促妈妈从坛子里取几个出来试试。 妈妈每次都会取笑她是个好吃鬼。 骂归骂,妈妈却也照做,清洗掉鸭蛋表层的黄泥,再放在锅里蒸煮十分钟左右。 还没开饭,周凌薇总是迫不及待地先从锅里拿出一个,烫手得不行,一颗咸鸭蛋从厨房到客厅的途中在她两只手掌里来回颠。 在餐桌边上轻轻一嗑,齁咸的蛋白先拨到一旁,橙红色的油脂吱吱地呼之欲出。 那层油就是此刻天际间那层最浓郁、最扎眼的色彩,周凌薇对着那偷偷地吸了吸气像是在吸那第一口蛋黄油,“像一颗咸蛋黄。” “像吗?”余欣菲拿着手机不停地自拍,她的想象力就顿住了,她左看右看等着旁人给她答案。 陈毅宁频频点头:“是挺像的。” 第7章 日出 他们几个人是招待所里第一波出门的,时间再早也赶不上那些在外面搭帐篷的人。 在黑黢黢的环境下,陈毅宁寻摸了一遍,给大家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观赏位置。 扭头一看,周凌薇的个子在南方姑娘里不算矮,站在一群北方人中间,就显得娇小,在站在后面肯定什么都看不到。 他朝后面摆了摆手,“凌薇,你站前边来。” “走,我们一块儿去,我保护你。” 余欣菲拉上周凌薇绕过几个人走了过去。 陈毅宁嫌她碍事调侃道,“你那么高还挤这来。” 余欣菲不服气地扬起头,“你还不是一样。” 足足一米八的大高个,放眼望去,估计能挡不少人的视线,多拉仇恨。 陈毅宁不以为然地挑起眉,“我这不是给你俩做保镖吗?” 余欣菲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到底给谁做保镖,别人不清楚,她心里清楚得很。 昨天都很晚了,他还约周凌薇出去散步,美其名曰赏月,实则就是想独处。 谁说程序员木讷了,余欣菲一点都没看出来,起码在陈毅宁身上没发现这个特点。 周凌薇在一旁完全就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压根儿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余欣菲凑到她耳边八卦:“你昨晚几点回房间的?” 周凌薇还不在状态,“我11点多就回了,困得不行。” 余欣菲掐指一算,敢情就在外面赏了不到十分钟月亮,这陈毅宁不行啊。 她轻轻地拍着小心脏,“你那个闹钟刚才没把我吓死。” 周凌薇的困意立马被歉意驱散,尴尬地笑着,“对不起啊,我昨天忘记问你是不是介意了。” “手机里的闹钟不是挺方便吗?你还特意带个闹钟出来,多沉啊。” 余欣菲刚才本来就是没话找话,倒真没觉得那个响声有多吓人,就是很有时代感,闹钟一响起仿佛回到了噩梦般的高三。 “我睡觉之前都会关机。” 余欣菲偏头看向她,“你就不怕有什么急事找你吗?” 周凌薇坚定地说,“不会的。” 在华研工作的时候,她是个无足轻重的校招生,过手的项目微乎其微,干的活都以打杂为主,没有人会在半夜找她。 父母那边也是一样,他们睡前都会打电话,倘若真有紧急情况,半夜肯定是赶不回去的,从北京回家最早的飞机是上午10点,火车是8点,那个时间,她早就醒了。 听她这么一说,余欣菲觉得似乎有点道理,但是她做不到,万一呢,万一半夜有个大帅哥拨错了号码,打她这来了,不就有爱情了吗? 余欣菲想起昨晚周凌薇拨闹钟的动作,她平时大概6点半就起床了。 她拍了拍周凌薇的肩,“你真像个入定的老者。” 陈毅宁的双手交叠地搭在身后,笔挺的站姿宛若一棵松。 保镖要有保镖的样子,千里眼和顺风耳是标配。 他垂眸认真听他们说话,看着一双小白鞋出了神,有年头没见到人穿这种鞋子了,在北京都是耐克、阿迪,次一点的地方也有安踏、鸿星尔克,这种简单的小白鞋很少见。 他很认同余欣菲的总结,昨晚约周凌薇出去的行为确实怀着小心思,没走几分钟,话题也没说热,她就哈欠连天。 月光照在她脸上,把哈欠带出来的眼泪照得我见犹怜,陈毅宁赶紧带她走回招待所。 这都互联网时代了,一个年轻的姑娘有早睡早起的习惯,每天雷打不动地跟父母通三次电话,不依赖网络,好像也不追星。 如此陈旧又自律的生活方式让陈毅宁不禁佩服还特别好奇,连心跳的频率都比往常高。 昨天的日落是他们的意外收获,日出是计划内的风景。 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周凌薇捂着嘴小声地惊呼了一下。 在那一瞬间,她想到了王淼,也想到了那对从上海跑到黄山开青旅的小夫妻。 小夫妻相处的模式看上去很平淡,但是他们的计划里有彼此,奔着同样的目标努力。 她和王淼从未谈论过和未来有关的话题,他们只陪伴彼此度过在北京的一段孤单时光。 不清楚王淼怎么想的,她的确没设想过未来。 四年大学生活,她闷头读书,后来工作了,她只想做好项目。 以后是否会结婚,要不要留在北京,会不会买房,都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那几年,爱情好像就在她身边,又好像离她很远。 和他们相隔有点距离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视线一偏,看到一群年轻男女海侃人生和职场,其中一个女生在交谈的全程都在露出恬静的笑,小嘴偶尔一张一合附和几句。 “在看什么?” 窦莘推了一下刘与邱的胳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俨然也听到了那些人的谈话,“年轻真好,白天都能做梦。” 他阴阳怪气地哇唔了一声:“那个女生很美哦,和我们台湾的美眉有得一拼。” 刘与邱怕这位台湾省来的浪子在这惹事:“没看见人家有男朋友了吗?” 一同来黄山的都是总部的大佬,窦莘当然不敢乱来,否则就要被调走了,他舍不得,这里有美女,有美食,还有他的根。 窦莘收起自己的台湾腔:“老外还想走路下山,我不奉陪了,我要坐缆车。” “你毛遂自荐带他们领略祖国大好风光的,现在跑路,是不是有点过分?” 刘与邱从北京到上海参加中国区的策略会,会议结束以后,他本该去广州巡视项目进展,却被窦莘骗来陪他们游玩。 一行人就这么从上海出发,去了杭州和苏州,最后一站就是安徽黄山。 刘与邱不是第一次来,也莫名地笃定只要不和窦莘绝交,这绝不会是最后一次爬黄山。 窦莘这个人很难摆脱,16岁那年从纽约到波士顿读书的第一天开始,刘与邱就后悔了,一直想跟他绝交,十几年了,依然没成功。 也多亏了公司的战略布局,他们这几年都不在同一个城市,窦莘留在上海办公室,他调到北京。 窦莘搂着他的肩:“不是还有你这位体力好耐心足的中国通吗?” 他们当年一起从总部调到中国分派到不同的项目组做高管,下了班,窦莘总是囿于热闹的夜店和性感的美女,对其他地方不甚了解。 刘与邱的假期都花在了四处游玩上,尤其喜欢去那些极富自然风光的地方,这几年几乎都跑遍了整个中国。 第8章 真我 刘与邱不买窦莘的账:“我不管他们,急于升职的人不是我。” 这次的行程看上去是旅游,可实际上都在社交,他疲惫不堪,只想快点结束旅程回北京休息。 一着急,窦莘的台湾腔又跑出来了,他双手合十:“拜托拜托,我要是有你这么强的能力就无须这样了。” 当初还是他引荐他到jm的,这个家伙倒好,短时间内就升任为高级总监,他自己却还在助理总监的位置踏步。 他自知专业能力欠缺,只能用些别的办法升职,再继续做助理总监就太丢人了。 “你也可以升职啊,你可以干掉charles调回总部接替他的位子,”窦莘喋喋不休地说:“想想就有够爽的诶。” 在jm之前刘与邱就职于香港的一家投行,兴许是表现太好,公司要把他调去纽约总部,于是他任性地请辞了。 「投行」这个title就足够高大上,开口便是「重组」、「并购」,提及的金额大多是「千万」量级的美金。 在这个圈子里耳濡目染二十几年,他对这些词汇早已麻木,做了几年,更是觉得赤裸又无趣。 外人看来,以他的背景去jm是往下走了一大滑坡,说他疯了的人首当其冲的是他母亲。 当时,她特意从纽约飞到香港,见面第一句话便是:“刘与邱,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在投行工作,我总有一种继承你衣钵的错觉。” 他以为自己这句轻松的玩笑话可以缓解气氛,想不到引起了刘母的连环炮:“难道很丢人吗?你当初考上名校,这么努力地提前完成学业,不就是为了进这个行业,做一个banker,尽早过上轻松体面的人生吗?” 是吗?他不记得自己小时候许过这样狂妄的心愿,这样的心愿属于母亲才对。 有些人会选择世人眼中体面的生活,有些人想在人生中找到真我。 刘与邱属于后者,虽然他也暂不确定这一生是否能找到。 窦莘瞥见他时不时望向前方的那群人:“你喜欢那个美眉吗?我帮你去要电话。异国恋很辛苦哦,要给自己找点甜头。” 刘与邱只是困得眼神有点飘忽了,他懒理窦莘的不正经:“不用。” 风景就是常看常新,他拿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 兴许是拍到了好的作品,他云淡风轻地说:“我们分手了。” “异国恋真的很辛苦。”中文的博大精深被窦莘玩明白了。 刘与邱认为造成他们分手的原因并不是异国恋,而是他发现对方并不是他了解的那样。 前任和他背景相似,不太一样的是,他在美国出生,她是5岁才跟随父母移民过去。 在美国的成长过程中,她极力地想要撇开自己的根源融入那个社会,导致形成了怪异的观念。 她认为恋爱关系里的两个人也可以和别人暧昧不清,甚至做一些亲密的事,她不约束刘与邱的同时也不希望自己被他约束。 忠贞一点都不难,刘与邱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做不到,她甚至对这个最基本的条件嗤之以鼻。 鉴于这段不太开心的过往,他只能宽慰自己,伴侣比客户难相处,谈恋爱是一个艰巨的项目。 面对复杂的数据,他可以用模型把他们拆解得很清晰,然而感情上,他却没有一件衬手的工具,语言和行动似乎都很单薄,因为对面是个人。 既然如此,他就退出这个项目,无法要求别人,却可以让自己对爱情敬而远之。 在山顶吃过午饭后,刘与邱真的没管那几个老外,也不知道窦莘使了什么招数,拉着他们一起坐缆车下山。 同行的另外三个人着急赶回上海工作,周凌薇他们看完日出后没有再上山多待,便收拾背包步行下山。 无论多年轻多有活力,也架不住来回步行上下山,回到青旅,他们的双腿都直打颤。 因着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回北京了,周凌薇没在青旅休息太久便出门买伴手礼了。 旅游城市商业街里买的特产都差不多,她左挑右选买了一把木梳送给黄烟,其他的零食送给合租的室友。 周凌薇紧了紧书包的肩带,往青旅回去的路上,前面有一排大高个儿挡着路了,其中一位大概是中国人,他凑到另外一个中国人身边说话。 窦莘问刘与邱:“我们晚上吃什么?” “你没订餐厅吗?”刘与邱服了窦莘这不靠谱的劲儿:“没订就不用吃了。” 而后,他们又跟那些外国人说起了英文。 周凌薇保证自己绝对不是有意偷听别人讲话,只是他们的音量一点都不小,还有那个声音好像似曾相识。 她放慢脚步,忍不住瞄了一眼他们的侧脸,两个人好像长得都不错。 第一个人嬉皮笑脸的,有股不羁的气质,第二个人很严肃,不吓人,反而几分正气。 她脑子里甚至出现了一个画面,如果此时路上发生什么冲突,第二个人一定会携着一股正义感冲过去,第一个人只会站在旁边拍手叫好。 手机突兀地发出嗡嗡的震动声,是余欣菲的来电,问她什么时候回青旅,该吃饭了。 周凌薇很小声地告诉余欣菲马上就到。 前面的人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挡路了,她既心虚又着急,还盘算着要用中文还是英文请他们让一让。 把毕生所会的英文都想了一遍,她憋了半天,那个「借过」到嘴边还是变成了「excuse me」。 也不知道说没说对。 下一秒,就有人往旁边让了让。 周凌薇低着头穿过那些人快步向前,脑子里还在回忆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蹩脚的英文,幸好没和他们对上眼,说错了可就丢人了。 窦莘激动地诶两声,“那位不是日出小姐吗?” 刘与邱匆匆看了周凌薇一眼:“gavin.” 窦莘瞪起眼珠子,这刘与邱真不是人,刚才说中文,老外听不懂,他忽然喊个英文名,他们都纷纷看了过来,他立马对老外们耸了耸肩表示没事。 刘与邱狡黠地笑了笑,带着七分警告三分善良换成了中文,“我们要去哪家餐厅吃饭?” 窦莘忿忿地对他竖起食指:“我马上联系。” 第9章 入职 入职那天是个湛蓝的晴天,offer里写的是上午九点半报到,周凌薇不到九点就到了写字楼下。 穿梭在写字楼大堂和星巴克的人个个都是精致装扮的俊男美女。 她见过很多亮眼的人,在北三环那边读书的时候,她经常陪黄烟去学校不远处的电影学院找同学玩,那里出来的的男男女女都特别好看,可他们和cbd的白领不同。 一种是待放的花苞,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又会开成什么样,一切都很未知,和她的人生一样。 一种是绽放艳丽的花朵,长在傲骨嶙峋的花枝上,有一股永不凋零的劲儿。 周凌薇默默观察着周遭的人,他们点单的语速和进出的步伐一样快,安静又不那么匆忙的她在这里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没关系,我是第一天来,早晚都会融入这里。 不知不觉中,她有了自己的小目标。 “一杯溜冰美式,谢谢。” 虽然对好听的声音特别敏感,可这次她的眼睛亮了几分是因为好奇这款没听过的饮品。 美式,还溜冰?直排轮还是双排轮? 是留冰吗?有冰块的美式不就是冰美式吗?cbd的人说话都这么与众不同吗? 还没看清楚那杯神奇的咖啡,一个男人一手拿起杯子一手推着行李箱离开了。 刘与邱的溜冰美式喝完了都还没等来出租车,却误接了一通电话,“ben,我想去中国陪你。” 靠!又是章洁米,又是这样的开场白。 这段时间,她总是这么不知疲倦地换号码给他打,把那所剩无几的自尊和体面都丢掉了。 “jamie,我们已经分手一年了。” 他早就放下了,他认为章洁米也应该放下了,他们都是成熟理智的人,不会把自己困于一段失败的感情里。 “我知道,但我还是很想你,以前是我不对,我已经改了,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刘与邱无奈地捏了捏额头:“谢谢你让我觉得自己很有魅力,也很高兴听到你的进步,但是请你往前走。” 章洁米受不了他如此冷漠的语气,不由地起疑心:“ben,你是不是在北京交了女友?” 刚才的哀怨果然都是装的,她还是那个骄纵的美国女孩。 “我的私事无须跟任何人交代。” 刘与邱抬手招来一辆空车,随即掐掉了这通没有意义的电话。 \/ 周凌薇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jm,办公区不能说是空无一人,但也是寥寥无几。 前台把她领进一间小会客厅:“咱们公司打卡时间不固定,yvonne很快就到了。” 官蕾两分钟后抱着一堆东西来把人领进了会议室。 装模作样地说完一堆官方话,她把合同递给周凌薇:“您慢慢看,都是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一定得看仔细喽,别到时候被公司坑了,还给公司数钱呢。” 华研这种中型企业都不会坑员工,jm应该也不至于吧。 好歹是个跨国企业,在中国坑员工岂不是找死。 但是官蕾这么一说,她莫名信了,把合同看得特别仔细。 看到对面描眉画眼的姿势,周凌薇明白了官蕾的意思,这招不错,化妆的时间,一位新人刚好能看完一份合同,就是有点危险,要是遇上挑事儿的员工,把官蕾告到人事部门老大那去就麻烦了。 这些话,周凌薇都没有说出口,她不会去揭发官蕾。 官蕾刷着睫毛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今天还有一批校招生提前来报到,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又不催他们上班,真不懂得珍惜最后的暑假。” 她的音量绝对不是自言自语,周凌薇签完字说了一句客套的废话,“那你还挺辛苦的。” “可能这些名校生和我这种普通人脑子里长的不是同样的东西。”官蕾收起化妆包和合同,“你老板还没来,走吧,我先带你去办公室转转。” 周凌薇没有提出对「老板」二字的疑惑,她跟着官蕾一起出去了。 在参观公司的过程中,得知同期进来的那批新人一半是来自国内前几名学校的毕业生,一半是常春藤或者g5的高材生,她压力倍增。 转念一想,能和这些人成为同事,她似乎也没那么平庸。 官蕾一边跟其他同事打招呼,一边对周凌薇说,“有些team要求打卡,有些不需要。” 原来前台说的不固定是这个意思。 “你们组要不要打卡得问你老板,就是上次面试你的那个sammi,你要不敢问她就问问组里的其他同事。” 这位sammi总监给周凌薇的印象极好,她很和善,应该是好亲近的上司,怎么会不敢问。 带着这样的疑问,周凌薇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 戴尔笔记本电脑和显示屏,以及一些常规办公用品早已摆放在桌面上了。 团队里的其他同事陆陆续续来了,她左边的位子依然是空的,不仅没有人,桌面也很空,只有一个显示屏、几份文件和一个纯白色的陶瓷水杯。 没一会儿,一个女生缓缓走过来,身高约莫170,留着一头棕色的卷发,皮肤不算白,但是很好,精致的妆容让她看上去特别有精气神儿。 她把包往周凌薇右手边的工位一放,热情地打招呼:“你好,我是yoyo,曲悠,你是新来的同事吧?” “对,”她淡淡地笑了一下:“你好,我叫vivian,周凌薇。” 曲悠惊喜万分地呀了声:“你长得真好看,而且你看起来年纪好小啊。” 随后,她提起眉峰又放低声音:“恭喜你啊,坐sammi旁边。” 话音刚收尾,其他声音也随着林月朗的到来戛然而止了。 她胳膊上挎着prada的手提包,手指不停地操作着黑莓手机,高跟鞋踩过地毯的声音震耳欲聋。 在这一瞬间,周凌薇对「气场」二字有了非常具体的认识。 “你来了。”林月朗打开电脑,没空跟新人无效寒暄:“yoyo,把你手里的一些活交给这位——” 周凌薇自报家门:“vivian.” 曲悠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林月朗报出了她的中文名:“周凌薇。” “对,我叫周凌薇。” 她身体微微朝林月朗那边侧了些,背脊挺直,双手搭在大腿上。 林月朗的余光瞥见了她,好似看到了22岁初入jm的自己,老实巴交得生怕犯一点错。 本想偏过头让她放轻松,顿了顿,她什么都没说,只留下敲键盘的声音。 jm的快节奏形成了她的利落。 她很清楚,右手边的新人叫周凌薇,在华研做了一年,只学了些皮毛。 至于为什么这么快离开那里,以及她的天花板在哪,她一点都不关心。 够机灵,能干活就行。 她不需要别人的回应没用的信息,刚才的对话不过是为了交代工作。 摸索了几分钟公司系统和邮箱,周凌薇听到林月朗的声音:“校招进来的人都有mentor带,你可没有啊,你是社招进来的员工,进团队了就得马上投入工作,没那个蜜月期。” 说话间,她没有看任何人,直视着电脑里的报告。 周凌薇还处在耳听八方的新人模式,她立马反应过来林月朗是对她说话。 官蕾那个善意的提醒给她打了预防针,可她身上还有几分天真,实际交流下来,还是感到不寒而栗。 此时的林月朗和面试的时候相差甚远。 周凌薇木讷地点点头:“好的,sammi,我明白。” 的确没有蜜月期,打开电脑就收到曲悠的邮件,下面的签名显示的是sammi组助理研究经理,比她高2个级别。 记下项目要求后,周凌薇学着曲悠的模板给自己做了一个签名。 \/ 入职第一周,周凌薇和组里的同事没有任何工作之外的沟通。 她的性格不算内向,是慢热,尤其是进入一个新的职场环境。 社会比校园复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别人升职路上的祭品。 少说,多听多做,是她自己的忠告。 在还没有真正进入某个项目时,周凌薇的工作很简单,把客户发来的英文问卷翻译成中文。 她的效率很高,格式也工整,其他同事无须仔细审核就能直接发给组里的项目管理人员招募受访者。 偶尔也有经理级别的同事会让她帮着筛选受访者人选,或者做个简单的大纲。 她还要利用工作空档在jm官网上入职课程,了解公司的文化和规定,完成每个篇章后有个考试。 80分才算过关。 那些考试并不简单,要认真看完才能答上来,周凌薇就是那个认真的人。 曲悠站起来收拾东西顺便瞥了一眼她的电脑屏幕:“不是吧,vivian,这个不需要这么用心的。” 只要没有紧急的项目,其他员工到了下班时间脚底跟抹了油似的离开办公室,而周凌薇这个最闲的新人居然留在这里看入职课程。 像个恪守成规的好学生。 “我们的精力要放在项目上。”曲悠给她提了个建议:“你可以让pm帮你完成这些。” 项目管理的工作在公司层面看来就是个跟人打交道和执行的活儿,他们对公司业绩产生不了直接的影响,于是,这一类岗位的要求比较低,只要够机灵,有责任心即可。 公司也不会给予他们明确的升职路径,但是福利全都和其他岗位一样。 周凌薇所在的组有4位pm,清一色的北京姑娘,最初,来这里就是想混个还过得去的工资和五险一金,但是在林月朗的搓磨下,也渐渐形成了自己的工作风格。 她不想把这个事交给他们做。 在华研实习的时候,周凌薇做过几个月项目管理。 这些工作量大又琐碎,既要满足研究员和客户的要求,还要应付跟不上节奏的供应商。 项目做好了是研究员的功劳,跟pm一毛钱关系没有,供应商不给力的时候,还得挨研究员一顿呲儿。 夹缝里生存,什么好处都得不到。 周凌薇觉得那些课程并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起码能系统地了解职场的底线。 遭遇了职场性骚扰要投诉到哪个部门,收受供应商的贿赂会得到怎样的惩罚,视频里讲得很清楚。 想到什么,曲悠笑两声:“jm禁止办公室恋爱,他们怎么不写上去啊?” 谁都知道,谈恋爱是隐私,jm这种外企当然不会干涉员工隐私。 可一旦发现员工内部谈恋爱,其中能力一般的那个便会被上司使绊子。 「尊重」在这里是个悖论。 她又用玩笑的口吻提醒道:“千万别和jm的男人谈恋爱。” 周凌薇咧起嘴表示认同。 jm的男同事颜值普遍比华研高,但职场好像不太存在异性相吸的定律。 原本远观着还不错的男人,一起合作项目后,总能发现槽点;没有合作过的人,那永远都只能远观。 曲悠拿起包走人,她留在办公室继续刷课。 第10章 初识 这一天北京的阳光格外刺眼,仲夏悄然而至,温度持续攀升。 一到傍晚6点,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公司,写字楼的中央空调也关了,还有些余热未散去,针落可闻的办公区只有风扇的呼呼声和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 转眼在jm工作了大半个月,周凌薇不仅完成了人事部要求的课程,还在昨天正式进入了项目。 虽然还是配合高级别的同事干活,但做的事比之前复杂了许多。 她目前首要任务就是设计甄别问卷和访谈大纲。 这个客户是食宴,一家国产食品公司。 他们在国内发展得很快,现在有意开拓东南亚市场,找到jm做一个u&a项目。 周凌薇所在的团队需要先做从定性的角度做消费者行为和态度的研究,得出边界结论后,再由定量团队做市场规模预测。 于她而言这无疑是个时间紧任务重的活,若是只设计中文问卷和大纲,她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要做双语的,就卡壳了。 忙里偷闲逛了一会儿贴吧和论坛,周凌薇这才知道,具有划时代意义的iphone4今天在海外正式发售,她对网上那些褒贬不一的讨论仅是一笑而过。 和她有什么关系?!她现在只想赶紧把工作搞定。 可能以后想不起来有一款这么有名的手机在这天发售了,可她永远都记得,2010年6月24日这个日子。 一个男人正如今天午间的骄阳,带着耀眼的光芒闯入周凌薇的余光里。 那天东三环的晚风拂起她几缕发丝,心脏在哪个字眼上漏拍几次,用多少分贝的声音说话,她记了许多年。 从办公室的a区走到b区,刘与邱第一眼就看到有人半眯着眼看电脑。 女孩们真奇怪,为了漂亮,都近视了还不戴眼镜,这么看电脑,度数岂不是会变得更深。 他皱着眉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日出小姐再凑近一点就可以把电脑吃了。 刘与邱为自己第一时间就能认出这个人感到惊讶,也好奇这是不是sammi精挑细选出来的那支潜力股。 一声“hi~”从不远处传到周凌薇的耳朵里,她轻轻抿唇,祈祷这个人不是在跟她打招呼。 她现在真没空跟人社交,心里默默祈祷:“别找我,别找我,千万别找我。” 迟迟没听到有人回应,她的余光在前后左右扫了扫,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过来的人就是跟她打招呼。 怕什么来什么。 既来之,就回之。 周凌薇立即站起来露出一个礼貌的笑脸,也看清了来者何人。 入职第一天她就在公司内网里看到过各个团队管理人员的介绍,她对这个人印象颇深,他是唯一一位没有秃头还很帅的男领导。 他那张挂在网上的职业照特别美式,身体微微侧向一边,咧嘴的弧度刚好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此刻见到真人,周凌薇暗自惊呼,真身居然和照片没差别。 天理难容。 按照jm的升职要求和年限推算,这个人应该30多岁,可他不太像这个年纪的人,像是个刚走出校园的男学生,大概还是很擅长运动的那种。 周凌薇自认为是会辨美丑的而不是犯花痴,所以,她觉得他真好看。 怎么会有这个岁数的男人套在白衫黑裤里露出的却是少年气息呢? 想着想着,周凌薇看到一张明媚的笑颜,嗅到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儿。 “坐下吧,”这个人阔步走过来很随性地拉开曲悠的办公椅坐下:“你是vivian对吗?我刚才看到了你的邮件。” 几分钟前,她发了一份时间表给项目相关的人,其中抄送的几位领导里的确有他。 没想到这么大的领导还会留意那些琐事的邮件。 周凌薇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停顿的时候小幅度地耸了耸肩:“我想,你大概还在加班。” “哦,对了,忘了介绍我自己,我叫benjamin,你可以叫我ben,但其实我更喜欢别人叫我的中文名刘与邱。” 关于他的工作和职位,他只字没提。 他不提,周凌薇也知道,他和林月朗一样是高级总监那一栏的领导。 这个级别的人就是各个组的老板,谁也管不了谁,只对客户负责,只向更大的老板汇报工作。 曲悠昨天为她解答了称呼领导为「老板」的疑惑:咱们在jm的生死都掌握在sammi手里,不是老板是什么? 这倒是实话,每个年末,能从奖金池里拿多少奖金,每个财年节点,能不能升职加薪都是他们说了算。 jm的主要业务是定量和定性市场研究。 无论是定量还是定性,都分了几个小组,每个组以老大的英文名命名,比如周凌薇所在的组就叫定性项目部sammi组。 她当时听官蕾介绍的时候还有点纳闷,这要是人员变动频繁,岂不是重要换名字,更名倒是小事,这还得同步到jm全球办公室,多麻烦。 她这两天知道是自己多虑了,jm的各位总监都很稳定,少则三年五年,多则不好说。 那眼前这位总监应该就是个定量项目部ben组的老油条。 除了长相外,周凌薇对刘与邱的第一印象是他很随和。 在华研的上司也随和,他的随和里藏着龌龊的东西;刘与邱的随和是坦荡荡的,也有边界的。 她还觉得他的声音,好似在哪听过。 有人说过老天是公平的,给了好听的声音就不会给一副好看的皮囊。 她觉得这话不对,狭隘了,这位ben总监就好看,完全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都不给周凌薇做个自我介绍的机会,刘与邱问道:“你在做这个项目的问卷设计吗?” “是的,不过,卡住了。”周凌薇很坦诚地说完,腼腆又尴尬地笑了两声。 刘与邱前倾对着她的电脑只看了几秒就指出了问题:“英文确实比较难,我们觉得中文的表述到位了,可是放在英文的语境里可能就不太合适,毕竟这是要给其他国家的同事和受访者的,文化背景不同,对同一个问题的理解也会不一样。” 被人纠正错误不是件丢人的事,但是她并不想在刘与邱面前犯错,被别的老板发现问题就是打自己老板的脸。 她的左手微微蜷着,右手滑动鼠标,似是在看电脑,而什么都没看清。 刘与邱给完她建议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周凌薇的余光瞥见他随性地解开扣子把袖子往上卷了几下,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眼睛直视电脑,脑子开始想别的。 这个人的身材肯定特别好,他是如何做到看上去很自律还有点完美的。 她又立马警铃大作,去去去,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工作。 刘与邱动了起身离开的念头,可一直没有走,反而又多说了几句:“我想,在设计这一趴的时候是否可以先了解一下东南亚国家口味的缘由,再把选项列举出来,你觉得——” 讲到一半,他忽然停了半秒:“我是不是过于管闲事了?” 周凌薇的脑袋晃得像筛子:“没有,没有,我刚才挺无助的,您过来跟我讲,我觉得特别特别好,您,您继续。” 她轻轻地咬了咬舌头,哎呀,不就是个别人的头儿吗,怎么还磕巴了,太没出息了。 刘与邱好似不太满意地皱起眉头,声音里却有笑意:“不用对我使用您这样的敬称。” 随即,他真的开始讲工作,不是随意的指点,而是认真地讲解。 前两分钟,周凌薇的神经不仅很紧绷,注意力也根本不在他说的内容上,她还在回忆这个声音到底在哪听过。 实在想不起来,她索性放弃,工作要紧。 刘与邱的音色偏低,语调轻缓,特别容易把人带入进去。 偏头看向旁边听课的人,他想起下属们总是说他不苟言笑,指导工作的时候让人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周凌薇虽然有点紧张,可是她点头或者虚心求教的反应推翻了他们的说法,他今晚卸下往常在公司的严肃换上笑颜的效果似乎还不错。 第11章 身份 刘与邱跟周凌薇讲的东西不是只用在这一个项目上,可以触类旁通用在其他项目上。 这个人的出现无疑是给她解了很多惑,还让她避免了明天把文件交给林月朗后被打回来的风险。 看到她把他说的要点都写在了笔记本上,刘与邱有了一瞬的恍神。 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手写,在电脑里创建一份文档,ctrl+f输入关键词就能找到想要的信息,多方便。 视线落在本子上,她手写的速度快,字迹不潦草,工工整整的,字如其人用在她身上不准,她的字比她的人看起来更…… 想不到恰当的形容词,刘与邱顿时感到自己的中文水平似乎下降了。 下一秒,蹦到脑海里的是「刚烈」二字。 这用在任何一位女士身上都不太合适,不过,兴许那是她的内心。 外表柔弱的女孩有一颗刚烈的内心,反差实在有些大。 周凌薇合上笔记本弯弯眉眼:“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刘与邱先愣半秒,而后笑笑,大概是在笑她刚才不够专注,居然知道他在疑惑什么。 他蹬直双腿,脑袋枕在手掌上,一派闲适地观察周凌薇工作,似乎也理解了林月朗的选择。 这位新人属于一点就通的下属,不需要花太多时间跟她解释,她会把别人传递的信息消化一遍,再转成自己的语言。 虽然经验不足,对项目的剖析不深,却有她的理解。 周凌薇做完最后一遍检查,刘与邱伸了伸懒腰:“要不要一起吃饭?” 他在这边花了大半个小时指导她,理应是要请他吃个饭,在华研发生过的事着实让她还有阴影。 再加上他们实在不熟,后续的项目配合熟悉以后,再请他或者其他人一起吃饭也不迟。 她这么想着便这么婉拒:“我吃过了,改天我请您,”想到他刚才的提醒,立马改了口,“请你吃饭,答谢你今天的帮助,还有之后的合作,可能还会给你们团队添麻烦。” 话音刚落,一阵咕噜噜的声音非常不合时宜地响起来,直接戳破她的谎言。 刘与邱勾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看着周凌薇粉色的脸颊。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邀请她吃饭只是因为他过于热心的指点耽误了她下班,而且和他吃饭难道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吗? 他不是个冷酷的人,也不会把她吃了。 和他吃饭应该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才对,因为他懂美食。 很快,他换成了爽朗的笑声:“你明明没吃饭。” 周凌薇赧然笑着,小脸愈发通红:“对不起,我——” “没关系,我相信你会请我大餐,但是我觉得你今晚还是要吃饭,要不然容易有胃病。” 说着话,刘与邱站了起来:“我们等会儿在楼下见,我去拿电脑。” 周凌薇没敢再拒绝。 万一拒绝他,把她踢出项目就麻烦了,得不偿失,吃顿饭而已,又不是要命的事。 \/ 刘与邱双手空空地走出电梯,一眼就注意到了写字楼门口的周凌薇。 夏日的晚风已经吹散了她脸上的嫣红,月光把她的皮肤照得透亮。 远远地看过去,她的个子不高,可能只到他的肩头。 他恶趣味地张开手掌,还真是小,一只手就能把她包住。 他见过很多长相好看的女生,性感的,柔美的,冷清的…… 周凌薇好像很不同,她身上大概有很多元素,具体是哪些,他暂时说不上来,也没兴趣深究。 刘与邱上前问道:“去吃面怎么样?” “行。”周凌薇饿过了头就不挑食,也不好跟上司挑三拣四。 并肩去面馆的路上,他们保持着一段友好的距离,也没遇到任何同事。 周凌薇想,遇上了也无妨,有项目合作的同事一起吃饭是很正常的情况,他们路上讨论的也都是工作。 有人看到了就有人能证明他们就是单纯地吃个饭。 她却忽略了一个问题——和她一起吃饭的人是跟她有好几个级别之差的上司,还是jm男神。 应该避嫌。 一团热气从面碗里腾腾地往上冒,刘与邱不着急填饱肚子:“我刚才看你工作的时候,就想说了,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周凌薇迅速在脑子里搜寻记忆,还没想起来,他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哦了一声:“在黄山,我们在黄山见过,你说了一句excuse me,记得吗?” 其实在更早,在那天早上他就见过。 她十指相扣看着日出的样子很虔诚,和朋友说话的表情也很真诚。 但是他没说提这件事,因为只有他在看她。 周凌薇的杏仁眼瞬间放大,原来在登山的时候听到的那个好听的声音是刘与邱的,她当时还偷偷地幻想过那个人的长相,居然如此一致。 像是内心深处的歹念被人揪了出来一样,她心虚地垂下头虚无盯着眼前的那碗拉面,不用碰,她都知道脸熟透了。 一白遮百丑,把丑遮住了,却把情绪露出来了,藏是藏不住的,除非打个地洞开溜。 怎么又脸红了,行不行啊你周凌薇? 刘与邱对她红彤彤的侧脸无声地笑了笑,带有几分她看不到的安抚。 化解尴尬的最好办法就是对话,周凌薇好奇地问道:“我那天用词对了吗?” “当然。”刘与邱说:“有的时候,对话中的用词不一定要多准确,是要听的人能懂。” 周凌薇慢条斯理地挑起一筷子面往嘴里送,脑子里还在回味那句话。 通常和刘与邱吃饭的女人多少都会有些做作,而她完全不会,吃相好看又认真,对食物抱着尊重的态度。 看她吃东西,自己也忍不住觉得碗里的东西香。 她咽下最后一口面听到对面的人问:“你觉得我是中国人吗?” 怎么会有人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刘与邱真诚又期待答复的眼神撞进她瞳孔中,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用这种的方式提问,一定是希望获得别人的认可,周凌薇不假思索地点头,“你是。” 每次听到别人毫不怀疑地认为他是中国人,刘与邱都会笑得很开心,这次也笑了,可他笑着摇头,“我不是,严格地来说,我是个美国人。” “我在那里出生长大,20岁才来中国的,”他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不对,才回到中国的。” 周凌薇明白了,刘与邱是个abc,在美国出生的华裔后代。 她在jm见到了好几个老外高管,他们似乎很受欢迎。 老外和外企在这些年里一样吃香,若是外企里的老外高管那就简直就是各种光环加持。 还有一种更吃香的就是abc,俗称香蕉人,他们中英文切换自如,如果那个人还是个外企里的高管的话,那魅力一点不亚于当红明星。 这些都网上看的,综艺节目里听的。 而实际上呢?黄烟就跟她说过一个真实体验。 去年,她和一个abc暧昧过,据她评价,这个人是花心、虚伪还特别以自我为中心。 没袒露自己的身份之前,周凌薇还察觉不到刘与邱的不同,这么一说,好像就有了差异。 职业照片里的笑容、说话的神情、细微的动作,还有过于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的确不像个本土人士。 对某一类人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她就有了警惕,眼睛里的光都暗淡了半分。 她知道这样不好,要尽量保持客观。 可她又不是科学家,哪需要这么多客观。 和他吃完这顿大概率不会有下顿,就主观怎么了。 对上一双清澈的瞳眸,刘与邱饶有兴趣地分享一件有趣的事:“你知道吗?我刚来北京的时候,有个大爷问我是哪里人,我说我是中国人,他说听口音不像,我说我在美国出生长大,他说那你是美国人,我非常不服气地告诉他我不是,我是地道的中国人。” 这样的情况,无论在北京还是纽约,他从小到大遇到过无数次,可他从来没有习惯过,反而陷入更深的怀疑。 一个人背井离乡久了,周凌薇很难共情他人,尤其是这种各方面还特别优秀的人,而此刻,她莫名地理解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同类,是一样漂泊的人。 家乡是那个有根的地方,而家又渐渐地放在了其他地方。 她对自己如此嬗变颇感意外。 算了算了,放过自己吧,反正他的工位在a区,她在b区工作,中间隔着个好几百平米的空间,职级也不同,即便服务的是同一个客户的同一个项目,也是跟他的下属对接。 他们打交道的机会肯定很少。 周凌薇不太会安慰人,但是不敢让话掉地上。 对面坐着的人可是一位上司,食宴这个项目又是他主导的,还得仰仗他在客户那美言几句,指不定她之后能参与更多项目。 搜肠刮肚说了几句宽慰刘与邱的话:“别听那个大爷的,你就是中国人,你口音特别正,普通话说得比我还好,而且你似乎还很懂中国文化和美食,我们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可能还不如你了解。” 乍一听,情真意切,仔细琢磨,里面不乏有几分谨慎的拍马屁。 从最初在办公室打招呼到现在,他们谈话内容80%都是工作,涉及私人话题的也就刚才那一段。 在jm这么多年,刘与邱还没遇过这样的员工,觉得有意思,本想笑笑就过去,嘴却不听使唤地要逗逗她:“你怎么知道我了解这些?” “我——”周凌薇被问住了,脑子倒转得快:“你在国外长大,但是普通话能说那么好,肯定是因为喜欢又了解才会把这么语言说好的。” 担心这话太宽泛了不够让人信服,她眨巴两下眼睛继续说:“这么七拐八绕的小面馆,都能被你找到,一定是很了解,很喜欢这里。” 刚收住话音,她就开始佩服自己胡诌的能力。 “你真是——”刘与邱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抱拳示意。 第12章 绅士 从面馆出来,周凌薇跟刘与邱保持了一段比之前还远的距离。 他停下脚步回身:“我送你。” 双手相握放在身前的姿态显得很绅士,语气也不强硬,是在商量。 周凌薇对他挥挥手:“不用。” 他跟着走了两步:“很晚了。” 上下级的相处到这里就可以了,再多一点不合适。 她很有自知之明地婉拒:“地铁很方便。” 北京地铁的确很方便,仅限于城区,往外再去一点就断了线,她就住在还没通地铁的十里河。 说来也很妙,十里河和jm写字楼所处的cbd同样归属于东三环地域,可是过了双井,再往南一点,那就是天差地别了。 一边是永不眠的繁华都市,活跃的都是熠熠生辉的精英;一边是市井气息浓郁的生活,来往的都是奔波劳碌的追梦人。 每一个住在北京外环的外地人都想往里靠一靠,每一个住在南边的人都想往北去一点。 周凌薇也想,可这不妨碍她喜欢现在居住的地方。 不是因为那里有真实的北京,北京的每一处都真实,而是因为那里让她有一股归属感。 下了公交车,通往小区的人行道像极了老家家属院外面去学校的那条马路,旁边有大大小小的门市,都做些小本生意,过了晚上十点,路上的那股冷情劲儿也让她格外熟悉。 刘与邱单纯地认为时间不早了外面不太安全,作为男士理应送一送女士,不过这是北京,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没必要强求她。 站在地铁口目送那道小小的身影踩着阶梯往下走,灰色双肩包看起来笨重,她的腰背却能挺得那么直,脚步还特别轻盈,看上去很快乐。 他忽然想到窦莘在黄山说「年轻真好」,是啊,真好,快乐都来得如此简单,下了班吃碗面都能快乐。 \/ “发给客户确认。”林月朗说完话便抱起电脑去开会。 周凌薇小声提醒对面的同事:“jenny,sammi说问卷和大纲可以发给客户了。” jenny的心情低落到头都抬不起来:“你发吧,这不是你做的吗?” “我发不太好吧,我不对接客户。” 只是刚来jm,周凌薇并不是没工作经验,在项目上是什么角色就做什么事的规矩,她还是懂的。 他们组负责这个项目的人是jenny,公司内部的沟通可以由其他打下手的人来处理,可是对客户的只出一个负责人就行,否则在客户那就乱套了。 jenny压根儿没认真听她说话:“没有对接过就学着对接。” 曲悠都听不下去了,作势要说两句,立马被周凌薇按住,“我对接过客户,可是这个项目不是我负责,我给客户发邮件的话,他们会认为我们不够专业。” jenny之前听林月朗提起过周凌薇的履历。 一不是国内外名校毕业的,二工作经历不行,上一家公司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在行业里根本排不上名。 jenny始终都不理解林月朗的选择,翻了个白眼:“是你不够专业,不是我们不够专业。”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jenny抬眼看到对面的周凌薇露出的两个小梨涡,冷着脸嗯了声。 曲悠是被拦住的是身子,却没有被捂住嘴:“jenny,你月经不调啊?不爽就冲惹你的人去撒气,在这欺负新人算什么本事?” jenny单手撑下巴只看电脑,没什么好说的。 这个新来的看上去跟个软柿子似的,想不到内里是个脆柿子,再加上个曲悠这么一个炮仗。 这组合无敌了。 原本还想跟jenny解释两句,听到这话,周凌薇在一旁懵了。 曲悠开了嗓就收不住声,拔高音量也拔高度:“在客户那出错了,折的不是某一个人,是咱们一个团队。” jenny从校招生一路做到现在高级研究经理的职位,在这待了四五年,「一损俱损」的情况,她见过好几次。 她不敢真让一个新人发这封邮件,不过是想给人添个堵。 她不痛快,谁也别想痛快! jenny端起水杯嘲讽道:“知道了,曲总。” 第13章 谢意 周凌薇丝毫没被这个小插曲影响,甚至还在为林月朗没有把她写的东西打回来重做而感到庆幸。 和曲悠说了几句后,她开始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瞟了两眼手边的笔记本,耳边骤然响起那个磁性还含着笑意的声音,脑海里甚至还浮现出那双饱含真诚的眸光和迷人的卧蚕。 别人搭把手都得说个谢谢,刘与邱昨天花了那么长时间给她建议,还请她吃了一碗面,她虽然说了很多个谢谢,可是今天她有这么大的进步,应该郑重地道谢。 不应该犹豫,犹豫就是不懂事,没规矩,不尊师敬长。 周凌薇在内部软件上费了半天劲儿都不敢确定哪个是刘与邱。 搜索一个名字,会跳出全球办公室所有同名的人。 jm叫benjamin的人有很多,姓刘的也有好几个。 她立马就犯了难,有人用的是「liu」,也有人是「liew」,还有人用u」。 傻!昨天还给人发了邮件,直接上那找最快。 周凌薇通过邮箱找到「benjaminu」,打开对话框,敲下早就组织好的措辞,按个回车键,麻溜儿地专心工作。 刘与邱的电脑上弹出一则消息:hi,ben,谢谢您昨天的指点! 看到这句话,脑海里忽然闪过昨晚的某一个画面,严谨的内容和标点符号跟周凌薇那个时候低头认真写字的模样如出一辙。 规规矩矩的,不出挑,也不犯错。 他下意识地微笑着挑了一下眉稍,却想不到被人看到了。 jm号称扁平化办公,它的扁平化并不太体现在职级上而是办公环境上。 各个组的老大都没有独立的办公室,他们坐在各自团队办公区的某一个角落,那个角落一定是抬头就能看到所有下属的动向,这可能都是经过准确测量的。 刘与邱不坐角落,只坐在中间,左右两边的位子一定都是空的,这是为了方便他的下属过来向他请教问题时不用站着说话。 偏偏这几天窦莘从上海过来开会,他向来不好好在自己团队的区域待着,喜欢霸占刘与邱旁边的位子,说是来给他作伴的。 谁要他作伴,叽里呱啦的很多废话,聒噪。 聒噪的窦莘还很八卦,他偏过头哇一声:“ben,你在公司是会笑的,这次又是搞定了哪位难乔的客户?” 刘与邱手速快,直接把对话框关掉了:“是啊,看到你快升职的消息了。” 窦莘故作娇羞地在他胳膊上蹭了蹭:“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关心我。” 刘与邱嫌弃地推开他:“你再这样,我会真的以为你喜欢我。” 窦莘讪讪一笑:“你真的收到我要升职的消息吗?” “gavin is on the pending list,”在对话之前,刘与邱的确收到了一封邮件:“算不算?” “pending就是待定,”也不知道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窦莘的烟瘾犯了,起身就走:“待定就是有戏。” 周遭恢复到了往日的安静,刘与邱的面色也恢复到了严肃的状态,处理了一会儿邮件才想起还有一则消息没有回复。 他受了周凌薇的谢意,随意地敲下一句话:我等你的大餐,请不用再对我使用“您”了,显老。 周凌薇轻轻地噗哧一笑,他都这么高级别了,肯定不年轻啊。 没多久,刘与邱收到一个「好」。 这个字意味着对话可以结束了,他是这么想的,她也正有此意。 见jenny还没回来,曲悠凑了过来,“你那个文件是用邮件发给她的吧?对这种人要留证据。” “是邮件,了 sammi.” 在华研吃过的亏都给周凌薇长了记性,她深谙职场社交规则——防人之心不可无。 “真是个小机灵鬼,”曲悠朝jenny的工位努努嘴:“她在这个位子都待两年了,做完述职报告,以为自己能升director,没想到空欢喜一场。” “啊?升职这么难啊?” 参与项目的研究员,他们的资料都会放在给客户的提案里。 周凌薇在内网共享文件中看到过jenny的背景介绍,本硕都是国内排名前十的学校,独立做过的项目,服务过的客户有很多。 连这样的人升职都这么慢,那她恐怕更难了。 曲悠抱起胳膊:“你也太单纯了吧?那给客户看的东西当然要美化一下啦,参与过项目写成独立负责,做砸的项目也写上去,客户和客户之间隔着银河。” 同行业的客户,jm只签一家,跨了行业的确不太容易对上线。 “手底下的人能力如何,老板们都门儿清,”她拍拍周凌薇的肩以示鼓励,“咱俩加把劲儿,指不定比她升得快,能把她气吐血。” 在jm升职就好像爬金字塔,总监以下的headcount充足,不太存在竞争,各凭本事上位;到了总监这个级别就靠近了塔尖,地方就这么大,能站的人不多,要么安于现状不动,要么把其他人干掉往上走。 周凌薇点头如捣蒜。 确实要努力,不是要把别人气吐血,而是要验证那句话。 工作也是学习,改变人生嘛,嘿嘿,我得试试。 曲悠转回去了自己工位,想到什么,又转了过来,“还有啊,千万别得罪客户,那都是祖宗。” 多余的话没再说,因为林月朗回来了。 她心情不错:“yoyo,你又在分享什么秘笈?” “客户是上帝,”曲悠的狗腿子劲儿立马上线:“老板,上帝刚才给回邮件了,乐娱想先看看summary再考虑要不要出report,我翻译一下啊,就是觉得咱们的报告太贵。” “太贵啊?”林月朗玩笑着说道:“可以不用找我们。” 她在行业待了十来年,许多客户都会点名让她做项目。 不缺业绩还有口碑的人,才有底气开这种玩笑。 曲悠没这份底气:“别啊,好不容易和乐娱他们打好关系。” 乐娱是个新晋消费品牌,老板喜欢探索各种可能性。 当初林月朗拉上刘与邱一起做了创新产品研究的提案,一听报价,对方拒绝得很干脆。 刘与邱懒得听他讨价还价,姿态摆得很高,爱做不做。 送上门的客户不要是傻子,林月朗说服对方只做消费者共创。 她愿意把这种简单的项目给需要成长的下属练手:“这么想做,那就接呗,你带vivian一起做,我来修改。” 周凌薇一百个乐意,她从未参与过项目的全过程,现在老板给了这么好的机会,肯定要牢牢抓住,但是她不确定曲悠的意向,所以一直没表态。 对上她的星星眼,曲悠那声幽怨的“啊?”都被闪了回去,刚打完气,自己先歇了可不地道,不愿意也得愿意。 第14章 那个 刘与邱从不给下属设定打卡时间。 他的原则是无心工作的人,把脑袋按在办公桌前都憋不出半个字的分析报告,倒不如在这种事上放任他们自由,兴许还能把工作完成得更好。 下属们永远都是在上午十点左右出现在办公室,而他通常9点就在工位上把咖啡喝完了。 冲洗干净杯子,他拨通了林月朗的内线电话:“sammi,食宴的项目,你去出差吗?” 这是小事一般都负责项目的下属去跟其他组确认,而刘与邱习惯自己出马,尤其是食宴这样又新又大的客户。 问题还没过完脑子,她直接拒绝:“我不去。” 东南亚那个地方,光是旅游,林月朗都去过好几次,现在酷暑7月,还去那,太热了。 老板不去,顺下来就是负责这个项目的人去。 曲悠向斜对面的jenny投去几分艳羡的目光,语气都比之前温柔:“jenny,好好照顾我们ben总哦。” 听到出差,jenny波澜不惊,甚至恹恹。 只有职场新人才会对出差抱有幻想,空中飞人听上去很酷炫,体验了两年就明白其中的苦楚。 女人过了28岁,帅哥、金钱和睡眠在心中的排序就会发生变化。 金钱和睡眠的地位排序跟近期的经济状况息息相关,而帅哥早已稳坐第三位。 所以,jm男神也没用,换不来睡眠和金钱。 一旁的周凌薇也羡慕,她不是羡慕能和刘与邱一起出差,是羡慕能出国出差。 这得多长见识啊。 不是能看到国外的风景,而是能观摩一个海外项目。 jenny撇了一下嘴:“要不你去?” “我可不去。” 曲悠没有参与这个项目,分析报告上不会有她的署名。 替别人出差就是去伺候客户,还得连夜赶访谈纪要,她不去遭这个罪。 她找了个别的话带过去:“轮不到咱照顾ben总,他有人照顾。” 提到这茬儿,她就来劲儿,觑一眼林月朗,确认她没瞅着她,她凑到周凌薇耳边说道:“就b区那个定量的ben总,他长得帅是挺帅的,就好像听说他是那个。” 周凌薇一头雾水的:“哪个?” 曲悠以为她不知道ben是哪个人,还特意去内网把他照片找出来:“喏,就他,他是那个。” 她放低声音八卦:“上海office有个gavin窦,听他手底下的小朋友说,他俩是本科就在一起了,又从美国一起来北京。” 生怕周凌薇不知道她说的什么,她屈着两只大拇指碰了碰:“他和他啊,就那个,是那个关系。” 她花痴的表情里还有些许遗憾。 刘与邱已经很刻意地在jm保持低调,却还是成为了年轻女同事茶余饭后的谈资。 毕竟拥有出众外型的高管向来和「低调」二字搭不上边,哪怕他们是那个。 听到曲悠说什么一起来一起去的,周凌薇就懂了,不太意外。 jm这种跨国公司堪比一个小地球,不仅有各个国家的员工,还装着各种各样的人。 她又蓦得想到那天晚上的刘与邱。 他长得帅,笑得好看,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薄荷香气,从穿着打扮来看,他应该是个过得很精致的人。 他绅士,有耐心,和她说话不会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那天光顾着紧张了,都静不下心来细细琢磨,现在回味那次打交道,和他相处很舒服,没有丝毫的压迫感,一不留神儿,还容易忘记他身居高位。 这样的人是那个,似乎也很合理。 好好好,下回见他就不那么容易脸红了。 该紧张,该心虚的人是他才对。 第15章 结义 从黄山回到北京快两个月了,换工作的换工作,升职的升职,偶尔在qq群里聊几句,还没有约过线下见面。 本来就不是同事,居住地还离得远,关系不维护,很快就断了。 把研发部总监的工作捋顺后,陈毅宁便在群里提议一起吃个饭。 余欣菲定了一家猎头公司的新工作,现在处在老工作交接的闲人状态,随叫随到,绝不迟到。 周凌薇最近也不太忙,下了班直奔南锣鼓巷附近的炒豆胡同。 陈毅宁来北京的时间比他俩都长,好吃好玩的地方都比较了解。 炒豆合作社是他强烈推荐的一家烧烤店。 两个女孩打量着水泥地和满墙涂鸦的环境开始质疑陈毅宁的品味,这什么非主流小店,真能好吃吗? 往后的几年,他们每一次聚会几乎都来这家店足以说明一切。 这不仅是对食物的至高评价,还有对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欢笑和泪水的不舍。 翻开老旧的菜单,姑娘们都迷糊了,这家店的招牌是蜜烤鸡翅,辣度还分好几种。 陈毅宁根本不用看菜单,驾轻就熟地点了几样。 余欣菲从桶里取出一对鸡翅扇着小风先闻味儿,像个美食家似的点评:“闻着不错。” 周凌薇嗜辣也没敢要变态辣,选了个双面辣尝鲜。 还是高看自己了,刚下嘴还行,反应过来后就受不了了。 余欣菲还没上岗就开始挖人:“哥,想换工作不?” “让我把椅子坐热乎了。”陈毅宁看周凌薇的嘴都辣肿了:“服务员,给加一份情人果。” 余欣菲没真想把陈毅宁挖走,她分配去的组是挖销售岗位的高管,挖个搞it的又不给她奖金,她没那么好心给那些还没见过面的同事抬轿子。 她转头问道:“凌薇,你那个新工作怎么样?” 提到工作,周凌薇有点小激动,忍不住多说了一会儿。 余欣菲听不懂那些项目:“你们公司有帅哥吗?” 第一个闪过她脑子里的是刘与邱:“有是有,有个别的组的领导,不过,听说他不近女色,是——” 余欣菲秒懂了:“这些人真讨厌,怎么还跟我们抢男人呢?” 陈毅宁在对面抱着手臂:“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隔了一会儿。 “最近有人追我。” 余欣菲抬起手指得意地点着自己的脸蛋,等着看二位的反应。 周凌薇连拍了几下手恭喜她:“是你同学还是同事?” 陈毅宁跟着捧场:“哎呀,那你这不是事业爱情双开花吗?” “我学长,跟我一个单位的,”余欣菲先回答了周凌薇,而后娇羞地哼了声:“我可没答应他,哪有一追我,我就答应的,不能让他这么快得手。” “还要给人加bug呢?” 陈毅宁给周凌薇的空杯子里倒满饮料,停顿了一下,也给余欣菲倒了。 “还真别说,我觉得黄山那地方有点厉害,不仅认识你们两个新朋友,”余欣菲现在顾不上这些细节,满心都是她学长:“我还被心动男嘉宾追求了。” 她去年刚进单位就看上了那个小伙子。 一经打听,不仅是校友还是老乡,这一年借着工作之便,她没少在人家面前刷存在感。 刷着刷着,对方先按耐不住。 陈毅宁张着嘴啊了声,目光在周凌薇脸上悄悄划过:“是吗?我也觉得。” 她拍了拍旁边的胳膊,“凌薇,你不也是吗?回来就去了外企。” 周凌薇摇头否认:“我是去黄山之前就定了工作。” 非要说黄山之旅对她有什么特别大的影响,那就是王淼很少出现在她脑子里了。 她现在整个人几乎被工作占得满满的,爱情远没那种充实感和成就感来得痛快。 三个人兴致都很高,饮料喝完没再续换成了三瓶燕京啤酒。 余欣菲一喝酒就上脸,还特兴奋,周凌薇也高兴。 他们举起杯说要常联系,还得常聚。 陈毅宁抱起胳膊看对面的两个女孩说一句喝一口。 还以为酒量好,一杯才喝了不到一半就说胡话了。 再这么下去估计都得醉,他一手夺过余欣菲的杯子,一手按住周凌薇的酒杯:“别喝了。” 他们哪能那么容易醉。 周凌薇遗传了周爸的好酒量,工作的缘故,余欣菲的酒量都练出来了。 不过就是开心罢了。 酒都开了,不能不喝,多浪费,余欣菲琢磨一下:“这,这家店叫什么来着?” 几分钟前她还一个劲儿地对老板说他们店里的东西真好吃,以后带朋友来,等会儿结账打个折,转头,她把人家点名都忘了。 周凌薇一字一顿地告诉她:“炒豆合作社。” 余欣菲把自己的杯子从陈毅宁那拿回来,又给大家斟满了酒:“来,我们炒豆结义!” 陈毅宁觉得这种行为挺幼稚的,但是看到周凌薇举起了杯,他也跟着碰了一下。 喝完杯中酒,时间不早了。 陈毅宁结完账,站在桌子旁边指着墙说:“这能写东西。” 周凌薇和余欣菲偏头看过去,那面用粉笔填满东西的墙上道尽了豪情壮志,当然还有对爱情的憧憬和遗憾。 “咱们也写一个去?” 进了jm,周凌薇好像加入了打鸡血俱乐部,每天都斗志昂扬。 余欣菲也正有此意,蹭蹭地跑去找老板要粉笔,简单粗暴地写了四个字「早日暴富」 第一时间想留在墙上的就八个字,周凌薇一笔一画地写着「铁中铮铮,庸中佼佼」 三个人中,陈毅宁的事业最稳定,只要自己不惹事,前程肯定顺顺当当。 思虑几秒,他模仿史铁生的一段话写下「我们一起坐在炒豆胡同的烧烤店里,看墙看人,听你低语,我在等待。」 迈出烧烤店的门,好像走进了下一个世代。 没有人知道明天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更不知道他们的未来会如何。 这一天是2010年7月8日,北京的天空万里无云,24岁的周凌薇,25岁的余欣菲,27岁的陈毅宁,他们和时间赛跑,跟当下叫板。 第16章 真爱 “我送你——”陈毅宁看了一眼余欣菲,目光很自然地落在周凌薇身上:“们。”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不用。 余欣菲朝陈毅宁使了个眼色:“真不用,我住得近,打个车十分钟。” 周凌薇没那么娇气,也拒绝他。 现在十点了,还有公交车,无非就是多等一会儿。 “这样吧,我打个车,先送欣菲,”陈毅宁记得周凌薇有早睡的习惯:“再顺路送你回去。” 大家都知道他住北边,一点都不顺路。 “对对对,这太晚了,不安全,我们蹭个车。” 余欣菲不给周凌薇拒绝的机会,拽着她胳膊往大马路上走。 说了一晚上的话都好像没说够,又担心下次见面要隔很长时间。 到了小区门口,陈毅宁和周凌薇都跟着余欣菲下车,几个人站在旁边又说了几句。 “别让司机等久了,”余欣菲对他俩挥了挥手:“快走吧,只要咱们在北京都能约上的啊。” 看着她进小区,周凌薇就上车了。 陈毅宁的脚尖往后座方向挪了一下,又重新坐回到副驾。 夜色撩人,最适合开启跟感情有关的话题。 逼仄的出租车,吵嚷的交通广播,萦绕在唇齿间的话变成了一句:“凌薇,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一松懈下来,周凌薇就开始犯困,大脑处于宕机状态。 默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啊,没看书。” 白天忙着跟项目打仗,晚上还得复盘战斗过程,根本没时间看书。 陈毅宁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是该睡觉了。 司机可能是感知到了什么,油门都踩得浅了。 机会摆在这了,能不能把握住全靠年轻人自己。 目送陈毅宁的出租车离开,周凌薇才转身,脚步还没站稳,一个人骑自行车从她身前擦过。 什么人啊这是,撞到人就这么走了? 她瞪起眼睛,刚要张口骂一句真没素质,另外一个人按住刹车:“抱歉,女士,我朋友有伤到你吗?” 这个声音很像刘与邱。 对方取下头盔:“您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果然是他。 “我没事。”周凌薇揉了揉胳膊:“不用去医院。” “居然是你,”刘与邱还是一脸歉意:“抱歉,我朋友骑车太快了,可能没注意到。” 刚才受到的惊吓比伤害大,她急着回家缓缓:“嗯,没关系,拜拜。” “好,如果有什么问题,你随时可以告诉我。”刘与邱重新扣上头盔跨上自行车:“走了,拜拜。” “嘿,gavin,你刚才把人撞了。” 声音有点远,但是周凌薇听到了他喊的那个名字。 她回头望了一眼,逃跑的那个肇事者就是鼎鼎大名的gavin窦吧。 刘与邱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还在东南亚吗,就这么把jenny一个人丢在那边伺候客户,自己回来幽会。 这也太不地道了。 和gavin分开那么几天,都舍不得,还替他道歉。 真爱无疑了。 窦莘这才停下来:“啊?我撞到人了吗?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人已经走了,你能不能别那么莽撞?” “知道了。”窦莘立马给自己找借口:“这不是你带我去喝的那个羊汤太猛了吗?” 怎么还赖上别人了,刘与邱纠正他:“不是我带你去,是你跟着我来的。” “我说你这个人也真是的,刚下飞机就要骑到这来喝羊汤,我是担心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跟叔叔阿姨交代?” 几乎是形影不离的朋友,窦莘经常搞不懂刘与邱那些奇怪的嗜好。 譬如今天这样的情况,夏天非要骑行一个小时只为喝武圣路上的一碗羊汤。 害他现在一身燥热无法发泄。 好赖话都让窦莘说了,刘与邱丢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蹬车走人。 第17章 保密 周凌薇不紧不慢地刷开写字楼的闸门,走进电梯。 “等等。”有人伸手挡了一下电梯门。 她垂着眼全神贯注地在想今天的工作安排,没听到说话声,倒是留意到了那双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也特别干净,这人小时候学过钢琴吧。 电梯门缓缓合上,刘与邱站定后打了个招呼:“早啊。” 周凌薇猛得一抬头:“诶,嗨,morning~” “你的手臂还好吗?” 又来为他的真爱关心伤者,周凌薇有点同情他:“没事了。”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宽慰他,她还抬起手臂轻轻晃了几下。 “你来得很早,我记得你们team是9点半上班?” 没记错的话,现在刚过8点30。 周凌薇很客套地答:“早一点人少。” 她起得早,不用挤高峰期的公交车,还有充足的时间坐在工位上安排一天的工作。 沉默间,电梯到了30层。 刘与邱按住开门键,似乎在等周凌薇先走,可他是领导,应该她来做这个动作。 他不会去林月朗那告状说她不规矩吧? 这错误太低级了。 顿了一下,她说:“你先请。” 刘与邱没跟她僵持,率先走出电梯。 周凌薇站在后面笑盈盈地挥手:“have a nice day.” 脚步停住,他侧身笑着说:“你也是。” 跨进公司大门,一人向左,一人向右。 向左的那个人停下来看着周凌薇快步前行的背影,想到了一位客户。 那是一位东北大哥,自从知道他在美国出生长大后,见面的第一句话永远都是:“long time no see啊老弟。” 他以为公司的年轻人不一样,原来都差不多,都忍不住说两句英文。 莫名其妙的,但很有趣。 周凌薇往自己的工位走,看到林月朗的公文包直接摆在桌子上。 这不是她的风格。 她的桌面除了办公用品外,从来不会有多余的东西。 兴许她着急去开会了。 他们经常有跨国的电话或者视频会议,作为乙方,要完全配合客户的时间。 上了项目就没自己的生活。 放下东西,周凌薇起身去洗手间。 推开门,里面传来一阵清晰又痛苦的干呕声。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一大早干呕的女人,大概率是怀孕了。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对上林月朗毫无血色的脸,她暗自倒吸一口气,女主角居然是自己的老板! 四目相撞半秒,周凌薇先开口关心:“sammi,您还好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林月朗抽了几张擦手纸胡乱地擦了几下嘴角:“不用,昨晚吃坏了东西。” “vivian,把刚才看到的都忘了。” 林月朗没想好孩子的去留,不想这些私事在公司滋生麻烦。 jm给足了员工福利,尤其是女员工,该有假期全都满上,甚至还比法定的还多。 怀孕对普通员工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但对林月朗来说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她拼了命地走到如今的位子,不是为了止步于此,而是攀上更高处。 那些伪善的老外上司听到她怀孕的消息一定会送上表面真挚的祝福,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机会留给那些“没事”的人。 周凌薇不明白林月朗的这些想法,但也不会出去乱讲,立马在唇边做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我什么都没看到。” 想到另一种可能,她又补充了一句:“sammi可能在会议室和客户开电话会。“ 林月朗愣住,然后淡淡地笑一笑。 慌忙地冲完水杯,打了个招呼,周凌薇撒腿就跑。 空荡荡的洗手间里,手机的震动声异常刺耳。 林月朗看了一眼,不耐烦地踹一脚墙根。 第二通打过来,她咬着嘴唇跑到消防通道去接。 手机那头传来她丈夫的声音:“月朗,我希望你想清楚。你之前为了升职就失去了一个孩子,你现在的职位够高了,差不多可以了。” “真的可以了吗?”林月朗镇静地说:“我们的车子和房子都还有贷款,孩子生下来不是只会吃喝拉撒。” ”社会在进步,工资肯定还会涨。” “你也知道社会在进步,那你可知道其他人也在进步?我可以随时被公司冷落,被其他人取代。” “只要你不辞职,他们也不会把你开掉。” 林月朗嘲讽丈夫的天真:“你以为把我开掉,那笔赔偿金,他们付不起吗?” 而后,她自答道:“当我能创造出来的价值低于那笔赔偿金的时候,他们随时都能把我开掉。” 丈夫似乎也没办法,还有点恼羞成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默了几秒,林月朗说会认真考虑便挂了电话。 回到办公室,下属们基本上到齐了,各自忙着工作,没人留意到她苍白的神色。 她前脚刚坐下,jenny后脚进来了。 曲悠热情地打招呼:“jenny,那么快就回来了啊?” 周凌薇抬头对jenny笑了笑:“辛苦了。” 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发现jenny并不是有意针对新人。 向她请教问题,她都乐意解答,而且特别专业。 “感觉如何?”曲悠饶有兴致地八卦:“跟ben出差。” jenny戳了戳自己发青的眼底:“累!” 跟刘与邱那帮人出差,比跟林月朗出差累多了。 原本挺松散的座谈会安排,到了曼谷后,也不知道谁抽风,非要把时间往前赶。 周凌薇暗下猜测:那恐怕是ben吧,因为他要回来幽会gavin啊。 聊了几句闲话,林月朗问道:“jenny,食宴的报告框架什么时候发给我?” “马上,还差最后一部分。” “好,我们上午把这个过一遍发给ben,”停顿一下,林月朗继续说:“对了,你抽空问问ben他们组的人客户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 有的客户为了表现自己的工作,会让他们在晚上把项目资料发过去;有的客户着急下班,过期不候,明天再说。 食宴是刘与邱那边的新客户,林月朗还没摸清对方的脾性。 再加上,定量接的项目向来都很大,他们便是强势的一方,刘与邱这个人在工作上也强势,所有事都要按他的节奏走,否则去和别的组合作。 buff一叠加,都得罪不起。 待办公室都没人说话了,周凌薇思虑一会儿,转向左侧:“sammi,我和yoyo做的那个乐娱的报告刚才发到您邮箱了。” “我等会儿——”恶心感猝不及防地翻涌上来,林月朗捂了捂嘴:“等会儿看看。” 周凌薇默默转过去,想了想,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玻璃罐。 拧开罐子,她先对曲悠说:“吃吗?” 曲悠看了一眼,那个李子干,她觉得好吃,可是一大早,她才不要吃。 她皱起脸:“不要,酸不溜秋的。” “你昨天还说它提神呢。”周凌薇哼了她一下,自然地递给林月朗:“sammi,这是我妈妈自己做的,给您试试。” 林月朗没看她:“谢谢,不用。” 周凌薇心虚地咧了咧嘴,这种讨好的行为像是在向上司保证:我知道您的小秘密,但是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她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个东西能缓解林月朗的不适,她又说:“纯天然,无添加,酸甜可口。” 其他人和林月朗相处久了都知道她不受别人的好意。 把工作做好就行,别弄那些有的没的。 别人被她拒绝了都不会再继续,这个人倒好,跟推销产品似的,还补充说明了一句。 林月朗偏过头看向周凌薇,她双手捧着罐子真诚的模样令她想笑。 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林月朗只好接受,取出一颗果干放进嘴里,那股恶心的感觉得到些许缓解。 “谢谢,味道不错。” 第18章 榜样 看完曲悠和周凌薇一起写的分析报告,林月朗扶额:“乐娱的报告框架给我看过吗?” 周凌薇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一步,和曲悠写完框架,他们就直接上手写报告了。 “对不起,我忘了。” 林月朗不太需要下属的道歉,问题没在客户那暴露的时候都有挽救的机会。 她敲了敲桌板:“yoyo,你过来一下。” “vivian是新人不知道我们的流程,但是你不应该吧?” 和周凌薇对视了一眼,曲悠连声道歉:“抱歉,抱歉,老板,当时做完框架,我觉得太完美了,很激动,恨不得立马写完报告呈报给您。” 整个组属她最能花言巧语,林月朗都气笑了:“完美?你认为你们做的这个很完美吗?” 不用仔细阅读,都能看出来有很严重的逻辑问题。 周凌薇和曲悠在旁边跟啄米的小鸡仔似的频频点头,嘴里“是”个没完。 末了,林月朗严肃地提醒:“别以为乐娱好糊弄,重新把框架捋一遍,发给我确认再写报告。” 曲悠恳切地说了好,转身想跑,林月朗又叫住她:“你现在手里都有什么项目?” 她掰着手指头一一汇报项目的进展。 “好,这个报告还是你带着vivian一起写,”林月朗转头对周凌薇说:“vivian,下周二跟我去上海出差,给行政发邮件请他们订机票和酒店。” 组里11个人,能去上海搭把手的人都在忙,周凌薇虽然新,但是她学得快,性子还很沉稳,洗手间那一遭,只有她知道,只能带她上。 听到出差,周凌薇很期待,也有点担心乐娱的报告进度。 在系统中找到差旅流程,她先把机票和酒店的事搞定。 jenny抱着电脑从会议室回来,把手里拎的几个袋子递给曲悠:“喏,你男神在东南亚买的,分给大家吧。” 她忙得很,哪有心思管什么男神,还给大家分伴手礼,她没空。 曲悠把这个任务交给旁边的人:“vivian,这么重要的事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周凌薇的确是他们这群人里最闲的那个,兴致勃勃地拿起那些东西,起身一一派送。 重新坐回工位上,她打开电脑,再次确认乐娱交报告的时间,全部重写恐怕来不及。 斟酌了几秒,她从文件夹里拽出一个文档发给曲悠:“yoyo,你看看这个,sammi那能不能过?” 曲悠点开文件随便看了两眼,调侃道:“vivian,没想到你还留了一手。” 周凌薇立马解释:“不是,我练习着写的。” 做框架的时候,她谨记刘与邱开小灶的提醒:好的报告一定是有逻辑缜密的框架。 完成那个框架后,她向曲悠提出了里面存在某些逻辑问题。 “乐娱的老板哪看得出来什么逻辑,”曲悠当时语重心长地告诉她:“这种客户的case,deadline比完美重要。” 周凌薇过不去心理那关,利用闲暇时间按照自己的思路写了一个当练手。 想要成长,多做一点准没错。 瞧她紧张兮兮的模样,曲悠咯咯笑着:“逗你呢,我这挺多活的,要不你直接发给sammi吧,让她确认,没问题的话,你先写,我帮你瞅瞅。” 她就差直接说让周凌薇去伺候乐娱得了。 抠门还特事儿的客户,一般很难有下次合作的机会,简直浪费时间。 她要把自己奉献给有钱的客户。 周凌薇不清楚jm的其他新人是什么节奏,他们组除了她,没别的新人,无法参考。 能独立写一份分析报告是天赐良机,再苦再累,牺牲睡眠,她都要做完。 磨蹭到下午,她才把框架发出去。 带了那么多人,林月朗自然是明白没写过报告的人不可能一个上午的时间做完框架。 她没有提出任何的质疑,就框架的问题说了几句。 好在不需要做特别大的改动,周凌薇预估下班前能写个报告开头,再利用周末两天时间,应该能有个初版。 一整天,林月朗都不在状态,待办公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才拎起包起身。 路过周凌薇身后,瞥见电脑里的pp t,她停下来拍拍她的肩:“你知道这个报告上不会有你的署名吗?” 周凌薇转头说道:“我知道。” 从进入这个行业第一天,她就知道了,分析报告倒数第二页就这么点儿大位置,只有高级研究员以上职位的人才有资格呈现在上面。 即便那个报告有一大部分是更低级的员工写的。 职场就是这么现实。 可那又如何? 周凌薇压根儿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有机会写这个报告。 优秀的人往往都是从默默无闻开始的。 林月朗点了几下头:“嗯,加油。” \/ 周一这一天周凌薇都会比其他时间更早到公司,路过星巴克,忽然想到自己还欠刘与邱一个人情,折进店里买了两杯咖啡。 她第一次走到b区办公室,和a区的格局一模一样。 寻着卡座上的名牌,找到了刘与邱的工位。 真行,比林月朗的位子还空。 把写好的便利贴压在咖啡杯下,周凌薇转身要走就听到刘与邱说话:“早。” 这个人怎么回事,走路都不出声,把她弄得像来窃取机密似的。 他拿起桌子上的冰美式问道:“你给我买的吗?” “对,请你喝,你教给我的东西对我帮助特别大,都用上了。” 说着话,她用手按住便利贴偷偷摸摸拿了回来。 “那也是给我的吗?”刘与邱指着她手里的便利贴:“留在这吧。” 周凌薇又重新把便利贴放在了桌子上,还特意翻了个面,字迹朝下。 当着当事人的面看她写的纸条不太有礼貌,刘与邱对她手里的咖啡更有兴趣:“你那是?” “溜冰美式。” 刘与邱颇感惊讶:“你喜欢喝这个?” “啊,不是,”她摇头否认:“入职那天在楼下星巴克听到别人点过,有点好奇。” “有品位,”他夸她,也顺带着夸了自己,想到什么,他笑着问:“不是要请我吃大餐吗?” 忽然被噎住,呃……这人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这么大的事,她不敢忘,只是他的真爱也在jm,那万一被他知道了,得多讨厌她啊,再去sammi那使点小手段,别还没转正,就出局。 大餐面前,事业要紧。 还没找到合适的措辞解释,她听到刘与邱说:“跟你开玩笑,谢谢你的咖啡,我一定会好好享用。” “我记得,等你,”视线一扫,有个人影缓缓走进来,周凌薇慌忙结束对话:“等你有空我请你吃饭。” 这顿饭肯定逃不掉,他的真爱,他自己搞定去吧。 这个人情,她是还定了! 过来的人是素面朝天的官蕾:“哟,您俩一大早就聊工作呢。” “是得向咱们jm劳模ben总学习。”她靠了一下周凌薇,又扬起下巴对刘与邱说:“给您找了几个人。” “的确要向ben总多讨教,”周凌薇毕恭毕敬地点点头:“不打扰你们工作,先走啦。” 越过官蕾看到她几乎是仓皇而逃的样子,刘与邱不解:“我看上去很可怕吗?” “有点严肃是真的。”官蕾递了几张a4纸给刘与邱:“喏,这几个人,总能符合您的要求了吧。” “这小伙子,谭松,”她朝周凌薇离开的方向努努嘴:“那小妞的校友,我特看好。” “好,我会认真看看他的资料。” 刘与邱皱眉瞥了一眼学校名字,的确和周凌薇一个学校,不同专业。 原来过目不忘的能力不会随着年纪渐长而变弱。 官蕾看不出他满意与否:“再找不着人,您干脆建议公司把我开了吧,我想回家躺着。” 刘与邱一本正经地告诉她:“不会,我不会这么做。” 她都无语了,得,不仅严肃,还无趣。 办公室没再有别人。 抿了一口咖啡,刘与邱悠悠地翻开桌子上的便利贴: ben, 谢谢你的谆谆教导,受益匪浅。 vivian 末尾那个俏皮笑脸让上面工整的字体显得不那么生硬了。 乍一看,好像有点不搭,想起那张干净的脸,倒也不违和。 这似乎在为他那晚的猜测提供了佐证:她身上真的有很多元素。 刘与邱要笑不笑,怎么会有人说了这么多次谢谢还不知疲倦,好像他真的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 纸张在手里捏成团,投进垃圾桶之前,他收住手,重新展开便签,贴在记事本上。 这么好的榜样放在这,他潦草的字迹应该还有救。 第19章 出差 出差这天,周凌薇没有去公司,直接从家打车奔向机场。 在华研工作的时候,她出差的机会不多,去的地方也很单一。 而且华研控制预算还特别严格,住的是连锁快捷酒店,搭的是红眼航班,能省一毛是一毛。 jm不同,员工不耽误项目进度的前提下,自行选择合适的航班出发,入住的也是五星级酒店。 她在jm的这第一次出差就是搭中午11点半的航班,住的是静安区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入职课程里有个视频,那里提到的两句话令周凌薇记忆犹新: ——客户在哪,你们就在哪。 ——比起节省下来的那些成本,你们的时间更宝贵。 多么振奋人心又体恤员工的职场箴言。 她一年后悟出其中的深意——资本家提供光鲜亮丽的差旅生活,无非就是让员工滋生出虚荣心的同时往死里给公司挣钱。 在机场门口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林月朗,却等来了刘与邱。 是他先看到周凌薇的:“出差?” 她俨然有点没想到在有这么多入口的地方能遇上同事:“对,你也是吗?” “是的,我去上海。” 打过几次交道,面对他,周凌薇好像可以做到不再那么拘谨了:“好巧,我和sammi也去上海。” “你们去做邦连的座谈会?” “对,去上海办公室做。” 有点生硬的有问有答,刘与邱扬扬眉,连带着嘴角也翘了起来:“巧了,我去拜访他们。” 见到他笑,这个笑在阳光下把他整个人都衬得柔和几分,周凌薇立马想到别的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刘与邱根本没把这茬儿放心上:“嗯?” 她一脸真诚:“我欠你一顿大餐,得请你的。” 盛情难却,刘与邱打算用拖延的方式让这件事过去:“要不等你转正?一定要有值得庆祝的事儿才配得上一顿大餐不是吗?你觉得呢?” “好,如果顺利的话,我大概是在9月初转正,还有——”周凌薇捏着手指算时间:“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我提前跟你约时间,行吗?” 从她直白的目光和坦然的表情,刘与邱凭直觉判断她已经听闻过他和窦莘子虚乌有的八卦。 他认为没有解释的必要,这是一个不错的护身符,规避了不少麻烦,还能带来一些乐趣。 比如,此刻,瞧她这么认真,刘与邱忍不住吓唬她:“如果不顺利呢?” “啊?不会吧。”她挺努力的,还很认真,她都能看到自己的进步,sammi应该也能。 莫不是因为撞见她干呕的小秘密,要用这个把她弄走? 转眼觉得不至于,sammi是个很公正的上司。 把林月朗的下属吓坏了,他可负不起责任,他连忙找补:“当然不会,上次你为食宴写的问卷和访谈大纲,客户很满意,还夸了你们团队,指不定sammi会让你提前转正。” 虽然不太相信客户会拎出这么小的事夸赞几句,但周凌薇发现他挺会安慰人的。 她不指望自己有机会提前转正,能如期就成。 匆匆赶过来的林月朗成功地转移了周凌薇的注意力:“sammi,早上好。” 她的精神状态比昨天饱满了许多:“抱歉,有点事耽误了。” 孩子的去留,想了一天,她还是没结论,当务之急是缓解孕吐。 一大早,她对丈夫谎称要赶早班机,上了出租车先去医院开药。 遇上太负责任的医生未必是一件好事,多留她几分钟说了一大堆产妇注意事项,话里话外,都在强调她年纪大,要珍惜来之不易的孩子。 她想珍惜,可前提是得有能力抚养一个孩子长大。 听医生絮絮叨叨说这些空话,倒不如把客户伺候好。 邦连不仅是刘与邱的大客户,还是jm的大客户,他们的项目很重要,关乎下一年的年度协议。 作为这次上海座谈会的主导人,她绝不允许有任何差池。 周凌薇试图帮林月朗拿东西,她没有把下属当助理的习惯,自然地拒绝她的好意,拉上行李箱大步流星地和刘与邱往前走。 两位cbd精英走在机场是否英姿飒爽,周凌薇没留意,但是,他们讨论稳住邦连的策略,她听得很真切。 从办完值机手续开始,三个人便分了两条道。 高管走vip通道去贵宾厅候机,下属在经济舱排队去候机厅等着。 到了酒店,周凌薇在18层走出电梯,林月朗和刘与邱分别到28层和30层。 职位的高低在机场安检通道和五星酒店电梯按键上展现得淋漓尽致,那些无形的分割线,把人的阶级分得一清二楚。 这并不是了不得的发现,在周凌薇心中泛不起任何酸涩感,反而激发了一支火柴悄然地划出一簇小火苗:只要努力,总有一天,我也可以和他们一样。 渐渐的,那个目标从模糊变得清晰,从宽泛变得具象,从融入cbd变成了坐进两舱和住上酒店的高层。 7月中旬的上海飘着大雨,驱散了城市的燥热,但跟北京比起来,温度还是偏高一些。 到了酒店房间,周凌薇边看工作邮件,边脱衣服换装。 一个qq头像闪了闪,是余欣菲发来的热切慰问:上海怎么样?是不是特繁华?五星级酒店的床是不是很有弹性? 上海到底有多繁华,周凌薇还没有真切的感受,床是否舒服,她倒是可以提前感受。 扑通倒在床上,又弹起,立马跑回电脑前回复:非常弹。 还得去工作,她换上一件白色的半袖连衣裙,在镜子前转了转,不休闲也不过于正式,还不碍着干活,迈着轻盈的步伐赶去jm上海办公室。 第20章 解围 “vivian,会议4点准时开始,辛苦你3点半去楼下接客户。”林月朗从会议室走到观察室:“供应商安排的受访者到齐了吗?” 周凌薇看了眼墙上的钟,距离3点半还有8分钟:“好的,没问题,受访者还差一位,已经到楼下了。” 汇报完进度,她立马去接客户。 这个时间,等电梯的人不少,刘与邱率先走到周凌薇旁边打个招呼。 她还没回应,有个人冲了过来搂住他的肩:“怎么不等我?” 这是gavin窦,曲悠之前说八卦的时候给她看过这个人的照片。 窦莘热情地对周凌薇招招手:“日——” 吃了一记刘与邱警告的眼神,他收住话音。 听上去像骂人也不妨碍周凌薇落落大方地自报家门:“您好,我是北京office定性项目部sammi组的vivian.” 现在是升职关键期,不能摆出吊儿郎当的模样,窦莘客套地说:“你好,我是上海office的gavin.” 他们暂时没有交集,压根儿就不熟,打完招呼各归各位。 “你妈打电话跟我抱怨很难联系上你,请你给她回一通,我不要做你们母子间的传话筒了。” 周凌薇听到窦莘的声音和口音,猜测他兴许来自台湾省。 这样的内容配上那样的腔调,难免让人品出一丝撒娇的味道。 刘与邱大致知晓母亲要说什么:“你可以不把我妈说的话转述给我,也不用向她汇报我的近况。” 他的语气实则和平时无异,想起那些八卦,周凌薇忍不住将他遐想成在真爱面前是一个霸道的形象。 电梯到了,人都往里走,估摸这一趟不够塞,她想着要不让二位领导先走。 下一秒,刘与邱先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女士优先。” 她的确赶时间,没跟他客气,含着笑意微微颔首致谢。 门合上,窦莘的手机响了,看完那则短信,他得意的脸上还有点抱歉:“我交了一位新女友,热恋期哦,晚上就不陪你吃饭了,别难过啊。” “当你升职的进度可以跟换女友的速度媲美时,我才会感到失落。” 真是哪疼戳哪,窦莘啧了声:“你永远不会有这种失落,年底你该升北京office的head了吧?” “也许吧。” 刘与邱的上进心用在了精进专业上,而非单纯地追求升职。 升职过程是努力的标尺,标尺上的刻度是成果的体现。 能上去自然是好,上不去,那也没太大所谓。 窦莘比他本人期待多了:“明年你30岁,这么年轻就坐上head的位子,不错不错。” 刘与邱看了他一眼,若是他母亲知道这件事,大概会认为他是个loser,因为没有按照她的预期做个banker。 \/ 透过观察室的单面镜,周凌薇一边认真地观摩林月朗的座谈会,一边做会议纪要,还顺带记下她的访谈技巧。 早晚有一天,她也得坐在里面,最好能像林月朗那样和受访者侃侃而谈。 无形中,周凌薇视林月朗为偶像。 两个小时的座谈会结束,等待下一场的空档,林月朗从访谈室走到观察室。 其中一位客户代表赞扬了一番她沉稳的表现,转而色眯眯地打量着周凌薇:“sammi越来越会招人了。” 警报立即响起,这个人丝毫不遮掩的眼神和华研那位上司比起来,有过之无不及。 好像无论怎么躲,都无法避开。 一旁的林月朗把这老色鬼的神情尽收眼底,心里直犯嘀咕,也不知道邦连怎么想的,还留着这位坐吃等死的大傻子,可现在支开周凌薇显得太刻意。 她决定见机行事。 “看着很优秀嘛。”老色鬼不收敛,反而更甚,抬手捏了捏周凌薇的胳膊:“叫什么?” 人们都说好看的人更容易获得机会,她从不否认这一点,但她不会将姣好的外貌当作利器,她更希望别人看到她的努力。 漂亮又成功的女孩在成长的过程中往往会被他人忽略掉其他优良的品质,即便别人夸赞他们优秀,那或多或少都会戴上有色眼镜。 眼前这位就是如此,他甚至一点不藏匿自己的偏见和企图心。 她克制着心中的不适感,强颜欢笑:“安总,您好,我叫周凌薇,vivian.” “还得仰仗您对jm的信任,把项目给我们做,我们才有能力扩大团队,”林月朗搂着她的肩往自己身边带了几分:“找到vivian这么优秀的新人。” 话音刚落,救星说来就来:“安总,好久不见。” 安总随即转头看向门口:“哎呀,刘总,是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林月朗迅速递出一个默契的眼神。 不明状况的刘与邱眼波流转一圈,挑眉了然:“vivian,可以请你帮大家去买杯咖啡吗?” 当然可以,求之不得,vivian小姐偷偷拍拍小心脏,脚底抹油就开溜。 第21章 霸道 要买的东西有点多,周凌薇顺走了供应商的一位工作人员张姐。 在星巴克点单的时候,她一口气把所有人要的饮料都说了出来:“两杯冰拿铁,其中一杯少冰,另外一杯加一个shot,一杯抹茶拿铁,茶换豆奶,一杯热可可,一杯溜冰美式,三杯热卡布奇诺。” 不仅店员愣住了,张姐在一旁也傻眼:“周小姐,你的记性也太好了吧?” 她谦虚道:“还行还行,瞬间记忆法。” 想起来什么,她又问道:“你要喝什么?” 张姐摆手拒绝:“不用不用,哪有客户请我喝东西的道理。” 她做了很多年jm的项目,对jm那些客户的了解,比周凌薇还清楚:“邦连啊,抠得很,一杯咖啡都会跟你们计较的。” “没关系,你也很辛苦,我自掏腰包。”她不对客户做评价,只问道:“拿铁好吗?” 见这个小姑娘真诚得可爱,张姐忍不住多说几句:“其实买咖啡这些事,我们来做就行,你们那个客户真是的——” 虽然之前她隔着那群人有点距离,她是个人精,用余光把观察室的一切都看个真切:“不过你们公司那个男领导挺好的,上次上海办公室的不行,小姑娘被欺负了,都不管她,都快摸到她的手了。” 张姐连声哎哟。 周凌薇呵呵笑着,用下一场座谈会的话题岔过去了。 回到楼上派完所有咖啡,座谈会正好开始。 周凌薇站在观察室门口望一眼,有几个空位。 刘与邱右手拍拍旁边的位子,左手招呼她:“你的电脑在这。” 这个位子不错,挨着墙,还远离那个猪头客户,她直接坐过去,打开电脑就开始工作。 周凌薇以为换了件半袖裙能暖和点,却忽略了写字楼里致命的中央空调,冻得她都快打哆嗦了。 余光看到旁边的人敲几下键盘,搓一搓胳膊,刘与邱轻笑了声,她居然是个要漂亮不要温度的女孩。 他默默地取下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不用谢。” 嘴快得好像能噎住她道谢。 周凌薇愣了愣,脑子里回荡起窦莘娇嗔的语气,想必私底下是个傲娇的主。 jm上海办公室是他的天下,在人眼皮底下接受他真爱的外套,她才不要被戳脊梁骨。 万万不能接。 “不用,谢谢!”拒绝人家的好意,该谢还得谢,这是周凌薇从小就懂的礼仪。 刘与邱无奈地摇了几下头:“感冒了可是会耽误工作的,那你的转正计划也许会dy,那个大餐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这么谙熟用户心理,他不止做定量研究,肯定也做过定性。 下一瞬,那件西装结结实实地搭在了她肩上。 霸道,这个人果然霸道! \/ 山县不只有山,还有水。 小时候的暑假,周凌薇常常和家属院里的小伙伴一起去水库游泳,在那样的环境下,养成了好的水性。 后来有小孩在水库出了事,他们再也没敢去那玩。 出发到上海出差前,曲悠跟她说五星级酒店一般都有泳池,闲了去游个泳特解压。 这个建议不错,她决定采纳,顺便给自己买件泳衣。 暂时上不了酒店的高楼层,但是能进恒温泳池,周凌薇掐准时间,在闭馆前一小时去泳池。 环顾四周,空无一人,有一种承包泳池的即视感。 褪去浴袍,做了几分钟的拉伸运动,扑通往水池里跳。 「游泳和踩单车一样,学会了,这辈子都会。」 靠!这话到底谁说的!周凌薇在水池里呛了几口水,忍不住骂人。 刚才下水的地方只有1.5米,没不过她的身高,适应了一会儿,她宛如一只灵动的鱼儿,在池子里自由穿梭。 淡蓝色的泳衣和水池融为一体,若不是两条细白的腿在水间蠕动,还以为泳池里没人。 刘与邱就这么认为的。 一天的好心情在一个小时前都被毁了,他压根儿没心思关注其他地方。 结束客户的饭局,他在酒店大堂遇上了章洁米。 “ben,没想到你也住这。” 时隔一年多未见,她一点都没变,拙劣的偶遇剧情也没变。 刘与邱没耐心陪她演出:“不是从gavin那打听的吗?” 这次还真不是。 窦莘得知他们分手的消息后,自觉地拒绝章洁米各种形式的打探。 她找了别人打听刘与邱的动向。 她对这个问题置若罔闻:“我们可以聊聊吗?” “要说的话,一年前,我们已经说完了。” 刘与邱冷脸看着章洁米,这比之前电话里冷漠的语气吓人多了。 她试图放低身段,还带上低低的抽泣声:“你可以不要这样对我吗?” 剧情没变,演技倒是提升了。 刘与邱不吃楚楚可怜这一套:“jamie,我再重申一遍,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又说:“我们从小认识,又有过一段一年的感情,我想,你应该了解我的。” 怎么会不了解,刘与邱是个说了再见就不会回头的人。 “我不甘心!”章洁米忽然上前抱住他的手臂:“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背叛你,是你没有给我安全感。” 随之,越来越来大的抽泣声引起旁人的好奇心。 找麻烦的人是她,不是他。 刘与邱不觉得丢人,只觉得可笑,章洁米这么洒脱又要面子的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纠缠人。 他的耐心耗尽,给她下最后通牒:“松手!否则难看的是你自己!” 章洁米缓缓松开手,木讷地看着他离开,他对她厌恶透顶了,是该放弃了。 “哗”得一声,一颗戴着白色泳帽的脑袋从刘与邱面前的水中缓缓浮出。 抬手拉伸的动作停在半空,脑海里忽闪过一个成语「出水芙蓉」。 运动员式的泳衣压住了好身材,可遮不住白皙的皮肤和眉清目秀的面容。 刘与邱沉稳地控制自己的视线挪向别处。 从池子里仰起头抹掉脸上的水,那朵芙蓉自然是看到了他。 着重扫一眼健硕的身材,胸肌和腹肌的线条完美到容易让人流鼻血。 心中不免感叹起老天的不公:女娲捏他这个小人儿的时候肯定特别专注。 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材有身材,就连工作能力都这么强,好像还是个时间管理大师。 跟他职位相当的林月朗每天忙得脚不离地,他居然还有时间练身材。 同样是人,他怎么好像都没有瑕疵。 哦,如果非要说一样,那可能是窦莘吧,窦莘是他的“污点”。 偌大的泳池只有两个穿着甚少的俊男靓女,这么近的距离,理应有些异样的气息。 滞了十来秒,空气中没有卷起半分旖旎。 双手撑在瓷砖上,周凌薇一骨碌地坐在泳池边。 刘与邱也跟着坐下:“你已经结束了吗?” “对,今天的运动量达成。” 运动分泌的多巴胺不仅令她感到愉悦,还壮了胆子说大话,譬如,她根本没有运动的习惯。 她取下的泳帽,甩开长发,力度没把握好,甩在了他脸上。 鼻尖那抹淡淡的洗发水香气让他微微一顿。 对上他呆滞的表情,周凌薇立刻双手捂嘴掩饰笑意:“抱,抱歉,我没注意。” 起身要走,刘与邱的话却把她留住:“以后遇到今天那种情况,你不用留在观察室,找个理由去打印资料,陪同客户是你们总监的工作。” 乍一听,像是在说她今天被客户盯上纯属自找的。 回到酒店,她复盘了这个小插曲,当时确实有机会出去找供应商确认信息,可林月朗还没过来,独留客户在那不合适,便多待了一会儿。 刚才往水里一扎,她都忘了这事儿,又被提起来,心有余悸。 周凌薇习惯性地致谢:“谢谢,我明白了,以后会注意的。” 以后会注意?怎么听上去是被他责备后的自我反省,刘与邱的语气变得生硬:“你今天做得很好,继续保持就是了。” 被安总骚扰不是她的问题,她今天的表现很给林月朗长脸。 晚上的饭局上,除了安总只夸她漂亮外,邦连的其他人都称赞她的工作能力。 周凌薇并不知道他想了那么多,道谢拜拜一气呵成。 第22章 无趣 憋了半天,都写不出报告,曲悠便开始闲聊:“jenny,我觉得vivian运气真好,还没转正呢,就被老板带着一起去做大客户的项目,我刚来的时候都没这么好的机会。” 林月朗安排工作自有一套逻辑,jenny不认为这有问题:“最近大家手里的项目都很多,只有她还没有自己的项目。” “也对。”安静不到两秒,曲悠又说:“你说她是不是sammi的亲戚啊?他们俩好像是一个地方的。” 林月朗不是个任人唯亲的上司,jenny说道:“只是一个省而已。” 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曲悠忽然怪叫了一声:“够可以的啊,居然自己把报告写完了。” 周凌薇这会儿正在虹桥机场排队办值机手续,根本不知道北京办公室里有点意味不明的惊叹。 周四中午的京沪航线人满为患,为了能在飞机上有个宽敞的办公环境,她给自己要到了最后一个应急出口的座位。 与其说是要来的,不如说是别人不动声色故意让给她的。 京沪航线上不乏有将见色起意的心思伪装成正人君子的职场老鸟:“女士,刚好我的朋友身体不舒服,不适合坐应急出口,可以让给你。” 周凌薇看了老鸟一眼:“这,真的可以吗?” 邦连的人着急要会议纪要,她的确挺想坐那个位子,在飞机上把工作处理完。 老鸟提起眉峰,微笑的弧度隐约在勾人:“当然。” “那太感谢了。” “你是base上海去北京出差吗?” 在排队的时候,老鸟就注意到她。 以他阅女无数的经验判断,这个身着白t恤蓝色牛仔裤的女人应该是出没于南京西路的职场新人。 兴许她供职于国际快消品公司市场部,干最累的活,出最苦的差,简单的装束就是为了下了飞机就能开始干活。 还未浸染完全,暂不谙熟于用心机的穿搭来传递自己的魅力。 那么,鲜嫩是她目前最大的优势。 周凌薇冲他礼貌地笑笑:“我base北京,来上海出差。” “抱歉,判断失误。”他装模作样地扶额:“你经常出差?” jm的项目的确很多,出差会成为她的家常便饭,她很实在地告诉对方:“第一次。” 他点点头,是表明自己明白她的意思,也在确认刚才没有全猜错——她是个新人。 “今天往返京沪的飞机太多人了,临时出差没有订到公务舱机票。” 差点被他装到! 这次和邦连那些人打过交道,经林月朗点拨,周凌薇对爱装的人有了初步的画像。 他们总热衷于在字里行间不经意地透出自己的优越感,不是某家头等舱的饭菜不合胃口,就是路过爱马仕顺手拿下一个铂金包。 林月朗当时大概是忍了一路,上了出租车第一句话便是:“她那个包是在二手店买的,颜色就不是今年的新款。” 这是她第一次带着个人彩色对周凌薇说与工作无关的话。 人家都把朋友的座位让出来了,周凌薇自然愿意附和:“今天确实挺多人的。” “你好,我叫jason,base上海,做投资的,”老鸟伸出手:“请问你贵姓?” 他报了自己的英文名,还说了工作,却只问她姓氏,无疑是在让对方臣服于自己的优秀。 遵循有问必答绝不多说的原则,她回答:“免贵姓周。” “周小姐是哪个行业的?” “市场研究。” “嗯,是个不错的工作,洞察消费者。”jason似乎很欣赏她的工作:“方便交换联系方式吗?我经常去北京出差,但是不太了解北京的美食,不知是否有幸让周小姐带我探索一下。” 周凌薇瞬间对他有了第二步的画像——泡妞惯犯! 大大方方地说想认识她,兴许她很乐意给,绕这么大的圈子,她有点抵触。 下一秒,手机响起,不管是谁,现在都是她的恩人。 “抱歉,抱歉,公司打过来的。”来电显示是010开头,看上去像是jm的座机,她不紧不慢地接起电话:“领导,您说。” 都是过来人,曲悠一听她这语气就知道发生什么了:“你在外面被人搭讪啦?” 周凌薇肩夹着手机还不忘对男人挥手道别,嘴上却还在演戏:“好好好,没问题。” jason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稍有挫败感地骂了一声「无趣」。 走远了,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遇到一个问路的人。” 曲悠嘻嘻笑了几声:“第一次出差感觉如何?” 周二来,周四回,酒店和办公室两点一线,还能打车来回,比挤北京的早晚高峰公交车舒服多了。 周凌薇琢磨了一下:“还行吧,那个报告,你收到了吗?” “你和sammi在一块儿,怎么没直接发给她呢?” 她听懂了曲悠的试探,伸起脑袋瞄一眼已经过了安检的林月朗,捂着话筒说:“这是我们俩一起做的啊。” 她想得比较简单,反正不会署自己的名字,大可不必去邀这个功。 “行吧,我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直接发给sammi修改了。” \/ 下午3点,飞机分毫不差地降落在首都机场,周凌薇看时间还早,回家办公,无法集中注意力工作,索性去公司。 这个想法和林月朗的不谋而合,只不过,她不想回家面对丈夫的追问。 “这个时间回北京,你可以直接回家的。” “我想去公司写邦连这个项目的报告框架。” 司机一脚油门一脚刹车,林月朗的呕吐反应即刻就上来了:“这不是你的活。” “嗯,我想练习一下,”周凌薇的声音一顿,有点脸红:“sammi,您到时候能帮我修改吗?” “有时间的话。”赞赏的话,林月朗随着恶心感一并咽了下去。 jm从来不会拿着鞭子抽打员工上进,若想要升职加薪,一切付出都是应该的。 车厢里反反复复响起她要呕不呕的声音,司机很是不耐烦:“姑娘,要不我把你们搁前面下,我赶着去交班呢。” 她还没反驳,周凌薇先开腔:“师傅,就剩五公里路了,您能不能别猛踩刹车啊?” “怎么还赖上我车技了?这个点北京就这路况,”司机絮絮叨叨的:“这要吐我车上,一趟车费还不够我去洗车的。” 林月朗冷声说道:“洗车费,我掏,还有误工费是吗?” 紧接着,周凌薇指指前座的名牌:“这是你工号吧?” 司机瞬间噤声。 “这个可能会让你舒服点。”她连忙从包里摸出一袋话梅:“但没那么天然。” 林月朗作势要拒绝,想到那天她真挚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忍心。 下车后,周凌薇忽然听到她说:“不要对自己的上进感到羞愧。” 第23章 面包 “呀,你们怎么还来公司了?” 曲悠率先看到林月朗和周凌薇拖着行李箱走进办公室。 其他人都习以为常地掠过他们,转而继续工作。 待周凌薇放下行李离开工位,曲悠走到林月朗旁边:“老板,我把乐娱的报告发到你邮箱了。” “写完了?” 曲悠一脸得意:“嗯,这还得多亏老板让vivian加入进来,她帮了不少忙。” “好,我看看,你去忙吧。” 林月朗慢条斯理地打开电脑,躺在邮箱里的第一份邮件就是曲悠5分钟前发来的报告。 30几页的ppt,看到一半,她忽然停下来。 对下属的报告风格不能说了然于胸,但还是有个大致印象。 这个风格,她第一次见,不难猜测出自于谁手。 标记完整篇报告的问题,林月朗靠在椅背上往后仰:“yoyo,请按注解修改报告的问题。” 曲悠说了个ok,靠在办公桌上凑到周凌薇旁边,哀求的语气:“vivian,我今晚有约会,修改的大任就交给你了。” 在她脸上没看到要拒绝的迹象,曲悠拍拍她的手臂好似在鼓励:“你开的头,由你来做个完美的ending。” 周凌薇瞥一眼暂无头绪的报告框架,欣然地答应了。 打开乐娱的报告,她直接傻眼,几乎每一页都有要改的地方,还不止一处。 刚写完的时候,还窃喜一番。 果然不能高兴太早,自己觉得写得好,放在老板和客户面前就是垃圾。 一到7点,办公室几乎都没人了。 刘与邱走到a区,窦莘口中的「日出小姐」又要把电脑吃了。 “sammi已经下班了吗?” “对。”周凌薇站起来:“她已经走了。” “哦,的确下班了。”他抬手看看表:“邦连的summary是你来写吗?”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刘与邱往前走了一步,又退回来:“这个ppt风格恐怕不是乐娱喜欢的。” 周凌薇愣了愣,细听他疲惫的声音:“呈报给客户的报告要投其所好,里面的内容很厉害,ppt模版不是他喜欢的,他也看不下去了,可能很难有下次合作。” “乐娱现在还没有自己的一套vi,但是通过看他们的官网可以大致知道那位老板是个喜欢强烈色彩的人。” 这次他简单说了这几句便离开。 走到门口,刘与邱回望一眼,那颗脑袋又凑到电脑前去了,仿佛那天泳池边甩长发的人始终没有走出他的脑海。 此刻,她抿着嘴腮帮微微鼓起像个乖巧的女学生和那天的娇俏一样可爱。 奇怪,居然会对女下属产生工作以外的印象。 一定是被窦莘那家伙传染了! 周凌薇琢磨着刘与邱的话,又看了看报告。 喜欢强烈色彩啊,那现在这份报告风格的确不适合,太清汤寡水了。 她将信将疑地点开乐娱的官网,顺带看了「关于我们」。 团队信息缺缺,老板的介绍占了一整页,照片上的穿着打扮还特别有自己的风格。 好家伙,果断换模版! \/ 炒豆结义的第二次聚会来得很快。 前几天,余欣菲在qq群里郑重地邀请周凌薇和陈毅宁去她家小聚,理由有三,她顺利入职猎头公司,她恋爱了,她搬出合租屋开启独居生活。 太值得庆祝了。 三个人在网上一合计,各自发挥所长。 周六上午,负责掏钱的陈毅宁拎着东西姗姗来迟,打量了一圈小屋子:“你男朋友怎么没来?” “让他来做什么,他害羞。”余欣菲接过一大堆食材:“嚯,陈总大方啊,买那么多。” “凌薇还没来吗?” 她朝角落努努嘴:“喏,干活呢。” 周凌薇席地而坐正认真研究书柜安装说明书。 “我来吧,”陈毅宁趿着拖鞋急匆匆地走过去:“这种体力活,还得是我们男士来做。” 余欣菲把地上的人提溜起来:“小妞,咱们去收拾菜。” 年轻的女孩相识之初似乎都很有默契地避开过问彼此的年纪,如今熟悉起来,周凌薇便顺着话说:“我应该比你大。” “你哪比我大了?”她挺起胸的动作充满歧义,令人遐想。 这谁怕谁,周凌薇觑了一眼在认真研究家具的陈毅宁,她抬手伸过去吓唬余欣菲:“比我小。” 余欣菲怕了她,害羞地拍开她的手,言归正传:“你是87年的?” 周凌薇不假思索地报出年月日:“。” “亏了,你少过个节日。” 周凌薇倒不觉得亏,小时候只在英文课本里看到过圣诞节,来到北京后,感受过洋节的气氛。 也就那么回事,还是春节热闹。 再者,那么多人在她生日这天开心过圣诞节,她也开心啊,好像都在给她庆祝生日似的。 “我可比你大一岁多,”余欣菲掐指一算:“但是,我个头还比你高,你站我跟前特别能激发我的保护欲。” 周凌薇特别给面子地往她身上靠了靠。 “这女人啊,还是得谈恋爱,现在这个是我第三个男朋友,”余欣菲漫不经心地摘着菜叶:“多谈几段恋爱,才知道什么人适合自己,才知道什么是好男人。” 有爱情的浸润,她的性子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就连说话声都变柔了。 “就连那种事也得有个比较才知道厉害。” 周凌薇看着余欣菲手里揪着两片叶子翻来覆去就明白了。 “那你现在这个好吗?” 余欣菲的眼睛瞪得锃亮:“好啊,我都不知道这事能这么爽。” 她现在俨然就是热恋期里的小女人,看对方哪哪都好,恨不得满世界秀恩爱。 周凌薇想到了和王淼的经历,她似乎从来没有过所谓的爽。 她在一旁默不作声,余欣菲继续说:“所以啊,你也赶紧找一个,青春要有爱情的滋润才没白活。” 周凌薇是个感情迟钝的人,别人喜欢她半年了,兴许她才能感觉到,对别人是否有好感可能又得在半年后才知道。 拉那么长时间,黄花菜都凉了。 她和王淼这段感情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爱情和面包,她选择后者:“我得搞事业。” 客厅里锤子敲打家具的声音当当个没完,余欣菲往外瞅了瞅:“那就纯粹追求爽,爱和性,吃到一头的甜也值了。” 看她的樱桃小嘴一张一合的,周凌薇仿佛看到了她坐在工位上给候选人打电话:“xx先生,您要是看不上这个职位,您可以看看这家公司,他们的职位给的高。” 总能找到适合的角度给人推出去。 周凌薇弯着眉眼:“你真适合做猎头,你以后一定能暴富。” “陈毅宁是个不错的选择。”余欣菲挑逗似的提了提眼皮:“我说爱情。” 被提到名字的人忽然发声:“你俩聊什么呢?都给说脸红了。” 女人凑一块儿的闺中密语肯定不能在男人面前现。 “煤气灶太热了。”周凌薇用手扇着风,扇的不是因陈毅宁而起的嫣红,而是她认真琢磨了余欣菲的话。 余欣菲脸不红心不跳:“工作呗,之前还说铁饭碗闷,我这回算是知道社会险恶了,最近打电话给我嘴皮子都磨出泡了。” 饭吃到一半,周凌薇接起黄烟的电话,语气宠溺:“你又不好好上课啦?” 余欣菲怜悯地看了眼若无其事的陈毅宁,大哥可能没机会了。 黄烟在对面嘟嘟囔囔的,就要去找周凌薇玩。 “我得问问人家,”她捂着手机征求另外两位的同意:“我闺蜜,她想加入我们,行吗?” 陈毅宁自然是没意见。 余欣菲松了口气:“当然行啊,赶紧来吧。” 不知不觉中,仅一个午餐时间,刚牢固的三个人小团变成了四个人。 那又如何?年轻就是要毫无顾忌地交朋友! 第24章 email 9月初的北京悄然入秋。 这一天没有湛蓝的天空,没有耀眼的阳光,下了一场雷阵雨。 周凌薇往常都讨厌死雨天了,今天却没有丝毫的不悦。 兴许是借了刘与邱的吉言,她的转正时间比预计的提前了一周。 昨天下班前林月朗找她做了入职以来的第一次一对一正式谈话。 这是jm转正的必要流程。 说完一大堆官话,林月朗把文件递到她面前:“来看看吧。” 周凌薇垂眸浏览纸上的英文快速找到关键信息,在内部系统上,提交的不过是转正申请,而文件里提到的却是升职了。 她由原本的助理研究员直接跳到高级研究员。 视线不自觉地下移,落在了林月朗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难道是最初为sammi隐瞒了怀孕的事,给的奖励? 周凌薇飞速敛回目光,指着职位那一栏:“是不是搞错了?” 林月朗将她刚才那套眼波流转的动作尽收眼底,蓦然想到她第一天入职的模样,小心翼翼又渴求成长。 她淡淡地笑笑,抱起手臂:“这是我定的,你质疑我的眼光还是觉得自己不配?你有过一年的工作经验,你真的甘心从头开始吗?” 能够进入jm,周凌薇谢天谢地,每天过得很充实,也成长了,可每当午夜梦回时想起来自己24岁了还是个助理研究员,她当然不甘心,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周凌薇还是满脸不可思议:“那我可以正式参与到项目里了?” “你之前没有参与吗?” 吃了一记反问,她不慌,反而嘻嘻笑起来:“有有有,我想问的是,我是不是可以开始做项目设计的工作了?” 此刻,大雨将东三环浇了个透,回味昨日的谈话,周凌薇觉得林月朗最后那句「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一点都不老土。 \/ 吃过午饭,周凌薇走到写字楼前的空地给周爸爸打电话:“爸爸,我在新公司转正了,对了,我转过去的钱,你收到了吧?” “收到了收到了,我下午就去取出来给校长。” 结束通话,她走回写字楼买咖啡。 这是职场不成文的规矩,转正了,或者升职了,都要请team里的小伙伴喝东西。 踏入写字楼大门,刘与邱就瞧见了周凌薇高高兴兴地提着三个星巴克的袋子去搭电梯。 他阔步走过去,先她一步按上行键:“嗨,买那么多?” “嗨,ben,”她提起袋子示意一下:“你要不要来一杯?” “谢谢,我喝过了,”刘与邱伸手过去:“我帮你拿。” 走进电梯厢,他恍然大悟她为何买那么多咖啡:“恭喜你,转正了。” “谢谢,”周凌薇害羞地脸红了:“你今晚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 “好啊。” 刘与邱很干脆地答应了,她都要怀疑他工作不饱和:“那,我们下班见咯。” 把东西送到a区办公室,他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电话联系。” “我没有你手机号。” 忽然想她某天早上说的「have a nice day」,他忍不住用英文说:“email.” 仅一个单词,充满蛊惑性。 周凌薇疑惑地看着他,给他发邮件约吃饭不是疯了吗?后台准知道,多让人想歪啊。 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意思,外出吃饭的同事陆陆续续回来了。 她压根儿没空琢磨「email」,忙着给大家分咖啡。 “恭喜啊,vivian,”曲悠抿了一口咖啡:“你大概是整个定性项目部唯一一个跳级转正的人哦。” 也不知道最近星巴克是不是换咖啡豆了,jenny感觉刚喝的那口美式有点酸:“跟我同期进来的有一个也是,之前跳槽去了甲方。” 周凌薇能品出各自的深意,无声地笑笑,把所有的话都当作鼓励。 闲下来,手机蹦出一则短信:6:30地下车库等我,刘与邱。 他怎么知道手机号的?她盯着短短的一句话思考了好长时间。 此时邮箱里进来一个邮件,认真看到尾,下面的签名栏显示了同事的私人号码。 她对着电脑笑,原来email是这个意思。 今天完全被转正的喜悦冲昏头脑,人都变笨了。 请人吃饭要尊重他人喜好,周凌薇拿起手机先存刘与邱的号码,再问他想吃什么。 刘与邱毫不客气地回复她:烤鸭 来北京的旅游的人以往都爱上全聚德,有钱人就去大董。 几年前,爸爸的单位组织来北京旅游,周凌薇跟着他们去蹭了一顿全聚德。 后来她就没再吃过正儿八经的烤鸭,用黄烟的话说:“在北京谁没事去吃烤鸭啊。” 诚如所言,不管是北京人,还是在北京待上几年的外地人,他们心中都有自己的烤鸭店第一名。 有人爱去大鸭梨,有人喜欢紫光园,还有人是家门口的某家不知名小店的常客。 2010年在北京烤鸭店最火的是焖炉式烤鸭的便宜坊,而四季民福的挂炉烤鸭是刘与邱心中的第一名。 他不仅要吃第一名的烤鸭店,还要去位于灯市口的第一家店。 在去车库的路上,周凌薇还纠结过到底是坐副驾还是后座。 副驾的座位比较暧昧,后座又像把他当司机,人家明明是老板。 看到是台跑车,彻底不用纠结了。 跑车从东三环轰鸣而至东二环。 适应了逼仄的车内环境,周凌薇想起曾经读过的一篇汽车消费者分析报告,里面提到了轿车、suv的用户画像,唯独没有使用跑车的人。 仔细想想也正常,跑车车主身上的标签本身就不具有大众性,在当下的社会,没有研究的价值。 见她不自觉地咬着手指陷入沉思的样子,刘与邱打趣道:“是在想购买这类车的消费者画像吗?和我很违和,对吗?” 心中所想被猜中了,周凌薇笑着说:“对,你身上似乎没有那种标签。” 车里昏暗,只有路灯偶尔投射进来,绯色的脸颊也不易被察觉。 “你认为我身上有什么标签?” 想了半天,想到曲悠说的八卦,还有他和gavin的对话,她只能说:“绅士,精致,友善。” 他为自己拥有第三个标签感到高兴,嘴上说的却是:“也有爆裂绅士。” 她稍有惊愕的表情被刘与邱看在眼里,他好似安抚般地轻笑:“我觉得你给的定位还算准确。” 周凌薇为自己胡诌的内容窃喜,开口是谦虚:“还算准确,那有待提高。” “这是我朋友的车,”他拍拍方向盘:“gavin,你在上海见过的那位。” 第25章 二回 动筷前,周凌薇举起桌子上的茶杯:“谢谢你的帮助,还有你的吉言。” 他举起杯和她碰了碰:“你看起来特别开心。” 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高管,她暗自哼了声:“当然开心啦,能在jm做正式员工,而且转正就升senior,能不开心吗?” “我都24岁了,”提到年纪,周凌薇有一丝的怅然:“在行业里,这个年纪的人年初就做到了senior,更厉害的都到了助理经理,我只是个助理研究员,如果这次不是sammi开恩,估计我得到明年年初才能做senior。” sammi开恩?刘与邱欣赏林月朗的工作和为人,但是,她对下属可一点都不心软。 公司里盛传他们俩严苛程度不相上下,他都决心调整了,而林月朗丝毫不为所动。 据他所知,他们团队没人敢真的向她提意见。 刘与邱认真地说道:“不要让年龄成为枷锁禁锢自己,无论在什么年纪,要想做任何事,都来得及,在这个社会,年纪从来都不是问题,能力和潜能才是。” 周凌薇不敢苟同,这太理想化了,甚至有点高处不胜寒的意思。 即便如此,她在这一瞬间还是有被安慰到。 俩人相视一笑,刘与邱适时地用食物转移这个过于严肃的话题:“我有个吃烤鸭的妙招,你想不想知道?” 周凌薇吃烤鸭经验不足,只知道是取一张春饼,夹几块鸭肉,再来点大葱丝和黄瓜条,配上蘸料,卷起来吃。 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过去,饶有兴致地看他夹起一块鸭皮蘸一点白糖。 她对皮脂类的食物有点抗拒,但是见他吃得香,将信将疑地试试。 蘸了白糖的鸭皮往嘴里一送,无须过度的咀嚼,入口即化。 果然妙哉! 对面一张饱满的双唇似是在细细品味他的这个吃法,刘与邱的心脏不受控地快跳几下。 这是一个男人看到漂亮女人的正常反应,也是他的推荐被认真对待的欣喜。 “中国有句俗语,”他淡定地放下手里的筷子:“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是朋友,我们再吃两次饭就可以做朋友了。” 周凌薇可不敢肖想和一个上司做朋友。 这话肯定不能说出口,别说上司了,一个普通人,被拒绝做朋友,也会不好受的。 她咽下食物,不紧不慢地擦擦嘴:“是有这么一句话,你好像很懂美食。” 刘与邱一脸谦虚:“民以食为天,我只是喜欢吃而已。” 这顿晚餐持续到餐厅打烊,周凌薇看了一晚上他的笑颜,也懂了女同事们的不甘。 这么好看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就落入同性的手里了。 最后一结账,156元,是下午那11杯咖啡的一半,可周凌薇心疼极了,5个工作日的生活费啊。 肯定没下回,才不要和他做朋友。 她周凌薇就是这么现实! 在饭店门口站定,她的余光停在刘与邱的侧脸上,耳边骤然响起余欣菲的「吃到一头甜」理论。 帅气绅士的男人,价格不菲的跑车,愉快的晚餐,淅沥沥的小雨,氛围感拉满,如果这个男人是一个…… 不能再往下想了,她羞着脸垂下视线,刘与邱忽然凑近:“走吧,我送你。” 周凌薇一惊,差点以为他有读心术,都知道她在想些不正经的东西。 黄烟的电话来得真是时候,帮她掩饰心虚,还能借此开溜。 目送周凌薇的出租车离去,刘与邱坐进跑车,窦莘明明在上海工作生活,却花上百万买一台不实用的车放在北京,不仅如此,还时不时电话提醒他开出去转两圈,以免车子生锈。 车子肯定没有他脑子那么快生锈。 在上海的窦莘拿着手机在“嘟嘟嘟”声中打了个喷嚏。 刘与邱接起电话:“快把你的车弄走。” “我买给你在北京泡妞的。”窦莘委屈巴巴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谢谢窦总的好意,这个的泡妞成本太高。” “不识好歹,你那台破cadic开出去很丢人的,根本泡不到高质量的妞。” 窦莘常常看不懂刘与邱这个人,明明很有钱,明明在享乐的年纪,他却过得像个五六十岁的中老年似的。 除了运动和旅行外,他对其他玩乐一点兴趣都没有。 凯迪拉克是他回到中国立马置办的一个大件,窦莘当时已经足够震惊了,想不到,还有更令他瞳孔放大的事。 刘与邱在这买房了! 还不止一套,是分别在不同城市买了几套。 不仅如此,他还做了很多投资。 买房和投资的外籍人士不少,能赚钱,谁不爱,而刘与邱对这一切行为的态度真要在这扎根。 当初一起回到这里说来寻根,窦莘多半把这当作玩笑话。 寻到又如何,这里终究是故乡,顶多趁着年轻的时候在这里待十几年,以后还是要回到熟悉的美国。 “有正经事要聊吗?” 刘与邱不认为窦莘在晚上九点多给他打电话是听他抱怨那台跑车给他带来的困扰。 窦莘收起玩笑的态度:“已经好几个月了,你能不能帮我问问总部什么意思?” 他拒绝地很果断:“不能。” “不要这样嘛,我下个月就把车弄走,”窦莘跟他交换条件:“你帮我打听打听。” 刘与邱着实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有上进心:“你这么想升职为何不去争取总部的职位?” “当然是因为你啊,我要留在这里陪你。” 他对窦莘脱口而出的肉麻话已经免疫,不恼也不理。 等了半天都没反应,窦莘先败下阵,说了实话:“哎哟,我和我新女友相处得不错,我想时机到了稳定下来也是不错的选择。” 遥想不久前,这个人还满嘴跑火车地说不集满12个星座绝不收心。 刘与邱讽刺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还差5个星座。” “人都是会变的嘛,就像你,妈妈的乖儿子,现在不也叛逆了吗?” 听到这茬,刘与邱没心思继续下去:“这个月把车弄走,这周给你消息。” 第26章 小vi 国庆假期,余欣菲和新男友去张北草原,陈毅宁和几个同事一起去了新疆。 他们时不时在群里分享旅途的风景和美食,说不羡慕是假的,周凌薇羡慕惨了,她的计划全因一个项目泡汤了。 原本组里所有人都以为乐娱就是个一锤子买卖的事儿,想不到老板突然开窍,委托他们做新品概念测试的项目。 电话打到林月朗那,有项目不接是傻子。 随即,她就把这个重任交给了周凌薇。 因为只有她,在放假的前一天晚上回复了那封需求邮件。 假期头两天,周凌薇在珍惜机会和后悔手快间来回跳,让她更烦的是乐娱的老板王总。 乐娱的官网做得声势浩大,谁成想,一个市场部或者品牌部都还没有,全都是王总亲自上阵。 他这个人要面子,非说是下面的人不好使,还得自己上才放心。 这天下午,周凌薇陪着黄烟上考研培训班,手机嗡嗡震个没完。 她捏着手机偷偷地从教室后门溜出去。 来电的人正是让她咬牙切齿的王总:“小vi啊,这邮件来来回回的,说不明白,我还是给你打电话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听到「小vi」这个称呼,周凌薇憋着笑听他继续说:“是这样的啊,我前一段时间去找个大师算了一卦,大师说我这新产品今年得推啊,没把握住今年,以后要起来就难了。” “你们这个时间表,我不太满意,要到11月中旬才能做完项目,我这边来不及。” 周凌薇挠了挠额头:“王总,我理解您急切的心情,但是现在是假期,我可以为您的项目加班,可供应商那边休息了。” 做完项目设计,下一步就是供应商在市场找受访者开座谈会。 作为潜在资本家,王总饶是不太理解:“休息啊?怎么能休息呢?有钱挣还休息。” 在法定节假日加班,jm都向员工支付加班费,这笔费用通常不会加在因此加班的那个项目的客户头上。 但是供应商会向jm收取他们的加班费。 “其实也不是不能干活,就是吧,预算可能要往上加点。” 之前她跟林月朗报备过这个提议,借着话就说了出来。 细细琢磨片刻,王总问:“加多少?” “这我得问问sammi。” “行行行,你赶紧向你们sammi总请示一下。” 至于预算加多少,林月朗早已给了周凌薇一个范围。 掐了电话,她重新走回教室里。 “打工不好玩吧?”黄烟搂着她的胳膊:“你们这都什么客户,放假都不放过你。” 周凌薇觉得上班倒是挺有意思的,只是假期被扰的确烦人:“甲方虐我千万遍,我待甲方如初恋。” “你待你的初恋可没那么好过。” 周凌薇戳了戳黄烟的肚子:“你好好上课吧。” 约莫半个小时后,她又从教室里出去,给王总打了回去。 她鼓起勇气报了个顶格的数。 王总半天没接话,她的呼吸滞在胸腔,笑容凝在脸上,也不敢出声。 “行,就这么办!”有了王总这句话,周凌薇整个人都松快了。 她稳住自己激动的情绪:“那个,王总,我等会儿会给您发个邮件,麻烦您在邮件里回复个确认,我们就可以正式启动这个项目了。” 遇到爽快人,周凌薇也愿意多说两句:“王总,新产品的概念要赶紧发给我。” 给王总发完邮件,她转头就向林月朗报告进度:“sammi,乐娱新品概念测试的项目明天可以做了。” “他答应了?” 周凌薇不敢把话说满:“电话里答应了,还在等邮件确认。” “你给他加了多少?” “我往最高的报。” 林月朗万万没想到王总这次加预算没有讨价还价,更没想到周凌薇胆子能这么大。 刚才还挺开心的,都过去几十分钟了,还没收到王总的邮件,周凌薇有点担心:“您说他会给我回邮件吗?” 林月朗胜券在握:“心态放平,他不回,你休假,他回了,你挣加班费。” 是这么个道理。 这位王是个妙人,他认定的事一定会干,除了对价格敏感还爱讨价外,答应的事也一定会做。 果不其然,还没挂电话,王总的邮件就来了。 严格地按照周凌薇邮件里的要求回复了俩字「确认」。 听到这个消息,林月朗心情不错,便说了几句闲话:“得谢谢那位大师,改天,我向他打听一下是哪路神仙,让我们客户都去算一卦。” “你明天在系统提加班申请,一直提到收假那天。” 周凌薇掐指一算,下个月的工资能迈入万元大关,钱还没到手,几秒的功夫,脑子里就有了个详细的规划。 接下来的几天假期,她干劲十足地工作,还按照工作日的作息准时准点去公司办公。 最后一天,王总居然找上门来了:“小vi,真是辛苦你了啊,我刚好路过你们楼下,就把这个拿过来。” 周凌薇接过那份资料,松了口气,他不是来监工的,是来送补充合同的。 诚意满满,让人感动。 王总又递过来一张便签:“这是我想的俩概念,就按这个测吧。” 龙飞凤舞的两行字正如她脑门上的两条线,她咧咧嘴:“还是要麻烦您用邮件的方式发给我。” “行行行,没问题,我等会儿回去就发,”王总好似还很欣赏自己的书法,不甘心地问道:“写得还行吧?” 坐在曲悠旁边,闭眼吹捧客户的话没少学:“一看就是练过的。” 王总心满意足地笑笑,转而问道:“小vi,明天那个座谈会怎么不是你做?” 当然不能说自己还不够资格,周凌薇委婉地答:“给您安排的是一位更资深的同事。” “我觉得你行,等你升职,”王总对她竖起大拇指:“等我公司起来,以后我的项目都点名让你做。” 在这个行业,客户的欣赏有时候比上司的重视更重要。 她知道王总在客套罢了,但还是备受鼓舞。 第27章 羊汤 周凌薇睡前必备项目是写日记。 日记本里大多数记录的是她的工作,极少会无病呻吟地抒发情感。 这个国庆假期,虽然都在工作,但是很充实,她欣喜地合上本子,准备去睡觉。 门把拧动的声响吓得她停住脚步,还未上前查看情况,门从外面打开了。 “姑娘,还没睡呢?”此人是琳姐的第n个男伴。 他的猥琐,周凌薇回家的时候就见识到了,走进自己房间后,特别确认过门是锁死的。 淅沥沥的水声从洗手间传来,琳姐在洗澡,这里不是只有他们俩,周凌薇镇定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看看你睡了没,”男人笑得露出一口黄牙:“没睡的话,和你聊聊天。” 说话间,他往里半步,打量着她的房间:“这么小的屋啊?能睡好吗?” 周凌薇蜷起腿边的双手:“麻烦你出去!” “别那么紧张嘛,就关心关心你。”男人舔了舔嘴巴:“听琳子说你是高材生啊,我还以为是个书呆子呢,没想到这么水灵。” 他又上前抬手作势要捏她的脸蛋,她往后退半步,从身后抄起椅子上的抱枕直接砸过去:“滚!” 抱枕精准地砸在了男人脸上,他还没反应过来,周凌薇随手抓一把书桌上的东西趿着拖鞋惊慌逃离房子。 给黄烟打完电话,她才恍悟过来,走得匆忙,只拿了外套和手机,没拿钱包。 十月初的北京夜晚不到20度,她穿得很单薄,风一吹,只打哆嗦。 她无助地站在路边,等出租车,计划着到黄烟家后让她下来垫个车费。 “vivian,你还好吗?” 是刘与邱的声音,周凌薇转过身,摇摇头:“没事。” 大晚上一个女孩这么狼狈地跑出来,脸上还有惊吓过度的表情,一点不像是没事。 刘与邱走过去皱起眉:“你看起来根本就是有事的样子,发生什么了?”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他站在面前戳破她,连带着把那个紧绷的神经一起扯断。 她绷不住,眼眶通红,眼泪摇摇欲坠,心里一阵后怕,如果抱枕扔偏了,她都不敢想那个男人会做什么。 “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刘与邱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爱好:“但是现在晚上很冷,你——” 顿了顿,他问道:“你有地方去吗?是否需要我帮你找个酒店?” 周凌薇毫不矫情地吸了吸鼻子:“不用,你可以借我点钱吗?我打个车去我闺蜜家。” “你现在状态很差,我送你去。” 随即,刘与邱找了个地方锁上自行车。 等待出租车间隙,周凌薇想了想,还是把合租屋发生的事讲了出来。 友善的刘与邱此刻很想给她一个安慰的拥抱。 斟酌几秒,他没那么做,只叹息:“你应该报警。” 在华研工作的时候,她了解过:“没有用,他没有对我做出实质性的伤害。” 上了出租车,周凌薇已经缓了过来,她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几次。 刘与邱打趣地说:“你这次又想谢谢我?” “你真的没有读心术吗?”她低头笑着嗯了声:“再请你吃大餐。” 他笑出了声:“你省着点吧,劲松有家羊汤不错,我明天去你家那边取车,我们去吃。” 听上去,好像他早就这么个计划似的。 周凌薇眼睛亮了几分:“是武圣路那家吗?” 刘与邱认识的其他女孩听到羊汤都嗤之以鼻,东西味道大,这种店的环境一点都不优雅。 从她这到武圣路的羊汤店约莫3公里路,能知道这家小店,他颇为惊讶:“对,你也喜欢吗?” 她对「喜欢」的概念很模糊,只说:“那家好吃,冬天的时候我老去。” \/ 走进黄烟家,周凌薇轻声问道:“叔叔阿姨不在家吗?” 黄烟给她递了一双拖鞋:“在,他们睡了,刚才担心死了,我说你没事,让他们赶紧睡,别跟着着急。” “谢谢啊,烟儿。”她故作轻松地笑起来:“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烦不烦人?”黄烟推着她进房间:“来我家还这么客气。” 往床上一躺,周凌薇侧向她那边:“家里还有米粉吗?”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欠一点人情都难受,想方设法地还。 黄烟知道她要干嘛,便直说:“有,在柜子里。” 第二天,周凌薇起了个大早。 从大二开始,她和黄烟爸妈的关系就很好,他们喜欢得不行,把她当半个闺女。 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要把她喊来家里改善伙食,电话不是打给黄烟,而是直接打给周凌薇。 她在厨房轻手轻脚地准备煮米粉的食材,这个时候,黄妈走过来,亲热地唤声薇薇:“你别弄了,我们去外头买早餐就成。” “阿姨,早上好,”周凌薇放下手里的锅铲:“不用,外头的不干净,你们也好久没吃了吧。” 她的厨艺全在黄烟家练就的,当年老来她家蹭吃蹭喝,她也不太好意思。 后来某次假期,她从山县老家带了很多特色食材回到北京。 黄烟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对南方的食材和做法一概不知,这可难倒两位长辈了。 本着爱吃的人都会做的信念,周凌薇拿出在老家跟父母请教过的烹饪方式为黄烟一家做了几道还过得去的菜。 一来二去,她发现自己在厨艺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 “是挺想念你做的米粉,我怎么做都不是那个味儿,”黄妈也知道没人能拦得住这孩子,她凑过去问:“昨天晚上有事儿没?下回遇到这种人,直接把他揍一顿。” 周凌薇嘿嘿笑:“没事,后来遇到了个同事,他送我过来的。” 黄妈眼珠子一瞪,语气很是兴奋:“男同事吗?” “是。” “单身吗,哪里人,”黄妈发起连环炮:“长得怎么样,多大年纪,在你们公司做什么?” 黄爸悠悠地走过来,清咳一声:“别老拐着弯催孩子们找对象。” “叔叔,早上好。”周凌薇:“阿姨是关心我们。” 黄妈对他不屑地哼了声:“你懂什么?” “我就懂让孩子快意人生,”黄爸慈爱地笑笑,转而问周凌薇:“昨晚吓着了没?” “还行,跑出来就缓过来了。”她轻推着两个长辈离开厨房:“你们都去歇着吧,马上就吃早饭。” 第28章 三回 “爸妈,麦子店那个小两居,找人收拾一下吧。”黄烟用筷子卷起米粉:“我和薇薇搬去那住。” 那个房子空置着不像那么回事,出租出去,也不知道遇上什么租客,黄爸妈不放心。 黄烟这么一提,黄妈很乐意:“行,我今天就安排人去打扫。” 看周凌薇动了动嘴,黄烟立马按住:“你别说话,我不是白让你住的,给我交房租。” 她摸着下巴,装模作样地算钱;“按市价7折算你。” 这件事,黄烟提了很多次,如果再拒绝,她肯定要生气。 没犹豫太久,周凌薇说:“好,水电煤那些费用我交。” “行了吧你俩,一个不挣钱,一个才挣几个钱,”黄妈宠溺地笑笑:“我来交。” 吃过早饭,长辈就催着他俩赶紧出门。 黄烟开车把周凌薇送到cbd,距写字楼还有一段距离,她阴阳怪气地惊呼:“哟,你们楼不错,有帅哥诶。” 周凌薇顺着视线看过去:“我同事,就是他昨天送我过去的。” “那敢情巧啊,他也住十里河吗?” 黄烟细细打量刘与邱的穿着,绝非便宜货:“看他这高贵的气质不太像。” “不知道,应该就是在附近,好像特别喜欢骑车四处转。” “那你去把他拿下。” 周凌薇很笃定地告诉她:“他不喜欢女的。” “哎哟喂,真的假的?”黄烟一脸不信:“看着不像啊,改天有机会我凑近瞧瞧,我的雷达可准了。” 周凌薇的确见识过她的厉害。 她有个发小前两年就差点被一个深柜给骗婚,黄烟当时通过各种蛛丝马迹直接把那个gay的面具扯掉。 发小难过归难过,对她是不胜感激,说自己要真和那男人好了,以后就是守活寡。 眼瞅着就快到了,周凌薇开始叮嘱黄烟:“你别逃课了啊,好好上课,你肯定能考上的。” 她兴致勃勃地扭起腰:“那是必须的,我昨晚跟你说我们班来的那个帅哥,我打算今天开始勾搭他。” 车子稳稳地停在写字楼旁,她摆摆手催周凌薇下车:“你快下车,快走两步能追上那个帅哥,人家昨天帮你了,你赶紧请他吃饭道个谢,千万别喝咖啡,相处时间太短了。” 黄烟的几段恋爱事件比周凌薇的还惨烈,但是她经验丰富,暧昧经验更丰富,给人支招一点都不含糊。 周凌薇恩恩啊啊地回应她。 在她收拾东西的间隙,黄烟往车外瞥了眼,非常坚信刘与邱不是gay:“我跟你说啊,这男女关系就是在一来二回的吃饭中萌发的,听见没,请他吃饭准没错。” 周凌薇想起昨晚在出租车里的对话,有一个逃不过的第三回:“听到了,他让我请他喝羊汤,就今晚。” 黄烟啧了声:“羊汤啊,一点都不浪漫。” “上回请他吃烤鸭了,”想到这顿饭,周凌薇心疼得咬牙:“四季民福!” “就他,他就是那个悉心指导你工作,”黄烟终于把人对上了:“还说耽误你时间请你吃兰拉的那个abc上司?” “这人是不是抠门了点?”她又立马否认:“应该不至于,不过,他挺会的啊。” 再聊下去,她能幻想出一部职场爱情剧,周凌薇没搭理她,关上车门走了。 黄烟放下车窗冲着外面大喊:“薇薇,加油哦。” 周凌薇回身瞪了她一眼,加油什么加油,人家喜欢男的! 她悠悠地往前走,没去追刘与邱的步伐,可刚才黄烟吼的那一扇门太大声了,他听到了,停下来了。 “早,今天看上去状态不错。” 他以为遭遇这样的情况,女孩都会蔫上几天,周凌薇却好像丝毫没受到影响。 原本就计划搬出那个合租屋,接受黄烟的提议后,现在满脑子都是和闺蜜住在一起的欢乐画面。 昨晚的意外,立马被她抛到脑后:“早啊,ben,昨天谢谢你。” 确认她的轻松不是装的,刘与邱耸耸肩:“你到底要说几次谢谢,你知不知道,说多了,别人也会有负担的。” 周凌薇疑惑地啊了声:“这样吗?是你有负担吧?那我对你少说点。” 他无奈地笑笑,不反驳她:“你知道吗?咖啡因会在你的身体里战胜腺苷,从而让你一整天都精神抖擞。” 莫名其妙地科普咖啡因,她觉得有点好玩,顺口补充道:“还会分泌多巴胺,让我一天都很快乐,对吗?” 刘与邱竖起大拇指认可她的说法:“对,所以,我建议你也来一杯溜冰美式。” 其实她并没有喝咖啡的习惯,正要拒绝这个提议,他又说:“我们亲爱的sammi姐姐最讨厌无精打采的下属了。” 周凌薇不着痕迹地转转眼珠子,原来他比林月朗年纪还小,两个人却是平级,真是厉害。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走吧,我请你。今晚的羊汤,你是肯定跑不了的。” 有过几次私交,周凌薇在他面前愈发自在,还特别容易忘记他是个上司。 她没扭捏,欣然接受:“好啊,那你晚上可要多吃点。” 十点多,周凌薇离开工位,没多久,她从外面捧了一杯咖啡回来递给对面的人:“jenny,下午乐娱的座谈会麻烦你了。” “这是我的工作。”jenny接过咖啡面无表情地说:“谢谢你的咖啡,下回别买了。” 曲悠凑到周凌薇耳边吐槽:“请她喝咖啡,她还吊着脸,真不知好歹。” “她只是不爱笑。” 曲悠不认同地切了声,看着她的电脑噗嗤一笑:“乐娱这测的什么概念?” 王总发来的邮件中不仅有那两句话,还把那张便签纸照片发过来了。 「乐玩乐开心」\/「乐来乐快乐」 她指着两排字问:“你说这谁看了不发懵,这到底是读le,还是读yue?” “我觉得还挺能让人记住的,你想啊,消费者看到这个概念,就会好奇,然后多逗留一会儿揣摩这到底读什么。” 周凌薇昨天看到那张便签的时候,就琢磨了一会儿。 因着对这家公司有了解,她很快就明白过来,王总这是把公司名字乐(yue)娱融进了概念里。 听完,曲悠没什么含义地笑笑,转回自己工位。 距离座谈会还有一个小时,王总领着下属来了jm,除了人来了,他们还带了一箱产品。 打开箱子,十来个人瞠目结舌,脸红心跳。 知道乐娱是做成人玩具的,但是真没必要带过来送给大家。 周凌薇倒吸一口气,飞速离开现场。 客户好心好意送来自己的产品,她还得诚心诚意地跟客户道谢。 第29章 把戏 刘与邱悠悠地从b区往a区走,恰好看到一抹身影溜进访谈观察室。 不明状况的他径直地去找人,路过围观群众,扫一眼,似乎也明白了周凌薇为何双颊泛红。 他弯起嘴角,自己也不知道是对jm有王总乐娱这种客户感到欣慰还是笑别的。 把一个形象隐晦的玩具塞进自己的包里,曲悠四下看看。 她早上就瞧见了周凌薇身上穿的那件经典卡其色风衣,当时不敢上前确认真假。 这会儿,当事人不在,林月朗也不在,她便轻轻地踹一下旁边的椅子,风衣滑落在扶手上,顺手拎起领子瞧瞧,又立马把衣服放回椅背上。 她扭头对另一边的同事惊叹:“嚯,burberry,vivian好舍得给自己花钱啊。” 同事倒是不惊讶:“burberry怎么了?你狠狠心也能给自己买一件。” 曲悠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看看她之前穿得多朴素啊,而且平时吃饭很节省。” 同事忙飞了,根本没空听八卦,她却喋喋不休:“一个国庆假期回来,她变化那么大。我看sammi那意思是以后把乐娱都交给她,还有那个乐娱的王总,瞧她的眼神都不对劲。” 曲悠心里直冒酸泡泡,burberry的风衣满大街都是,有真有假,她一摸就知道周凌薇那件是真货! 一个刚踏入外企几个月的人居然舍得给自己花大几千买一件风衣,她不信。 jenny起身去开座谈会,白一眼:“sammi倒是有意交给你,你干嘛去了?” 她虽不是善人,但的确很看不惯别人毫无依据地编排人。 都是围在一起工作的同事,谁更用心,谁更敷衍,她看得一清二楚。 曲悠当时不乐意写那个报告,都交给周凌薇这么个新人去做,林月朗发的需求邮件,显然就是希望曲悠来接,她全当没看见。 林月朗会公平地把机会分给每一位下属,除非是那个人自己不想要,否则没人会拿走。 jenny不否认之前她瞧不上周凌薇,这几个月,亲眼目睹了她任劳任怨地干活,话少,但是每次一开嗓都是问工作。 她身上那股谦卑的韧劲儿真不是装的。 曲悠俨然明白jenny意有所指,她对着她的背影不屑地哼了声。 \/ 下班离开公司前,周凌薇去洗手间补了个口红。 她平时不化妆,擦完护肤品只简单地做防晒。 这还是在黄烟长达1年的恐吓下才养成的习惯,她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疯狂萦绕在她脑海里:“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像你这样皮肤白的要懂得珍惜,别过几年弄一脸斑。” 周凌薇不怕丑,但是怕斑点,长一脸斑怪吓人的。 擦口红是她最近才准备养起的习惯,不能仗着年轻,仗着皮肤白,就肆意素颜。 被工作折磨时间长了,人看起来毫无精气神儿。 比起吃喝一堆滋补的东西,口红是一个提气色的快捷工具。 对着镜子抿了抿嘴唇,确认唇色不夸张,周凌薇迈着轻快步伐搭地铁去。 她和刘与邱的第三顿饭,不是一起走过去,也不是坐着扎眼的跑车,而是分开出发。 他先到了羊汤店,先把东西点完了,自然是把单也结了。 上次那顿烤鸭估计让日出小姐大出血,「绅士」和「友善」的标签都打上了,再宰她一顿,他于心不忍。 他招呼周凌薇落座:“没想到这么快就坐在一起吃第三次饭了。” 这和她在过来的路上想的一样,还差一回,再一回,他们就要做朋友了。 如果他不是同公司的高管,和他这样的人做朋友应该还不错,他会教人工作技能,还提供情绪价值,又是个大帅哥,赏心悦目,对外宣称自己有这么一位朋友,多满足虚荣心啊。 事实却是,他是公司的高管,他们做不了朋友。 不过,兴许人家只是开个玩笑,当真就是大傻子。 她一愣,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重复:“啊,对,第三次了。” 好似看出了她的尴尬,刘与邱抽出一双筷子和汤匙递给她:“现在不烫,可以喝了。” 随后,他又问道:“你今天还在这边住吗?” “不,我过去收拾点东西。”周凌薇扇扇身上的风衣:“我都替我闺蜜心疼这件衣服。” 刘与邱认得那件风衣是哪个品牌的,目光却落在豆沙色的唇瓣:“很好看,特别衬你的气质。” 她的注意力全用在了呵护这件名贵的风衣上,敷衍地笑着道谢。 “要搬家了吗?”他又立马自答:“应该搬家的,这样的状况太危险,不知道下次会发生什么。” “对,搬去我闺蜜家。” 看她垂着眼认真地往汤里疯狂倒胡椒粉,他皱皱眉:“西土城离公司很远。” “不是,搬去麦子店街那边。” 他稍感意外地哦了声:“我住在亮马桥。” 麦子店街到亮马桥的距离大概就是从这家羊汤店到她现在合租屋的距离,2公里,骑车只需10分钟,步行也不会超过半小时。 周凌薇不是惊讶于她即将和这个人住得近,而是别的:“你住亮马桥,遇上你两次骑车,不会就是为了过来喝羊汤吧?” 他语调缓慢,声音里有笑意:“是啊,虽然来回一小时,但是带着期待来,带着满意归,很值得。” 喝羊汤比吃烤鸭快,结束晚餐,刘与邱打了个车把周凌薇送到小区门口:“我陪你上去吧。” “不用吧。” “你昨天把那个人砸了,不担心他记仇在楼上等着你吗?” 周凌薇之前想得比较简单,琳姐一般都是晚上11点以后才会回来,她的男伴也是,现在8点多,她磨磨蹭蹭收拾东西,也遇不上那个男的。 可刘与邱这么一说,她的确有点害怕,琳姐和那个大哥的工作比较随意,万一人家真记仇,就在楼上等着了,她就完蛋了。 考虑到他是个住亮马桥的高管,周凌薇抬头看了眼寒碜的老楼:“这种楼比较破,你——” 他笑着打断她:“我刚来北京的时候住过一段时间这样的房子。” 其实更深层的原因是她的房间太乱了,里外衣服堆得到处都是,可能还有忘记塞进柜子里的卫生巾。 被一个帅哥看到那些画面,真的丢死人。 这种话,周凌薇不好意思说出口,也找不到其他更好拒绝借口,只能硬着头皮领他上楼。 幸好走进房子里,刘与邱止步于客厅。 她不想耽误他太长时间,快手快脚地胡乱捡了一袋换洗的衣物:“好了,可以走了。” 他上前几步,留意到她房间的门锁脱扣了:“有备用锁吗?” 她自己根本不在意:“我没有贵重的东西。” “可是不能保证别人不会往你房间或者你的东西里放一些危险物品。” 周凌薇在心中赞叹他谨慎,他又说:“楼下有个五金店,我去买把锁,你在这等我一下。” 走了两步,他回来了:“你去买。” 她明白,刘与邱在担心她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万一来人了,不安全。 带着几分感激涕零,周凌薇抓起钱包冲下楼。 换锁的全过程,刘与邱始终没有踏入她的房间半步,甚至都没借机窥探。 那是一个女孩的房间,看一眼都是冒犯。 换完锁,把人送上车,他才去取自己的自行车。 脚刚蹬上踏板,手机响了,看了看,他不愿意接,但是想起窦莘的话,还是接了。 刘母问道:“ben,你最近很忙吗?” 他反复地捏刹车:“有点忙,刚出差回到北京。” “前几天jamie的妈妈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分手了,”刘母有点抱怨的意思:“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这个不重要,我觉得没必要说。”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后来谈恋爱,我以为你会坚定和她走到最后。”刘母对此不觉得遗憾,而是庆幸:“这样也好,你们的确不适合。” 刘与邱含糊其辞地嗯啊两声。 和章洁米是否合适,以及是否爱她,他至今不能明确,可能只有对朋友的欣赏。 刘母不喜欢张扬的女孩,曾多次拿章洁米出来举例,说她过于奔放,在国外长大一点好的都不学,尽弄些乱七八糟的。 所以当初她提出交往,他欣然答应了。 现在想来,他那个时候不过是拿自己的感情对刘母的控制欲进行无声的控诉。 她越是不喜欢的,他越要做。 也是迟到的叛逆。 “你什么时候回纽约?” 很快就到年底了,会有几个大项目,他给不了刘母准确的回答:“有空再回去。” 再不满意儿子的回答,为了挽救这段岌岌可危的亲子关系,刘母也尽量做到态度温和:“你找个时间回来,我有个老朋友的女儿很想认识你。” 刘与邱不觉得只是认识这么简单。 刘母是想让他回去相亲,那个女孩肯定是方方面面都令她满意了。 她满意的标准世俗又直接,两个人家世相当,对方也得是常春藤名校毕业,在美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最好从事科技或金融。 和这样的女孩结婚,从而,他便能重新在她眼皮底下生活。 儿子逐渐脱离掌控,那就从儿子伴侣下手,间接地拾回自己的地位。 刘母在职场上谙熟这样的把戏,二十多年来在家庭中也屡试不爽。 早年间,刘家父子对她这般行为进行过反抗,在刘与邱19岁时,纽约发生的那件骇人听闻的事故,他们便把对她不满放在了心里。 刘母是2001年9月那场袭击的亲历者,那天她在曼哈顿的某幢写字楼里开会,眼见着窗外万里晴空染上灰霾,而后办公区传来呜嘤、哀嚎和尖叫。 没有人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飞出窗外的人,刘母亦是如此。 幸运的是,她是双子塔里的幸存者之一。 现如今,这件事过去了8年多,她好似从里面走出来了,又好像没有。 严苛和控制欲还冠上了情绪不稳定,被折磨的人不仅是她自己,还有她的丈夫和孩子。 时间一久,他们各自找到和她融洽相处的方式,刘父用实验数据麻痹自己,刘与邱选择保持距离。 电话中,刘母始终没说要刘与邱回纽约的真正目的,他便装傻充愣,果断做结语:“妈,我的出租车来了,先不和你聊,保重身体。” 第30章 搬家 一个在北京待了五年的人,搬家理应是一个浩大的工程,而周凌薇不是,她盘算了一下,只有两个行李箱的衣服,两个纸箱的书和两个小箱子的杂物。 黄烟调侃她是准备随时跑路。 搬家的日子是黄妈选的,不仅看了黄历还关注天气预报,得出结论:“就明天,这日子好,还是个大晴天,气温也合适,别赖床啊。” 语气不容商量,黄烟无奈,最后一句话点的就是她。 为了让她老人家放心,周凌薇一大早就把黄烟从床上拖起来。 今天她做司机,从西土城晃晃悠悠开着车去十里河。 到地方,余欣菲和陈毅宁也恰好刚到。 周凌薇停稳车,余欣菲伸手过去搓揉黄烟的头发:“嘿,起来了,太阳晒屁股了啊。” “呀,你俩来得挺早。”黄烟揉揉眼睛:“走走走,麻溜干活。” 一进房间,周凌薇先拉了一个箱子下楼装车。 黄烟把她堆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重新分门别类码进箱子里:“我妈交代了,日落前务必搬进新屋,要不然啊,今天别挪了。” 陈毅宁是个唯物主义者:“你妈的意思是天黑了看不清。” 她捂着嘴哈哈笑几声:“就小周同学这点东西能忙活到什么时候,我跟你说这些事,有的时候不得不信。” 余欣菲放下手里的东西凑过来:“诶诶诶,我信我信,改天能不能让你妈给我算算什么时候能结婚。” 黄烟立马打住她的想法:“别,我妈那三脚猫功夫,还不如让我给你瞧瞧星座呢。” “星座啊,”余欣菲揶揄她:“星座我也会看,网上一大堆分析呢。” 隔壁屋又是说话声,又是挪动东西的声音,直接把琳姐弄烦了,站在周凌薇的房间门口大声说:“你们能不能小点声?一大早就嘻嘻哈哈的。” 黄烟的起床气比她大还持久,她双手叉腰:“大姐,哪个正经人这个点还在睡觉啊?” 余欣菲累得够呛,抱起手臂:“大姐,我们动静已经很小了。” 琳姐没比他们大几岁,一口一个「大姐」激怒了她,她指着黄烟叫嚷:“说什么呢?谁是大姐了?谁不正经了?” “当然是你不正经啦,隔三岔五就带男人回来,还换着样儿,能是正经人吗?” 黄烟的气焰不减,陈毅宁都拉不住她。 “胡说八道什么呢?” “前几天你带回来那个男人——” 黄烟说到这,有个男人从琳姐房间走出来:“干什么玩意?吵吵嚷嚷的。” 男人把琳姐拽到身后:“她把我砸了,我没找她要医药费就不错了。” “哎哟喂,就一个抱枕能把您砸成什么样儿,”黄烟的语气阴阳怪气,视线还在男人和琳姐身上来回转:“我看您这是想要医药费去瞧别的毛病吧。” 还有半层楼梯,周凌薇就听到了吵闹声,急哄哄地跑上去:“这位大哥,你怎么还好意思要医药费啊?” 她着着男人:“来,你过来,给我瞧瞧,抱枕把你这臭傻逼哪砸到了?” 除了黄烟,其他人都错愕地看向她,此番态度和她平日温声细语的形象差别太大,尤其是那声「臭傻逼」。 给三个朋友递个眼神,她继续说:“要不这样,我们把警察叫过来,一起掰扯清楚,该验伤验伤,该赔偿赔偿怎么样?” 一口气说完,她才喘气。 陈毅宁挡在三个姑娘前面:“对,警察让我们赔,我们分毫不差得赔给你。” 琳姐瞪着眼看向男人,显然一无所知:“什么情况?” 余欣菲拿起手机作势要打电话。 “算了,也没多大事。”男人自我化解困局,推着琳姐进屋:“睡觉睡觉。” 三个女孩不约而同地对切了声,转而笑作一团开始往外搬东西。 这次换陈毅宁开车,另外三个人腻在后座。 一台黑色的suv就这么从十里河途经东三环南、中、北路笔直地开往麦子店街。 从外观上看,北京的老居民楼都差不多,可地理位置不同,价值便不同。 余欣菲指着一处高档住宅感叹道:“咱们什么时候能住上那种房子啊?” 虽然是租的,但陈毅宁住上了,往窗外轻轻掠过一眼。 黄烟虽没住上,但家里情况特殊,住不了这种地方,也不稀罕看。 周凌薇侧着脸看了很久,不光是看那幢高档住宅,也看拥堵的车道、远处的行人、飘摇的落叶。 回了神,她说:“肯定能住上的,不仅能住上,还能买上。” 余欣菲明白,这话不过就是自我安慰。 2010年北京的房价突突往上涨,均价逼近2万5,车里四个人每个月的工资加一起堪堪能买一平米。 即便如此,每年有超一半毕业生留在北京。 即便如此,每年有数以百万的人涌入北京。 这里有机会,这里能创造神话。 这里是理想国,这里是伊甸园。 这就是北京,令人神往,实则遥不可及。 到了麦子店街,3位姑娘收拾和布置新家,陈毅宁负责检查水电煤和门锁的安全性。 黄烟调侃他紧张过度,这是她家的房子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余欣菲挤到她耳边悄悄地说:“他紧张的是人。” 黄烟自然也注意到了陈毅宁对周凌薇的别样之情,就是那个被紧张的人全然不知。 她不认为周凌薇对感情迟钝,只是不自信,准确地说是不想相信。 外貌好看是事实,可她不希望别人喜欢她是因为那副皮囊。 这种喜欢肤浅,也不会持续太久。 黄烟表情淡淡地说:“那他要加油。” 收拾得差不多了,站在客厅,周凌薇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就这么从稍显落后的南边搬到繁华的东边了? 这可是北京啊! 她居然在北京有了一个能自如使用的客厅和厨房,洒满阳光的卧室。 这是她曾经不敢想,现在不敢信的事实。 心中油然升起了更多的期许,要努力工作,要赚好多好多的钱,要和黄烟一起过上美好的日子。 傍晚时分,周凌薇提出请大家去炒豆合作社吃东西。 余欣菲得得瑟瑟地拍拍墙上的字对黄烟说:“你瞧瞧,这是我们仨的豪言壮语,就我们仨哦。” 黄烟不服气,不就是字吗,她又不是不会写,问服务员要了粉笔,在墙上大剌剌地写下「友谊天长地久」 末了,她也拍拍墙:“哼哼,你瞧瞧你们写的都是什么,只顾自己。” 大家都侧头看向那边墙,此刻,好像只有黄烟这句话是最实在的,其他人的话像是年轻人的一场痴心妄想。 周凌薇还是那个平凡又努力做着改变人生实验的外企打工人。 余欣菲虽然有了爱情,可是她更想发财,而猎头顾问的工作并不如她最初想的那样简单,暴富似乎真的是一个白日梦。 陈毅宁依然听着对面的女孩低语,他还在等待。 周凌薇收住话音,上前把这四句话用一个大括号囊在一起,在旁边记下今天这个日子:2010年10月13日 第31章 办法 一周后,林月朗在内部通讯软件的工作群里发布了一个项目简述。 半个小时的时间,大家陆陆续续在群里回自己手里的项目进度,言外之意就是——我想参与这个项目,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为何做不了,大家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理由——要去非洲出差! 做完乐娱的新品概念测试项目,周凌薇又是一个闲人状态,大部分时间都在分析高级别同事写过的报告,在pm不忙的时候,还请他们帮忙做模拟座谈会。 刚才她逐字逐句地看完项目简述,是一个名叫微波的国产手机品牌要做一个非洲消费者u&a研究项目。 之前,她配合jenny做过一个食品行业的类似项目,都是消费品,换汤不换药。 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准备好了也没用,还得主动出击。 这个项目要出国,她不确定jm是否会给新人或者经理以下级别的员工机会,没在群里说话,而是转身先问过林月朗:“sammi,我可以做这个项目吗?” “是去非洲。” “南非和尼日利亚是说英文的,我可以。”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底气并不足,又补了一句:“其他两个国家,咱们应该有翻译吧?” 林月朗不认为语言是个问题,客户是中方的,所有的文件都是中文。 兴许是做了母亲,她的眼神变柔了:“除了南非和埃及外,还有尼日利亚和埃塞俄比亚,我觉得男生去比较合适。” 周凌薇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sammi的意思是这些地方可能不安全。 她很坚定地说:“我没问题。” 平日里,林月朗好似不关心下属的工作状态,实则心里非常有数。 最基础的资料,周凌薇已经做得很好了,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更复杂的东西,她也利用空闲时间反复揣摩和学习。 这种出国的项目的确轮不到一位经理级别以下的员工来负责,无奈的是,她组里的经理们各有各的事。 何尝不给这样的人一个机会呢:“好,你来做。” 看到林月朗公布项目负责人,大部分人都逃过一劫似的松了口气。 jenny掀起眼皮看眼对面的周凌薇,敲了敲中间的隔板:“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我。” 她从不主动帮别人,周凌薇略有受宠若惊的表情:“好,一定。” 曲悠趴在桌边笑嘻嘻地问:“要去多久呀?” 这会儿,周凌薇已经着手做背景研究了,语气有些敷衍:“还不知道呢,下午和定量那边开个会。” 谁都知道微波电子是刘与邱团队的独家客户,曲悠却还要明知故问:“是ben组的项目吧?他们组谁出差啊?是ben自己吗?” 当时没有认领这个项目,就是因为她笃定刘与邱不会出差。 项目很简单,微波又是jm的老客户,他没必要亲自出马。 “暂时不清楚诶,”周凌薇侧过头适时地转移话题:“yoyo,你帮我看看这个分配样本配额合适吗?” 曲悠定睛瞧她一眼:“厉害,这么快就做完项目设计了。” 哪能这么快,还不是照搬了别的项目让她立刻闭嘴。 曲悠随口说还行便转回去了自己的工位。 拿下这个项目,周凌薇压不住心中的欣喜,不仅仅是因为工作,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去非洲这个充满神秘的地方。 想到以后能佯装不经意地对别人说「姐可是去过非洲的人」,她就想偷笑。 第一波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是炒豆结义的三位朋友们。 黄烟第一时间在qq群里跳出来骂人:怎么要跑那鬼地方出差啊?你那个老板也太不是人了。 她迫不及待地为林月朗证明:我老板挺好的,这是我自己领的任务。 黄烟发了个抓狂的表情:你傻不傻啊?为了个工作别把命搭进去了。 周凌薇发了个呲牙笑的表情:不会的,是去大城市,我们出差,都是酒店和写字楼两处跑,压根儿没机会出去瞎晃。 同样是打工人,余欣菲特别理解她,越是别人看不上或者不敢做的项目,越要争取,那是快速升职加薪的好机会。 她连发好几个表情恭喜周凌薇。 陈毅宁最后一个出现,他只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去? 周凌薇只知道自己有这个机会独立做项目,也知道要出国出差,其他细碎的安排,她还一概不知。 看了眼时间,她在群里回复:还有五分钟开会,等我结束了告诉你们。 \/ 见林月朗来了,刘与邱皱起眉问:“不是吧,sammi,你亲自来做这个项目?” 直到走进会议室,她都没对外公布项目负责人是谁,她摸着肚子卖起了关子:“当然不是,我来给我们小姑娘鼓劲儿。” 他调侃道:“这次去非洲,你让女生出场,太不体恤人了吧?” “我们组唯二的汉子们当缩头乌龟啊,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这么好的项目拱手让给其他组吧。” 话音刚落,有人推开门:“不好意思,来晚了。” 看到周凌薇抱着电脑进来,刘与邱的表情稍显复杂,一边认为林月朗不够重视,让他们组最年轻、职位最低的人来做这个项目,一边又担心周凌薇这个小身板能否吃得了那个苦头。 他有权对这个决定提出异议,只不过他相信林月朗的选择。 直到所有人陆陆续续到齐,他才开始说话,全程用的英文。 周凌薇听得一愣一愣,不是他说英文太好听,是她听得一知半解,比其他人都慢几拍,但是都听懂了。 jm和微波手机合作了5年,之前做的都是国内市场的消费者研究项目。 而早在2008年,趁着奥运会的热度,微波尝试拉开非洲市场的序幕。 野蛮拓展市场两年,效果远低于预期。 近期在定量项目部的建议下,微波决定让jm做这第一次的海外项目。 这一次,他们不再满足于几组简单的消费者数据,还需要当地消费者画像和偏好,以便调整产品和营销策略。 视线一扫,看到对面下垂的黑长发都遮不住的红脸蛋,刘与邱犹豫半秒,巧妙地转换成中文:“sammi,你们组今天能出个时间表吗?” 切换太快,周凌薇还在思索上一句英文的某个单词是什么意思,听他点林月朗的名,而她本人又没回复,那这个问题自然是应该由下属来回答,她猛地抬起头:“啊,啊,可以。” 刘与邱一向主张精简会议,针对项目又讲了几句,立即做结语:“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开会前,周凌薇把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列出来,刚才他讲的内容都解决了她大部分疑惑,剩一个最头疼的:“埃及和南非,我们可以让pm找jm开罗和开普敦办公室的同事报价。尼日利亚和埃塞俄比亚的受访者,客户能否提供名单?” 他直接打消她的盼头:“他们没有名单。” 同事们说他在工作上很冷漠,周凌薇还不太信,这次总算是见识到了。 她尴尬地咧咧嘴,迅速在记事本上标记这个最头疼的问题:“ok,明白。” “我相信你——”刘与邱先是看着她,转而朝林月朗提提眉峰:“你们一定有办法。” 林月朗把这个问题抛给周凌薇:“有办法吗?” 都把她架起来了,没办法也得有办法,声音虽大,信心却不够:“有,肯定有办法。” 心里虚但嘴上不能怂,否则这个项目别做。 她拥有的可是jm全球资源,不是单枪匹马的行动。 再不行还有刘与邱的组,定量也是需要找当地供应商提供招募服务,她就不信,他们能坐视不管。 靠着给自己打气,周凌薇终于熬到散会。 林月朗叫住刘与邱:“ben,借你几分钟时间。” 等会议室只剩他们俩,她揶揄道:“是不满意我用新人配合你们项目吗?” 他立刻否认:“不是,我很满意,你挑选的人都很好。” 林月朗掀起眼皮看着他,这个人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油腔滑调了,看来他那个笑脸计划也不怎样。 把他留下来不是为了说这些事,她对刘与邱向来不遮掩:“我还有3个多月开始休产假,你听到什么消息没?” 虽然他们平级,但刘与邱当年是jm总部直接招过来放在北京的人,某种程度上,他的权力比她大,接触核心信息的机会比她多。 他紧抿双唇似是在思考如何回答她,几秒后,开口却是:“你计划工作到生产前?” 林月朗认真地点点头,好像在跟他得瑟:瞧,我敬业吧。 不愧是合作多年的默契战友,刘与邱下一秒就竖起大拇指,用嘴形先说了个牛:“global有意调一个亚洲人过来放在定性项目部——” 管他亚洲人还是欧洲人,林月朗在乎的是调过来做什么:“什么意思?再开个组?” 顿半秒,意识到不对劲,她一拍脑袋:“不是吧?要把catrina弄去哪?” 定性项目部一共有3个组,她现在怀孕,公司肯定不敢动她,另外一个组的老大是男士,只有catrina组变动的可能性最大。 她一猜即中,他抿着嘴嗯哼了声:“可能去印度。” catrina的能力与林月朗不相上下,某些细微之处甚至比她做得还好。 去印度啊,听上去多么被重视,去开发一个全新的市场,从0到1组建一个自己的团队,在新德里住高档公寓,兴许谈判一番还能给自己争取一台代步车。 工作上非常具有挑战性,又能实现自我价值,福利也全都给拉满。 好像不接受,就是不识好歹,就是不知进取。 林月朗和catrina的关系比不上她和刘与邱这般好,但也不差。 依着她对catrina的了解,她不会接这个调任。 她的丈夫在北京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两个孩子年纪尚小,虽不至于要亲力亲为带孩子,可分居太久,终究会影响夫妻和亲子关系。 能想到catrina唯一的bug就是一年前去国外生二胎,那段时间,她几乎把工作都丢给下属,只有紧急情况才会出现。 不仅如此,有些项目,她甚至会找各种听上去很合理的理由把项目拱手让给其他组。 那些老外对她这些行为颇有微词。 所以只要脑子没坏都知道这个调动是一个委婉的劝退,也像是在给员工警示:公司尊重所有人的选择,也给予大家应得的福利,公司战略有变,望各位珍惜机会。 这个警示尤其针对女高管! 这些事一碰撞,林月朗低头看眼肚子,只感到不寒而栗,唯恐自己就是下一个catrina. 她苦涩地笑一笑:“你的笑脸计划执行得如何?” 本该想到的是自己下属的反馈,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的却是周凌薇对他的反馈,刘与邱无意识地笑起来:“成效显着。” 她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出门前莫名提一句:“别把担子全压在我家小姑娘一个人身上,你这位世界友好公民,我就不信你在非洲没个人脉。” 刘与邱但笑不语。 第32章 秒 回到办公区,周凌薇第一时间把项目需求发给pm,对方看到那几个国家直摇头:“南非和埃及啊?还有尼日利亚和埃塞俄比亚?” pm怕死了林月朗,生怕说话的时候她从会议室回来,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外面,话是对着周凌薇说的:“vivian,我英语不好诶。” 周凌薇的英语也是半桶水的水平,可项目要做啊,她宽慰道:“没关系,我会一起来做的,jm在南非和埃及都有办公室,可以先给那边的同事发邮件询价,尼日利亚和埃塞尔比亚——” 这个问题并足以让这个项目在她心中祛魅,反而激发她的斗志:“我来想办法。” pm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坐到工位上,周凌薇立马打开翻译软件,对照同事的英文邮件帮pm撰写一封给埃及和南非jm同事的询价邮件。 不管怎么读,都觉得挺中式的,这么发出去有点给团队丢人。 扭头看旁边的曲悠,估计又被报告折磨疯了,愁眉苦脸的,再望望其他人,表情都差不多。 稍稍斟酌,周凌薇复制文字发给组里做过最多出海项目的人:“jenny,可以请你帮我看看邮件这么写是否合适吗?” jenny的对话框显示已读,却没回半个字,她并不着急,转头去做其他事。 几分钟后,和jenny的对话框里跳出一个word文档。 打开一瞧,不仅标注了这个文本里的问题,还列出其他可参考的表达方式。 周凌薇感激涕零,连发了几条感谢的话,还顺带提出要给她买杯咖啡作为答谢。 jenny连忙打住她的想法:“别,我咖啡因过敏,喝了睡不着。” 她带着谢意缓缓坐下:“那以后有什么活需要搭把手的,随时跟我说。” jenny保持一贯的冷脸继续自己的工作。 之前写这封邮件的时候,周凌薇翻遍了jm的共享文件,都没有看到可参照的模版,看到jenny的文档,她灵机一动,在电脑里创建一个新的文件夹,命名为「邮件模版」。 不确定这个是否对整个团队有帮助,她侧过脸问曲悠:“yoyo,我想把发给客户和供应商的邮件做一个模版,你觉得对刚进组的研究员和pm有用吗?” “当然有帮助,”jenny的声音从对面幽幽地传过来:“去年sammi提过一次,后来不了了之了。” 至于为何没下文,原因不言而喻——升职加薪只和项目挂钩,把项目做漂亮,再从客户那讨个嘉奖邮件比什么都强。 其他工作,谁做谁傻,做好了,挨不着夸,做不好,还得被人背地里说都是按xx写的模版来的。 吃力不讨好。 曲悠小声嘀咕:“其实我觉着这个应该由pm来做。” 周凌薇认同一部分,对接供应商是pm的工作,那些往来邮件,他们熟悉,但客户和定量项目部那端是研究员的工作,他们更了解。 况且,这些模版整理出来,她是第一个受益者,还能作为第一个使用者对这东西进行优化,一点不吃亏。 她想了个主意:“我可以在群里先收集邮件类别,比如咱们这边给客户发的确认邮件,尤其是英文的,还有——” 曲悠把话抢过去:“还有催款的。” 这是最让她头大的工作之一,每回催客户付尾款跟个孙子似的。 jenny问道:“vivian,你忙得过来吗?” 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但言辞中不难听出有几分关切。 微波这个项目虽然大,可没有难度,唯一的压力在于pm那边的招募工作,他们需要委托四个国家的供应商招募到符合要求的受访者。 整合这些邮件模版并不是这几天就要完成的事,是一项长期且不太占用时间的工作。 细细评估完工作量,周凌薇认真地点点头:“我只是开个头,后面还需要其他小伙伴一起配合。” jenny淡淡一笑:“行,我这会儿正好有空,我去找一些有代表性的邮件发给你。” 周凌薇感谢的话还没脱口,又听到她说:“南非办公室的celine很友好,她很喜欢中国文化——” 只要不聊正经工作,曲悠就特别愿意加入对话:“我记得这个姑娘,去年我们一块儿开会,她忍不住蹦两句蹩脚的中文出来,笑死我了。” 说完,她自顾自地哈哈大笑,也根本没有看到jenny无奈地扯扯嘴角,敛回神色去找邮件。 周凌薇陪着干笑了两声,适时地转移话题:“咱们公司有尼日利亚和埃塞俄比亚的vendor吗?” 刚加入jm那一两周,她还信誓旦旦地对黄烟说自己绝对要做反中英文夹杂说话第一人,不到一个月,她就破功了。 融入到这样的环境里,免不了就会受影响。 刻意地让自己成为特别的一位或者其中一位本身就是一个做作的行为,倒不如顺其自然。 可她还是不够自信,担心发音不标准惹人笑,她把「vendor」咬得特别轻。 jenny托着腮,没看她:“你可以问问celine,也许她那边有。” 曲悠在这件事上似乎很乐意搭把手:“这个项目不是ben他们组的吗?你可以问问他,他可是我司的世界通。” 原本还想补充几句从刘与邱下属那听来他周游世界的见闻,没想到此人正好走了过来。 曲悠立马敛起刚才那副八卦的面貌,扬起手微微摆几下,夹声甜美地哎呀一下:“ben总,说曹操曹操到啊。” 刘与邱对下属要求十分严苛,在公司几乎是不苟言笑也不近人情,不只是他的组,整个定量项目部的人都很怵他,她最初对这个传闻深信不疑,对他保持只可远观的态度。 毕竟,各方面都很优质的男性高管身上多少有几分传说中霸道总裁的高冷,尤其是这个人和自己的伴侣还供职于同一家公司。 但是,两个月前的一次偶遇完全打碎了曲悠的坚定。 那天是她入职jm两年多来第一次和刘与邱在电梯厢里独处。 那是一段直接从1楼到30楼的距离,整整60秒的时间。 从第8秒开始,曲悠变得不淡定了。 电梯门还未完全关上,他对她释放友善,含笑打招呼:“嗨,你是sammi组的——” 自然地顿半秒,他继续说:“我记得你,你坐在vivian旁边对吗?” 「我记得你」,他记得她! 曲悠那会儿完全沉醉于这句话,根本没心思计较他对周凌薇这个新人有印象,甚至直接说出她的名字。 她露出一个标致的八齿笑:“对,我是yoyo,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和你们组一起做项目。” 看到他勾起嘴角好似真诚地说「一定」,她一整个心花怒放,恨不得转过身去兴奋捶墙。 那一刻,关于他和窦莘是一对的八卦在她心中好像也悄然摇摆。 他们都是在美国出生长大,但父母肯定都是特别传统的人,绝不会把孩子往歪处培养。 即便歪了又如何,曲悠对自己的魅力格外有信心,目前还没有遇到她搞不定的男人。 只要锄头挥得够努力,就没有挖不到的墙角。 细想几秒,她把后面的剧情都编排好了。 先配合他们组把项目做漂亮,展现她工作上专业的一面。 女人喜欢优秀的男人,男人也一样喜欢优秀的女人。 在工作的过程中,她再不着痕迹地露出可盐可甜的一面,把自己塑造成潜在贤内助。 粗略估计,耗时三个月便能到手。 jm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办公室恋爱,但大家都很清楚,办公室恋爱是职场大忌。 为了爱情,她可以放弃jm去其他排不上名的内资同行,也许届时有了爱情的加持,她还能跳槽去甲方公司。 总之,和工作比起来,刘与邱这种优质abc男人才是更可贵的。 留在北京定居指日可待,指不定还能直接去美国。 一个户口哪有绿卡香,光是这么想想,她心里都美得不行。 只这一次电梯60秒独处后,每次遇上刘与邱,曲悠都能把害羞又热情的尺度把握得恰到好处。 第33章 跟踪 这个区域有10多个工位,其中一大半都是女生,她们个顶个的好看。 眼波一转,刘与邱的注意力独独锁定在了根本没抬头看他的周凌薇身上。 可能是她的皮肤白得晃眼,也可能是她脸上总挂着淡淡的笑意。 也许都不是,只是说话声从她附近传过来而已。 这么顿了一秒,视线顺滑地移到曲悠那:“有什么事吗?” 曲悠擅长制造让人误以为「我和这个人很熟」的气氛,利用这个技能,她悠悠地从工位走到刘与邱对面:“ben总,你不地道啊,派这么重的活给我们组的小朋友。” 这会儿,有一些项目组在工位上讨论工作,正好把他们的说话声压住,显得自然极了。 不着痕迹地瞥向四周,如她所愿,有人看向了他们,好像还有人在窃窃私语。 她满意地朝周凌薇的方向扬扬下巴:“给人弄得都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刘与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次很坦然地看了眼周凌薇,她太专注于自己的事,根本没有留意他们在说话。 敛回眸光,他微微提起眉峰:“是吗?我们刚开过会,她说有办法搞定。” 曲悠娇俏地笑着说:“哎哟,新人嘛,在工作上遇到问题肯定不好意思开口的。” 正要说点什么,定性项目部的另外一位总监过来拍拍他的肩:“ben,不好意思,久等了,临时开了个小会,我们去会议室聊?” 刘与邱先是向对方点点头:“好的,没问题。” 而后,跟曲悠客套地结束这段没意义的谈话:“抱歉,我还有事,她若需要帮助的话,自己会说话。” 他在职场上有一些几近刻薄的观念。 比如,向他人求助并不丢人,丢人的是明知道不行还不求助,既然如此,即便知道对方没办法,他也能忍心做到视而不见,职场上都是成年人,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再比如,那些帮他人张嘴求助的人不是多管闲事就是乐于在上司面前博好感,无论是哪一种,他都选择不理会。 刚才的相处挺融洽,曲悠并未感觉到异样,笑盈盈地对他挥手道别。 回到工位上,她欣喜地扑向周凌薇:“刚才ben总说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请他帮忙,如果你不好意思的话,我帮你找他。” 和曲悠相处了三个多月,周凌薇发觉她对自己的工作仅饱含三分钟热度,其他人的工作,她更不乐意掺合。 她一时间想不明白曲悠为何对这个项目如此有热情。 也许是因为非洲? 既然这么有兴趣,应该在林月朗发布项目任务时,第一时间就领过来才是啊。 人比工作复杂,与其花时间揣摩同事,不如把工作做好。 周凌薇即刻停住胡思乱想:“好的,谢谢你,yoyo,有需要我会跟你说。” 在曲悠和刘与邱交谈的过程中,她不仅给南非的同事celine发了邮件,还在网上发了求助帖。 如果这两种方式都行不通,她会向刘与邱求助。 曲悠还沉浸和刘与邱单独对话的喜悦中,忍不住分享自己的新发现:“诶,对了,我和你说,我感觉他不是那个耶,他应该是喜欢女生的。” 与同事讨论公司高管的八卦是职场禁忌之一,没被揪出来是幸运,揪出来了就很容易被针对。 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周凌薇在jm有很大的进步,也很珍惜这份工作。 往四处瞥了瞥,大救星走过来,她指着门口,小声地说:“sammi回来了。” 曲悠伸起脖子一瞧,立马缩回自己的位子。 手里有活,耳根清静,时间就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到了下班时间。 黄烟半小时前给周凌薇发短信,说开车来接她下班,她掐着点拿起包离开公司。 车还没到,站在路边发呆。 往常她在这边看不到熟人,今天奇怪了,遇见刘与邱,只不过他没看到她。 这是什么缘分,两三个小时前才听曲悠说起他的八卦,此刻就看到他在为一位打扮精致的女人开车门。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的手还扶着女人的腰。 周凌薇暗自啧啧两声,原来异地恋的孤单寂寞不仅限于异性恋,当孤单寂寞数值达到高位,是可以跨越取向的。 女人上车前撩了撩头发露出一个侧脸,她定睛一看,此人正是今天来公司洽谈新业务的客户。 下午他们在会议室门口的走廊上,打过照面,当时曲悠也在旁边,毕恭毕敬地称呼这个女人「薛小姐」。 后来开完会回到工位,她第一时间跟周凌薇吐槽:“切,还薛小姐呢,脸上的褶子比sammi的还多,一个会,就她叨叨个没完,不就是家里有俩臭钱吗?” 一个多小时的会议,薛小姐的态度含糊,迟迟不对是否和jm合作表态。 周凌薇猜测,刘与邱这会儿坐进她的车里不会是想通过出卖色相拿下这个项目吧? 也不需要这么卖命吧? “想什么呢?”黄烟放下车窗招呼她上车:“快,这不让停太久。” 扣上安全带,周凌薇忍不住告诉她这个八卦:“刚才看到那位男上司和女客户走了。” “那个羊汤帅哥?我就说他不是吧?”黄烟指着前方问道:“前面那辆车?” “对。” 黄烟踩起油门加快速度:“走,我们去瞧瞧。” “瞧什么瞧,”周凌薇的好奇心没那么强烈:“万一发现了,我就要被踢出这个项目。” 黄烟倒是很开心:“那不是正好,你不用去非洲了。” 周凌薇慌忙摆手:“不行不行,别去,他跟我们没关系,知道点什么又如何。” “你看你看,这正好是我们回家的路。” 黄烟的八卦心正烧得旺,不管不顾地踩下油门。 油门在她脚下,周凌薇管不着,她坐在副驾悠悠地脑补画面。 一会儿是刘与邱那张笑不笑都帅的脸,一会儿闪过薛小姐精致的妆容。 如果曲悠的判断是对的,那俊男靓女,登对啊。 想到这,她捂嘴笑了笑,开了两个路口,听到黄烟大骂一声草:“跟丢了。” \/ 薛小姐似乎很享受这种耗时长又吃不饱的法餐,全程都保持微笑,和刘与邱说着在美国的留学经历。 他一直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这种情况,没有10次,也有5次。 有一些在国外读过书或者生活过的人总是愿意花上很长的时间孜孜不倦地跟人分享他们的在那边的所见所闻。 一方面是找到两个人的共同话题,另外一方面大概就是那可能是他们人生的高光时刻吧。 本是带着几分诚意来和她共进晚餐,相处过几个小时,便看透了,她在公司暂时没有话语权。 于是,不管薛小姐说什么,刘与邱都听得不太认真。 作为一个讲究高效的人,他认为这顿饭实在有点耽误他的晚间运动,还不一定有机会合作。 薛小姐微启红唇含着杯口缓缓送一口红酒入喉,眼神直勾勾地从他的眼睛顺滑到喉结:“ben,听说你以前在投行工作,怎么跑来做这个,有点掉价了吧?” 刘与邱在内心呐喊一声「e on」,嘴角勾起一个礼貌的弧度,拿出那句用过八百遍敷衍人的回答:“我觉得消费行业很有趣。” 她一手拨弄脸颊碎发,一手玩弄手边的餐具,露出娇媚的笑:“那你觉得我们的产品有趣吗?” 魅惑的眼神实则在传递一个更深层的问题——你觉得我有趣吗? 等待回复的时候,她双手交叉搭在大腿上,胳膊向胸前一拢。 有些东西,没有就不要硬挤,否则画面真不雅。 都是成年人,意图很明显,刘与邱没必要装傻。 她喜欢他,更露骨一点便是,她今晚想和他发生点什么,用此来交换合作。 而不巧,他不仅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拿下合作,也不吃这一套。 “你们的产品不错,但是我不是你们的目标用户,无法判断是否有趣,应该要问消费者,”刘与邱把话题带到工作上:“所以很有必要用一个项目来得出答案,不是吗?” 薛小姐觉得他有点无趣,三两句话不离工作,顿时没收住自己那副大小姐作派,撅着嘴想挽回点颜面。 还没开口,刘与邱下一句话直接把她噎住:“听说老薛总是个严控预算的人,这一个大几十万的项目金额的确需要时间好好考虑。” 这种从国外留学回来直接进自家公司,希冀着立马大展拳脚的富二代,刘与邱见得太多了。 他们的能力还没到那个份上,家里自然不放心。 “我还是希望我们有机会合作。”不给她表态的机会,他抬手招呼服务员结账。 薛小姐的脸稍稍一垮,不就是个abc吗,到这里还不是得打工,也不知道傲气个什么劲儿。 第34章 求助 第二天一大早,周凌薇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邮箱查看新来邮件。 celine倒是给她回复了邮件,内容是她在休假,一切等她10月25日回到公司再说。 看到这,周凌薇想起曲悠说过的话:“他们老外如果休假是绝对不会看任何跟有关工作的消息,能回个邮件解释一下,是他们对你最高的礼仪。” 她打心底羡慕海外办公室同事们的这份松弛,一点都不担心项目进度赶不上,好像也不害怕丢了工作。 再打开网页,昨天发的帖子有人回复,但都是好奇居多,真能帮上忙的没有。 求人不如求己,尤其是己公司。 思忖半晌,她点开和刘与邱的聊天对话框。 编辑好的措辞刚要发出去,他的消息先进来了,有一个邮箱地址,还有一句话:这是我的一位朋友,他在非洲有人脉,你可以给他发邮件,可能有办法招募到你们要的受访者。 等待回复的时候,刘与邱的虎口掐着下巴想到半个小时前在公司门口看到周凌薇,平时背脊挺得老直的人,似乎因为这个项目都快驼背了,他怀疑自己有责任。 回过神,他又暗骂一句:关我屁事!又不是我指派她接这个项目的。 后来转念一想这个项目做不好砸的可是他刘与邱的招牌。 随即,他又在对话框里敲下一句:你要学会求助,否则会连累别人。 周凌薇盯着后半句话倒吸一口气,其实时间完全来得及,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甚至好像还惹他不高兴了。 为了表明自己并没有懈怠和过于乐观,她给他发了和celine来往的邮件以及网上求助贴的截图。 刘与邱对着屏幕不知该笑还是该哀,捏捏太阳穴打下一句话:你也可以求助项目的主负责人。 这让周凌薇更神经紧绷了,连带着手心都冒汗,她可能真的犯了大错。 打字没有说话有诚意,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吧。 咧着嘴挣扎几秒,最终还是拿起座机话筒直接拨了刘与邱的内线。 “hello,ben speaking.” 那些准备好的话被他的一句英文打乱,周凌薇忽然找不到头绪,她紧了紧手,硬着头皮蹦出一句英文:“hi,this is vivian.” “哦,原来是你,有什么事吗?” 顾不上判断他语气里是不悦还是淡然,她急切地解释:“对不起,ben,我没有想连累你们组,是我欠考虑,还可能过于乐观了。” 听筒里传来他下属的声音:“老板,vendor回复了报价,我觉得有点贵。” 刘与邱对下属做一个嘘的手势,话是对电话对面的人说:“没关系,时间还算充裕。” 他那边应该很忙,周凌薇决定长话短说。 之前在即时通讯软件上解释了,刚才电话接通第一时间道歉了,接下来就是汲取教训,简称「保证」。 所谓职场犯错后的三步曲,差一步都不是合格的打工人。 周凌薇诚恳地进入最后一个环节:“谢谢你给的联系人,我稍后就给他发邮件,另外,我记住了,以后会向项目主负责人求助的。” 一口气把话说完,差点没把她憋死,偷偷地吐口气,听到刘与邱说:“那很好。” 顿了顿,他安慰道:“你不用太紧张,我只是提醒一下罢了,我不会被任何人连累的。” “无论如何还是特别感谢你的提醒,我以后也不会连累其他人。” 刘与邱无声地笑一笑:“再见。” 听到对面传来挂断的嘟嘟声,周凌薇小心翼翼地叩上听筒,如释重负地往椅子上靠,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 这公司怎么回事?高管一个个都很有反差感,sammi如此,ben也如此。 一个面试的时候和她谈天说地,入职后绝不说半句废话。 另一个私底下笑跟她说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是朋友,牵扯到项目,就这? 果然是她太天真,看人总看一面,不应该,实在不应该。 \/ 接下来的一周,微波的非洲项目推进还算顺利,大问题没有,可控的小麻烦时不时冒出来。 周凌薇出差用的商务签证都到手了,至今还未公布其他同伴的消息。 jm控预算都到这般丧心病狂的地步了吗,不会是要让她这么一个单身妙龄女子勇闯非洲吧? 思来想去,她打算问一下刘与邱组里负责这个项目的研究员。 对方是个女孩,也对这次出差机会充满了期待。 看到她回复了好几个哭泣的表情,周凌薇大感不妙,完蛋! 接下来话简直是五雷轰顶:别提了,我的护照昨天才拿到,可能无法和你同游非洲了。 周凌薇拿起桌上的日历,距离出差还有不到十天时间,确实来不及。 对方安慰她:别害怕,不会是你一个人去,这次客户要去,所以我们组肯定有人得去伺候那几个祖宗。 周凌薇倒不觉得害怕,就是同行的人挺重要的,毕竟要朝夕相处十几天呢,她立马问对方是否知道谁去。 对方先发一个微笑的表情,而后暧昧地说可能是我们ben总哦。 她可不管是ben还是ken,她在意的是那个人是个man,问道:男的啊? 品出周凌薇这三个字里富含的嫌弃之意,对方不太满意。 除了严苛以及不爱笑以外,他们ben总可没其他毛病,光是给女下属每个月放2天的月经假这件事就可以吊打jm所有的老板了,更别提他每年都会给下属发生日大红包。 自己的老板只能自己嫌弃,别人都得闭嘴,对方立马在屏幕前维护刘与邱:拜托,vivian,那可是我们ben总啊,你不要用一般男人的标准去看待他好吧。 看到这句话,周凌薇的脑子里闪过了窦莘,也闪过了薛小姐,看着电脑嘶一声,他确实不是一般的男人。 对方生怕她不相信刘与邱有多好,连发了几条信息列出和他出差的好处。 周凌薇将信将疑地发个感谢的表情结束这段聊天。 冷静又理智地思索片刻,也许是麻痹地安慰自己,也许是真这么认为,总之她最后把自己说服了。 和谁出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顺利地结束这个项目,写一份漂亮的报告,能遇到好的同伴自然是一件幸运的事,不好的——那就在心里扎小人使劲儿戳他! 第35章 打钱 熬到10月末最后一个工作日,这一天不仅是cbd白领人们喜欢的happy friday,还是jm的发薪日。 这令近来焦躁的周凌薇通体舒畅。 这个月她不仅有工资,还有国庆假期因着给乐娱的项目加班而多发的一笔加班费。 按照往常的习惯,钱一到账,她先把一个固定的金额转到另一张卡里,接着分一部分做理财,再将转给周爸爸的那一份留出来,剩下的钱是她一个月的生活开支。 若到下一个发薪日有富余,那便是莫大的惊喜,若没有,她也不沮丧。 每一份不大的金额却足以给她带来成就感。 正给周爸爸转完钱,黄烟的电话就打来了:“上个月你给叔叔打钱了吗?” 语气火急火燎的,好像发生了天大的事。 “打了啊。” 黄烟不高兴了,直接喊一声她的全名:“周凌薇,你怎么不提醒我?” 她笑嘻嘻地说:“你现在都没收入。” 黄烟不满地哼了声:“没收入怎么了?我有钱啊,你这俩月钱打少了,多不好啊,小朋友们该担心是不是没人管他们了。” 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山县发生过一场自然灾害,导致有些乡村小学被淹没。 由此,黄烟听到了很多关于周凌薇家乡的故事。 山县不富裕,下面的农村更穷,很多孩子念完小学或者初中就辍学在家劳作或者外出务工,其中不乏有一些优秀的女学生。 打那时候起,她就吵吵着要跟周凌薇一起积德行善。 那会儿,两个人还都是穷学生,一切都还是脑海中的幻想罢了,真正开始资助那些孩子是工作以后。 领到人生中第一份薪水,他们立即把约定的金额转给周爸爸,再由他转交给乡村小学的校长。 那些钱指定给到家庭贫困学习优异的女学生。 他们这么持续了一年,虽然金额不大,但是他们坚信总能托起哪怕一个孩子的未来。 况且,她俩在进步,收入也会涨,总有一天能帮助更多的人,做更大的事。 周凌薇立即告诉她:“钱没少,你放心。” 黄烟脑子转得快:“诶,不是啊,周凌薇,你是不是想用这个办法来抵我给你打折的那部分房租啊?” 半天听到声儿,她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你这人真没劲儿,我跟你说,一码归一码啊。” 周凌薇赶忙告诉她:“不是,你不是没收入吗?我先给你垫着,等你有挣钱了,你再还我,怎么样?” 就她这种拖延的小伎俩,黄烟了如指掌:“等我考上研究生,我就还你。” “行行行,你可得考上啊。” 黄烟信心满满地拍拍胸脯:“你放心,明年年初,你一定能听到我考上的消息。” 又扯两句晚上吃什么去哪吃,两个人默契地结束了电话。 周凌薇捏着手机高兴地从街角往写字楼走,后面传来一个最近能将她致于死地的声音:“vivian.” 她对人的好感来得迟,没想到对人发怵也能迟到。 最近她可算是知道了,前一段时间跟刘与邱相处的和谐友好都是泡影,经过这个项目的几次深度接触,她开始怕他。 前几天,她光想着把事情理顺,却忽略了做预案的重要性。 当时就吃了他一记警告:vivian,把事情做到极致的同时,请你做好nb,我的项目不欢迎考虑不周全的人。 周凌薇觉得那些人都总结错了,他的严格里分明还带着刻薄,甚至还有点事儿。 不是这个不满意,就是那个不太好。 后来想想,其实这怪不得刘与邱。 人家追求精益求精,对项目、对客户、对公司负责一点毛病都没有。 这些都是值得她学习的地方,是她暂时没调试过来,对他心生了几分畏惧和怨念。 即便在内心有了这样的意识,可现在只要一听到他的那声「vivian」,她条件反射般的头皮发麻。 完成心理建设,她转过身笑着挥挥手:“hi,ben,没想到在这遇到你。” “我看到你在这,特意走过来的。”刘与邱很坦荡:“听说你不想和我一起出差?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这次就是我去。” “没,绝对没有。”周凌薇的手和脑袋都开始乱晃:“能和你出差是我的荣幸。” “jm只有我和你去非洲。” 说完这句话,他率先抬脚进写字楼,没看错的话,他那个笑很得意,好像是在一种戏弄般的警示,还有看好戏的意思。 周凌薇双手环胸陷入无语状,他是准备把她丢在非洲,还是准备把她卖了? 不是,他这个人有病吧?! 还有他那个下属太不仗义了,居然出卖她! 生气归生气,她还真是不敢上前去理论,等刘与邱消失在视线中,她才走进写字楼。 一到下班时间,大家如常脚底抹油开溜,周凌薇今天也不例外。 得知有一笔加班费的时候,她便计划送自己一双舒适的皮鞋。 她对华丽的衣裳或者昂贵的手提包没有幻想,但对好的鞋子有执念。 了解到她的预算后,黄烟大力推荐她买一双够档次的。 于是,匆忙地吃过一个简单的晚餐,她迫不及待地拉着周凌薇直奔cbd的国贸商城。 这不是她第一次进这么高档的商场,这些年,她没少陪黄烟逛街。 说是帮她拎包不至于,但确实也受了不少导购员的冷眼。 那些冷眼记忆犹新,即便这次进来是正儿八经地消费,她还是紧张得要命,死死地拽着黄烟的胳膊。 经过旁边小富婆一路的安抚,她觉得稍稍佯装是这种地方的常客好像也不难做到。 维持那份假象的秘诀就是要快! 第36章 皮鞋 两个人手挽手嗖嗖地走进一家专卖店。 先前做了功课,对这个品牌的价格有过了解,是在周凌薇这次消费的预算范围内。 看网页和看实物的感觉果然是有很大差距,走进来之前做的那些心理建设是一场徒劳。 杵在那一排排鞋子前,她只觉得眼花缭乱,乱的不是眼而是心。 眼睛不受控地四处转动,她始终不敢聚焦在某双鞋上,更不敢伸出手拿起来鞋翻到底部查看价格。 导购小姐两三个眼神就能识别出来年轻客户的消费能力,随后将周凌薇带到有折扣的商品区域。 经过一番打量,导购小姐对她的气质有了大致的印象,贴心地选出几双适用于大部分场合的鞋子递给周凌薇:“女士,您可以试试这几双,这是我们的经典款。” 进奢侈品店里的年轻女孩有很多类型,有人只是过来给自己种个草,并没有购买意向,而眼前这位属于打定主意要从这里带走东西的客户。 这一类客户,他们不会携带名贵的手提包,衣着加在一起可能都不过千元,但他们眼神坚定;他们现在不一定很有钱,但一定有美好的愿景。 导购小姐自然地将手里的鞋转一圈,把价格告诉周凌薇:“您穿多大的?” 她双手在身后微微捏紧:“36码。” “好,我给您找,您稍坐会儿。” 没多久,导购小姐蹲下身麻利地从鞋盒取出鞋子,作势要帮周凌薇换上:“我帮您。” 她哪被人这么对待过,连忙拒绝:“我自己来就成。” “没关系,这是我们的服务。” 导购小姐娴熟地为这位年轻的女客人套上皮鞋。 周凌薇的脸颊渐渐泛红,轻声道谢,也忽然明白女人为何心甘情愿地为这些东西买单,如此贴心的服务谁不爱。 换鞋的过程,导购小姐告诉她:“每一位年轻的女孩都值得拥有一双漂亮又舒适的皮鞋,有了这双鞋,以后的路会越来越顺畅。” 周凌薇抿着双唇好似很认同地嗯了声。 换上皮鞋,导购小姐建议她走两步感受舒适度。 她不敢踏出那块松软的地毯半步,小心翼翼地在上面走。 暂不能辨这双鞋是否真的能让未来的路顺畅,但她很清楚这双鞋很舒服,穿它去上班,心情肯定好。 正如妈妈当年第一次穿上红蜻蜓皮鞋说的那句话:“腿脚舒服了,路就好走,心情也好。” 感受了一会儿,她就做了决定,这双鞋,她要了。 结完账,导购小姐把购物袋递给周凌薇:“希望未来能经常看到您过来。” 即便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到不了这个地步,周凌薇还是笑起来说谢谢。 走出专卖店,她心里并没有因为花了上千元买一双皮鞋产生负罪感,反而,开心极了。 垂眸偷偷瞄几眼手里的红色购物袋,像是欣赏一件不属于她的珍贵艺术品。 可这就是她的,是她的第一件奢侈品,是在别人享受国庆假期时她在公司加班赚来的,是她几分钟前从北京cbd的国贸商城带走的皮鞋。 袋子里装的不是山县家属院对面的红蜻蜓,是比它高很多个档次的菲拉格慕。 兴许真能如那位导购小姐所说,有了这双鞋的加持,以后的路会越来越顺畅。 导购小姐的祝福后来成了真。 往后的岁月中,这双鞋陪周凌薇出席了每个重要的场合。 往后的岁月中,她买过很多比它更高档更漂亮的皮鞋,却唯独钟情于这个品牌。 后来的后来,即便离开了北京,每当想要购买这个牌子的产品,她都会第一时间联系这位导购小姐。 是的,那个曾经没有看低她,甚至给予她真挚祝福的人,她有必要用自己的方式感谢她。 她们都是值得回报的女性! 不过,当下站在国贸商城里的周凌薇还不知道自己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边披荆斩棘边种满鲜花。 当下,她握紧黄烟的手默默告诉自己,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努力往前试试不就好了。 周凌薇微扬下巴,自信地注视前方。 美滋滋地离开国贸商城,她的手机像催命符一般响个不停。 拿起来一看,不是催命的,是来要命的。 她立即把购物袋递给黄烟,接起电话扬起笑脸问候:“嗨,ben,晚上好。” “sorry,这么晚给你打电话,”刘与邱好像是在笑着说话:“有打扰你约会吗?” 现在是项目关键期,怕他听出在外面逛街,周凌薇捂着听筒:“没有,请讲。” 和闺蜜约会也是约会,只是没好意思说他打扰了,他倒好,直接啊了声:“你没在约会就好。” 她皱起眉头,这人到底什么理解能力?! 第37章 和谐 接下来,刘与邱开始说正事:“vivian,我想有必要跟你讲一讲我的行程变动,行政给我们定的是6号出发的机票,我看了一下安排,觉得没有必要占用周末的时间,所以我想改签到8号,你可以考虑看看要不要一起改签。” 周凌薇第一个想到那几个祖宗:“客户呢?客户是哪天出发?” “客户抵达开罗的时间和我的差不多。” 如果去个说英文的国家,靠着她最近突飞猛进的英文水平也能比划明白,可那是说阿拉伯语的埃及,她不敢贸然前行:“改,我也改到8号。” 刘与邱提醒道:“你要考虑清楚,6号出发过去,是有一天的时间可以调时差,而8号的话,基本上下了飞机就要开始工作。” “没关系,我可以。” 忽然想到她早前在项目启动会上好似信誓旦旦地说「肯定有办法」,倒是想了不少办法,只是不太奏效,他忍不住调侃她:“哦,你又可以了?” 周凌薇根本意识不到他还能记得这茬儿,特别笃定地重复一遍:“我可以。我稍后给行政发邮件,请他们改签。” “好,那麻烦你了。”顿半秒,他又说:“我担心他们周末不看邮箱,请你发完以后给他们打个电话。” 在电话里道了别,出于对上司的尊重,周凌薇没敢先挂,刘与邱出于对女性的尊重也没先挂。 沉默几秒,她又喂了声,他嗯了声作为回应。 她挠着额头看向黄烟,对刘与邱说:“你先挂吧。” 他轻笑一下:“好,拜拜。” \/ 四个人决定在周凌薇去非洲出差前的那个周末聚一次。 陈毅宁本想张罗去餐馆吃,虽然他是位男士,而且他的收入让他们都望尘莫及,但不能逮着他一个人宰,于是,经过投票,大家决定在周凌薇和黄烟的家里自己动手。 即便是休息日,周凌薇的生物钟分毫不差地奏效,在床上赖了半小时,七点一到,一个鲤鱼打挺,麻溜地起床。 在客厅悠悠地吃过早饭,她揣上手机便出门。 周六早上的超市是大爷大妈的战场,周凌薇在这显得格外不同。 一样格格不入的年轻男子在距离她五步之远的地方选蔬菜。 有些人的气场太强大,不容让人忽视,不好的预感腾然而升。 定睛一秒,此人果然是刘与邱。 再偷瞄两眼,他不是一个人,后侧方还跟着窦莘,窦莘身上挂着一个妆面完整却无精打采的女人。 好复杂的关系,好放得开的美国人! 她能保证自己不会在公司胡说八道,但她不能保证这两位领导不对她起疑心。 周凌薇踩着小碎步立刻逃离现场去收银台买单。 两条腿再快也快不过四个轮子。 在车里,窦莘激动地伸手拍拍前座的刘与邱:“诶诶诶,那不是日出小姐吗?她也住亮马桥啊?看不出来小姑娘挺有钱嘛。” 正好是个红灯,他踩下刹车,转眼瞧过去。 周凌薇手里拎着一个超大的购物袋,里面似乎装满了东西。 就窦莘话多:“哟,她还很会过日子嘛,买这么多东西。” 他忍不住想放下车窗跟她打招呼,立马被刘与邱制止:“不要让人家周末过不好。” 窦莘不明所以地讪笑:“我可是很nice的人,可以让她快乐一整天。” 转念一想,始作俑者大概就是刘与邱本人,他又哦了声:“是不是最近微波的项目你让人家小姑娘害怕了?” 刘与邱也说不准为何周凌薇最近看到他没了前一段时间的从容,也不是最初的那种紧绷,而是像小白兔看到大灰狼的害怕。 他猜应该就是工作导致的。 因为这个项目,他们在工作上的交涉比之前多了很多,他免不了会在职场上露出不近人情的一面。 那些所言所行不过是希望项目能不出差错,他认为自己没问题。 只不过是一位普通的女同事,没必要把别人的情绪变化放在心上。 他勾起嘴角的表情就是默认窦莘说猜对了。 窦莘自诩是个识相又仗义的人,收回手,不再调皮。 一旁的女友开口便是港普,问他们讨论的对象是谁。 窦莘最喜欢学她说话的口音:“同事喽~” 女人转身扒在椅子背上看两眼,周凌薇素面朝天显得年纪特别小。 敛回视线,她笑嘻嘻地拍一下窦莘的大腿:“有没搞错?你们公司招童工啊?” “人家哪里是童工了,”他抬手捏捏女友的脸蛋:“她比你沉稳多了。” 刘与邱的注意力不在后座两个人的打情骂俏上。 后视镜里那个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到看不见,他才重新加快车速,日出小姐居然是个大力士,透明袋子印出的那片绿色不知道是不是补充能量的菠菜。 被误认为是大力士的周凌薇在几分钟后气喘吁吁地走到单元楼下,余欣菲的出现简直救了她的大命。 一人拽一边袋子提手上楼。 听见有人进屋,黄烟转头看一眼,一下没动。 这么冷的天,她厚着脸皮无视待客之道,整个人缩在毯子里,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等你从非洲回来,北京就供暖了,这么想想,不觉得时间久,也不觉得天气冷了哈。” 瞧她说完话还紧了紧毯子打哆嗦,余欣菲放下袋子笑得前仰后合:“我真没看出来你不觉得冷。” 黄烟哼哼唧唧地伸个懒腰,不再作声。 周凌薇太了解她了,掀起毯子:“瞧瞧瞧,你不穿袜子能不能冷吗?寒从脚起啊。” 黄烟虚捂着耳朵,嘴上一边嫌弃她像个老妈子似的叨叨个不停,一边又很老实地起身回屋穿袜子。 给自己收拾了一顿,她又溜到周凌薇的房间。 果然没让她失望,凌乱不堪。 大学四年,他们早已有了默契。 黄烟享受从规整凌乱的东西里获得成就感,而厨房是她绝不踏足的地方,给她一片净土能还人一片战乱现场;周凌薇却很乐于研究嘴上那口吃的。 住在一起后,两个人负责各自擅长的那一亩三分地,不对对方的劳动成果指手画脚,和谐得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的亲人。 陈毅宁到门口的时候,餐桌上的火锅刚好咕噜噜地煮开了。 黄烟上前开门顺道好似嫌弃地啧他一声:“你倒是挺会挑时候到。” 他也很冤,起个大早,本想过来搭把手,下属一个电话打乱了他的计划,程序出问题了,要他去解决。 一个上午全耗在了公司。 过来的路上想起来余欣菲和黄烟之托,又绕道去了一趟商场。 “谁知道你个大忙人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余欣菲搂上黄烟的肩:“别赖我俩。” 随着黄烟一声声“就是就是”,他们都上桌了。 陈毅宁作为代表,从购物袋里拿出一个双肩包:“喏,我们仨送你的。” 周凌薇毫不客气地拆开包装,是一个商务双肩包比她现在用的轻便很多,还是个名牌货。 余欣菲补充道:“在非洲那旮旯,你可要保护好自己。” 黄烟在一旁猛点头:“对对对,我还给你买了防身的东西,晚点给你。” 周凌薇咧起嘴角笑嘻嘻地转着脑袋冲他们仨一个个地谢了一圈。 陈毅宁摸摸口袋,犹豫片刻,又把手抽出来握起筷子:“谢什么谢,吃吧,我都饿死了。” 这次聚会到晚上才结束。 第38章 朋友 听闻余欣菲的男友到了楼下,周凌薇和黄烟趿着拖鞋跟着下了楼,美其名曰送她,不过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把她给治住了。 陈毅宁慢悠悠地下来,只见他们俩跟娘家人瞧见外婿似的,好像满意,又好像不是那么满意,嘴角含着笑,眉头却微微蹙起。 把人送上车,黄烟一转身便对上他幽深的黑眸,里面布满了对周凌薇的欲言又止,她很识趣地找借口先上楼。 明知道后天是周一,是最忙的一天,根本没时间去送她,陈毅宁还是开口问道:“你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去埃及?” 周凌薇仰起头:“下午。” 农历初一的夜晚没有月亮,城里也看不到星星。 路灯的光透过他们头顶撒在四周,白炽又昏暗,在空气中产生不了丝毫的暧昧气息。 好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对了,上周末我和朋友去庙里,特意给你求了一个平安符,希望你去非洲出差一切顺利。” “谢谢,”周凌薇把平安符紧紧地攥在手里:“等我回来,请你们吃饭。” 陈毅宁点着头:“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终于到了转机的城市,刘与邱本可以去贵宾厅休息,考虑到周凌薇一个人,又想想自己也是一个人。 如此一来,吃饭很无聊,于是领着她一起去觅食。 时间不多,他们选了最快的肯德基。 他举起可乐在半空中跟她示意一下:“来,第四回了,恭喜我们成为了朋友。” 周凌薇愣了愣,搁在嘴边的饮料,不知道是要往嘴里送一口还是先放下来回应他。 还没做抉择,只见刘与邱先喝了。 前几天还打定主意要对这个人加以尊重,更要提防,指不定他那些套「一回生二回熟」的理论是笼络她心将来利用她搞倒林月朗的糖衣炮弹。 此时,她应该放下杯子,眼神坚定地对他说不! 想法在脑子里转悠一圈,到嘴边却变成了一个反问句:“你很缺朋友吗?” 刘与邱手里揉搓着纸巾,看似很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 年近30岁,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人不多。 年少时交的朋友多少都与父母的社交圈有关。 那些朋友和他的背景相似,在美国出生长大,或者很小就去了美国。 随着年纪渐长,观念也变得不尽相同,在某些方面,他做不到求同存异。 从纽约到波士顿再到香港到现在的北京,同学或同事变成朋友走到如今的似乎只有窦莘,其他人,只有在能用得上的时候才会联络。 说他,或者他们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一点都不过分。 前几年,无意间听到「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是朋友」这样的俗语,他觉得庸俗得有趣,便记在了心里。 像是信奉了没有科学依据的玄学理论,他拿这句话作为某种维度上的标准去交友。 “回”是一起吃饭的次数计量单位,间隔时长是他随缘制定。 有时候遇到还不错的人,心中暗想再和这个人多吃几次饭便可以做朋友,大部分都止于第二次或者第三次。 也有再一起吃饭的人,只是时间相隔太久,似乎不那么想和对方做朋友了。 而和周凌薇一起吃的这几次饭在半年内完成了,那种劲头还在。 想到这,刘与邱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 “sammi是我的朋友。” 他好像猜中了周凌薇的顾虑以示自己的清白,又好像在告诉她其实他有朋友。 周凌薇的想法更倾向于前者,否则没必要把她上司挑出来讲。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片刻,他在等她说些什么,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直到心慌,直到脸红,仍是没说半个字。 刘与邱的手机毫无预警地震动,是窦莘打来的电话。 看他出去接电话的背影,她想,这么自信又骄傲的人,他们认定的事,大概根本不需要别人同意亦或不同意。 她若是拒绝他的好友申请,之后不带她做大项目就有点得不偿失。 朋友嘛,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先把这个资源把握住了再说。 况且,他一个如此优秀的公司高管,哪会记得还有一位她这种在jm一抓一大把的人是他朋友。 这么想着,周凌薇便这么对着窗外的人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刘与邱不明所以地半眯起眼。 是的,他刚才摆出来的俨然就是一副「我说了算」的态度。 交朋友是需要经由对方同意才能真正成为朋友,否则和一个暗恋者有何区别。 那一刻,理应是用询问的态度征得她的同意才是。 她倒是个妙人,自己先解读消化再给出正向反馈。 回过神,刘与邱了然地冲周凌薇笑了笑,回以她同样的手势。 这一刻,他们隔着玻璃窗达成了无声的共识——他们是朋友。 只不过,二者的初衷相差甚远。 第39章 埃及 抵达开罗国际机场,刘与邱拿起手机问周凌薇:“需不需要给家里人报个平安?” 她不着急这一会儿:“你先吧,你——gavin应该很紧张你的安危。” 从他们在首都机场候碰面到登机,窦莘起码打了三五个电话,后来他们一个去头等舱,一个去经济舱,周凌薇就不知道后续了。 在转机的时候,窦莘的电话又来了。 他们真是一点都不觉得国际漫游贵啊。 明白她所言之意,刘与邱笑得很大声:“对,对,他很紧张我。” 紧张他的人不是窦莘,是刘母。 他在刘氏母子关系间是个传话筒的角色,提醒过他无数次,无须这样做,可他说他有责任。 毕竟当初跳槽到jm,跑到北京工作,他是引荐人。 刘与邱对他此番言论颇感无奈,说得好像他没腿似的。 周凌薇搞不懂这有什么值得笑得那么开心的,好歹她也上网,还在外企工作,什么牛鬼蛇神遇不上。 不就是疑似同性恋吗? 大概是到了国外,大概是在途中,他们多了一层朋友的关系,她胆子都变大了:“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吗?” 刘与邱顿时没反应过来,先疑问地啊了声,而后又感慨地啊了一下,顺势说了句迷惑她的话:“我们认识十多年了。” 听得出来,他没分享的意思,刚才纯属借胆八卦而已,完全不在她关心范围内,立即找个话题岔过去。 \/ 在酒店大堂谈话的时候,翻译小姐越靠越近,刘与邱自然地抱起手臂,微蹙眉心,身体稍稍往后仰。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直接,她往回撤半步:“座谈会的纪要需要帮你们翻译吗?” 其实这不归他管,是周凌薇的事:“应该不用。” 翻译有点遗憾地笑一笑:“哎呀,我还想着若是有需要的话,可以给你们打个折。” 顿了顿,她开始扯衣领,春光乍出三分之一:“其实免费也不是不可以。” 免费的收费最高,目的过于明显,刘与邱婉拒她:“哦,那不巧了,开罗的同事会提交英文版给我们。” 工作的事讲到这便结束了,他起身准备上楼休息,翻译也跟着站起来:“还没见过这种奢华酒店的总套,不知能否有幸上去参观一下。” 距离太近,装没听见不太可能,刘与邱停了下来:“不能。” 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她就动了点歪心思。 观察一天,他对客户不卑不亢,客户对他也很客气,大概是个能力很强的人。 和其他人相处就是那种abc一贯的绅士姿态,倒是对那位一起从北京来的女同事,好像不太一样,他会时不时凑到她旁边,好似说两句悄悄话,女孩反应不大,他时而会笑笑。 帅气、有钱还风趣随性的年轻高管谁不想试试。 她浮想联翩了一个下午,编了个正当的理由好不容易把他约到酒店大堂。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不说屡战屡胜,但也能拿下八九成。 今天这是撞上了一块不解风情的铁板,拒绝得这么干脆。 她对自己的魅力起了疑心,想说些话挽回自尊,下一秒,听到刘与邱又出声了,以为他反悔了,没想到他问她叫什么名字。 给他们做了一天的翻译,居然还记不住她的名字,心寒了一半,脸也有点僵,但还是扯一个笑告诉他:“amanda.” “ok,amanda小姐,希望你自重,你们翻译的圈子挺小的。” 他们的圈子是不大,口碑尤其重要,而客户之间的讯息是相通的。 名声不好,就难接到工作。 倒吸一口凉气,现在不是自尊的问题,是饭碗的问题,她下意识地拽着他的衣袖,委屈巴巴地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刘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刘与邱甩开她的手:“哪个意思?” “我以为您——” 一看她就是“惯犯”,他说话便直接许多:“你以为我和你那些客户都差不多,踏出国门就放纵自己。” “不是不是,是我的问题,”她急得声音有点哽咽,眼眶红彤彤的:“我,我在这也挺不容易的,希望您能网开一面。” 说话间,刘与邱脑海里蓦然出现周凌薇愁眉苦脸的模样。 她不经意间提到这位翻译的费用不低,超了他们组的预算,兴许会影响组里年底评优。 告诉她预算只是一项指标,单个项目超预算更不至于产生太大影响,jm看重的是各个组全年的数据。 即便如此,那双漂亮的杏仁眼还是黯淡无光。 这林月朗还真是有一双慧眼,他那些下属若是有她一半的集体荣誉感就好了。 趁此机会帮朋友一把不失为一个仗义之举,刘与邱点点头:“倒是可以,但是这几天的翻译费用应该打个折。” 打折而已,不会没有工作,她连忙答应。 \/ 11月,开罗的气温比北京高,但也是白天热,夜间凉。 结束第一天的工作,周凌薇直接在床上躺平。 总算是理解了刘与邱让她对改签机票的事多加考虑,工作不累,调时差辛苦。 摸过手机一瞧,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2点半。 蹭得一下,坐了起来,不能睡,这么睡过去,全乱套了。 在jm工作的这半年时间,她住过好几个城市的五星级酒店,此刻在国外,即便住的是超公司规格的ritz,她也不觉得多新奇。 jm给在非洲出差的人员订的都是远超规格的酒店,无非是担心出事。 用小钱预防大麻烦,资本家的算盘打得比任何人都精。 去外面晃荡一圈回到酒店,不远处的一幕将她镇住。 忽然想到中学的时候,偶遇班主任训斥早恋的同学惯用的那句话「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她捂嘴偷笑。 不是,这刘与邱什么情况?太招蜂引蝶了吧? 不守夫道! 周凌薇没有偷窥的癖好,但也架不住画面过于精彩,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在刘与邱抬脚之际,她转身小跑去搭电梯。 门还没合上,又有人从外面按了电梯上行键。 进来的便是刚才和翻译小姐拉扯的刘与邱。 周凌薇捂嘴打个假哈欠:“你怎么一个人?” “什么?” 看来幽会不太顺利,她立马说道:“没什么。” 刘与邱往电梯壁一靠,和她并排站:“你想说什么?” 也不是没撞见过他和薛小姐,两个人还没上车就有那股亲昵劲儿,谁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还有,还有那天在超市的三人行。 周凌薇实在有点好奇,带着试探的口吻问得很委婉:“那个,你出差在外这样,gavin知道吗?” “什么东西?” 既然他认为他们是朋友,她有必要饰演好一个朋友的角色,别让朋友误入歧途:“那个翻译小姐勾引你啊?她看不出来你是那个吗?然后——” “哎,挺可惜的,真是可惜了你这么帅的脸和这么好的身材。”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声音越来越小,还脸红了。 刘与邱侧眸看她一眼,国外的风水大概是和她很对付,她现在说话一点都不遮掩。 第40章 中暑 本来被那位amanda小姐弄得有点烦,心情不太好,现在听到周凌薇这么说,刘与邱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男生?你试过还是怎么样?” 神经病,谁试过你啊!在心里暗骂一句,周凌薇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佯装随口一问:“你不是吗?” 说完,好似漫不经心地看向他,等他回答。 刘与邱也恰好偏过头,只见一张红扑扑的脸蛋,瞬间激起了坏心思,他就不说话,怄死她。 对视数秒,看得周凌薇的心率直线上升。 电梯的那声“叮”来得很及时,迅速撤回视线,爱是不是! 白天还无精打采的人,现在溜得比谁都快,望着她的身影,刘与邱摇头笑得很无奈。 回到房间,床铺还没躺热乎,旁边的座机骤然响起。 周凌薇吓得立马弹起来,电话里传来熟悉的中文:“明天去看看金字塔吗?” 很想去,就是要为客户随时待命:“可以吗?” “明天上午没有访谈,”刘与邱对着电脑又确认一遍:“客户内部要开会,所以,我们的时间是自由的。” 出了几次差,周凌薇都没机会出去逛,现在有这等好事,她得把握:“就我们俩吗?” “还想带谁?” 谁都不认识,还能带谁,总归要有个向导之类的吧。 她立马想到amanda. 其实和她的合作并没有那么顺利,直到抵达开罗,周凌薇还在和她磨价格,她就是咬死不松,态度还特别强硬。 原本都接受她的报价了,而几分钟前,她主动打电话过来说希望以后能多接jm的项目,愿意让价。 周凌薇当时就想能给组里节省了预算,这不得回去挨夸吗? 她高兴得不得了,现在顺势在电话里告诉刘与邱:“amanda说第一次合作,给打8折,我觉得她好好啊,可以问问她能不能做我们的向导,我等会儿问她要个友情价。” 默默地听她讲完,他觉得她的语气比之前轻快许多。 愁了一路,这人现在肯定开心得晕头转向了,还觉得那个女人好,还友情价。 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家伙。 她的友情价差点牺牲了他的色相。 以为她是个机灵的女孩才愿意跟她交朋友,原来是个笨蛋美人。 发现得有点迟,后悔是来不及了。 “打8折啊?她能给你个什么友情价?”刘与邱的声音含着笑意:“你要是想自掏腰包给她付费,我倒是不介意蹭一蹭你购买的这个向导服务。” 自掏腰包没问题,但怎么样也得aa啊。 他明摆着是不想有人加入,所以不想和她a费用。 对对对,怎么就忘了这个人是个公私分明的家伙呢,他还特别有本事带着周凌薇一起角色转换。 她这会儿就转到了朋友的关系:“我不想,我们不带她。” \/ 第二天上午逛完金字塔,周凌薇只觉得两眼冒金星。 坚持到去开会,她都没有表露出状态不佳的模样。 客户在意的是刘与邱在不在,她过去打了招呼便选个远离客户的角落。 今天这组座谈会一共来了6位受访者,分别是3位20-30岁的青年男女和3位31-40岁的壮年男女。 他们的共同标签是现在暂未使用但未来会使用智能手机的消费者,简称「潜在用户」。 当会议主持人提问对中国品牌手机的认知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展现出来极高的兴趣,也能侃侃而谈。 坐在观察室中,透过镜面玻璃看到他们对中国产品赞赏有加,周凌薇倍感骄傲。 油然升起一种中国品牌进入世界有她一份功劳的错觉。 眼角一瞥,刘与邱似乎看到她的脸色有点苍白。 沉浸于欣喜的情绪中,有人在旁边坐了好一会儿,周凌薇都没发现。 看了一会儿她的神情变化,他打趣地说道:“不错啊,vivian,才过来两天就能听懂阿拉伯语了。” 周凌薇一愣,转而害羞地缩缩脖子:“听不懂,不过,amanda翻译得很好。” 随后,好似还没从里面的访谈气氛中恢复过来,她单手托腮:“早晚有一天那些发达国家的人也会用上我们的东西。” 中国产品早在几年前就开始销往海外了,不再是国外品牌内标中打上的「made in china」这么简单了,而是实实在在的中国品牌。 刘与邱定睛一看,虽然她在笑,可看起来有点虚弱。 都蔫成这样了,还能怀揣大志,心系工作,他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同:“当然。” 安静了几秒,他又说:“你看上去不太舒服。” 周凌薇抬起手抹去额头上渗出来的细汗:“可能是中暑了。” 今天的温度算不得太高,兴许是时差还未完全调整过来,又起大早去金字塔游玩,长时期暴晒加劳累导致中暑。 此时,她的脸由苍白转为潮红。 刘与邱瞥了眼腕上的表,距离结束还有半小时:“还能坚持吗?” 即便不舒服,她还是很坚定地点点头。 会议结束后,和客户还有个简单的饭局,起身前,他说:“晚上的饭局,你不用去,等会儿我先送你回酒店。” 周凌薇的确不喜欢和客户的饭局,可偏偏之前在华研的时候,上司常常邀她出席那些饭局,一度令她怀疑这是研究员很重要的一项工作。 来了jm,尤其是和刘与邱出差,她才知道,陪客户吃饭是商务部和总监们的工作,她这样的角色充其量是个蹭饭的。 往远处一掠,他已经坐回到原来的位子上继续和客户谈笑风生了。 细想起来和他的几次私交,尤其是他出手相助的那个晚上,真实地安抚了她。 他是个不错的朋友。 看得入了神,注意力放在了他性感的唇瓣,他时而说两句话,时而抿唇微笑,又莫名地联想到余欣菲曾经说过的「吃到一头甜」理论。 视线下移,落在他的胸口,脑海里回放的画面是那天在泳池边那副令人血脉偾张的身材。 蓦地心跳加速。 目光不受控地随着他的动作走,只见他一手拿起咖啡浅抿一口,另一手解开衬衣袖口的扣子。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越过几个人,刘与邱的眼神飘了过去。 下一瞬,四目在半空相撞,他自然地对周凌薇挑挑眉。 大概是身体不适导致的眼花,那个眼神有几分挑逗的意味,她率先撤回眸光。 拍拍脸颊,有点烫手,周凌薇腹诽自己真是病了,这会儿还能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抚了抚心口,不断用「他是个gay」暗示自己,才得以平复。 第41章 后厨 喝过刘与邱送来的藿香正气水,周凌薇疲倦地躺在床上等待药效让她恢复状态。 没有等到状态恢复,却等来了门铃声。 刘与邱靠在门边,浑身散发着一股酒后的微醺感:“吃过东西了吗?” 周凌薇把门拉到最大,背靠在门板上:“没有。”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跟着出门。 他们走到了酒店一楼,却没出去。 刘与邱领着她进了酒店餐厅,又神秘兮兮地绕过去。 最后站在厨房门口,周凌薇讶异地问道:“你这是要做饭吗?” 他点点头,笑得还特别得意。 这个人平时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精致模样,她不太信:“你会做饭?” “意面牛排和沙拉算吗?” “算。” 算倒是算,只是她现在不想吃。 她就是个中国胃,出国没两天就想中国美食,尤其身体不舒服的时候。 “我还会——”说了一半,他还保持神秘感:“有机会做给你吃。” 「有机会」是个未知又客套的概念,周凌薇不觉得他们之间会有这样的机会,她跟在他身后:“好啊。” 刘与邱忽然转过头问道:“你想吃什么?” 周凌薇此刻特别想吃家乡的米粉,这里肯定是买不到的。 眼波一转,料理台上堆了有些食材,想来是早就准备好的。 “煮个粥吧。” 朋友啊,他们是朋友,跟朋友提点要求不过分吧。 顿半秒,她补充道:“皮蛋瘦肉粥。” “皮蛋啊,”刘与邱看她一眼,又认真地确认食材:“这有点为难我和酒店了。” 周凌薇撇嘴耸耸肩:“那你看着做吧。” 见他拿起工作人员准备的厨师服套在身上,她有点想笑,觉得虚张声势,也开始怀疑他到底会不会做饭。 慢条斯理地搅动着锅里的粥,刘与邱看向她的侧脸。 她抱着手臂靠在灶台边发呆,浓密的睫毛时不时扑扇几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嘴角有个不明显的上扬弧度。 喉结不受控地翻滚几下,他轻咳一声打破安静:“你会做饭吗?” “会,我会得还不少。”这是为数不多她敢于立即拍着胸脯骄傲地说「我会」的一项技能。 其实还有许多事,她都做得很好,只是她还觉得不够好,或者不是最好。 提及此,她饶有兴趣地掰着手指告诉他自己会做些什么菜。 说的都是她喜欢吃的家乡小炒,大概是把自己说馋了,她偷偷咽了口水。 此刻,刘与邱在周凌薇脸上看到了自信,不是在会议室里被架上去说「肯定有办法」的假自信。 “有机会尝尝你的手艺。” 他不仅欣赏她有这项技能,还欣赏她此刻从容的自信。 女孩就是要自信,自信多美。 瞄她一眼,她还沉醉于自己的技能,他又说:“油烟很伤皮肤,女孩还是少进厨房。” 周凌薇好似不太认同地哦?了声:“那你就没机会吃到了。” “你教我,我来做,要相信我的天赋,会吃的人,做饭一定不差。” 「你教我,我来做」比「有机会」三个字更甚,这是个虚无的行为。 这些东西若是落到实处,他们的关系就变得暧昧。 周凌薇把他们的对话当作普通朋友之间的恭维和客套,但一点不妨碍气氛变得愈发融洽,关系也近了半步。 于是,她见缝插针就想问:“你和gavin是不是那个——” “我不是。” 虽然是笑着说的,但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她瞪起眼傻傻地愣住几秒:“你真不是啊。” 尾音的“啊”不自觉地拖得很长,婉转又撩人。 刘与邱的眸光在那张干净的侧脸流连片刻,妄想从她怔愣的眼神中看出点别的什么。 没有,里面好像只有失望。 他无奈地摇头微笑,他不是gay居然让她失望了。 “gavin有女朋友。” “哦,那位挂在gavin身上的是他女友。” 周凌薇用的是气声,似是在自言自语,居然还是被听到了,他问道:“什么?” “我没说话啊。”她心虚地拔高音量,而后转移话题:“有什么我能搭把手的吗?” 他一点都不客气,指指绿油油的菜:“把那些菠菜洗一洗。” 她抓起一把菠菜走到旁边的水池:“这酒店真贴心,准备了我喜欢吃的菠菜。” 这哪是酒店贴心,是刘与邱知道她是个大力水手,特意让酒店准备的。 大力水手嘛,大力水手就是爱吃菠菜。 想不到还真被他押中了。 扔一把菠菜到沸水里焯一遍,捞起过凉水装盘,浇上调好的料汁。 刘与邱把盘子放在她面前:“试试。” 细细品尝一口凉拌菠菜,周凌薇放下筷子,轻轻地鼓了几下掌:“很好吃。” 看起来越简单的菜式,想要做得好吃,是一件非常难的事。 而刘与邱做到了。 看她一脸雀跃,刘与邱都怀疑她是在恭维自己,毕竟她真的很会夸人:“有这么好吃吗?” “真的很好吃。” 她作势要夹一筷子给他试试,意识到这个举动不合适,立马停住了。 刘与邱毫不介意地拿起她用过的筷子往嘴里送一口:“是不错。” 周凌薇半张着嘴看他,他倒好满不在乎。 十几分钟前,得到他对取向的否认,气氛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好像他们看彼此的眼神都变了。 她想,这种变化兴许是她自己心理作用。 随后,她很给面子地把东西吃个精光,他们便各自回房间。 第42章 表姐 好友群跳出两条消息,周凌薇点开看两眼,是余欣菲发来的。 抱怨工作,还烦恼和男友磨合期无休止的争吵。 现在开罗是晚上9点多,北京凌晨3点多,这人居然还没睡。 她对着电脑也是心烦意乱的,在群里回了句话,余欣菲立马向她发出视频请求。 接通后,余欣菲张着嘴正准备哀嚎一声,看到周凌薇脸色不好,换成了关心:“你这咋的了?” “中暑了,没大事。” 听说她没事,余欣菲这才放心地嚎出自己的困扰:“亲爱的小周,我现在可焦虑了。” 余欣菲工作的这家猎头公司是中外合资的。 公司非常热衷于对外宣称自己是一家外企,可实际上,除了互称英文名外,其他和外企一点都没关系,要福利没福利,只有资本家的压榨。 说好听点猎头是高端人才捕手,但是其实就是个倒手“卖”高管的销售。 身上背的业绩和周凌薇他们声称的业绩完全不是一个概念,那是实实在在要用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在候选人和客户之间周旋的活儿。 一边对候选人把客户公司吹上天,另一边还得把客户哄开心,对外还要防着竞争对手把候选人撬走。 整个过程可谓惊心动魄,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把单丢了。 余欣菲也不是没有业绩,入职不到两个月,就开了一单。 这就是让她感到更焦虑的主因。 公司对他们的要求跟升级打怪差不多,不停给员工加难度,这次是一单,那下次就要两单。 给员工定目标的时候,老板会说「你很有潜力」、「能者多劳」;年底想要个升职加薪,得到的回复便是「今年你多加努力,年底一定给你加薪」。 几句安慰的话不足以抚慰余欣菲,周凌薇在想是否能实际地解决问题排解她的焦虑情绪:“你们只看北京的候选人吗?” 余欣菲还是有气无力的:“那也不一定,看客户的需求,比如我们组最近有个提成特别高的职位,这个客户是给他们深圳分公司招销售老大。” “什么行业的?” “不是吧?”余欣菲来了点劲头:“你有认识的?” 听说是电子行业,周凌薇脑子一转,立马想到了一个人。 \/ 来非洲出差的前一夜,周凌薇接到了表姐王青的电话。 无论是她成长的三口之家还是整个家族,关系都很和睦友爱。 一听她要到非洲出差,所有亲戚都担心得不得了,一个个给她打电话千叮咛万嘱咐,还有人劝她别去。 应付完这些人,周凌薇整个人都精疲力尽,这一点不比写报告简单。 最后一个给她打电话的亲戚才是王青。 周凌薇小时候可羡慕她了,她每次回到山县都打扮得很时髦,全是半年或一年后才能在山县的大街上看到的打扮。 王青靓丽的外形是次要的,最吸引周凌薇的还是她绘声绘色讲起那些大城市里的见闻。 后来她觉得曾经幻想的那位穿着漂亮的高跟鞋行走在繁华街道上的女精英形象大概是来源于王青。 在省城念到大专毕业,王青瞒着家里所有人南下去深圳打工。 当年大家对深圳的印象是治安差,都不放心她一个姑娘家家去那种地方工作。 她主意大,劝不走,也抓不回,放任她在外几年,吃了苦头,可就知道家里好了。 苦头是吃尽了,也有了收获。 王青不仅是家里第一个走出山县的孩子,也是第一个真正在大城里立足的人,在深圳购房买车,过得比在老家潇洒多了。 王青的妈妈,也就是周凌薇的姑妈现在逢人就要不经意地炫耀自己的女儿多有能耐,尤其是姑妈从深圳回到山县,全身上下都是王青从香港给她买的名牌货,她的眉眼是盖不住的骄傲。 那天晚上在电话里,王青一点都没表示对周凌薇非洲行的担心,而是鼓励她有机会多出去转转,要亲自实践「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意义。 说了几分钟,他们的话题转到了各自的工作上。 王青的成功有迹可循,她是个不安现状的工作狂。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王青眼里,周凌薇是一个大人了。 大人之间可以讲一些大人的喜怒哀乐,恰好,她又是个很好倾诉对象。 王青毫无保留地对这位同样在大城市里打拼的表妹讲述自己在外的艰辛,在职场遭遇的不公。 从大专毕业后,她就在这家公司上班,可谓是任劳任怨地在这工作了小十年。 原以为今年升到销售总监是板上钉钉的事,不成想,上个月杀出一个关系户,直接把她架空了,老客户,她继续维持着,新客户,不让她碰,美其名曰给新人机会。 她上不去,留下来又不自在,只能另谋出路。 末了,一向自信的王青有点泄气:“凌薇,你说是不是我学历不够啊?我要是能和你一样,不说读个名牌大学了,读个本科就行,可能也不至于这样。” 前几天,一位猎头转述了一家公司的拒绝理由,便委婉地提到了她的学历。 其他行业或城市,周凌薇不太了解,但是在她所处的行业和生活的北京,学历低就是硬伤。 她对销售的工作性质也不太了解,可作为一个消费者,她想,销售的态度和专业度比学历更重要。 王青对那些安慰人的场面话早已免疫,搜肠刮肚一番,周凌薇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沉默数秒,王青开始骂骂咧咧:“他妈的,我也是有本科学历的好吧?怎么还看不上我们自考本科了呢?太他妈现实了。” “我和你讲啊凌薇,你有机会还是要去读个研究生或者那个mba,谁知道过个三五年,这社会又有什么变态的要求。” 也不需要周凌薇说点什么,王青说个再见直接把电话挂了。 听完她的描述,余欣菲觉得问题不大:“就不知道咱表姐会不会介意这是一家新公司。” 有了「咱表姐」这股亲热劲儿,周凌薇也更上心了:“那我得问问我表姐的意思。” “你和咱表姐好好说说,”余欣菲对客户很有信心:“这虽然是一家新公司,但是人家招人都能想到委托猎头公司,还是很有潜力的。” 约定好周凌薇去探探王青的口风,余欣菲去看看客户的意向,俩人道过晚安便结束视频。 第43章 身残志坚 第二天一大早,周凌薇也没想到自己的中暑升级了,晕头转向的情况稍有好转,可也多了一个呕吐的症状。 床边的座机响起来的时候,她刚从洗手间爬出来:“hello,this is vivian.” 这两天给她电话,她开口习惯性地讲中文,这次变机灵了。 刘与邱本想用英文逗逗她,回味她的有气无力的声音便作罢:“你好些了吗?” 他们要赶下午的飞机去尼日利亚,周凌薇很老实地讲了自己的情况。 在脑子里搜寻一遍昨晚做的食物,他开始担心是否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导致她这样的状况。 “我稍后下去看看你。” “没事的,其实不要紧,”她坐在地毯上把电话线扯到行李箱旁边:“我等会儿吃点药就好了。” “药不能乱吃。”他的语气不容商量:“你等我。” 不出两分钟,刘与邱拎着药包就出现在周凌薇的房间门口:“我可以进去吗?” “可以。”她给他让出道。 他进来了,还把门打开抵在墙角的门吸上。 绅士得让周凌薇有点不自在,很快,便理解他此番举动的目的,他们是同事,一男一女共处酒店房间着实太过暧昧。 了解完她的症状,刘与邱从药包里找出一板药:“我想,你可能是有点水土不服。” 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又补充一句:“我爸是医生,他教过我一些常识性的知识。” 从拿到某所大藤校的offer那年夏天起,他就满世界跑。 那个时候,刘母专注于工作,他随便编个谎话就能糊弄过去,刘父对他的要求就是平安回家,于是教了他不少医学知识自救。 刘与邱一本正经的模样,再配上这句话,周凌薇觉得有点可爱。 还没吃药,她又冲去厕所吐一遭。 早上起来一点东西都没吃,昨天吃的那些全吐完了。 “如果状态不太好,我还是建议你去医院看看。” 听到说话声,才知道刘与邱跟了过来,她觉得自己现在一定特别丑陋,扯过毛巾胡乱地擦掉嘴角的水渍:“不用,完全不用。” 她只是吐伴随着疲惫,没有泻,也没有其他症状,真的不至于耽误行程。 放下毛巾,瞧见刘与邱一脸担心,搞不懂他此刻是从朋友的角度担心她的身体,还是从公司上司的角度担心项目进度。 “那——”考虑到中间两个国家的条件比开罗更落后,周凌薇的小身板可能更受不了,刘与邱提议:“或者你改签先去开普敦,尼日利亚和埃塞的项目有我。” “不要,”她拒绝得很干脆,理由也说得过去:“sammi知道了会对我很失望,我们只在这两个地方待4天,我可以扛得住。” “你确定?” 周凌薇坚定地点头:“我确定。” 行,挺身残志坚的。 到尼日利亚已经是当地时间晚上了。 托运的行李还没载到传送带,周凌薇的手机嗡嗡震动。 不用看就知道是黄烟,跟掐准时间似的,一落地就打过来。 国际漫游接听电话很贵是一方面,她更担心在这被抢。 犹豫几秒,黄烟那边先掐了电话。 她挺执着的,立马打来第二个。 掠过四下,旁边的人都在打电话,周凌薇这才接起来。 从余欣菲那听说她在非洲生病了,黄烟着急得不行:“要不你回北京吧,别在那把命搭进去。” 周凌薇伸起脖子看行李传送带:“哪有这么严重,一起出差的领导给我拿了药,刚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都好了。” 黄烟一下就来了兴趣:“就是那个帅哥吗?” “是是是,就是他。”周凌薇多说几句,刘与邱这几天很关照她。 “你这上司是不是喜欢你?” 即便现在知道了刘与邱取向正常,周凌薇也不会认为他喜欢她。 各方面优秀的高质量男性很招蜂引蝶,只一个月,她就撞见刘与邱分别和不同两位女性拉扯。 单看颜值,她不觉得自己能跟薛小姐和amanda较量,更何况,他们比她还更有能力。 自己几斤几两,周凌薇非常清楚,马上否认:“不不不,肯定不是。” 黄烟又猜:“那他就是想和你在外国发生点什么。” 人一出国,胆量和欲望都会被放大。 这方面,她有经验。 每次出国游玩,晚上的项目必定是去当地特色的酒吧或夜店走一遭。 遇上颜值高的男人,借着酒意上前主动搭讪。 她的经验都仅限于脑子里的幻想,行动永远止步于嘴上的撩拨。 每次帅哥想要进一步的亲密接触,她便开口胡说:“我爸妈在酒店等我呢。” 遗憾的语气配上楚楚可怜的眼神,帅哥能说什么,只能拿出手机交换联系方式。 蒙头睡一晚上,那种想扑倒对方的悸动心情就被熨平了。 帅哥嘛,脸是一回事,行不行就得另说了。 遇上个不行的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浪费时间还承受了风险。 毕竟这些见着衣着清凉的美女就往上扑的帅哥,谁知道他们玩了多少人。 黄烟觉得周凌薇这位上司不同,好歹是一家公司的同事,也算是知根知底。 颜值高身材好,那方方面能力肯定也不差。 想到这些,黄烟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他就是想!你又不想谈恋爱,顺势从了他也不是不可以。” 周凌薇真是佩服她的想象力:“下个月要考试了吧?你准备得怎么样?” 佩服闺蜜之余,她也佩服自己,刘与邱的脸和身材瞬间就跳进脑子里,惹她顿时脸红耳热。 “你别给我打岔啊周凌薇,我跟你说正事呢。” 第44章 闺中密语 等了好几分钟,传送带还没动静,再加上身体愈发燥热,周凌薇不太耐烦,手不停地扇风:“这到底哪件才是正事啊?” 黄烟嘿嘿笑:“都是正事,你就别担心我了,我准能考上。” 还以为周凌薇不想再聊刘与邱,下一秒,听到她主动说:“我和他顶多是朋友。” “哎哟哟,不得了啊,都做朋友了。”黄烟先打趣周凌薇,转而咬着牙:“什么朋友,这就是他给你下的套,你防住了就防住了,没防住就钻进去了,嘿嘿嘿,不过他那个质量,钻进去也不亏。” 这……周凌薇不敢苟同。 刘与邱虽然会跟她开玩笑,但明显是个正人君子,有时候规矩得让她都觉得自己冒出来的那些想法更像个女流氓。 这位是公司高管,这种事幻想幻想得了,真要实践,可是吃豹子胆,周凌薇不敢尝试。 即便进一步说,他们是朋友,万一真有点什么,那朋友关系就变质了。 黄烟又立即声明立场:“我不是鼓励你堕落啊,是觉得咱这个年纪,该享受的就得享受,别到年纪大了,遇到了不好使的男人,你想那个画面,你躺床上,往旁边一瞧,骂一声「不中用!」然后你忆起当年,我靠,以前有这等好货色,我怎么就不尝尝味道呢,悔啊。” 传送带终于开始工作了,周围人头攒动,先运送出来的是两舱旅客的行李。 有人已经取上行李往周凌薇这边走。 她全然不知道周遭的变化,反而被黄烟这一套话逗得咯咯笑:“你怎么那么能想啊?你怎么就知道我以后遇上不好用的男人?你诅咒我是不是?我跟你说,我以后遇到上的男人个顶个的能干。” “呸!那个王淼就不行!” …… 周凌薇好像没法反驳,虽然她就经历过这么一个男人,但他的确没给她制造出多少快乐,光顾着自己爽了。 “我哪能诅咒你啊,你可是我的小蜜,”黄烟的小嘴叭叭个没完:“我说的可都是有科学依据的,研究指出男人到了中年那方面的能力普遍开始下滑。” 黄烟的声音很大,差点穿透她的耳膜:“就……嘿嘿,你自个儿消化去吧。” 她也跟着黄烟笑:“你别自己理论一大堆,让我给你去实践。” “你听过哪个经济学家自己倍儿有钱的?不都理论一套套的,让其他人实践一波吗?” 周凌薇还真就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得出的答案是「没有」。 没听到她回答,黄烟继续说:“我就是你的宏观经济学家,你就依着我的理论去实践出不了错。” 周凌薇的闷骚,别人不了解,黄烟了解。 大学女生宿舍的话题不比男生宿舍收敛,尤其是一屋子都谈了恋爱的姑娘。 初尝禁果像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里面的未来是甜蜜还是酸涩,大家都很好奇。 那个时候周凌薇还没和王淼谈恋爱,她就不加入讨论,但每次都听得特别认真。 黄烟调侃她是不是恨不得拿起小本子做笔记。 她每回都是红着脸说「才不是」,而嘴角翘起的弧度明明就是在告诉大家「是」。 “性福和幸福都是靠自己争取的哦,”黄烟给她打气:“注意安全啊薇薇,加油啊薇薇。” “诶诶诶,我不跟你说了,行李来了,”周凌薇的双颊泛红,嘴有点瓢:“你,你好好琢磨琢磨你自己内分泌失调的问题吧。” “得了吧,我内分泌好着呢。” “什么情况啊你黄烟,我才离开北京多久,你就有男人了?你还考不考研了?” 周凌薇跟个连环炮似的,黄烟差点没防住,她神秘兮兮的:“等你回北京,我再告诉你。” 她哼唧两声立即把电话挂了。 瞧周凌薇眉飞色舞地跟人打电话,刘与邱没上前打扰,安静地站在旁边等她结束。 不是故意偷听,可她声音一点都不小,听了半程,他的嘴角根本压不下去,全在偷笑,这么容易害羞的笨美人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聊这么大尺度的闺中密语。 得亏这里只有他一个能听懂中文的人,给其他人听到了多少要坏了jm的名声吧。 一转身,周凌薇的鼻子直接怼到一个人的肩头,坚实程度堪比一堵墙,实在疼。 抬头一瞧,她直接打了一个哆嗦,因为心虚,刚褪去的红晕唰得一下又染在了脸上。 这ben真没礼貌,来了也不打个招呼,都不知道他听到了些什么。 刘与邱表现得很关切似的,低头盯着她看:“撞伤你了吗?” “没事,”周凌薇故作镇定地揉几下鼻尖:“走吧。” 刘与邱好整以暇地看她几眼,中气十足,面色红润,看来是恢复了状态。 本想就这么安静地走过去找接应的司机,顿半秒,想起她拿着手机谈笑的模样,他忍不住就要逗她:“刚才和谁讲电话,脸那么红?” “朋友。” 他淡淡地啊一声,拉上行李箱阔步往前,还有一句话留给后面的人:“朋友啊,你和你朋友说话还脸红。” 周凌薇比他慢半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瞪起眼睛,这个人讨不讨厌,非要戳穿人,显着他了。 坐上车,刘与邱开始查看邮件,扭头看眼旁边的周凌薇,她双眼紧闭,眼珠子却在动,是假寐,也是不想说话。 轻笑一声,看到一封紧急邮件,他还是决定打扰她:“vivian,南非的同事celine想跟我们约时间开个电话会。” 她好似真的被人打扰了,抬手揉揉眼睛,立刻瞪起来,嘴里嘟囔道:“啊?出什么事了吗?” “他们那边招募出了点小问题。” 周凌薇倒是不介意回酒店加个班,她已经习惯了这种随时随地被call的工作风格,只是印象中外国的同事很抗拒加班。 他们宁愿牺牲午休时间,都不愿在下班后多瞄一眼邮箱,更别提回复一个字了。 她确认一遍:“今晚?” “对,紧急情况,”刘与邱觉得这很正常,耐心解释道:“如果她不加班,项目出了问题是她的责任,她必须加班。” 在酒店大堂办理完入住手续,两个人往电梯间走。 “去我房间?” 听到刘与邱这句话,周凌薇微张着嘴,想起黄烟的猜测,心中大骂他潜规则下属的方式直接就算了,还全然不顾及她的身体。 一转念想起要开会,就骂自己自恋。 还没开口说好,听到刘与邱温润的嗓音:“别误会,是去开会,你看看这里都是人,你房间又小。” 随着他的视线环顾酒店大堂,休息区坐满了人,她的房间小,确实更不方便。 这倒好,坐实了她女流氓的身份。 她羞愧地点点头,无序地猛按电梯键,恨不得等会儿电梯门打开就是进入一道任意门,嗖得一下能直接把她送回房间。 第45章 啤酒 坐落在阿布贾市中心的希尔顿像是巨型的豪华厂房,比不上其他国家的豪华酒店,但胜在房间的功能齐全。 刘与邱的套房就是如此,不仅有会客厅,还带厨房。 站在房间门口,周凌薇双手抱着电脑显得不太自在:“打扰了。” “请进,”招待她落座,他便进入工作状态:“是celine主导的会议,定性招募的进展,我不是太了解,所以,你可以吗?” 从得知要开这个会,她就开始紧张:“说英文吗?” “是的,你慢慢说,没关系,”刘与邱垂眸看到她不安地揉捏手指:“或者,我来给你做翻译。” 她谙熟工作和项目中惯用的那些单词和短语,对她来说,难度在于克服内心的障碍,比如,浓重的口音,比如,中式英文的表达。 深吸一口气,周凌薇决定利用这次机会突破自己:“我想试试。” 刘与邱对她竖起大拇指:“great.” 因着她不太流畅的英文表达能力,会议进行得可谓是磕磕绊绊。 她一边要在脑子里把celine讲的英文翻译成中文,还要把自己想表达的内容从中文翻译成英文。 是她主动挑起这个担子的,再困难也得由她收尾,而不是让刘与邱中途来翻译,否则太没担当了。 每说半句话或一句话,周凌薇总是会下意识地看向他,不是求救,是在获得肯定。 这是她缓解紧张的一种方式。 好在不管是身边的刘与邱还是电脑对面的celine都表现得极有耐心。 原本只需要半小时的会议,最后40多分钟才结束,收尾的时候,周凌薇不停地向celine道歉。 他们看不到彼此的脸,只听声音,刘与邱都认为会议全程celine没有丝毫的不悦。 末了,celine蹦出一句中文:“vivian,加油。” 他学着她俏皮的语气转头对握住拳头周凌薇说了一样的话:“vivian,加油。” 她笑一笑,直接瘫在了椅子上,仅半分钟,她立刻坐起来:“我得回房间把调整的部分同步给客户。” 这时候,刘与邱已经离开了会客厅。 周凌薇正要起身去跟他打个招呼,只见他手里多了两瓶科罗娜。 下一瞬,刘与邱在桌角磕掉瓶盖递给她:“给你。” 应该要拒绝的,她却鬼使神差地接过来:“谢谢。” 正想喝一口缓解紧张情绪,听到他说:“加点东西更好喝。” 她将信将疑地看他走去厨房,很快他拿了两个装有柠檬的杯子过来。 “有什么不同吗?” 周凌薇好奇地盯着啤酒倒入杯中,啤酒和柠檬碰撞在一起并没有产生任何奇妙的反应,倒是她的心好像跟着泡沫乱跳。 “先来一口不加柠檬的试试?” 她一点都不客气,拿起瓶子灌了一口。 刘与邱将杯子递过去:“试试这个。” 像是在品尝名贵的酒,她细细抿上一口。 他拿起杯子喝的神情印入周凌薇的眼角,他似乎在等她的反馈。 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他的下颌线分明,吞咽啤酒的时候,喉结翻滚得尤其性感。 见色起意不是只有男人对女人,女人对男人也有。 她的脸不受控地红了,立即闷上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带着细微的苦涩感缓缓滑入身体里。 放下杯子的刹那,慌张换成一个小小的酒嗝从唇间溢出来,她不自在地捂了捂嘴掩饰自己的失态:“好喝。” 她默默地低下头,谁想在帅哥面前打嗝啊,她好歹也是个人见人夸的美女。 刘与邱瞥见她的脸一点点变红,好似看到一颗水蜜桃的成长过程,令人心痒,想掐一把看看是不是熟透了。 他们是同事也是朋友,不能有这么逾矩的行为,敛回神色的那一刻,他的手放下了。 强压着视线不随处看,周凌薇几乎快要透不过气了,刘与邱的一句话划破的安静也救了她:“你的英文一点都不差。” 在他刚才离开的半分钟里,她不小心点开过线上会议的录音,那个口音和一些生硬的措辞听得让她脚趾抠地板。 玻璃杯都快被她捏碎了,琢磨半天,憋出一句:“你可以把英文说得这么好,我觉得很厉害。” 说完,她就后悔,太尬了,不说话又不太好,挠了挠额角,听到刘宇邱含着笑说:“那是因为我在那种环境下长大,所以能说,如果让我说你的家乡话,我可能都不敢开口,你也很厉害。” 意识到这段对话像极了酒后的互捧,他们都笑了起来。 周凌薇惦记着给客户发邮件,一口闷了手里的酒便起身:“谢谢你的酒,我回去了。” “我送你,这里不安全。” 这里令她感到最不安全的是他,不是他危险,是他撩人心弦,她合上电脑包:“不用,不用。” 他换了个说辞:“我正好出去走走。” 他有晚间运动的习惯,今天喝酒了,估计只能用散步来代替,周凌薇实在佩服他的自律,她现在只想睡觉。 电梯里,两个人保持着一段距离站着。 周凌薇负手站在靠门的地方,背对着刘与邱。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心跳怦怦直跳,声音好似大得要响彻整个电梯厢。 再发出点声儿,怕是要被人听到了,她闭了闭眼:“你人挺好的。” 突如其来的评价,刘与邱一愣,而后爽朗地笑两声:“我知道,你给我贴过友善的标签。” “叮”一声,到了16层,电梯门打开,周凌薇挥挥手笑得人畜无害:“我胡说的。” 这次换她逗他了。 门缓缓合上,他才反应过来,盯着门缝,笑得有点傻。 往前走了几步,她站在酒店走廊回头望一眼早已合上的电梯门摇摇头,心跳太快不是因为喝了酒,就那一罐啤酒根本不在话下,一定是身体刚恢复,是阿布贾的气温太高。 第46章 发小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在酒店吃早餐,有个棕色肤色的男人似乎朝他们这边走来。 周凌薇觑了几眼,对方不是凶神恶煞的长相,看上去还挺友好的,一头深色的卷发像泰迪身上的毛,露出的一口牙比刘与邱的还白。 她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强,收回视线冲刘与邱使眼色。 他吃东西太认真,以至于没留意。 她绷直脚尖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他:“嘿,有个奇怪的人过来了。” 抬起头,人家哪里奇怪了,就是笑得有点太热情而已,他哈一声:“那是jeffrey,不好意思,我忘记告诉你他会来找我们了。” jeffrey就是上个月刘与邱推荐给周凌薇的非洲通。 周凌薇立即跟着刘与邱站起来和他打招呼,想不到jeffrey用中文回应她。 他想上前给她一个拥抱,刘与邱拍拍他的肩,话是对周凌薇说的:“走吧,该去干活了。” jeffrey好似还有点遗憾地耸耸肩,最后三个人一起上了车。 考虑到司机是个说英文的当地人,而周凌薇又是个英文没有这么好的人,这太得jeffrey的心意了。 他最喜欢在听不懂中文的外人面前讲中文,尤其是他长着一张外国人的脸,这多新鲜,多令人好奇啊。 不出他所料,司机透过后视镜瞥了他好几次,这让他得瑟得不行。 佯装正经地提醒司机专心开车后,他立马问道:“嘿,vivian,你猜我是哪里人?” 他们刚才的谈话,周凌薇听得不太认真,忽然被点名,猛地抬头,眼波在他和刘与邱之间转一圈。 这一路上,jeffrey的嘴不停,不仅比窦莘贫,中文说得比他还好,是和刘与邱一样的字正腔圆。 视线在刘与邱身上停下,只见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好似也很期待她的回答。 但是,这个问题真的好无聊,果然是刘与邱的好朋友! 她不禁替自己担心,如果哪天她和他发展成了好朋友,是不是也会变成这种会问出无聊问题的人。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吸取之前地教训,她憨憨地摇摇头:“我猜不准。” 听到这个回答,大概是觉得她又聪明了,刘与邱的笑颜渐浓。 “我是中美非人哦。”jeffrey说完还特别得意晃起了脑袋。 好小众的总结,周凌薇大致猜测他的背景比刘与邱的还复杂。 果不其然,下一瞬,他便解释道:“我爸是非裔美国人,我妈是华人。” 拍拍刘与邱的肩:“我和与邱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怎么说,就是发小,我们是中文课的同学。” 那个时候,他们的父母忙于工作,压根儿没时间亲自教孩子中文,若是要他们了解自己的文化,只能送去上中文课。 而刘与邱家的情况更特殊,父母在香港出生长大,教他说粤语,倒是没压力,普通话就很塑料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在刘与邱刚会说话的时候就为他请了中文家教。 八九十年代的纽约,教授中文的老师大部分都是台湾省人,刘母不喜那个腔调,辗转好些年才给他找到一位开办中文课堂的北京老师。 刘与邱在班里是个典型的华裔后代模样,学习认真,成绩又好,每回都得到老师表扬,就是比较内向。 jeffrey和他完全不同,他非常讨厌学习,也搞不懂家里人为何要按着他脑袋来学中文。 一个学霸和学渣就是补习班里老师常常提起的正反面教材。 于是,他们的相识老套,又不是男孩之间「不打不相识」的那种。 jeffrey当年非常不服气,计划拉刘宇邱下水,三番五次怂恿他一起翘课打篮球。 刘与邱每回都心惊胆战地拒绝,jeffrey还算地道没对他动手,就是好奇他怎么做到这么乖的。 jeffrey记得很清楚刘与邱的那句话:“我想拥有更多的能力离开美国。” 其他人的梦想是在这里学到顶尖的技术成为可以拿诺奖的科学家,或者叱咤华尔街的银行家。 这哥们倒好,想离开。 jeffrey觉得有意思,便提议带他运动。 有一副强壮的身体就能更快离开,这还是挺有舒服力。 两个人不谋而合,一个抓学习,一个抓运动。 这个组合的确有效,jeffrey的学习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而刘与邱也从此爱上了运动。 听到jeffrey对周凌薇说起这些过往,刘与邱免不了在心中感慨。 除了窦莘,jeffrey大概是他唯一的朋友,很纯粹的那种。 他们之间不会因为有利益或合作才会联系,可以随时想到就随时联系。 jeffrey也是他成长过程中很特别的一位朋友,是他社交圈里的「幸存者」。 刘母不仅严管他的学习,还要对他的交友进行把关。 不许和父母没有正经工作的孩子做朋友,后来他才知道,不是有没有正经工作,而是非精英家庭。 所以他小时候几乎没有朋友,亦或者说,他不想朋友被刘母问东问西,自己先主动远离。 他们俩的友谊能走到现在,还得多亏了jeffrey是个心大的人。 jeffrey爽朗的笑声把刘与邱的思绪拉了回来,跟着一起笑,两位年近30的大男人脸上的笑容犹如当年赢下第一场篮球赛一样傻气。 他们的成长经历和周凌薇的相差太远了。 这种距离不是他们之间的年纪差距,而是成长环境,约莫十年后,一个网络流行语「世界的参差」让她想起了今天的这个片段——在遥远的阿布贾,在一辆高档的商务车里,她第一次听到刘与邱的成长故事。 十年后的这个流行语是对她此刻心境最准确的形容。 周凌薇托着腮听得很入迷,神情中没有丝毫的羡慕,更不觉得酸涩,她和他们之间是一个非常具象的事实—— 全世界都在说人人平等,可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明白,世界就是个巨型的金字塔,每一层都应该有人,否则塔会崩塌;那个金字塔的内里也是流动的,在不打破平衡的原则下,人们借助努力或堕落在里面上上下下。 第47章 我可以 jeffrey的话题很跳跃,回忆完过去又开始分享近况:“这边的有个项目,我非常感兴趣,计划在非洲待一个月,你帮我瞧瞧。” 他是个自由投资者,有事没事都在全球各地跑,一边考察项目,一边游玩。 这次他恰好来非洲探访一个新项目,听闻刘与邱过来出差,便预留了时间来和他见面。 看了几页他递过来的资料,刘与邱便质疑起来:“你确定这个项目会有收益吗?无论是短期还是长期,我都看不到它的回报率。” 每次切换到工作模式,他就是这般毒辣的态度。 “你果然还是适合金融,”jeffrey先调侃一句缓和气氛,而后说道:“我没有把它定义为一个投资项目。” 即便如此,刘与邱还是希望他谨慎:“你那些钱不会那么想,这不是一个一次性或者短期的投入。” 他说的这些,jeffrey都很清楚,此刻他亟需别人的认可,转头把资料塞进周凌薇的手里:“vivian,你帮我看看。” 她一个只看得懂消费者分析报告的人,怎么可能懂商业计划书,况且这还是一份全英文的文件。 周凌薇翻了几页,越看越认真,还有点澎湃,原来他想在非洲开办篮球学校:“这是一个公益性质的项目吗?” “bingo!”jeffrey索性转过身:“是不是很有趣?” 她猛点头表示认同。 刘与邱瞥了他俩一眼,没什么含义地笑起来:“我不否认这个项目有趣。” 下了车,周凌薇追上刘与邱的步伐,忍不住好奇地问道:“ben,你为何不看好jeffrey的项目,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回馈社会是很好的行为啊。” 他否认她后半句:“我不那么认为,除非有把握和能力将这件事持续下去,否则那些受惠的人未来怎么办?” 周凌薇抿着嘴没作声。 看到那个项目计划书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自己做的事。 每个月给学校捐的那些钱可谓是杯水车薪,但是她可以保证这个举动有持续性,因为金额很小,不会对她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jeffrey的项目的确很大,光是前期投入的金额对她来说都是个天文数字。 刘与邱说的没错,公益不仅是个投入很大的事,最重要的是持续性,否则那些受惠者会很受伤。 与其接触过,喜欢上了,最后无疾而终,倒不如从来不知道的好。 安静半晌,周凌薇才说话:“这个项目很有成就感,jeffrey肯定有办法让它持续下去的。” 刘与邱当然不怀疑好朋友的能力,却脱口而出:“你了解他?” 她当然不了解jeffrey,但她会看人啊:“他看上去就是个很面善又坚定的人。” 他好似认可地点点头:“嗯,这是你给他贴的标签吗?” “不是。”她才和jeffrey见过这么一次,说过的话也不多:“我说他看上去是这么回事。” “对吗?我判断对了吗?”她仰起头无意识地凑过去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他们中间只相差20厘米。 刘与邱的视线在她的红唇上滞留半秒后飞速流转到那双水润的瞳眸上,心跟着狂跳了几下。 他想,她只是很想知道答案罢了,他的反应就显得有些好笑。 不经意的相碰,周凌薇觉得别扭,迅速收回去,脸也毫无意外地红了。 他不自然地眨巴几下眼睛,声音变得生硬:“对,你说的都对。” \/ 阿布贾的官方语言是英文,这里的项目就没有安排翻译,对周凌薇的听力是个考验。 主持人和受访者在对面的会议室谈笑风生,她想听,却又听不进去。 她安慰自己,走个神没关系,这边的工作人员会把会议录音纪要发过来的。 随即,她便不那么专注,眼神时不时瞥向别处,刘与邱在和客户聊天,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几个人仰头大笑。 笑声刚落下,他看向了周凌薇那边,她低着头发呆,显然不是在听会议。 恶作剧的想法兀自冒出来,要不给她发个消息吓唬她客户正盯着她? 犹豫的间隙,他一直盯着她看。 刘与邱一向自诩不爱看美女,可眼神好像就粘在那了,可能是怕她打瞌睡吧。 最后,他放弃吓唬她的念头。 看了数秒,客户又开口,他迅速投入到对话中。 \/ 和他们分开以后,jeffrey也没闲着,外出溜达一圈,把晚上一起吃饭的餐厅选好了。 刘与邱原本打算把周凌薇送回酒店,和他单独去吃饭叙旧。 jeffrey一点都不介意多一个人,甚至觉得自己和她已经是朋友了,即便他们只有过几封邮件往来,只有过上午在车里简单对话而已。 别人看不出来,刘与邱还是能看出来的,jeffrey对周凌薇有意思。 他人还不错,就是太漂泊了,不会长期地待在某地。 刘与邱想,周凌薇是他的朋友,他有责任为她规避这个风险。 更何况,林月朗把自己这么有潜力的下属交给他照顾,他得负责,别被人拐跑了。 于是,整个晚餐,他几乎没给这两位了解彼此的机会,话题围绕着jeffrey的新项目聊。 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周凌薇还是听得很认真。 和优秀的人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刻都是学习的机会,指不定哪天就能用上。 三个人都喝了酒,司机先把jeffrey送回他住的酒店,再回到希尔顿。 下车的时候,周凌薇没站稳,一个踉跄跌进刘与邱怀里。 她条件反射般地弹了回去。 “你喝多了,要不要我扶你?”刘与邱不觉得有什么,还是保持刚才的姿势。 可是她觉得好丢人,她酒量很好的,现在这副模样好像很醉似的:“不,不用,我可以。” 第48章 钩子 往大堂走了几步,也不清楚是刚才崴脚了,还是她醉而不自知,走路的确有点飘。 看到这一幕,刘与邱想起在开罗和客户们吃的第一顿饭。 那次的饭局不正式,她是个女孩,也不是做商务的,他便提醒道:“不能喝酒的话可以拒绝。” 周凌薇当时不服气地斜他一眼:“瞧不起谁呢,我能。” 语气和架势跟个老酒鬼似的。 那天,她喝的不算多,但是能看出来酒量确实还不错。 抽离回来,周凌薇现在这个状态在刘与邱眼里就像个喝多了还说自己没醉的人,他笑一笑:“来吧,你抓着我胳膊。” 刚才拒绝他,周凌薇的手就抬了起来,这会儿还没完全放下去。 听到他这个提议,半空中的那只手显得非常不自在,好似要接受又不太好意思。 脑子仿佛停止思考,也做不了决定了。 就这么僵住几秒,她的手直接被刘与邱扯了过去放在他大臂上。 只是轻轻搭在上面,那个触感都很惊人,她好像醒了,又好像更醉了。 一路无言地走到电梯间,和他们一起进电梯的还有好几位不同肤色的老外。 刘与邱把周凌薇带到角落,双手撑在电梯墙上搭出一个狭小的空间护住她。 电梯拥挤,距离太近,空气渐渐变得浑浊,脑子也逐渐不清醒。 她忽然仰头盯着他:“ben,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还有几分意识,周凌薇忍不住在心中对自己呸一顿,瞧瞧这话,多么自恋,但凡脑子能转的,便明白这是在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转念一想,把人架起来这一招,还是从刘与邱那学来的,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而此时,在他眼里,周凌薇就是醉了,原来染上醉意的她不仅看上去憨,提的问题也傻得可爱。 他轻笑一声,低头迎向她的眼神:“你想说什么?” 声音和眼神不知为何在此情此景下异常撩人,犹如一双手,轻轻抚过她的心弦,宛若一个钩子,缓缓勾起她的身体。 某种蠢蠢欲动在心里早已发酵了一阵,周凌薇踮起脚尖凑得更近,笑着说:“ben,你是不是方方面面都很厉害?” 说话间,她的眸光直白且坦荡,不是平时那样清澈,而是娇媚,声音也比往常慵懒,显得软糯还特别勾人。 脑子越来越不清醒,甚至是混乱。 在她眼里,刘与邱的神情是被她吓傻了,可能是没想到平时乖巧又含蓄的女下属竟然胆子这么大。 啊,不,这会儿不是工作状态,那他们就是朋友关系。 “什么意思?” 他的眸光渐变,声音也有点暗哑,这些变化,在混沌的周凌薇面前显得微乎其微。 刘与邱没傻,是周凌薇恍惚了,迷离了,看不清他那双一样直勾勾的眼神,也看不到在他的黑眸中自己有多迷人。 即便很含蓄,刘与邱怎么会不知道她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她想引他上钩,就是技巧太差了。 视线缓缓游弋,落在她红扑扑的脸颊上,很有耐心地等她解答。 几天前,在开罗那家酒店大堂对翻译说自重的人,现在却觉得被他困住的人可爱。 这一刻没有动摇是假的。 他是个凡人,空窗太久,有想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对外标榜自己和别人多么不一样。 现在看来,他也不过如此。 可是,标准是他定的!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对谁如何就如何。 垂眸一瞧,她正扑扇着睫毛,仿佛一簇搁在心尖上的羽毛,挠得他不上不下。 周凌薇好似没听到他的提问,只顾着自己那些压在心底不正经的心思突突往外冒。 何时升起的妄念,她记不清了,借着飘飘然抬起手就捏了捏刘与邱坚实的手臂:“你一身的腱子肉,不用可就浪费了。” 手掌发烫,也知道是错觉,她迅速地收回来,心里痒痒的,又伸过去捏了几下。 原来,清醒的是手上的触觉,醉的是意识。 她没再有多余的动作和语言,好像也不在意刘与邱是否会给予反馈,歪着脑袋发呆。 被这么捏几下,他的心似乎也跟着收紧,身体始终没动弹。 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刚才在大堂把那只手扯过来就这么碰到一下,那个手感好像现在都没散去。 这几天一起出差,他留意到她每天会擦好几次护手霜,也不嫌黏糊。 细致呵护后的手和想象的差不多,细细软软的,就是个小姑娘。 在心里嘲讽自己真是个变态,刘与邱飞速地看向别处。 余光一瞥,周凌薇脸上的笑意比清醒时浓烈,眸光又被她牵了过去,她的小梨涡特别明显,像是把人腻进去似的,他的喉结止不住地翻滚。 理智差点被淹没,身体也差点往前一倾,身后有人突然碰到他的背:“sorry.” 他们俩同时偏过头看向道歉的外国人。 刘与邱即刻清醒,咬咬唇提醒自己,周凌薇一反常态是因为喝多了,这里是国外,她还是下属,趁人之危的后果很麻烦。 不可以有逾矩的行为! 捏紧身侧的拳头,他心里暗骂道:这该死的电梯怎么那么慢!这该死的老外挤得人都透不过来气了! 口袋里急促的震动声打破了电梯里的窒息感。 刘与邱伸手去摸手机的同时,电梯到了周凌薇的房间楼层。 挣脱出被他围住的狭小空间,她快步逃离。 进了房间,她立即冲去洗手台捧起一把凉水浇在脸上。 这回彻底清醒了。 周凌薇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深吐出一口气,她承认自己对刘与邱有不轨的想法,却没想到说出来了。 不仅说了,态度还特别坦然,像是在调戏良家男子。 缺氧,刚才电梯里那么多人,她又被困在那小角落里,一定是缺氧导致她这么胡说八道的。 又想起刘与邱的反应,估计是个历经沙场的人,没少遇到自己往上扑的女人,这个人没说半个字,脸上挂的表情格外平淡,他在心里大概笑了她八百遍吧。 苦心经营的形象在那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崩了,变成了一个随便的女人。 第49章 丢人 根本不想看到如此龌龊的自己,周凌薇双手捂住脸,自言自语道:“真是太丢人了!” 走到床边,脑子里又跳出了自己愚蠢的行为和刘与邱冷静的态度。 这么一想,更加坐实了他正人君子的形象。 他这个人说话办事都漂亮,可狠起来应该也挺狠。 笑面虎分等级的话,林月朗是6级,那他肯定有8级。 周凌薇莫名地开始担忧,刘与邱是否会借此事以「vivian存在扰乱公司秩序隐患」为由建议sammi开除她。 他们的朋友关系还不到一周,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工作肯定是比这段不牢固的友谊更重要。 毕竟他是要对公司负责的高管,一个隐患,当然留不得。 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寒颤,急需一个倾诉对象。 不想管现在北京到底几点,更不在乎国际漫游很贵,她拿起手机不假思索地拨给黄烟。 电话接通,她便嘤嘤地叫唤:“我要完了!” 周凌薇向来不会大半夜给她打电话,黄烟吓坏了:“怎么了怎么了?在那边生病了还是被劫了?” 她无力地叹口气:“没有,人身和财产都很安全。” 黄烟拍拍胸口:“那怎么回事啊?” 周凌薇咬着手指把电梯里发生的事对她全盘托出。 手机那头的嘲笑声大到怕是要扰民:“好好好,周凌薇,你果然是闷声干大事的人!” 她自己又懊恼又想笑:“别笑话我了,我都怕死了。” 黄烟不太理解,敛起笑声:“你怕什么啊?” “我怕——怕失业啊,怕在行业遭封杀啊,”想了想,周凌薇自己又觉得不至于,往回收了收:“即便能留在jm,可能也会被雪藏之类的吧。” 明星遭遇被雪藏的情况在普通人的职场一样存在。 雪藏意味着短时间内不会接触到好的项目,那就没有升职的可能。 而这个「短时间」的概念特别模糊,还特别熬人。 这也是逼迫员工自行离职的最佳手段,不给项目,或者给一些边角料的活,得不到成长和成绩,谁都待不住。 听完周凌薇的讲述,黄烟觉得她多虑了。 真要被刘与邱摆一道,她也有理,那些话可以解读为欣赏。 欣赏一个上司怎么了?说明他多有能耐啊。 若是被定义为想上他,那就是他自恋了。 想到什么,黄烟连声呀呀叫唤:“你们还是朋友呢,他一个大男人不至于的。” 周凌薇萎缩在床头,整个人恹恹的,嘴上还不忘嘲讽自己:“我像不像那种被人在背后骂一句「我把她当朋友,她却想睡了我」的女流氓?” “不像,”黄烟笑个没完:“你就是。” 她彻底没声儿了。 “我跟你说,你就放心吧,没有男人会这么对漂亮姑娘的,况且这位漂亮姑娘还对他委婉地表明了——”黄烟顿了一下,坏坏地笑道,“嗯,就那个好感。” 周凌薇对着空气摆起手:“不不不,你不了解他。” “我是不了解他,可是我了解男人,首先,他是个男人,其次,他才是你的上司。”稍琢磨一下,黄烟又说:“其实你也不了解他不是吗?” 那倒是,周凌薇也不了解刘与邱。 紧接着,便听到黄烟头头是道地推测他不为所动的可能性。 “搞不好人家是觉得你喝多了,不想趁人之危呢,这多么符合他的形象啊,一具披着谦谦君子外皮的荷尔蒙。” “电梯里这么多人,他要是对你下手,那些老外看你是喝多了,帮你出手伸张正义,过去砰砰给他两拳,他的面子往哪搁?” 聊起这些话题,脑子比刷考研题灵光多了,黄烟越说越激动:“也可能是他怕你那个时候醉了,第二天起来反告他侵害你,人家选择自保。” “还有一种可能——”她忽然卖起了关子:“嘿嘿,你想不想知道?” 周凌薇有气无力的:“说吧。” “大哥觉得你喝多了没意思呗,配合度不高。” 黄烟的话音刚落,唰得一下,周凌薇的脸红到耳根。 不是害羞,是她道出了一个只有他俩才知道的事实,她喝多了的确比较倔,各种不配合。 此题无解,周凌薇果断换个话题:“你是和培训班的那个男生在一起了吗?” “知我者非薇薇也。” 黄烟笑得很开心,但是和刚才的开心不一样,这份开心是柔和的。 她又害羞地哎呀一声:“其实也算不上,就是暧昧吧。” 说暧昧其实不算准确。 黄烟最初的确是对人家见色起意了,借着讨教问题之由,和人套近乎。 越靠近越发现此人真是不得了,他是个二战考研的学霸,去年没考上心仪的学校,他不服气,今年再战。 前途面前,好感先放一边。 说考研是个糊弄也不完全正确,她还是想冲一把,渐渐地便当对方是个学习的动力和开小灶的小老师。 听到这里,周凌薇提起来了一点劲儿,捂嘴惊呼道:“他也太任性了吧?” “人家这叫有追求,”黄烟摇头:“和咱这来走过场的不一样。” “人那么好,你也不给他一个机会。” “给倒是没问题,只是我在他面前太装了。” 黄烟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知,她就是个刁蛮公主脾气,温柔得了一时,不能温柔一世。 又聊了几分钟,她困得不行,率先提出结束通话,周凌薇也是这么个意思。 挂了电话,她还是心不在焉的,不是她一个人是这样的情况,住在楼上套房的某个人也如此。 刘与邱对朋友很少有这么敷衍的态度,jeffrey在电话都察觉到不对劲:“你身体不舒服吗?” 他哈笑一声:“没有,我很好。” jeffrey说自己打个电话报平安的,聊了几句,他叹息道:“真的很遗憾,我忘记问vivian要联系方式了。你有她的电话吗?” 脑子里突兀地跳出那对甜腻的梨涡,刘与邱睁眼说瞎话:“我不知道她的电话。” “你们不是同事吗?怎么会不知道。” “她不是我团队的人。” 这回答倒是很合理。 “你帮哥们问问啊,”jeffrey又啊了声:“还是不要号码了,邮箱,私人邮箱是最方便的。” 他算盘打得很到位,他和周凌薇大概经常有时差,国际通讯的费用也不低,邮箱不仅方便,还很有意义,可以矫揉造作地写很多文字,还可以发照片和视频,一举多得。 “好,我明天问她。” 得到这样的回应,jeffrey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第50章 试什么 盯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刘与邱无声地笑起来,果然猜中了,jeffrey的品味一直都没变,喜欢漂亮又有潜力的女孩。 这种类型的女孩获得的追求是没有国界的,大概也不分年纪。 倏尔想起电梯里的一幕,他的笑意淡了,真是看走眼,笨美人可能根本就不是一只小白兔。 他猜对了,周凌薇从来都不是一只任人提溜的小白兔,她的每一根汗毛,每一条细小的血管里都充满斗志和野心。 连24岁的她自己都还不清楚这一点。 耳边又响起她说的那些话,好似不太满意,他的神色冷了下去,什么方方面面都厉害,光是看,她就能知道了? 还有,一身腱子肉不用可就浪费了,把他当什么了?任人调戏的纯情少男吗? 这是她该操的心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早晚弄死她! 暗自在心里骂完一通,他恶狠狠地扑倒在床。 深夜的酒店,大概所有客人都安睡了,唯二的两个人在辗转,一个在懊悔自己口不择言,一个在胡思乱想。 过去的那几天,周凌薇每天上午8点半会准时接到刘与邱的电话喊她下去吃早餐。 这会儿已经9点了,电话都没个响声,犹豫几秒,她盯着一双发青的眼决定给他发个信息,然后自己先下楼。 “抱歉,昨晚有些工作耽误了,我多睡了会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周凌薇差点被食物噎住。 顺了口果汁,说话还是有点结巴:“啊?啊,没事,没关系,上午没有座谈会。” 刘与邱将她慌张的神情尽收眼底,说起了正经事:“对了,jeffrey想问你要一个私人邮箱。” “啊?哦,好,”她立即从包里掏出小本子:“我,我写给你。” 周凌薇没问原因,兴许就是她很捧jeffrey那个公益项目的场,他觉得遇到了同道中人,想要多交流。 看她很爽快地把gmail写在纸上,他没什么含义地勾一下嘴角,收起那张纸便起身去取食物。 看到他的背影,周凌薇暗骂自己没出息,有胆说没胆面对。 既然花了一晚上想好了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就不应该如此不安,调试了几分钟,她自觉恢复得差不多,随即吃过早餐,他们如前面几天一样一起去开会。 事实也正是如此,两个人都把昨晚的事搁下了。 白天的工作进展很顺利,全身心地投入到项目里,昨晚的事很快就抛到脑后了。 工作结束之前,客户代表提议晚上一起吃个便饭。 这是个随意的饭局,周凌薇借由身体不适拒绝喝酒,客户没在意,转头和刘与邱把酒言欢。 整个晚餐,她坐在一旁默默地观察,之前只见过他在工作上专业的一面,原来他处理和客户关系也如此游刃有余,不卑微不谄媚,又能把客户捏得死死的。 她在心中记下他与客户打交道的要点。 因着所有人明天都要赶飞机去往下一个国家,饭局很快便结束了。 今天回到酒店的时间和昨晚差不多。 按理说,这是大部分人回房休息的时候,今天倒是怪,等到电梯从顶层到一层,都不见有其他人过来,只有两个人走进去。 周凌薇和刘与邱一前一后在电梯里站定。 回来的路上,好似很有默契,两个人都没说话,本以为会这么一路无言回到房间,电梯开始运行,刘与邱还是开口了:“你要不要试试?” 好歹是在话剧社打过杂的人,演戏嘛,耳濡目染,她也会点。 “试什么?” 饰演一个断片的女人对周凌薇来说没有难度,她揣着明白装糊涂,语气和神情都是漫不经心,而逐渐绯红的脸颊出卖了她。 “你——”刘与邱幽幽地转过身盯着她笑,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不是觉得我一身腱子肉不用就浪费了吗?” 不紧不慢地说完,停顿半秒,他的脸上浮出浅浅的笑意:“所以,要不要利用看看?” 脑子短暂地嗡一阵,周凌薇的睫毛胡乱地扑扇起来。 昨晚她说的那些话很委婉,完全可以当作酒后的胡言乱语,可他倒好,居然记得,不仅记住了,此时还做出回应,甚至发出邀约。 自己送上门来的好东西,只要往前半步,她那些歹念就能成真。 不知是电梯被下过蛊,还是刘与邱的目光带着钩子。 羞耻、自尊、自爱……顷刻间瓦解,忽而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又迅速建立。 周凌薇猛摇头:“不,不敢。” 意识到「不敢」有暗示意味,还有那么点欲擒故纵的意思,她立马改口以示清白:“哦,不,不对,不要。” 那双灼热的瞳眸依然落在她脸上,顺带把她的脸烧得通红,火势终究只烧到了双颊。 盯上几秒,刘与邱点点头:“好。” 电梯“叮”一声,她指了指门,说话还是磕磕巴巴的:“我,我到了,拜拜,早点休息,晚安。” 瞧她疾步逃离出去的身影,他没所谓地笑笑。 这些年那些向他明示暗示的女人都被他丝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他当初觉得自己很潇洒,也很负责。 想不到向人自荐被拒绝的感觉是这样的,说不上有挫败感,充其量就是些微的失落。 转念一想,不应该有这种负面的情绪,兴许是会错了意,产生了误会,毕竟她是个慢半拍还嘴笨的美人。 第51章 摩擦 回到房间已经十几分钟了,周凌薇还未从电梯里脸红心跳的状况中转回来神儿。 她坐在沙发椅上发懵。 黄烟就好像知道远在非洲的人今天有事发生似的,联系得十分及时。 这次不是打电话,而是发视频。 黄烟对着镜头摇头晃脑假装很认真地打量周凌薇:“诶诶诶,我们美丽的鲜花今天蔫了,好像很疲惫呢。” 她端坐在电脑前:“怎么?是把帅哥拿下了吗?” 周凌薇揉了一把脸也没把愁容抹去:“把帅哥拿下难道不是应该春风满面吗?” 不等黄烟反驳,她又说:“没有,我拒绝了。” 不出所料,黄烟比当事人还觉得遗憾,脸上又是笑嘻嘻的:“太可惜了,送上门的机会,你居然拒绝了。” 她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这样挺好的啊,我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道德的批判。” 明天一早的飞机去埃塞俄比亚,周凌薇草草地结束了和黄烟的视频。 盖上电脑,她并没有去洗漱,按着脑袋去复盘工作,却止不住地想到别的东西。 不得不承认,刘与邱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吸引她的不止是那副好皮囊和血脉偾张的身材,更是他的人格。 奇怪的是,男人发出这样的邀约,她本该觉得恶心,并盘算着远离,就像对上一家公司的上司一样。 而这个人是刘与邱,她没有感到恶心,剖开内心,里面甚至有稍许的遗憾。 她鄙视自己,又接受自己。 一向引以为傲的高质量睡眠在这趟非洲差旅中全毁了。 她做了一个疲惫的梦,梦里她和一个男人在黑黢黢的房间里激吻,缠缠绵绵,还有了深入交流。 正到关键时刻,男人停了,露出狡黠的笑容问她:“开心吗?” 开心个屁! 她气得直接醒过来,那张脸和那个声音就是刘与邱啊。 \/ 第二天清晨,他们还是一同搭车前往机场。 那个未完成的梦一直萦绕在周凌薇的脑海中,多看一眼刘与邱,她都觉得羞,还有点生气。 好在他很忙,全程都捏着手机噼里啪啦地回复信息。 将近5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足以让梦境消散。 如果客户没有临时起意要压缩在埃塞俄比亚的时间,这一天一切都是非常顺利的,飞机没有晚点,供应商的态度也很好。 会议刚开始,客户便向刘与邱提出将原定于次日下午的座谈会改到上午。 等到周凌薇从洗手间回来,他转达了客户的意思。 这种改动若是在国内执行点项目,一切都好办。 国内的供应商姿态都很低,压着他们改就必须改,不愿意,那就等着吃jm一记冷落。 而这个国外的供应商不好搞,即便是非洲,他们也有自己的行事准则,点是点,卯是卯,灵活度完全比不上国内。 接手这个项目,里外都做不了大爷。 懵了几秒,她立即起身去找供应商协调。 周凌薇自认为英文水平通过这次出差得到了很大的进步,可是面对一个同样有口音的非洲人士,她才发现自己能力还是不够。 果然,行不行,还得在实践中才知道。 这样的两个人凑在一起讲重要的事,不仅耗费时间,还不一定能表达清楚。 周凌薇心里急得跳脚,面上淡定如常,极为有耐心地把客户的要求换着方式讲了一遍又一遍。 同时暗下决心回到北京后要苦练英文,可以达不到刘与邱地道的发音,但是一定要和他一样能自如地表达观点。 对方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倒是将急客户所急演绎得极好,一会儿凝眉,一会儿叹气。 废了半天功夫,双方终于都明白了些许。 供应商的意思是时间可以改,就是不能保证参会的受访者符合客户要求的条件。 什么东西?!周凌薇更懵了,这是追求速度不追求质量了呗? 还没向对方施压,有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说?” 她抿了抿唇,马上转身,将供应商提出的方案一五一十地告诉刘与邱。 两个人都一脸茫然,看起来是没解决,他侧头说道:“把名单给我。” 别说他现在摆的臭脸不好看了,周凌薇也不满意。 不仅对供应商不满意,对刘与邱也不满意。 这个人明明会说英文,还非要她来回传话。 转念一想,也是应该的,这部分工作是归她管,他有他组里的工作要做。 她硬着头皮用英文问供应商要来名单递给他:“这是最新一版。” 看了一会儿,支开供应商,刘与邱才问话:“你之前没有核实过名单吗?” “核实过,”察觉情况不妙,周凌薇补充了一句:“还不止一次。” 刘与邱低下头盯着她的眼睛:“为何还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她想不通这个问题哪里低级了,不管是她还是供应商都预留了时间核实受访者信息,是客户临时要求压缩时间,他们才变得如此被动。 肯定不能指责客户,他们是爹,想一出是一出也得受着。 “客户临时提出修改时间,我们——” 刘与邱把名单递过去,打断了她说话,“你看看吧。” 周凌薇恍然,他的意思是这份名单里没有将备份人员的信息展示出来。 “备份人员不在这张表格里,”有底气,声音都大了些:“我等会儿发给你。” 这不过是一个小误会,而问题还是未得到实际的解决,她主动提出方案:“我现在和供应商一起去完成受访者甄别,应该是来得及的。” “一定会给ben总和客户一场满意的座谈会。” 她的态度端正得不得了,却引起刘与邱发笑:“好,那我等着。” 把这尊大佛送进会议室,周凌薇对着紧闭的门深深吐出一口气。 说是和供应商一起完成,可坐在办公室,她一点都帮不上忙,他们用的是当地语言,听不懂,也看不懂。 只能等到供应商打完电话,整理成英文材料才行。 既然出来了,她就不想再进去,索性问来wi-fi密码开始干活。 一个小时后,那边的会议结束,这边的小难关有惊无险地渡过。 以为相安无事,以为就这么揭过去了。 回到酒店,周凌薇收到林月朗发来的邮件。 其他组的老板是怎么个节奏,她不了解,林月朗一般在一个项目快到尾声的时候,给下属安排新项目。 微波这个项目几乎在她掌握之中了,新项目前期的工作并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正这么想着,房间的座机响了。 第52章 英雄 现在周凌薇学聪明了,等对方先开口,不曾想,对面一个低沉的声音:“vivian,完成我的项目才能去做别的项目。” 嘿,不是刘与邱还能是谁啊。 她可算知道了,职场从来没有简单之说,问题就是按下葫芦浮起瓢,这里好了,那里就不行,一个接着一个来。 而现在,刘与邱就是浮起来的那个瓢! 他这般态度难免不令她怀疑是在报复她拒绝的邀约。 原来他这么小心眼,公私分明大概也都是装的,果然是不了解他。 静下来,那个充满旖旎之意的梦再次涌过来,周凌薇仿佛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轻咳两声:“ben,是不是因为我没答应你,你就这么针对我?” 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提出这样的质疑,既然说了,她也不后悔,反正隔着电话,他看不到她现在紧张的神情,冒冷汗的手心。 “我没有必要针对任何人。”先否认她的猜想,而后刘与邱兀自轻笑:“你没答应我什么?” “答应——”她实在说不出口,却听到对面戏谑的提问:“不是你想跟我睡吗?” 他可真敢说出口,这个老不正经的家伙! 要说不正经,还得是她自己,连梦都做上了,周凌薇深吸一口气,脸臊得慌:“我可没说过。” 吧唧,她率先把听筒扣下。 对方传来一阵忙音,刘与邱笑出声,没劲儿,这么不经逗! \/ 有过这么一茬儿,周凌薇有点害怕见到刘与邱,不是来非洲出差之前的那种怵他的状态,而是害羞。 这个人真是够讨厌的,非要捅破那层纸。 躲是躲不过去的,尽量别在非工作时间凑一块儿。 还真是如她所愿,第二天,刘与邱几乎只是露个脸就不见人影了。 结束了这边的工作,客户要求他们快马加鞭飞往开普敦。 因着这次和客户几个人一起飞过去,周凌薇依旧没机会和刘与邱独处。 她忍不住想在经济舱大喊一声:天助我也! 抵达开普敦,她了然了,也难怪客户要压缩在埃塞俄比亚的时间,这个城市可发达多了。 到了非洲一周多,都没时间好好逛一逛。 客户把压缩的时间放在了南非,他们在这享受,她也跟着喝汤。 这里不仅发达,还更安全。 整理完行李,周凌薇决定出去转一圈。 只要走进一间商店,播放的音乐总有一首很欢快的歌曲,令她忍不住想要跟着舞动。 坐在咖啡店的外摆区,看着电脑里搜索出来的结果,她才知道,那首歌叫wakawaka,是2010年南非世界杯主题曲。 这场运动盛世已经结束4个月了,开普敦的大街小巷依然充满着世界杯的余味。 她兴奋地拿起手机拍了很多照片分享到群里。 余欣菲第一个跑出来捧场,羡慕带夸奖地讲了一大堆后,她说:我和你表姐联系上了,她对那个工作机会很感兴趣。 周凌薇鼓励她:立即拿下! 必须立即拿下,再不拿下,余欣菲担心工作难保了。 逃离国企的舒适圈,进入猎头行业,压力虽大,但她从未后悔过,前面受的折磨,在拿到提成的时候,立即烟消云散了。 那是努力后最直观的成果,她喜欢! 她没有周凌薇那份耐心,守着一个只有固定工资的岗位慢慢摸索,最后能成长到什么样,他们都不知道。 而她的目标现实又直接,就是要赚钱。 当初在炒豆合作社写下「早日暴富」的豪言壮语似乎悄然靠近。 这段路布满荆棘,余欣菲遍体鳞伤都要淌过去。 聊了一会儿,周凌薇饿了,手机还没收进包里,一个高大的人影嗖得一下擦过她身边,顺带着把她的手机抽走了。 她第一反应是追过去,下意识用中文呼喊道:“抓小偷!” 跑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这里哪有人听得懂中文。 她立即停下来喘气,一个手机而已,不要追了,命要紧,她也没那个运气遇到英雄救美。 气还没喘匀,居然真来了个英雄:“你的手机。” 太熟悉了,刘与邱真是个英雄,还是个帅英雄。 说了声谢谢,周凌薇想去拿手机,他却不撒手:“从北京出发前,我是不是提醒过你不要独自出门?非洲不安全。” “我知道,”她惊魂未定,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但是这里很安全啊。” 刘与邱的语气不太好:“很安全吗?很安全的话,你怎么会被抢了?” 他也搞不清自己在不爽什么,是因为没有得到她吗? 当然不是! 他立刻否认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 是因为她是被他带出来出差的,她若是出事,他也有责任。 虽然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周凌薇见不得人家不高兴,决定转移话题缓解气氛:“你饿了吗?我请你吃饭去吧?” 整天就知道吃!他把手机塞进她手里:“有钱吗你?” 周凌薇骄傲地提提眉:“当然,我有差旅补贴的。” 接触越多,刘与邱愈发觉得她有趣,比如,此刻她怎么就能这么没心没肺,刚才吓得惊慌失措的人好像不是她。 她竟能调整得如此之快,若是其他女人摊上这样的事,大概会哭吧。 人都有很多面,尤其是女人,他一点都不好奇其他人,独独眼前这位小脸红扑,瞳仁随时随地都闪着光的人似乎令他好奇。 好奇到想一探究竟,便欣然地接受她的提议:“好,准备请我吃什么?” 第53章 前奏 “你帮我拿回来了手机,”周凌薇认真地擦拭着手机上的灰,上面还有刘与邱握过的温度:“你说。” 曾经在办公室听下属们闲聊,年轻的女孩总是喜欢新鲜玩意儿,连手机都要买最新款。 周凌薇那部手机俨然已经过时很久了,所以,刘与邱看不懂她这么宝贝它的举动,便随口问道:“这个手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她点点头:“重要啊,这是我第一次赚钱给自己买的礼物。” 两年前,她进入华研实习,攒了三个月的工资给自己换了一台手机,即便它现在过时了,也迟钝了,可她还是舍不得换。 “是吗?我还以为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的确有一些东西,但是不太重要了。 里面存有她和王淼的爱情备忘录,记录了两个人所有的第一次。 她没有删,不是舍不得,是留着提醒自己以前多愚蠢。 好不容易交出去的真心被践踏,碾碎得稀巴烂,她作为故事的女主角第一个跳出来骂自己蠢。 不过,她不曾后悔过,只有吃了爱情的苦头才不会对爱情抱有幻想,尤其是男人。 这份爱情苦还不能来得太早或太晚,太早的话,她还处于懵懂又无畏的少女阶段,兴许还有心力一头扎进下一段爱情;太晚就更惨了,一边心碎一边被工作折磨。 \/ 他们最终决定去酒店的餐厅吃饭,费用挂在刘与邱房间的账上。 晚餐进行到一半,他忽然问道:“以后会有第一笔一万元的收入,五万,十万,那你准备给自己买什么?” “没想过。” “现在想想。” 5万,10万啊,她想都不敢想,不过她已经见过一万元的收入了,虽然就那么一次,那份喜悦是真实又持久的,以至于现在回忆起来心里还是美滋滋。 周凌薇笑得甜美:“高跟鞋!” 这个回答倒是很符合他对女性粗浅的认知,大概每个女人都爱高跟鞋,就像刘母,也像章洁米,她们的鞋柜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高跟鞋。 高跟鞋是女人在职场上的武器,感情中的道具。 “每一次都买高跟鞋吗?” 她想啊想,还想到了山县那些因为贫困而不能上学的孩子们,若是以后真有这么高的月薪,那她就不仅能给予更深入的帮助,还能帮到更多人。 这个心愿遥远又过于理想化,她羞于启齿,只默默地点头。 “祝你——”刘与邱想说早日实现,话到嘴边又换个说法:“你肯定能实现!” 是啊,肯定能实现。 后来的后来,全都实现了,她赚了好多好多钱,给自己买了很多漂亮又性感的高跟鞋,也真的帮助了很多孩子,可是那个从不吝啬赞美她的人已经不在身边了。 “那你呢?你应该早就实现了吧,当时你都做了什么?” 确实有点难倒他,好几年前的事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有点想不起来。 再加上,从小生活在优渥的家庭环境里,金钱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工作或投资应得的报酬罢了。 如此一来,他便不需要用物质来犒赏自己。 他还是细细地回忆了一会儿:“带我母亲回了一趟香港。” 刘母曾经因为工作的关系会频繁去香港,活动的范围几乎都只有机场和中环。 2002年,她亲历911的第二年,20岁的刘与邱赚得人生第一桶金。 她很抗拒看心理医生,导致她的状态还是不太好,不工作的时候,她的性子就很古怪,时而与人为善,时而尖酸刻薄。 刘与邱提议带她出去走走,她接受了,说想回香港转转。 那次旅行并不愉快。 他也不过才20岁,对人哪有这么强的包容心,母亲发作,他耐心地安慰几次无果后,他也不想管了。 两个人在香港待不到10天便身心俱疲地回纽约去了。 这些细节是刘母的个人隐私,刘与邱并没有告诉周凌薇。 她倒是很会抓重点:“哦,所以其实你的祖籍是香港。” 刘与邱开着玩笑:“我是北方人,你听不出来吗?” 往祖上说,他们家的确是北方人,祖父那一代人从北方去了香港,父母在香港出生长大,后来才去的纽约。 想起几个月前在公司附近那家面馆的聊天,周凌薇立即点头认可他。 两个人忽然笑作一团。 这个晚上在开普敦威斯汀酒店的餐厅里,他们默契地避开了爱情,从工作生活聊到天文地理,他们聊得很开心,一点都不畏周遭好奇的目光,他们开了一支又一支红酒,一次又一次举杯相碰,只想喝个酣畅淋漓。 酒足饭饱后,明明都不太清醒,可后续发生的事偏偏太过于深刻,他们记了一辈子。 第54章 成真 刘与邱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只觉得眼前的事物都在摇晃,画面还有点朦胧不清,像是怎么也对不上焦的镜头。 脚步声牵着他的脑袋微微一偏,迎面走来一个身影。 那一身蓝色牛仔裤和白色t恤的穿搭勒出女人曼妙身姿,运动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居然也能性感动人。 他立马就认出了这个人。 她是vivian,她是个日出小姐,她是笨美人,她是让他这几天心痒难耐,想要欺负的小白兔。 如几个月站在写字楼大堂里张开手掌比划她一样,他又恶趣味地伸出手。 她真的好小,一只手就能把她包住。 他换了个姿势,单手撑下巴看着那个身影渐渐走近。 嗯,她一点都不小,包不住。 一个小时后那场体验坐实了他这个推测—— 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那大概是他第一次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她果真不太包得住。 四周的声音很模糊,唯独周凌薇的话,他听得清,她叫了他两声「ben」。 他不太喜欢,他想听到她叫他「刘与邱」或「与邱」。 刚才走回来的路上,她就无语了,上个洗手间的功夫,这家伙居然直接趴下了。 凑近细细一看,喝多了的刘与邱没有工作状态下的严肃,也不是日常的阳光,是可爱,浑身透着一股成熟男人的可爱。 她拍拍他的肩:“ben,起来了,回房间。” 刘与邱蹭得站起来,又没完全站直,手背在身后,脑袋靠在她肩上:“我们是朋友,借我靠一下。” “vivian,你有伴侣吗?” 耳边响起含糊不清的说话声,周凌薇的注意力全自己沉甸甸的肩上,随口答道:“没有。” 这么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怎么能全部压在她这个只有一米六五的人身上,越靠越累,她皱起眉提醒他:“ben,你知不知道自己很重?” “我也没有,”刘与邱似乎有点清晰了,哈笑声:“抱歉。” 一前一后地走进电梯,分别按下两个数字键,周凌薇看向他:“ben,今天的突发状况,我很抱歉让你担心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他捏捏太阳穴:“我把你吓到了。” 她哪那么容易被吓到:“没有。” 沉默间隙,和她并排站的人挪到了她对面。 刘与邱微微俯身,缓缓凑近,将两个人的距离一点点拉近,好似被他丈量过,停在只差几厘米的地方。 他突兀地说了句一语双关的话,周凌薇的脑袋嗡得一声,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清。 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揪着衣领让她往前。 双手触到背后的电梯墙,一个弹出,她真的往前了,把他们的距离又缩短了一点点:“什么意思?” 被酒精浸染过的声线一点都没有往常的利落,软糯得倒像是在撒娇。 “你觉得呢?” 说着话,刘与邱再次贴近,那张诱人的脸在他深邃的瞳眸里放大。 中间本就不多的氧气变得愈加稀薄,周凌薇将自己桎梏在原处:“我不知道。” 但是,人会随着声波的振动而动,最终,他们的鼻尖轻轻相触。 如触电,她立即退回到原来的站姿。 淡定得犹如一个暧昧高手,她指指上面的摄像头:“我刚才算不算以出差之便骚扰男上司啊?” 兴许是失去了耐心,兴许是不想再玩这种试探游戏,刘与邱抬起手扣在她的后脑勺吻了过去:“我呢?对女下属做的算什么?” 他们都不需要彼此的回答。 一只温热手从她的手臂慢慢上移,落在颈侧,微微停顿,又往上走,最后捏着她的耳垂:“vivian,你想清楚了吗?” 乖巧的小白兔变成魅惑的小狐狸,还披着小狐狸的外皮眨巴着小白兔的眼睛:“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是朋友,ben,你知道第五回是什么吗?” “我知道,”冒头的胡茬擦过她娇嫩的脸颊,口鼻的气息喷在她耳边,暗哑的声音格外撩人:“那vivian,你呢?你想清楚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刘与邱好像在祈求她不要拒绝。 周凌薇的心尖微微发麻,选择将错就错:“嗯。” 话音刚落,热烈的亲吻席卷而来。 想挪开喘口气,却又太要命了,他的吻技好到让她舍不得喊停。 她拉扯自己,直到那根弦崩断。 紧贴着电梯内墙,希冀着那一丝清凉能从背脊穿透胸膛给她一些喘息的机会。 叮一声,到了周凌薇房间那一层,刘与邱轻而易举地把人提起抱在腰间走出电梯:“房卡。” 忽然腾空,她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在后面的口袋。” \/ 将人放在床尾,刘与邱单膝跪在周凌薇的身侧,手指轻轻划过滚烫的脸颊:“vivian,我不是个好男人,你要想清楚。” 他感情淡漠,疲于在爱情里拉扯,除了一夜贪欢,他给不了她任何承诺,甚至在工作上也不会给予她任何优待。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裹着淡淡的酒气,周凌薇本就不够清醒,这会儿又被灌醉。 微扬起脖子的动作是在告诉他,她明白,发生这次关系,他不会对她负责。 可她也不会对他负责。 这是成年人之间的一场你情我愿,在热情奔放的开普敦,在昏暗的酒店房间,释放原始的自己。 周凌薇在刘与邱的唇瓣上轻轻一啄:“但你是个好人。” 你不会把在这里即将发生的意外当作炫耀对人提起,破坏彼此的名声。 “对,我是个好人,我们都是友善的人。” 亮底线的话都变得情意绵绵。 刘与邱不像王淼那么莽撞,他耐心十足地让周凌薇心甘情愿。 言语上似乎留足她时间权衡利弊,也保有她拒绝的机会,而动作上却开始侵占。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衬衫的第一颗扣子上,从脖下到性感的锁骨到宽阔的胸膛到硬实的腹肌一颗颗解开。 每个动作都慢条斯理,像是希望她拒绝,希望她阻止发生意外,可更像是胜券在握。 相较之下,她木讷得像一个牵线的木偶,每动一下,他的手肘关节触到她的衣服,隔着t恤,阵阵酥麻的感觉自外向内占领她。 明明在渴望一场大雨,却不敢溢于言表,她捏紧床单是在捏着自己那所剩无几的羞耻感。 “你还是个绅士。” 对面的人越靠越近,他们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触着鼻尖,气息滚烫,烫得两颗心疯狂乱跳。 刘与邱不会去跟一个喜欢自己的女人发生纯粹的关系,那太麻烦了。 而他没有在周凌薇的神情中看到对他有男女之情的喜欢。 酒醒的驱动下,他愿意试试。 此时,他不想做什么狗屁绅士,他把早前告诉过她的,在时隔2个月后又重复一遍:“我可能是个爆裂绅士。” 唇间的反复轻碾,碾碎了理智,也彻底懂动了情。 最终,激吻在这里得到延续和升华。 她深深地舒一口气,这场雨终于下了。 是在夏天午后偶遇的一场倾盆大雨,驱散燥热,浇个透彻,看不清人,听不见声,只剩淋漓。 几经周折,周凌薇似乎看到了春天的柳絮,让她鼻子痒得要命,却一个喷嚏都打不出来。 现在这股劲儿没有让她感到烦躁,而是酣畅。 “周凌薇,你最好不是在耍我。” 胡乱的嘤呜声把这句话捂得严严实实。 烟花毫无预警地在脑海里绽放犹如等了一个春天的喷嚏。 咬唇压抑的低吟是那一声啊嚏,舒坦。 第55章 售后 这一场性事冲动又荒唐。 好像谁想开口谁就在意刚才发生的事。 没人可以解释为何会开始,为何在他们反复给予对方拒绝的机会后还会发生。 找不到答案,却很清晰地知道绝不会是喜欢,更不可能是爱。 这个玩笑般的幻想如今成了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懊悔,不去深思大概是最佳的处理方式。 一人占着床的一边,像极了不行的男人和失望的女人。 空窗太久,刘与邱以为自己会失控,从刚才周凌薇的反应来看,似乎表现得没有那么糟糕。 他忍不住想发笑,他没有不行。 扭头看一眼,周凌薇揶着被子一角,不确定她是在发呆还是睡着了。 她闭眼又睁眼,反复好几次,不知道做点什么,只感到四处都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不敢喘气,更不敢说话。 最后能做的就是在心里骂自己,怎么就……就和刘与邱睡了呢?怎么就……就这么把持不住自己呢?你是有多饥渴啊周凌薇! 背对背僵持片刻,刘与邱先败下阵来:“如果你觉得刚才的行为不妥,觉得被侵犯,我可以承担一切后果。”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开口,周凌薇啊了声:“没有,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不违心地说,甚至有那么一丝回味。 换成平躺的姿势,她又急切又直白地明示自己的立场:“我不会讲出去,更不会检举你。” 做之前,心中就有了最坏的打算,此刻听到这样的保证,刘与邱猜想她长期所处的环境一定很单纯。 周凌薇前一秒还在骂自己疯了,下一秒听到他说:“需要我陪你吗?” 不是,这种事怎么还带售后? 好似经过认真斟酌,她告诉刘与邱:“不需要,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她还把人送到门口,她的服务也得做到位。 他拉开门,听到低低的说话声:“谢谢,辛苦你了。” 当他什么了?提供服务的人?怎么不干脆给点小费。 刘与邱抬脚立马抵住差点关上的门:“什么?” 周凌薇顿在一旁:“没什么,晚安。” “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绅士地帮她把门带上。 人走了以后,房间里静得令人发慌,其实没有刘与邱,这个房间都是这么安静,不安的不过是她的心罢了。 望着狼狈的床铺,就知道刚才的纠缠有多激烈。 蓦然记起他在电梯说的那句话:“我不会把你压坏的。” 原来还有这层意思。 怎么就不会把她压坏了,双腿直打颤还不够坏吗? 她又不得不承认刘与邱给她的感官体验很好,他不是个只顾自己的人,会在意她,真是一点都不亏。 细致地洗漱一番,周凌薇重新躺在床上虚无地盯着天花板发呆,一会儿脑袋空白,一会儿后悔。 后来的很多年里每当想起今晚,她都没有后悔过。 如果没有刘与邱,如果没有这一场意外,她兴许就是那个碌碌无为的周凌薇,头顶的光环永远只有2005年山县高考的文科状元,她到不了香港中环,上不了胡润百富榜。 没人具有预知能力,她更是如此。 现在的她依旧很渺小,渺小到不敢想未来,就连明天起要如何面对刘与邱,她都不知道。 环顾整个房间,这里好像真的下过一场大雨,湿漉漉的,又像山县春天的回南天,粘哒哒的,她以前不太喜欢,现在更觉得心慌,还特别累,好似湿气重的疲惫感,压得眼皮一直往下一耷拉,想睡觉,却睡不着。 \/ 刘与邱回到自己的房间,电话响了。 又是jeffrey打来的:“怎么样?给你邮箱了吗?” 他本想说没有,想到jeffrey有周凌薇的工作邮箱,他俩一核对,他就是个小心眼儿的人。 他不是,也没必要是,周凌薇只是他朋友而已,不能因为今晚和她上了床,就认为她属于他了。 把邮箱告诉了jeffrey,他提醒道:“我们公司的工作很多,她还在考察阶段,你不要总是打扰人家。” jeffrey欣欣然地答应:“知道了,我也不闲好吗?” 他确实一点都不闲,否则也不会今天才来要邮箱。 刘与邱直接问道:“你喜欢她?” “当然,她漂亮,聪明,还很温柔,”jeffrey回答的时候脑子印出周凌薇的笑:“笑起来还特别甜,会有男人不喜欢吗?” 刘与邱偶尔羡慕他,也羡慕窦莘,他们总能遇上喜欢的人,而且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对方。 他没有,他好像为自己设立一道道防线,不踏出去,也不让人踏入,当年的章洁米纯属意外。 jeffry徜徉在得到美人的邮箱中:“你怎么会不喜欢她呢?按理说,你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刘与邱笑了笑,他不是得到了吗?得到的不是心罢了。 他没说自己得到了周凌薇,而是告诉jeffrey:“我不喜欢。” jeffrey皱起眉:“你在jm干得这么不开心吗?” 刘与邱没有不开心,只是很累,出了力,这种运动比那种运动还累,他笑起来:“何以见得?” “你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疲倦,这不是第一次了哦。” 对,他记得,前几天jeffrey还说他身体不舒服了。 服了,久不久不见,这家伙什么时候有了透视眼。 jeffrey又说:“不开心就别干了,我们一起做投资,环游世界不好玩吗?” “我很好。” 除了身体的倦感外,实际上,刘与邱整个人通体舒畅,挂了电话还在笑。 他颇感意外,自己会对从这种事中得到成就感。 是他打着朋友的幌子引她做苟且之事。 他的教养告诉他应该觉得愧对于她,应该鄙视这种行为,可他一点都不,甚至贪婪地想多来几次。 他为自己龌龊的念头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周凌薇是一组看上去简单实则复杂的数据,让他忍不住想剖开,再抽丝剥茧地分析,得到满意的结论,他才心甘情愿地抽身。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好奇,而不是动了心。 第56章 隐私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毫无意外地在酒店餐厅遇见。 即便做了一夜的心理建设,真正抵达「战场」,周凌薇还是怂了。 远远地瞧见刘与邱走进餐厅,身体里他留下的记忆即刻燃起烧得脸滚烫,她麻溜地拿起餐盘寻觅一个角落的座位。 现在这一套操作不过是缓兵之计,这会儿在餐厅吃早餐见不到,等会儿还是得一起坐车去供应商公司。 能少见一秒就是一秒,反正她绝不会因为这件事退出项目,更不可能离开jm。 遇事不慌乱是成熟的表现之一,她暂时未修炼到位,当务之急只能假装若无其事。 堪堪吃完早餐,一团阴影笼罩而来,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圈,周凌薇仰起头好似很诧异地嗨了声:“是你啊?” 演得太差,刘与邱一眼识破她的不自在:“早啊。” 本想轻松地揭过去,才发现自己的出现是个错误,为时已晚,他只能坐下来说点工作。 周凌薇很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真的做不到。 相比之下,刘与邱就很自然,她不由地猜测,他到底是和多少女人有过这样的一夜辗才会如此淡定?他和那些人纠缠的时候也跟昨晚一样温柔吗? 正走神,就听到他叩响桌子:“vivian,你清楚了吗?” 被点了名,周凌薇立刻回神,心虚得不行:“啊,清楚,清楚。” 他抬抬下巴,表情严肃:“你重复一遍。” “你说——定量的数据已经回收完了,”她硬着头皮把听到不多的内容磕磕巴巴地讲出来:“微波那边——我们——” 声音越来越小,索性承认自己刚才没认真听:“抱歉,我走神了。” 四下看看,刘与邱问道:“昨天的事对你影响很大吗?” 他的声音比刚才低了很多,看来他也认为这件事不光彩。 承认自己受了影响,那就显得很在意,她选择否认:“没有,我只是没休息好。” “嗯,不要让私生活影响工作。” 好似一记警告,周凌薇心里有点堵,借由去取杯咖啡调整状态,回来后继续听他交代工作。 今天的工作快结束时,周凌薇收到曲悠的消息:vivian,你是不是把ben总得罪了? 这次出差,除了朋友外,和她联系最频繁的人是曲悠。 对着电脑皱起眉,她哪有胆子得罪刘与邱,顶多就是把他睡了而已。 脑子里忽然冒出这样看似还有点小傲娇的想法,她猛地哆嗦一下,问曲悠发生什么了。 曲悠对公司的八卦一向知无不言:老板刚才抱怨ben矫情,要按着你脑袋把他这个项目做完才能做新项目。 前两天他提过一嘴,她当是他报复,如今直接提醒她老板,这就变得严肃了。 周凌薇想破口骂刘与邱不安好心,非要破坏她升职的大计。 诸多的不满只能搁在心里,撇撇嘴,她在电脑上敲下:这个项目快结束了,接手新项目不是正常节奏吗? 曲悠压根儿没跟他们组合作,把听来的消息变成自己的经验: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希望自己的项目可以尽善尽美,要不然他怎么能是大老板眼前的红人呢。 和工作能扯上边的话题到此为止,紧接着,她旁敲侧击地打听起刘与邱差旅途中的私生活。 看到这,周凌薇茅塞顿开,原来yoyo喜欢ben啊,难怪,这么关心她,是想通过她了解他。 关于刘与邱的个人隐私,她不太了解,更不会分享这段属于他们俩的隐私。 曲悠会跟她说其他同事的八卦,自然也会向他人传递她的八卦。 那她在jm就该被鞭尸了。 周凌薇胡说八道:不了解,下了项目,我们就不会见面。 曲悠是个人精,哪能不明白她只是不想得罪刘与邱,碍于她一个新人,就不让她为难了。 这边的工作一结束,周凌薇果然收到林月朗的消息,让她专心完成这个项目,新的项目交给了别人。 收拾好电脑,她跟在刘与邱身后走出写字楼。 他的脚步一顿,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不会发生碰撞,扭头又能将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尽收眼底。 等到两个人并排站,他才说话:“那一类的项目你做了好几个,对你一点帮助都没有。” 似是没反应过来,又好像在等他继续说,周凌薇侧头看他,紧接着,又听到他说:“你倒不如安心把这个项目做完,然后利用接下一个项目的空档期复盘。” 刘与邱说的有道理,那个新项目是一个常规项目,每个月,他们都会收到类似的需求。 现在的微波,和之前配合jenny服务过的食宴,他们同样是ua项目,研究思路也不尽相同,但因着是不同行业,其中涉及的问题便天差地别。 最终的分析报告按林月朗修改过的框架写肯定不出错,可也仅限于如此。 对于个人而言,项目给予的成就感不是那一份报告,更多是形成一个更专业的自己。 一个项目接着一个项目地往前冲,除了能帮她增加参与项目数量外,产生不了特别实际的提升。 她做过复盘,但总会被新项目的事情干扰,静下心来是最好的成长方式。 周凌薇醍醐灌顶,刘与邱并不是针对她,而是告诉她,与其赶数量,不如拼质量。 他们站在空旷的写字楼外等车,他最后告诉她:“你的时间很宝贵,要用来做有意义的事。” 她自觉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称得上有意义,想来他说「有意义」指的是能进入脑子里,植入血液中的真本领。 缓了会儿,她点点头说好。 非洲的这次调研工作截止到目前总算是结束了,原计划明天启程回京,客户的行程有变,导致他俩也得在开普敦多待一天。 想到这件事,周凌薇问道:“ben,需要帮你一起给行政发邮件改签吗?” “不需要,”顿半秒,刘与邱说:“你别发,护照号码给我,我这边一起改。” 第57章 窒息 翌日的行程,周凌薇变成了刘与邱的助手,他们陪同客户走访几家竞争对手的门店。 晚餐是和客户一起吃的一家西餐厅,作为jm方项目的总负责人,刘与邱在开餐前站在长桌旁说了一些场面话做结语。 周凌薇不觉得他假,反而觉得这个人在发光,他能在各种角色和场合中切换自如,这大概就是高管的必备技能,可能也是他们的必修课吧。 这一天的工作很轻松,结束得也早。 开普敦晚上10点,纽约差不多下午3点,美股还有一个小时才收盘。 股市没收盘,刘母是不会把时间留给生活的,除非出了状况。 所以,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来电和时间,刘与邱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按下接听键:“妈,怎么了?” “没什么事,就想给你打个电话。” 听到刘母含笑的声音,他松了口气:“今天不忙吗?” “你什么时候会关心妈妈的工作了?” 随后,耳边响起刘母松快的笑声,这些年,她很少笑得这么自在,他也跟着笑起来:“我一直都很关心你的状态。” 刘母此刻的笑容只有一少部分来自于他的关心,更多是工作。 两年前的金融危机,整个市场持续低迷,直到今年才稍稍缓过来。 最近客户的股票大涨,他们跟着分得一杯羹,这太值得她展颜欢笑了。 她撩起百叶窗帘看到下属们欢欣雀跃的表情:“在非洲还好吗?” “还不错,好吃好玩,工作轻松。” 他的语调轻快,也没了以前对她的不耐烦,刚接通电话,刘母就感受到了:“听上去确实不错。” 刘母肩膀夹着手机仰靠在老板椅跟刘与邱分享近况:“上周末,我和你爸爸跟章小姐家里人一起喝了早茶。” 早茶是众多在美港粤籍华人家庭的常规节目,过节要去喝个早茶,朋友相聚也是早茶。 曼哈顿唐人街酒楼里的小推车是刘与邱最美好的记忆。 只有在那种时刻,刘母才允许他有自主选择的权利,他可以随心选择妈妈认为不健康的炸春卷和煎萝卜糕,也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能喘口气,才听不到妈妈像咒语般在他耳边唠叨的那句话:”ben,你要赢过那些白人小孩,不要给华人丢脸。” 来不及怀念太多,刘与邱又觉得刘母现实得有趣,自打他亲口证实两个人已分手,她对章洁米的称呼从亲昵的「jamie」迅速换到疏离的「章小姐」。 他淡淡一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刘母都无奈了,章洁米的父母组织这样的聚会一方面是维系关系,另一方面是想请刘家父母做说客,撮合两个年轻人复合。 章洁米是个叛逆的孩子,刘与邱又何尝不是呢,要是能说得动他,他又怎么会跑北京去工作,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对方看得出来刘母含糊的态度,于是只能说:“现在的孩子不像我们年轻的时候,他们享受了自由,自然还是不想被父母念叨,更不想被控制。” 后半句话,刘父觉得是在点刘母,他还低着头笑了声。 讲到这,刘母就不高兴了:“你也这么认为吗?” 刘与邱今天心情好,也就委婉地说了实话:“是有点。” 她语重心长地说道:“ben,感情和婚姻是大事,妈妈也是为你好,喜欢的人重要,合适的人更重要。” 这话从刘母口中说出来挺稀奇,刘与邱问道:“在你眼里,不是只有事业才是大事吗?”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了些和其他长辈都会说的话:“你年纪不小了,是时候考虑了,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都3岁了。” 他本想闭嘴,却用玩笑的态度恭维起来:“你很厉害。” 刘母的确厉害,不仅厉害,还“任性”,她能在竞争激烈,对华人、对女性都不太友好的美国金融业按照「先成家后立业」行事。 “你可以回来见见我那位朋友的女儿,她很优秀,我相信你会喜欢。”这次她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意图:“我希望你可以回来我和你爸爸的身边生活。” 刘与邱无声叹息:“我可以回去,但是不用见什么女孩,我只想回去看看你们。” “妈妈从来都是为你好,不是要害你。” 他只静静地听刘母说话,即便看不到她神情,透过声波也能感受到她此刻情绪变化。 刘母将他的沉默当作认同,自顾自地继续说:“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圣诞和新年,你刚好放假,回来一趟,那个女孩在纽约工作,也没有计划。” 几近命令的口吻令他窒息:“下个月回不去,我要去欧洲。” “刘与邱!”刘母忽然喊他的全名,指责道:“你明年就30岁了,怎么越来越自私,太不可理喻了。” 先拔高音量唤了声妈,随即听到对面传来大喘气的动静,她的状况不太好,不能刺激她,刘与邱立马偃旗息鼓:“我知道了。” 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他再次建议:“妈,我还是希望你能去看看心理医生。” 这通起起伏伏的电话只打了10分钟而已,类似的对话时不时就会上演一次,围绕的主题永远都是「回纽约」,绑架他的借口千变万化,这次是回去见个她相中的女孩,上次是她身体不舒服。 再这么下去,恐怕他也要患上心理疾病了,他笑了笑,心情依旧烦闷,还有无尽的空虚感弥漫整个房间。 木讷地换上运动装,走到健身房才发现时间已晚,已经关门了。 走进电梯,按下按钮,数字是暗的,刘与邱这才发现自己没房卡。 微微眯起眼,他走出电梯扭头去了消防梯。 第58章 妥协 “我没有带房卡。” 开门前透过猫眼就知道门口站着的人是刘与邱了,这么一句出其不意的话让周凌薇一时不知该如何往下接。 她探出脑袋四下看看,走廊空荡荡的:“你可以去大堂要一张。” “太晚了。”他简直是疯了,居然编出这么拙劣的借口。 他就是疯了,从鬼使神差地一口气爬十几层的楼梯来到她房间门口,他就疯了。 躲避刘母的掌控,他可以不选择感情和婚姻,却躲不开欲望。 沾过周凌薇,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刚开荤的毛小子,看到她就会想起她,回味她,期待她。 蹙眉、咬唇、扭动、低吟……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是进行时的兴奋剂,是事后的钩子。 多巴胺和内啡肽正在体内舞动,他不是他,是被欲望操纵的禽兽。 在周凌薇怔愣之时,刘与邱又说:“我总是闻到你的香味。” 她负手强装镇定地告诉他:“我不用香水。” 刘与邱俯身凑近,唇瓣轻轻掠过她的耳畔:“可是很好闻。” 微热的气息落在颈侧,一个微颤,她想起前天晚上的画面,混沌的脑子和那个时候如出一辙。 “你——”周凌薇用食指抵在他胸膛,缓缓将他推开:“你等一下。” 砰得一声,她靠在门口吐出一口气。 重新回到电脑前,她对朋友们说:“我,我等会儿有个会,明天再和你们聊。” “怎么回事?” “谁的声音?” 黄烟和余欣菲同时发问。 周凌薇知道刘与邱为何而来,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谎,又为何动了念头。 她可以拒绝,甚至可以陪他去楼下领一张房卡,偏偏没有这么做,她对他说「等一下」。 这是在给他机会,这个机会也是给她自己。 这两天,房间里充满着,抬手挥不去的气息,打开窗,风也吹不尽的味道。 她解释了一遍:“刚才是我领导,他过来通知我开个会。” 说罢,她结束通话。 余欣菲不懂,但黄烟了解她,躲躲闪闪的声音绝对不是去开会,更像是要做什么坏事。 已经走到门边的周凌薇俨然不知道黄烟正琢磨等她回北京拷问一番,踟蹰几秒,她的手最终还是搭在了门把上。 拉开门时,刘与邱开口:“我以为你要让我在门口等一晚上。” 不顾他的调侃,她直接把人拽了进去。 与其说他是被拽进来的,不如说是他在门口做好了她一开门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要进去的准备,是他自己迈过来的。 按下门铃前,刘与邱想若是不开门就说明周凌薇不想和他发生任何工作以外的瓜葛,那他便离克,而刚在她关门前,他坚信她会再次打开这扇门。 只是他没想到进了门迎接他的是她踮起脚捧起他的脸吻了上来。 稀里糊涂的缝隙里露出一丝清醒,周凌薇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还未消化掉上一场意外,她即将促成下一场。 那些念头是她准备做的一道菜,冲动是燃气灶上点起的火。 既然火烧旺了就赶紧把备好的食材往锅里倒,这样做出来的菜最有锅气,若是火持续烧下去,而手里的盘子迟迟不动,燃气就要耗尽,什么都没了。 对闺蜜说的谎话,和冒出来的念头是她想趁着这把火延续那场欢愉。 那些气息,那些味道,既然挥不去,散不尽,那就让它们留在这里。 待到天亮,他们要去机场,要回到北京,回到熟悉的环境,原本的生活。 他是游走在公司和客户之间,闪闪发光的刘与邱。 她是继续跟工作和前途较劲,默默无闻的周凌薇。 他们兴许没有机会再一起出差,更不会再有如此荒唐的行为。 上一次是冲动,这一次便是对欲望的妥协。 周凌薇突如其来的吻让刘与邱措手不及。 这个吻笨拙,可对他而言又热烈、温柔,缓缓抚平那颗拧成一团的心口。 抬眼望去,窗外是漆黑一片的城市深夜,远处的矮楼建筑群早已熄了灯,玻璃窗上只有影影绰绰晃动的身影。 开普敦今晚真的下了一场淅沥沥的雨,滴滴答答的声音击在玻璃上撞得稀碎。 骤降的温度对室内没有起到丝毫降温的效果,汗水顺着发丝滴落在床单上晕开,成了一簇茉莉花骨朵。 刘与邱气喘吁吁地趴在床上,勾起旁边铺散的几缕长发:“是茉莉和牛奶的香味。” 上次结束后,他们的对话很制式,在对彼此声明自己,这次像是回味。 两次层层递进的变化仿佛是他把控的节奏。 周凌薇含糊地啊了声:“是吗?你身上的薄荷味也不错。” 随后,扯过地上的长裙,小心翼翼地套在身上:“我去冲洗,你自便。” 沐浴露搓起泡沫,散发出茉莉香气,她恍悟他反复说起到香味从哪来,是她惯用的洗浴用品。 站在莲蓬头下,她一会儿鄙夷轻贱自己的行为,一会儿回味,又觉得没机会了好遗憾,还佩服自己抽身的速度。 难道这种事也遵循一回生二回熟的原则? 洗掉周身的粘腻和若隐若现的薄荷味,走出浴室,瞄一眼,床上没人,只见床的另一边一个挂着浴袍的身影蹲坐在地上。 定睛一瞧,刘与邱这是在帮她收拾东西。 周凌薇皱起眉,其实真的不用做售后的。 她的行李又多又乱,还有些很隐私的内搭,他们的关系没有亲密到需要他做这些的地步。 周凌薇慌忙走过去,抢过刘与邱手里的一个收纳袋:“我自己来。” 他站起身自嘲地解释:“我大概是有强迫症。” 在她沐浴的过程中,他无聊地看手机,地上那堆凌乱的物品入了余光,碍了眼,想过置之不顾,毕竟给一个女孩收拾私人物品着实冒昧,都已经冒犯她了,整理一下东西也不为过。 这么说服完自己便掀起被子下床。 刘与邱其实把那些东西都整理完了,周凌薇缓缓蹲下挨个码进行李箱。 等她起来,他坐在床边,凝视着她:“我今晚可以留在这里吗?” 周凌薇愣住,其他人是如何处理这种关系,她不了解,但按常理来说,她第一反应应该是不可以。 下一秒,对上他柔情又落寞的眼神,心软了,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原来他也有阴郁的一面。 第59章 小茉莉 得到应允,刘与邱脱掉浴袍向浴室走去。 画面太过热辣,周凌薇倒吸一口气,愣了愣,立即别过脸灰溜溜地走到远离浴室的办公桌。 酒店房间的隔音明明还不错,就是能听到水流落在瓷砖上的声响,噼里啪啦的,震耳欲聋,还糊了眼,她压根儿看不清电脑屏幕上的字。 思绪拉扯一番,淋浴间的水声停了,她没有分毫察觉。 走出浴室,刘与邱就瞧见周凌薇前倾盯着电脑,又是那副要把电脑吃掉的模样。 他蹑手蹑脚地走上前,一手按住她的额头,一手稳住她的肩,轻轻往后移:“要近视了。” 虽然不信,但周凌薇保持着他为她调整的坐姿:“过了18岁就不会近视。” “你听谁说的?”刘与邱揉揉她蓬松的发顶:“我快30了,感觉自己近视了。” 停住手里的活,她侧头看向他:“什么?你不到30?” “什么?”刘与邱模仿起了她诧异的表情和语气:“我看上去超过30?” 周凌薇单手托腮认真地思考起来,从长相、身材以及体力上来判断,他的确不像是过了30的人,就是他在公司所处职位似乎得要过了30岁的人才能企及的。 “ben总年少有为,”抱起拳恭维一句后,她发出咯咯笑:“我要向你看齐。” 刘与邱蜷着手指作势要弹她的额头,微微一顿,最后弹在她亮黑的长发上:“加油。” 房间瞬间变得安静,静得人心慌。 一个不留意,周凌薇放在手边的牛奶杯被他抄了起来,她连诶了几声,根本来不及,最后鼓起腮帮子嘟囔道:“那,那是我的。” 她家境虽然一般,但父母从不在吃喝上缺她,从小到大,她就养成了睡前一杯牛奶的习惯。 “我还你。”他好像一脸歉意,又好像在开玩笑:“我想看看多喝牛奶我会不会有薄荷牛奶味。” 看到那杯牛奶就想到她身上的气味,大概是把自己泡在牛奶罐子里长大的女孩才会变成茉莉牛奶吧。 “那你去买。” “等我缓缓再去。” 直到周凌薇昏睡过去,都没有等到那杯牛奶,他倒是用别的方式还了她。 再次清醒是一个多小时以后,眯了会儿,刘与邱的眼睛睁开出一条缝,侧头看过去,忍不住挪动身子贴近旁边的人。 床头暖色调的灯光打在她周围,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他曲起手指刮刮她的脸颊,含笑低声叫她。 睡到半夜,周凌薇只觉得耳边有点痒,却不知道这是刘与邱呼出的温热气息,是在离开前喊她的那声「小茉莉」所致。 她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刘与邱取了好几个称呼——日出小姐、大力水手、笨美人、小茉莉…… \/ 第二天,抵达中转城市,周凌薇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下了飞机。 刚才这一段10几个小时的飞行,纵使在头等舱,她始终惴惴不安,根本没休息好。 十个小时前,在开普敦机场从刘与邱手里接过护照和机票,她才明白他那天不让她通知行政改签的原因,原来他帮她一起改了头等舱。 一路跟在他身后咧咧嘴,心口直发紧,这是对她的补偿吗? 可是在她心里他们俩不存在谁占谁便宜,他们之间是平等的,都付出了,也都承担了风险。 可能……可能她还得给他点补偿,毕竟他出力了。 那些不正经的画面当时正在周凌薇脑子里重播,刘与邱转过头:“我们去贵宾厅休息。” 一见她莫名脸红,他就特别想逗她:“是要坐头等舱激动得脸红了吗?” 听到这句话,她压住抬脚踹他的冲动,很配合地点点头:“对啊,好期待哦。” 脸上的神情非常诚恳,嘴上的语调阴阳怪气。 “没什么的,”刘与邱假惺惺地安慰道:“就是比经济舱的座位宽敞点儿。” 后来,他们去了贵宾厅,像是两个陌生人,各占一个角落, 谁也不打破这份平衡。 不多时,他们登机了。 无论是机场的贵宾厅还是头等舱,那些琳琅满目的食物和宾至如归的服务都令周凌薇咋舌。 这是刘与邱习以为常的生活,对她而言完全是陌生的,也逐渐陷入自我怀疑和否定。 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起码不是现在该来的地方,应该要升职到高级经理,亦或者自己攒够了航司旅程,才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憋了一路的话,直到现在下飞机,她都没说出口,担心一张嘴就惹笑话,在这种从未体会过的高档场景,保持微笑是最合适不过的。 此刻,他们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机场中转,同样是一前一后的步调进入这里的贵宾厅。 这一次,周凌薇没有远离刘与邱,而是带着五分坚定、三分犹豫和两分慌张走向他。 第60章 提议 左顾右盼一会儿,周凌薇终于开口:“ben,你现在方便吗?我有话跟你说。” 刘与邱缓缓转过来,只见她双手放在膝盖乖巧又认真的模样,似是小孩在心里经过反复练习后终于鼓足勇气和大人进行一场理性的交谈。 不自觉地流露出温润的笑容:“你说。” 她抿了抿嘴:“是你帮我升舱的吧?” 她心事重重的神色悉数落进他眼中,还以为会是什么大事,他轻松地提提眉,这么做无非是想用这样的方式给予她补偿,这件事从传统意义上来讲终究是女方吃亏。 可是绅士的标签裹挟着他找了一个听上去合情合理的理由:“我想你这两天被我打扰了,应该很累,回去还要把报告赶出来,你需要休息。” 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周凌薇敛回视线直视他深邃的双眸:“你有女朋友吗?” 刘与邱弯起眉眼盯着她看,想起脑袋靠在她肩头轻声低语问过的话。 那天明确过各自的感情状况才有了后来的故事,那个时候喝多的人明明是他,她倒是糊涂了。 他的笑从无声变成有声:“你现在问这个会不会太晚了?” 反问让她瞬间哑口无言,的确是她疏忽了,没有确认情况就有一次,再有一次。 他没有回答,甚至补问一句:“你有吗?” “我有,我有两个,”周凌薇竖起两个根手指,又立即加一根:“哦,不对,3个。” 即便他没有问,她也会这么告诉他,这样才符合她跟他发生关系的形象——随性,洒脱又不计后果。 期待会看到一个惊讶的表情,不成想等来的是一个调笑的称呼:“小骗子。” 好似对这个回应有点失望,她微微塌下腰。 转念一想,他是个老狐狸,听到什么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若是没有之前的确认,刘与邱也早就寻到了规律,小茉莉一心虚就脸红。 明明纯真又胆子小,还非要学人老道又潇洒的姿态,什么两个三个,演技不好,实在太容易识破了。 倒是有两个角色,她扮演得很好,切换自如,那就是下属或者朋友。 做下属的时候,她很认真,不是一味地听话,会听取他的建议,再抛出自己的想法,结合起来思考,形成自己的风格。 切换到朋友模式,她接得住他的冷笑话,也会主动开启轻松的话题。 刘与邱抱起手臂往沙发上靠,回答刚才的问题:“我没有。” 神色严肃,不容怀疑。 周凌薇咬了几下唇,心里的罪恶感一瞬化成唇间溢出的一声轻轻的哦。 抬眼看了墙上的时钟,还有不到1个小时,那班飞往北京的航班就要起飞了。 她捏着手指细细斟酌起来。 刘与邱组里的项目并不会都由他们组来协同,再交给她来对接的几率也不大,那么他们之间的交集少之甚少。 即便之前答应了他做朋友,发生过这样的意外,朋友就不好当了。 所以,有些话再不说恐怕就没机会,有必要对这两天发生的事做个了断。 顾不上现在的心跳有多快脸颊是否熟透,她再次直起背脊:“ben,我们都把这里的事忘了吧,实在忘不了就当做是误会。” 她有信心可以忘掉,认真交往过的王淼都快被她忘了,况且这么一段露水情缘呢。 知错就改才是正道! 仿佛听到了一个冷笑话,刘与邱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后蹙起眉琢磨她那句话。 发生一次才称得上是误会,发生两次就是刻意为之了。 是他刻意。 还刻意地和她确认一遍:“你觉得是误会?” “不——”周凌薇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不是吗?” 他回答得很笃定:“我觉得不是。” “那是——”她想不到是什么,声音越来越小,干脆不再继续。 他也不说话了,气氛凝滞。 她想退去,又觉得两个人的交谈并未结束。 忐忑得坐了将近10分钟,刘与邱在她的余光里动了。 他十指交叉,调整了坐姿,像极了准备跟她说工作的状态:“你觉得我们继续怎么样?” 说完,他看向周凌薇。 两个人面对的是一扇无遮挡的落地窗,前面的停机坪起飞降落了好几架飞机。 若是有人注意到这一幕,可能真的以为他们在聊正经项目。 周凌薇先是忽闪几下睫毛,又错愕地瞪起眼睛:“什么?继续什么?” 她很少有这样尖利的声音,意识到有点失态,虚掩了一下嘴。 刘与邱对她实在说不出「炮友」两个字,好像在亵渎这样的女孩,他用英文简称给了一个利落的回答:“fwb。” 在那个没有交流的几分钟里,他的脑子里本该过一遍回到北京后的工作,再想想圣诞节和跨年去哪度假,可是那股茉莉牛奶的香气隐隐约约地传过来,意外地扰乱了他的思绪。 既然没办法聚焦工作,那就把这个私人问题厘清。 他和周凌薇之间有一个所谓的「误会」,依着他对她的了解,她大概是不会再和他做朋友了。 他私心地不希望失去周凌薇这位的朋友。 说不上来具体的原因,难道就是因为她年轻貌美充满朝气还聪明上进吗?北京根本不缺这种女孩。 她总是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前一刻以为看透她了,下一秒发现根本到不了她的心。 他一边想着不应该欺负她,一边又不想放过她,非要把这人弄清楚才罢休。 最后,他给自己下了一个决心——他要做一次坏男人。 不,他一直都是一个戴上伪善面具的坏男人。 什么名声,什么形象,他一点都不在乎。 她能在jm待几年,他又能在jm或者北京待几年呢? 况且,他有信心将这段关系隐藏得当。 “你觉得我们做fwb怎么样?” 刘与邱的姿态看上去比刚才松散了一些,周凌薇却还是一脸茫然。 下一秒,他用三个单词阐述了这三个字母:“friends with benefits。” 这三个单词飞速在她脑子里换成中文——互惠互利的朋友。 啧啧,这abc果然不一样,把这么上不了台面的关系说得这么直接又清新脱俗,几乎是当事人秒懂的。 周凌薇带着疑问的表情微微侧头:“so?”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可以多一层这样的关系相处。”停顿一下,刘与邱迎上她的目光:“你觉得呢?” 在外国发生的一切就是失控地做的一场春梦,离北京越来越近,这个梦也该醒了,他们要各就各位回到原本的状态。 几分钟前,她还是这么想的,脑子里的想法到了嘴边却变成:“这个主意不错。” 这句话是一个客观的评论还是一个委婉的答案完全取决于听者。 刘与邱便将其理解为后者。 贵宾厅通知登机的广播不合时宜地响起,在他想要为这个决定和周凌薇握手时,听到她说的下一句话:“我想想再告诉你答案。” 她若是答应,享受就是了,若是不答应,心里也不会有罪恶感,她却说考虑,刘与邱庆幸自己还没有伸出手,没所谓地耸耸肩。 第61章 山珍海味 到了北京,见到黄烟,周凌薇那颗忽上忽下的心终于落定。 考研进入冲刺阶段,黄烟的状态渐入佳境,表象的变化就是那双熊猫眼和紧张焦虑的心,周凌薇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长途飞行,即便坐头等舱,下了飞机也是一副倦容。 两个人立刻做作地抱在一起叫苦连天顺便表达思念—— “我可想死你了。” “我也是。” 想起来事,黄烟无情地撇开周凌薇,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那天晚上怎么回事啊?” 她的生物钟还在非洲模式,被这么一问,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天晚上?什么事?” 黄烟挤眉弄眼:“就那天,咱们仨通话,你后来说领导找你开会。” 那颗心落下去还不到几分钟又吊到半空中,什么都躲不过她,周凌薇拉住她的胳膊:“冷死了,先上车,去车里说。” 有八卦听,黄烟三步并两步,反手拽着她嗖嗖地往去找车。 “我们睡了。” 嘴上云淡风轻的,脸被车里的暖气烘烤得通红。 黄烟在车里吱哇乱叫一通,差点按到喇叭:“周凌薇,你真是了不得,闷声干大事啊,吃那么好,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以后——”她眨巴几下眼睛,好像还真的琢磨了会儿:“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搞不好能遇上更优质的。” “哎哟哟,果然是吃过山珍海味的人,说起大话来一点都不虚了,”黄烟嬉皮笑脸的,根本藏不住对八卦的热情:“怎么起的头啊?” 周凌薇把整件事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黄烟听得津津有味。 这不比明星的八卦劲爆吗?闷骚摩羯女主动撩拨上司,最后被反撩,两个人互相得逞。 黄烟还是有点小激动:“怎么样怎么样,体验如何?” 周凌薇嘶了声,还真是有点答不上来。 的确有一些未曾有过的感受,也不知道是刘与邱体力不行,还是他懂得克制,亦或者,他就不是个纵欲的人,他们统共只有两次,导致可参考的数据样本不多,她勉强能给个初步评分:“凑合。” “哎哟哟,”黄烟的手虚虚地放在她嘴边:“你看看你的嘴角都压不下去了,还凑合呢。” 周凌薇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嘴角可比我的翘。” 说完,两个人笑了一阵,黄烟看到孤零零在等出租车的人有点眼熟,不太确定,抬抬胳膊示意周凌薇:“那是他吧?” 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还真是刘与邱,她立马滑下去,都快平躺在副驾上了:“是他。” 瞧她这怂样,黄烟忍不住揶揄:“我说你这个人怎么那么不懂事,人家给你伺候爽了,还给你安排头等舱,你提裤子不认人,下了飞机也不知道顺道送送他。” “就不。” 当事人不乐意,黄烟自然不会上赶子载一个陌生男人走:“你怎么就不答应他继续呢?” 刘与邱在后视镜中渐渐消失,周凌薇想起临别时他问过要不要一起走,她果断地拒绝了,理由是有人来接。 当时她还客套地反问他要不要一起,他也拒绝。 抬脚正要去找黄烟,她的手腕被拽了一下,听到刘与邱沉声说了三个字—— 别忘了。 原本她还真想就这么忘掉,经这么一提醒,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收回思绪,周凌薇说:“我得考虑考虑。”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这么优质的男人,搞不好就睡出了感情,”黄烟顿一顿:“其实我觉得他喜欢你。” 她撇撇嘴:“得了吧,男人为了拿下女人,都会做出一副我只对你好的态度。” 刘与邱那种绅士,她见的不多,但是为了把她拿下,将自己伪装成好男人的人,她遇过不少。 还在跟王淼谈恋爱的时候,她的桃花运就不断,进入职场后,更甚。 男学生们的追求技巧很单一,男人们变着花样耍弄。 在两性关系方面,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的周凌薇也悟出了这些技巧里的深意—— 那些玫瑰花里藏着爱意,字里行间都是喜欢你,细细斟酌便是想睡你。 至于为何会上刘与邱的“贼船”,她想就是因为他不同,还他因为单刀直入,当然也是因为她先交了投名状。 \/ 回到公司那天上午迎接周凌薇的是齐刷刷的诧异目光。 曲悠第一个起身迎向她直呼好家伙:“你不用倒时差吗?” “客户已经开始问报告进展了。” 她不喜欢赶在截止日期前把报告写完,回北京的路上,其实就开始着手写了,只不过被其他事干扰,而时差在头等舱里晕晕乎乎早就倒过来了。 蹲家里的工作效率低,索性来公司。 在工位坐了没一会儿,林月朗过来了,十几天不见,她的肚子大了不少,风风火火的劲儿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她一边束起长发,一边打开电脑:“vivian,报告框架什么时候可以给我?” 周凌薇火速过了一遍文档:“下班前。” 林月朗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称赞:“速度够快啊,看来没少被ben压榨。” “他挺好的,没催我。” “是,轮不到催你。”她耸耸肩表示烦躁:“他倒是催我了。” 周凌薇有点不解,但也没说话,刘与邱的确不会催她,他们不同部门,要催就是催她的头儿。 接下来几天,她既怕刘与邱追着要那个答案,又觉得他不至于惦记这件事,为了避免尴尬,她选择在工位、洗手间和公司门口三地出现。 效果如她所期待,他们没遇见,但他的名字在公司没少听人提起。 茶水间是职场社交重镇。 每天下午三点左右,穿着人模狗样的男男女女一小撮一小撮地聚集在这里。 先是装模作样地不屑于成为那个爱听八卦或传播八卦的人,只聊聊哪个奢侈品的包出了新品,再议议cbd新开的餐厅有多贵多值得一去。 虚伪程度一点都不亚于手里拿着的明明是星巴克或costa买的打折水杯偏要说是上个月买的新品忘了带来公司。 一瞥见隔壁那一撮人脑袋碰在一块儿,顿时安静,再听到炸裂的消息,都忍不住凑近一点再近一点。 随即,再次开口便是:你知道吗?我听说…… 一小撮人逐渐变成一群人。 不出半小时,人人都化身为「我不生产八卦,我只是八卦的搬运工」的间谍,带着各自打折的水杯和重磅消息回到办公室的各个角落。 不到24小时,消息甚至能传到上海和广州办公室的茶水间。 第二天,大家又带来新的八卦重聚于此。 循环往复,不知疲倦地秉承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有关收入和年终奖的话题在同事之间是禁忌,临近年末,最受瞩目的便是谁会升职。 第62章 水灵 今天下午格外准时,三点一到,一群姑娘叽叽喳喳地偷闲讨论:“感觉好久没看到ben总了。” “人不是去非洲了吗?” “sammi组那个被派出去的小姑娘都回来了好吧。” 忽然被人提到,周凌薇侧身看了一眼,都不认识,回身继续泡茶,耳朵竖得老长,恨不得直接搁他们中间。 她既不生产八卦也不搬运八卦,只喜欢听来解闷,偷偷跟炒豆结义的两个姐妹分享。 曲悠说她这样会没朋友的,可谁要在公司交朋友啊,一个两个都是人精,出了办公室指不定如何编排她。 第一个开腔的人又说话了:“诶,他不会是去总部了吧?” “去总部做什么?” “述职呗。” 官蕾悠悠地走过来纠正他们:“述什么职啊,这才几月份。” 她竖起手掌欣赏着昨晚新做的美甲,漫不经心地告诉各位:“是去总部了,大老板有事儿找他。” “他今年是不是要升北京office的head了?” 官蕾倒是从她老大那有听过这么回事儿,人家唠的英文,她也听不太懂,这事不保真,她就没接话。 中途飘来个男声:“我们老大肯定能升。” 人越聚越多,她也怕被自己的老大盯上说她又到处散布八卦,抬手一挥:“散了吧,散了吧,客户伺候好了吗,你们就凑这叭叭?” 说话间,周凌薇已经往茶水间门口飘了。 官蕾赶上她的脚步,上前打招呼:“好久不见啊。” 她嘿嘿笑几声:“刚回来没几天。” 装模作样地瞧了半晌,官蕾忍住掐她小脸蛋的冲动:“哎哟,怎么去一趟非洲还变水灵了呢?” 她回来有几天了,不是第一个人这么夸她,听多了,就会想到那档子事上,女人需要爱情的滋润,而真正滋润人的不就是性吗? “回来养了几天就——”她嘻嘻笑起来,趁脸还没红透,端着杯子立即开溜。 再次听到刘与邱的声音是在两天后的一个concall上。 他是半道接入会议的,开口便是纯正的美式道歉。 其他人可能听不出来,但周凌薇在几秒后知道他应该是刚起床,磁性的嗓音中夹着一丝醒后的惺忪感。 他们没有一起在早晨醒来过,这份了解来自于她在非洲四国出差的十几个早上通过听筒听到了十几次他这样的声音。 说不上熟悉,可性感得令人难以忘记。 公事公办地开完会,也知道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北京,周凌薇暗自松口气,留给她思考给出答案的时间似乎就更多了。 回到工位,盯着没有头绪的报告,她会想起他冷峻的脸,对她说:“vivian,我需要一份全英文的summary。” 客户只看中文,她知道这是他对她的额外要求,大概是嫌她英文太差,她也很有出息,熬了一夜,把中文翻译成了英文发给他,他没说什么,回传了一份满是修订建议的文档到她的私人邮箱。 下了班,散漫地走在北京街头,她会想起两个人从开普敦的闹市步行走回酒店的场景—— 橙红色的夕阳和吹拂的海风,那是南非的春末,北京的初冬。 睡前会想,起来也会想,一会儿是他的脸,一会儿是那温热的唇瓣,还有汗津津的身躯,次数不算多,时间也不长,其实那个答案在心底渐渐冒出了头。 \/ 朋友们几天前就约好今天一块儿吃四川火锅,周凌薇都快成放鸽子大王了,再不去,恐怕要被宰了煲汤。 报告还差个收尾,她还是麻溜地收拾东西走人。 这顿饭只有三个女孩,陈毅宁临时派去深圳出差,在电话里好一顿道歉,说回北京给他们报销。 他所在的互联网公司把南方总部设在了深圳,那边不会有在北京这么完善的研发团队,但还是要有技术支持。 工作的难度不大,磨人的是归期不定。 抱怨完工作,陈毅宁感慨道:“你们敢信吗?都快12月了,这还穿短袖呢,多走两步都能出汗,真想念北京的天气和暖气。” 余欣菲不屑地哼了声:“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在北京都冻得嘶哈。” 瞄一眼只关心火锅的周凌薇,她又说:“你是想北京的人吧?” 锅里的红油开始冒起细小的泡,香气扑鼻,黄烟已经等不及:“快快快,火锅要开了,赶紧放肉。” “行,你们赶紧吃吧。”陈毅宁笑起来:“挂了啊。” 余欣菲最近又成了一单,这顿饭,她的兴致最高:“咱们喝点酒吧?” 其他俩人的兴致也不低,等会儿吃完饭,各有各的事,只叫了两个大绿棒子,三个人分。 喝了点酒,她托起腮开始叹息,爱情里的磨合期比工作里的还长。 余欣菲的前任是个南方人,当时在一起磨合了好久才勉强好点,现任和她来自一个人地方,按理说生活习惯上不太存在需要磨合的,相处后才发现,是这和地域无关,跟性别有关。 黄烟打个酒嗝:“那就分啊,年轻帅哥千千万,不开心就换下一个。” “那不行,”余欣菲用手指拂去酒杯上的水汽:“不能在各种男人间徘徊,谈来谈去都不知道哪个好,最后把自己熬成了剩女。” 第63章 cbd看不到星星 黄烟听不得余欣菲这些话:“剩女怎么了?咱有钱还怕剩吗?” 周凌薇先前没搭话,一心一意惦记着吃,在非洲出差,她可太想吃火锅了。 她夹起一根鸭肠在锅里一起一落,七上八下涮一涮,这个吃法还是刘与邱教她的。 那是他们到非洲的第五天,对着那些牛排、沙拉和意面,她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好想吃火锅啊。” 刘与邱这人也是够讨厌的,居然提议跟她玩个游戏,模拟眼前有一个火锅,想吃什么往里加,不能有重复的菜名。 她也是够傻的,真跟他玩,最后给自己玩得馋死了。 嘿,这人怎么又跑脑子里来了?她小幅度地晃晃脑袋赶紧把人赶出去。 捞起鲜嫩的鸭肠放在碗里一蘸裹上香油和蒜蓉,直击灵魂的味道。 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周凌薇拍拍黄烟的肩:“问题是咱还没钱啊。” “挣啊,你们一个个这么有劲儿,肯定能挣很多钱,就你们之前在人店里墙上写的那些,我预感会实现的。别不信啊,我第六感特准。” 瞧那俩人质疑的眼神,黄烟把脸凑到周凌薇面前:“你说说,你最有发言权了,我之前是不是说你和那王淼不超过3年就会分手?” “是是是,”周凌薇掐一把她的脸蛋:“那你预感自己能考上北大还是清华的研究生啊?” “你这人真没劲儿。”黄烟的表情比四川变脸还快,立即从故作生气换成神秘兮兮:“我还预感你会答应那男的。” 听闻有八卦,余欣菲迅速从烦恼中抽离:“什么男的?” 这是周凌薇的隐私,黄烟不便开口:“我不知道啊,我胡咧咧的。” 她本人没对朋友隐瞒,三言两语讲了个大概。 余欣菲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替陈毅宁感到遗憾,又替她感到开心,很想知道故事的进展:“然后呢,然后呢?” 周凌薇点亮手机屏幕:“然后啊,然后我得回去加班了。” 桌上的菜都吃完了,余欣菲也没追着她要答案,她更惦记的是在家里等着她下台阶的男友。 抱怨归抱怨,有人嘘寒问暖还适度暖床终归是件美好的事。 \/ 余欣菲有一个能时常和自己拌嘴的男友,黄烟也有个每天晚上视频互相监督的考研搭子。 临近年末的各种节日,就连路边光秃秃的树都有彩灯的陪伴,路人成双成对地嬉闹,从火锅店走回公司的路上空气中洋溢着爱意。 周凌薇心中油然泛起一股孤独感,望向灯火通明的写字楼,想起曲悠说过的话:“咱对面那栋楼的灯光熄得最晚的是投行的办公室,那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那里的人肯定比她孤独,懂得享受孤独的才会成功不是吗? 一道并不孤独还有点热血的身影擦过cbd冰冷的街道直冲某幢高档写字楼。 工作带回家完成也不是不可以,现在她和黄烟住在一起比之前的合租屋安静多了。 只不过在公司加班的效率更高,尤其是看到其他同事工位上摆放的奖杯——5年、10年的贡献奖,优秀员工奖,这些无一例外都在鞭策周凌薇要向这些人看齐。 在ppt的末页敲下致谢文字,她仰靠在椅子上做最后一遍检查。 分钟拨向下一个数字,手机铃声也骤然响起。 她抿着唇深呼吸接起电话:“嗨,ben.” 走出老板的办公室,刘与邱就特别想打一通电话。 拇指在手机上不断下滑最终停在周凌薇的名字上,开口提的是一个根本跟他没关系的问题:“报告可以如期交付吗?” 还没有等到回答,听到有个远处的声音跟她打招呼:“vivian,我走了,记得关灯哦。” 她大概是捂住了话筒,声音很小:“好,拜拜。” “你还在公司?” “对。” “喝酒了?”光是听声音,就能辨出她喝过酒,他惊讶于自己这份敏锐:“你在公司喝酒?” “一点点,”她解释道:“和朋友一起吃饭喝的。” “羡慕。” “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也可以跟朋友吃饭喝酒。” 周凌薇是个很好的搭子,当然是羡慕和她一起吃饭喝酒的朋友,而他并未说出口:“你酒量不好。” 她轻轻一笑:“你才不好。” 刘与邱笑了笑,没有为自己辩驳,而是忽然想起一个有趣的画面。 那是几个月前,他们在灯市口的四季民福吃烤鸭,他兴致高昂地讲着话,她很努力地让自己投入进去,眼神却逐渐涣散,还偷偷吞下几个哈欠。 他敛起记忆:“时间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回家睡觉了?” 周凌薇不清楚他怎么知道她的作息。 不过这个作息早在入职jm的第2个月就打破了,这是升职加薪路上的必要牺牲。 睡眠可以掰开揉碎分摊在各个环节。 没有在深夜的工位上打过盹儿,没有在出差的途中溜缝儿睡觉,都不配为一个合格的cbd白领。 走出闸口,周凌薇收起工牌,伸个懒腰:“已经到大堂了。” “好,我陪你讲电话。” “你不忙?” “可以忙,也可以闲。” 刘与邱低笑的声音如电流倏尔侵袭周凌薇的全身,零下4度的深夜街头一点都不冷。 她没接话,晚风和他的声音同时灌入耳朵:“你有答案了吗?” 借着淡淡的酒意,周凌薇鼓起勇气说出了那个早已准备的答案:“ben,only one.” 在东三环的街头,她用一个轻率又冒险的决定打破循规蹈矩的生活。 刘与邱纠正她:“the only one.” 她没有深究其中的差异,只顾着抛出自己的想法:“这段关系,我们是平等的,你清楚我的工作性质,我做不到随叫随到,当然,我也不会这么要求你,另外,出于健康考虑,我想,我们都应该保持唯一性,你认为呢?” 起初,周凌薇认为自己不是他勾勾手指就会往他跟前扑的侍女,他说想见面的时候,她没空是不会见的,她也不会对刘与邱勾勾手指。 这件事上,他俩不存在谁比谁更卑微。 可是说完这段话,她又觉得自己幼稚得可笑。 可笑的是最后一句话,即便是情侣,也会有出轨的可能性,「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胸膛」每天都在cbd上演,直到地老天荒,都不一定会获得那份最美的平凡。 “你应该了解sammi的工作,我比她还要忙,我没时间在女人之间周旋。”顿半秒,刘与邱笑着问她:“我很好奇,如果我和别人发生了意外,你会怎么做?” “不假思索地退出。” “够绝情。” “是你违反约定在先。” “不会有这样的事,”刘与邱的声音很轻柔:“还有吗?有任何要求你都可以提。” “你放心,我不会想跟你谈恋爱,哦,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是我不想谈恋爱。” 乱七八糟的,周凌薇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想来刘与邱这么聪明,一定都明白。 “好,我明白。” 他果然明白,她轻轻松口气,这是她攒了几天说出口的答案,以及要声明的立场。 她有信心自己不会对刘与邱动心,他很优秀,她以后也不会差,但很显然,他们不是一类人,爱人要在属于自己的圈子里找。 他又问道:“还有吗?” 周凌薇抿起唇淡淡地嗯了声:“这是我们俩的秘密。” “当然。” 伦敦的大本钟敲响整点的钟声,北京正在进入新的一天。 一切都没变,又好像变了。 温度和去年、前年的差不多。 抬头仰望,cbd的天空依然看不到星星。 有人说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亮起的点点灯光是cbd独有的星星。 也许是吧,和这里的爱情一样,都是伪装。 第64章 升职 时至12月,每一位jm人都非常忙,一边要做项目收尾,一边要准备新一年的竞标文件,还要兼顾个人的年度汇报。 翻开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周凌薇惊讶万分,入职不过半年而已,本子已经满了。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优势在做年度汇报的时候得到了极大的展现。 捏着起毛边的纸张,曲悠不太认同地啧啧几声:“你是翻多了才记住的。” 「乐娱」的项目心得在这本笔记本里有浓墨重彩的一笔,看到这,她拍拍周凌薇的手臂:“诶,我跟你说,乐娱歇了。” “不可能吧?”周凌薇一副遗憾又不太相信的表情:“怎么会歇了呢?” “产品没有得到市场认可呗。”曲悠总有各种路子听到客户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咱们国家的女性性意识还有待觉醒,他们这种小品牌成为炮灰是必然的结果。” “诶,不过我说,人家那产品做得不错。” 周凌薇的好奇心立马被勾了起来:“你试过?” “嗯,”曲悠难得有害羞的一面:“我拿了几个。” 她愣一下,瞪大眼睛压着声音惊呼:“几个?你拿那么多干嘛?” “不是吧,vivian同学,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好歹是咱们客户,了解产品不是正常的吗?而且我们还是女性,是最直观的消费者。” 对话的高度立刻就被曲悠拔起来了,周凌薇不得不认同:“是,是挺正常的。” 曲悠好奇地眨巴眼睛:“你不会没拿吧?” “没有,我没拿。” 她想过要拿,只是那天从会议室回来以后箱子都空了,可见大家的意识觉醒得挺高。 曲悠拍拍她的肩:“你瞧瞧, 你一外企女的意识都没觉醒,别指望其他人了。” 周凌薇倏尔就想到了和刘与邱的约定,她觉醒了,只不过是一种更胆大、更直接的方式。 他们的闲话刚结束,公司全员都收到了两封邮件。 一封来自于jm大中华区办公室,一封来自于jm全球办公室,无一例外都是宣布人员任命。 即将迎来在jm的第五个年头的时候,jenny终于升任为了助理研究总监。 这是一个大家都提前知晓的消息,但sammi组片区还是响起了热烈又真挚的掌声。 整个a区办公室向他们投来羡慕的目光,不是羡慕他们组有人升职,而是他们的气氛。 林月朗最骄傲的地方不是她带领的团队年年业绩最佳,也不是客户的嘉奖邮件最多,而是她的团队是整个jm北京,乃至jm大中华区最团结友爱的。 她挺着孕肚为jenny送上早已准备好的花束:“congrats,jenny,proud of you.” “谢谢,sammi,我会继续努力的。” 虽觉得实至名归,jenny还是流露出少了有的激动情绪,因为那是一捧向日葵。 平日里只在乎下属有没有做好项目的sammi居然会知道她喜欢的花。 能被老板记得这些小细节,心再硬的人这会儿也软乎了:“我请各位喝咖啡。” 这边的欢腾仅持续了几分钟,大家更关注那封来自于全球办公室的邮件,这才是每个年末的重头戏。 既像是开彩票的头等奖,落不到自己头上,却也想跟着乐呵一番,又像是打开潘多拉的盒子,不知道各位头儿们来年会在办公室掀起一番怎样的腥风血雨。 不出所料,刘与邱成了北京办公室定量项目部的头儿,原来的组还得先兼任,从管着小30人的团队到管小两百号人。 看到这个消息,曲悠为自己感到遗憾,当初在心里放下豪言壮语,3个月拿下刘与邱,不到1个月,她就宣告放弃,不是她不够用功,是这男人真不上道,她切换了好几种模式,都撬不动他。 怕不是工作才是他的爱人吧。 周凌薇替刘与邱感到开心,还有一丝惭愧和压力,她和她这位新朋友的差距越来越大。 一个月前的那通越洋电话让她的心足足满满当当了半个月,后来他们没再有过联系,只是名字偶尔出现在各自的工作邮件中。 她隐身于办公室的热闹回到工位点开私人邮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刘与邱发一封恭喜邮件。 第65章 前任 邮箱里最多的来信是jeffrey,他时不时会给周凌薇发一些照片。 他晚于他们离开非洲几天,辗转去了巴西,前一段时间似乎在阿根廷逗留。 新进来的一封邮件是分享他和朋友们在瑞士采尔马特滑雪。 其中一张风景照非常吸睛,她觉得那个山景有点眼熟,看到桌子上的jenny出差带回来的伴手礼,她了然了,那是巧克力toblerone上的画面。 原来这是真实存在的,也不知道要努力多久才能走进这些曾经以为是画卷上的地方。 她好奇地放大其中一张合影,里面有男有女,约莫有七八个人,她第一眼看到站在角落的刘与邱,他高高地举起手比了个「ye」,脸上的笑容很灿烂,还有几分她没有见过的调皮。 和朋友一起旅行当然开心,就像她和朋友吃饭一样。 赴陈毅宁的约是在圣诞节前2天。 在路边等他的时候,周凌薇才留意到cbd这些大楼里布置的圣诞树。 每棵树的风格相差无几,红红绿绿,再配上彩灯点缀,差别在于树的高度和装置的华丽度。 似乎树越高,装扮得越华丽,说明今年这栋楼赚得多,预示着明年这里的生意也更红火。 回头望向jm所在的写字楼,呀,jm2011年要跟着这物业发大财了。 远远瞧见一个人冻得直跺脚还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一棵圣诞树,陈毅宁加快脚步上前:“数出这树上挂几个彩灯了吗?” 周凌薇搓着手仰头看陈毅宁:“这哪数得清,我在琢磨这些东西是年复一年用这一棵树的成本高还是每年换新的成本高。” “肯定是每年都换新。”他答得敷衍,顺势转移话题,把手里的东西递上:“喏,给你的伴手礼。” “谢啦,”周凌薇看着手里的美心礼品袋:“你去香港了?” 外派深圳期间,他的确去了香港,这次就是从那边回北京的。 走去餐厅的路上,他兴致勃勃地讲眼中的香港,忍不住抬手比划了一下:“从地图上看,香港这么小,没想到走一天,感觉腿都要断了。” 尖沙咀的人很多,海港城真逛不起,重庆大厦好像个小印度,里面的味道太大了。 路上的阿sir不如港片里的帅气,但气场是很足的。 站在星光大道看对岸高楼林立的中环,他总想来一首《东方之珠》,就是维多利亚港的风中飘着钱的味道有点煞风景。 后来,他搭地铁去了中环,正赶上下班高峰期,那里的脚步比北京cbd的脚步快,就是搞不懂明明是个聚集精英的地方,港府为何会允许菲佣周日聚在那里开老乡会。 其他地方,他印象不深,香港嘛,那是有钱人的天堂。 仿佛听了一长串顺口溜,逗得周凌薇咯咯直乐。 她没去过,但一定有机会去,她想去那里验证陈毅宁口中的香港。 “要不说是特别行政区呢,肯定就是跟咱们内地有不同,”周凌薇眼里含笑认真看着他:“我发现你去了一趟深圳开朗多了。” 陈毅宁是变开朗了,或许说,他对过往释然了。 这个细微的变化和在深圳出差无关,而是有关那一次香港之行,尤其是那个叫中环的地方。 从外面走到餐厅,说了那么多,他唯独没有提起和前任见面的事。 那是离开香港的前一天,他又去了一次中环,是陪同公司创始人去拜访资方。 会面结束前,他收到前任的回信:“好,我们稍后见。” 陈毅宁的前任叫何雨,他们是北大同级的校友,一个读计算机,一个读金融,临近毕业,他以为她会选择本校的保研机会,她也以为他懂她对外面的好奇心。 几轮沟通没有换来对方的牺牲,而是沉默地维持各自的选择。 那年夏天,陈毅宁顺利地进入一家互联网公司做研发,何雨远赴美国深造学业。 彼此都清楚20出头的恋人难捱异国恋,差距不只有时差,还有环境对人的诱惑,即便抵住了诱惑也逃不过环境对人的改变。 还没有等到她回国,他们就分手了。 平时都舍不得电话费的两个人,那天那通越洋电话打了足足一小时。 恋爱时有多亲密,分手后就有多疏离。 硕士毕业后,何雨没有留在美国,也没有回北京而是去了香港,他们没再有任何联系。 时过境迁,说放下了又好像没放下,即便对周凌薇产生了好感,陈毅宁也没有轻举妄动,当喜欢愈加浓烈,他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勇敢,差了一个与何雨当面说再见。 于是借这次机会去香港,他试着联系何雨。 兴许她也正有对过去做个了断的想法,曾经不愿再听到有关陈毅宁的消息,她这次欣然答应了。 结束了拜访,陈毅宁站在通往香港交易广场的天桥上静静地等待,十分钟后,一位身着黑色套装的女人走了过来。 他记忆中何雨是漂亮可爱的女孩,如今见到是风韵飒爽的女人。 曾经,她年轻稚嫩,拉着他从海淀跑到东城区的金融街放下豪言壮语:“我要用平底鞋踏平这里,不施粉黛也能镇住全场,用我的专业惊艳所有客户和大佬。” 此刻,红底黑面的christian louboutin高跟鞋和精致的妆容是她向现实妥协的标志,也是他脑海里的金融女精英模样—— 光鲜的外表下是疲惫的身躯和藏不住的锋芒。 何雨的两种状态交错出现在陈毅宁的眼前,竟毫无违和感。 第66章 告白 12月的香港一点都不冷,这时候,空气中丝毫没有金钱的味道,而是欣慰。 他们那天晚上绕着交易广场走了四圈,第一圈聊起两个人相识,第二圈是暧昧,第三圈是相爱,第四圈是分开后的生活。 回忆的片段,陈毅宁说的最多。 他们相识于一个雨夜。 那是大二,何雨撑着伞离开图书馆,往前走几步,回味站在门口的男生,他好像真的有点呆。 这是想等雨停还是等人送伞?不管是哪一种,都来不及了,宿舍就要关门了呀。 琢磨几秒,她不忍心,退了回去:“同学,宿舍快关门了,不介意的话,一起吧。” 仿佛终于等到了这个邀请,陈毅宁立马应下来。 刚才站在门口不动,他不是在等雨停也不是等人来接,是在赌这个女孩会不会回头,居然被他赌对了。 他第一次觉得学校真小啊,怎么不一会儿就把这姑娘送到宿舍楼下了呢? 何雨站在宿舍门口:“你把伞拿走吧,有机会再还我。” “那——”陈毅宁看着手里的伞:“你给我个电话吧。” 她把早已准备好的小纸条递给他,后来,他才知道,何雨的书包里有好几张写有她电话小纸条,因为她比他更早关注到对方,就等着他来要电话。 陈毅宁捏着那张湿漉漉的纸条像是在攥紧一张百万大奖的彩票。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联系了何雨:“那个,同学,我是昨晚的那个男生,今天,我,我想谢谢你,把伞还你,顺便请你吃个饭。” 兴奋紧张又很期待。 两个人一起吃过了晚饭绕着未名湖走了一圈又一圈,好像谁也舍不得说再见。 他们的爱情不是谁追谁,而是互生好感的双向暗恋。 后来他们吃过很多次饭,走过无数次未名湖,那把伞,陈毅宁终究没有还给何雨。 分手那天,他想起了多年前那个淅沥沥的夜晚,大概是「伞」的寓意不好,意味着「散」,立马又露出苦涩的笑,觉得自己真幼稚。 他们分手的原因十分清晰明了,两个人对未来的规划不一致。 见何雨怔愣的表情,他知道这些过往在她记忆里都模糊了。 他不认为这是绝情,她孤身一人从中国内地到美国再到中国香港,辗转三地,吃的苦比他想象的多多了。 他记得这些也不是他有多念旧,只是因为他生活在北京,四处都是过去的影子。 对何雨而言,过去的日子真的恍如隔世了。 不知不觉中,她的话题多数围绕现在的生活和对未来的憧憬,她说内地发展得很快,早晚都会回去,大概不会再去北京,而是去上海。 该说的都说完了,一路沉默到地铁站。 地铁末班车呼啸而来,她站在他身后:“毅宁,不是北京户口不好,是美国和香港的机会更诱人。” 等陈毅宁反应过来,地铁响起了关门警报声。 走进车厢,关门前,他才回答:“我知道。” 见他还是从前那副傻样,她弯起眉眼挥挥手:“拜拜。” 这是她多年以来最灿烂的笑容,眼里的光也如当年。 \/ 嘴上说逛不起海港城的人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礼盒:“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本来想留下来陪你过生日的,但是老板催得紧,我明天还得去深圳,估计2011年才能回来了。” “没关系,没关系,工作要紧,”周凌薇赶忙安慰,随即眼睛瞪得锃亮:“2011年啊?” “过几天不就是了吗?” 刚才还感慨一年一晃就过去了,吃上涮羊肉,什么都忘了,她嘿嘿笑起来:“也是,也是。” 她这才把注意力放在陈毅宁送的礼物上,盒子上印着的品牌,她认得,是施华洛世奇。 他笑着看她,眼神越来越温柔:“不好奇里面是什么吗?” 确实有点好奇,但不太好意思当着送礼物的人打开。 陈毅宁随她喜欢,因为这次回来约她吃饭有更重要的事:“周凌薇——” 他的神情变得严肃,她的笑脸逐渐僵硬,心中大感有事发生。 他们四目相对,他继续说:“我喜欢你,想跟你谈恋爱,奔着结婚去的那种。” 光是喜欢,光是谈恋爱就把她吓懵了,还结婚,「结婚」这俩字暂未出现在她的字典里。 工作还没摸明白,怎么能结婚呢? 还有,她在非洲有一段不光彩的经历,又将自己豁出去答应了刘与邱继续保持下去,她自认为配不上陈毅宁这么优秀的人。 即便抛开这些事,她也不想谈恋爱。 爱情使她身心俱疲,男人的不稳定性比工作大,目前只能抵抗一头的不稳定,她选择能给人十足安全感的工作。 小拇指碰到手边的盒子,好像被烫了手,立马蜷起来:“对不起,我,我——” 她不懂得拒绝,尤其是朋友的告白,她如坐针毡,又不得不面对,蓦然地想起刘与邱说过的话:“vivian,你可以的。” 靠着这句话给自己打气,她迎上他炙热的目光,她也唤他的全名:“陈毅宁,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忽然表白确实很冒昧,他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现在」是个宽泛的时间概念,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十年,周凌薇不希望他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北京有很多优秀的女孩——” 陈毅宁打断她:“我不是要选择什么优秀的人,我们公司快上市了,我能拿到不少股票,就像欣菲说的一样,大概率不会有经济上的烦恼。” 从第一次见到周凌薇,他就认定她是自己的理想型。 他喜欢她这样的女人,温柔贤淑,野心不大。 共度一生的女人不需要有多大的野心,赚钱交给他便是了。 他常在内心自嘲: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奉行男主外女主女的理念,然后又用「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不尊重个人喜欢」说服自己。 周凌薇大致听明白了,他是真奔着结婚去,所以他定义的优秀是跟赚钱有关,这无可厚非,毕竟金钱是一项直观的指标。 而她不是。 跳槽的初衷是找个理由继续在北京试试,找到机会搓磨曾经的上司,时隔半年,她变了,跟着雷厉风行的林月朗,还有这么多厉害的同事,她想看看天花板在哪。 在她沉默之际,陈毅宁又说:“人终其一生追求的不过就是稳定,而稳定是需要有经济基础的。” 她理解,但是不认同,于是主动把话题拽回到感情上:“其实我觉得咱们做朋友更好,朋友的关系更长久,爱情是有风险的。” 正如她和王淼,倘若他们没有谈恋爱,兴许还能成为朋友。 陈毅宁是个体面的人,被拒绝了,也不会纠缠对方,他认可周凌薇的观点,恋人关系不如朋友牢固。 只不过,他对她的判断似乎出现了偏差,温柔贤淑是她的外表,内里却是一颗不屈服也不安于现状的心,她可能都不一定会留在北京,她在这里是想练就自己,去探索更浩瀚的世界。 “我们还是朋友吧?” 周凌薇轻松一笑:“当然是,你,我,欣菲还有烟儿都是朋友,要做一辈子的朋友。” 第67章 马卡龙 刘与邱再次听到有关章洁米的消息是他们结束瑞士旅行的第二天。 几个大男人陪窦莘的女友到巴黎逛街,累了便在香榭丽舍大道喝法式下午茶。 俊男靓女的画面和谐是和谐,就是有点奇怪,任旁人如何看都无法解析他们之间的关系。 窦莘不仅不惧路人的目光,还饶有趣味地抛个媚眼和人家互动。 女友在一旁只顾着凹造型拍照,根本不管他。 逗趣一会儿,他觉得无聊打开电脑,facebook里一条最新好友状态吸引了他:“哇唔,jamie终于恋爱了。” 立马有人接话:“jamie是谁呀?” 如此警惕的人是窦莘的女友范妮,她是个香港人,供职于上海某家知名国际快消品公司市场部。 他们之间缘起于一个项目合作,一个甲方,一个乙方,工作上的摩擦在私底下擦出了情欲的火花,睡着睡着便生出了爱意。 一向浪荡不羁爱自由的窦莘着实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女人吃得死死的。 他急切地揽过范妮,朝刘与邱努努嘴:“他前女友喽。” 又喊了一句:“你怎么还不注册个facebook啊?” 刘与邱耸耸肩:“没意思。” 他无暇窥探别人的生活,也没兴趣分享自己的生活。 范妮侧头看了看刘与邱,转回来盯着电脑:“她男朋友是个混血吧?不过,好像和ben还有点像哦。” 只要感兴趣,每个女人都是潜在的福尔摩斯,又多瞥了一眼,她便认定自己的说法:“是诶,他是个混血,好像还是你们校友。” 窦莘半眯起眼盯着章洁米和现任的合影看了会儿,还真和刘与邱有几分相像:“原来你们女人找现任都是照前任的标准找的啊?太无趣了。” “怎么会呢?”她在窦莘的脸吧唧一口:“你和我的前任就不一样。” 光是床上那些功夫,范妮都觉得他和前任大有不同。 离得很近,刘与邱自然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并不不好奇章洁米交往的男友和他像不像,而是忽然想起了周凌薇。 他知道她一定恋爱过,甚至那段感情的时间不短,而且不太快乐,正因如此,她在那通电话里强调她不会想和他恋爱。 这不是正好?他也不想恋爱。 随后,他又对自己偶尔会想起这个人还会用一些猜想拼凑她的过去而感到好笑。 见他时而凝眉时而发笑,窦莘上前调侃:“你不会是后悔跟jamie分手了吧?” 刘与邱饶有趣味地顺着他的猜想反问:“有这么明显吗?” 窦莘知道他在说笑,他不仅不会后悔,可能对章洁米还愈加厌恶,因为她对外宣称他们分手是刘与邱有性功能障碍。 听到这个传闻,刘与邱当她放屁,他没闲心自证,这种事也没法证,嗯,有人清楚他没问题就行。 而章洁米越说越玄乎,导致窦莘差点信以为真,迫不及待地追着他问:“你真的不行啊?” “你会对不喜欢的女人有反应吗?” “那确实不会,”窦莘觉得他这话有问题:“既然你当初不喜欢她,又为何要和她在一起?” “因为到了年纪不谈恋爱像个异类。” “你这太不负责了,对你自己,对jamie都不负责。” 这……刘与邱无力辩驳。 的确是不负责任,但在那段关系里他起码忠贞,不像某些人,整天沾花惹草:“可我没乱来啊。” 窦莘瞪他一眼,行,给他能的。 敛起回忆,他庆幸那天的交谈没有被范妮听到,否则指不定要被折磨成什么样。 窦莘换了个话题:“你真不和我们一起飞纽约吗?” 刘与邱看向店里的甜品柜台:“过几天再回去,我先回北京,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他们这帮外籍雇员在jm享受的不只有中国的假期,还能跟着总部享受西洋节日的假期。 刘与邱是个工作狂,但很多工作都可以在线上处理,不至于需要特意回一趟北京。 本着尊重兄弟的原则,窦莘没有追着他问原因,只觉得他最近的状态有变化,具体是什么变化,他又说不上来。 刘与邱在巴黎逗留了两天一夜后先行离开,回到北京正是2010年的平安夜。 下了机场高速,距离他在亮马桥的家就不远了,他却让出租车司机绕一段路走。 他望向窗外,麦子店街小区里面很多住户还亮着灯,犹豫半晌,他最终还是叫停了。 不到十分钟,他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裹着一件白色羽绒服东张西望。 周凌薇也看到了他,猛地顿住脚步挥手示意。 在过来的路上,她心中直打鼓,实在想不到大半夜一下飞机就来找她的原因。 这段时间,他们没有联系过,就连那封发给他的私人邮件,他都没回,她想他是不是把电话里的约定忘了,转念便觉得是自己有问题。 即便是朋友,他们也无需常联系,况且还有一层各取所需。 他这么清醒,她也可以做到。 走到刘与邱面前,周凌薇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他笑她紧张过度:“没事,就是想第一时间把这个送给你。” “谢谢,”那是一个很精致的盒子,看上去是甜点,随后便听到他说:“马卡龙。” 他忽然凑到她耳边,故作暧昧的语气:“少女的酥胸。” 是他的话也是那股温热的气息所致,周凌薇的脸刹时红了。 他又站得笔挺:“可是我看到马卡龙的时候想到的不是这个比喻。” 周凌薇把双手背在身后:“那是什么?” 是她粉红色的脸颊,和甜腻的小梨涡,跟这个甜品的颜色和味道似的。 刘与邱没告诉她这些,而是说:“你试过就知道了。” 没记错的话,他们外籍人士都放圣诞和跨年假期了,而且这人前一段时间都在总部,她好奇地问道:“你不回美国过节吗?” “马卡龙的保质期只有5天。” 刚要评论刘与邱这人「对朋友够好的」,他歪着脑袋却补一句:“开玩笑的,我回来签任命书。” 这话也就骗骗周凌薇,他的任命书在总部就签过了。 她哈出一团白气:“哦,对,忘了恭喜你。” “你恭喜过了,在邮件里。” 在北风呼呼的2010年末,在楼下站了那么一小会儿,她都觉得风扎着脸疼,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嘴唇好像有点发白了,她问道:“你吃饭了吗?” 第68章 泡面 “你想邀请我去你家吃吗?”刘与邱勾起一边嘴角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姿态。 “不是,”周凌薇仰头看向家的窗口,黄烟的房间已经熄灯了:“我就是随口问问你。” “你不是应该答谢我吗?” 她呵呵笑:“我刚才谢过你了。” “不够。” 周凌薇还琢磨着要不把马卡龙塞回他手里,又觉得人家大晚上送过来,太不解风情了,立马打消这个念头。 她抿嘴笑得梨涡越来越深:“那你说要我怎么谢谢你。” “有机会当然要尝尝你的手艺,”刘与邱想都没想:“跟我走。” “去哪?” 周凌薇没有等来回答,而她的手腕被牵起连带着身体也前倾,只见他半个身子探入车窗对司机说了两句话,又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大钞递过去。 她对着已经扬长而去的出租车诶了两声:“你行李不要了吗?” “司机会交给保安。” 他取下暖烘烘的围巾紧紧地裹住周凌薇的脑袋和脖子。 慌乱地扑扇了几下睫毛,她手腕的温度褪去,转移到了手掌。 一只大掌就这么握着一只细嫩的小手揣进他大衣口袋。 在那个热乎乎的口袋里,刘与邱没有跟她十指相扣,更没有作出带有暗示意味的揉捏动作,很单纯地握着她。 不清楚是太过于单纯还是脚步急切,周凌薇的心脏砰砰直跳。 想想应该是后者,快步行走是一项耗费体力的运动,运动分泌的多巴胺就是会让人心跳加速,甚至脸红。 这和喜欢没有半点关系。 手在口袋里静置了几秒,暖和是暖和,但周凌薇愈发不自在。 从肢体接触来看,他们做了几次更亲密的事,但牵手是一个比做\/爱还更亲密的行为,无关性,跟喜欢或者爱有关。 他们之间没有这两项条件,对彼此顶多称得上有好感,是作为同事和朋友的那种好感。 走了一段路,她的手在他的口袋里缓缓拧动:“是去你家吗?” 刘与邱顿了一下,似乎也意识到这个举动容易令人遐想,他没勉强,任由她抽离。 “对,去我家。” 本以为刚才尴尬会凝结在冷空气中,他开启话题聊了一些这次出差和旅行的见闻,不自在的感觉很快被哈出的热气驱散了。 从麦子店街出来,路过蓝色港湾,顺着亮马河边走边说了十多分钟还没到他家。 静谧的夜,怕扰了十几米开外那些高楼住宅里的人,说话声都跟着放轻:“天那么冷,你都没饭吃,这么走过去,受得了吗?” 在空中飞行十几个小时,刘与邱的作息一点都没乱,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也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只是在见到周凌薇的那一刻,他想带她回家。 一句不经意的关心,他低头看笑她,要说的话咽下去了。 \/ 周凌薇听黄烟介绍过这个小区—— 这里压根儿就没有小户型,还住了特别多老外,跟个联合国家属院似的。 亮马桥片区有好几个国家的大使馆,这样高档的住宅想必是住了不少外国友人,光是从小区大门走到刘与邱家门口,她就撞见了三种肤色和说多种语言的人。 她由衷地佩服黄烟的总结能力,的确像个家属院。 这套房子是刘与邱在北京奥运会之前入手的,当时选择搬来这里居住有大半原因是这里有很多外国人。 他喜欢北京,却希望住在一个和纽约差不多的环境里。 走出小区,是他热爱的国家和城市,走进小区,有他熟悉的多种肤色和多种语言的人。 这里是他栖息的安全岛屿。 200多平米的房子被他改成了3居室,一间是卧室和半开放式衣帽间,另一间做成书房和工作室,还有一间是放了健身器材。 周凌薇没有走进那些房间,站在客厅感慨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异性的住所,她只见过王淼的出租屋,那是标准的出租房装修和摆设,所有的家具家电主打的是高性价比,用上两三年,能换则换,换不了扔了也不觉着心疼。 而刘与邱的家整洁、精致,像某高档住宅的样板间,却一点都不生冷,非常有生活气息。 站在稍显空旷的客厅一角,她心中油然地开始描绘出自己梦想的房子—— 大大的客厅,不能堆满太多东西,要留用活动的空间,厨房也得像刘与邱这里一样,是个开放式的中西厨,阳台一定要种些花草…… 如果这个房子可以在北京是最好的了。 刘与邱换完衣服走回客厅打断她的幻想:“想吃什么?” 不是想尝她的手艺吗,怎么好像变成他来做了,周凌薇摇头:“我不饿,你想吃什么?” “你会做什么?” 跟着他移步到料理台:“我会的可多了,还得看看你这都有什么。” 食客还没点菜,她迫不及待地报菜名:“泡面。” “泡面?”他笑着质问她:“你用泡面敷衍我?” 一个多月以前,他在非洲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女孩要少进厨房,油烟伤皮肤,如今却觉得泡面敷衍。 周凌薇大气,不跟他抬杠:“你知道吗?看上去最简单的食物要做得好吃是最难的,泡面就是如此,匆忙的时候,你觉得泡面用开水冲一冲也行,那是凑合,一点都吃不到面的爽滑劲道。” 为了拿下主动权,又补上一句:“我今天就证明给你看。” 从她的故弄玄虚里倒也能听出几分真意,刘与邱从橱柜里摸出一包方便面给她,随即告诉她厨具放哪,冰箱里都有些什么。 第69章 不一样 好似进入到熟悉的领域,周凌薇不再有刚才客人般的拘谨,脸上渐渐浮出轻松的笑容。 拉开柜子,她一惊,里面的锅碗瓢盆擦得锃亮,按大小摆放得非常整齐。 原来他的工作和生活如此一致,周凌薇有点惭愧,她工作上倒是有条不紊,生活上就没法兼顾。 得向他学习。 视线一瞥,刘与邱没在旁边监工,而是抱着电脑在沙发上办公。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好像一股暖意莫名其妙地涌过来,但又不踏实。 以为只需要十分钟的泡面,到第十五分钟,刘与邱开始走神,眼角不停地瞥向厨房。 周凌薇倒是投入得很,一点没注意到有人一直在看自己,一会儿煮几片牛肉卷,一会儿煎出个溏心蛋。 在思绪悠悠的第5分钟,他终于等到一句话:“好了。” 加了几样配菜,这碗泡面不至于是平平无奇,似乎也看不到有多出彩。 刘与邱抱着质疑的态度拿起一双筷子,嘴上假惺惺地评论道:“色香味俱全。” 即便知道他是客气,她还是笑了:“没有蔬菜,凑合吃吧。” 他试了,并感到惊艳,泡面居然也能好吃,具体说不上来怎么好吃,可能就是她说的劲道,也可能是她做的。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吃到女人做的饭。 刘母从不下厨,唯一会做的是往他的麦片碗中倒上麦片和牛奶,那还是仅限于10岁之前。 章洁米是否会下厨,他并不清楚,恋爱期间,他们聚少离多,即便见面也是在外面吃饭。 掀起眼皮对上周凌薇等待好评的眼神,他立即竖起大拇指停止咀嚼:“好吃。” 把她带过来就没有要她走的意思,否则看起来真像请人来家里做顿饭。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两个人纠纠缠缠了一个小时才结束。 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周凌薇的脑子里全是刚才的画面,就连那股触感似乎还在身体上。 她总算是懂了一些女同胞对这件事的痴迷。 之前遇到的王淼果真是人不行,设备和技术都不行,这遇上个设备、技术全方位精良,还适时地闪出情绪关怀技能的男人,谁不沉迷。 色令智昏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不不,她还有智,她不妄想从这男人身上得到感情,只要求对彼此的身体忠贞。 谁说她的意识没有崛起,她崛起了! “要回家吗?”刘与邱带着一身潮气从浴室走出来:“这个时间不好打车,就在这住吧。” 想不想回去,她也说不准,但她感觉他并不想让她走:“有睡觉穿的衣服吗?” 像是早就准备好的,他从衣帽间里拿了一件t恤递给她。 展开衣服,周凌薇留意到上面的logo,应该是他毕业的学校,是她不敢妄想的名校。 这么厉害的刘与邱居然委身于jm这样的平台,她多少有点替他觉得可惜。 敛起诧异又好奇的神色,她终究是半个字都没说,他自己却开口了:“这是我母校。” 她垂眸看着t恤上的字样:“好厉害。” “你也可以。” 夸人也不至于这么不考虑现实情况,周凌薇摇摇头:“不行的。” 刘与邱把额前湿漉漉的碎发往后捋:“这个学校的确很难,美国的硕士时间比较长,那边的生活成本也很高,英国或者香港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个北京名牌大学本科的学历,这些年倒是够吃,往后就不一定了,若是想往上走,学历肯定也得上个台阶。 她有计划继续深造,又觉得有点遥远,并未细想过,难点不在于时间,而是攒钱。 沉思片刻,她道了个晚安。 他的床很大,约莫能有2米,一人守一边,谁也挨不着谁。 眯了会儿,周凌薇听到刘与邱喊她的乳名。 说来也奇怪,她的社交圈似乎有一种无声的默契,相熟的朋友和亲戚都是叫她「凌薇」,只有父母和黄烟才会叫她「薇薇」,而他是第三个这么喊她的人。 他叫得这么自然顺口,也……有点动听,好像并不是第一次。 半个小时前,指甲嵌入他的后背,她似乎听到了好几声「薇薇」,也听到了他咬牙沉吟:“叫我与邱。” 画面轰一下在脑子里播放,她的脸直发烫,低低地嗯了声作为回应。 他说:“在我面前你可以做自己。” “什么?” 她松开覆在眼睛上的手,侧头等他回答。 “你不用在我面前表现得很成熟,我想看到你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还有——”刘与邱轻轻地笑一笑:“你明明很enjoy,却咬着嘴唇,这样不好,不会快乐。” 听到前半句,周凌薇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快下来,后半句让她直想打个地洞钻下去。 没人想跟刚结束运动的搭档讨论运动过程,至少她做不到。 小心翼翼地扯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她听到的声音有点远:“我们的关系不一样了。” 她缓缓地放下被子,露出两颗杏仁眼,是不同了,在她前几天接到那通越洋电话,甚至比这更早,在开普敦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变了,说纯粹,又不太纯粹。 房间的门重新被推开,她立即闭上眼。 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刘与邱点点她的额头:“别装睡了。” 即便被拆穿了,周凌薇还是装到底,她揉了揉眼睛:“怎么了?” 他蹲下身笑里带着几分无奈:“我的意思是,我们是朋友。” 第70章 第一个世界薇薇日 “我知道,我们是朋友。” 周凌薇把「朋友」两个字咬得有点重,以至于很容易被误以为是那两个字,刘与邱哈哈大笑,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这是作为朋友,我送给你的礼物。” 他手里攥着的是一个卡其色的绒布小盒子,上面的彩带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彩带上印的logo,她似乎在国贸商城见过,又对它印象不太深。 以她对奢侈品粗浅的认知,越贵的东西包装都不会太华丽但看上去一定很有质感。 这又是刘与邱从巴黎带回来的,想必不是个便宜的东西。 周凌薇犹犹豫豫没有接过来,他拉过她的手,把盒子放在她掌心:“打开看看。” 和所有的年轻女孩一样,收到一件漂亮的礼物,她内心还是很开心的,甚至有点小激动。 开心激动之余,她还在琢磨收下他的礼物,要送他什么东西作为回礼。 倒是刘与邱想得比她快:“有机会教我做几道中国菜就是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她惊讶地瞪起眼睛再次跟他确认:“刘与邱,你真的没有读心术吗?” “周凌薇,没记错的话,你是学心理学的。”他的手指轻轻刮过她的掌心:“快打开。” “那可能是我学艺不精。” 她拉开彩带,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由白母贝材质打造的梅花形状耳饰。 这个时候,周凌薇还不知道这个牌子叫梵克雅宝,也不知道这对耳饰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lucky spring」,更不知道它的价格是她现在月薪的好几倍。 纵使不知道这些信息,她有鉴赏美的能力,这对耳饰看上去很素雅,掀起眼皮看—— 嗯,刘与邱的眼光不错。 他的声音有点暗哑:“我帮你戴上?” 她抿嘴摇头,手里的盒子也盖上了。 他们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过了一整夜。 刘与邱早早就睡着了,周凌薇辗转反侧到凌晨1点多,期间,她转身看到旁边的人皱起眉,她想帮他抚平那些褶皱,又担心扰他休息。 静静地看了他好久,心脏的跳动不仅没有平稳下来,反而越跳越乱,她迅速地转了回去,就怕刘与邱听到扑通乱跳的声音。 清晨的光从深灰的窗帘缝隙里一点点透进房间,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周遭安静。 刘与邱从浴室出来:“我们中午去吃羊蝎子,如何?” 几年前刚来北京的时候,她听到羊蝎子以为是某种虫,心中无限感叹大城市的多样性,吃虫居然都能开成店。 后来才知道羊蝎子是羊脊椎骨,长得像蝎子而已,当时黄烟笑话了她好长时间。 走到羊蝎子店门口,周凌薇第一时间留意到广告:“这里生日可以打折。” 刘与邱停下手里的动作:“你今天生日?” 为了表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她从包里掏出身份证:“对,我等会儿让老板给我们打个折。” 瞧她这得意的样子,他接过来瞄了一眼,想起来自己看过她的护照,好像也留意过她的生日,那个时候,他心想这个小茉莉运气真好,全世界这么多人陪她过生日。 还有几个月前,这位日出小姐在羊汤店一边为自己转正升职感到欣喜,一边苦恼于24岁才做到现在的职位。 不知是笑自己记得这些琐碎的片段,还是在笑她:“所以,你不是24岁,你才23岁,过了生日才是24岁。” 周凌薇第一反应是完蛋,这本命年岂不是还得再多过一年,接下来是倒大霉还是撞大运真不敢想。 直接向25岁迈进,她绝不反对。 开吃前,刘与邱蹭得站起身用筷子敲了敲水杯,仿佛回到在开普敦最后一次的餐会上,他用叉子轻轻敲响红酒杯,开口说了几句话。 那次是对客户说的,这次是对店里其他客人说的:“今天是我的朋友薇薇生日,也是世界薇薇日,我要祝这个叫薇薇的女孩每年的这一天都是最开心的。” 根本想不到他会来这一出,周凌薇半张着嘴,要制止肯定来不及,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开始起哄,有人鼓掌,有人说「生日快乐」,热热闹闹的。 第一次在一个全是陌生人的环境下成为焦点,她的脸好似要滴血,咧起嘴对在场所有人点头致谢。 欢腾过后,周凌薇问:“你什么时候生日?” “那远着,明年,”刘与邱给她夹了一块肉:“明年的8月28日。” 啊,原来他是处女座,洁癖、细腻、完美主义。 虽然不太相信星座,但他的一切行径似乎都有迹可循,他的工位这么干净,家里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工作方面就更不用说了。 想想自己还真是交对了朋友。 周凌薇笑眯眯地说:“行,我记着了,明年你生日我也给你来这出。” 刘与邱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两个人相视一笑。 看到他的反应,周凌薇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可能有点过了。 明年啊,好像很遥远,过几天就是明年了,可是距离八月还很远很远,他们还会不会有这段亲密关系都不一定呢。 兴许刘与邱也是这么想的。 2010年最后一个工作周,周凌薇没在jm办公室见过他,公司内部沟通软件上,他的头像是灰色的,想来是开始休假了。 实际上,圣诞节那天晚上,在她与黄烟他们切蛋糕的时候,他就登上了回纽约的飞机。 12月31日是jm2010年最后一个工作日,按照惯例,公司给全员放半天假。 只上半天班,哪还有人惦记工作,喝咖啡的喝咖啡,聊天的聊天,就是来办公室点个卯的。 所有人在上午11点准时收到一封来自全球办公室的邮件,大老板慷慨激昂地总结过去一年,展望新的一年。 周凌薇看得津津有味,倒不是欣赏老板的假惺惺,而是在学习人家的行文。 老外的每个单词和句式都很简单易懂,她平时却想不到,看来还是得多加练习。 一旁的曲悠撇撇嘴:“看来咱中国市场是jm未来的重镇,都按我们的时间道祝福了,之前可没见过。” 林月朗前两天分享了一组数据,2010年jm亚太区的业绩排名第一,中国贡献最大,其中中国本土品牌客户直逼三分之二,jm中国的增速也是最快的。 人都是现实的,更何况做生意。 曲悠趴在周凌薇的桌子角看她收拾工位:“你今天怎么过?” 笔筒里的杂物噼里啪啦地倒在桌板上,她漫不经心地答:“约了朋友一起在家跨年。” 曲悠少有地露出羡慕的神情:“真好。” “你呢?”周凌薇没有看她,专心地收拾自己那些破烂玩意:“你怎么过?” 第71章 跨年 “我啊——”曲悠轻轻地叹息,立马笑起来:“也和朋友一起呗。” 她绘声绘色地对周凌薇讲述起去年和朋友一起跨年有多好玩,他们一群人拎着酒瓶从工体一路唱着小虎队和优欢派对的《新年快乐》走到三里屯。 这些嬉笑的片段都是她编的,是她幻想中的跨年画面,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有能够一起跨年的朋友。 所有的心事,曲悠未曾向任何人吐露过,更不会对同事提及,即便是看起来很善良的周凌薇。 她不清楚这是性格所致,还是环境造就,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不说心事是她为自己搭起的安全边界。 在北京生活十多年,曲悠勉强能让刚认识的人误以为她是北京人,那些人还得是外地人,辨认不出她不那么地道的北京口音。 每当被人误以为是北京人的时候,她都会在心里先窃喜一番,再根据是否和此人有深交的可能选择默认或肯定。 而实际上,她只不过是个在北京长大的外地女孩,严格说来,她不是京二代,连新北京人都算不上。 她的父母早年间从老家来北京务工,攒了一笔积蓄后便开了间小餐馆,忙忙碌碌二三十年,在有机会的时候不敢出手,想出手时已经没机会了,北京的房子都没买,更别落个户口。 高三那年,她回到老家参加高考,最终以优异的成绩考回北京。 成长经历形成她既自卑又骄傲的性格,北京本地的同学都有自己的社交圈,在校园里大家能玩到一起,走出学校,她便难以融入,而和她背景相似的人,她又不太看得上。 所以她的朋友并不多,也不牢固,每当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上一个阶段的朋友自然而然就失去了联系。 许多重要的节日,若是有男友,两个人倒是能凑在一起庆祝,大部分时候都是她自己一个人过,传统节日和父母过。 想必她这个跨年会跟父母在一起,他们不会一起唱《新年快乐》,而是一起收拾食客们留下的一大桌残余。 转眼间,周凌薇的工位不仅干净,还特整齐。 曲悠由沉思转为诧异:“你收拾那么干净干嘛?不打算干啦?” 从她讲起去年的跨年时,周凌薇就察觉到了她的惆怅。 曲悠自己不说,她便不会问,只沉醉于自己全新的工位上,对此,她颇有成就感,眼睛弯成一道月牙:“新的一年要有个新面貌。” 曲悠噗嗤一笑:“新面貌不是得去捯饬捯饬自己吗?在这收拾桌子有谁看啊。” 放下手里的文件,周凌薇认真地回答她:“捯饬自己是给外人看的,工位干净是给自己看的,自己比别人更重要。” 还以为这话是在点她,曲悠稍有心虚,转念一想不可能,立即干笑几声把话岔过去。 跟有惯性似的,忙活起来根本停不下手,周凌薇拿起一包湿纸巾拍在曲悠的桌子上:“来,我也给你的桌子擦擦,擦得锃亮,2011年咱们的工作也特闪亮。” 瞬间被她的笑和动作感染,曲悠的笑容情不自禁地变得明媚起来:“好!” 跨年夜,周凌薇终于见到了余欣菲的男友,自然还有黄烟的考研搭子,最忙碌的陈毅宁也从深圳赶回了北京。 4个人的聚会扩充到6个人的晚餐。 人多,吃火锅最合适不过,不仅省事儿还特有气氛。 这顿晚饭的开销由余欣菲包圆,她顺利拿下了周凌薇表姐跳槽的这一单,收到一笔不菲的奖金,还升为了高级猎头。 不到半年时间呢,她兴奋至极,卯足了劲儿,打算新的一年更上一层楼。 吃到一半,周凌薇掰着手指头跟他们数这一年吃了多少顿火锅,最后总结:“平均下来每个月吃了1-2次。” 黄烟举起手:“明年我们吃烤肉!” 余欣菲眯着眼摇摇头:“要去吃自助餐!最好还是包场的那种。” 她又马上否掉自己的提议:“包场太奢侈了。” 黄烟补上:“那等咱有钱了去吃法式大餐,就那一顿饭吃好几个小时的那个。” 周凌薇听林月朗提起过法餐体验,每一道菜都特别精致,就是一顿饭吃下来太费时了,吃完以后还觉得不饱。 随即,她对黄烟的提议表示质疑:“能把人困死吧。” “不困,那多惊艳啊,”黄烟搂住她:“最好去巴黎吃,去不了那就去香港,再不济去上海也成。” 末了,她还学起上海人讲话:“老有腔调了。” 听到「香港」,余欣菲来了兴致:“去香港,我们以后一起去香港,住那个离维多利亚港最近的酒店,看烟花秀。” 在座6个人,除了黄烟和陈毅宁外,其他人都没去过香港。 这又何妨,哪个80后不想去看看西九龙重案组是否真的存在,铜锣湾还有没有山鸡和浩南,走两步就能遇见tvb明星是真的吗?那些富豪们住的浅水湾又是什么神仙地方? 还有……也想去文华东方酒店走一走,在那里轻轻唱一首《沉默是金》给他听。 本来还在说明年如何跨年,后来越说越远,远到没边,一会儿激动地畅想大家一起旅行的快乐,一会儿又为现在的烦恼叹息。 沉默不到5秒,黄烟起哄要玩游戏。 几个人一合计,「数7」最简单,每个人报数,到7或者7的倍数不说话只拍手,说出口的人罚喝酒。 起哄的黄烟嘴瓢了,还没玩多久,喝的最多,她耍赖皮要轮换座位,大家都依着她,挨个换座。 从第5轮起,周凌薇变迟钝了,第3次拿起酒杯时,陈毅宁在一旁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把话吞回去。 还没过零点,大家多少都喝大了,有人靠在餐桌上,有人趴在沙发上,还有人倒在地上。 四部手机不约而同地在23:59响起,6个人直接弹起来,重新围坐餐桌,默默等待2010年最后一分钟逝去,2011年第一分钟到来。 最后一秒划过北京的上空,所有人都欢腾起来:“新年快乐!” 曲悠没有从工体唱到三里屯的《新年快乐》在麦子店街小区的某间屋子里悄悄地唱响。 在欢声笑语中,一群20几岁的年轻人迎来了未知的2011。 周凌薇从欢笑里抽离,拿起手机把早已编辑好的短信一一点击发送。 最后一遍确认的时候,她看到乐娱王总的号码。 维系客户的活,大部分都是组里的老大或者商务部负责,但乐娱这种小虾米,老大们忙得想不起来,商务部不屑这号人。 出于礼貌,她顺带手复制一条信息,改改发给了王总。 随后,她才开始查看收件箱,祝福的短信铺天盖地,其中一条尤其醒目——「薇薇,新年快乐!」 这是一则在北京时间2011年1月1日0时进来的短信,是刘与邱传给周凌薇的。 她没有回复这条信息,而是捏着手机望向窗外。 今晚北京的夜空一望无垠,就是少了星星。 她又转头回看客厅,朋友们在嬉闹。 她的2010年真是一点都不赖,是走大运啊,每天都有收获,还交了几个好朋友,他们时不时就有新鲜事儿蹦出来分享,好像足不出户都能过好几种人生。 她对着北京的夜空默默许下一个似乎不可能实现的心愿:那就让我们来做闪耀的星星点缀北京的夜空吧。 第72章 相亲 回到纽约的刘与邱并没有回到父母家,选择在自己的住所待两天,倒不是有多不愿意见到刘母,而是这边方便和朋友见面叙旧。 想见的人都见完了,他收拾好行李悠哉悠哉回父母家。 按下父母家的门铃,迎来的是刘父笑眯眯的脸:“与邱,你回来了?” 明明被自己亲儿子骗了,刘母搞不懂他怎么还笑得出来,她一针见血:“ben,你回来几天了?” 刘父真没看出来刘与邱回来好几天了,忙着替他解释:“他不是刚回来吗?行李都在这。” 刘母瞪了一眼刘父:“怎么可能刚回来,他身上那股纽约的气息没待上2天是不会有的。” 什么都逃不过刘母,刘与邱也没有要辩解:“是,我前两天就回来了,和jeffrey他们聚了聚。” 顿一下,他解释了一句:“住在家里,回来太晚会打扰你们休息。” “小黑人最近还好吗?” 这个称呼若是从他人口中出来,势必要被jeffrey按上「种族歧视」的名号大骂一通,而这位是慈眉善目又对他宠爱有加的刘父,他从小就乐呵地接受。 “hey,dad,jeffrey长大了。”刘与邱说出了小时候那句经典的回话,连摆出的无奈表情都跟那个时候一样。 刘母懒理他们父子间的默契表演:“ok,ok,你回来得刚好,我朋友一家人过来游玩,我们两家人明天一起吃饭,一起跨年。” 刘与邱没反应过来,刘父却知道,那是要给刘与邱介绍对象,他轻轻咳嗽一声以示提醒。 看了眼刘父微妙的表情,转眼又看向刘母,刘与邱懂了,是相亲,既然回来了那肯定躲不过去,况且对方的父母还是他父母的朋友,于情于理都要陪同。 他没有异议,平淡地答应:“好的,邱小姐。” 第二天晚上,两家人如约在一家高档粤菜餐厅见面。 出门前,刘母对刘与邱千叮咛万嘱咐,中心思想就是别摆谱。 相亲的女孩叫施卿,是个典型长大的华人女孩,健康的肤色,自信开朗的个性,举手投足间偶尔散发的华尔街女banker气质。 施母早年间和刘母是同事,后来施父的生意起来了,她便安心地在家全职太太。 接触下来,刘与邱不否认施卿很优秀,也理解刘母的选择,虽然他们有共同话题,但他很抗拒,甚至没有要把她朋友的意思。 他们之间的谈话多数聚焦在工作方面,刘母给他递了几次眼神,大概是希望他可以聊些别的内容,他只当没看见。 结束了晚餐,刘母热情地提议大家一起去纽约时代广场跨年。 刘与邱在旁边默默发笑,她本就讨厌凑热闹,当年的意外更是给她带来很大的阴影,如今,真是稀罕,为了他的婚姻大事,她会如此不遗余力。 顾及她的情况,刘与邱没领着他们去人群中,而是在远处观望。 四位长辈识相地和两位年轻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一整天的时间,他心不在焉,而且时不时看手机,施卿忍不住问道:“ben,你在等消息吗?” 他收起手机,笑不及眼底:“对,工作上的事。” 把头发撩到耳后,她好似随口一问:“中国现在应该也是假期吧。” 刘与邱回答得也很敷衍:“有工作的时候,不分假期。” 沉默间,发出「薇薇,新年快乐」的13个小时后,时代广场人声鼎沸,所有人喊着happy new year,他终于等到了回复:ben,happy new year! 此刻正是美东时间2011年1月1日0时。 相处了几个小时,施卿第一次见他笑,不是饭局上对待父母朋友一家人的那种客套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笑。 她问刘与邱:“笑得这么开心,谁给你传的简讯?” 听到这样的提问,他觉得有点冒犯,碍于父母的面子,他没有发作,而是简单地回答:“朋友。” 他是笑了,笑周凌薇笨,都跟她提过好几次以后叫他的中文名,她还是「ben」来「ben」去。 过去的2010年,因为刘母的状况日渐糟糕,他以为这一年会很难熬,原来也是这么快就过去了。 整体来说似乎还不错,甚至是有收获,不仅是因为他升职,而且他的好友列表里多了一位朋友,是个南方女孩,她叫周凌薇。 有这么几件开心的事,还是很值得庆祝的,他当即就决定回北京给自己买辆车。 施卿对刘与邱有好感,但她个聪明的女人,他的态度说不上冷漠,但过于客套比没有好感令她感到更不舒服。 既然如此,她就没必要贴脸上去,况且他没有要回美国发展的意思,她不想去中国。 他们留有彼此的联系方式,当个普通朋友便是了。 第73章 考研 一周后,刘与邱回到了中国,不是回北京,而是到上海办公室开会。 见到他从会议室出来,窦莘一个箭步跟上他,搂上他的肩直接把人拐到楼下聊天。 恭喜的话说的不厌其烦,他又来一遍:“congrats!搞不好明年,上海也要归你管。” 刘与邱呵呵:“那我到时候第一个把你开掉。” 窦莘求之不得:“你最好是把我开掉,拿一笔赔偿,我就可以带我们家妮妮去玩了。” 他又拍了拍刘与邱的肩,放低声音说道:“诶,那个女生不错哦,我觉得你可以定下来,你知道定下来的感觉有多好吗?” 反应了一会儿,刘与邱才意识到窦莘在说什么,他不认为定下来能有多好,倒是好奇窦莘的消息哪来的。 “当然是你亲爱的妈妈说的啦。” 窦莘点开一个网页给他看,原来此说非彼说,而是刘母在自己的facebook更新了状态,里面有他们一家三口和施卿一一家三口在跨年夜的合影。 刘与邱笑了笑:“她还挺潮的。” “对了,你是不是在北京有人了?”窦莘挤眉弄眼地问他:“起码是有性生活了,去欧洲玩的时候,你的状态很不同。” 至于如何不同,他也很难讲清。 刘与邱淡定地看他一眼,即便没有答应周凌薇,他也不会告诉窦莘:“都没有,出去旅行,谁不开心。” “我觉得有,”窦莘非常坚定自己的判断,就是拿不出证据:“等我下次去北京抓奸。” 刘与邱发出爽朗的笑声:“北京欢迎你。” 窦莘半眯起眼看了他几秒,随后说道:“我要买一张床放在你家,以后去北京出差,我就住你家。” “你有病。”刘与邱学他眯着眼,冷冷地告诉他:“北京欢迎你,我家不欢迎你。” 凭借他们好友多年的默契,他否认也没用,窦莘还是一口咬定:“你有人,还带去了家里。” 刘与邱勾起一边嘴角,腹诽就你会猜。 \/ 转眼就是考研时间,虽不至于像高考那样声势浩大,但对于要参加考试的人和她的朋友而言可谓是大事。 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说雍和宫求学业很灵,周凌薇起了个大早跑去东二环为黄烟祈福。 这一天,雍和宫挺多人,有游客,但也不乏有和她的目的一样的人。 走出去,等了好几分钟,一辆空出租车没遇上。 再等下去,恐怕赶不上送黄烟进考场了,她正要抬脚去搭2号线,身后有人叫她。 她的英文名有点烂大街,而且这个声音,她也不太熟,但莫名地肯定此人就是在叫她。 她顿住脚步循声看过去,一张笑脸从一台跑车里探出来,那个人边挥舞手边吹口哨,浪荡得不行。 这台跑车正是她几个月前坐过的,不过现在物归原主了。 周凌薇提步走过去,像模像样地打招呼:“嗨,gavin,好久不见。” 窦莘收起嬉皮笑脸:“去哪?送你一程。” 他们不熟,而且这跑车真不舒服,她想拒绝,却听到他催促:“快上车吧,要不然我该被骂喽。” 四下看看,后面的确有司机探出头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这会儿,她没有迟疑,拉开车门钻进去。 “去哪?”窦莘连问两个不相干的问题:“诶,ben是不是在北京不老实?” 一时间,周凌薇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 他又问了一遍:“你要去哪?” 她报出一个海淀的地址,窦莘看了她一眼,转过去点点头。 上了北二环路,他又把话题拽到刘与邱身上:“我觉得ben现在的状态变了,他在北京有女人。” 乍一听,好像还有点吃醋,实则就是好奇,他想证实自己的猜测,也想知道刘与邱到底哪里变了。 他们的关系有多亲近,周凌薇大概能猜到,可能比她和黄烟还瓷实,她双手攥在一起轻轻地说:“我和ben不熟。” 这话也不算假,跨年互道了祝福,他们没再有任何联系。 说完,她侧头看向窦莘,他仰头长长地哦一声,开始给人下套:“你们一起去非洲出差,他还介绍了jeffrey给你认识,你居然说你们不熟,他该难过的。” 她咧起嘴假笑,没发出声。 窦莘继续说:“你和jeffrey是朋友,我和他也是朋友,所以我们是朋友。” 这是什么鬼逻辑,周凌薇不吃他这套,噗嗤一笑,听到他又说:“帮我盯着ben哦,有什么八卦记得分享给我。” 替刘与邱保守秘密,就是保护她自己,况且,她和窦莘仅见过两三次,还都是工作场合,委托她做这样的事,估计就是个玩笑话。 不过,她多个了心眼儿:“你们关系这么好,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问他。” “他不会告诉我。”窦莘嘟嘟囔囔,好似还有点埋怨:“别看他好像和谁都好,但从不说自己的秘密,他这个人有点孤僻,可能优秀的人都是这样吧。” 周凌薇有点惭愧,刘与邱的嘴还真是挺严的,他们俩是固定x伴侣的事,连这么好的朋友都没说,她倒是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了黄烟。 她第一次和窦莘独处,还是在这么逼仄的环境下,却一点都不觉得不安,一路上,他的嘴叭叭个不停,无论说什么,他都能接上话。 虽然知道他和刘与邱关系铁,但她还是一度质疑,这俩人怎么就能好呢。 终于到了黄烟的考场,窦莘往窗外看,再结合周凌薇从雍和宫出来,忍不住问道:“你是来考研的啊?” “不,我闺蜜,我来给她加油的。” 他的跑车实在太扎眼了,停下来不到几秒钟就引来瞩目,尤其是一位未施粉黛的年轻女孩从副驾下来,驾驶座的男人也下来,远处瞧过来,他眉眼间还带着挑逗之意。 这画面更令人浮想联翩。 周凌薇刹那脸红,上车前怎么没想到这茬,越过人群,她第一眼看到余欣菲,却没有看到黄烟的身影。 她小跑过去一脸遗憾:“烟儿进去了吗?” 余欣菲冲快要踏进考场的黄烟大喊一声,她扭头往回跑,扑进周凌薇的怀抱。 等人再进去后,余欣菲想起周凌薇从一辆跑车上下来:“这不会就是你那个上司吧?钻石单身啊。” 她挤眉弄眼等待周凌薇的回应。 周凌薇老实回答:“不是,他是我同事,在路上遇到了。” “要不我说怎么服务这么到位,还把人送过来,”余欣菲勾住她的肩:“哪去了你?” “去了趟雍和宫。” 余欣菲打趣道:“你可真行,妥妥的临时抱佛脚。”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扯了会儿闲篇,陈毅宁也来了,三个人像极了在高考考场外焦急等待的家长。 第74章 年会 第二天结束最后一门考试,黄烟第一个冲出考场,直奔周凌薇和余欣菲的怀抱:“终于他妈的结束了。” 考研的心理压力一点不比高考小,甚至更大,吃过晚饭,黄烟拉上三个好友和她的考研搭子嚷嚷着要去放松一下:“听说工体有三个求姻缘最灵验的寺,six、mix和vics,咱们也去一睹风采。” 这个传闻,周凌薇和余欣菲也听过,他俩几乎同时扑哧一笑,随后瞥眼考研搭子,他倒是在笑,就是有点不是滋味的感觉。 酒过三巡,周凌薇最清醒,还未到深夜,四下都不见黄烟的人影,她有点焦急,几分钟后,黄烟传来短信,她和搭子走了。 至于去做什么,大概是在这求姻缘成功了,周凌薇没追问,只提醒她注意安全。 想着第二天要开启春节前最后一个项目的差旅生活,不到12点,她说要先回家收拾行李,陈毅宁提出送她。 拒绝他的表白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他们见过几次,但没有独处过,连单独聊过天都没有。 这两天都是几个人凑在一块,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是要独处,说实话,她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视线流转到四仰八叉的余欣菲身上,她觉得这个人更需要送一趟:“我们把欣菲送回去吧。” 听到自己的名字,余欣菲眯着眼就站了起来:“怎么了?” 怕她摔着,陈毅宁抓住她的胳膊:“送你回家。” “别啊,再陪我会儿,我男朋友过来接我,你——”她终于睁开了眼睛:“你送凌薇吧。” 周凌薇重新坐下。 没等太久,余欣菲的男友风尘仆仆地过来了。 四个人打了两台车离开工体。 在出租车里,陈毅宁先开口说话聊起近况:“我可能要继续在深圳待上半年,公司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会回北京了。” 明知他的意思是这半年大家聚不上了,周凌薇却说:“听说现在深圳发展得很好。” 他轻笑几声,话锋一转,开始宽慰她:“真没什么,咱们说了还是朋友不是吗?” “是。”周凌薇的笑容淹没在幽暗的车内。 “凌薇,放松一点。” 她扭头迎上陈毅宁的目光,对视几秒,她点点头:“好。” 她给自己的2011年定了好多目标,要精进分析报告,要找准机会做访谈,要升到m(经理)级别…… 几乎都是跟工作相关,唯独忘记专业上的进步离不开拥有一个好的状态,若是太紧绷,很多事都会做不好,包括人际关系。 \/ 通常jm中国的年会安排在中国新年前1-2周,北上广三地办公室各自庆祝。 去年的业绩好,这次的年会,公司把三个城市的所有员工全都聚在一起,就连全球办公室的大老板都来了。 地点选在三亚,主题是热辣海岛风。 1月22日,周凌薇赶早班机从成都飞到三亚,在机场遇到了从广州过来的刘与邱。 他推着一个银色的日默瓦行李箱,拉杆上挂了一个印有「kiton」的西装防尘罩。 她知道这是他短途出差的固定搭配。 和他同行的还有几位广州的高管,跟在他们身后的曲悠张开手掌对周凌薇笑一笑,两个人默契地都没有作声。 她停在原处,目送一行人谈笑风生地往停车场方向去。 到了酒店,周凌薇才得知自己和jenny住同一间房,他俩都喜静,对此安排,颇感开心。 周凌薇左挑右挑,最后穿上了一件九分袖的及踝长裙,jenny穿得比她还保守,又很酷,喇叭裤搭了一件飘逸的长袖衬衣。 站在全身镜子前,周凌薇开始担心:“我们俩一点都没点到年会主题,会不会被行政拎出来批啊?” 毕竟行政部发的邮件里提示大家的服装要配合主题。 jenny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几百号人呢,谁看咱俩啊?” 那倒是。 jenny平时比周凌薇还素,没想到还是个化妆高手,两三下就给俩人化了个全妆。 孕肚月份大了,不便搭飞机,林月朗这次年会没有来三亚,交代各位下属吃好喝好玩好,回去继续当牛做马。 年会在酒店的草地上举行,除了各位高管的穿着稍微正式点,其他人以休闲为主,还都点题了,导致他们俩在一众热辣装扮的靓女中显得格外特别。 有不少人回头望向二人,很快就收了回去,相识的人会过来打趣两句,周凌薇说怕冷,jenny说怕虫,嬉笑一番,根本没人真的在意。 jm年会是个有意思的内部活动,平时看似不熟甚至不对付的人,在这个时候都变得友好,这个活动还特别有利于社交。 曲悠在开场前便捏着酒杯四处做自我介绍。 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年会准时在8点开始,主持人是hr官蕾和刘与邱的一位下属,是他组里今年唯一的新人,名叫joe,中文名乔松。 整个jm,周凌薇和他认识最久,他们不仅是同级的校友,此人还是王淼的同学。 乔松是个富二代,家里在广东开工厂。 他算是家里的异类,别人都不爱读书或者读不好书,早早在自家厂子管几个人。 而他本科毕业后不仅不回家,还和女友双宿双飞去英国读了一年硕士,回到北京休整一段时间才开始找工作,所以,他晚于周凌薇几个月进jm. 第75章 表演 年会的第一个重要节目就是大老板讲话。 他宣布了几个大家早已知道的消息,哪些高管升职了,新的一年,公司的重点客户又是哪些。 末了,他浓墨重彩地赞赏了刘与邱的能力,并不是他年轻有为不到30岁就做到了这个位子,而是那些重点客户都是他在年底竞标回来的。 在公司业绩面前,压力是不分中外人士得给到所有人,大老板的言外之意不就是希望他能稳住这些客户,下一年表现更佳吗? 刘与邱站在第一排举起酒杯示意他懂了。 老板演讲结束,便是开场节目。 第一个表演节目是双人英文脱口秀,表演嘉宾是刘与邱和上海办公室的一位女高管,俩人一唱一和可谓郎才女貌。 最初,周凌薇在远处的角落听得入神,渐入佳境后,顿时一闪,又觉得自己很黯淡,也好像明白刘与邱为何会和她做朋友甚至多了一层不正当关系。 因为在一群优秀的人里面,她的优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这样的人放在北京一抓一大把,很好隐藏,不会引起别人的关注。 走了会儿神,她心里不太舒服,端起酒杯喝口香槟才缓解。 jenny忽然凑到她耳边说道:“ben真的太帅了,还很性感,对吧?” 这还是周凌薇第一次听她对一位男士做出非工作能力以外的评价,她有点惊讶:“啊~” jenny给她的印象是不近男色,谁知道,她露出狡黠的笑容又说了一句:“他一定好吃。” 周凌薇转头看向她,脸颊抑制不住地泛红,想说他是好吃,她试过,但她不能说。 “这有什么害羞的,”jenny抿了口酒笑话她:“你不是交过男朋友吗?” 周凌薇抬手扇着风,嘿嘿笑:“太热了。” “不过,还是不能惦记着公司这些男人,一个个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指不定在外面玩得多花。” 她刚想问听到了什么八卦,台上的主持人便cue下一个环节。 年会上高管们的表演只是开胃菜,抽奖才是令所有人兴奋不已的主菜。 第一轮抽三等奖,共有10位获奖者,奖品是今年话题度最高的iphone4。 听言,所有人开始搓手给自己传递好运。 刘与邱再次被邀请上台,一口气抽出10个号码牌,其中一位就是周凌薇。 和jenny欢呼击掌后,她提着裙摆随大部队缓缓走上舞台。 原以为领完奖就可以跑了,偏偏乔松说道:“vivian,请留步。” 在大学期间,周凌薇跟着王淼和乔松一起吃过几次饭,偶尔也会在男生宿舍楼附近遇上,若是她一个人,乔松会上前搭几句话,若旁边有王淼,他只会对她点点头打招呼。 大三,他们上了同一门选修课,乔松这个人特别懒,能不去就不去,如此一来,他就留了周凌薇的电话号。 两个人的联系内容都是她给他通风报信:老师要点名了;他回复:马上到。 后来他们没再联系过,直到来到jm一段时间,他才知道他们是同事,偶尔在茶水间、电梯间碰上,说两句,交换个信息,自然而然地,比之前熟络了不少。 前几天,乔松给她发信息说年会的时候可能需要她帮忙,她当时什么都没问,应了下来。 直到来会场前都没有得到他的指示,还以为搞定了。 没想到是配合他在年会上「表演」,周凌薇恨得后牙槽都要咬碎了,转过身立即切换成甜美的笑脸。 官蕾附和道:“来来来,vivian,这边请。” 待周凌薇在舞台中央站定,她把话题递过去:“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刘与邱在一旁微微侧头,看到的是大屏幕上周凌薇标准的淡笑,眉眼间还闪过一丝局促。 面对几百号人发言,她的确有点紧张,简单地说了几句,就把话筒交还给官蕾。 逮着个熟人,官蕾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特别想问问我们去年新进来的vivian,你当时第一次见到ben总是什么感觉?” 被提到的人看了过来,他的双手交叠在身后眼神里含着淡淡的笑意,好似也很好奇她的答案。 这个问题导致一口气直接堵在了周凌薇的心口上,她的余光扫过他脸上的神情,她知道他的这份好奇不是真的好奇,是等待别人回答时惯有的礼貌。 她半眯起眼笑得不太自然:“听说ben总是jm男神。” “你回头看看,”乔松跟官蕾的想法一致,绝不放过熟人:“你觉得他符合你对男神的定义吗?” 周凌薇也很给他们俩面子,微微倾身看向刘与邱,两个人相视一笑。 这话还能怎么回答,只能说符合。 烧红的脸在舞台灯光的照映下一点也不突兀,倒像是打了一层腮红,衬得皮肤更好。 年会结束后,周凌薇还没回到房间,手机铛铛进来一则新短信,发件人是刘与邱:薇薇,来我房间吗? 这个酒店都被jm包了,上上下下全是同事,居然敢在这约会,这家伙胆子真是够大的,她立即拒绝:我不去。 这是预料中的结果。 刘与邱不过是回到房间后想起来她站在舞台中央时无措的表情,他想逗逗她而已。 他比她更谨慎,若是有人看到她走进他的房间,或者从这里出去,对来他说没什么大不了,而一个桃色新闻对年轻女孩几乎是灭顶之灾,毁的不是一份工作,而是名声。 他想维持这段关系,但不能给她一个女友的身份,既然如此,他有责任守住这个秘密。 第76章 taco 周凌薇和刘与邱是同一个航班回北京,两个人在值机区域遇见,客套地颔首示意后分别跟其他人走了。 飞机即将起飞,她再次收到他的邀约短信,这一次,她没拒绝。 落地北京甩开同行的人,周凌薇跟做贼似的在机场车库找到刘与邱给的车牌号。 瞧了半天,怀疑他给错了信息,压根儿不是她之前坐过的那台凯迪拉克,而是一台黑色的奔驰。 他放下车窗,伸手出去叩响门板,潇洒得仿佛个浪子:“找什么呢?” “还真是你的车啊。”她立马拉开车门坐进去。 周凌薇没好意思问,但嗅到车里的气味,也能猜到是一台新车。 男人买车和女人买包差不多,只需要一个冲动,跨年那天,他打定主意要添一辆车,还没回到北京,就电话订了这台amg。 车子驶上机场高速,两个人都没说话,周凌薇想来想去找了个话题打破诡异的气氛,讲了几句前两天年会上发生的事。 他很安静地听她把话说完,最后她说自己上台紧张极了。 那天他看出了她的紧张,但她调试得很快,他也知道她现在提前开始担心工作上的事。 她不可能一直只伏案写分析报告,未来不仅要主持访谈,还要往经理和总监的职位上去,而竞职演讲台上比年会的舞台更可怕,面对的是竞争对手和很会挑刺儿的各位老板。 刘与邱给出建议:“下次你上台,可以盯着一个熟悉的人看,或者是我,或者sammi。” 她笑笑说:“这样不行,这样的话就更紧张了,会让我想起小时候六一儿童节,我妈妈来看我的文艺汇演,我在舞台上时不时就能瞥见到她,我都紧张死了,导致舞蹈动作都比别人慢半拍。” 听她的描述,刘与邱笑了起来:“你妈妈对你很严格吗?” 想了想,周凌薇说:“没有。”随后,反问他:“那你妈妈对你很严吗?” 他神色一顿,所有朋友都见识过他母亲的严格,后来,他都不敢把朋友往她跟前带,周凌薇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见到她,所以他说了实话:“嗯,她对我很严格。” 距离晚饭还有点时间,开车先把她送到他的住处后,刘与邱又神秘兮兮地出门。 不到一个小时,可视门铃响起,周凌薇走到门边看一眼,是一位年轻时尚的女人,她似乎有点焦急,一会儿看着摄像头一会儿拿起手机。 周凌薇没有动屏幕,这里不是她家,开了门可能会给刘与邱招来麻烦。 她选择忽视,回到沙发上坐着。 没过几分钟,可视门铃又响起来了,这次周凌薇还未起身走过去,铃声就停了,大概是楼下的人自己结束的。 两次按下可视门铃的女人是章洁米,她从纽约到上海出差,听窦莘无意间提到刘母安排刘与邱相亲,她坐不住了,挤出时间从上海飞到北京。 在单元门口见到章洁米,刘与邱的好心情瞬间被浇灭,烦躁得闭了闭眼,她的自尊就这么不值钱吗? “原来你出去了,”章洁米欢笑地走向他:“难怪没开门。” 他没接话,只歪着脑袋盯着她看,盯得她心中发毛,强忍着露出一口白牙:“你回纽约相亲了?” “是。” 看他手里拎着满满两袋的食材,章洁米大感不妙,刘与邱喜欢下厨,但仅限于有时间还有心的时候,至于这份心……一定是对关系足够亲近的人。 佯装无辜地眨巴几下眼睛,她试探地问道:“那个女人跟你来北京了吗?” “jamie,你是不是有病?”刘与邱拧着眉:“我们不仅分手了,你也开始了一段新恋情,不要把自己弄得那么难看好吗?” 章洁米的眼睛变得雪亮亮:“你怎么知道我恋爱了?你看到我的facebook了吗?” “没有,我没有兴趣关注你的动态,希望你也可以做到,不关注我的事。” 她眼里的光倏尔暗下去,连带着声音都变小:“我是发给你看的。” 她倒是不遮掩,看着眼前这位前任,刘与邱有一瞬的错觉,她真的是曾经那个洒脱的女人吗? 他轻蔑地笑了声:“谢谢,我不用那些东西。” 章洁米的声音有点哽咽:“我忘不了你,所以我找了一个和你长得像的男人。” 无论她是出于何种原因想哭,他都无心过问,只想快点摆脱她:“还有事吗?” 她丢下工作跑过来就是想求证他是否开始新恋情:“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吗?” “不关你的事!” 丢下一句话,刘与邱抬脚拉开玻璃门。 没得到正面回复,章洁米不死心作势要跟进去,他停在了前面转身用温和的声音提醒看热闹的保安:“她不是我朋友,若是放她进来,我会投诉你工作失职。” 在他离开的一小时里,周凌薇在他家一直都是无所适从的状态,听到开门声,她噌得一下站起来,立即迎上去。 她根本没留意到刘与邱阴郁的表情,只盯着他手里的袋子。诧异地问道:“原来你去超市了?怎么不叫我一块?” 他走到料理台边,把东西放在台子上才说话:“今天是周二,我们吃taco.” “taco?”周凌薇没听过这道菜,注意力依然在那些看似很复杂的食材上:“这和周二有什么关系?” 她这才转头看着刘与邱,很认真地问道:“这是你美国老家的传统吗?” “算不上,taco是一道墨西哥美食,”他被逗笑了,摇头晃脑地带着唱腔:“taco tuesday.” 从橱柜里拿出电子秤、量杯和和面盆,刘与邱悠悠地跟她讲起「taco tuesday」的来源:“在美国有一家墨西哥餐厅,曾经为了提高销售量,他们选择在生意相对惨淡的周二推出买一送一的活动。” 这个无心插柳的营销策略反响热烈立刻柳成荫,其他品牌的墨西哥餐厅纷纷效仿,因此还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商家之间的价格战中,消费者无疑是获利者,每周二taco会打折的观念渐渐地在北美刻入人心,好像周二不去吃几个打折的taco都对不起自己似的。 周凌薇看着面粉、油、水和盐在他手里揉成一个光滑的面团。 第77章 春节 其实做taco一点都不难,烤好的饼皮夹上调好的莎莎酱就可以吃了。 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使用现成的饼皮,而刘与邱却喜欢自己做,这就显得很复杂了。 虽然对他做的这道美食充满好奇,但周凌薇没问,而是对他讲的故事更感兴趣:“听起来比现在的品牌花大钱去做广告的campaign和市场研究有效。” 刘与邱不太赞同:“这是个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发生的偶然事件,没有数据佐证,也没有消费者反馈,其实也是个很冒险的行为。” “能引起其他品牌效仿是最好的佐证和反馈不是吗?”周凌薇摸着下巴做思索状:“即便当初这个策略不成功,商家也不见得会亏。” 他边洗手边笑着问道:“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我们现在做的工作是没有意义的呢?” “我曾经的确这么认为,”她跟着他走到水池边:“不过渐渐深入到工作里发现并不是这样。” 刘与邱没再接话,而是目光幽幽地盯着周凌薇看。 她很清楚,他约她过来,不是请她吃taco,更不是听她讲经典营销案例的感想。 北京的天空早已被夜幕渲染,旖旎的气息在四周和料理台上的面团一样开始发酵。 刘与邱把周凌薇抱起来放在料理台上。 大概是有了心理预设,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反倒是低下头主动捧起他的脸亲吻。 她的吻一直都是温柔的,和她看向他时的眼神一样,如春风,如秋水。 让他惦记,从圣诞节那天分开惦记到现在。 也很要命,要命得只想将她占为己有。 从厨房到客厅,俩人都沁出了薄薄的汗珠。 刘与邱抬手捏着她的下巴,咬着牙气息不稳地说道:“我家隔音很好。” 微微一顿,周凌薇搂紧他的脖子松开牙关低吟。 一场运动打发的正是面团发酵所需要的时间。 洗漱一番,刘与邱精神抖擞地重新回到厨房继续做晚餐。 周凌薇不由地感叹,网上说男人30岁体力开始下滑都是骗人的!这个人体力就很好,而没怎么出力的她倒像个废物似的躺在沙发上,根本不想动。 等她清洗完,刘与邱也做好了taco,不仅有taco还有牛排和沙拉。 她只对那个从来没吃过的食物感兴趣,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个taco往嘴里塞。 刘与邱切牛排的动作一顿,这小嘴居然能张那么大,食物把她的嘴塞得鼓鼓囊囊的,嘴角还流出莎莎酱的汁水。 是性感,但不色情,配上她细细咀嚼的动作,还有几分可爱,他的心被挠了一下,放下刀叉,抽出一张纸递过去。 周凌薇吃得太投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吃相不好看,餐巾纸到嘴边的时候,她接过纸巾压压嘴角,随后,她羞着脸笑起来:“不好意思,太好吃。” 刘与邱一点都不在意。 吃过晚饭,他说:“把手机给我。” 周凌薇不明所以,倒也不抗拒,直接把手机递给他。 这几天,有一款新型即时通讯软件腾空出世。 见她换上了抽奖得来的iphone4,刘与邱就想着一起下载一个叫做「微信」的app. 他们都是对新鲜玩意儿兴致不太高的人,不过,工作性质不允许他们对新事物没有好奇心。 “我们是彼此的第一个联系人,也是唯一一个,以后就用这个联系,”操作完一通,他把手机还给周凌薇:“密码是。” 她不懂这个密码的意义,但很快就记住了。 长此以往,她的很多app都用这个密码,不是多有意义,而是只能记住它。 很多年以后,她知道了,原来他什么都记得,倒显得她像是个无情的负心女。 周凌薇没在刘与邱家过夜,拿上行李箱要回麦子店了。 站在落地窗边,他看向楼下,她的小小身影越来越远,心口莫名地泛起那么一丝落寞。 \/ 日历一翻,便临近中国新年。 公司业绩好,老板就开心,那员工也开心,不仅仅是因为在三亚开了个年会而感到开心,更是因为超预期的年终奖。 在启程回山县的那天早上,周凌薇第一次在自己账户里见到这么多钱进来。 回家的火车上,她问列车员是否还有软卧,列车员说有,询问她要不要换。 犹豫了几秒,她笑着拒绝:“不用了,谢谢。” 她坐了这么多年的火车硬卧,不差这一回,不能因为发了一笔丰厚的年终奖就骄傲了不是?得有更多钱的时候再享受。 给自己好一顿安慰,她安安心心地躺在上铺想着家里的爸妈会给她做一桌什么家乡美食。 下了火车,迎接她的是山县的绵绵细雨。 周凌薇对家乡的冬天又爱又恨,爱这里的家人和食物,恨这里刺骨的寒气,温度没有北京低,寒气却比北京的杀伤力大,离开客厅的小太阳,整个人都不直不起身了。 她无数次在家里的洗手间边洗澡边抽泣:“中部地区也是很需要装暖气的。” 聊以慰藉的是餐桌上妈妈做的那几道菜——蒜苗炒腊牛肉、粉蒸肉、土鸡汤和大白菜,还有和一众亲友从除夕到大年初三的欢笑。 和周凌薇家的热闹相比之下,刘与邱家的春节过得冷清,他们一家三口兵分两路回到了香港。 平日里,亲戚们很少联系,只有春节才有机会齐聚,这是他们家雷打不动的规定,无论身在何处,还能动弹,过年都得回香港。 他家的亲戚不多,父亲家是三兄妹,母亲家是两姐妹。 即便所有人凑在一块儿,也不见得气氛有多热闹。 他们家的人各个都是精英,席间的话题从经济聊到政局,再穿插两句各自的近况。 理智冷静得不像话,缺少情感交流,没有一个真正关心彼此的。 他们说的话,刘与邱觉得无聊,那些粤语夹着英文的声音在他这变成了嗡嗡嗡。 他的思绪早已飘到了其他地方,是一张周凌薇的笑颜。 第78章 迷魂汤 除夕的晚上,刘与邱收到了周凌薇的祝福短信,长串又客套,大概是从哪里复制过来群发的。 什么吉祥如意,什么身体健康,怎么不来个生意兴隆呢? 敷衍,太敷衍了! 他转到微信上回复她:过年好! 好像还有点不高兴。 这几天,周凌薇应该过得特别好吧,自打买了车票,她就心心念念地要回老家。 他想,这么爱笑的女孩,她家过年一定很不一样吧,是在一个非常有爱的环境下,才能长成她那样吧,这么想回家,笑得那么甜。 他感到诧异,居然想了那么多。 年迈的外婆轻声把他拉了回来:“ben,你拍拖未啊?”(粤语:ben,你谈恋爱了吗?) 刘母叹息吐槽:“嘿,一个拍散拖的女仔都冇。”(粤语:哎,一个暧昧的女生都没有。) 她故意把声音拔高,所有人都看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加入这个话题。 刘与邱时常搞不懂他这些亲戚,明明都是精英,偏偏都选择早婚,似乎基因里就带有这个特质。 这样一来,衬托出他是个家里的异类。 这个话题一开启,刘母的状态和其他人的母亲无异,一边说他挑剔,一边让亲戚多留意合适的女性。 没有一句话是夸他的。 催婚的目的除了要他回纽约外,还有就是她方方面面都要竞争,她的孩子成家绝不能落后于家里的亲戚。 预料到会有这么一遭,完成探望外婆的任务,刘与邱立马订了第二天的机票离开香港。 他没有回北京,而是去仙本那浮潜,在那里虚度剩下的假期光阴。 愉快的春节假期眨眼间就过去了。 每次离开山县,周凌薇心里都很难过。 望着车窗外依依不舍的父母,她更难过,红了眼,强笑着冲他们挥一挥手示意他们快回家。 他们没走,捱到火车开动,都没走,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她才倔强地别过脸,抹抹眼角。 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背井离乡的日子? 不!我一定要把他们接到身边一起生活。 有了这样的信念,周凌薇的干劲又增了几分,尤其是在开工第一天,见到即将临盆的林月朗。 从她公布怀孕以来,除了去产检不在公司,她几乎还是每天准时准点上班。 现在都快生了,工作一点都没落下。 大家都说刘与邱是jm的劳模,在周凌薇心中林月朗才是! 元宵节第二天,他们正准备开项目会,林月朗的肚子一抽,她就觉得情况不妙,递了个眼神给周凌薇。 趁着会议室还没有其他人,她立即起身扶起林月朗往外走。 迎面撞上要进去的刘与邱:“怎么了?” 周凌薇有点慌张:“sammi,肚子疼,大概是——” 不等她把话说完,刘与邱秒懂:“走!” 林月朗根本没有耐心等救护车过来,喘着粗气向刘与邱保证出了事不找他麻烦。 他笑她真能见外,他都按车库的电梯了。 刘与邱驱车开往医院,途中,林月朗联系了丈夫。 放下手机,她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了。 周凌薇一边抚着她的背安抚一边提议:“ben,到了医院后,我陪同sammi去产科,你在门口和sammi的先生接头,行吗?” “好,没问题。” 待到林月朗顺利进手术室,刘与邱和周凌薇才离开医院回公司继续开会。 她拍拍胸脯让自己镇静:“吓死了。” “我以为你一点都不害怕。” “怎么会不怕?那可是生孩子啊,万一——”周凌薇立即收住话音连呸三下。 刘与邱宽慰道:“你做得很好了,不会有万一的。” 新项目是客户点名要林月朗做的,周凌薇配合她打辅助,现在老大去生娃了,只有她自己上。 给丈夫打电话之前,林月朗就把工作安排好了,客户倒是能理解,就是周凌薇本人有点怯。 怯的不是工作本身而是吹毛求疵的客户。 这个客户是出了名的难搞,做得不好,她被骂了不要紧,不能给团队招黑。 也不过入职不到一年,还算得上是个新人,这集体荣誉感,一下就拉满了。 余欣菲老嘲笑她被jm灌了迷魂汤。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这碗「迷魂汤」其中一半来自于刘与邱。 客户是一家大型的海外地产商,已经在这拿了一片地,要打造一个综合型商业体。 大概是太有钱了,连员工宿舍居住环境都要委托jm做一个调研项目。 她随口的一句感慨,刘与邱很有耐心为她解答。 他尊重每一个客户、每一个项目甚至每一位受访者,他身上没有其他高管高高在上的姿态,这是周凌薇需要学习和谨记的。 另一半则来自于林月朗。 生产后第三天,她就开始处理工作,这个状态持续了2个月。 可是她人不出现在办公室,大老板们就会默认这样的团队属于群龙无首的状态,立即给他们插了个副手进来。 这位副手是在4月末正式入职jm的。 此人对于sammi组所有成员来说算是个空降的主,他们打心底排斥,然而公司的安排,谁又能说什么呢。 副手wrence,身高不到一米八,长得白白净净的,戴一副无框眼镜,乍一看文质彬彬的,像个科研人员。 曲悠的消息来得很快,此人是从一家内资同行跳槽过来的,据称一年内拿下了好几个国内的大客户,正是jm需要的人才。 于是,公司花了大价钱委托猎头把人挖过来。 wrence不是从其他地方来的,而是从周凌薇的老东家华研过来的。 有这么个人过来的消息,周凌薇早已其他人知晓,是前两天在刘与邱家约会,他告诉她的。 那天她气喘吁吁地爬在他胸膛上,手指肆意在他脸颊乱画:“sammi不在,感觉我们组都少了主心骨。” 他当时握住她的手指轻轻咬了一下:“很快就有人过来暂管你们。” 第79章 新人 果然,周一上午,周凌薇在办公室见到了新来的领导,只不过没想到是一位从未打过交道的老同事。 她wrence只在华研的办公室打过几次照面,但笃定他不认识她。 华研的那些高管们个个心高气傲,别说其他部门的低级员工了,就连自己部门的底下人都不一定认得全,他们只喊得出来对自己有用的那几个人的名字。 周凌薇原先所在的部门和他的部门有竞争关系,以至于她在部门内听到的八卦都是这个人不好,偶尔在茶水间听到的消息却是还行。 故而,此人的风评嘛,她觉得一半一半,到底如何,还得相处下来才知道。 wrence进组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大家开会。 大伙儿都私下吐槽,sammi在的时候他们组半年不见得能坐在一起开个会,这人倒好,一来就喊大家开会,仿佛他真就是组里的头儿了。 开会事小,立规矩事大。 wrence不仅组织了会议,还把华研的「恶习」带了过来。 会议的最后一项内容就是通知所有人从明天起务必要在9点半之前打卡上班。 所有人的怨气都很重,大家都享受过了自由散漫工作作息,习惯了独立负责项目,谁受得了这种没用的规矩。 反应最大的是曲悠,要她九点半到岗简直要了她的命。 她挺直背脊,脸上扬起人畜无害的笑:“领导,公司都没这个规定,咱们组也不应该有吧,这多不给公司面子啊。” 说完,她左右看看,大家都很给力,有人立即附和问道:“那是不是留下来加班都能走系统申报加班费呢?” “还有假期的时候干的活算加班吗?” …… wrence表面上笑着听完他们的诉求,心里早就问候这帮人祖宗八代了,这帮外企的人这是缺管教! 最后,他的下马威没能得逞,散会的时候,他把周凌薇留下了。 曲悠像看一个叛徒预备役一样给她递了个眼神:不许背叛我们! 周凌薇眨巴了几下眼睛示意自己懂了。 他早上9点到公司就认准了周凌薇,因为她到的最早,应该是听话的下属。 毕竟是华研调教出来的人。 会议室不是说话的地方wrence领着她转场去了楼下的星巴克,请她喝咖啡。 周凌薇不是当年初入华研的职场小白了,她都懂,他无非就是想通过她打探团队内部的情况,顺便将她拉到一个阵营。 当年刚一工作,她给自己的警告就是:不站队! 给她派活行,站队,绝不答应。 落座后wrence立马表明对她印象深刻:“你们顾总总是夸你。” 顾总便是周凌薇在华研的上司,他夸她,她是知道的,一定只夸她长得漂亮。 华研的男高管们凑一块儿绝不会说些真正赞赏女下属的话,话题永远绕不开她们的外貌和身材。 她想,顾总可能还是多说了几句,那几句,周凌薇记忆犹新。 那时候她刚加入部门,顾总找她1对1谈话:“你做研究可惜了,应该去做商务,商务比研究挣钱。” 当时她还特单纯,没听懂话里的意思,傻傻地站在那很诚恳地告诉他:“顾总,我学的专业更符合研究的工作内容。” 后来顾总不加掩饰的猥琐目光,还有从同期加入华研商务部的女生听来的遭遇,她明白了,华研的客户都是靠女员工陪喝酒得到的。 而在某些人眼中,外形靓丽的女性不需要努力,只要会哭会笑会撒娇,不经意间再流露出对金钱的渴望,对权力的崇拜即可得到其他人都得不到的东西。 这些女下属不过是某些男上司手里上位的棋子。 周凌薇放下手里的咖啡,恭敬地勾起嘴角:“谢谢您还记得我。” wrence叹息道:“你离开华研之后啊,顾总都难过好一阵子,说失去了一个得力干将。” 她有点想噗嗤大笑,亏他们能说出这样的话,得力干将就算了吧,估计是少了个任劳任怨的冤大头。 去年离开华研没多长时间,一位同部门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就给她发消息说顾总拿现在的下属没辙,不停惋惜她走了,没人能这么认真干活。 寒暄完wrence就不那么见外了,问了周凌薇很多团队内部的事。 比如各自都负责哪个行业项目居多,哪一位的去年做的项目最多,乍一听都是和工作相关,细细一品,不难猜到他想把整个组打乱重组。 这……还真是挺把自己当回事儿的。 周凌薇回答他了,说的都是在公司内部系统可以查到的信息。 接下来,他的确按她猜测的那样提问,问的是每个人工作能力如何,性格怎么样。 她手里捧着咖啡,故意四下看了看wrence还以为她准备说点有料的东西。 他很有耐心地等周凌薇说点什么,顺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那边有几位jm的其他同事,其中一位便是北京定量部新上任的头儿,叫……好像叫benjamin,姓刘。 此时,刘与邱也看过来了,他看的是周凌薇wrence只出现在他余光里。 他似乎要起身走过来打招呼,刘与邱的视线缓缓地从周凌薇身上滑过去,落wrence身上,彼此微笑颔首算是意思了一下。 此时,她已经敛回了目光wrence也重新稳坐在了椅子上,他煞有介事地问道:“那是定量的老大吧?没想到这么年轻。” 周凌薇点点头,嘴上回答的是他刚才的问题:“我来jm也没来多长时间,团队里的人都是负责自己的项目,大家交流机会少,我还真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可能问他们本人更合适。” wrence也不是听不出来这是个托词,若是现在就用职级去压她套话,实在不太好看,毕竟他只是暂时在这个组,接下来去哪,还得看公司安排。 嘿,直接让他做北京定性部的头儿也不一定,他手里的客户不比那位ben少。 这么想着,他就得意了,问周凌薇英文如何。 她讲得很实诚,听读写还行,说就有点吃力了。 第80章 又乖又媚 联想到jm80%的文件都是英文的,使用英文沟通的客户占比也差不多,所以内部的项目会都是讲英文。 周凌薇恍悟,英语大概wrence的短板。 拉其他人辅助他,别人不见得会多用心,他也不一定信得过,拉个半熟不生的,还看起来最好拿捏的人,最合适不过。 有她一起出席会议,他不至于面子上不好看,这个怯如果露得太大,估计他也没机会在jm待太久。 一转念,这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个接触更多项目的机会,周凌薇没拒绝。 下了班,她从公司直接去了刘与邱家。 刚按下门锁密码,还没打开门,门从里面推出来,连带着她的手腕被拽了进去。 “诶诶诶,我还没换鞋。” 刘与邱这人好相处是一回事,但有洁癖也是真的,周凌薇到他家比他本人还在意。 里面的人哪管得了这么多,脚踹上门,直接把她抵在门板上,滚烫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好久不见。” 迎上那对灼热的瞳眸,周凌薇挑了挑眉:“前两天才见到。” 只要不出差,他们每周都会见1-2次,这是他们之间的不言而喻。 起先,他们的约会都集中在周中,睡过以后,他精神是很饱满,她更像是被掏空的那一方。 上周三晚上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她举起枕头提出抗议:“受不了了,我们以后还是周末见吧。” 也不知从何时起,刘与邱感觉自己成了一个被欲望支配的动物,一点都不像他。 对此提议,他不太同意:“这会减少见面的次数。” 于是两个人商量各自各退一步,周中见2次,周末一整天。 一整天好啊,一整天可以做很多事,也可以做很多次。 刘与邱的鼻尖不停地在周凌薇的鼻尖上摩挲,两个人的气息纠缠不清,撩得两颗心都不上不下的,就是没人要进一步动作。 他不着急,她也不着急,还开始说笑分散注意力:“哦,不对,下午在星巴克见到你了。” 提到这茬儿,他便想起下午他们在星巴克的场景wrence看她的眼神很直白甚至有几分轻佻,同为男人,他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而当时她在做什么?! 她居然对着那wrence笑,还笑得那么甜! 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一到上司面前就傻了,人家单独约她喝咖啡的目的,她怎么会猜不到? 要抱大腿,论资排辈都轮不wrence,应该紧紧地抱住他才是! wrence请的咖啡好喝吗?” 刘与邱半眯起眼像是在问个正经事,手却一点都不老实,还带着一股狠劲儿。 温热的手穿过她冰凉的身体,她打了一个哆嗦,提起一口气愣住片刻。 她当然不会以为他在吃醋,即便是男女朋友,对方跟上司喝个咖啡,也不至于会吃醋,他们这算个什么,更犯不着。 只当是他的调情技巧,她努起嘴亲了过去,声音含糊不清:“喝的是ben总最爱的溜冰美式,你说好不好喝?” 她立即答道:“当然好喝。” 又乖又媚。 刘与邱喜欢她主动,他喜欢她带给他的反差感和惊喜。 最初,周凌薇在他面前生涩得像是没有任何经验的女孩,他很有耐心地教她,明明在教着一些不正经的招数,正经地好似个老师。 时间一长,次数累积,她就学会了主动。 每一次她主动,他都有一种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出师的感觉,他欣慰、骄傲还特别心痒难耐。 周凌薇亲得很认真,星星点点的吻落在他的唇瓣上、嘴角处、翻滚的喉结。 乱了心,动了情,她越搂越紧,手指肆意地在他发间穿梭。 刘与邱很吃她这一套,迫不及待地拎起人就往卧室走。 几经生死,周凌薇发现刘与邱这人一点没有之前的温柔劲儿,今天全是狠。 无论他是温柔的还是凶狠的,她都照单全收,她喜欢。 她喜欢他不管用何种方式都会先把人送上云端。 \/ 黄烟不负众望考上了研究生,学校一点不比她本科的差,还离家近。 连她亲爹妈都没通知,她第一个通知的人是周凌薇。 周围的同事全听到了黄烟那道能穿破所有人耳膜的尖叫,纷纷往她这边看,她抱歉地咧起嘴,捂着听筒走出办公室。 “你可把我吓死了。”走到消防梯,她才开口:“你想怎么庆祝?” 黄烟早就安排好了,报了个地址给她,要她务必准时出席。 挂了电话,周凌薇收wrence的夺命连环消息,问她怎么不在工位,提醒她等会儿的会议别忘了一起参加。 看到这些信息,她翻了个大白眼,当初就不该答应帮他,现在就把她助理使唤了。 wrence的英文着实不太好,极其磕巴的口语,让周凌薇时常替他捏把冷汗。 不枉费她从非洲回来以后痛定思痛每天牺牲午休时间在避难层苦练英文。 他来jm之前,她练的都是独角戏,整天对着空气说英文,跟个傻子似的,当时她还有点丧气,想要放弃。 这回来了个给她「机会」wrence,她的排练总算有检验成效的舞台了,出席的每一个项目会,都是她在旁边充当助理和翻译的角色。 闭了闭眼,周凌薇又安慰自己,再有两个月林月朗就回来了,她就自由了。 离开消防梯之前,她还是狠狠地踹一脚门,门上有不少脚印,那些印记大概都是jm人的愤怒和压力。 第81章 祸害 周凌薇收到他的开会提醒便是他约这些老大们开的会。 他原本想自掏腰包在楼下的西餐厅组织一个午间餐叙,派周凌薇去打听他们的意向。 有人委婉地拒绝:“抱歉,中午有约。” 有人又酷又阴阳:“没有和同事一起吃饭的习惯。” 她wrence感到庆幸,这些话不是当着他面说的,因为不管是什么原因,听上去都是不想和此人吃饭。 于是便有了下午这个简短的会议。 半个小时的会议散漫、尴尬又毫无意义,周凌薇在一旁汗颜,林月朗带领下的sammi组的好口碑恐怕要折在这个人手里了。 走出会议室,手机嗡嗡响两声,是进来的微信。 刘与邱问她:wrence约我们部门的人开会了?」 刚才光顾着冒冷汗,都没注意到他不在会议室。 周凌薇再次wrence感到庆幸,倘若刘与邱出现在这个会议里,他不一定会面临何等刁难。 可能言辞上,他不会wrence发难,但摆出那副冷漠又不耐烦的表情,足以令人打个寒颤。 她一手抱着电脑,一手拿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敲字:「是,刚才还惦记着你呢,问benjamin总怎么没来。」 哪有人喊他「benjamin总」,不会又要装,还装不好,他都笑了:「我在广州出差,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带给你。」 周凌薇喜欢广州的美食,但都是带不回来的那些肠粉、海鲜粥和糖水,能从带回来的都是点心,她不太喜欢:「不用了,谢谢。」 随即,她收到刘与邱发来的航班号和到达北京的时间:「后天来接我,车钥匙在玄关柜子上的小盒子里。」 后天是周六,是他们本周约会的时间。 她原以为刘与邱这次给发信息过来是说工作的事,毕竟他似乎生气了,可能接下来有一段时间都不会见面。 前半周,周凌薇很忙,放了他两次鸽子,后半周,她闲了下来,带着几分歉意主动给他打电话。 他当时的语气特别不好,仅说了「要出差」三个字,就撂了电话。 这些天,周凌薇时不时会想起他,想起这件事。 那种想要联系他的念头冲破脑海的时候,她拿起手机在对话框打下一句话。 盯着那些字,反复斟酌一番,她始终没按下「发送」键。 犹豫间隙,她也冷静下来了,只觉得自己真够贱的,他俩这关系本就是平等的,凭什么,她低头啊,爱睡睡不爱睡拉倒。 下一秒立刻删掉那些字,放下手机,该干嘛干嘛。 这么反复了几天,周凌薇决定恢复睡前关手机的习惯。 如今看到这个信息,闪过他那张帅脸,坚实的胸膛和性感的闷哼声,沉下去的心渐渐飘了起来,脸颊的温度也变了。 她答应了。 摸着滚烫的双颊,嘴上嘟囔一句「刘与邱真是个祸害!」,心中满是期待。 办公室多了一个爱盯考勤wrence,大家也没太把他当回事儿,到了下班时间,该走人还是走人。 周凌薇的活儿都干完了,一样没搭理他,换上运动鞋,戴上刘与邱送那对lucky spring耳饰,拎起帆布包赴约去了。 下了地铁,她掏出手机看黄烟给的路线指引:「地铁b出口上来,往右走,看到一处老民宅,再绕过居民区,往前步行500米,路的尽头就是了。」 好家伙,看似不复杂,一顿走下来,把她累够呛。 黄烟拉长脖子左顾右盼,终于盼到有人来了,她抬手挥舞:“快快快。” 周凌薇没让她失望,趁着最后一口气跑了过去,只见闺蜜一脸得意,拍拍桌板:“自助餐咱们暂时包不起场,但是脏摊儿可以啊。” 没错,她今晚把这家她认为全北京最好吃的脏摊儿给包了下来庆祝自己成功上岸。 周凌薇替闺蜜高兴,看着台子上琳琅满目的食物,笑起来:“这也算是自助餐。” 黄烟旁边坐着的男孩是她那位考研搭子,此人顺利地晋级为了她的男友,考核标准就是考研结束那天晚上在酒店的几番云雨。 黄烟当时觉得这男人可太他妈行了! 长了一张奶狗的脸,却有一副狼狗的身材和体力,重点是该粘人的时候粘人,不该粘人的时候,自觉滚一边去。 搭子叫孙鸣威,也是个闷骚的主儿,黄烟酒觉得自己磁场有问题,周围怎么尽是这种人,显得她多欢脱似的。 用她话说,他还是个鲜嫩多汁的弟弟,可人家只比她几个月而已。 孙鸣威是北京本地人,和黄烟这种家庭做官的本地人不同,他家是拆迁户。 前一阵,三个小姐妹在麦子店聚会,听到他这个身份的时候,余欣菲蹭得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他,他,他还挺别致的哈。” 在她印象中,拆迁户家的儿子都是吃喝玩乐主儿,能读个本科就够对得起祖上了,有上进心的也是去美加澳溜达一圈,回来继续收租。 这人怎么还潜下心考研了呢,甚至连续考两年。 黄烟撅起嘴,立马就护上了:“你懂什么?人家这叫有追求,拆迁分来的房和钱都是祖上积的徳,不能就这么糟了,我们家小孙可想着靠自己打下一片天。” 随即,又转成一张明媚娇艳的笑脸:“我以后就靠他养活了。” 一向宣称自己坚守自由主义的人现在动摇了,周凌薇抓着黄烟的胳膊晃动:“你清醒点吧,才谈多久就想这些了。” 第82章 刘与邱 余欣菲和她男友姗姗来迟,黄烟高兴,也就没埋怨。 人齐了,她立马招呼老板上酒:“咱们今天喝这个,我说了算!” 嚯!一人一瓶三两的二锅头,谁也别想跑。 黄烟没为难各位,让他们先吃点东西再喝酒。 这家脏摊儿吃的是麻辣烫,两个长方形的锅分了辣的和辣的,锅里咕噜噜冒着的是丸子、白萝卜块、魔芋丝这些耐煮的食物,青菜和粉面现吃现煮。 大家各捡各喜欢的吃,垫过胃,黄烟举杯:“来,恭喜我吧。”她又立即改口:“我和孙鸣威。” 说完,孙鸣威在一旁傻乐:“对对对,恭喜咱俩。” 五个人同时举杯,酒杯在空中撞击出清脆的声响,犹如他们此刻的状态,没有现实的浸染,干脆利落。 初夏的北京夜晚很凉爽,小风一吹,酒劲跟着上来。 去年此时,周凌薇正准备从华研离职,那个时候整个人是颓败的状态,不知该何去何从。 今年,她高兴啊,以后的每一年都要这么高兴才是。 她开心地捧着双颊看看左边的黄烟,又看看右边的余欣菲,看他们成双成对有说有笑地喝起了交杯酒。 以前还有个同样是单身的陈毅宁陪衬,他还在深圳驻场,就显得她特孤独。 黄烟靠在她肩上:“诶,你下回把你那男上司喊过来一起。” 周凌薇立即缓过来:“不不不,绝不。” 刘与邱是个外企的高管,刘与邱很忙,刘与邱不喜欢交朋友,刘与邱…… 她想了好多拒绝的理由,都是源于他,而实际上不是的。 他是高管,他是很忙,他好像不排斥交朋友,只不过,他们是她的朋友,他们是她在北京的避风港。 她不想让他知道,这是她的隐私。 虽然他们最初达成了做朋友的共识,可更多时候他们只是彼此固定的床伴,在床上取悦对方,下了那张床,他们最多的话题是工作,还有美食。 他偶尔会分享自己和朋友之间的趣事,但她不会,是她刻意的。 \/ 回去的路上下了一场大雨,路灯一阵阵地将光影打在周凌薇的脸上,雨滴砸在车窗上模糊了北京的夜晚。 推开家门,迎接周凌薇的是漆黑一片的房子,把她送回家,黄烟跟着孙鸣威走了。 那种孤独感迎面袭来,连月光都赶不走它。 她此刻想念一个人。 不,不是此刻,是时不时就会想念他。 平日里,她能很快从思绪里抽离出来,现在不行,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 既然如此,她决定放纵自己的矫情,摸过手机,在黑黢黢的屋子里抱着膝盖,她拨通了一个电话。 响了一会儿,她后悔了,决定挂断,一切都来不及,对面接了:“薇薇。” 不知道为何,听到这个声音,她觉得很暖,很安心。 周凌薇假装不知情,轻轻地啊了声,刘与邱混沌得很,一下就想到她低吟。 她继续装:“怎么打给你了?” 他也跟着装:“我也好奇,你怎么会打给我。” 她赶忙找个话题:“你后天什么时候到北京?” “你喝酒了?” “我问你话呢。” 她还来了点小脾气,一点没听出来生气,很像在撒娇,刘与邱笑了笑:“我发给过你。” “哦,对,”周凌薇捂嘴假装刚想起来这件事:“你发给我了。” “你喝酒了,对吗?” “对。”她忽然唤他的名字:“刘与邱!” 这是他第一次听她喊他「刘与邱」,心咯噔了一下,镇静地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听到他的声音,喊一声他的名字。 他没再听到手机那头软糯的声音,只有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在夜深人静的12点半,显得格外清晰。 静了好久,她才开口,语气也变了:“哦,我下午给你发的邮件,你别忘了回复我,那个很重要,wrence来说很重要,要不然我周一该被他骂了。”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自认为值得在深夜打扰人的话。 这次让气氛再次陷入安静的人是刘与邱,好似松了口气,他笑起来:“好。” \/ 周六,周凌薇如约开刘与邱的车去机场去接他,两个人约在停车场见。 坐上车,他没启动,而是捏住她的脸颊把人往眼前带。 她今天起了个大早给自己化了妆,劳动成果没维持两小时就要被毁了,谁乐意啊,她垂眸盯着他的小臂示意他松开。 他不仅不松开,还亲了过去。 这个吻由浅入深,是对她的思念,也是对她放鸽子的报复,也是奖励她深夜给他的那通电话。 在接到她电话之前,他一边处理客户的投诉,一边在视频里听刘母念叨,讲的无非是施卿有多好,别错过这么优秀的女人。 他本就烦躁,语气逐渐变差,刘母克制再克制,最终还是声嘶力竭地控诉他,内容千篇一律,说苦心培养他是为了让他做人上人,不是让他过这种没有意义的人生。 刘与邱平静地反问她:“什么是有意义的人生?是和您一样在职场阿谀我诈,还是生了孩子不管不顾。” 自打他生下来,刘母几乎没管过他,什么母爱啊,什么亲子关系啊,在她眼里都是浪费时间,幸好有刘父填补了这些空缺。 等到刘与邱念书,刘母才开始干涉,干涉的是他的学习罢了。 刘母自知理亏,顿时哑言,吼了两声结束通话。 在他愈发烦躁的时候,手机响了,本不想搭理,拿过来一看,屏幕上赫然写着「薇薇」两个字。 那股郁气,随着耳边传来她的声音全都散开了。 两个人在狭小的空间里亲得忘乎所以,手跟着不自觉地在对方身上胡作非为。 车外闪过一束远光灯,周凌薇立即推开刘与邱:“有人。” 他慢慢松开她,顺带着帮她理了理凌乱的衣领,摸摸自己的嘴角:“甜。” 莫名其妙!她却喜欢。 她喜欢他变着法儿地赞美她,即便知道是调情,也听得人心里美滋滋的。 周凌薇看向窗外,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唇瓣,唇舌间还残留他的温度和薄荷味。 嗯,也是甜的。 她微微偏过头,刘与邱恰好看着她,倏尔,她又脸红了。 他要欺负她,在一个宽阔又自由的地方。 第83章 北戴河 这些年,周凌薇在北京只开过不到十次车,但北京城区方方正正的,走过几回就能把路记住,往外一瞧,她发觉不对劲,扭头问道:“去哪这是?” 车里的音乐广播电台放起了蔡琴的一首老歌。 跟着《张三的歌》的节奏,刘与邱的手指叩响方向盘,嘴里唱上一句:「我们一起启程去流浪」,转而,他抬抬眉告诉她:“北戴河。” 在机场看到她,他心情莫名的好,于是临时决定逃离北京一天。 周凌薇疑惑地啊了声:“我还有报告没写完。” 原计划是把刘与邱送回家,她直接去公司加班,之前放了几次鸽子,多放一次也不过分,而且是情有可原的,她得完成报告啊。 “deadline?” “周三。”周凌薇顿了一下:“客户要求下周一,周三wrence要求的时间。” 刘与邱只wrence在写字楼的星巴克打过那一次照面,后来便没见过,工作上的交集暂时更是没有,倒是时常听到部门的下属抱怨此人惯会装腔作势:wrence对你们要求比sammi还严格吗?” 她短促一笑:“还行吧。” 知道她的笑里有几分嘲讽,他说:“jm会wrence过来,肯定是他身上固然有别人没有,而jm需要的品质,否则怎么不会选择他。” “比如?” “能说会道。” 周凌薇细想一番,在专业上目前是看不出wrence有任何过人之处,甚至连jenny都不如,他的专业技能停留在高级研究经理的层面。 他好像真的很会哄客户,他坐在电脑前回复客户邮件都是一副谄媚的表情。 十分敬业! 而jm其他高管多少有点清高,他们是不太会舔着脸去讨好客户的。 jm要拿下国内的客户,必定是需wrence这种能屈能伸的人。 在周凌薇沉思之际,刘与邱伸手握住她的手,语气轻柔:“那你现在回去能写出来报告吗?” 的确写不出来。 写不出来也得坐在电脑前啊,要不然多愧疚。 周凌薇摇摇头,没做声,听见刘与邱温和的声音:“薇薇,我知道你工作很努力,可是你要学会放松,你打开电脑花上一天都写不出来,何不放松一天,说不定你周一就能得到一个完美的报告。” 她这样紧绷的下属,他见过很多,他们努力又上进,但学不会松弛。 想来也没错,对于一些人而言这是一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他们格外珍惜,处事上小心翼翼,生怕犯一丁点儿错就会被上司诟病,被客户投诉。 而实际上,并不会,上司对每一位下属都设有容错度。 周凌薇清楚刘与邱是个讲求高效工作和尽兴生活的人,他遵循的是「work hard, y harder」守则。 可她做不到他那份自在:“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玩一天回去就能写出一个完美的报告?” “有我啊。” 这三个字落在别的姑娘耳朵里难免会让人浮想联翩,周凌薇只怔怔地看他几秒,没敢往别处想,而是问:“你会写我们的报告啊?” “干嘛?想让我帮你写?”刘与邱点点她的太阳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当然不是让你帮我写啦,想借你的脑子一用,听说你出报告很快。” 批报告也很犀利。 这事是乔松告诉周凌薇的,就在昨天下班的时候,他俩在电梯里遇上,又正好一路走去公交站。 他整张脸仿佛被人糊了一层泥土,灰头土脸的,见到周凌薇,他就哀嚎:“社会不好混啊,早知道再多读几年书。” 她挺乐意见到乔松这种富二代在职场吃瘪,过瘾。 家里有产业不回去继承,非要跟他们一帮无产阶级抢饭碗,真过分。 她笑得狡黠:“怎么了?挨客户骂了?” “我们客户很nice的,我老板简直就是个笑面虎,”乔松把打印出来的报告递给她:“你看看,这都是他批的修改意见。” 周凌薇接过来一页页地看,那几十张纸,被批得面目全非,全是手写英文。 看完,她啧啧两声:“太不环保了。” 就说不环保,也没说谁不环保,乔松还急了:“哪不环保了,你看看,我们拿废纸打的,你知不知道打印出来修改多有意义?” 周凌薇的确不知道这能有多大意义,听他继续说:“这是我们ben批的奏折啊,在修改报告的时候,比电子版的好用多了,有助于思考,都是我老板说的。” 给他一脸骄傲的。 她怀疑刘与邱给他的下属下了药,一个个在人前提起他都咬牙切齿的,却不允许其他人说他半个不好。 交通广播又换了一首歌,《无雨的加利福尼亚》,节奏轻快,周凌薇的心也跟着荡漾。 对,就得给自己放个假! 她要学会收放自如的人生,弦儿一直绷着早晚都会断。 既然决定放松,又有新的问题冒出来了:“我什么都没带。” 为了来接刘与邱,周凌薇今天还特意化了个淡妆,非常淡,淡到她自己都觉得出门前的那一个小时是徒劳,却听到他说:“是要卸妆,我行李箱有。” “不是,”她扑哧一笑:“你还化妆啊?” “当然不是。” 是昨晚路过一家护肤品店,他原本只是想瞧瞧,为拿下一个同品类客户做准备,无奈导购太热情。 好一顿介绍后,她眨巴两下眼睛:“先生,给女朋友买一套吧,我们正好有活动。” 随后,她又热情地介绍起活动。 已经耽误她很多时间了,不买肯定说不过去。 霎时,刘与邱想起一张白白净净的脸,这么好的皮肤,一定要用最高档的产品,他二话没说让导购配了一套最贵的产品带走。 \/ 干柴烈火在白日从走出酒店电梯的那一刻开始熊熊燃烧,一路燃到大床上。 不记得是谁先把谁扒光,喘息间,周凌薇缩在被窝里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偷瞄刘与邱拆包装。 他的手真好看,也厉害,配上他撕咬的动作,她攥紧被单心中直呼太性感了。 曾经王淼急哄哄的模样十分煞风景地出现在脑海中。 一虚一实,高下立判。 刘与邱每次都把措施做得特别到位,王淼就不同,他还起过侥幸的念头,骗她、哄她,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一一被她拒绝。 她只是没经验,不是没上过生物课。 那,那刘与邱呢? 他大概是有过很多段感情吧,正因为这样,他才懂得照顾女方的情绪,也知晓如何取悦对方。 想着想着,心口莫名泛出酸涩。 刘与邱根本不允许她想那么多,穿戴好重新覆上来。 轰得一声,烟花在空中绽放,持久又灿烂。 第84章 气泡水 再次起来是一个小时以后。 刘与邱直接把周凌薇抱进浴室,浴缸里水温度适中,精油的香气…… 是清幽的茉莉花味。 这男人真会! 她慵懒地靠在浴缸边上,淅淅沥沥的水声吸引她掀起眼皮,涣散的目光一点点地汇聚在一起,粘在淋浴间的背影上。 刘与邱是典型的宽肩窄腰身材,小麦色的背脊上有几道痕迹,是一场云雨是否尽兴的有力印证。 激烈的画面倏尔浮现在脑海中,泡过澡的脸更是红彤彤,她微微偏过头,听到远处的声音:“洗完澡,我们去看日落。” 周凌薇又看了过去,他仰起头,把头发往后拨,像极了洗发水或沐浴露广告片里的男模特。 有气无力地说:“好累啊。” 人已经大剌剌地从淋浴间出来,站在浴缸边悠闲地擦头发:“你缺乏锻炼。” “诶诶诶,你能不能把自己裹住?” 她一着急,站了起来,水哗哗地溅了一地。 刘与邱丝毫不介意,直直地盯着她的胸口,目光坦荡:“又不是没见过,你还——” “别说了。”周凌薇羞着脸捂住身体:“你出去,我要去冲一下。” 他倒也听话,哼着歌就往外走,走两步还回头吓唬她:“真美。” 既然地面都湿了,她索性捧起水朝他泼去,却也不敢泼他身上。 \/ 刘与邱见过世界各地的海滩,北戴河的这一片海属实不是最美的,但最令他感到宁静。 心境如何大概跟一起看日落的人有关系。 而此刻,那位被他从酒店拖出来欣赏日落的日出小姐却蹲在一旁玩寻宝游戏,找漂亮的贝壳。 周凌薇骨子里本就不是个多么浪漫的人,在海边一起看日落的行为过于暧昧,并不是适合他俩这种关系。 这也是她的防御机制。 两个人若有太多美好的回忆,未来这段关系断了,她承认自己会难过。 与其怀着不安的心站在一起看夕阳,还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分散注意力。 她在沙滩里挖呀挖呀挖,还真是给她挖出几个好看的贝壳,正想拿去向刘与邱炫耀,他却走过来了。 他手里拿了两个易拉罐。 有的时候,她觉得这人真像机器猫,过来时,两个人只带了手机和钱包,也不知道他从哪变了东西出来。 “捡到什么宝贝了?” 她摊开手掌给刘与邱看:“喏,好看吧?” “送给我。” 这也不是不可以,周凌薇琢磨片刻:“我找个相框裱起来送给你。” 刘与邱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把手里的起泡水递给她:“你知道为什么这个东西的英文叫sparkling water吗,你听——” 她对汽水不感冒,气泡冲入口腔的那种感觉总是让她感到猝不及防,这不妨碍她好奇他说的话。 “啪”一声,他拉开了易拉罐:“是不是有sparkling的声音?” 易拉罐好像真的发出了这个单词的声音。 夕阳坠入海面,波光粼粼,随着海浪浮动,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即便知道这就是一种心理暗示罢了。 他们后来一起喝过很多次气泡水,每一次的场景、每一次的表情、每一次的心情都不尽相同。 可周凌薇只要打开气泡水的易拉罐都会想起这一次,这个男人在夕阳下像献宝似的露出一口白牙的画面。 她躲过了两个人站在海边看日落的画面,却没有躲过一罐气泡水带给她的回忆。 “走吧,回去,”刘与邱轻拍她的肩:“不是还要写报告吗?” 以为是回北京,周凌薇还有点意犹未尽:“啊?这就回北京了?” “回酒店。” \/ 在周凌薇去洗手间的间隙,刘与邱在她电脑里无意地瞥见jeffrey给她发的邮件。 数十封,用的全是中文,还不少错别字。 这狗东西,不是在非洲忙着做慈善吗?倒是挺会忙里偷闲勾搭姑娘。 身后传来马桶冲水声,他立即把画面调回到ppt上:“快过来写。” 冷冰冰的,比催命的客户还冷漠。 酒店只有一张椅子,周凌薇回来了,他把座位还给她,自己坐到床上。 电脑屏幕反射出来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肯定不是在看手机。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去,刘与邱猝不及防,保持原有的姿势直愣愣地盯着她,而不是她的电脑。 对上他不太好看的脸,想半天没想出来哪里惹他了,夕阳看了,答应了送他贝壳,气泡水也喝光了。 周凌薇冲他摆摆手:“你这样特别像监考老师,你转过去,该干嘛干嘛,要不然我写不出来。” 还有点气鼓鼓的,像个河豚,刘与邱的笑容渐浓,转个身趴在床上假装休息。 周日回到北京已接近傍晚,三环堵得水泄不通,车里舒缓的音乐将外面不耐烦的喇叭声隔绝。 “你等会儿我放在麦子店街小区门口就成。” 颇有一种利用完就不认人的感觉,周凌薇成,刘与邱不成:“去我家,补偿我。” “补偿你什么啊?” “我要修改一下我们的约定,欠的都要补上。” 周凌薇倒是很好奇:“怎么算?” “两晚并一天。”刘与邱竖起两根手指又放下去一根:“你上周放了我两次鸽子,今天周日,报告也写完了,你要补偿我。” 这个补偿方案是否合理,她暂且不论,想起黄烟不在家,回去也是一个人,倒不如和他在一起。 他们是各取所需,他需要她的补偿,她需要他填补孤单。 第85章 小肚鸡肠 手机在松软的床上发出一阵嗡嗡的震动声,想要置之不理,对方却一遍又一遍打来。 “诶诶诶,电话响了。” 俨然不是刘与邱的手机响,他的手机一贯都是保持静音状态,尤其是这种时候。 不是他的,那就是周凌薇的,他不愿意松开相扣的十指:“不许接!” 她在他身下扭着身体,声音有点哑:“可能wrence.” 没人乐意在这种时候听到女伴提到任何一个其他男人的名字。 刘与邱瞬间歇了,扣住的手也松了。 周凌薇摸过手机看,一猜一个准! 也不知wrence是没手还是不会用电脑,有个大点的屁事儿就要找她。 一个不接,就打第二个,直到打到她接为止,在他的观念里,低职级员工大概是没有「休息」二字,必须24小时随时待命。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个人打扰了好事,头几次,两个人只是相拥亲吻酝酿状态,未渐入佳境。 这次,周凌薇都快炸出了烟花,刘与邱真是气啊,气她能立即抽离,不尊重他的卖力,更气这wrence. 什么人啊这是?!是时候去公司会会这王八蛋了。 他起身抽出t恤往周凌薇脑袋上一套,也不管她现在说的事有多正经,就是一门心思不想见她赤裸着身体接一个男人的电话,工作也不行,好像就怕对面的人顺着电话线能看到她似的。 刘与邱第一次急迫地希望自己能早日坐上jm中国办公室老大的位子,届时第一个就把这wrence弄死。 怎么会有这么能烦下属的上司? 太烦人了! 周凌薇也气,还以为会有一场烟花盛宴,想不到放了个哑炮,兴致全被一个电话打散了。 她挠着头发一板一眼地用嗯啊回wrence的要求。 刘与邱皱了皱眉,给自己套上t恤拿起手机走出卧室。 在阳台,他烦躁地拨了一个越洋电话出去,接通后,语气还算平稳:“vivian觉得你给她发那么多邮件感到困扰,希望你少发一些。” 说完话,他都佩服自己现在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能力。 jeffrey不太信,她昨天还回复邮件,为他在非洲的项目加油鼓劲,篇幅一点都不短,根本不像为之所困的人。 又觉得刘与邱不会诓他:“怎么会?” “他们组来了一个新上司,烦人得要命,好像——” 他像是在卖关子,还微微顿了顿,jeffrey猜测:“哦,在追她是吧?” 刘与邱贱嗖嗖地嗯哼了声,jeffrey反倒是轻松:“不错呀,年轻的女孩就要享受爱情的滋润。” 初见周凌薇时的那股怦然心动因为距离的关系散得差不多了,一切归于现实。 他漂泊不定,的确不会为了爱情常驻某地,给不了对方安全感,那就放弃。 有人追求周凌薇,他也替她感到开心。 第二天是周一wrence上午第一个会就赶上跟刘与邱第一次碰面。 俩人隔着会议桌相视一笑,一个真恭敬,一个假客套。 wrence将在座的所有人扫一遍:“人齐了吧?那咱开始?” 最后,他给刘与邱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刘与邱心胸多么开阔的人啊,可是看wrence这张文质彬彬和净添乱的脸就想起他昨天扫的兴,那股子小肚鸡肠在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情况下翻涌起来了。 他接wrence的目光,仅半秒,视线划向旁边的周凌薇:“vivian,你wrence的助理吗?” 她猛地抬起头又摇头:“啊,不是。” “我就说嘛,还以为你们定性部现在调整了架构,都给——”刘与邱wrence提提眉:“副总监配助理了,这事儿也没通知我们部门,多不公平。” 周凌薇觑一眼他,他嘴角勾着,要笑不笑的,好歹睡了有半年,她清楚,他这是在嘲wrence。 她又wrence,他脸色自然是不太好看,估计碍于自己是个新人,职位还比刘与邱低,他没敢吱声。 随即,刘与邱的眸光停在周凌薇脸颊上:“哦,既然vivian不是助理,这个项目也不是你负责,请你回避一下吧。” 明面上像是说她不懂事,跟着来开会,在座的各位都清楚上面的人不发话,底下的人才不乐意过来掺合呢,到了年中,谁不是忙得脚不沾地。 听到这话,周凌薇心中狂喜,她手里那么多活都没干,尽wrence做翻译了,用眼神征询过后,她抱起电脑立刻离开会议室。 乔松接收到了刘与邱递来的眼神,立即用一口英式英文切入会议主题。 可想而知,这场会议wrence如坐针毡,他敲着键盘装模作样地好像在记录,实际上是在给周凌薇发求助消息。 回到工位后,她一点都没闲着,哪有功夫帮他。 忙忙碌碌大半个小时,林月朗给她发来消息: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们通个电话。 周凌薇攥着手机去了她常练习口语的避难层。 wrence入职当天,林月朗才得知组里来了个人,是从曲悠那知道的。 她只是休产假,但人不在公司,也会存在各种危机,必须要有两个可靠的人做眼线盯着。 于是她选中了周凌薇和jenny,那天,她分别给她俩打电话,并保持着每周联系2-3次的频率。 至于她为何没找曲悠……周凌薇和jenny私下讨论过。 明面上,林月朗挺吃曲悠奉承的那一套,实际上并不。 不仅仅是曲悠嘴巴大,更重要的是她是个趋利的人,今天可以奉承林月朗,明天也能奉wrence,找曲悠的风险太大了。 不出林月朗所料wrence来了一个月就打着商量的口吻和顾及她休产假的语气要帮她分担工作,听上去是在为她考虑,实际上就是要把客户夺过去。 她当然是拒绝的态度,可他私下动手了。 这个消息还是一个关系好的客户告诉她的,于是她派周凌薇和jenny定期跟一些重要的客户走动。 老客户,他一个别想撬走,新客户,各凭本事。 第86章 作祟 电话接通,周凌薇听到林月朗那边传来婴儿嗷嗷大哭的声音,把她都听心碎了,林月朗却没管:“vivian,你等等。” 随即,她那边变得很安静,开口感慨:“职场妈妈不好做啊。” 接下来又听到她笑着后悔生娃太晚了,有了娃才是真正拥有了全世界。 周凌薇满脸不可思议,她实在想不到几个月前还抱怨怀孕很辛苦,甚至动了做手术想法的上司现在竟有如此慈爱的一面。 意识到这不是他们的共同话题,林月朗讪笑几声,言归正传:“ah想收购国内的b公司,委托我们做一个b公司的品牌价值研究。” “这——”周凌薇蹙起眉:“这不wrence现在和ben他们开会在谈的项目吗?” 而且,在开会前wrence得得瑟瑟告诉她ah主动找到他做这个项目的。 林月朗翻个白眼:“他想屁吃呢,jm跟ah合作了十多年,从我进公司,就在我手里负责,连他们那边对接人都没变过,怎么可能主动找他。” 他们年纪相仿,有如此长久的合作关系,两个人渐渐处成了朋友。 不仅如此,ah的对接人和刘与邱关系也好,他们仨算得上是项目铁三角。 对方俨然是信任林月朗的,而不是一个新来的人,wrence实际上是从对方下属那得知这个项目的,着急忙慌地召集相应的同事开会。 可想而知,这个会议要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毕竟有个刘与邱。 他讨厌抢客户和项目的同事。 果然,他提前下了会。 林月朗刚挂了周凌薇的电话,就接到他的电话,跟告状似的,通了直说:“vivian工作不饱和。” 放屁!她手里项目最多了。 她再次翻白眼:“我说您什么时候乐意管别人组里的事儿了?” “她在wrence做助理。” 嘿,这事哪用得着他提,没有她应允,周凌薇才不会答应呢。 他们组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机灵! “哎哟,你是给我们小姑娘打抱不平来的吧。”林月朗调笑地说:“放心啊,我很快就回公司了。” 虽说刘与邱是有不婚不育的计划,但也听过「一孕傻三年」的说法还有产后抑郁的情况,这二者放在林月朗身上一点不存在。 如今,她比以前开朗多了,对得起她这名字! 刘与邱不理会她的玩笑:“既然她有这么多工作,我不觉得ah的项目,她能专心做下来。” 林月朗都无奈了,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不是,大哥,您到底是怀疑我用人有问题还是质疑vivian的能力?怎么我感觉去过一趟非洲,你对她意见越来越大了呢?她不会真在非洲得罪过你吧?” 他用平缓的语气解释:“没有没有,我们在非洲相处得很愉快,我只是希望有经验的人来处理这个项目。” 顿了顿,他又说:“起码是手里没那么多活儿的人。” 林月朗听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开起了玩笑:“你的意思是心疼她手里活多?” 刘与邱不再认真解释,也用玩笑的语气回应她:“嗯,如果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有言道「越是勇于承认的事,越是不存在」,她才不信他能有这份好心,在折磨下属这一方面,他可谓是jm第一人。 最令人讨厌的是,他的方式根本让人挑不出毛病。 一些简单的项目,其他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差不多就可以,而他要求下属们对每一个项目都要做到各方面都精益求精。 刘与邱就是个龟毛的人,只要和他做项目,就要专一,林月朗都懂:“我知道了,我会把人给你安排好的。” 以为就此可以结束了电话,他又提到:“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给小朋友们的工作安排不合理?” 林月朗最近正琢磨着结束产假后回公司要调整管理策略,听到刘与邱的发问,她饶有兴趣地问道:“此话怎讲?” 他拿周凌薇做例子,说她悟性高,专业上的问题,一经点拨,她就明白,缺乏的是自信和机会。 不自信是她对许多事不了解才会有的,而机会可以帮她树立信心。 所谓的机会并非是给她一个项目,而是让她在纷繁复杂的工作里沉下心来完成一个项目,从案头研究到项目复盘,甚至同类项目的总结。 jm的各位高管一个项目接一个项目地给下属,显然是很难有人愿意把机会给下属,但…… 他和林月朗关系不赖,为周凌薇这位朋友「以公谋私」顺带惠及其他人也不是不可以。 林月朗觉得有道理:“等我回公司细聊。” 刘与邱道声好,作势要挂电话,她好不容易偷来的时间闲聊,哪能这么轻易挂了。 立即将人叫住:“ben,你赶紧找个人谈恋爱吧,别整天逮着我们小姑娘搓磨,可别没到30,人头发掉一半儿了,还找不找对象了。” 信息的重点在前半句,刘与邱却想到周凌薇那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保养得这么好,真不能掉了,否则他成了罪人。 嗯,她年轻,确实随时有可能谈恋爱。 想着想着,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大概是可笑的占有欲在作祟 。 想那么多做什么,及时行乐就好了。 他语气上保持温和:“行,我会收敛。” “诶,要不我给你介绍给女孩?” 刘母不放过他就算了,作为了解他的同事和朋友,林月朗居然也不放过他。 刘与邱无语:“sammi,做妈妈依然可以年轻漂亮,做月老可就显老喽~” 殊不知,林月朗最怕老。 第87章 顶撞 ah的品牌部老大在中间搅和了一顿,这个项目定性研究的负责人wrence换成了周凌薇。 wrence不爽归不爽,这是客户的安排,他也不好发作。 品牌价值研究的项目往常都是先做定量再做定性。 因着第一次接触,周凌薇提前着手做案头研究,整个人从无措到有序,只花了一周时间。 这个进步还得感谢刘与邱的鞭策。 头两天,他领着乔松找了一个会议室没日没夜地加班。 第三天,乔松在洗手间门口撞见周凌薇。 令他引以为傲的就是他永远冲在下班第一线,还不挨老板骂,今天倒是难得在6点半以后看到他。 瞧他无精打采的,周凌薇关切地问道:“还没下班?” 乔松朝某间会议室的方向抬起下巴示意:“头儿还在里面,哪敢啊。” 刚被念叨的人,从里面出来,远远地听到了谈笑声。 刘与邱寻着声音看过去,扫一眼周凌薇,又掠过乔松,他们是校友,又是同龄人,有说有笑,再正常不过。 心口稍微有点闷,这该死的物业那么早就关空调了!他皱起眉,都忘了自己出来干嘛的,转身回到会议室吹风扇。 乔松视刘与邱为偶像,一路都在吹捧他,临着到会议室门口,他得意洋洋地邀请周凌薇:“要不要去看看我们的劳动成果?” “方便吗?” “当然方便,你先了解嘛,我们这边做完,你也该开始了。” 门是虚掩的,外面的俩人听到里面的人吼一嗓子:“joe, have you finished desk research yet?”(joe,你的案头研究完成了吗?) 俩人从这个冰冷又不耐烦的声音猜测,刘与邱这会儿不太开心。 这太打乔松的脸了,他立即推开门,模仿店小二踩着小碎步笑呵呵地走进去:“来了来了,我刚去一趟洗手间,我马上收尾,您稍等片刻。” 周凌薇本就站在门边上,现在门敞开了,退是不能退的,只能迎上去:“抱歉啊,过来打扰你们工作了,正好有几个项目的问题想向你们请教一下。” “坐吧。” 刘与邱眼神瞥向自己旁边的座位。 她看过去,这个位子离门最近,而乔松的位子在里侧,绕过去坐他旁边似乎不妥,她微微颔首在刘与邱旁边的位子坐下。 “项目设计明天做完。” 刘与邱嘴上跟乔松说着话,手在桌子底下开始寻摸,小拇指触碰到熟悉的棉质面料,手掌缓缓游弋。 他那股掌心的温度从周凌薇的膝盖嗖嗖得烧到脸,她的身子绷得僵直,低下头垂眸看向说话的男人。 他倒好,纹丝不动,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坏笑的弧度。 乔松一脸不解:“啊?老大,不是后天吗?” 刘与邱靠在椅背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ah那边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希望明天下班前可以看到方案。” 那只手渐渐上移挪到周凌薇的大腿,指尖像是挠痒痒似的在上面胡乱画圈。 她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又担心弧度太大引起乔松的注意,只能装作要找什么东西,偏过头,给刘与邱一个警告的眼神。 他倒好,神态自若,对乔松说:“我刚才打印了一份文件,你去取一下。” 乔松起身离开,会议室只剩下一男一女,刘与邱的手始终没从周凌薇身上挪开。 她吐出一口气用手去掰:“ben,这里有监控。” 他沉着声:“嗯?” 还是不撒手,她咬着牙:“刘与邱。” “这里是死角。” 周凌薇的眼睛四处转一圈,摄像头在对面,的确拍不到桌下的暧昧。 刘与邱不仅没松手还反手抓住周凌薇的手,稍一用力,她皱着眉嘶一声:“疼呀。” 他满意地笑了笑:“晚上请你吃饭。” “不要。” “我学了两道菜,我觉得你会喜欢。”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 “你喜欢吃辣,但不能太辣。” 周凌薇哪顾不上思考他怎么发现自己的口味喜好,满脑子都是恐惧,从会议室往返打印机只需要2分钟,乔松很快就会回来,一推门…… 她都不敢想那场面会多劲爆,就乔松那张嘴,这个消息过不了今晚便能传遍整个jm北京办公室。 她带着讨好的眼神,撒娇的语气:“与邱~” “一个小时后车库见。” 话音刚落,他的手移开,门也从外面推开:“老大,这个b公司的品牌渗透率还不错哦。” 乔松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压根儿察觉不到会议室里的温度比刚才高2度,他只关注手里的文件,也没注意会议室里的男人在笑,女人又羞又气。 他走过去把文件递给刘与邱,又转头问周凌薇:“你抓紧时间向我老大请教,他可是好不容易有点时间和咱们一起作战。” 这给了她一个喘息的机会,她猛点头:“我,我去拿电脑。” 刘与邱给了周凌薇很多项目上的建议,她一一虚心接受,可她素来不是个只会顺从的好学生,当两个人因为某个问题产生歧义时便有一场激烈的讨论。 乔松在一旁听得直冒冷汗,还有点纳闷,这俩人交集不多,倒是好像还有点默契。 各觑一眼,他麻溜地离开战场。 乔松出门的动静转移了周凌薇的注意力,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你别生气啊。” “怎么会生气呢?”刘与邱提起眉:“你说的有道理。” “我——”她抿了抿唇:“我不是故意在你下属面前顶撞你的。” 见惯了听话的下属,能有一位周凌薇这样的,他感到很开心,还特别羡慕林月朗。 “我觉得没问题,这是一件好事,在工作上有碰撞才会产生新的想法不是吗?” 他言辞真切,周凌薇心怀歉意,她紧抿双唇点点头,乖巧地跟个犯错的学生似的。 第88章 签字画押 工作不是在一个小时后结束的,他们仨在会议室里待到将近10点才收工。 “呀,时间不早了,我打车把你顺上,”乔松很热情:“你还住南边吗?” “别了,菜菜的电话都快打我这来了,”周凌薇把聊天对话框亮给他看:“你赶紧回去吧。” 菜菜是乔松女友的昵称,自从知道她和乔松在同公司工作,菜菜便开始跟周凌薇套近乎,一来二去,两个人熟络了起来。 其实周凌薇都懂,菜菜无非是担心乔松在公司胡来,毕竟他们同学圈子里有王淼和女同事上床这么个前车之鉴。 菜菜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乔松和周凌薇擦出火花,一来她是受害者,肯定极其痛恨第三者插足,二来周凌薇不喜欢乔松这种咋咋唬唬的性格。 菜菜果断把她纳入盟友。 默不作声的刘与邱掀起眼皮看一眼:“原来你有女朋友啊?你前两天还对——” 乔松有点妻管严,也知道周凌薇在菜菜的蛊惑成了她的眼线,他连忙打断:“诶诶诶,老大,那就是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乔松这个人靠谱,就是有个毛病——嘴碎,看见漂亮姑娘就要上前唠两句。 周凌薇没说话,咧起嘴角陪笑。 她在办公室又多待了十几分钟才去车库找刘与邱,两个人一同驱车回亮马桥。 心中依然有愧,她在车里坐立不安,思忖良久,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你真的不生气吗?” “我有这么小心眼吗?”刘与邱摸了摸她的头顶,安抚道:“你答应过我的,要学会放松。” 是,他的确说过,还说过要对自己的上司有敬畏心,每一位能做到那个位子的人都有其过人之处,可她那些行为显然非常不敬畏。 周凌薇的愁容落入他眼中:“在想什么?” “在想如何弥补。” “你真觉得自己犯错了?” “嗯。” 刘与邱脑袋一转,索性「成全」她:“那就努力做好项目,然后拿到ah的嘉奖信,如何?” “好!” 到他家时快11点了,周凌薇站在客厅的落地窗边向屋里望去,他从冰箱里取出几样食材。 当时在会议室她以为他只是找个借口哄她过来,他居然真的要做饭。 是的,此做饭非彼做饭。 冰箱门一关,风带起门上贴着几张纸条飞舞,有两张是周凌薇写的菜谱,还有几张龙飞凤舞的中英文字出自刘与邱之手。 那双手的温度仿佛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像通了电,直窜心口,酥酥麻麻的。 不能老过来吃白食,周凌薇放下手里的书走过去:“我帮你。” “好,”刘与邱认真地清洗蔬菜:“冷藏柜第二格的腐乳拿出来。” 不到半小时,料理台上摆了一锅大米饭和两道菜。 他也是个不错的学生,懂得触类旁通,她教他做的是青椒炒肉,他自己学了一个回锅肉,清炒空心菜,他做了一个腐乳版的。 周凌薇馋得咽了咽口水,别看她穿上衣服瘦瘦的, 实则她身上软乎乎的,归功于她有个碳水胃,粉面饭必须吃上一样才觉得这一天没白活。 而刘与邱有健身的习惯,饮食上比她严格多了,他不会在深夜吃碳水。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这么吃没问题吗?” “等会儿要运动。” 吃完饭,刘与邱带着周凌薇下楼,他们绕着外面的亮马河散步。 得,原来是这项运动,亏她脸红耳赤地浮想联翩了大半个小时。 重新走回小区门口,再往前走2公里可以到周凌薇家,刘与邱回身问道:“今晚住我家?” 住,当然住。 先不说对会议室里那场争论感到抱歉了,光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她也得住下来。 今天已经周四了,他们这周没碰过面,那大概率会用「两晚并一天」占用她的周末,而她这周末有约,不能奉陪,若是再积攒下来,怕是要过上同居生活了。 她不要! 相爱的情侣还不一定会同居,而他们更不能! “今晚抵一天,”周凌薇神情真诚:“如何?” 刘与邱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嘴上却提议:“我觉得有必要把约定写下来,签字画押。” 论放鸽子的次数,数她最多,她有点心虚,说话的时候,嘴也有点发软:“我有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他轻轻一笑,想伸手牵她走进小区,想起去年的平安夜,她抗拒和他在公众场合有亲密的举动,纵使在无人的深夜。 他作罢,手背在身后:“还要把见面的时间记录下来,免得有些人会逃避。” “我人品不赖,记性也好。” 刘与邱当然信得过周凌薇,只不过想给这段关系增添一些乐趣。 他们俩一前一后走进书房,他把人往自己大腿上一拉:“我说,你写。” 居然来真的。 周凌薇板板正正地坐在书桌前,拿起笔,身后传来沉稳的声线:“第一基于甲乙双方——” 她微微抬手打断,态度严谨:“我们怎么就成了甲方乙方,换个表述。” 刘与邱笑一笑,一切随她。 很快,两个人订立了一份非正式协议,第一要对这段关系严格保密,第二要对彼此的身体保持忠诚,第三每个月见面次数不能低于10次。 一式两份,工工整整,周凌薇不想看到自己辛苦完成的作品上有他龙飞凤舞的字迹:“写正楷。” 刘与邱接过签字笔:“不浪漫。” “我们之间不需要浪漫。” 听闻,他神色一顿,像个恶狠狠的狼狗重重地咬住她的肩,预料到会有尖叫,他立刻掰过她的脸用热吻堵住宣泄的出口。 周凌薇的气焰和肩上的痛感逐渐消弭化为嘤呜,在濒临窒息的时候,她拧起他腰上坚实的肉换来喘息。 听到刘与邱闷声嘶痛,可算是解气了。 “这协议可是你要求的。”她胸口起伏有点大:“签协议哪有什么浪漫。” 他的声音含含糊糊,染了层层的欲:“嗯,我知道。” 他的下巴重新搭在她肩上,那股熟悉的香气又扑面而来,唇齿轻轻划过她的耳垂,感受她微微颤栗的身体。 手掌从腰间的软肉一寸一寸游弋到小腹,一点点向上。 周凌薇盯着他签下的名字,眸光随着身体的变化渐渐涣散,直到合上眼颤着声:“凉。” 第89章 温存失败 俩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从书房滚到卧室,暖黄色的灯光在周凌薇眼前摇晃。 “薇薇,你怎么哭了?”刘与邱拂去她眼角落下的泪滴:“我弄疼你了吗?” 周凌薇:“……” 这该如何解释,难道他不知道是因为他厉害? 爽到哭,懂不懂啊? 他不是个很有经验的情场老手吗? 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她想,如果刘与邱是她高中同学的话一定也会被取个「呆子」的外号。 啊,也不一定,毕竟他会装。 周凌薇盯着上方的男人看得走神,思绪越飘越远。 约莫一年前,他带着刺眼的光芒从办公室门口走向她,那个时候,她觉得这个人真帅啊,矜贵又平易近人,越是相处,越是难以形容这个人。 曾经给他打上的标签过于简单了,他身上应该贴满了标签,还都是正面的居多。 上周末,她陪他去打网球,他在球场上挥汗如雨,刺眼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阳光少年的气息。 下了球场,他很开心,只是那抹灿烂的笑容里藏着好多复杂的情愫,周凌薇也说不准是什么,勉强统称为烦恼吧。 原来多方面优秀的男人也会有烦恼。 她挺喜欢看到他工作日的装扮,那种时候,他几乎只穿正装,西装革履下的他是绅士的,是专业的,他最近似乎还会偶尔戴上一副防蓝光眼镜。 然而,此刻在暗夜驰骋的他九分温柔一分霸道,让她欲罢不能。 二者一结合,倒像个斯文败类! 低沉的声音在颈边骤然响起:“认真点。” 脑海里是烟花的前奏:“你好凶啊。” 周凌薇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在失控的边缘咬着唇溢出声。 \/ 刘与邱抬起手又收回去,反复几次,最终又记起窦莘的话:“每个女人都需要一个滚烫的拥抱来填补事后的空虚感。” 每个女人可能不包括周凌薇,这句话用在她身上太不准确了。 每次结束后,她都自动自觉地滚到一边去睡,他刚开始有点纳闷,真的有女人不喜欢事后温存吗? 而她真是不同,将他们之间的界限划分得很清晰。 睡的时候,投入动情;睡的时候,清醒独立。 即便被周凌薇拒绝过,刘与邱今晚还是想将她拥在怀中入睡。 思来想去,他还是抬起手搭在她的腰上,身子越贴越近。 周凌薇没睡,以为他在暗示什么:“你不累吗?” 刘与邱把脑袋埋在她的背脊,声音嗡嗡的:“不做,睡觉。” “那……你放开我,好不好?” 她睡觉的时候不喜欢被别人挨着,最初也不是如此。 和王淼恋爱一年后,周凌薇才把自己交给他,说不上这有多珍贵,但哪个女孩不希望被喜欢的男孩呵护呢,况且那个时候,他那么喜欢她。 头几次结束后,她试过抱住王淼或者拉着他的手,得到的回应却是:“很累。” 再有耐心点的回答就是:“宝宝,这样我会睡不着的。” 被拒绝的次数多了,她也不再舔着脸去碰他,久而久之,她习惯了,习惯到她真的成了那个更愿意自己睡觉的人。 身后躺着一个这么好的男人,这个时候想起一个那么烂的前任,着实很煞风景。 周凌薇扭了扭头,立即把王淼从脑子里甩出去,刘与邱若是迟迟不撒手,她也不排斥。 正这么想着,腰间的温度退去。 他松开了她。 \/ 时间一晃,林月朗在周一收假回到公司,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一个月。 从车库一路走到工位,她收获了无数双诧异的目光, 每个人眼中似乎都写满了「佩服」。 对对对,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垂眸看一眼手里的爱马仕铂金包,以前心疼钱,舍不得买,出了月子,她立即杀到国贸商城拿下。 冒着许多未知的风险怀孕生子,凭什么不犒赏自己? 下属们早就知道林月朗今天回公司,提前准备了花束和蛋糕。 在小会议室里闹腾了大半个小时,所有人都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林月朗的回归无形之中wrence构成威胁,他现在成了那个不上不下的人。 可压根儿没人在意他,反而都觉得轻松了,背后不会有一双盯着自己迟到或踩点下班的眼睛。 “ah的访谈大纲,我看过了,写得不错,这次你上。” 林月朗和下属说话的时候还是不看人,周凌薇已经习惯了,她指着自己,战战兢兢地跟她确认:“我?” 她抱起手臂转动椅子朝向周凌薇:“几个月不见,你怎么还这么没信心啊?” 想升职就不能整天闷在电脑前写框架、大纲和报告,其实她早已对主持座谈会跃跃欲试了,不单单是为了升职,而是锻炼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 只不过,ah是大客户,又是个大项目,她着实不太敢挑战,连忙否定:“不是不是,ah不是咱们大客户吗?万一——” 万一搞砸就完蛋了。 林月朗不喜欢听到下属的丧气话,周凌薇没敢接着往下说。 倒是有人立马过来讨工作,曲悠真是罕见得积极:“老板,老板,要不我上?” 最近她手里的项目很小,还特别无趣,q2都快结束了,再不多揽几个大项目,她年底根本没机会升职。 “这个项目vivian从头跟到尾的,就得她来。” 林月朗把曲悠拒绝得明明白白,转头对周凌薇说:“ben说你有信心从ah那得到嘉奖信,年底升职就靠它了,如何?” 不是,这刘与邱怎么还跟林月朗说这些呢。 她收紧手指:“一定,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纵使还有一周才开始,周凌薇已经提前焦虑,带着这份惆怅熬到午休时间。 一起吃过午饭,jenny拉着她在写字楼附近散步:“你就记住一点,越大的项目和客户越nice,他们不会追着你在会上的表现欠佳就说你把整个项目搞砸了,他们要看到的delivery是你给出的那份报告。” “还有,努力、认真,一点错都没有,只要做到这两点,凡事都会有sammi给兜着,这是最差的情况。” 为了不打击她,jenny没把不太常见但极其伤筋动骨的情况告诉她—— 如果客户对项目的结论不满意,或者客户被自家老板批了一顿,作为协作团队,他们很可能会被定量部门甩锅。 惯用的手段就是抓住研究员在会议上的表现这种小瑕疵来大做文章,随即便是两个组或者两个大部门的争吵。 结局有两种,某个组某位研究员取消当年升职和年终奖的机会,重则拿上离职证明走人。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低职级员工承担。 第90章 访谈 ah的第一组访谈在jm的北京办公室,那天ah品牌部来了五六个人。 坐在会议室,看向那面镜子,周凌薇知道,观察室有小十个人在那坐着,他们大概率是边喝咖啡边说笑,偶尔抬眼看看会议进展,对其中几个说话有趣的受访对象讨论一番。 这么想着,似乎也没那么恐怕。 轻轻按住桌边做一个深呼吸,她便正式进入访谈主持人的角色。 在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刘与邱推门走进观察室:“嗨,好久不见。” 回应他的人是ah的品牌部老大:“嘿,ben,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们在这,过来打个招呼。”透过单向玻璃,他看了眼周凌薇:“访谈怎么样?” “还不错,小姑娘有点紧张。”顿半秒,对方委婉地多说了几句:“她基本上都是按照大纲走,倒是出不了错,新人嘛,都需要机会,sammi带出来的人肯定不差。” 随即,刘与邱拉开椅子坐下听了几分钟,周凌薇的表现确实不会出错,但并不出彩。 ah这样的大客户理应不会使用没有访谈经验的研究员做主持人,对方是看在他和林月朗的面子上才愿意给机会。 这场访谈有多么晦涩,周凌薇本人一清二楚。 2个小时的会议堪比一场她和受访者的拉锯。 她一会儿被他们抛出来的话牵着走,垂眸扫一眼手边的文件,背脊直冒汗,越来越偏离大纲,她立即生拉硬拽把话往主题上带。 疲累,又受挫! 一个不留神,周凌薇将失落带到了生活里,以至于在床上都没心思配合刘与邱。 她的忧心悉数落入他眼中,把人累得昏睡过去,他推开了书房的门。 周凌薇沉沉地睡下,做了一夜的梦。 梦里有客户、林月朗和受访对象,好多好多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追着她不停地说。 “vivian,你这样不行啊。” “vivian,你让我有点失望了。” “诶,主持人,你在说什么啊?” “vivian,你不行,我来吧,你起来。” 最后说话的人是曲悠,她笑嘻嘻的,不是平日里那副天真烂漫的笑容,而是讥笑。 “喂,薇薇,周凌薇,快起来。” 这个声音是刘与邱,他干嘛?帮着曲悠把她从会议室赶出去吗? 她偏不! 周凌薇气呼呼的,忽然睁开双眼,还瞪得圆不溜秋的:“你干什么?” 刘与邱往床边一坐:“你吓我一跳。” “你干嘛啊?” 她还是气啊,气到都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气到不想跟他在一个空间里待,她立即掀起被子往客厅走。 刘与邱跟上她的脚步:“你做噩梦了吗?” “你——”她想说你是不是帮了曲悠,不管怎么说,跟曲悠比起来,我跟你关系更近吧,你怎么能帮着外人呢?! 转念一想,那是梦。 哎,即便是真的,她也不能如何不是吗? 周凌薇什么都没说,仰头大口喝水。 仿佛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她吐出一口浊气:“昨天下午那场座谈会,客户是不是觉得我的表现特糟糕?” 刘与邱如实相告:“他们没觉得有问题,也没觉得很好。” “你梦见在开会,然后表现不好被骂了,对吗?” 这人怎么什么都能猜中,她忽然笑了:“你穿越进我梦里了,对吗?” 他打开手边的笔记本电脑:“你昨天的访谈,我听了,这几处是我觉得可以改进的地方。” 周凌薇侧眸看着他,惊讶于他花那么多时间听她访谈,更惊讶于他做了一份非常详细的改进方案。 紧接着令她更诧异的是,刘与邱点开了一个文档:“这是一个项目简述,你上午把大纲做出来——” 让她一个上午从头到尾做个大纲,都没听完他后面的话,也没问他要做什么,她眉眼一抬又开始怀疑自己:“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不是,”刘与邱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是你完全具备这么强的能力。” 周凌薇顿时惭愧,只好说实话:“可是我约了朋友中午一起吃饭。” 他牺牲睡眠设计了一个全新的项目,她好像还不太领情,还惦记着跟朋友一起吃饭。 说不上来心里的滋味有多复杂,千言万语只能用一个“哦”来表达。 刘与邱的视线跟着周凌薇走,跟她说过不要对工作太紧绷,她调整得很快,好像噩梦后灌一瓶冰水,那份紧张得以纾解。 “你明天去成都出差吗?” “嗯”,周凌薇从书包里取出一份打印的文件:“我请朋友吃饭,他们帮我做模拟练习。” 梦终究是梦,而且梦是反的,她就不信了,区区一个访谈能把她打败了? 想着想着,她心情逐渐明朗,尤其是想到要和闺蜜们一块吃饭,他们还特别乐意拉上自己的男友做她的模拟受访对象。 多好啊,她绝对不会轻易被打败! 刘与邱拿过文件看一眼,那是几个月前做过的一个项目。 既然她有自己的提升计划,那他又何必没事找事儿,他盖上电脑收起自己那份没用的好意。 转过身,她已经开始收拾书包了,这是要走的意思。 刘与邱把文件塞回周凌薇手里:“在工作上,有任何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我。” 嘴里哼起的小曲儿停了下来,她脸上笑嘻嘻的:“这是fwb的特权吗?”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他抿着唇点头。 得到这样的回应,周凌薇的笑容淡了下来,好像跟他上床就是图他是公司高管从他那图点工作便利似的。 可事实并不是如此,她只不过图他长得好,身材好,活也好。 第91章 删了 饭吃到一半,周凌薇变得心神不宁,刘与邱打开的文档和他眼底的乌青不停在她脑子里轮番播放。 她在半夜惊醒过一次,迷迷糊糊间,翻身摸到了旁边的床铺,凉的。 尽管他俩不会相拥入眠,甚至不会触碰到对方,现在想起来这一幕,她知道那个时候刘与邱不在床上。 虚无地盯着眼前的菜,她终于恍悟,那个文档可能是他昨晚熬夜写的虚拟项目,是希望她拿一个全新的项目做模拟,而不是用公司那些她早已烂熟于心的项目。 他用自己方式帮助她! 她当时光想着赶紧出门赴约,居然什么都没问,就这么委婉地拒绝了他的好意,人心都是肉长的,换作是她,心里多少有点难过。 她可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黄烟的手在周凌薇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没什么,你们先吃,”她立即起身:“我去打个电话。” 铃声响一遍没人接,周凌薇站在饭店门口思索要不要再打一个。 犹豫之际,对方打了回来,她火速接起来:“刘与邱。” “怎么了?” 三个字辨不出心情好坏,周凌薇还想多听点再判断:“我今晚可以去你家吗?” “嗯?” 她只想打个电话,其实要说什么,完全没想好,火速找到一个借口:“我落了东西在那边。” 她哪有什么东西落在他家,那些浴巾、睡衣、拖鞋、牙刷,甚至茉莉花香的洗浴用品都是刘与邱准备的,真正属于她的私人物品,每次离开,她都会确认确认再确认,统统带走。 黄烟曾给她支招:“你就应该留些自己的东西在他家,一件蕾丝内衣,或者一件性感内裤,在你不在他家的时候,被他不经意看到,次数多了,他就惦记你了。” 周凌薇没那么做,她会想起当初从王淼那拖着行李箱离开,多狼狈,她也不想被刘与邱惦记,正如她抗拒惦记他一样。 爱上刘与邱恐怕比爱上王淼更酸涩吧。 “重要吗?”刘与邱勾起嘴角露出笑容,只是没有声音罢了:“不重要的话,下次来拿吧。” 这回倒是多说了一些,但语气上似乎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哦,好吧。”周凌薇担心他就这么把电话挂了,连忙叫住:“诶诶,你那个项目可以发给我吗?就是让我写大纲的那个。” “删了。” “删了?”她急中生智:“垃圾篓里还能找到吧?” 刘与邱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淡:“清空了。” 周凌薇遗憾地拖着长音:“啊?” “还有事吗?” “没了。” “那挂了。” “等等——”她又叫住刘与邱:“先别挂。” “虽然你把文件删了,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他依然没有笑出声:“谢我什么?” “谢谢你熬夜帮我。” 刘与邱明明可以接受她的致谢,却偏要做那个小心眼的人:“我没有熬夜,也不是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 至于帮他自己什么,周凌薇非常清楚,ah是他的大客户之一,俨然不能丢。 她的心一点点往下坠,这通电话并未将不安感驱散,甚至更甚,可若是要再多说点就会显得自作多情了。 收起手机,刘与邱重新走回餐厅,脸色由阴转晴,窦莘打趣他:“怎么?在北京的美眉查你岗吗?” “工作的事。” 得,真是没人能套出刘与邱的话。 窦莘几个月前说要订一张床送去他家,他真这么干了。 只不过那天送货的司机还没出发,就被刘与邱拒绝了。 这次来北京出差,窦莘跟个小媳妇儿似的又提起这件事:“你那个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我放一张床怎么了?我经常来北京出差住你家,还能给公司省点经费呢。” “jm不差你这些钱。”刘与邱用审视的态度将窦莘上上下下看一遍:“不对,项目不是结束了吗?今天周六,你还在北京?” “你这个人最近越来越难约了,我特意留了时间和你约会。” 前半句倒是一点都不假。 刘与邱曾经到上海出差,即便结束了工作,他也会预留半天或一天时间和那边的朋友小聚,而这半年来,他基本是开完会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北京。 他本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如此大的变化,所以在他看来窦莘这是在胡诌。 窦莘在他们朋友圈里是出了名的重色轻友第一人,不管对方是他的女友还是露水情缘。 刘与邱冷笑:“你是和范妮吵架了吧?躲在北京。” “没有,她想同居,我不想。”窦莘猛摇头:“同居多可怕,新鲜感逐渐递减,婚后有几十年的同居生活,新鲜感能享受多久就享受多久。” 他和范妮在这个观点上始终没法达成一致,不至于吵架,但陷入冷战状。 谁先开口谁就先向对方妥协。 他们都是有脾气的人,没人愿意妥协。 “你不是打算安定下来了吗?住在一起是早晚的事,早点磨合,早点享受安定的生活,新鲜感和工作一样,需要花心思制造的,这和是否同居关系不大。” “你倒挺像个婚恋专家。”窦莘眉眼一皱,吐露心声:“我总觉得先性后爱有问题。” 和范妮谈恋爱,他心中的确有一种史无前例的安全感,也真的就此收了花花肠子,想跟这个人共度余生,但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这段关系的开端似乎有点不太对味。 这么一看,他骨子里大概又有一些传统的成分。 “爱和性只是先后问题,你应该感到庆幸,范妮没浪费你的时间,若是先爱了,发现你不行,那——” 刘与邱的声音变成一声轻笑,耸耸肩让他自己体会。 窦莘自觉正当年,不允许被人说不行,他狠狠瞪一眼刘与邱。 片刻,两个人都陷入深思。 笑容一敛,刘与邱想到了自己和周凌薇。 挺有意思的,他们之间会发生窦莘和范妮的故事吗? 他很快给出否定的答案,他不想爱,什么故事也不会发生。 第92章 气死了 第二天一早,周凌薇启程去成都出差。 经过和朋友的模拟练习,还有这两天的反思和沉淀,在成都做的访谈有了明显的改善。 在成都待了两天,她跟随客户一起从这里出发去了长沙,又到上海再北上飞去了东北。 在外辗转一周多时间,她总算结束了这个项目的差旅生活。 ah这个客户好是真好,把需求说得明明白白,也不会轻易改动,就是他们的节奏很快,下午结束访谈,当晚要拿到纪要,顺便还得挤出时间和他们开小会,对齐次日的安排。 如此快节奏的工作,换来的是一个脱胎换骨的周凌薇,也是一个虚脱的周凌薇。 回到北京已经凌晨1点多,出租车等待区域都是肩上背着包,一手拉着行李,一手举着手机的差旅人士,无一例外都聊着飞机起飞前未讲完的工作。 寥寥几个人是在给家人报平安。 收回视线,周凌薇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第一条便是黄烟的消息,问她几点到家。 瞧,她也不是没人关心,还有个沉浸在爱情里,偶尔冒出来的闺蜜。 回复完消息,手指往下滑动,停在刘与邱的头像上,最新一则消息是她前两天发出去的,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那天她真的鼓足了勇气才在对话框里敲下那句话,当时还盘算着好好跟他道个歉,哄哄他,可至今都没得到回信,她有点丧气,也有点不高兴。 哄个屁!才不给他发了呢。 隔天,周凌薇在办公室遇到乔松。 他风风火火地走过来,在公司门口把她截住:“正好找你,我们头儿让我问问ah的报告什么时候能给个初版。” 周凌薇一皱眉,脑袋转悠一圈,带着打探的口吻说道:“他怎么不自己来问?” “你见过哪个组的老板亲自来找你?” 呵呵,是没见过,倒是遇到他们组的老板跟她睡的。 怔愣之时,她听到乔松说:“ben去总部了。” “你们的报告不是给客户了吗?他怎么管上我们的事了?” 乔松缺根筋儿,根本没听出来周凌薇话里的不悦:“我也纳闷啊,老板的脑子跟咱不一样,他让问,我就问呗,又不缺块肉。” “周五吧,周五能做完。” 在工位坐了一会儿,周凌薇拿起手机,刘与邱在总部,那边大概是凌晨2点,他肯定睡了,这个人睡眠浅,又习惯把手机开着声儿。 她微微眯起眼,憋了个坏招,噼里啪啦地敲下一句话不假思索地点发送。 一顿操作后,她后悔了,她猜想他这莫非是在用暗示的方式告诉她他们的游戏结束了。 又觉得这不符合刘与邱的人设。 他不是很体面吗?体面的人怎么会用这种逃避的方式了断关系呢?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吗? 周凌薇对理论大师倾诉了她的疑惑。 黄烟立即甩开扒在自己身上的男友,一脚油门杀到cbd和她吃午饭。 \/ 刘与邱没睡,好似在等待什么,听到手机当当响立马拿过来看—— 「ben总,您要的ah报告初版周五才能发给您。」 阴阳怪气的。 他似笑非笑地扯扯唇,又盯着上一则消息发呆。 周凌薇问他是不是生气了,还配了一个哭脸的表情。 原本并不生气,顶多算是自作多情,但那天晚上回到家就生气了。 把窦莘送回酒店,刘与邱火速往家赶,一进门都忘了洗手在屋子里仔仔细细地翻找了一遍,连地毯都掀了起来。 最后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 真是信了她的鬼话,她落了个屁东西。 每回来他家比住酒店还谨慎,走之前她都把私人物品一股脑地塞进她那个破书包里,除了她用过的那几样随时可以扔掉的东西和浴室里的茉莉香气外,她就跟没来过这个房子似的。 真是枉费他把家里翻个底朝天。 也好,也好,既然一个女人都能把界限划得那么清,他一个男人能分得更清。 至今想起来,这股气焰都没完全消除。 刘与邱把手机调到静音模式换个心态冷静,刚要放下,刘父的电话打来了。 \/ 墨镜一摘,黄烟便开始了:“你以为这段关系平等,实际上,你俩的地位终究不平等。” 她点出了cbd最真实的一面。 午间阳光透过落地深色玻璃窗照进星巴克,坐在窗边的周凌薇不觉得热,只觉得刺眼,刺得心酸。 刘与邱这么一位全方位优质的男人又怎么会真正在意平平无奇的她。 那些温声细语,那些超出床伴关系的暧昧互动,只不过就是他尊重自己在关系里付出的时间罢了。 而那份工整地写下两个人中文名的协议只是增添情趣的玩闹。 黄烟悠悠地捧起抹茶星冰乐小酌一口:“这位刘先生啊,其实就是个猎人,你是他的猎物而已。” 周凌薇一眯眼,听到她分析道:“猎人也是分种类的,有的猎人站在cbd看见姑娘就举起枪哒哒哒地开始扫射,逮住一个算一个,两三个,他们也不嫌多,拎到眼前一个个都瞧瞧,都试试,选出最佳的那个作标本放在手边。” “刘先生就是第二种,他们极具策略,一直观察,直到瞄准最好的那个,他们也不开枪,用诱饵把猎物引到身边慢慢将人生吞活剥。” 尽管有万般酸涩在心口翻涌,周凌薇还是笑了笑:“高端玩家!” “你要还想跟他继续玩下去,也得有策略。” 北京时间下午3点是刘与邱那边的早上7点,这是他起床的时间。 从这个时候开始,周凌薇有意无意地看了百来次手机。 黄烟说的策略,她没有,不过她决定采用「三次机会」守则来定这段关系的生死。 第一次不回可以理解为没看到,第二次不回可能很忙错过了,第三次不回就是故意冷落,那确实没必要继续了。 她已经用了两次机会,第三次机会……再等等,等她有空再说,她现在很忙,要在周五把ah的报告赶出来。 第93章 聚会 周三下午,周凌薇的手机不停地嗡嗡震动,大学话剧社的qq群里在商量周末去哪聚。 东拉西扯了快一个小时,始终无法达成一致,她立即跳出来提议:「先定一个人均预算,咱们再从大众点评找选出符合条件的餐厅再来投票,如何?」 没说过话的人也蹦了出来:「我们的大总管终于出现了。」 曾经周凌薇在话剧社打杂的一项重要任务是统筹管理。 她细心,做事有条有理,把社团的小账本也做得一目了然,当时黄烟还调侃她实在找不到心仪的工作把她推去影视公司做个美女制片人也不是不可以。 紧接着,群里大部分人都同意周凌薇的提议。 大家都是毕业2年的社会新人,尽管消费能力刚超越温饱线,但也想就此机会找个有格调的地方拍个照打个卡。 人多就不怕怂。 进入投票环节的时候,从不发言的王淼出现了:「我不一定有时间去,不过我那份钱我也会出,提前祝大家吃好喝好玩得开心。」 永远站在八卦第一线的黄烟火速拨通周凌薇的电话:“呵呵,给他显着了。” 周凌薇也不屑:“听说他和他女朋友好事将近,人家避嫌呢。” 黄烟满脸瞧不上:“英年早婚啊,看来是因为姑娘家条件不错,他要抓紧时间预定。” 关于王淼和现任的消息,周凌薇听乔松提过这么一嘴,在北京的外地人二十五六岁结婚属实太早了。 不过这种人早点结婚也好,别流入市场祸害人。 夜幕低垂之际,七八个人七嘴八舌总算是把聚会的地点定好了,是一家开在亮马桥片区的bistro。 可以吃饭,可以喝酒,美哉。 时间定在价格最贵的时段,看得出来都舍得下血本。 \/ 离餐厅最近的周凌薇和黄烟却比约定的时间晚了10分钟才到。 一个小时前,黄烟对周凌薇的打扮不太满意:“你回来,回来,回来,你这穿得什么玩意,下楼吃麦当劳吗?” 她低头看眼身上的t恤:“就是一个酒馆,还要穿得多隆重。” “王淼说不一定有时间,而不是一定没时间,万一这人来了,你不得好好惊艳他一把?” “有必要吗?” “非常有必要。” 黄烟才不管她乐不乐意,直接把人拽进自己房间,认真挑选一番,最终给她换上一件半袖红色复古连衣裙。 不隆重,又不显得太不当回事儿。 v领的造型把周凌薇的胸包裹得恰到好处,开衩设计在提步时露出白晃晃的腿,性感撩人,还不落俗。 黄烟把压箱底的配饰都拿了出来,一一给她戴上:“也不一定是为了惊艳王淼,也得把那几个臭三八惊住。” 提到这几个人,周凌薇的兴致立马起来:“来来来,我们好好化个妆,不能输。” 她本觉得今晚若是穿戴上昂贵的衣裳和首饰特别像是灰姑娘,不真实。 而她并不是去参加舞会偶遇王子的,是去气人的。 她愿意! 这次参加聚会的有两三个人是她俩的死对头,就爱编排人。 这边蛐蛐周凌薇这么努力也不一定能留在北京,倒不如趁着年轻利用姣好的外形找个已经在北京安家的男人依靠,那男人还一定得是和她一样来自小县城的做题家。 当时黄烟直接踹开椅子:“自己毛都没长齐呢,倒是把别人的日子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瞧她不好惹,又当着周凌薇的面叨叨黄烟,不就是会投胎生在了一个在北京当官的家庭里吗,傲个什么劲儿,他们有这背景,清华北大都考上了。 不曾想平时看起来好欺负的周凌薇瞪起眼珠子上前质问他们:“你们这烂嘴是在哪个坏了的醋缸里泡得又酸又臭?” 这些事已经过去五年了,黄烟现在想起来还愤愤的:“我倒要看看他们现在混成什么样。” 推开餐厅的门,她拍开周凌薇挡在胸口的手:“别遮,”又拍拍她的背脊:“挺胸。” “我觉得有点太露了。” “露什么露,我要有你这个料,我天天穿紧身衣。” 周凌薇昂首挺胸地走过去,视线一扫,王淼不在,暗自松口气。 她站在桌边笑盈盈地跟所有人打招呼,其中一个死对头夹着声音浮夸地回应:“哎呀呀,好久不见,又变美了呢。” 另外一个人带着审视的目光先把黄烟打量一遍,嚯!香奈儿最新款的连衣裙,她一身名牌不罕见,撇撇嘴,转眼看向旁边的周凌薇。 梵克雅宝的耳环,宝格丽的项链,华伦天奴的裙子,manolo hnik的高跟鞋…… 自上往下,粗略一算,这身打扮没有六位数下不来,此人的嘴巴越发合不拢,两下酸不溜秋的「啧啧」在叽叽喳喳的环境下消了音,吐出一句:“呀,周凌薇是处了个有钱对象吧?” 还算是有长进,没说她那一身是冒牌货,遥想当年刚加入社团,他们不清楚黄烟的身家背景,瞧她从头到脚的名牌就说她穿一身冒牌货。 后来的故事可想而知,当其他人还在为多抠了一块玉兰油面霜糊在脸上懊悔时,黄烟的桌上是他们至今都买不起的sisley mer prairie. 黄烟,他们惹不起,周凌薇,倒是能捏一捏。 黄烟怎么也看不惯他们这副德行:“我们薇薇不靠男人,靠自己,她工资可一点都不低,倒是你——嗯——” 做作一顿,她继续说:“听说没考上北京的编制啊,还搁北京呆呢,要不赶紧回老家找个人嫁了吧?” 对方涨红着脸动了动嘴巴,终究是没敢再做声。 周凌薇的注意力全在胸前的两块布上,压根儿没搭理他们。 吧台处的一个男人循声望过去,微微眯眼,视线从脸上的烈焰红唇扫到脚下的7厘米高跟鞋。 这打扮……原来是个百变女郎,他立即拿出手机:「你猜我在open看到谁了?」 第94章 回家路上一定要当心 看到窦莘的消息,刘与邱蹙起眉:「你又跑到北京躲范妮?」 「这次真的是出差耽误了。」 窦莘迫不及待地发出第二则消息:「你快猜猜,猜对有奖。」 「奖什么?你包了今晚open的营业额?」 「庸俗的资本家!」 窦莘又催了一遍,刘与邱无奈,只好开始琢磨。 不管他是否在北京,窦莘到了北京的必备曲目是去他的这家餐厅喝酒,因为那里常有女明星出没。 「又看到哪个女明星了?」 「绝对比女明星令人兴奋。」 很快,窦莘发来一张照片。 尽管画质不太清晰,刘与邱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周凌薇。 他饶有兴趣地放大图片,真是出息了,弄这么浓妆艳抹,不过,好看! 窦莘又传来一个视频,配文是「你认得出来吗?这居然是日出小姐。」 能感受到他很兴奋,刘与邱还没回复,他直接拨了电话过去:“怎么样?你这位禁欲系是不是也被惊艳到了?” 确实有点,刘与邱语气淡淡:“还不错。” 窦莘站在门口往餐厅里看:“我在那坐了几分钟,有好几个男人盯着她的胸看。” “身材好的女人自然是很吸引人的。” 此刻,他倒是客观,倒是持欣赏的态度,可在不久的后来,他却把周凌薇压在身下,咬着牙:“不知道外面有很多咸猪手吗?还穿得那么性感。” 就知道和刘与邱聊女人没劲儿,窦莘转移话题:“你怎么忽然回纽约了?” “我爸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邱小姐身体发现了肿瘤。” 窦莘跟着紧张:“现在情况如何?” “原位癌,把肿瘤切掉就可以了。” 刘与邱回到纽约那天,刘母的检查报告正好出来,刘父大大松一口气,还说起了玩笑话:“我如果还上手术台,一定给你妈妈的那个刀口缝一个漂亮的蜈蚣。” 刘母这人平时雷厉风行的,遇上虫,整个人魂飞魄散,柔弱的小女人一面立即从身体里冲出来。 听闻,窦莘扑哧一笑,原来刘与邱的腹黑是遗传自刘父。 这对父子还真是够可以的,一个儒雅,一个阳光,心里都憋着坏。 “你爸是在报仇,你的腹黑遗传了他。” 刘与邱想了想,他腹黑吗?他身上可没这个标签。 \/ 此时已是周六晚上9点,周凌薇迟迟没有用上第三次机会。 然而,长条桌上觥筹交错,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放下酒杯,她看到没头没尾的信息:「已经买过open的单了,不用谢。」 四下寻找,甚至挺起了腰杆,伸出了脖颈,刘与邱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人怎么回事?不仅有读心术还有千里眼吗? 「什么?」 还没得到回复,迎面走来了店经理:“请问哪位是周凌薇,周小姐?”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周凌薇。 店经理冲她微微颔首:“我们老板说这顿他请,请各位用餐愉快。” 信息一拼凑,周凌薇恍悟,这家餐厅是刘与邱的,她愣愣地点头致谢。 那几个死对头不再看她,而是互换眼神,谁都清楚这一顿饭没有5000是跑不掉的,如此阔绰,不会真傍上有钱人了吧? 黄烟眼睛一转,对上周凌薇眉眼一提的动作,她懂了,这家餐厅的老板是那位猎人。 “哦,对了,还有——”店经理转过去又转了回来:“他托我提醒您,周小姐今天太漂亮了,回家路上一定要当心。” 周凌薇的脸唰一下红了,各种情愫在心中轮番作乱。 起先,因着刘与邱回复了消息,她对「三次机会」守则失效有点小开心,后来,他买单的行为令那些虚荣的红泡泡从心底突突往上冒,接着,开始害怕大家窥探出自己和他的关系,最后暗骂一句:刘与邱神经病! 店经理走了以后,其他人满脸诧异地交头接耳,只有黄烟脸上笑嘻嘻,只恨没点最贵的酒。 一位和他们关系还不错的人率先开口:“什么情况啊,周凌薇,追求者啊?” 她脸上的笑容都僵了:“朋友,朋友而已。” “什么朋友这么大方?男的吧?”死对头又上线了,不加掩饰地连环发问:“多大年纪了?结婚了吗?” 另一个人帮腔:“能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开一家这么好的店年纪肯定不小。” 他们一边嫉妒出生不如自己的周凌薇在北京结交了有钱的朋友,一边揣测她和这位朋友的关系非同寻常。 在根本不清楚餐厅老板是男是女的情况下,他们在心中早已按照从自己的社交圈里道听途说来的狗血情节编造了一场大戏—— 身价不菲的已婚老男人追求年轻漂亮又没背景企图靠走捷径留在北京的女孩,剧中的男主正是open的神秘老板,女主就是周凌薇。 在男主的金钱进攻下,女主撕下装清高的面具,心甘情愿地当起小三儿。 末尾的剧情最好是男主原配将女主逐出北京,至此女主沦落为同学间的笑柄。 死对头们暗讽的措辞,阴阳的语调,暧昧的笑意……无一不在展现他们自身的偏见与可笑。 在场唯一的男士担心这些姑娘们起冲突,抬手看眼时间:“差不多了吧?该散了。” “我说你俩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脑子有毛病?人都说了是朋友。”黄烟打个酒嗝,立即起身:“有病记得去挂号,排不上协和的号可以来求我。” 这场聚会整体来说气氛还算融洽,刘与邱大手一挥把单免了,直接把气氛推向高潮,看着那死对头一会儿吃瘪一会儿发酸的表情,黄烟直呼大快人心。 走回家的路上,她在旁边开心地哼起了歌:“今天可真是长脸了。” 她的脚步一顿吓得周凌薇往后一缩:“你说什么?” “你傻了啊?” 她没傻,她只是在想刘与邱为何又不回复她消息了,于是脱口而出:“你说他什么意思啊?” “猎人的策略,”黄烟仰头微微眯起眼,像是从路灯里汲取了先知:“他开始掏你的心了。” 金钱和物质是俘获人心最直接的方式,也是周凌薇最抗拒的,她才不会中他的套,更不会被他掏了心。 半夜辗转难眠,她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去摸枕边的手机。 在对话框里打了删,删了打,犹犹豫豫,没有退出,也没有发送,直到对方的头像出现一句话: 「在纽约,等我回京。」 那颗飘零的心似乎也有了归处。 第95章 迎来送往 北京持续几天的高温终于被凌晨的一场大雨浇散了。 这天,jm北京办公室里心情最爽的当wrence,受了林月朗将就两个月的冷落,他终于在jm有了自己的团队。 定性项目部另外一个组的老大catrina在去年年末拒绝公司将她调任印度的建议后,工作上便一直不如意,经过几番挣扎,她最终决定离职回家做全职太太和frencer. wrence正是接替她位子的人。 几个月前迎wrence,林月朗的这十来个下属不见得有多排斥,当然也没有多欢迎,如今送走,他们一如当初,态度淡淡。 这天,也是catrinast day,她特意过来给他们送咖啡,微微俯身小声点评道:“你们啊,一个个的,越来越像sammi了。” 至于哪里像,所有人都不言而喻。 catrina忽然直起背脊,声音也变大:“姑娘们可别学sammi那样卖命啊,该享受生活还是要享受生活。” 听起来像是在揶揄林月朗,实则是赞赏她,顺便内涵某些光走歪门邪道的人。 林月朗的伟绩从来不是空凭一张巧嘴,而是十年如一日的拼命工作。 在jm的十多年,她完成了人生两件大事——结婚和生娃。 结婚的时候,即便她职位不高,危机意识不强,在休假期间依然保持工作的状态,邮件一封不落得回复。 今年年初生完娃,她不仅提前收了产假,尚在哺乳期,出差的时候自掏腰包把保姆和孩子带在身边。 这令周凌薇佩服万分,又替职场婚育女性感到艰难。 不是所有职场女性能有catrina这份随时离场的底气,她的底气来自殷实的原生家庭,以及在外企任副总裁的丈夫。 然而,北京却有千千万万个林月朗,她们来自小城镇,伴侣的背景和自己相似。 为了保住在职场上的地位,她们要付出的精力比同年龄段的男人多上好几倍。 那些抱怨养家很辛苦的男人们都应该看看林月朗这样的女性,而非一边诉说自己的辛苦,一边轻描淡写地说她们应该。 也是在这天,周凌薇终于见到了刘与邱。 2011年q2结束,按照jm的惯例,办公室一整天都在开分享会。 行政部一大早就把办公区和会议室之间的隔板打开,周凌薇所在的工区成了一个简易的演讲大厅。 她正好可以从自己的工位看到分享会的讲台,在ppt上敲下报告目录,那边传来声音:“让我们有请ben上台。” 心脏无由来地漏跳一拍,她抿着嘴转了转眸子,最后还是看了过去,刘与邱已经走到台前接过话筒。 距离稍远,中间的人有点多,她不确定他和她是否有对望一眼,只感觉刘与邱的声音跟着视线顿了一下。 他扯了扯唇,她也笑一笑。 周凌薇扭头重新回到报告上,耳边响起他磁性的嗓音。 刘与邱从不废话,直接切入主题,讲的是他们部门经常使用的数据模型。 全是英文专用名词,晦涩,难懂,但好听。 偶尔抬头好似不经意地看过去,他们的视线好像总是会越过人群相撞在一起,周凌薇想到一句玩笑话,「你不看我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约莫solo了大半个小时,到提问环节,她再次看过去,刘与邱在认真听别人说话,她小心翼翼地将眸光定在他身上几秒。 飞舞的柳絮早已不知飘去何处,7月初,北京也顺利入夏,只是时隔一个多月,他却好像瘦了,也有点憔悴。 \/ 走路去地铁站的路上,周凌薇在回味这场分享会,尤其是刘与邱的笑,她觉得有些疏离,不由地想起黄烟的话。 这真的是他的策略吗? 忽冷忽热,又时而隔空抛出个笑脸,她的心也跟着上上下下,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若是要摆脱,似乎只有切断关系。 可是她不想。 想得有些入神,一辆车稳稳地停在旁边,她丝毫没有察觉。 车里的人放下车窗,轻轻按下喇叭,仿佛受了惊吓,她微微往旁边一缩,皱起眉看过去。 正是令她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 刘与邱对她扬眉:“上车。” 周凌薇下意识地看向四周,又听到他说:“再不上车就有人来了。” 她乖乖上了车,边扣安全带边说:“说不定已经有人看到了。” “这么害怕?” “你不害怕?” 他当然不害怕,他有千万种办法让人闭嘴,可是她没有。 “没人知道这辆车是我的。” 周凌薇这才发现,他又换了车。 脑子里又冒出新的疑惑,他是个外国人,哪怕再喜欢北京,以后终究要回到他成长的地方吧,他这些车可怎么办? 静默一会儿,刘与邱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家里有点事,我回在纽约待了一段时间。” “我以为——” 她始终看着窗外,迟迟不愿看他,他接着她的话说:“以为我想终止这段关系吗?” “对。” 离上班的写字楼越来越远,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刘与邱拉过周凌薇的手放在唇边摩挲,声音含含糊糊:“我们的协议里写过任何一方想结束关系都有义务告知对方。” 许是太久没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了,她的身体绷得僵直,脑子也转不动。 提到协议,他便问道:“算过我欠了几次见面吗?” 这回,周凌薇终于转过来看他了:“啊?” “12次。” “我不用你还,那天我把你的好心当做了驴肝肺,”她默默低下头:“惹你不高兴了,你不用还。” 刘与邱神色一顿,听起来她不太乐意见他那么多次。 他的确应该不高兴,怎么能有这么不遵守协议的人?! 周凌薇无意地岔开话题:“对了,我在私人邮箱里看到你发给我的项目了,原来你没有删啊?” 之前他说的可是删了垃圾篓也清空了,她忍住笑,瞳眸炸出光:“你好厉害啊,垃圾篓清空了,居然还能找回来,什么时候教教我呗?” 话落,刘与邱看过去,周凌薇紧抿着唇,偷笑的小梨涡都快深不见底了。 既然她那么开心,他怎么能不高兴。 他高兴啊,呵呵,高兴到脑子里全是等会儿如何把她碾碎的招数。 第96章 珍宝和30岁 一进家门,刘与邱使了劲儿把人抵在沙发上,看到周凌薇那双清澈泛光的双眸,力气都泄了,落在她颈侧的吻是轻柔的。 那个吻不疾不徐地从颈侧到耳垂到脸颊最后在唇瓣上反复辗转。 认真又温柔,一下一下,周凌薇想起小时候得到的第一个洋娃娃,她抱着它,又不敢抱太紧,怕掉也怕在怀里碎掉,宛若一件珍宝,不知该如何是好,仿佛在怀里的就是全世界。 她骤然从情迷中清醒,她不是他的珍宝,也不会是他的全世界。 他们是同事,是每个月见10次会睡在一起的朋友。 二人的腿交错在一起,脚步一进一退,她倒在松软的床上。 他拉开柜子取套子的间隙,她把没说完的事说完:“我把那个项目大纲做出来了,计划约我朋友再做一次模拟,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帮我听听录音,看看有哪些不好的地方需要调整。” 刘与邱的动作一顿,扬起眉:“好啊。” 脑海里的兴奋感迅速被工作取代,她想表达一句感激,他想延续激情,重新捧起她的脸亲吻:“想我吗?” 周凌薇呼吸滞在胸腔半秒便意识到这是他放下的诱饵,嘴角一勾,她也学着放:“那你想我吗?” “你觉得呢?” 一抬眸,她似乎在刘与邱眼里看到了虔诚。 不,不是虔诚,是渴望,是意犹未尽的渴望,和她的上瘾异曲同工。 起起伏伏间,她想,她想刘与邱吧,是心牵着身体,还是身体牵着心就难辨了。 两个人始终没回答彼此的问题,卧室里回荡着婉转动听的沉吟。 \/ 北京的夏天在8月末悄然离开,留下湛蓝的天空,带来一丝初秋的凉意。 从湿黏滚烫的广州回来,周凌薇只觉得浑身清爽。 推开家门,黄烟的小玩具大剌剌地摆在客厅,她眼珠子一转,耳朵伸得直直的,不敢往前一步,担心会遇到热辣的场面。 两个人先前约定了对方在家的时候不许带异性回来过夜,有憋不住的时候,周凌薇也是能理解的。 正想把行李箱放门边,出门溜达一圈,却听到黄烟的声音:“又去他家吗?” “我以为——”她把视线落在小玩具上,黄烟懂了,笑嘻嘻地走过去,慌乱地收拾东西:“忘了收起来,刚开的,没用过,你,你放心,我不会在客厅用啊。” 做了好多年的闺蜜,周凌薇可没见过她这副羞涩的模样,她忍着爆笑,故意问她:“小孙同学不行了吗?” “行,行得不行,就是太行,所以要玩点有意思的。”黄烟又从旁边捞过两个箱子,一一打开从里面取出东西递给她:“喏,这是送给你的,那是送给欣菲的。” 包装上的logo和那句「乐玩乐开心」广告语,周凌薇可太熟悉了,这不就是去年占用她国庆假期疯狂折磨她又让她体会到拿到月入过万薪资的乐娱吗? 她饶有兴趣地研究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个牌子?” “网上啊,大家都推荐,而且我看他们网店销量很高,评价也高,就入了几个。” 当初曲悠说乐娱歇了,周凌薇还有点愧疚,都穷成那样,还扒王总的钱包让他做项目。 如此一看,他们没歇,可能还活得不错。 她立即从包里取出电脑打开搜索引擎,只搜了「乐娱」两个字,前面几则都是他们的介绍,再往下翻是论坛和贴吧的讨论。 外行人可能不清楚,但周凌薇知道,那些帖子其实都是乐娱投放的广告。 这王总不仅听劝,似乎还特别认真地看过报告,她在报告的结论部分用很小的字对概念出现的场景一笔带过了,他留意到了,也去实践了。 周凌薇半眯起眼,一抹灵感闪过脑海。 黄烟凑上前,语气暧昧:“你记得带去和猎人试试哦,说不定啊,摇身一变,他就成了你的猎物。” 她单手撑着逐渐发烫的左脸,嘴上是拒绝的,神情倒是有几分跃跃欲试。 而她和刘与邱很长时间没见了,具体多久,她也没计算。 回到房间,周凌薇抬眼看到书桌上台历上被圈中的日期—— 8月28日 去年圣诞节,他们一起吃羊蝎子,得知那天恰好是她生日,他用筷子敲响手里的水杯当着所有食客的面站起来祝贺她生日。 那个时候,周凌薇说今年的8月28日也给他当众来这么一出,心里想的却是不一定会撑到这一天。 居然来到了这一天,今天是刘与邱的生日。 瞬间,她的神经绷起来,蓦然想起刘与邱似乎回纽约了,又松了口气,立即拿起手机定个闹钟。 \/ 刘与邱近几个月回纽约的频率很高,刘母对此感到满意,不惜说出「多生几次病也好」这样的话。 这次回到纽约的还有窦莘和jeffrey,他们回来探望大病初愈的刘母,更重要的是给刘与邱过30大寿。 一群好友围坐在寿星佬家里的客厅,时间来到0点,大家齐声喊道:“happy birthday!” 这一年起,刘与邱不再是那个30岁左右的人,而是一位真正的30岁男人。 他的手机屏幕亮起了好几次,他从欢笑中退出,点开手机,都是微信消息。 周凌薇的头像排在第一,不是将她置顶了,而是她发的消息最多。 纽约时间0点,她发来了一则:「ben,happy birthday!」 大概是想起来刘与邱不喜欢被她喊英文名,紧接着的那则消息是:「刘与邱,生日快乐!」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下面的两则消息,足足60秒的语音。 他逐一点开放在耳边倾听。 周凌薇好似有点紧张,清嗓子的动静都录了进来,是她清唱的一首《生日歌》。 一个中文版,一个英文版。 刘与邱第一次听到她唱歌,懂了为何她平时不唱歌。 五音不全。 可爱。 他的笑颜越来越浓。 窦莘跑到他旁边,贼兮兮瞄他的手机:“在听什么?” 刘与邱眼疾手快按了关机键:“朋友发的。” “什么朋友啊?”窦莘嘴上说着话,手偷偷地去够他的手机:“开心成这样。” 刘与邱誓死不给:“好了,30岁了,不要那么幼稚了。” 第97章 老板 周一,周凌薇带着乍现的灵光出现在工位,专注地研究起乐娱这个品牌,探索深度合作的可能性。 越看越觉得有希望,甚至认为立马就能做项目了。 转念一想,林月朗不接受下属向她汇报一些没谱的事。 于是她决定先从那位王总开始,拿下来,他们组多了业绩,没拿下,她不至于挨林月朗一个犀利的眼神。 等待王总电话通话的时候,周凌薇甚至想过放弃,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可是王总根本没给她机会。 王总不仅接了她的电话,还记得她:“呀,这不是小vi吗?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她啊了声,脑子里还转着自我介绍的说辞,下一秒,迅速回过来神:“我在网上无意间看到了乐娱的广告。” 就着话题,学起林月朗给客户的建议,讲了几句。 心里揣着要让王总做项目的目的,嘴上说的却是些「我为你好」的场面话。 周凌薇很生涩,还不懂得如何圆滑地让这些话听上去没那么有目的性。 王总是个生意人,怎么会不明白她打来电话的真实意图,顺势便说:“我们最近的确有做个新品和价格的研究项目,你发个报价给我。” 瞧,周凌薇成长了,王总也成长了。 “那我稍后给您发个邮件。” 挂了电话,可谓是大大松了口气。 一周后,刘与邱出现了,出现在周凌薇的邮件里。 王总现在阔绰了,出手就要定性和定量项目一起做,不仅如此,乐娱终于有了个像样的品牌部。 周凌薇第一时间就把定量部分推给了乔松。 看到项目需求邮件的时候,刘与邱在上海出差,到了晚间才想起来,直接打电话给她。 “薇薇都会做bd的工作了。” 他们很少通话,多数是信息和邮件,听到低沉的声音和调笑的语气从听筒里传来,周凌薇的心随之悠悠地荡漾。 “举手之劳罢了。” 刘与邱喜欢她这股傲娇劲儿,狡黠地笑问:“你之前有没有拿乐娱给的产品试试?你们同事可拿了不少。” 此话一出,他便知道电话在北京的人儿脸发烫。 果真,周凌薇捧着脸,娇嗔点评:“你很八卦啊刘与邱。” “这不是八卦,”他轻咳几声,颇有一番老板的姿态:“是不管下属做什么,老板都知道。” “你又不是我老板。” “再谈几个客户,你做我老板。” “不敢。” “你可以的。” 秋风掀起薄薄的白纱窗帘把月光带进了周凌薇的房间,她觉得北京的秋天真是太美好了。 见到了刘与邱本人是在几天后的周五晚上,俩人太久没见,一见面恨不得把对方的身体掏空。 事后,他走到厨房做起了宵夜。 一道他十分喜欢并纳入open餐厅的经典冷盘——奶酪蜜瓜火腿。 每一片西班牙火腿片都卷上一块哈密瓜,上面再放上一个奶酪小圆球,组装好后,放在哈密瓜的囊上,随意撒上些罗勒碎。 格调拉满! 想到周凌薇喜欢一切乳制品,他又做了一道布拉塔奶酪水果沙拉,切一些水果摆盘,中间放上一个布拉塔雪球,叉子一戳,浓浓的奶香扑鼻。 周凌薇边擦头发边走过来:“这是——” 他拎起手边的酒瓶:“下酒菜!” 这么高档的食材和精致的摆盘被他用一个俗气的词总结完了,不过还真是挺像那么回事,她像模像样地点点头:“挺别致。” 刘与邱拿过毛巾,帮她擦,本来挺正常,后来玩性起来了,给她胡乱一通擦,柔顺的头发顿时变成鸡窝。 她又气又想笑,夺过毛巾踮起脚尖蒙住他的脑袋。 眼前一片黑,凭着那股茉莉花的香气,他知道周凌薇没畏罪躲开,伸手一捞,茉莉愈浓。 单薄的背脊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刘与邱索性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手指插入她的发间,小心翼翼整理她的湿发。 冰凉的指腹触碰在头皮上,她白皙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冷?” 即便没有看到刘与邱的脸,但声音里显然染了笑意,周凌薇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她扭着身子挣脱他的拥抱,悠悠地转过身仰起头:“我饿了。” “这么快又饿了?”他眯起眼,透出玩笑的神情:“那你白洗澡了。” 没完了! 她拖着长音哦了声:“你知道吗?你曲解我的意思,实际上是你这么想的。” 被反将一军,刘与邱直接把周凌薇扛在肩上。 一路的尖叫最后全都被一个惩罚性质的吻堵住。 第98章 网店 周凌薇没能耐做刘与邱的老板,却有勇气开网店。 这个想法的灵感源于他们的一次谈话。 前几天,她第五次提到他为他们在open聚会买单的事,无非就是想把钱还给他。 刘与邱清楚周凌薇的收入,他也明白她不好意思张口向她的朋友收。 那个账单的金额占了她一大半月薪。 一个小姑娘用钱的地方很多,即便她节俭,一定也会感到心疼的。 他若是收了,像是在欺负人:“有机会再说,我记着。” 转而,周凌薇问起他开餐厅的动机。 刘与邱很诚恳地告诉她:“想开一家在北京随时都可以吃到的纽约味道。” 纽约味道是什么,她不清楚,但她想应该是一股乡愁。 他们在外国长大的人想念那一口西餐,他们从全国各地涌向北上广的人也是如此。 大城市的资源丰富,有各地风味的餐馆,北京尤甚,这里有各省的驻京办,据说那里的口味最接近家乡。 然而,不是每一个人都吃得起。 山县有很多美食比如血鸭,比如土鸡汤,比如鲜笋,还有各式各样应季的蔬菜和水果。 但这些都是鲜货,很难从那个小小的地方带出去。 周凌薇灵机一动,想起了每次从山县回北京之前,父母都会打包一些东西让她带回北京送到黄烟家。 他们偶尔也会用邮政快递寄到北京,即便这些年冷链快递还没有走进山县,这些东西在路上走几天,也是能完好无损。 那些笋干、干辣椒、米粉、腊肉、板鸭,甚至泡满茶油的豆腐乳……虽不及鲜货新鲜,但足以抚慰乡愁。 她想…… 她想做那个把家乡味道送到每一位在外的山县人手里的人。 听上去伟大又渺茫。 没关系,她是个不怕失败的行动派! 见周凌薇紧抿双唇陷入沉思,刘与邱捏捏她的耳垂:“你也想开一间家乡风味的餐厅吗?” “没有没有。”她摇摇头,歪起脑袋看他:“没记错的话,美领事馆就在这附近,应该有地道的餐厅。” 他温柔地看着她:“也不全是因为我想念纽约,我喜欢美酒和美食,也想有一个可以招待朋友的场所,那个地方一定是按照我自己想要的来布置。” 最吸引周凌薇的是后面那句话:“一份副业可以将风险分摊,万一我哪天失业了,起码还有个餐厅能养活我。” 她觉得他着实多虑了,他有名校光环,工作能力这么强,怎么可能会失业,但她要学习他这一份居安思危。 女性在职场的保鲜期终究不及男性,寻一份和本职工作不冲突的副业不失为一个抵御风险的办法。 众多因素叠加,开网店的想法终日在她脑海里转悠。 她把这个想法当作一个市场研究项目,提前在各大论坛和贴吧做了一个简单的调研,得出可行性结论,她兴奋得整晚都睡不着。 如果可以赚钱是好事,赚不到钱也亏不了多少。 带着这样的信念和一份粗简的计划书,这一年的国庆节,周凌薇回到了山县。 曾经落后的家乡在这两年互联网的兴起下也得以有了缓慢的发展和细微的变化。 这些变化主要体现在人的观念上。 曾经只相信县城商店买到的东西才是好货的长辈在年轻人的带领下渐渐认识到了网购的魅力。 即便如此,山县的快递还是只有邮政进来出去。 安全有保证,但时效差了点儿。 先把这个问题搁一边,周凌薇独自在山县找到土特产店一家一家去谈生意,效果并不佳。 跑了两天,她有点沮丧,周爸心疼,却又帮不上忙,只能求助他人。 第一个来找周凌薇的便是在山县的堂哥。 他闻讯赶来她家做安慰工作:“老家这小地方就是这样,有个生意过来就狮子大开口,总想着一口吃掉,眼光不长,只能做一次买卖,要不就是缩手缩脚的,担心这,担心那,不敢。” 沉思片刻,他给出一个主意:“你可以去村里找找。” 堂哥这句话点醒了她,也不禁让她想起刘与邱提到一个观点:控制成本要找到供货的源头。 对餐厅来说找到食材源头很麻烦,但是她的网店一点都不难。 村里自产的货品销售渠道单一,都是村民们在赶集的日子拉到镇上或者县里的街市上售卖, 那些山货品质那么好,应该走出山县的,而且从那拿货一定能有个好价格。 周凌薇的信心再次燃起:“哥,我们明天去村里一趟啊。”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开着面包车奔向周家村。 若是在村里把产品搞定,从那把东西送出去又是个新问题。 邮政包裹进了村,但东西从这里出去就很麻烦。 村民要到镇上或者县里的邮局,这无疑在增加合作的难度和网店的成本。 周凌薇不可能放弃北京的工作回来干采购的活,眼波一转,微眯起眼看着堂哥:“哥,一起创业呀。” 堂哥不自信地挠挠耳朵:“我行吗?” 初中毕业后,他就在社会上混,攒了点积蓄买了辆面包车。 现在他在山县开车,有活的时候拉货,没活就在家闲着。 既然如此,干嘛不把他闲暇时间填满,他要养家想挣钱,她正好缺驻地的合伙人。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拍拍他的肩:“没人比你更合适。” 不知从何时起,曾经追着哥哥姐姐们喊「等等我呀”」的小丫头变成那个会鼓舞人的大姑娘。 堂哥觉得欣慰,瞬间有了信心。 清晨的周家村宛如一幅画卷,远处的梯田蒙上了一层薄雾,太阳正从那里悄悄掀起一角将光芒洒在劳作的村民身上。 堂哥把车子停在乡村小学的院子里,二楼教室传来浓重乡音的朗朗读书声。 周凌薇好奇地伸起脖子向上探:“现在不是放假了吗?” 堂哥点上一支香烟:“村里的孩子没什么地方玩,帮着家里干点农活,或者去池塘里捞捞鱼,有些孩子很有出息,玩两天烦了就过来自习。” “这些孩子真棒。” 第99章 搭车吗 “要不要上去看看?”堂哥抬抬下巴问周凌薇:“里面肯定有你资助的孩子。” 一听便知是周爸爸说的,当时都保证了要替她保密,这怎么还往外说了呢。 周凌薇立马摇头拒绝: “不用了,不打扰他们读书。” 堂哥用胳膊撞了一下她:“我们凌薇做好事不留名啊。” 一个月百来块钱的帮助真是微乎其微,她既惭愧又有点害羞:“算不得什么好事。” 兄妹俩最先去的是老宅旁边的邻居家。 邻居热情地将二人领进屋,听闻他们都目的,老人家直言:“我不懂你们说的什么网络,就是怕被骗。” 老人家扫一眼身后那些正要拿起晒的米粉:“家里的东西这么好,不指望卖了能赚多大的钱,肯定不能赔钱。” 堂哥的合伙人身份立马就上来了:“我们定期从你这拿货,比你拉到镇上县里好多了,你不用辛苦地来回跑,不是?” 老人家吐出一团烟雾,将信将疑地啊了声:“这样啊,我们家的东西不多。” 紧接着又在村里走访了几家农户,得到的回应都差不多。 周凌薇和堂哥都能理解,毕竟钱没到手,对于村民而言这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忙忙碌碌一天,在回县里的路上,黄烟打来了电话:“干嘛呢?” “刚回了趟乡下。” “哎哟,怎么还回那去了?” 周凌薇兴致勃勃地跟黄烟聊起了开网店的事。 “我要加入,我不管,”听上去,黄烟比她还兴奋:“差钱吗?我投资。” 她看了一眼堂哥,通电话之前,他们正聊着后续计划。 客户在店里下一单,就往村里跑一趟取货,成本肯定高,若是积攒在一起来取又有损时效。 必须在县里弄一个仓库才行。 目前他们的体量,先把周凌薇的卧室挪用为临时仓库,未来起量了,肯定要租个像样的地方。 她手里的积蓄和堂哥的一些钱完全撑得住现在的开支,倘若真做起来了,那肯定是需要资金支持的。 她没拒绝,留了余地:“现在不缺钱。” “行,缺钱告诉我,”黄烟死活就想给周凌薇搭把手:“但是你缺人吧?我有空,你有什么活儿,我来做。” 三个人一分工,周凌薇主抓他们这份小事业的统筹和管理工作,偶尔兼任客服,黄烟负责店铺的管理和客服,堂哥负责驻地的进货和发货。 第二个联系周凌薇的亲人是表姐王青,她倒不是多看好网店这摊事儿,是从周凌薇的计划书里看到了别的商机。 那就是快递。 敷衍地寒暄了几句,王青神秘兮兮地问道:“你还记得张逐吗?” 这号人物,她怎么能不记得,一辈子都能记得他,贯穿了她整个童年的大哥哥。 张逐和王青是同龄人,都比周凌薇大六岁,他俩还是小学、初中和高中的同学,他们那群同学背地里给他们取了个cp名叫「青梅逐马」。 不管上哪玩,王青都会带着周凌薇,她也乐意做那个小跟班。 她那个时候还小,觉得他们根本不算青梅竹马。 小说里的青梅竹马都是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的,可这俩人简直就是冤家。 张逐有事没事就要闹一闹王青,闹到她生气了才收手,然后又屁颠屁颠跑去道歉。 再不行,他就去巴结周凌薇,又是送娃娃,又是送小人书和零食,把小孩哄得好好的,让小孩去把姐姐哄好。 张逐有的时候又怕王青。 有一回他们班组织去郊游,大家起哄要上树摘果子。 那个树特别高,仰头看一会儿都能脖子疼,张逐张开手掌呸呸两下,借个缓冲助力蹬了上去,还不到一半,王青叉着腰在底下吼:“张逐,你是不是疯了?你快下来。” 张逐稳稳地抱住树:“你不想吃吗?” “吃个屁!” 他抱着树干两三下就下来了,拍着身上的灰,嘴里嘟嘟囔囔:“他们说那个果子好吃,你不想吃啊?” “你是想让我吃你的白事席吧?” 被诅咒了,张逐一点都不生气,在旁边傻乐。 周凌薇后来知道,张逐就是喜欢王青,因为喜欢才闹她,因为喜欢才怕她,这是少年表达喜欢对方的方式。 至于王青喜不喜欢他,她并不清楚。 王青这个人什么都会跟周凌薇讲,唯独不提感情。 好像自从她去深圳工作以后就没再说起张逐这个人,周凌薇猜想,表姐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正因为喜欢,又不能在一起,所以她不愿意聊他吧。 难得听到王青提到他,周凌薇阴阳怪气地叫一声:“呀,你和他——” “打住,我们就是老同学。”王青冷静打断她:“你怎么回事?今天一点都不正经,我要跟你说正经事。” “好好好,王总请讲。” “张逐前一段时间来了深圳,我们俩聊了会儿,他想在山县干快递。” 被提到的人正在王青旁边闷声偷笑,她瞪一眼,他才收敛。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网店的快递到时候包给他来做呗?” “对啊,邮政快递的价格是统一的,但用他那的快递还能谈个好价格。” “你投资了吧?” 周凌薇一猜一个准,王青点头:“那是投了一丢丢。” 她忽然模仿长辈的语气,还特意带上浓厚的家乡口音:“王青,你是不是跟张逐谈恋爱了?” 王青还娇嗔上了:“没大没小的,我们是同学,老同学,这么好的项目,有钱不挣是傻子。” 考虑到目前没有客源,周凌薇和堂哥合计了一下,在网店上架那些存放时间较长的干货,后续再依照情况增加产品类目,例如,豆腐乳、酸菜、酱菜等等。 货品、仓库、快递都搞定了,等着工作日,堂哥去办工商注册和食品经营许可证。 一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假期结束前一天,周凌薇充满期待地踏上回北京的绿皮火车。 望着窗外来送行的父母和堂哥,她想,下一次,下一次,软卧都不坐了,一定要搭飞机回来! 北京西站人满为患,走到出站口,周凌薇第一个眼便认出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感到十分意外,又有点高兴,没记错的话,她只说了自己是昨天下午的火车出发回北京。 她故意放慢脚步走过去佯装偶遇:“好巧哦,ben总,没想到您也在这。” “是挺巧的,”刘与邱双手插兜挑下眉配合她表演:“搭车吗,vivian小姐?” “你的车太贵了,我搭不起,”她指向远处的公交站台:“搭公交车适合我。” “收你一个北京出租车起步价。” 周凌薇率先演不下去了,迅速警觉地瞥向四周:“你真来接我的?” “走吧,”刘与邱拉上她的行李箱推着她往停车场走:“回一趟家这么高兴。” “那是,见到了我爸妈,”她满心欢喜地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家里的亲戚,又见了老同学,我还——” 他把话抢过去:“见到了初恋男友?” 周凌薇完全沉浸在新起的小事业里,没心思揣测这句话的深意,摇摇头,笑盈盈地告诉刘与邱:“我也给自己弄了个副业。” “做什么?” “暂时保密。” “好,那就提前祝你发大财!” “庸俗!” “那祝你早日当上我的老板!” “用不起你。” …… 也不知道谁起的头,踩一块地砖说一句话,这么玩了一路。 第100章 受伤 网店生意不如预料的那样顺利,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都还没接到一单生意,最着急的人居然是黄烟。 她恨不得24小时都盯着客服平台,连外出聚会都带上电脑,唯恐错过任何一个咨询的客人。 余欣菲不知道网店的事,凑过去调侃她:“你干嘛呢?读个研究生这么用功啊?” “那不至于,”黄烟满脸得意:“我做生意呢。” 听到和挣钱有关,余欣菲越凑越近:“什么生意?” 黄烟摇头晃脑卖起了关子:“就不告诉你。” 余欣菲哀怨地看向周凌薇:“她怎么回事啊?” 她托着腮撇撇嘴:“是我们开的一个卖土特产的网店。” 余欣菲心里有点酸酸的,颇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还偷摸干了呢,也不带我?” 黄烟摸摸她的头发,安慰道:“你不是忙吗?我就是一个大闲人,我有功夫上网盯着啊。” 周凌薇解释:“这是我突发奇想的主意,当时想着跟家里人一起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烟儿是最近才加入的,真不是有意瞒着你。” 那股不悦来得快去得也快,余欣菲的眼里闪着光:“我可以投资啊,我闲钱不多,投一点,能行不?” 周凌薇一言:“暂时不缺钱。” 黄烟一语:“投资有风险。” 若说周凌薇是放鸽子大王,那陈毅宁就是迟到大王,最后一个到场的人又是他。 人还没坐下,余欣菲就上前告状:“我跟你说,他俩背着咱俩搞事业。” 陈毅宁都没反应过来,黄烟丢个眼神过去:“你俩也能搞。” 余欣菲脑子转得快,一拍桌板:“对,咱俩合作。” 陈毅宁皱起眉:“好好上班吧你,别想那些没用的。” 三个人同时看向他,眼神都是特别一致的嫌弃。 余欣菲双手叉腰反驳他:“都是有用的,早晚有一天我得自己干。” 窗外的北京不知何时偷偷地染上一抹深秋的黄,周凌薇跟着飘摇的落叶思绪悠悠。 黄烟叩桌板的声音把她拽了回来,她双手交叠端坐着:“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招聘也是有机会自己干的?” “想过,但不知道怎么弄。” 余欣菲入职猎头公司一年多了,那股新鲜感早已过去,现在只剩煎熬和积累。 熬的是那些提成,积累的是经验和人脉。 她看不懂大环境和市场,却在心中隐隐地感觉她的工作随时都可以被取代,她一定要在这之前寻摸出一条出路。 陈毅宁转眼看了周凌薇数秒,在他们仨叽叽喳喳讨论吃什么的时候,他独自斟酌。 他们做好了决定,他的想法也差不多形成:“我觉得你可以琢磨琢磨互联网,现在那几个招聘网站,我个人感觉很乱,优质的企业要么委托你们猎头公司,要么直接在他们官网发布招聘信息,你可以利用互联网打一个差异化。” 大家正经起来,余欣菲又退缩了:“再说再说,先去吃饭。” \/ 11月末,刘与邱忙里偷闲跑到河北开雪板,殊不知赛道上杀出一个不要命的新手。 为了躲开对方,他极速换道,一个趔趄,人直接翻滚下去。 静静在雪地里躺了一会儿,一个女人蹲下身轻轻点了点他的肩:“喂,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刘与邱摘下护目镜,露出尴尬的笑:“好像有点。” 女人的眼睛一亮:“原来是你。” 他愣住,在脑海中快速搜索此人的信息,几秒后,无果。 “我叫向怡,”她不介意他健忘,自报家门后多说了两句:“你是open的老板,有一回你让酒保免费为我调了一杯酒,还特意提醒他选择低酒精。” 她第一次去open是5月初,那天她失恋了,交往四年的男友要回老家,不愿意留在北京,她很难过,想喝一杯酒消愁。 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她鼓起勇气走进这家路过无数次却从来不敢推门进去消费的酒馆。 那天晚上,她独自坐在吧台,故作镇定地打开酒单,最后选了一款最便宜的鸡尾酒。 坐了没一会儿,有个身影在她旁边坐下,吧台的酒保喊他「老板」,她好奇地看过去,这位老板堪称侧颜杀。 恰好,他也看了过来,微笑颔首打招呼。 温和又灿烂的笑容把她这颗破碎的心瞬间缝合,似乎还带加热功能。 向怡的坐姿渐渐变得端庄,姿态也跟着矜持起来,余光瞥见他对酒保说了句话,随后起身走了。 两分钟,一杯漂亮的酒推到了她面前:“老板请客。” 原来老板说调一杯低酒精的酒是给她的,她心中窃喜。 open的消费并不低,向怡刚出来实习,收入不高,但自此以后,她每周都会去一次open,全当是犒劳自己一周的辛苦工作,也想再次偶遇这位帅气又暖心的老板。 刘与邱微微蹙着眉,应该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经常会请客人小酌一杯,这是店里的营销策略,人太多,的确没印象了,扯扯嘴角:“抱歉,我糊涂了,我叫刘与邱。” “你——”向怡不确定他哪里受伤了,不停地打量他的手臂和腿。 运动的时候,他没有携带手机的习惯,只能请她帮忙:“可能是胳膊受伤了,可以请你帮我叫救援吗?” 向怡抿起嘴微微笑,脑袋猛点几下:“当然,当然,你等等,我去找人。” 躺在救护车上,刘与邱拿起手机发起微信:「不是想还那顿饭钱吗?机会来了。」 医生处理完他的伤处,对方都没有给他回复,倒是向怡像个忙碌的小蜜蜂,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医院的事情办妥,刘与邱碍于她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主动提出:“你今天回北京吗?” 向怡的眼睛自然放大:“啊?” “如果你今天回去,可以搭我的车,我叫了一台车。” “方便吗?” 向怡有些害羞地微垂眼眸,听到他说:“当然,今天没有你的帮助,我恐怕不知道要等多久。” 今天雪场人不多,但不至于会没人管他。 她在open见过他三回,却迟迟不敢上前搭讪,如今在这里遇上,那就是缘分。 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况且,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刘与邱的右手臂打了石膏,脚踝也有轻微扭伤,她想,如果她一起回去还能搭把手。 车子驶出医院,向怡立马给同伴发信息说公司有事要先回北京。 第101章 照顾 走出会议室,周凌薇才给刘与邱回复:「什么机会?」 还没回到工位,她收到了几张照片,又是胳膊又是腿的,看上去有点严重。 周凌薇一直觉得刘与邱是个沉稳的人,却没想到他如此热衷极限运动,还给自己摔伤了。 「啊?怎么会这样?好像很严重。」 她先假惺惺地同情一番,转而调侃起来:「但是你也不用折了自己成全我啊。」 受了伤,刘与邱特别烦躁,他没理周凌薇,债主身份立马上线:「我大概八点到小区门口,我们那里见。」 半分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没办法,欠他的,得还啊。 周凌薇在公司加了会儿班才离开。 一台商务车和一位一脸倦容的女人几乎同时出现在小区门口。 她拿起手机确认刘与邱发的车牌号,抬脚走了几步,看到有个穿黑色羽绒服的女孩蹦蹦跳跳地下车,她停在原地。 向怡走到车旁,伸手叫醒车里的人:“与邱,到了。” 几米外的周凌薇立即退回去,慌忙找地方藏身,却只能躲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 仿佛一个欲盖弥彰的偷窥者。 那个位置确实能看到一切,甚至能听到他们谈话的声音。 她装作是个在等人的路人,四处张望,只见女孩下车后不久司机也下了车,从后备箱取出轮椅撑开放在旁边,刘与邱半个身子从车里探出来,女孩立即上前扶他。 向怡这会儿才有功夫留意四周,一位餐厅老板居然能住在如此高档的小区,他一定比看起来还有钱。 年轻帅气又多金,这简直是择偶最优选。 刘与邱在轮椅上坐定后,对着小区门口的一棵树挑了挑眉,话是对向怡说的:“向女士,今天太谢谢你了。” 这般疏离,把她弄得有些无措,慌乱摆手:“没事没事。” “你这样能行吗?需不需要我送你上去?” 刘与邱不懂女人,但看得懂人际交往中对方通过细微的表情和小动作释放出来的含义。 回程的车上,向怡对他体贴有加,还旁敲侧击地问他感情状况。 为了转移胳膊上些微的酸痛感,他都如实回答了。 他清楚地知道,向怡对他有好感。 她的好感经过了权衡,在医院,她看到了他的护照,在车里,她听到了他和朋友在电话里谈起一个投资项目,在小区门口,她偷偷地打量了这里的环境。 这个过程中,她流露出的仰慕神情愈发浓烈。 若说她爱慕虚荣,有失偏颇,女人喜欢各方面条件优越的男人没有错。 刘与邱委婉地拒绝向怡:“谢谢你的好意,等我好了,请你到open吃饭。” 她只好一步三回头地重新回到商务车里。 目送她离开,他歪起脑袋看着光秃秃树下的人:“过来,推我。” 周凌薇慢吞吞地走过去,他忽然喊一嗓子:“周凌薇!” 她加快脚步跑了起来,恨不得往他的胳膊上抡两下:“别随便叫我名字。” 是刘与邱要的效果,他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这里没有jm的人。” 周凌薇把背包的肩带往上提了一下:“向女士很想照顾你,你应该让她来。” “她帮了我,不欠我,”刘与邱老神在在地靠在轮椅背上:“你欠我。” 她回头望向车驶过的道路:“看起来像是你把她撞伤了,她都恨不得让你以身相许。” 他忽然转头:“你欠我的,是不是也打算以身相许?” 周凌薇怀疑他摔跤把脑子也摔坏了,自己却鬼使神差地接下他这句话:“我不外嫁。” 他一怔,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含义的弧度。 \/ 俩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周凌薇想起近期的工作安排:“先说好,我过几天要出差没法照顾你。” 刘与邱皱一下眉,侧过身看她:“那我怎么办?” 她盘起腿伸个懒腰:“可以让送你回来的小姑娘照顾你。” 他的目光跟随她动作游走,从她的腰肢缓缓向上,只见她把头发拨到耳后,露出小巧玲珑的耳朵。 是他喜欢的地方,也是她受不住的地方。 刘与邱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不要,我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 周凌薇的「真矫情」还没骂出口,耳垂被咬了一下:“还有,我的身体也不能随便给人看。” 两个人睡了一年,她依然不习惯他把有暗示意味的话在相安无事的情况下说出来。 “唰”一下,她脸颊发烫。 看她脸红,他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成就感。 他时常觉得自己身体里住了一个爱搞怪的少年,这个时候,看着25岁的周凌薇也会想,她长得漂亮,表面上又乖乖巧巧的,曾经十几岁的她是不是经常被那些男同学欺负。 兴许也不一定,她这个人骨子里住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 这样的女孩一定有办法回击那些讨厌的男生,就好像现在她把他推开一样。 周凌薇偏过头,看向窗外:“但是你这个情况得有人照顾你啊。” “有你就可以了。” 嘿,怎么说过的话就转眼忘记了,她转了回来,很有耐心地再说一遍:“我要出差。” “那给你找个钟点工呢?”她特意强调:“男的。” “不要。” 还没出差,周凌薇就操碎了心:“gavin,把他叫过来呢?” 刘与邱将她的提议一一否决:“不用,我自己能行。” 默几秒,他问道:“你去多久?” 她伸出手指比划一个数字:“三天。” 他好像有点不太满意:“那么久。” 周凌薇更不满意,这个客户公司内部为了节省差旅费,压着她跟他们的节奏走:“才三天,我三天要从北京跑到广州再去武汉。” 第102章 钟点工 刘与邱用了几天年假在家休息,活脱脱的一个闲人状态,看书、看剧、打游戏,绝不碰工作。 两天后,周凌薇下班先回麦子店取东西再去他家。 有个人怀里抱着一个类似保温壶的东西从另外一个方向往小区门口走。 她放慢了脚步,多看了几眼,是昨晚送刘与邱回来的向女士。 在小区门口站定,向怡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思索片刻,她决定发个语音:“与邱,我煲了骨头汤给你。” 声音很轻,周凌薇没听到她说话。 不清楚是向怡有这样的习惯,还是想欣赏自己的声音,她把刚发出去的语音播放了一遍。 这次,周凌薇听到了,心中大骂:祸害,刘与邱这个祸害! 她快步走进小区,向怡又拿起手机说话:“听说骨头汤对骨折特别有帮助。” 隔着小区内的栅栏,周凌薇故作不经意地将头发甩到后面,向女士换了个站姿,一手抱着保温壶,一手揣进口袋,微微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那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八卦心瞬间燃起,仿佛踩上了风火轮,周凌薇嗖嗖地走到刘与邱家门口。 还未喘匀气,她立即按下门锁密码。 ”你——”周凌薇看一眼电视机,好家伙,刘与邱正悠哉悠哉地打游戏:“你还不下去?” “下去干嘛?” 她激动得不行,看到他的手机扔在远处的沙发上,又有点失落,拿起他的手机塞给他:“你快看微信。” 刘与邱不明所以地点开微信,抬头看她,她仰仰下巴催促他听语音。 听完,他又把手机扔回到沙发上:“我不去。” 靠!不是人! 不去就不去,一个消息都不回。 “大冷天的,你就让人家在那等,”周凌薇这会儿走到落地窗边往下看,其实根本看不到人:“我要是她,我得恨死你。” “这么有同理心,”他瘸着腿也走到了窗边,推推她:“那你去。” “我不去,又不是给我喝的。” “你欠我的。” “我——” 周凌薇既对刘与邱冷漠的态度感到小开心,又不希望看到这个城市今晚多一个伤心的女孩,这番矛盾的情绪拧着她的心。 兴许是觉得自己冷处理的方式不太对,他又推了推她:“你去吧。” 想起那个向女士在楼下摩挲手掌的动作,她于心不忍,还是决定下去一趟。 刘与邱忽然抽风叫住她:“你顺便告诉她,你是我女朋友。” 只是一个玩笑话,周凌薇的心莫名地咯噔一下,瞪起眼睛告诉他:“才不要!” “假装而已啦,免得她再来,你都说了,大冷天的——”他轻佻地wink一下:“对吧?” “不是,你俩从张家口回北京路上,你自己怎么不瞎编一通呢?” “我当时不舒服,她问,我就什么都说喽。” 他靠在玄关的柜子上,姿态慵懒,语气还有点撒娇的意思。 服了,周凌薇彻底服了! 她已经走到门口换上鞋,刘与邱以为她要推门出去,她却一个转身,吓他一跳,只见她半眯起眼:“你知道吗?” 听到「你知道吗?」,他不知道周凌薇要说什么,但知道接下来说的话都是胡诌,同时,她的表情一定是特别认真的那种。 果真,她的眉心蹙起一个假正经的弧度:“给人挡桃花会破坏自己的桃花运。” 刘与邱讪笑几声没接她这茬。 转念一想,她直接去和那个女孩碰面实在不太好:“你让她搁保安那,我去拿。” 他乖乖巧巧地拿起手机,琢磨了一下,决定发语音,手指按在手机上,眼睛瞥向周凌薇,故意放轻声音:“抱歉,我刚看到你的信息,我不在家,你放保安那边,钟点工回来会带上来。” 周凌薇又动了揍他一顿的心思,之前给他贴的标签在这一年的相处下基本上全被他自己撕得稀碎。 他一点都不成熟,好幼稚。 还坏。 听到刘与邱格外温柔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滋滋传来,向怡的耳朵发痒,心也跟着开满鲜花。 没关系,没关系,这一次送骨头汤没见到他,下一次取保温壶应该可以见到了,他昨晚还说等他好了还请她去open吃饭。 这样来来去去打交道,就可以变得熟络。 想到这,她走去公交站的脚步十分轻快,也不觉得这天冷了。 周凌薇在保安那取上保温壶,好奇地往门口看一眼,向怡又是昨晚蹦蹦跳跳的走姿。 重新回到刘与邱家,她开启还债的「钟点工」模式。 \/ 黄烟甜甜的恋爱终究还是迎来了磨合期。 刚开始和孙鸣威如胶似漆,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粉色滤镜,他那些洗完澡不立即洗袜子内裤的臭毛病,她通通可以忽略。 时间一长,黄烟再也压不住自己的洁癖发作了,索性不装,直接大喊受不了。 最初孙鸣威还会抱着她哄:“好好好,宝宝,我改。” 改个屁! 把人哄好以后,他是立马去洗内裤了,持续不了两天,又变成原形。 她只好跟在他屁股后面叨叨个不停。 她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在一个男人跟前变成一个老妈子。 黄烟说她的,孙鸣威忙活自己的,两个人在家都是被人惯着的,未曾为谁真正改变过。 他们因为诸如此类的小事最终引发成攻击性的吵架。 今天,她和孙鸣威又爆发了一次争吵。 究其原因就是这种半同居的恋爱模式太祛魅了。 距离产生美不是没道理的。 趁他去阳台抽烟的功夫,她收拾东西火速跑回麦子店。 黄烟本就怕孤独,争吵后的疲惫将孤独感暴露得尤为明显。 这会儿面对黑灯瞎火的房子,她心里更难过。 她记得周凌薇没有出差,往沙发上一瘫打起了电话:“薇薇,你还在加班吗?” “没有,我——” 不得不说刘与邱是一位「合格」的债主,似乎一切非照顾他的行为都是偷懒。 在客厅瞥见她在厨房打电话,他远远地喊起来:“我饿了。” “靠!怎么有男人的声音?” 黄烟傻了,转而立马想起来这人不是刘与邱还能是谁:“哦,你在猎人家呀。” 第103章 投降 也不管那么远的距离刘与邱能不能看到,周凌薇瞪了他一眼,对黄烟说:“对,就是他家。” 黄烟大感情况不妙,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起来,光着脚丫子跑去洗手间。 好好好,周凌薇的洗漱用品所剩无几,她用过来人的语气质问她:“你是不是搬去跟他同居了?” “没有,没有,”周凌薇忽然拔高音量借着刘与邱的话自嘲:“我给人做钟点工呢。” 听到「钟点工」二字,黄烟大叫一声:“周凌薇!” 她的薇薇怎么可以被人这么折磨?! “别激动,别激动。”知道黄烟是在心疼她,周凌薇温声细语地安抚她:“我跟你开玩笑呢。” 黄烟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孙鸣威气糊涂了,周凌薇压根儿就不是任人使唤的主儿。 她缓和情绪:“你真被他猎到手了啊?” “我打字跟你说。” “不行,你电话跟我说,”黄烟耍起了无赖:“我眼瞎了,看不了字。” 周凌薇哄了哄她,就着滋滋啦啦的炒菜声用三言两语把事情讲了一遍。 说完,她看向客厅,刘与邱偏着脑袋看她。 这架势,估计是看很长时间了,他好像还有点不高兴。 真行!男人生病比女人生病难伺候多了。 “你俩还弄得挺有情趣。”扔下一句话,黄烟不再打扰她,立马挂了。 收起手机,周凌薇抬手招呼刘与邱:“来,快来喝爱心骨头汤,补补身体,好得快。” 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冰冷冷地说:“不喝。” “你不喝让我去拿,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闲着?” 她刚才打电话归打电话,可一点没闲,手里不停地在干活。 “你看——”她顺带手向他展示自己做的两道快手菜:“葱油蒸鸡腿肉和娃娃菜。” 刘与邱左手拿着勺子自顾自地吃饭,真是一口汤都没喝,周凌薇看着都心疼向女士。 人家多么用心啊,汤里一滴油都没有,特别清亮,没有一年两年的煲汤经验是煲不出来这么好的汤。 她小心翼翼地把汤碗推到刘与邱面前:“别浪费啊,你快喝吧。” 他掀起眼皮看一眼,十分不解风情地说:“骨头汤对骨折没有帮助。” “那是,但你不能枉费别人一片苦心。” 刘与邱家的暖气特别足,吃饭时周凌薇的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自然地抽出纸巾为她拭去汗珠:“那你喝了吧。” 周凌薇一愣,没作声,红着脸笑了笑。 两个人因着这碗汤来来回回说了一会儿,最后她皱起眉,刘与邱投降把汤喝了。 周凌薇对频繁的出差生活早已麻木,偶尔还有点抗拒心理,但今晚想起明天一早要去广州,能远离刘与邱三天,她仿佛回到了刚体验出差时的状态。 满心期待,激动不已。 作为一个合格的「债务人」,秉着「还债」的初心,她给刘与邱做了很多菜,都是能放在冰箱几天,拿出用微波炉加热就可以吃的。 所幸他不挑食,做什么吃什么,绝不挑人毛病。 \/ 第二天,得了周凌薇的消息,余欣菲下了班风风火火赶到麦子店去看看黄烟。 这祖宗躺在沙发上抱着手机笑得跟傻子似的,哪是跟人吵过架啊。 余欣菲蹬掉高跟鞋:“看什么呢?” 黄烟还是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偏过头:“呀,你怎么来了?” “凌薇说你和孙同学吵架了,”她一屁股往沙发上坐下,把黄烟的腿抬到靠背上:“我这不是受命过来看望你吗?” 黄烟娇嗔地哼了声:“还算有点良心。” 随即,她又骄傲地晃晃手机:“刚才网店成交了一个大单。” 土特产网店在10月末才有第一单,当时黄烟高兴地满屋子乱跳,后来,客服软件一个响声都没有,她又陷入了焦虑。 好在十天后有了第二单,到目前,网店开了快两个月,平均下来每天能有2-3单。 黄烟乘胜追击,在各种论坛和贴吧狂发帖,还动用了各大高校资源在他们学校内部论坛,向学生群体主推小零食。 这不,效果显着,在余欣菲过来之前,有个即将出国深造的学生从他们网店买了很多特产。 先前听到他们聊网店,余欣菲心里偶尔还会冒起酸泡泡,调整一段时间,她把心思投入到研究开发自己的小事业中。 她的目标实际上比周凌薇的更明确,当初这么努力念书就是为了来北京留在北京,她一定要在这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实现这个目标唯有挣钱,而要挣钱那必然是要自己做老板。 她忽而觉得眼前那层浓浓的雾在渐渐散去,忽而还是看不清方向。 天时地利人和,她现在一样都沾不上边。 她想,这就是所谓的不够稳当,不够静心吧。 稳下来,静下来,指不定契机就来了。 肚子咕咕的叫声把余欣菲的思绪拉回来:“吃什么?” “我请客,打电话叫个外卖吧,这附近开了一家东北菜馆。” “那敢情好啊,我好久没吃过家乡菜了。” 得到她的认同,黄烟起来找菜单:“那个锅包肉特好吃,还有溜肉段。” “再来个蘸酱菜。” “得嘞!” 达成一致,黄烟也找到了商家的菜单,一通电话过去点菜。 余欣菲把菜单攥在手里,漫不经心地问:“你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学校和麦子店两地跑,不去小孙同学那了吗?” “偶尔去。”黄烟笑嘻嘻的,看起来是被哄好了:“你最近怎么样啊?感觉你都憔悴了。” “可不就是憔悴了,我现在开始带实习生了。” “厉害啊。” 提起实习生,余欣菲的话匣子立马就开了:“那个小姑娘啊,前一段时间失恋了,整天愁眉苦脸的。” “听说上周去张家口滑雪,遇到个帅哥,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现在整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倍儿精神。” 末了,她叹息:“你说,怎么有些人谈恋爱的速度能这么快呢?” 第104章 真知灼见 黄烟撇撇嘴:“爱情来了是挡不住的,对于有些人来说空间和时间都不是问题。” 余欣菲才不管姑娘的爱情,她在意的是别给她的工作拖后腿:“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现在对工作懈怠了,跟我说这个男人不仅长得帅还特有钱。” “嚯,现在的小姑娘可以啊,这么就把人弄到手了。” “没有,据说八九不离十。” 余欣菲压根儿不信,现在的大款都不是傻子,何况是个年轻帅气的。 男人,尤其是帅气多金的男人真正喜欢的是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女人,其他,不过都是玩玩,想要心难,一颗肾倒是没问题。 瞪起两颗圆不隆咚的大眼睛做无辜状的女孩,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 年轻漂亮的姑娘在身居高位的男人眼中就像地里一茬一茬的韭菜,时时都有新鲜的,重要的脑子,要像昙花一样,难得开一次,才显得矜贵。 这些所闻都是余欣菲从她那帮老油条候选人那听来的。 黄烟笑得打滚,想不到她的工作还挺有意思,这些老男人平时是有多大怨气,逮着个猎头喋喋不休。 对于他们的总结,她倒也是认同。 然而若是直接告诉余欣菲的新人这些真知灼见反倒会令人感到厌恶,甚至怀疑她这是嫉妒。 若是不说,又容易误了余欣菲的工作。 于是黄烟给出了个主意:“小姑娘挺自信啊,那你得点点她,即便人到手了,也不能荒废了工作,结婚还可能离婚呢,谈恋爱更不能保证温饱,别到时候人财两失,什么都落不着。” 余欣菲摸摸下巴:“我得琢磨琢磨,让她清醒点。” 他们俩,一个从未遭受过社会毒打,一个刚步入社会还不到3年,自己还有点单纯,有点懵懂,对这个世界看得不够清楚,但在唤醒比自己年纪仅小一两岁的女孩时,他们愿意贡献一点点力量。 \/ 周凌薇出差回来,想在自己的小窝喘口气,刘与邱就跟惦记上了似的,她在家屁股还没坐热,电话就打来了:“你回北京了吧。” 用的都不是疑问句。 她的航班号,他在公司系统上是能看到的,这个骗不了他,她故作忙碌地说:“回了回了。” “我饿了。” 说她整天惦记着吃,她看啊,刘与邱也差不多。 行了,反正黄烟和孙鸣威重归于好了不在家,周凌薇担起还债的责任,准备收拾收拾打车过去。 “等着,马上到。” 态度积极,刘与邱挑不出来刺儿。 不出半小时,周凌薇出现在他家门口,又挎着她那个帆布包,一看就是偷着回过自己家。 刘与邱哼唧两声,还没张口说话,手机响了,是一个国内手机号的陌生电话,想了想,他走向窗边。 周凌薇懒得搭理他的阴阳怪气,撸起袖子直奔厨房,心里嘀咕,如果下药合法的话,她一定往他饭里猛下药。 蓦得,她捂嘴偷笑起来,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一个「坏」人?肯定是被刘宇邱这家伙带坏的。 近墨者黑啊! 接起电话,刘与邱才知道是刘母安排的相亲对象,不知道这次她又从哪托人找的。 昨天的通话中,刘母向他通过气,对方是个乖乖女,比他小6岁,背景和他又是一样,这次更相似,在中国工作生活,没记错的话,刚来这边不到两年。 这个行为好似刘母无声的妥协。 从未向任何人妥协的人在电话里笑了:“怎么样?你们都在那边,就不是我绑架你回纽约了吧?” 相亲女孩这几天碰巧在北京出差,打电话来是想约刘与邱见面。 听闻来意,他还是拒绝的态度:“抱歉,我不方便。” “这样啊,是出差了吗?” 女孩的声音听起来软软糯糯,大概年纪不大,他态度还不错:“没有, 是不太方便出门。”顿一下,他说:“受伤了。” 既然如此,女孩便不好再强求,只说祝他早日康复。 这通电话只打了不到2分钟,距离还特别远,周凌薇是半点没听到。 收起手机,刘与邱背着手像是来厨房监工,看看这,摸摸那,也不说话,偶尔笑两声,还有点瘆人。 监工不到5分钟,他的手机又响了。 第105章 柠檬茶 这通电话是刘母打来的。 相亲女孩果真是个乖乖女,大概是转头向刘母汇报了这件事。 刘与邱没离开厨房,走到了料理台旁边的坐下:“邱姐。” 开口便是粤语。 周凌薇还是第一次听他讲粤语,她的眸光从砧板上挪开,偷瞄他一眼。 紧接着,他又喊了声妈。 她的耳朵猛得支棱起来,原来刘与邱的名字是这么来的,爸爸姓刘,妈妈姓邱,他是二人的爱情结晶,所以叫刘与邱。 这比「刘爱邱」之类名字更具有寓意,象征的不是单纯的谁爱谁,而是他们的爱情是平等的。 看来刘与邱是成长在一个十分有爱的家庭氛围里。 刘母从自己儿子的声音判断,他心情不错,看来这次相亲对象,他是满意的。 周凌薇发誓自己真不是偷听,只是能听懂粤语,且刘与邱坐在离她不到2米远的地方。 他妈妈应该是问了他受伤的情况,他说还有六周拆绷带。 周凌薇点点头,暗自在心中数日子,呀,要到2012年才能还完债呢。 刘与邱又跟他妈妈说没事,已经不疼了。 周凌薇可算是发现了,他只在她面前哼哼唧唧的,一会儿说这疼,一会儿又是那不舒服,跟他妈打电话一点都不叫唤。 后来他说什么,她就没兴趣听了。 刘母在电话中无非又是「推销」相亲女孩,顺便向刘与邱贩卖焦虑,再说两句打压他的话。 都不是他乐意听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可看向灶台忙碌的身影,那股烦躁的感觉根本涌不上来。 他左肩夹着手机,悠闲地捻起一块肉扔进嘴里。 周凌薇瞥见了他的举动,无意识地诶了声,一瞬,捂了捂嘴,而后用口型对刘与邱说:“sorry.” 不巧,刘母是个精明的人,连耳朵都比一般人好使。 即便有轰隆隆的抽油烟机声音,她还是听见了,非常警觉:“点解有女人把声?”(怎么有女人的声音?) 刘与邱向周凌薇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对刘母说:“呢听错佐,系猫声啊。”(你听错了,是猫叫。) 知儿莫过母,他出差频繁,自己都照顾不过来,怎么会养动物,刘母不太相信:“呢几时养咗只猫?”(你什么时候养猫了?) “朋友放我哩度寄养。”(是朋友寄养在我这里的。) 不管刘母信不信,刘与邱立即岔开话题,没再多聊,这通电话便结束了。 周凌薇尴尬地咧咧嘴:“不好意思啊,我刚才不是故意的,给你添麻烦了吧?” “是啊,很麻烦,我妈不信。” 看他假正经的表情,她就知道他在吓唬她:“你现在骗不到我了。” 刘与邱死不承认:“真的。” “对了,你试试这个,”周凌薇不再跟他闹,把杯子放在他面前:“我在广州喝到一款特别好喝的柠檬茶,复刻一下。” 他端起来放在鼻下浅浅一嗅:“茉莉花茶底。” “对,我在广州喝到的是红茶打底的,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用北京的茉莉花茶肯定也好喝。” 周凌薇眨巴几下眼睛,很期待听到他的反馈:“你觉得怎么样?” 刘与邱好似在品味一杯珍贵的酒,先是细细地闻,然后抿上一口,最后给出一个很高的评价:“可以开店。” “别捧我,我会骄傲的。” 她的胳膊撑在料理台上,看到自己调制的饮品被人欣赏真是一件成就感满满的事。 他真的很捧场,时不时举起杯子喝上两口,吞咽的动作将他的喉结突显得格外性感,足以令人心动。 这男人居然30岁了。 蓦地,周凌薇想起他和他妈妈的谈话。 原来30岁的男人和25岁的女人境遇差不多,长辈都着急婚姻大事。 原来不管是在国内长大还是国外长大,同样要被世俗的成功标准绑架。 也不知道刘与邱如何处理那位向女士,如今似乎又来了一位相亲对象,好像也是个abc. 她想知道点什么,却不能显得太刻意,佯装漫不经心:“你的行情应该很好,怎么还要相亲?” 又立马摆手解释:“我真不是故意听你打电话,是你离得太近了。” 刘与邱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听得懂粤语?” “tvb的电视剧不能白看。” 第106章 商品 虽然很清楚这是刘与邱的隐私,不应该追问,但周凌薇真的很好奇,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管怎么说这也关乎到了她呀,他们的协议怎么写来着? ——任何一方有感情,都应该告知对方,并终止这段关系。 于是,她换了个方式,继续问:“北京这么多优秀的女人就没有一个把你俘获的吗?” “我被俘获了,你怎么办?” 周凌薇顿时哑言。 答案清晰地写在了他们那份非正式协议中,她肯定不会和刘与邱再保持这段关系了。 但她的确自私地希望他属于她一个人。 和他在一起有不安,而开心的时候更多。 她想,能多开心一会儿是一会儿。 “我觉得恋爱关系很累。” “好男人在市场上不流通。” 他们几乎同时说话,转而相视半秒后都笑了。 去年在开普敦,他们的第一夜,刘与邱告诉周凌薇「vivian,我不是好男人」,她说他是好人,然后义无反顾地扑向他。 他总是听到别人评论他是个冒险家,而他认为周凌薇才是真正的冒险家。 他的冒险仅限于玩极限运动和挑战高难度的工作,她却敢把自己的名声交由给他守护。 “你觉得我是个好男人吗?” 如果非要说出「好男人」的标准,周凌薇给不出来,好坏是因人而异的,却有些可作为参考的依据,比如…… 琢磨片刻,周凌薇说:“你是个好的男上司和男fwb,大概也是个好男人。” 刘与邱觉得这个话题有趣,放下手里的勺子追问:“既然我是个好男人,可我还在市场上不是吗?” 她开始模仿黄烟那套理论大师的架势:“这不是一个绝对现象,二者不划等号,顶多是个用约等号的公式。” 顿了一下,她又说,“我想,你还没有买家的原因大概就好像奢侈品店里的限量款包包,不是有钱就能拿下。” 他含笑看着周凌薇,示意她说下去。 “是否可以拿下它们是有标准的,例如——” 她弯起眉眼,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位客人,您每年在该品牌或者该店消费了多少金额,购买了什么产品,都会成为您是否能拿下一款心仪限量版包包的参考。” 刘与邱摆出一副欣赏的神情看完她的表演,尔后真诚发问:“所以,’购买’我的标准是——” 他拿过她手里比划用的碗筷:“对方在我身上投入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也不全是。” 刘与邱接下她的话:“商品是没有思想和感情的物质,而人不是。” 周凌薇凑过去,问了一个重点问题:“可是,难道对方在你身上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你就不会被打动吗?” 刘与邱蹙起眉做思考状,其实这不太好回答,他遇过对他示好的异性,当他发现这个苗头时,态度会立刻冷下来,对方识趣而退。 也有直接向他表白的异性,那就更好处理了,他也直接拒绝。 如此一来,几乎没有那种在他身上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的人。 若是有…… “大概不会。”他收起表情:“那你会吗?” 周凌薇眯起眼,巧妙地避开了这个问题:“我不是商品。” 在外面无论多么绅士的男人,关上房门可能都一个样。 纵使刘与邱胳膊腿受了伤,命根子没伤到,欲望依然喷薄而出。 他行动不便没关系,先把周凌薇惹得意乱情迷,然后把主导权交她。 有一天,躺在刘与邱宽厚的胸膛上喘气,她小心翼翼地用目光勾勒出他的样子,第一次把他的颜值具像化—— 皮肤不白也不算黑,肤质好,没有瑕疵,浓密的眉睫,内双,眼底有点小卧蚕,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唇瓣。 这个祸害! 周凌薇的手指从他脸颊轻轻划到人中摩挲:“你留胡子什么样?” “我蓄起来你不就知道了。” 她没把刘与邱这句话放心上,全当是他们事后的温存玩笑话。 在连续几天每天都要折腾两次后,周凌薇觉得自己当时还不如直接把钱还给刘与邱。 喜欢他的肉体和他的体力,并不代表接受他无度。 他就是闲! 不过没关系,她不闲,想到一个妙招停止这无度的生活。 在工作上一遇到卡点,她立即捧着电脑问刘与邱。 这种时刻,他往往都特别专注。 熬到睡觉时间,周凌薇打个假哈欠火速往床上一躺闭眼。 最近,她的生活比之前还忙碌,到下班时间,几乎不在办公室多留,直接走人。 曲悠第一个发现她的改变,她追上周凌薇的脚步:“你最近有问题。” “什么问题?” 当同事从热爱加班变成下班积极分子,要么是去外面做兼职,要么是恋爱了。 jm的人不至于做夜间兼职,那周凌薇就是后者。 曲悠目光坚定:“你谈恋爱了。” 周凌薇没有急着否认,而是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她的视线在她身上游移:“你最近都是第一时间下班。” 就这…… 周凌薇大松一口气,表情滴水不漏:“我朋友来北京待一段时间,我得尽好地主之谊。” 曲悠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两个人在地铁站分开。 周凌薇的妙招早在几天前就被刘与邱识破了,他没戳穿她,因为他也开始忙了。 他掐准时间,站门内,听到门口的动静,他立刻拉开门:“surprise!” 一点都不surprise了,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周凌薇服了,却也配合:“吓死我了。” 也不知道刘与邱是信了还是不信,他提起眉给她带了一个好消息:“年底有个新客户竞标,你们组配合。” 这才是一个surprise,周凌薇的眼睛亮了几度:“真的吗?” 刘与邱靠在玄门处的墙上看她换鞋:“当然,在你回来之前,我刚和sammi通过电话,她希望由你来负责这次投标方案的定性部分,你的邮箱里现在应该就有这份任务邮件了。” 第107章 刮胡子 这一天,周凌薇不仅获得了一个新的工作挑战,还看到了一个不算全新但特别不一样的刘与邱。 换完鞋,她才留意到他的变化。 他居然真的蓄起了胡子,还是个青皮胡,多了几分成熟,配上他幽深的瞳眸,有一抹淡淡的忧郁。 刘与邱摸了摸腮边:“怎么样?” “啊,不错,像——”周凌薇转一圈眼珠,眸子闪烁:“男明星。” 具体是谁,她还真说不出来。 幸好刘与邱没有较真,他勾起嘴角:“你满意就好。” 在家休息了不到十天,他的脚踝就可以正常行走了。 第二天,他起大早准备去公司上班。 刘与邱把卧室的洗手间让给周凌薇洗漱,自己去了客卫。 他左手举起剃须刀,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笑。 呵,男明星! 欣赏不过两秒,他身体后倾对着门口喊:“薇薇!” 兴许距离有点远,周凌薇压根儿没听到,他拔高音量喊她全名:“周凌薇!” 她趿着拖鞋穿过卧室小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刘与邱用剃须刀换掉她手里的口红:“你来帮我剃胡子。” 还以为发生了意外,原来又是使唤她干活,她仰起脖子:“我没剃过。” “那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他都不怕被刮伤,她更不担心。 只有在电影里看过的一幕,周凌薇体验到了,那些甜蜜和浪漫根本不存在,只有过度紧张导致的累。 她放下剃须刀,挥挥手:“你太高了,再多低点头。” 刘与邱单手把她抱起放在洗手台上:“好了,这样我们一样高。” 在白炽灯的照射下,刘与邱的面庞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暧昧气息盘旋在空中,周凌薇的面色逐渐变红,手里的动作愈发生硬:“你前几天怎么剃的胡子?” 没记错的话,在留胡子之前,他每天早上都要刮一遍胡子的。 她将刘与邱看得一清二楚,他又何尝没有将周凌薇看得十分真切呢? 他把视线从她小巧的鼻尖转移到镜子上,看的不是自己,是她瀑布般的黑发:“是你想看我留胡子的样子,当然要由你来剃。” 他们不再对视,周凌薇的紧张情绪得到缓解:“其实你这样去公司也没关系的。” “别偷懒。” 为了避嫌,刘与邱和周凌薇一前一后从家里离开。 他从出租车下来还未走进写字楼,有个人把他叫住:“嗨,与邱。” 回头一看,居然是向怡。 她站在人群中异常显眼,不是她多漂亮,穿得多耀眼,是她和早八点cbd上如行尸走肉的白领不同。 他们一脸倦容,脚步匆匆地渴望一杯唤醒光彩的美式咖啡,而她似乎不需要咖啡,有自我唤醒的能力。 这个能力实际上来自于她看到了刘与邱,下了公交车就看到了他,比一杯美式好用。 他绅士地站在那,微微点头:“早上好,向女士。” “你别叫我向女士了,”向怡娇羞地说起玩笑话:“听起来我有多老似的。” “好的,向小姐。” 向怡:“……” 这个人居然能这么…… 无趣。 想来也没错,毕竟他是个身居高位的人,可能熟悉之后,他就不这样。 向怡指向面前那幢高档的写字楼:“你在这上班?” “对。” 刘与邱惜字如金,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她了然地点点头,在心中将他的形象渐渐变得立体—— 他是一个拥有美国护照的人,口音听起来像是北方人,大概率就是北京人。 他的家位于亮马桥的一处高档住宅,在那边他还有一家bistro餐厅,又在cbd工作,可能是个公司的老板也可能是某家大企业的高管。 和上一任男友分手后,向怡觉得谈恋爱太累了,悄悄地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嫁人。 不是随便嫁,而是嫁给一个有钱的成熟男人,是否年轻是否帅气,都不是重点。 她只想过个安生日子,情情爱爱体验过就够了。 而刘与邱完全符合她的要求,甚至超预期。 来北京没多久就遇到一位这么出色的男人,向怡决定主动出击:“你什么时候把保温壶还我呀?” 听上去是要回那个保温壶,实际上是提醒他,时候一起吃个饭了。 “哦,抱歉,我前几天还是不方便出门。” 刘与邱想,既然要还东西给她,不如顺道把答谢饭吃了,免得老惦记着这件事:“今天给你,晚上方便一起吃饭吗?算是感谢你那天救了我。” 终于等到了想要听到的话,向怡踩着欢快的步伐和周凌薇擦身而过。 第108章 孽缘 余欣菲挺喜欢向怡,她听话,认真,从不觉得她在这个行业时间短没有资格带她。 重点是,向怡每天都比她早到公司十分钟,帮她打开电脑,再泡上一杯茶。 她端起茶杯:“上班路上捡钱了啊?” “没有,没有,”向怡忙摆手,笑得十分灿烂,堪比午间的阳光:“比捡钱还开心。” “那遇到什么好事了?” 向怡跟着余欣菲坐下来,往前拖了拖椅子凑到她身边:“学姐,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帅哥吗?” “我在来的路上遇上他了,他约我今晚去open吃饭,对了,就是他的餐厅,你说是不是比捡钱还开心?” 余欣菲眼光一闪:“open啊,我知道。” 转头,她拿起手机找到闺蜜群:「报,报,报!」 「我的实习生今晚和帅哥约会,去的也是open」 「帅哥是open的老板哦。」 余欣菲噼里啪啦发了三两条信息。 「哪???」 「谁???」 open的老板不就是周凌薇的猎人吗? 连续两个发问,三个问号都无法表达黄烟的诧异,她立刻补上一个震惊的表情。 余欣菲:「open啊,咱们今晚不也是去这家吗?」 刘与邱复工了,周凌薇终于能喘口气,第一时间约上闺蜜吃饭,黄烟对open的酒念念不忘,周凌薇喜欢那家店里的沙拉,余欣菲被他俩种草。 三人一合计,约了今晚去open. 周凌薇开完会才看到上面热烈的讨论:「啊?这……我们要不要换一家?」 黄烟:「不要不要,就去这家。」 余欣菲还不知状况:「为什么要换?」 「因为这家店的老板是薇薇的……」 余欣菲觉得不至于这么巧:「一家餐厅不一定只有一个老板的。」 周凌薇知道就是这么巧,原来闺蜜的实习生就是把刘与邱从雪场送回北京的向女士。 黄烟就要去这家:「对对对。」 周凌薇没辙,少数服从多数,去就去! \/ 一扇木质美式玻璃门将外面北京的寒冬和open的热闹隔绝。 晚间的open放着古典爵士音乐,工作日的烦闷似乎在这里不存在,只有幽暗灯光下就相触发出的清脆声响和食客们的欢笑声,还有…… 在餐厅右边座位礼貌交谈的一男一女,以及,三位坐在左侧角落「偷窥」的女人。 “靠!”黄烟还是不敢相信,尽量压低声:“居然真是他,这孽缘。” “终于见到真人了。”余欣菲对周凌薇竖起大拇指,玩味地挤眉弄眼:“你吃得真好。” 周凌薇抱着胳膊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可不管如何调整神情,笑容都无法做到自然。 看得时间久了,她觉得无趣,低头玩玩手机,可又似乎想看到会发生什么,隔上几秒掀一次眼皮。 黄烟撇嘴摇头感叹:“啧啧啧,这小姑娘可以啊。” 周凌薇的视线彻底从手机里挪开,还是看了过去。 也不清楚那一桌在聊什么,只见向怡的坐姿端庄,嘴角维持着一个固定的弧度。 丝毫没有一丝准社会人的生涩,却和她稚嫩的脸庞形成巨大反差。 向怡笑得很温柔:“谢谢你,今晚请我吃饭。” 刘与邱回以她疏离又恭敬的微笑:“这是应该的,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她的社会经验不过几个月而已,接触过最多的社会人是余欣菲。 面对刘与邱这么成熟的人,她其实紧张极了,更不知道聊什么,唯恐说出来的内容显得自己幼稚还无知。 搜肠刮肚一番,向怡终于找到了一个不痛不痒的话题:“没想到你居然在cbd上班,我上班的地方好像离你公司不远。” 刘与邱举起酒杯示意一下的行为好似真诚:“那真的很巧。” 纵然向怡的社会经验不多,但他的敷衍,她还是能听出来的。 她有些泄气,心中嫁个在北京有房有车的男人的信念又不允许她真的泄气,鼓起勇气再次找话题。 她开始说起自己的情况:“我是南方人,在北方念书——” 本不愿提具体是哪里,毕竟她念的不是名校,不能给自己加印象分。 顿一下,她觉得应该坦诚,真诚才是必杀技。 向怡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小:“就是河北,我在那念书,刚来北方的时候,我挺不习惯的,后来渐渐地喜欢这里,尤其是北京。” “是吗?”刘与邱微微歪头:“我也觉得北京不错。” 似乎找到了共同话题,向怡的信心又起来了:“那你喜欢北京什么啊?” 他黑眸闪烁,对啊,他喜欢北京什么?以前能立马对人侃侃而谈,此刻脑海里率先浮出的是一张脸。 白白的,偶尔粉粉的,还傻气,嘴角带俩小梨涡,能把人腻死。 也挺会气人的。 比如,她昨晚就说今天不去他家,和朋友有约。 比如,最近一到晚上,她都捧着电脑过来问些工作上的蠢问题。 再比如,她好像还有一位除了他以外的异性好友。 “北京的人啊,这里的人很好,热情,怎么说——”刘与邱抿了抿嘴:“还很局气。” 周凌薇局气吗?那是相当局气! 她那位室友兼闺蜜来一通电话,她能立马提裤子走人,这不是局气是什么? 饭快吃完了,店经理忽然走过来在刘与邱耳边说了两句话。 他对向怡致歉:“抱歉,那边有点事,你先慢用,我等会儿过来。” 黄烟大概是整个餐厅里最关注他们这桌动静的人,刘与邱一起身,她连诶几声:“他这走了是什么意思啊?把人姑娘一个人丢那,过分了吧?” 周凌薇看过去,刘与邱距离他们这一桌越来越近,她的心跟着越跳越乱,直想刨个地洞钻下去。 她担忧被刘与邱发现她坐在这会引他的疑心——他觉得她在乎他。 她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在乎他。 她,一点都不在乎他! 她和俩闺蜜早就约好了来这吃饭。 是碰巧! 余欣菲瞥一眼过去,刘与邱在前面几米的地方转个弯去了吧台,她更关注向怡的动态。 第109章 我同事 向怡这姑娘挺好的,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在工作上也有主动性,她不想失去这么听话的实习生。 她本就认为向怡还这么年轻一心要嫁人的想法很危险,而这位心动男嘉宾还是自己闺蜜的炮友!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没多久,向怡抬手招呼服务员过来,给自己点了一杯酒。 40度的威士忌! 前几天和朋友喝了一杯只有7度的雷司令,她脚底如踩云。 来一杯高度酒明摆着就是一副要把自己灌醉主动献身的阵仗。 而这个举动,谁都不知道,连她自己都感到诧异万分。 是她在刘与邱起身那一刻才决定的。 接下来的一幕令所有人咋舌。 向怡一口闷完手里的威士忌,不到两分钟,刘与邱从餐厅后厨走到了前厅。 她打开手机假装在照镜子。 透过手机前置摄像头,她看到他越走越近,她的手指在身侧越攥越紧。 路过她时,她一侧身精准地靠在他腰侧,还想圈住他的腰,手刚一抬起,却被刘与邱推开。 原本向怡靠向他的时候,角落里的三个人就大致猜到怎么回事了。 后来他推开,看过去还特别粗暴,她们仨猛得提起一口气,互看彼此一眼。 黄烟睁圆眼睛:“什么情况?” 刘与邱脸上的变动尽数映入周凌薇眼里,他的神情由平淡转为不高兴,好似还有几分厌恶。 周凌薇此刻没考虑他会不会跟其他人睡的问题,而是单纯希望一个年轻的女孩不要这么作贱自己。 向怡根本就不是刘与邱的对手。 可她自己就是他的对手了吗?直到最后最后,周凌薇都没有找到问题的答案。 此时,她那颗圣母心瞬间爆棚:“她好像喝多了。” 黄烟也很担心:“要不咱们还是去看看吧?” 平日里咋咋唬唬的余欣菲此时十分淡定:“先看看情况。” 推开向怡后,刘与邱抬脚走了,周凌薇的眸光追随他到门口,不知道是去叫车还是直接离开了餐厅。 他们仨几乎同时起身一起走过去找向怡。 余欣菲率先走到她旁边:“起来吧,送你回家。” 向怡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学姐,你怎么在这啊?” “我——”余欣菲看向另外两位:“我和朋友来吃东西啊。” “原来你也在这吃饭啊,我以为你特意过来看我笑话呢,”向怡露出苦涩的笑:“是不是很丢人啊?” 黄烟都被她弄笑了:“你还知道丢人啊?知道丢人往人身上扑。” 余欣菲用眼神警告她。 醉酒的向怡这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人,她学着余欣菲的样子嗔怪地瞪一眼黄烟:“不许告诉任何人哦。” 这边也不需要这么多人,周凌薇提议:“我先去打车。” 余欣菲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不是来看你笑话的,我们本来就约在这里吃饭,而且,你这样不丢人。” 是刘与邱过分了! 她拉过向怡的手:“那个男的有没有弄疼你?” 向怡摇摇头:“没有,没有。” \/ 推门出去,周凌薇看到一高大的身影站在路边,天寒地冻的夜晚,他身上只披了一件西装外套。 她心里不是滋味,也分不清这股感觉从何而来,她喊他名字:“刘与邱。” 他眼里带着笑转过身走向周凌薇:“你怎么来了?” “你不冷吗?” “没有车。” 他俩都不回答彼此的问题。 周凌薇垂眸,轻声说道:“我觉得你刚才的举动有点过分了。” 想来她看到了他和向怡在餐厅的那一幕。 他转眼看了看大马路,笑意渐淡,眉心不自觉地皱起来:“难道我今天和她睡一觉就不过分了吗?” “你——”周凌薇哑言:“我不是那个意思,是你应该跟她说清楚而不是暴力地推开她。” “你怎么知道我是暴力推开她还是温柔推开她?”刘与邱越靠越近,嘴角微微上扬,有几分不羁:“你这么关注我和其他女人相处的情况吗?” 周凌薇对他此类发问都采取回避的原则,她把手挡在他打绷带的胳膊上:“离我远点。” 刚一开始听到她问他冷不冷,他觉得不冷,现在,他身心都凉透了。 餐厅门上的铃铛在身后响了起来,他们同时偏头,只见余欣菲搀扶着向怡,黄烟肩上挎着她的包,手里抱着一个保温壶。 刘与邱早已往后退了半步:“我给那位女孩叫了车,还没到。” 等他们仨摇摇晃晃走了过来,周凌薇向他们介绍:“这是我同事,ben.” 不知道是「我同事」的称呼还是从「刘与邱」变成「ben」令他的神色愈发冷。 刘与邱向其他人微微颔首示意。 向怡整张脸都埋在余欣菲的胳膊上,她觉得自己刚才太丢人了,索性装不省人事。 余欣菲惦记着早点把人送走早点回家,脸色淡淡地点点头回应。 而刘与邱在黄烟心目中的形象可谓急转直下,不仅仅是因为今晚的事,还有他最近总是以各种理由占着周凌薇。 总算遇上了,她能不表现自己对他的厌烦吗?她丝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也不知道刘与邱有没有看到黄烟的表情,周凌薇看到了,她对刘与邱说:“ben,向怡是我朋友带的实习生,我们等会儿送她回家就成。” 他抿着唇嗯了声。 几个人沉默地在门口站着,天太冷了,周凌薇余光里满是那个衣着单薄的男人。 犹豫几秒,她转过去:“ben,要不你进去吧。” 话音刚落,刘与邱对马路上的一台车招手:“车来了。” 她看了过去,稍稍颔首:“谢谢,那我们先走了。” 黄烟把保温壶塞进她怀中,拽起她的胳膊往路边去:“谢什么谢,都是他应该的。” 这回,刘与邱不仅听到了也看到了,猜想这位傲娇的女士大概就是经常给周凌薇打电话把她叫走的闺蜜。 多烦人啊。 四个女孩挤进出租车里,周凌薇坐在副驾,看向右后视镜,刘与邱还站在那。 天多冷啊,还不进屋,傻不傻啊? 第110章 蛇蝎 在车上,余欣菲摆出长辈的姿态开始念叨向怡:“你还有半年就毕业,好好实习,好好准备毕业,以后好好工作,靠男人不如靠自己。” “男人是一项风险投资。”黄烟搭腔:“你看看我们仨,都是过来人,我们在北京都吃过爱情的苦,路给你淌好了,你非要往泥潭里钻。” “可是我想早点嫁人。”向怡低着头嘟囔:“谈恋爱太辛苦了。” 周凌薇不懂,怎么会有人还没毕业就想着嫁人,她无奈了:“你想嫁人回老家去啊,那日子多舒服。” “我想嫁在北京有房有车的男人。” “那行,什么百合网,珍爱网,随便找去。”黄烟一点都不客气:“那些要不就是骗子,要不就是胖子,再来就是个秃子,胖子和秃子倒还好,你要忍得了,嫁呗,要是遇到个骗子,你可怎么办啊?” 说完,她还摇摇头,仿佛在教育一个不争气的闺女。 出租车司机原本闷不吭声地认真开着车,听言,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黄烟好似又多了一个盟友,拍拍司机的椅背:“师傅,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司机比划个「ok」:“没毛病。” 车里发出一阵尴尬的笑后陷入安静。 向怡上车前把保温壶从周凌薇那拿了回来,她紧紧地把保温壶揣在怀里。 刘与邱拿过这个保温壶吧? 他从钟点工手里接过来它,再把里面的骨头汤倒在他平时喝汤或吃饭的碗中。 他会觉得那个汤好喝吗? 她花了好多时间在网上研究煲汤,也请教了妈妈。 应该是好喝的吧? 他把这个保温壶清洗得很干净,上面大概还残留他家里洗洁精的味道,也有他的温度吧。 向怡抱着它像是抱紧了没有抱到的刘与邱。 以后也抱不到的,她知道。 他们三位说的那些话,她也都知道。 不止是在北京,在任何地方,想要过上安生日子都得靠自己。 安静不过几秒,余欣菲问:“你以为北京城里年轻帅气有钱的男人任你挑呢?” 黄烟接着问:“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呢?” 周凌薇跟上:“年轻吗?” 听到三位姐姐的接连发问,忽而,向怡的手松开,保温壶落在她的大腿上。 是啊,好像除了年轻,她一无所有。 年轻,在北京一文不值。 向怡回答不了他们的任何一个问题。 余欣菲安抚地拍拍她的肩:“真想在北京混,就得靠自己,你自己什么都有以后就会发现男人都是屁。” 黄烟打个哈欠,一针见血:“找个不好的男人不如买一个好用的玩具。” 周凌薇想的和她俩的不一样,她想起自己刚来北京的时候。 那会儿,她才十八九岁,比现在的向怡还稚嫩,如果不是来北京上学,她恐怕一辈子都不敢来这里。 北京啊,这里可是首都,多少人才在这啊,哪有她的落脚地儿。 所以,向怡真是个勇敢的女孩。 “向怡,留在北京一点都不难,也非常难,不难是因为只需要努力就好了,难的是要在这个过程中要摆脱欲望的控制,扛住形形色色的诱惑。” 周凌薇清脆利落的声音令她醍醐灌顶。 既然暂时嫁不到优质的男人,又想留在北京,那的确应该把精力放在工作上。 想起工作,向怡开始担忧,声音似乎都有些哽咽:“学姐,你看到我这么不堪的一面,到时候不会不要我了吧?我明天开始一定努力工作,我真的想待在北京。” 余欣菲欣慰地笑:“要不要你不是我说了算,但是你努力肯定是能留下的。” 向怡子一手抱起她的胳膊,一手再最后抱抱那个曾报以幻想的保温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黄烟顺势加把火:“别看那餐厅老板挺帅的,特风度翩翩对不对?指不定是多坏的人呢。” “这种男人都是——” 周凌薇立马接过黄烟的话:“高端玩家。” “对,高端玩家,你玩不过他的。”黄烟笑眯眯:“他们只适合玩玩而已,不适合过日子。” 今天有向怡在,余欣菲全程都特别正经:“要想结婚,你得先丰富自己,让自己上个台阶,你才知道什么男人是好的,适合自己的。” \/ 出租车消失在视线中,刘与邱才转身回到餐厅,在吧台坐了几分钟而已,他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定是周凌薇在车里骂他。 这个坏女人! 刚才在餐厅门口,周凌薇对他避如蛇蝎。 这是他的报应吗? 因为他对其他女人这样,就有一个替她们报复他的女人这么对他? 他不信! 刘与邱给她发信息解释:「我本来想告诉她的,没想到我处理完工作过去她就倒在我身上了,我有洁癖,你知道的,她脸上的粉底粘在我衣服上了。」 「还有,我没有暴力推她。」 发完,他又生气又后悔,这该死的微信怎么不开发一个撤回功能! 有必要跟她解释那么多吗?连一个朋友的身份都没有,解释就是多余。 呵,她说是同事,何止啊,还是她上司呢。 一点对上司的敬畏态度都没有,已经十分钟了,还没回复。 周凌薇过了半小时才回:「我知道。」 也不知道她知道什么,刘与邱必须要让她好好知道:「你等会儿来我家,我跟你说投标方案的事。」 周凌薇第一时间看到了这则消息。 去,一定去! 不是要跟他讨论工作,而是她的「债」还没还完。 因着向怡吐了,她没有立即回复。 这次,刘与邱没有特意等消息,从open回家。 这段路,打车的话大概只需要5分钟,走路的话,可能需要20分钟。 他选择走路。 不清楚走了多久,他摸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敲下几个字。 「我好像发烧了。」 「好。」 两则消息几乎是同时跳在对话框的,刘与邱的在上,周凌薇的在下。 嘁,小样儿! 他大度,不跟她计较。 第111章 那就是我瞎 听到按下门锁密码的声音,刘与邱立即打开电视,抱着手臂老神在在地看起了电视。 只有他自己知道,耳朵竖得老长了。 周凌薇放下背包走过来,手往他额头去:“你是不是晚上在餐厅门口吹风着凉了?” 还未碰到,他推开她的手,语气不太好:“你跟你朋友说我是你同事?” 刘与邱仍对此事耿耿于怀。 在她心里一个朋友的身份都没有,他是什么拿不出手的人吗? 他躲开,她就靠近,还得避开他受伤的胳膊:“不是吗?” 刘与邱的后牙槽都快咬碎了:“是。” 多次尝试后还是不让碰,她索性抱着他的头亲了亲他的发顶:“你不让我摸一下,那就用体温计吧,药箱在哪?” 周凌薇刚要离开,刘与邱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你觉得我今晚会带她走?” “你不会。”她说得很笃定,也终于摸到了刘与邱的额头,给他下诊断:“你没有发烧,不过我建议你喝个可乐姜汤预防一下。” 他才不管什么可乐姜汤:“这么相信我吗?” 周凌薇边往厨房走边说:“我相信我自己的选择,你是一个遵守约定的人。” “如果我不是呢?” “那就是我瞎。” 刘与邱跟到了厨房,看她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可乐和姜块,熟练地把姜块切成细细的姜丝,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干净的奶锅,拉开拉环,把可乐和姜丝倒进去。 拧开燃气灶,可乐开始咕噜噜地冒热泡。 静静地看了好一阵,他才开口:“那你在餐厅门口说我过分,是因为生气了吗?” “没有。” 周凌薇说谎了,那个时候,她是生气的。 她至此都搞不懂自己有什么好气的。 她还算了解刘与邱,即便他对人露出了厌恶的神情,行为上也不会有过分的举动。 即便有,其实轮不到她生气。 那她在气什么? 她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把可乐姜汤倒在碗中递给他,顺势问道:“投标方案怎么了?” 不知道是看到漂浮在汤里的姜丝还是听到她的话,刘与邱的眉头微蹙,顿了顿,他说:“啊,你们部门的报价需要提供给我。” “给你吗?方案所需的资料不是乔松在整理吗?” “对,我忘了,发给他。” \/ 一周后是投标的日子,那天上午一行人在公司集合一起前往客户那边。 在写字楼前等车时,站在周凌薇旁边的乔松开口:“vivian,这次mr是王淼讲标,听说他这次如果拿下这个客户就能升高级经理了。” 再次听到王淼这个名字,她内心毫无波澜,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工作,这个消息反而让她第一时间质疑mr的升职机制有问题。 她淡淡地笑了笑:“是吗?那希望他有这个机会。” 乔松换了话题:“诶,你知道吗?他和他那同事分了,听说对方父母看不上他。” 周凌薇前两天听黄烟提起了这个消息。 她听得不太认真,只记得黄烟捏着下巴总结:“那女的家里虽然不是一线城市,但人好歹是个城市,爸妈还都是公务员,比王淼这个在老家开小卖部的家庭强多了。” “我原来一直觉得你俩能走到最后,没想到啊——”乔松直摇头,没想到王淼出轨了。 周凌薇不屑传播王淼的八卦,他自己肯定也没脸往外说,想来是黄烟当时为了替她出口恶气,把这个消息传到同学群里的。 她诧异地看乔松:“怎么会?” “你俩细水长流啊。” 周凌薇抿着唇虚无地往写字楼里看,细水长流啊,不过就是外人看到的假象。 从失恋中得以平复后,她理智地回顾了和王淼在一起的时光。 其实那不是她,是戴着面具疲于做自己的她。 王淼常常说一些打击她的话,她不认同,也不回击,就是笑。 她觉得两个人能在一起不容易,不想伤了和气,就这么简单。 刘与邱虽然迟到了一会儿,但还是把他们的对话都听进去了。 他看了眼周凌薇,即便她掩饰得很好,他还是看到了她怔愣的神情。 她好似有感觉,也将眸光聚焦在他的眼睛上。 他们对视的片刻恰好是林月朗从包里取东西的几秒钟,待她手里捏着手机时,他们都看向了别处。 刘与邱快步上前拍拍乔松的肩:“在聊什么?” “没什么,聊工作。” “你终于来了,”林月朗露出假笑:“走吧。” 随后,四个人上了一台商务车。 车子驶出cbd,刘与邱想起乔松和周凌薇的对话。 mr出动一个毛头小子上台讲标,jm也就用不上他,否则显得跟欺负人似的。 他了解林月朗,从她下手:“sammi,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才不到30天,行动不便,这次由你们团队讲标如何?” 林月朗嫌弃地睨他一眼,男人身体但凡有那么一丁点小毛病都矫情得不行,她懂,因为她丈夫也是这臭德行。 可是,让他用嘴,又不用胳膊。 她坐直身体,面朝刘与邱:“干什么?我讲不了,那个方案我只过了一遍。” 他提出的建议,她也不好真的拒了,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把这么好的差事分给她的团队来配合,她立马扭头转向后排:“vivian,这么好的机会,你在车上好好准备一下。” 周凌薇只做过几场访谈的主持人,只面对过团队内部讲方案。 听到这个安排,她又怯了,偷偷地咧了咧嘴:“啊?” 几乎是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偏偏被林月朗听到了。 她啧一声:“你又啊?啊什么啊?这个方案你都看多少遍了,你脱稿都能说了吧?就你上。” 在照顾刘与邱的这段时间里,周凌薇甚至都参与了制作这份投标方案,的确能称得上了如指掌。 坐在副驾的乔松侧过身,挺起胸:“头儿,我啊,让我上,mr这次派出的是我同学,我跟他pk一下。” 林月朗当然不想把这个机会让出去,可小伙子不归她管,她没吱声。 第112章 哪哪都厉害 刘与邱提提眉,好似很欣赏乔松的勇气:“那你说说方案的思路。” 乔松:“……” 确实答不上来,他当时光顾着把资料整理好,压根儿没认真看过。 他凭着记忆支支吾吾地说了两句,刘与邱抬手打断:“就让vivian上吧。” 林月朗喜上眉梢:“听到了吗?别啊了,就你了。” 吐槽归吐槽,该有的激励,她都给周凌薇满上:“把这个客户拿下,到时候bonus我给你多分点。” 周凌薇猛点头,开心到脸上的肉都挤一块儿了,好像刚才不敢上的人不是她。 “vivian,sammi没有跟你说过吗?努力要带着功利心,不要羞于承认自己是个有野心的人——” 刘与邱这才扭头看一眼后排的人:“更不要害怕表现出自己所做的一切就是要得到不管是bonus还是升职之类好处。” 这压根儿就不是林月朗的说话风格,她皱起眉看他,表情真挚,不容置疑,她差点怀疑自己真一孕傻三年了。 林月朗没傻,摇头撇清:“我没有这样的至理名言。” 周凌薇的笑容比刚才自信多了。 没错,刘与邱说的一点都没错,除了年终奖和升职,她还想争一口气。 她一定要打败王淼。 刘与邱不仅把讲标的机会给了周凌薇,还让她去抽签:“记住,抽到几号一点都不重要,重要是你等会儿要讲的东西。” 她坚定地点点头:“好!” 这次一共来了12家公司,7家外资,5家内资,周凌薇抽到的是6号。 林月朗一脸骄傲地拿着号码牌在刘与邱面前晃:“oh, lucky number.”(幸运号码) 他频频点头:“from a lucky girl’s hand.”(一位幸运女孩抽到的) 完成登记,周凌薇从乔松那得知,好巧不巧,mr派出的抽签代表是王淼,他抽到的是5号。 候场间隙,林月朗和乔松消失了一会儿。 刘与邱挪几步,走到周凌薇旁边坐下。 他鲜少在工作场景下对她流露出温柔的神情:“不要害怕,这不是什么大客户,丢了也没关系,不过就是你人生中非常非常小的挫折。” 对,这和高考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事,高考的时候,她都能超常发挥,这次一定也能。 她搓了搓手掌,乖巧地点头:“嗯,好,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说丧气话?” 刘与邱发出一阵音量不高却很爽朗的笑声:“好,vivian,你一定可以的。” “来,”他左手握成一个拳,示意周凌薇做一样的手势,他们拳头相触:“sammi,我还有joe都在。” 刘与邱少部分时候挺讨厌的,多数时候,他还是特别好的,对她来说,亦师亦友,他说的那些话,她很受用。 周凌薇的声音好轻好轻:“刘与邱,我觉得你好厉害呀。” 第一次在工作场合下听到她喊他的中文名,他稍显惊喜:“哪厉害了?” “哪哪都厉害。” 刘与邱狡黠地笑着重复一遍她说的话,对话好像就变得不正经了。 没过多久,mr的人从会议室出来了,王淼走在最后,他和周凌薇一行人擦身而过。 他侧眸看了她一眼,仿佛不太确定,等他们已经跨入会议室,他又转头。 \/ 刘与邱眼含笑意地看着周凌薇在台前讲标,她手中的激光笔自如地在幕布前滑动,轻柔利落的声音很容易把人的注意力牵过去。 只有在提问环节,在面对客户尖锐的问题时,她才会略显紧张。 视线掠过三位同伴,她很快便调整好状态。 都说30岁的男人正是职业的起飞期,25岁的女人也不落后。 周凌薇的年纪正是往上冲的时候,她的速度一点不逊色于他,甚至在某些方面,她比他还快。 他们目前的差距实际上是年纪导致的。 兴许不用太长时间,他们会站在同样的高度,是不同维度下的高度。 结束后,乔松走出大楼,立刻认出王淼:“你怎么还没走?” 王淼搂了一下他的肩:“之前看到你进去了,想说等你出来说两句。” “怎么样?” “现在项目都在收尾,我也没那么忙了。” 乔松和王淼的关系其实一般,他觉得王淼并不是等他,而是等别人。 果真,他们说了几句话,王淼看向别处,jm第二个走出来的是周凌薇。 在会议室门口匆匆一瞥,他的确没认出她,只觉得那个年轻的女人漂亮。 如今,周凌薇的美不再只有外形,跟一年半前比起来,她身上多了一丝职场女人的干练。 更难得的是她变得自信,不是在学校里唯唯诺诺的漂亮姑娘。 还有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十分有质感,不是秀水街里的便宜货,但绝不是什么大牌。 他自认为很了解周凌薇,她不会在行头上花太多钱,倒是脚上那双鞋,他认得,是菲拉格慕。 果然成熟了,自信了,居然敢花大价钱置办一双好鞋。 王淼率先抬手跟周凌薇打招呼展现自己的大气。 她才是那个大气的人,不计前嫌,毫不犹豫地抬脚走了过去。 在距离他还有一米的地方,她微微一顿,皱起眉。 王淼越来越臭美了,身上喷了不符合他年纪的古龙香水,气味还浓得呛鼻。 “你们聊,你们聊。” 乔松立即逃离硝烟现场,走到刘与邱那边。 周凌薇在投标现场的表现极佳,林月朗心情好,抱起胳膊一副不着急走的模样:“那男的谁啊?” 他用同样的姿势告诉她:“前任。” “挺装的,”林月朗摇头发出啧啧的声音:“幸好分了,配不上我们vivian.” 刘与邱在一旁轻蔑地掠王淼一眼,觉得她眼神犀利毒辣。 这装x男确实配不上周凌薇。 第113章 她以前什么样子 周凌薇露出几颗白牙:“王淼,好久不见。” 他轻呵一声:“变化挺大啊,都穿上ferragamo了啊。” 听到他这蹩脚的意大利文发音,她差点笑出声,抿了一下嘴巴,她告诉王淼:“人总归是会有长进的。” 不像他,那副自负的嘴脸一点都没变。 曾经被爱情迷蒙了双眼,觉得这个人怎么样都没关系。 那些趋炎附势的行为是成熟的表现,那些打击她的话,她都可以消化掉,还暗示自己他就是这样的人,都是为了她好。 当她进入一个更广阔的地方后,当她逐渐成长后,当她认识了许许多多优秀的男性后,她才知道,王淼这个人真的特别差劲。 曾经是她的怯懦助长了他的狂妄。 王淼听出了周凌薇话里的讽刺,满脸不在乎:“怎么样啊?听说jm临时派你上去讲标,没发抖吧?” 他从家乡考到北京,为了摆脱身上的土气,他学起了北京腔,都好几年了,还是一股子家乡口音,比他身上的香水味还浓。 她弯起眉眼,笑得人畜无害:“把你比下去,应该绰绰有余。” 想不到一年多不见,她如此牙尖嘴利了,王淼收住脸上的诧异:“呵,口气挺大,走着瞧呗。” 周凌薇歪起脑袋,嘴里溢出一声清脆可爱的「好啊」。 如果面前是一位气场强大的女人,王淼好歹能个有心理准备,偏偏是一点气势都没有的周凌薇。 笑容和过去一样甜,说话的语气都没太大变化,就是那些话令他感到不悦。 大概还是没有适应她如此大的变化,王淼咬了咬牙:“你们jm要是没中标,你是不是可能要被开除啊?” 最后花落谁家十天后才能知道结果,而周凌薇预感这次没问题,倒是某些人升职恐怕要成为泡影了。 她不再通过自证向他人展示自己,虚虚地捂了捂嘴:“呀,你让我过来不会就是想听到我亲口告诉你jm不仅能中标,我可能还会升职加薪吧?” 王淼的脸渐渐往下拉,不等他说话,她又开口:“既然都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后会无期。” “等会儿。” 周凌薇停住脚步,悠悠地转过身,冬日的阳光洒下来,照出她脸上两团淡淡的粉色。 王淼有一瞬的恍惚,周凌薇明明是被他玩弄在股掌间的女人。 她不说话,安静,坦荡地等待他开嗓。 “你知道为什么你跟我说分手跑出去后,我都没追出去吗?” 王淼自问自答:“你这个人就是无趣,对男人一点崇拜之情都没有,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崇拜自己。” 现在想起来,周凌薇当时只是看上去乖巧,好像很听话,那些神情骗不了人,她没有真正认可过他。 面对王淼的指责,她从心到身都毫无波澜,反而觉得他才无趣。 还以为会听到他继续说一些讽刺她能力的话,却揪起了一段腐朽的旧情。 虽也不是什么好话,但也容易显得他在乎。 周凌薇知道他压根儿不在乎,就是图嘴上的痛快。 她也不在乎。 早在大半年以前,她就放下了感情,这和任何人的出现无关,只跟她自己成长有关。 她要把时间和精力放在自我提升上,那些劝慰向怡的话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周凌薇看向不远处的刘与邱,再看看眼前的人。 王淼这个人还真是够可笑的,年纪不大非要模仿成功的男精英,却不先掌握他们的精髓,而是在皮毛上下功夫。 羊绒大衣里穿的都是西装三件式,一个是矜贵,另一个就…… 不好说! 周凌薇不再笑了,表情变得十分真诚:“王淼,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穿这样特像酒保?” 他的脸色愈发难看,再说下去可能要露出狰狞的表情,她可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立即做结语:“我一直忘了告诉你,你这个人方方面面都不行!” 她以为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王淼,想不到在2011年都快结束的时候,他们再次偶遇。 \/ 除了对圣诞和新年假期有些微的期待外,12月21日本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周三。 这一天,刘与邱接到了投标结果,jm和另外三家公司中标,mr出局。 说不上欣喜若狂,但心情的确非常棒! 这份开心又很复杂,里面夹着淡淡的烦恼。 他胳膊受伤了,他家邱小姐今年拉上刘老爹要来北京探望他,顺便一起过节。 对刘母的这个决定,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她终于愿意来北京待上一段时间了。 那股烦恼不知从何而来,到下班都没想通。 为了庆祝中标,乔松提出请刘与邱吃饭,盛情难却,他自然就接受了。 两个人在电梯里遇上了周凌薇,二人的饭局变成三人晚餐,买单的人从乔松换成了刘与邱。 他们一起到好运街走进一家居酒屋。 “老大,你这手吃饭太不方便了,”喝了两口清酒,乔松开始忘乎所以:“需不需要我喂你啊?” 不是工作场合,刘与邱不在意:“吃你的吧。” 周凌薇已经抬起手叫服务员:“你好,请送一个勺子和叉子过来给这位先生。” 乔松冲她竖大拇指:“vivian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贴心。” “是吗?”刘与邱看了看她:“她以前什么样子?” 周凌薇也是有虚荣心的,虽然她现在也不算特别好,但以前更糟,她不想让他知道。 她立即把一个鸡肉串塞到乔松面前:“吃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 乔松的嘴没那么容易堵上,塞满食物都有空隙说句话:“和现在差不多。” 咀嚼完食物,他转移话题:“说真的,幸好那天是你上去讲标,如果我去啊,我估计都答不上来客户的问题,要吓尿了。” 周凌薇捂嘴笑了笑:“运气好而已,我之前看方案的时候,对他们的行业感兴趣,就去网上搜了资料,没想到他们居然问到了。” 刘与邱轻点一下头:“看到了吗?所以我常跟你说要对世界保持好奇心。” 这顿晚餐轻松愉悦,这个夜晚本应该也是如此。 第114章 无能 周凌薇和刘与邱先走出居酒屋,站在路边等去洗手间的乔松。 他们还未开始对话,有个人从眼前晃过,又退了回来。 王淼身上浓郁的酒味打断了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息,他盯着周凌薇:“恭喜你啊。” 一脸不服气。 她的「谢谢」还没出口,他又说话了,视线挪到刘与邱身上:“原来是攀上了高富帅啊,我说你那天怎么这么有底气呢,他不会还是你们jm的客户吧,给你了不少好处?” 周凌薇冷漠地看着王淼:“别胡说八道。” 刘与邱对此人印象深刻,他挪半步上前警告王淼:“这位先生,请注意你对女性说话的态度!” “我什么态度?”王淼喝多了,一点都不怵他,勾着嘴角,态度轻浮:“我需要对她什么态度?” “她——”他指着周凌薇:“是我前前任。” “我——”他又指着自己:“是她初恋。” 随即王淼给了她一个轻蔑的眼神:“她所有的第一次给了我。” 静静地看完王淼如疯子一般的行为,周凌薇以为自己会难过,会愤怒,她此刻只觉得可笑。 拿一个女人的第一次当作自己炫耀的资本,没有比这更能显得他无能的了。 周凌薇回以同样轻蔑的眼神。 他前几天说她不曾崇拜过他,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令人崇拜。 转眼看向刘与邱,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他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愤怒。 周凌薇的手在身侧悄悄握紧:“王淼,你真是个混账!” “你们有钱人怎么了?也不过就是捡我们年轻人玩剩下的。”他不理会周凌薇,那些难听的话变本加厉:“我调教出来的女人,我还是很有自信的,床下纯床上骚。” 乔松立即冲过来拽住他:“王淼,你是不是疯了?” 王淼轻浮地哟了声:“你也在啊,我以前就说你喜欢她,你还不承认,不会惦记到现在吧?人家可是有高富帅了。” 乔松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你他妈有病吧?我是看不惯一个大男人这么说女人。” “我告诉你,这位高富帅是我们部门的头儿,别他妈乱造谣。” “还有,你没中标是自己能力有问题,别把屎盆子扣周凌薇头上。” 在他眼里,王淼这个人就是自卑,他把自己所有的不顺都归结于他人,这次他们公司没中标,他认为是因为jm派出周凌薇使了美人计。 可他就没想过去投标有那么公司,有好几家都是女员工上台讲标,他却只把怨气撒在周凌薇身上。 说明他一直认为她不如他! 然而,大学期间,乔松和其他室友都认为王淼的确挺不如周凌薇的。 看热闹的路人越聚越多,王淼觉得失了面子,抬手就是一拳头挥在乔松脸上。 刘与邱眼疾手快地揪起王淼的衣领,挡在乔松前面,他吃力地抬起受伤的胳膊,拳头离王淼的脸只有几厘米。 见状,周凌薇的心提到嗓子眼,王淼现在就是个酒疯子,真打起来,刘与邱不仅会受伤还会有麻烦。 她不希望他出事:“ben——” 那一个拳头到底是收了回去,她跟着松一口气:“我报警了。” 王淼还是气势汹汹的:“报,你赶紧报。” 他以为周凌薇是吓唬他。 很快,人来了。 刘与邱不接受和解,乔松作为直接受害者念及同学情谊还有点犹豫,看到他强势的态度,默默点头。 周凌薇被刘与邱拦在外面,得知王淼不仅要赔钱还得拘留几天的消息,她既不同情也不兴奋。 他的报应罢了。 送走乔松已接近11点了,刘与邱提议:“我们走走?” “好。” 去年平安夜,他们顺着亮马河,今晚同样顺着这条河道走回刘与邱,心境却全然不同。 刘与邱率先开启话题:“打败——” 即便知道王淼是周凌薇的前任,在没有得到她亲口认证之前,他选择尊重她,于是,他换了个称呼:“竞争对手的感觉如何?” “我的对手永远是自己。” 多么虚伪的一句话,周凌薇心里明明爽翻天了。 是她亲自把王淼打败的,让他丢了客户,让他升职无望,甚至激怒了他导致他葬送自己的前程。 如果没有那天在客户公司楼下的对话,没有今晚的偶遇和意外,她兴许会鄙视此刻的窃喜。 在多重效果的叠加下,这一份爽感是多倍的! 原来亲眼看到伤害过自己的人得到报应的感觉如此痛快! “他是我前任,也就是我的初恋男友,我没想到他变成这样,”周凌薇主动提到王淼:“对不起,还让你——” 刘与邱扯扯嘴角打断她:“当时为什么不让我揍他?” “打人违法。” 刘与邱好像不太满意这个答案,在静谧无人的河边栈道,他拍拍她的头顶:“看到他这样,你会感到难过吗?” 周凌薇淡淡摇头:“不,我觉得唏嘘。” 王淼的缺点很多,但他还算努力的人,如果他摆正心态,以后的日子会过得不赖。 顿了顿,她又说:“如果非要说难过,我只替曾经的自己感到难过,以前怎么那么傻,会喜欢他那样的人,不过我不后悔,失败的感情是可以让人成长的。” 深夜的北京呼着寒风,直灌心口,刘与邱哈出一团白气:“你成长了吗?” “当然。”周凌薇努力撑起一丝笑意:“我还相信爱情,但在选择的时候会慎重。” 她不仅慎重,还将这个议题后置。 在感情这门功课上,他还是个小学生,给不了任何建议,也不太想继续聊下去。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一路沉默着往刘与邱家走。 第115章 第二个世界薇薇日 回到家,想起来什么,刘与邱说:“我宣布你的债务还清。” 是一件开心的事,他却没笑。 周凌薇倒是挺开心:“那我是不是不用过来了?” 刘与邱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看起来很兴奋。” 她慌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 “那就再多还两天?” 周凌薇真就认真琢磨起了自己的时间安排。 还没琢磨明白,刘与邱笑了:“跟你开玩笑的。”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终于想起来了,她说:“我正好要出差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回来?” “这次不太确定,希望可以回北京跨年。” 周凌薇出差那天,刘与邱把她送到机场,正好过来接上爸妈回亮马桥。 看到机场地库里来来往往的人,思索片刻,他按住她去拉门的车:“can i kiss you?” 她微微一顿,甩开头发,不假思索地倾身过去捧起刘与邱的脸,在他嘴上细细地啄,轻轻地吻。 出乎意料的吻,刘与邱仿佛成了一个被夺走初吻的少年,瞪着眼睛愣几秒,反守为攻。 一瞬,周凌薇被浓郁的薄荷香气占领,还有牛奶的味道。 如果有人从外面看到车里的这一幕,大概会以为这是一对多么难舍难分的情侣。 她也快要这么认为了,在理智崩塌之前,她从热吻中抽离:“我该走了。” 刘与邱抚了抚周凌薇凌乱的头发:“生日礼物回来取。” “好,拜~” 他们在车里分开,一个奔向出发,一个去了到达。 \/ 给了刘与邱一个敷衍的拥抱,刘母嘟嘟囔囔地抱怨:“买什么送人不好,要买一台自行车,太麻烦了,托运要等好久。” 她皱起眉头看向还在吃力推着行李车赶往出口的刘父:“年纪太大,走不动了。” 刘与邱转眼看过去,嚯!看来都是刘父一个人把体力活都干了。 也就刘父还惯着她了,刘与邱觉得她没资格抱怨:“你倒是年轻,怎么不帮他一起推过来?” 刘母不理他,自顾自地问:“你买的是女款的自行车吧?是你女朋友用的?” 刘父终于走过来了,刘与邱上前接过行李推车:“朋友。” 知子莫过母:“你对异性朋友不会那么好。” 刘与邱摇头叹息:“是我朋友托我买的。” 刘母的神情显然还是不相信,刘父制止:“不要问那么多,随他去,他都多大年纪了。” 刘与邱怀疑她千里迢迢来北京不是看他,而是来突击检查。 果真,到家后,屁股还没坐热,刘母便起身寻摸,一打眼就看到了冰箱上贴的几张手写菜谱。 “这个字靓啊,”她取下一张摊在掌心细细欣赏:“早知道以前也送你去学书法。” 刘与邱不回应她,忙着手里的活。 刘母再次起疑心:“女孩子写吧?” 刘父放下锅铲凑过来看一眼觉得不对:“这哪里像女孩的字?” “这笔触这么锐利,一看就是男仔的字啦。” 刘母皱起眉:“男孩子哪会这么细心写这些东西?” 话音刚落,她的眉头越蹙越深,和刘父对视一眼,两个人很有默契地怀疑刘与邱的性向有问题,目光同时转向他。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出来了,无奈撇撇嘴,拿过刘母手里的纸:“想什么啊,打印机打的。” 二人大大舒一口气。 刘家三口还是第一次在北京度过平安夜,这里的节日气氛没有纽约浓,但也有好处。 能落个清净。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过平安夜大餐后,各自回屋。 时间滴滴答答地往前走,刘与邱不想错过0点的到来,时不时瞥向手机上的时钟。 难熬,却兴奋。 他抢在0点0秒点击了发送。 \/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世界薇薇日,happy vivi’s day!」 周凌薇在圣诞节早上八点才看到这则消息。 昨天他们到了客户的大本营,完成访谈后,客户叫了一台考斯特拉上所有人去农庄吃饭。 回到酒店,她和jenny都虚脱了,直接倒头大睡。 应酬比写报告难多了。 还没给刘与邱回过去消息,门铃先响了。 “当当,sammi交代过了,一定要给你买个小蛋糕,”jenny捧着一个蛋糕靠在门框上:“生日快乐,vivian!” 周凌薇有点害羞:“谢谢。” jenny轻轻推着她的背进房间:“这是咱们组的传统,在外出差的人都会有个蛋糕,不是同事送就是供应商送,讲究的就是一个有爱。” “sammi真细心。” “哦,不不不,她是为了让大家更加拼命工作,”jenny在蛋糕中间插上一根蜡烛:“该有的仪式一点都不能少。” 点燃蜡烛,她催促周凌薇:“快,快许愿,这蜡烛太短了。” 她立即双手相扣放在鼻尖紧闭双眼。 太突然了,她都没想好要许什么愿,思来想去,一大堆美好的愿望到最后都是为了这四个字—— 平安喜乐! 原本周凌薇对于不能回北京和黄烟他们一起过生日感到心酸,看着眼前的小蛋糕和酒店的茶包泡的一杯浓茶,她觉得jenny离开她房间前的那句话似乎有道理。 “升职、加薪、跳槽的路上,我们是没资格过生日的,出差的日子过多了,人也跟着麻木,节日从来都是属于自由的人,至于什么自由,那就是你自己定标准了,比如我,我就想有100万存款。” 周凌薇还没有给自己的「自由」定下标准,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孤独也好,心酸也罢,她都一一消化。 一眨眼的功夫,她把蛋糕吃完了,手机骤然发出频繁的震动。 接起来就听到刘与邱的声音:“你很忙吗?” “有点。”周凌薇抱歉地啊了声:“对了,忘了跟你说谢谢对不对?” 往常他最讨厌听她说谢谢,此刻,他觉得她的确差他一个谢谢:“对!” 她反应迅速:“谢谢,等我回北京。” “回北京做什么?” “请你吃饭啊,还有——” 周凌薇羞涩一顿让刘与邱自己领悟。 明知道她不敢说了,他偏偏要追着问:“嗯?” “爱啊。” 她的声音特别小,嘴也发软,听上去十分像「哎呀」,刘与邱一点也不在意,那股烦闷立刻化成哈哈的笑声:“薇薇,你变坏了。” 明明他才是罪魁祸首,周凌薇懒得理他,直接把电话挂了。 第116章 新年快乐 周凌薇结束出差那天是2011年的最后一天,特意选了下午的航班赶回北京和黄烟他们跨年。 不料,航班延误到晚上9点多才起飞。 从机场出来,她立马看到了两位闺蜜,黄烟拉上行李箱,余欣菲拽着周凌薇的胳膊:“走走走。” 她一脸茫然:“去哪啊?” “在朝阳门那家ktv定了个包厢喊happy new year呢。” “这来得及吗?” 来不及,11:58,黄烟的车才到朝阳门外大街,距离ktv还有好几分钟的路程。 错过一起过生日,不能错过跨年,周凌薇急中生智:“快,都把窗打开。” 车载电台播报时间,他们跟着一起默数,然后都探出脑袋冲着外面大喊:“北京,新年快乐!” 三个人都觉得痛快极了,欢乐一会儿,又默默掏出手机。 周凌薇和余欣菲走路都不忘看手机,敲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的客户永远排在第一位。 完成一通复制粘贴,周凌薇才真正闲下心查看信息。 某个项目群里,刘与邱说自己没有回纽约在北京养伤。 随即,她立即点开他的头像,打开他们的对话框,最新的消息是来自他的—— 「薇薇,新年快乐!」 好像每一次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发来消息,好像每一次他的消息都会被排在最后处理,即便,这才是第二年而已。 周凌薇享受孤独也喜欢热闹,而此刻,她始终无法投入到ktv里的灯红酒绿中,心中莫名地泛起愧疚,那种要见到刘与邱的心情似乎变得非常迫切:“我得回去了。” 黄烟有点醉了:“你回去干嘛啊?” “回家赶报告。”周凌薇对包厢里的朋友挥手:“拜拜。” 黄烟对着她离去的背影大喊:“工作狂啊你。” 她没有回家,打车来到刘与邱家楼下。 出差不到十天,小区的保安已经不是那个脸熟的大叔了,新来的小伙子很是负责,直接把周凌薇拦在门口:“抱歉,女士,没有业主卡不能进。” 她致歉,立马走到旁边给刘与邱打电话。 “等等。” 周凌薇以为他会跟保安打招呼,却没想到等到的是他本人。 她站在小区对面朝他挥手,压着声音说道:“刘与邱,新年快乐!” 他不紧不慢地走向她看到旁边的行李箱:“刚回来?” 她没有说谎:“回来一会儿了,去朝阳门和朋友喝了两杯过来的。” 刘与邱觉得自己应该感到开心吧,她没有第一时间回消息,却来到他家楼下。 但她先跟朋友喝过了酒才来,他隐隐地不悦。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的情绪会被一个女人牵动。 他想,可能真的把她当作很好的朋友了吧,就好像他偶尔也会为窦莘的烦恼感到担忧。 周凌薇不清楚刘与邱此时的心情,她只知道他犯困时脸上的表情格外冷淡。 她以为他困了,立即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盒子完成此行的目的:“送你的,新年礼物。” 刘与邱举起盒子在耳边晃晃:“这是什么?” “你现在就想知道吗?” 他点点头。 周凌薇神秘兮兮地踮起脚尖凑近他:“贝壳相框。” 又立马回到原来的站姿:“我觉得上次手做的那个不太好看,那天在海口出差逛夜市的时候看到了,觉得很适合你家的风格,就买回来了。” 她指着那个精致包装纸满脸骄傲地告诉刘与邱:“是我自己包的哦。” 说完话,目光不经意地望向对面的楼。 那栋楼还有好几户人家亮着灯,周凌薇立马认出了刘与邱家。 那里亮着灯、可他在眼前。 他这个人有很多龟毛的地方,例如:哪怕下楼倒个垃圾,他都要把家里的灯关了。 所以,此刻他家是有人的。 寒风就这么从脸上直接刮到周凌薇的身体,灌满了心。 又冷又堵。 周凌薇所有的变化都被刘与邱收入眼底。 他忽然心情大好:“我爸妈来北京看我。” 她提起嘴角啊了声:“是我唐突了,应该先联系你的。” 那股寒气从心口冒出来,从口出呼了出去,舒畅。 她暗自庆幸出差前一天,把自己的东西全带走了,否则多尴尬啊。 记起那天,周凌薇觉得刘与邱这人挺怪。 看她在收拾东西,他走过来一把夺过:“你可以把东西留在这里。” 怎么可能留在他家啊?疯了吧。 痕迹,可以留在对方的身体上,那是稍纵即逝的快感证明,也是对他能力的认可,绝不能留在他的生活里,那是不必要的麻烦。 当时,她又把东西夺回手里:“gavin不是经常过来吗?” 刘与邱自己都抱怨窦莘最近来北京出差的行程多了一项,就是来他家转一圈,佯装不经意地摸摸这,翻翻那,跟查岗似的。 gavin的大嘴巴在jm可是很出名的,她更不可能把东西留在他家了。 刘与邱向前挪了挪:“你的生日礼物恐怕要过几天才能给你。” 周凌薇敛回思绪:“好啊,那我也能提前知道吗?” “一台自行车。” 她诧异地睁大眼睛:“自行车?” “对啊,你要多运动。” “我身体很好的。” 刘与邱好整以暇地凝视她的双眸:“你体力不好。” 瞧他那个眼神,周凌薇立马猜到他意有所指,她羞着脸转移话题:“天冷,你快回去吧。” 他不再逗她,转眼看向空荡荡的街道:“你要走回去吗?” 她是有这个想法:“这个点估计没车过来。” “我陪你等,一定会有车的。幸运的薇薇一定很快就能等到出租车。” 跨年夜的出租车正载着有伤心的、高兴的人儿从每个热热闹闹的夜场出发奔向他们各自的栖息地。 没错,这里是居民区,一定会有车过来。 周凌薇希望出租车快点来,刘与邱只套了一件单薄的短款羽绒服,胳膊上的绷带都快拆了,若在这个节骨眼染上风寒着实太倒霉了。 刘与邱希望出租车慢点来,和周凌薇待在一起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平静,是其他朋友给不了的。 第117章 质疑 出门前,刘与邱告诉爸妈下楼看看,离开了十分钟都没有回来,刘母敏锐地感到情况不妙。 她很八卦地走到窗边,还以为什么都看不着,居然看到了点东西。 她挥手喊来刘父:“你过来,阿ben和女仔在楼下约会。” 刘父挺佩服她的视力,就蚂蚁大小的人影,都被她认出来了。 果然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 只能看到两个人在马路对面,听不到他们说话,也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 刘父觉得看楼下的两只蚂蚁不如吓唬刘母有意思:“你怎么知道是女仔?” 刘母紧锁眉头啧一声大骂他:“神经啊你。” 从窗台骂骂咧咧一路,也不知道她去哪了,刘父得意地哼着小歌在沙发上看电视。 几分钟后,刘与邱回来:“怎么还没睡?” “你小心一点,你——” 刘父的话被刘母匆匆回到客厅的脚步打断。 她审视着刘与邱:“怎么不叫女朋友上来坐坐?” “是我同事。” 这算是侧面认证了是个女的,刘母紧绷的神经松快了下来:“你一抽屉的……” 她都说不下去了。 消失的几分钟,她擅自闯入刘与邱的房间。 当时她站在门口很犹豫,又很好奇。 最终好奇打败犹豫。 作为一个有经验的人,她率先打开了床头柜。 惊! 抽屉里有各种各样包装的安全套,几乎每一盒都拆封了。 除了使用外,刘母实在想不到能做什么。 肯定不是吹气球玩。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在这一方面会无度,曾经瞧见他和章洁米谈恋爱,他那个脸上就写着两个字—— 无欲。 有人是好事,说明刘与邱各方面正常,就是搞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刘与邱的脸直接垮下来:“妈,你怎么可以随便进我的卧室?” 刘母不回答他,指着他手里的盒子:“大半夜过来就是为了送你这个?” 他也不回答刘母,自顾自地往前走。 她跟在身后喋喋不休:“是送你贝壳相框的那个吗?那台自行车是送给她的吧?” 刘父跟过去拽她的胳膊:“你不要老是问东问西,他会烦你的,你们又要吵架了。” 心情好的时候,刘母觉得他是个和事佬,心情不好,他就是个搅屎棍。 刘母甩开他,追上刘与邱:“把你女朋友带过来看看,我们刚好在北京,可以见一面的。” “我对你伴侣的要求不高。” 刘父嘁一声:“这话,你自己信吗?” 刘母丢给他一个刀光眼:“怎么不信?生过病以后我也有改变的。” “那你说一说都改变了什么?” 刘与邱在房间门口顿足:“好了,你们去被窝讨论吧,我要休息了。” 关门后,他坐在沙发上拆开包装,贝壳相框很精致。 但他觉得还是周凌薇手做的那个更漂亮。 躺在床上,他脑海中闪过让她假扮女友的念头,如此一来,刘母应该不会给他安排相亲了。 荒谬,他什么时候这么没人样儿了,居然想出这种损招! 周凌薇是个有原则的人肯定也不会答应的。 \/ 中国新年前的一个工作日,周凌薇走上了升职述职报告的讲台。 此刻,面对来自好几个部门的高管们,她比之前从容多了。 她的英文表达能力虽然还不能达到非常流畅的水平,但她对自己有勇气全程用英文讲完感到自豪。 分享完几个重点服务的客户和项目,她又提到自己这一年拿到了所有项目客户的嘉奖信,最后,抑扬顿挫地表达自己对升职的渴望。 其他高管边听边敲键盘处理其他事,唯独坐在前排的刘与邱听得极其认真。 倘若有人看到他眸子流露出的神情,大概会以为他喜欢周凌薇。 他并不认为自己对她是喜欢,而是欣赏。 这样一位浑身上下散发着光芒的员工难道不值得被人欣赏吗? 周凌薇就应该如此,应该抬头挺胸大声地告诉所有人:“我现在所得到的嘉奖信和拿下的客户不是因为运气好,而是我做了这样那样的工作,付出了许多努力,所以,你们都要给我打高分。” 一周后,周凌薇从高级研究员越过助理经理跳到研究经理的消息在组里炸开了锅。 在办公区一片欢欣的恭喜声中不乏有质疑,她本人只看到了质疑的神情,并未听到。 周凌薇能理解,也并未放在心上。 她独自坐在工位上细细地盘算,从明年起,她在jm的年薪将上一个大台阶,加上网店的分红,这些收入平均到每个月,到手的钱估计能达到两三万。 若是在经营网店上再多加努力,收入甚至能更高。 她太棒了!怎么能这么棒呀?! 她浸泡在升职的喜悦和创收的大计中,这能将成就感延续好长时间,比林月朗承诺的年终奖更令人亢奋。 周凌薇全然没有察觉到林月朗和曲悠一同走出办公区去了一间小会议室。 提出质疑的人正是每天坐在她右边工位的曲悠:“sammi,我认为vivian这个升职不合理。” 林月朗掀起眼皮:“那请你提出不合理的理由。” 曲悠端坐在会议桌前:“她转正的时候就跳了一级,今年升职又跳一级。” 她无奈扶额:“这是你对我和公司这两个决定的质疑,并非你认为vivian升职不合理的理由。” 林月朗不仅点了曲悠的话有问题,还侧面点她理解能力有问题。 她一噎,手指跟着攥在一起,那股好似在为大家打抱不平的气势瞬间下去了。 既然她不说话,林月朗就建议她:“与其质疑他人,不如反省自己。你今年做的项目都善终了吗?拿到了几个客户的嘉奖信?接下来的计划又是什么?” “你就坐在vivian旁边,她在工作上有多投入,我相信你不会不清楚,她还做了不少本职工作以外的事,比如她留意到乐娱的动向主动和王总联系,拿了他们的项目。” 顿半秒,林月朗决定把话说开:“乐娱当初第一个项目是交给你做的吧?” 第118章 哀 曲悠心口一紧,原来sammi什么都知道。 她愈发说不出话。 乐娱这个客户去年的确是分配在她手里,她觉得客户公司体量小,有一个项目不会有第二个,再加上那位王总跟个暴发户似的天天盘俩核桃,她看不上,转给了周凌薇。 林月朗悠悠地说:“我当初把她招进来没想到她会给我带来那么多惊喜,她年纪虽然比你小,在jm时间比你短,但她身上还是有很多值得你学习的地方。” “一个人能否为他人之师与年纪、与履历没有太大关系。” 看到曲悠泛红的眼眶,林月朗想需要留时间给她消化,她立即做结语:“好了,去工作吧。” 说完,她起身离开会议室。 曲悠悻悻然地走去消防梯调整状态,想着想着,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又生气又难过,眼泪说来就来。 顾及这里随时都有人会过来,她也不敢哭太大声,可是抽泣声也收不住,终究是被人发现了。 “哟,小姑娘怎么哭了?” 曲悠忽然嗅到一阵纸巾的香气,抬眼一看wrence. 接过纸巾,她吸了吸鼻子:“谢谢,没什么。” “没什么怎么哭得那么伤心?”他提提裤腿,坐在曲悠旁边,大有一副要和她谈心的姿态:“是家里出事了吗?” 她摇摇头wrence继续猜:“那就是爱情,能把漂亮女孩弄得如此伤心的只有爱情。” 曲悠继续摇头。 “那是什么?”他摸摸下巴故作沉思状,转而诧异地看她:“总不能是工作吧?” 她没有作声,也不再摇头wrence温柔地笑了笑:“害,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不就是工作吗?不高兴大不了就不干了呗,你这么优秀的女孩还愁找不到工作吗?” “jm挺好的,我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曲悠这才看他一眼,觉得这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我就是不服气,我都来几年了,现在职位还没一个新人高。” 他仰头哦一声:“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公司有公司的决定,而且她能力确实不差,只能说你运气没有她好,不要气馁。” 她叹口气:“我都知道。” “工作嘛,不就是为了那几两碎银子吗?职位只能满足虚荣心,挣钱才是最重要的。” wrence摸出手机看看时间:“伤心久了可是会影响运势的,早点进去吧。” 他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又蹲下来:“对了,咱们是不是没有微信,加一个吧?” 曲悠抬眸看他,抿一下唇同意了。 \/ 2012年初的春节,当全世界华人都洋溢在这个阖家欢乐的节日里时,在香港的刘与邱一家忽然陷入巨大的悲伤。 家人一起吃完团圆饭,他最爱的外婆坐在摇摇椅上听着热热闹闹的央视春晚安详地走了。 刘母第一个发现老太太不对劲,似乎有一股母女连心的奇妙感觉,她想走过去,却不敢走过去。 最后,她拍了拍刘与邱的胳膊:“阿ben,你去看看阿嫲是不是睡着了。” 他过去蹲在外婆身边,心脏骤然停一拍:“阿嫲她——” 外婆的身体逐渐失温,他知道意味着什么,他不是医生不敢妄下结论,也许是搞错了呢。 他和刘母的心境一样,不想相信。 刘与邱算是外婆一手带大的,他从小和外婆关系最好。 在他12岁那年,她忽然决定要从纽约搬回香港定居,他很舍不得,酝酿了一个月的情绪,在去送机那天爆发了。 他瘪起嘴要哭,刘母一个眼神,他的眼泪立马收回去。 “人啊,是要落叶归根的。”外婆安慰他:“现在交通这么方便,你假期都来香港看我啊。” 自打那时起,他的假期的目的地总有一站是中国香港。 刘母的眼眶不自觉地红了,刘父一边走过去一边安抚她:“没事没事,不会有事的。” 确认完老太太的情况,刘父脸一沉,转头说道:“与邱,你去打电话。” 从这一刻起,刘与邱才感到自己将会渐渐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看到家里的慌乱情形,刘母不愿意接受也不得不接受,她怔怔地看着前方,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嘴上不停念叨:“妈妈没有了,家就散了。” 活了30年,刘与邱第一次见刘母哭得这么伤心,他心里十分不好受,正要说些安慰的话,却被她打断。 刘母蓄满泪水的眼中带有几分埋怨:“阿嫲最希望看到你成家,她没有机会了。” 刘与邱平静地纠正她:“她一直都希望我过得开心。” 周凌薇不知道距离山县800公里的香港发生了这样的一幕。 听着春晚的6位主持人说祝词,她拿起手机给同事、客户和朋友一一发消息拜年,看到和刘与邱的对话框,她还有一丝窃喜。 这次终于是她先道节日祝福。 几天后,处理完外婆的后事,刘与邱特别想和别人说说话。 打了一圈电话,强烈的闷气始终无法散去,手指肆意地划微信列表看到周凌薇的春节祝福。 今年的消息不是复制粘贴来的,简简单单两句话:「刘与邱,过年好,祝你龙年行大运!」 嗯,比复制粘贴的少了些字,但似乎比往年多了份心意, 抿紧双唇,他给她打去了一通电话:“抱歉,你今天才看到你的消息。” “没关系,没关系。” 瞬间,变得很安静,他们只听得到手机里传来彼此的呼吸声。 片刻,周凌薇喊他的名字。 “刘与邱。” “嗯。” “刘与邱,你心情不好吗?” 她从不分享私事,出于朋友间的公平,他也不分享,「没有」刚到嘴边,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还是告诉了她:“有一点,我的外婆过世了。” 周凌薇的笑意立即敛起来:“节哀。” 又是沉默。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你,因为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外公去世的时候,我特别难过,这种时候别人的安慰都无济于事。” 她的声音宛如一股春风轻轻拂过刘与邱的耳朵,那股憋闷在胸口的气随之缓缓散去。 他的声音依然很轻,却不是无力感:“然后呢,然后你怎么排解的?” “我觉得是需要时间的,以及自我安慰。” “有什么好办法?” 听到周凌薇轻柔地分享自己的办法,刘与邱透过落地窗看向院子。 夜幕下,刘母似乎苍老了许多,她佝偻着背盯着外婆精心养育的花草发呆。 她现在应该很想她的妈妈吧,也会想念她的爸爸。 挂了电话,刘与邱推开门走向院子靠近刘母:“妈,你不要太难过了。” 他拍拍她的肩,指着天空:“你看天上的星星,那一颗在闪闪发光的就是嫲嫲,以后,你想她了,就抬头看,一定不要表现得很难过,要不然她也会难过的。” 刘与邱会安慰人,但绝不会用这种浪漫的说辞安慰人,他只会说前面那一句「妈,你不要太难过」。 刘母顺着他的手看了看天,最后一脸不可思议地看他:“哪里学来的?女仔教你的吧?” “胡说,我在网上看的。” 沉寂了两个月,刘与邱的心情逐渐转好。 去年年初升职以后,他在北京拥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他偏不去,就爱在ab办公区随意找一个空的工位干活。 这天,刘与邱走到b区办公室,找了一个和周凌薇隔着三排工位的空位坐下。 尽管这里有两个组是他们部门的,但其他部门的人居多,姑娘也多,到了下午他们叽叽喳喳的。 热闹,就是有点吵。 瞧见他过来了,大家也就安静不到两分钟,又恢复到平常的状态。 刘与邱时常搞不懂他们是如何能从某个项目用什么研究方法讨论到距离写字楼两个路口的地方开了一家新店的。 他们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如果不是有下班时间,也许能在这聊个通宵。 3月中旬的北京已换上春色,在一片小麻雀的叫声下,刘与邱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内线。 第119章 内线 座机骤然响起沉闷的来电声。 周凌薇看到屏幕上面显示的是公司内部短号,她不知道是谁的,拿起听筒:“您好!” 刘与邱压低声音,带着蛊惑人的语调:“hi,vivian,look at me.” 她没看向他,眼睛滴溜溜地在四周转一圈,大家都在专心工作,没人留意这边的动静,她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说。” “薇薇,我又学了一道新菜,今晚去我家如何?”难怪刘与邱声音变小了:“你只可以回复ok或者好。” 周凌薇都要抓狂了,他现在胆子真是越来越大,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下打电话跟她说这种话。 等待她回答之时,他抿起嘴都压不住笑,手指叩着桌板,脑补出了她绯红的脸蛋,眼睛肯定还偷偷地瞄着旁边的人。 她脸红了,也向左右各觑了一眼,她没说ok或者好,而是告诉他:“是,我看到时间表了,我会尽快让我们组的同事尽快推进。” 只听到了那个「是」,刘与邱满意地配合她:“ok,see you night.” 匆匆扣上听筒,周凌薇拿出手机发信息:「私事微信说。」 「打字很麻烦。」 「做饭更麻烦。」 「睡觉不麻烦。」 彻底服了! 「你不忙吗?」 「忙啊。」 「那你怎么有空讲电话?」 「想聊的人再忙也有空,不想对话的人很闲都是忙。」 恢复白皙的脸又红了,周凌薇给刘与邱回一个皱眉的表情。 「下班在车库等我。」 收起手机,右边的曲悠凑过来:“vivian,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她眼疾手快,把手机屏幕熄了,拍拍脸蛋:“啊,很红吗?过敏了吧。” \/ 刘与邱的车开到朝阳门附近就停了:“走吧,下车。” 周凌薇很好奇,却没立刻问他,跟他下了车,往工体去的路特别塞车,还有许多身着绿色球衣的人。 “我们这是去工体?” 他晃了晃手里的票:“带你去看球赛。” 这一天是2012年3月16日,半个小时以后,工人体育场里将进行一场精彩纷呈的比赛——北京国安对战上海申花。 他们一前一后走上工体门口的那座天桥。 从上往下望去,工人体育北路辅路涌来国安的球迷,那一小撮一撮的人在这里渐渐汇集,形成一片绿色的海洋。 见状,周凌薇的心抖了又抖。 刘与邱回头看一眼,只见她展开手掌捂住双眼,透过指间露出缝隙看前面的路。 “你怎么了?” 她叹口气:“最近买的股票持续下跌,我得了绿色恐惧症。” 他笑着摇头:“不要迷信,搞不好多看一会儿对冲一下,周一就红了。” 周凌薇缓缓放下手,抄起小摊贩手里叫卖的围巾:“你说的没错,就让我们拥抱绿色吧。” 刘与邱开心,不给她跟摊贩讨价还价的时间,拍下钱就走了。 春天的北京夜空染了一层薄薄的雾,开赛前,国安队的球迷组织「御林军」敲锣打鼓喊出他们的口号: “这是哪?” “北京!” “我们的球队是?” “国安!” …… 他们的声音响彻工体。 开赛前还发生一件趣事,国安球迷对着对面的申花远征军和申花董事长唱起了一首《征服》。 足球小白周凌薇终于明白黄烟每年一到赛季逃课都要跑到工体看比赛,光是冲着这个气氛,都值得来。 距离比赛结束不到10分钟,比分2:2,球场充斥着紧张的气氛。 第82分钟,国安踢球决定胜负的一粒球,在一片欢呼声下,刘与邱直接搂紧周凌薇肩低头吻住她。 缺氧,害怕。 她涨红脸瞪起眼睛嗷呜一下:“有人。” 刘与邱愣了愣,似乎还未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周凌薇指指人群:“好多人。” 他微微耸肩:“sorry,我太激动了。” 她摇摇头再若无其事地偏过头看向球场。 后来,31岁的周凌薇回到北京出差,和朋友结束了在新东路上檀岛茶餐厅的下午茶,在路口的京客隆门前,她看到了当年那一片绿色海洋。 她漫无目的地跟着人群走啊走,又怕又想从这群人里揪出当年那个在球场肆意吻她的男人。 走着走着,最终她站在了球场门口,踟蹰片刻,从黄牛手里买走一张票。 再次坐在工体的观众席,她想起了2012年的春天这一场精彩的比赛,更想念这个撼动她的吻。 而他们的回忆又岂止是一场球赛呢。 第120章 蛛丝马迹 2012年的五一假期比去年早到了一天。 放假第一天,北京城里的人纷纷往外跑,远的去西藏新疆,近的去张北草原,更近点就是密云的古北水镇。 有个人背着书包气呼呼地从上海赶到来北京。 在接到窦莘的电话之前,刘与邱给周凌薇打过很多通电话。 这个假期,他不准备离京,想着带她去看一场音乐节,可是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始终没有接。 却没想到自己的计划被好友的一通电话打搅了,原本他想置之不理,可听上去情况危急。 经过一番斟酌,刘与邱还是拿起车钥匙去机场接人了。 看到垂头丧气的窦莘,他就发笑,什么时候见过他这副模样啊。 这狗东西什么时候不是气宇轩昂的。 “你不是要去清迈度假吗?” “不去了。” “怎么了?你乱勾搭女生被范妮看到了?” “诶,我说你这个人能不能想念我点好啊?” 窦莘一激动,冒出了久违的台湾腔,跟他学来的上海和香港口音以及北京的用词习惯一结合,妥妥的四不像。 刘与邱实在想笑,看到他认真生气的表情,又觉得过分,换成跟他一样严肃的神情:“那到底怎么了?” 窦莘和范妮的确是要去清迈度假,到了机场,她才说结束度假要一起回香港探望她家里人。 这在他看来简直就是逼婚,他好歹是享受美式自由的人,怎么可能被人这么绑架。 两个人在机场大吵一架,范妮一气之下立马改了机票回香港。 窦莘不惯着她,爱走就走,他也改了目的地来北京。 登机时间还比范妮早,气死她得了! 在刘与邱家,窦莘俨然就是一副主人的姿态,从冰箱里取一罐啤酒出来还问他喝不喝。 咕咚灌了一口冰啤酒,他还是不解气:“又没说不结婚,怎么还用这种阴谋诡计?我最讨厌别人绑架我!” 末了,他打个酒嗝:“我以为她会很潇洒,想不到她也是这么没有安全感的女人,我真是搞不懂女人。” 刘与邱眉心一蹙:“所以你有结婚的打算?” 窦莘的表情比他还疑惑:“总是要结婚的啊。” 他摆摆手:“不不不,我应该这么问,你有跟她结婚的打算吗?” “当然。”窦莘不假思索地点头:“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对一个女人这么认真?” “那既然有,为什么不去见?这不是早晚的事吗?”刘与邱对他使了一个眼神:“你看,你去年说不同意同居,后来不是妥协了吗?”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窦莘后来从北京回到上海没多久就跟范妮同居了,之前的那些顾虑基本上没发生,新鲜感依旧存在。 但是牵扯到结婚就不同了。 结婚要见长辈,要考虑房产,再往远点还得计划要孩子,那他们一位是香港人,一位是美国人,指不定未来还要因为在哪里定居养老起争执。 窦莘没把他这些思虑说出来,这种话也没法对刘与邱讲,他一个无欲无求的单身汉是不能感同身受的。 他摸着下巴打量刘与邱,他以前可没耐心听他讲这种婆婆妈妈的事,好像突然恍悟他这一两年有何不同了。 “我知道你哪里变了。” “哪里,你说说?” 窦莘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发现:“你快乐了。” 刘与邱不屑:“我一直都快乐。” “不是,”窦莘竖起食指摇晃否认:“你以前不是真的快乐。” “胡说。” 聊完了,也喝酒了,窦莘打定主意要在刘与邱家赖上几天以弥补没有度的假。 他立即恢复到查岗模式,眼睛四处乱转,企图在这房子找出蛛丝马迹。 “那张床呢?你爸妈来北京,你不是订了一张床吗?” 刘与邱跟在他身后:“卖了,太占地方。” “卖了?”窦莘叫起来,摇摇头感慨:“你还真是一点不嫌麻烦,也很能折腾。” 刘与邱耸耸肩当他是在夸自己。 主卧2米宽的床,周凌薇恨不得跟他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如果知道他家多了一张床,估计没机会一起睁眼,他宁愿麻烦一点,都不想让她有可乘之机。 转了好一会儿,果真,被窦莘找到了一点看似不寻常的玩意:“两张票。” 刘与邱不慌不忙:“知道你要来,我特意买的。” “我不信。”窦莘狐疑地盯着他,就想等到一点破绽。 可他怎么会这么容易被人看穿呢? 亮马河畔的这处住宅有人八卦无果,麦子店街小区的姑娘们骂骂咧咧的声音终于收住了。 一个小时前,余欣菲连睡衣都没换,拿起手机和钱包从家里打车跑来这里求安慰。 她和男友因为床事吵了一架。 平时,男友都以忙和累推脱她的撩拨,还能说得过去。 但昨天下班就放假了,今天白天又睡一整天,还说累,余欣菲实在不能帮他说服自己,于是俩人起了争执。 她摇摇头:“想想觉得好丢人,我一女的都求上了,他居然不为所动,我就这么没魅力吗?” 黄烟是理论大师:“别怀疑自己,要把问题放在男人身上,可能是他不行了。” 周凌薇会夸人,站在厨房门口举起锅铲:“你很有魅力,前凸后翘,白齿红唇。” 她做完饭才看到刘与邱打来的3通电话,还没来得及回过去,陈毅宁的电话进来了。 手上还是油乎乎的,她按下免提,听到他问:“明天有活动吗?” “没有。” 陈毅宁轻快的声音传遍整个客厅:“那太好了,要不要一块儿去音乐节?” 黄烟和余欣菲立马坐不住了:“干嘛啊干嘛啊,丢下我俩是不是?” “呀,你们也在呢,那一起呗。” 好似有点不情不愿,余欣菲才不管他:“你买票!” “那是当然。” 第121章 脏手 刘与邱感觉今天全北京的年轻人都来通州看音乐节了,他没想和窦莘一块儿来,他俩在这显得十分格格不入,他想,他本想带个年轻的女孩来的。 可是那个年轻的女孩至今没有回他的电话。 运河公园的上空蒙着一层雾霾,却丝毫不影响底下的人嚎叫,这里在沸腾、拥挤、躁动,多巴胺在这里喷涌而出。 比起他脸上寡淡的表情,窦莘可是兴奋极了,他跟着音乐晃动,偶尔呜呜叫两声,仿佛自己还是20几岁的模样。 「oh,honey,我脑海中全都是你」 舞台上逃跑计划正唱着今年很热门的歌曲《一万次悲伤》。 “别跟个老人家似的在这傻站着好吗?”窦莘剐一眼刘与邱,扯起他的手做「rock」手势:“举起起你的手啊。” 主唱说道:“这首歌送给所有姑娘们!” 在一片欢呼声下,刘与邱眼角一瞥就是一张熟悉的侧脸,她手里明明捏着手机,电话也不回一个,一点礼貌不讲。 他的心渐渐往下落,视线无意识地游移到她周围。 旁边站着的两个女孩,他在open门口打过照面,是她的闺蜜,和他俩吊带衫小热裤比起来,她穿的长袖黑色紧身衣和蓝色牛仔长裤实在保守。 呵,还挺老实的。 头上绑了一个松散的丸子头,浑身透着一股法式的慵懒气质。 可爱! 那个侧后方的年轻男人应该就是她那位交好的异性朋友吧,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摇头晃脑。 这男人明显对她有意思。 她聪颖、年轻、漂亮,现在又处于轻熟女转型的阶段,有男人喜欢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就是那男人看上去是个傻大个儿,还站在侧后方,像个保镖。 跟她太不搭了。 刘与邱不自觉地捏扁了手里的塑料水杯:“走吧,去那边看看。” 窦莘一脸意犹未尽,走两步一回头。 他跟着回头看过去。 呵,原来风光全在后头,黑色紧身衣是个露背装。 就说她不会那么老实。 不知道俩人聊了什么,她笑得呛了口水,旁边的男人毫不迟疑地拍拍她的背,手轻轻地拍在那性感的蝴蝶骨上。 刘与邱咬紧牙,记起自己把人按在身下啃咬蝴蝶骨的画面,还有她喘息求饶的声音。 顿时,他觉得那只手实在太脏了。 好巧不巧,黄烟回头望了过去,立马拍拍周凌薇的胳膊:“靠!猎人在后面。” 她还沉浸在音乐中,完全没反应过来:“谁?” 黄烟压着声:“就是那个刘先生啊。” “怎么看到我们一块儿玩,他还不高兴呢?这醋都吃,太不尊重游戏规则了吧?”她嘀哩咕噜个没完:“你瞧瞧他那哀怨的眼神,可怜兮兮的,你晚上赶紧去宠幸他,我正好回趟家。” 周凌薇拉长脖子往后看,的确看到了刘与邱,只是他刚扭过去的侧脸。 哪里可怜兮兮了,他旁边站着窦莘,俩人边走边打闹,明明很开心。 看完音乐节,黄烟从通州直接回爸妈家了,余欣菲的男友下午就追了过来,在公园门口等了她好几个小时,俩人拉拉扯扯,一起走了。 陈毅宁现在是有车一族,有意跟周凌薇独处,可黄烟交代她一定要把车开回去。 两个人在停车场散了。 在床上辗转了几圈,周凌薇都没睡着,拿起手机才想起昨天刘与邱打来的几通电话。 不知是愧疚还是害怕在心中作祟,蹭得一下,她坐了起来。 大概是害怕吧,怕失去刘与邱这个朋友。 他那么好,尊重她,鼓励她,欣赏她,这样的异性朋友很难得。 黄烟说的可怜兮兮,她没瞧出来,现在回味起来是有那么几丝不悦。 她边想边抓了一件连衣裙套上。 没错,她不仅害怕失去朋友也害怕朋友不高兴。 即便她手里有刘与邱小区大门的门禁卡,但突然的到访,她还是决定先打个电话:“刘与邱,我在你家楼下。” 他的声音比平时轻:“你和朋友已经结束了?” “嗯,都散了。” 他好像没听见周凌薇说在他家楼下似的:“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不生气,笑里带上几分装出来的苦恼:“我没带家里的钥匙,能在你这凑合一宿吗?” 结束通话,刘与邱拿起窦莘的书包直接把人往外推:“我感冒了,你去找个酒店,我付账。” 窦莘的游戏才刚开局,舍不得走:“why?” “flu,你最怕流感不是吗?”为了增加可信度,刘与邱咳嗽了几声:“五星级,任你挑。” 窦莘也没那么愿意住他家,他爸妈过来小住了一段时间,他倒是添了一张床,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狗东西单身久了,脑子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他们前脚刚走,刘与邱立马卖了,导致他过来只能睡沙发。 好不容易逮到坑他的机会,窦莘自然不会手软:“总统套房?” “没问题。” 窦莘不仅拿走了书包还带走了行李箱。 「日出小姐出现在你们小区门口。」他的信息和周凌薇本人几乎同时出现在刘与邱的视线中。 他把手机背在身后:“你来做什么?” 周凌薇低头看着脚尖憋笑:“我没带钥匙,没地方去。” 这个小骗子,亏她说得出来,下午在音乐节明明是个性感穿搭,显然是回到换了一身衣服。 摇身一变就是个乖乖女。 凭什么?凭什么在他面前要装?她身上哪里有他没见过的地方。 大腿上的一颗小痣,腰间指甲盖大小的胎记,他闭上眼都能摸准地方。 刘与邱抱起手臂倚在一边的门框上,脚抵在另一边,满脸不羁。 一看就是不让进,周凌薇作势要走:“不方便啊?那我去外面对付一宿。” 他立即扣住她的手腕,一拽,把人拉进怀里,抬脚关上门。 又凶又狠。 “你也去音乐节了对吗?我看见你,但是我跟我朋友在一块儿,所以——” 刘与邱捏着她下巴截断她的话:“我也是你朋友。” “不是,你不只是我的朋友,你是还给了我好处,”周凌薇眼神缱绻,说着话手伸进他t恤里:“我也给了你好处。” 刘与邱现在不想吃她这一套,推开她的手:“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哎呀,”周凌薇嬉皮笑脸:“你怎么生气了呢?” 第122章 享受当下 刘与邱推,周凌薇进,往他耳边吹气:“刘与邱,你为什么生气?” 他定定地看她要学小狐狸魅惑人的那套。 他对她哪有什么招架之力,心中的防线一点点扯断,脸上还是冷峻的神情。 周凌薇眨巴眼睛:“是因为我没接你电话,然后也没回你,对吗?” 她其实真搞不懂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他也经常不回信息啊。 “我当时没看到,后来——”她嘿嘿傻乐:“忘了。” 一个推一个进,两个人像是在打太极来回好几次。 也不知道她今天哪来这么大力气,最后成功地把刘与邱的手掰走:“刘与邱,别生气,你都31了,皮肤本来就开始松弛老化,再不高兴更容易显老。” 女人听不得别人说她老,男人也一样,过了30岁被人说老怎么听都像是在说他不行。 他势必要证明自己一点都不老,按住周凌薇的后脑勺在她唇瓣上狠狠辗转。 刘与邱把她的腰肢往上一提,还没到房间,两个人的衣服散落一地。 她伏在床尾,他狠下心一下下拍打:“不知道那种地方有很多咸猪手吗?还穿得那么性感。” 周凌薇已经失了力,脑袋混沌不清,嘤呜地应着他。 看到不到她痛苦的表情,他觉得不解气,直接将人翻个面。 在他伸手又去床头柜掏东西的间隙,她终于得到片刻清醒也将人看清。 他额前的碎发已被汗水打湿,紧闭双唇把他的轮廓勾得格外清晰,用过力的手臂肌肉线条极为明显,出过汗,身上的香气透得愈发浓烈。 挺俊的一个人,怎么那么坏呀! 刘与邱没给她多琢磨的机会,重新覆过去。 周凌薇哄着他,没用,骂着他,更没用,全被他悉数化作兴奋剂,就要把她生吞活剥。 他的确不高兴。 她惹他的,她要负责。 他逮着她一次又一次,不过瘾还想留下耐人寻味的痕迹。 猛然间,周凌薇清醒,手指抵在他胸膛:“后天要上班了哦。” 刘与邱手掌放在她同样的部位上:“这里看不到。” 他不管不顾狠狠咬下去。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胸口上几个紫红色的印记,真记仇! 他亲手调教出来的人,当然就会有样学样,周凌薇搂过他的头在锁骨处回敬一个。 最后,死好几回的不只有她,刘与邱也一样。 两个人都动弹不了,翻身一转,沉沉地睡过去。 睡梦中,他们似乎纠缠在了一起,凌晨2点多,周凌薇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旁边没人。 哦,原来是梦。 她摸黑走到客厅找水喝,落地窗边有个人影,手里夹着烟。 那簇微弱的光和燃烧烟草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清晰。 一时忘了自己起来做什么,她站在墙边发愣。 即便是一个背影,都能感到他的落寞,发生什么了,他居然抽烟。 刘与邱忽然转过身,大概没想到她在客厅,吓得往后缩了缩:“怎么起来了?” “渴了。”周凌薇指指冰箱:“起来拿个水。” 他比她腿长动作快,走过去把烟蒂掐灭,打开冰箱取出一瓶水拧开递给她。 刘与邱隔着半米宽的料理台看她仰起脖子喝水。 她特别喜欢喝水,每次都恨不得咕噜噜一口气喝完一整瓶。 一年前为了防止她呛死,他把家里550毫升的瓶装水换成了380毫升。 豪饮完,周凌薇把水瓶扔进回收箱里:“你怎么起来了?” “和你一样,起来喝水。” 尽管今晚十分疲惫,刘与邱的睡眠却异常浅。 当周凌薇翻过身扑进他怀里找个安稳的姿势继续睡死过去,他心脏狂跳几下。 最终彻底醒了。 他一动不动地僵在那,呼吸都放轻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看久便入了神,手越搂越紧,却好像根本无法真切地把她搂住,总感觉她会跑。 她会跑去和音乐节上看到的那个高个头男人谈恋爱吗?还是跟那些和她年纪相仿的男人在一起? 可不要再遇到一位像她前任那样在大庭广众下侮辱她的男人。 不过,她说过以后在选择的时候会慎重。 嗯,她那么机灵,大概不会再选错。 想了一会儿,担心、不安、烦躁在心中轮番发酵,搅得刘与邱不得安宁。 他信奉的是成年人该对自己负责,不应该由他人来操心,所以他几乎不为别人烦恼。 如今这样的改变令他感到恐惧。 下一秒,他松开周凌薇,掀开被子,起身找到那盒开了很久的香烟。 此刻,没人要去按下顶灯的开关,仿佛有人去开了灯,就是拉黑彼此瞳眸中发出的光亮。 刘与邱绕过去料理台走到周凌薇面前,捋着她凌乱的长发:“你这么年轻不会想谈恋爱吗?” 她自然不会认为他是在问她想不想和他恋爱:“不想,很累。” 这是她的心里话,可她更贪恋和刘与邱这段关系。 他相信周凌薇没有说违心的话,她虽聪明,但脑子里装不了太多东西。 现在她被工作和美食塞得满满当当,一个眼神都不留给时下最红的男明星,怎么可能会把精力留给那些臭男人? 刘与邱的手已从她发顶移到脸颊:“薇薇,如果你觉得这样的关系不好,可以当作谈恋爱,但是我不能保证可以一直走下去。” 说完话,他自己先愣住,这番话并未经过斟酌,大概是黑暗给了他说胡话的机会吧。 周凌薇不清楚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想深究其中的原因。 他这个人说话做事从来不会让她感到不舒服,所以得出来的答案未必真实。 她不是自寻烦恼的人。 眼神躲闪了半秒,她重申一遍自己的态度:“我觉得这样可以,我不会把这段关系当作恋爱。” 蓦地,她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道他今晚的落寞是因为厌倦这段关系而不好开口结束吗? 沉默几秒,她补上一句:“你如果觉得不好,我们可以结束。” 本来已经松快的心忽然被她的话拧得愈发紧,刘与邱摇摇头:“没有,我没有觉得不好。” 周凌薇推开他的手没所谓地笑了笑:“那就享受当下吧。” 他也笑起来,是,应该享受当下,思虑过多倒显得他不够豁达。 他们在黑暗中结束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对话。 第123章 太敏感了 收假那天是周三,周凌薇身上的痕迹由紫色转淡,所幸位置隐秘,无人可知,可某人就不同了。 刘与邱今天是休闲装扮,一件卡其色九分裤配上深蓝色polo衫,领口微微敞开,喉下的印记若隐若现。 始作俑者坐在他对面听财务部的同事讲成本控制方案。 明明时不时被人瞥两眼的不是她,她却坐立不安:「你扣上个扣子吧。」 看到周凌薇发来的消息,他勾起嘴角,手指按下键盘:「丑」 下午三点,八卦准时汇聚在茶水间。 一个女孩压抑不住自己激动的声音:“oh, my god~ben脖子下的草莓,你们看见了吗?” “想不到他私底下这么open,不遮不掩的。” “根据颜色判断,有两三天了,应该是五一假期种下的。” “这么看来,ben是有女友。” “也可能是炮友。” …… 几个人激烈地讨论起来,听上去下一刻就要往人身上猜了。 尽管他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绝不可能会猜到自己身上,但周凌薇心虚啊,她端起水杯灰溜溜地离开。 今天的北京终于放晴了,窦莘还没回上海,大摇大摆地走进北京办公室。 他拉上刘与邱下楼买咖啡, 两个人在电梯里遇到出去放风的周凌薇。 她贴着壁站得笔挺,脑袋却垂着,不作声,连呼吸都控制得很好,只希望没人跟她攀谈。 这里可是有窦莘啊,哪能放过她:“嗨,vivian,好久不见。” 他又立即纠正:“哦,不对,我前两天见到你了,在ben家楼下。” 周凌薇猛得抬头,下意识瞥一眼刘与邱,他面无表情。 他知道她能应付,也知道窦莘不会瞎猜。 好在她脑子转得飞快,那天她似乎也看到了窦莘,是在门口。 “啊,我路过那边。” 窦莘没看到,周凌薇看到了,刘与邱满意地扯了扯嘴角。 都算熟人,窦莘的嘴就不把门了:“玩很大哦,什么女孩给你留下的?” 透过镜面的电梯门,刘与邱深深地看了站在后面的周凌薇一眼,坦荡荡地回复窦莘:“a bad girl.” 她在镜中也看到了他,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下不去,上不来。 窦莘仰头长哦一声:“你一直都喜欢bad girl,所以你那天晚上把我赶出去不会是因为jamie来北京找你了吧?” 刘与邱嗤笑声,瞧,窦莘肯定不会想到周凌薇身上去。 “你们——”窦莘弯起两个大拇指:“干柴烈火了一把?” jamie?应该是刘与邱的某位前任,周凌薇目光一垂,不知为何记住了这个名字。 “不是她。”刘与邱的声音非常轻,却很坚定地否认窦莘的猜想。 窦莘惊讶地靠一声:“那还有谁?我就说你在北京藏了人,你死活不承认。” 他贱兮兮地笑着等刘与邱回答,等来的却是脑门上的一巴掌:“母蚊子啊大哥。” 顿时,周凌薇忍不住捂嘴偷笑,眼角出现的窦莘却不太爽:“你这个人真没劲儿。” 刘与邱没意思,他就去逗另外一个人。 一转眼,他说:“诶,vivian,你怎么脸红了?” 如今的周凌薇脸红也能从容应对这种场面,她淡然地看着窦莘:“你是不是喷香水了?” “是啊,”说话就说话,他还挑逗地wink了一下:“怎么样,很诱人吧?” 她一脸严肃地摇摇头:“不是,可能你喷多了,我过敏。” 叮一声,电梯到了一楼,她不慌不忙地摆手:“先走了,拜拜。” 窦莘十分讲究品味,香水,他只喷一点,要的是那股似有似无的劲儿,说他喷多了简直就是在骂他是个土鳖。 他不容许发生这样的事,拎起衣领抖了抖:“味道很浓吗?” 刘与邱皱起眉表现得很嫌恶:“有点。” 窦莘不死心,还在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一定是你们的问题,太敏感了。” \/ 2012年,北京有很多变化。 这一年,在东三环拔起的央视大楼正式投入使用,他们爱去的炒豆合作社要搬家了,从南锣鼓巷的炒豆胡同搬去张自忠路附近的东四九条。 这一年,陈毅宁供职的互联网公司在纳斯达克敲钟。 30岁不到就稳坐cto,他无疑也是四个人里先富起来的那个,前不久在北边买了一套带学位的两居室,将户口从集体户迁到自己的房子里,成了名副其实的新北京人。 2012年5月末,四个人最后一次坐在炒豆合作社的老店里。 余欣菲望向那一面涂鸦墙,感慨万千:“你说咱们是不是不能把豪言壮语写出来,都实现不了了,你看看当年陈毅宁写的什么玩意,他却暴富了。” 当年,周凌薇不懂,如今看过去,她知道陈毅宁写的是什么。 写的是他对她的喜欢。 盯着曾经写过的那句话,陈毅宁云淡风轻地说:“瞎写的。” 黄烟一惊一乍,拍几下余欣菲的胳膊:“你赶紧呸呸呸啊,我写的可是友谊地久天长,按你这个理儿,咱们几个人以后岂不是要崩?” 她立马照做:“呸呸呸,都能实现啊,就是时间长短问题嘛。” 她举起酒杯示意大家走一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实现我的暴富梦,到时候啊,我一定请你们来个环球旅行。” 吃饱喝足,他们让服务员拍下一张合影。 四个人站在曾经写下的话前咧嘴大笑:“茄子!” 黄烟拿回手机:“这居然是我们第一张合影。” 大家都凑了过去,照片里,四个人都是开怀大笑的模样,这是在20几岁的时候才会有的真实模样。 十年以后,周凌薇发现,这张照片摆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家里,唯独她家不允许,只能放在办公室。 其他人永远都没发现,唯有一人第一眼就看到陈毅宁站在她旁边笑得最灿烂。 余欣菲得瑟地扭起屁股:“我们仨有,当年在黄山,我们就拍过了。” 周凌薇打开手机找到那张合影:“你瞧。” 这一年,周凌薇和黄烟26岁,余欣菲27岁,陈毅宁距离30岁就是临门一脚。 先富起来的男士先帮大家实现愿望,带他们领略世界的风采。 第124章 我们一周没见 终于,在这一年的端午假期,他们有了一场四个人的旅行,从北京直飞香港。 和众多第一次来港游客做的攻略都差不多,他们计划去天平山顶、维多利亚港、星光大道、紫荆广场、铜锣湾、尖沙咀……购物清单都是一样的,黄道益、双飞人、小熊曲奇饼,咬咬牙冲进海港城买点小玩意也纳入其中。 抵港的第二天中午,在人潮涌动的重庆大厦门口,周凌薇的手机嗡嗡作响。 拿出来看一眼,她不想接,跨境漫游很贵! 她实在想不到假期会有什么事,可又觉得震动声非常急促,好像不接,天要塌了。 她,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女人,不能不接。 接起来,周凌薇开口告诉刘与邱:“我在香港。” 他有点诧异,语调保持平稳:“你去香港了?” 实在心疼那点话费,她言简意赅:“对,和我朋友一起。” “凌薇,走了。” 她这边环境音非常嘈杂,但有个人忽然叫她的名字,刘与邱听到了,一清二楚。 他确定那是个男人,恐怕就是那个傻大个儿。 呵,凌薇,什么破称呼,她叫薇薇。 周凌薇着急赶路:“我要挂了,拜拜。” 刘与邱的声音瞬间没了温度:“好,那你好好玩。” 悻悻地挂断电话,不到5分钟,他打给了窦莘:“在上海吗?” “在香港。” 靠!怎么都跑香港去了?! 窦莘随口一问:“来找我玩吗?” 他拒绝得十分果断:“不去。” 挂了束这通电话,刘与邱转头改了机票。 \/ 结束一天的行程,三个姑娘聚在黄烟房间互相揉腿按摩。 还真是应了陈毅宁当年的那句话,香港不大,一天溜达下来,却能感觉腿要断了。 周凌薇给余欣菲捏着小腿肚:“咱们出来玩这么多天,花费不少呢,你们说到时候送点什么给毅宁做回礼啊?” 除了购物开支,他包了大家在香港所有费用,还给一人订一间房,这笔钱可一点都不小。 余欣菲接话:“我也琢磨这事儿呢。” 周凌薇手劲儿大,她疼得直哎哟,手不自觉地在黄烟腿上使劲儿。 “买个包送他?”黄烟痛得嘶一声,把力道传回给周凌薇。 周凌薇也疼,在她小腿上一拍:“得了吧,他一个it男,一个书包够他使的了。” 黄烟打个响指:“上回去他家,他都没换上一任房主的家具,我看有些都不太好,咱们给他换。” “换整屋啊?”余欣菲立刻回忆起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那岂不是要了我们的命?” 黄烟摇头:“当然不是,换个最实用的。” 余欣菲问道:“床?” 周凌薇否了这个提议:“这太暧昧了。” “沙发,给他弄个舒服的沙发,”余欣菲灵光一现:“咱们选个中意的沙发,到时候去他家聚,也有那么点归属感。” 黄烟和周凌薇连连称赞:“这个好,这个好。” 在一片欢声和嘶痛声下,周凌薇的手机亮了。 她收到刘与邱发来的一张照片,是中环的摩天轮和维多利亚港。 「你也在香港吗?」 「在中环。」 周凌薇透过窗户远眺,对面就是璀璨夺目的中环夜色:「我在尖沙咀。」 「哪个酒店?」 「不告诉你。」 既然不告诉他,那他就主动告诉周凌薇:「我在mandarin oriental」 她知道这个地方,是香港文华东方酒店。 她和黄烟特别喜欢张国荣,特意加了这个行程,下午站在那个地方,两个人偷偷抹了抹眼角。 「你居然在文华东方?我们下午刚去。」 一则消息刚发出去,刘与邱的电话打来了,碍于有人在,周凌薇直接掐断。 他也是够倔的,一个不接再打一个,直到第五个,她对黄烟和余欣菲说:“我困了,先回房间。” 两个人还在挑选送陈毅宁的沙发,没多疑,放她走了。 带上门,周凌薇立刻把电话回过去,刘与邱接得很快:“我们一周没见。” 又用协议要挟她,怎么有他这样小心眼的男人? 他出差,他休假回纽约,她都没要求严格按照协议补偿,到她这,一切都必须执行,不答应他,他逮着机会能把她弄死。 她没辙,只好说:“香港打车很贵。” 刘与邱应得爽快:“我去接你。” 话刚一落下,他又往回收:“没关系,你不想见我,我就不去,你想见我吗?” 周凌薇顿时红了脸。 第125章 不住一间房就行 距离酒店大门还有几步,周凌薇看到一个男人抱着手臂靠在一辆白色奥迪车旁。 姿态潇洒。 走近一看,他微微勾起嘴角,还有几分浑不吝。 像什么?像港剧里满腹坏水还特别花心的男精英! 想不想见他,他不都有办法把她从房间里喊出来吗? 只因他说:“我明天要去总部出差,大概十天。”她鬼使神差地跑出来了。 似乎他有一个魔力,总能她那些拒绝的措辞在嘴边绕上一圈又吞咽回去,心都变软了。 刘与邱定定地看周凌薇从酒店走出来,原认为突然改主意来香港的行为冲动、幼稚、莽撞……总之不应该是他这个年纪、这种性格的人会做的事。 直到她越走越近,这些固定思维带着一整天的烦闷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又暧昧地帮她系上安全带。 坐定后,周凌薇莫名地感到紧张,身体绷得僵直。 实在不应该,他们已经很熟了,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 车子缓缓驶离弥敦道,周凌薇没话找话:“右舵好开吗?” “你要不要试试?” 她干笑着摇头:“我没有这里的驾照。” “嗯,以后有机会可以试试。” 周凌薇不认为自己会有这样的机会,香港离她太遥远了,不是地理上的距离,而是她和这里的差距。 以后能在北京买辆车就谢天谢地了,哪敢肖想在香港开车。 几句简单的对话并没有抚慰她紧张的情绪,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她开始胡思乱想,便想到刘与邱在香港有家,他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这些年也经常过来看望家人。 思绪一顿,她转头问道:“你怎么住酒店了?” 兴许是夜色太美,气氛也好,刘与邱没有逗她的心思,认真地回答:“房子租出去了,我每年几次都待不了多久,住酒店很方便。” 她又问:“你来香港干嘛?” 他也不知道自己来干嘛,想来就来。 除了工作,多数时候周凌薇的话不多,她今天哪来的那么多问题。 在一个红灯前,他不由分说地捏住她的后颈把人转向自己亲了过去。 这个问题让他兽性大发了吗?不至于吧?她不理解,囫囵地拍打刘与邱的胸口。 片刻,终于换来一丝喘息,好像那股紧张也消了。 他抹了抹唇上染的口红:“gavin快结婚了,女朋友是香港人。” 周凌薇眉毛一竖:“过来提亲呀?你们也弄这一出吗?” 他没有结婚的打算,就不会关心这些繁文缛节,只能胡诌:“对,都是中国人嘛,要遵守传统。” 她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接话。 开了和感情、婚姻有关的话题,她总是会好奇刘与邱如何对待感情和婚姻。 她不敢问,那个答案对她来说,要么真残忍要么假舒坦。 他终究会结婚的啊,她也是。 周凌薇心口泛出一丝酸涩:“可以关掉空调吗?” 刘与邱没回答她,似乎明白她想把外面的风景看得真切,他伸手把空调关了,放下车窗。 6月下旬的香港已是盛夏的状态,夜晚的风灌进车里都带着热气。 周凌薇把下巴搁在窗边,细细地品味凌晨的香港才把那股堵在胸口的气散去。 此刻的香港和白天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白天,这里,拥挤、喧闹,空气中充斥着各种气味,耳边响起世界各地的语言。 深夜,这里,安静、浪漫,在霓虹灯下随便一拍似乎就能出一张王家卫电影里的画面。 偶尔会看到几位匆匆赶夜间小巴的当地人,还有冲洗地板的环卫工人,又像是许鞍华电影里的场景。 感到身后总有一双眼盯着她,一扭头,刘与邱果然在看她。 周凌薇尴尬地笑几声:“是不是很傻?” “没有,很可爱。” 她不再言语,继续看外面。 她觉得不对劲,刘与邱不会带着她这样漫无目的地开车。 他只会开车带她去家里,去酒店,即便那次去北戴河,目的地也是酒店,也是为了那张床。 但又预感这不是去他酒店的路。 果真,车没有停在酒店,停在了西环泳棚。 当年这个地方还不是一个热门打卡点,只有住在附近的人才知道。 这里距离刘与邱位于坚尼地城的家非常近,步行不到半小时。 在香港工作那几年,他经常从家里夜跑到这里散心。 每一次看到那一面熟悉的峭壁,脚步会不自觉地放慢,在无时无刻都忙碌的香港,在金钱永不眠的中西区,能寻到一个静心的地方实在难得。 这么美这么静谧的夜晚,应该带她去看他喜欢的风景。 “你打开手机手电筒,我牵住你。” 说话的时候,刘与邱已经把手伸过去了,周凌薇往下看一眼,那个台阶挺陡峭,她乖乖地把手递给他。 他的大手紧紧包裹着她的小手,温度直传心口。 往下走几段陡峭的台阶,他们到了一个露台,再往下走有一个木板桥,下面便是海水。 刘与邱边走边说:“每次回来香港,我都会来这里走走。” “洛杉矶有个地方叫——” 他想用中文告诉她,努力了半天都没想起来,那个样子有点可爱,周凌薇笑了笑:“你说吧,我听得懂。” “hermosa beach pier,我朋友说那里的景色比这里美多了,可是我觉得这里最美。” 此时的周凌薇根本记不住这个地方,后来,她觉得造化弄人。 《爱乐之城》上映的那一年,黄烟拉上她去洛杉矶寻电影中的取景地。 看到地图上的名字,她记起了2012年在香港的这个夏日夜晚。 走在电影男主独自漫步过的桥上,她难过极了,嘴里喃喃:“我觉得西环泳棚比这美。” 黄烟戳着她脑门:“就那破桥那么短,风景也不如这壮阔,哪能和这比?那完全是因为那个当年和你看风景的人,所以你才觉得那里美。” 那个时候,周凌薇承认了:“对。” 她承认是因为有刘与邱,是因为他在身边,哪都是美的,只是她当下不愿意欣赏,她害怕回忆太深刻,未来断不了。 她讨厌自己清醒地沉溺其中。 正如此刻,尽管他们没有说话,只听着海水的声音,周凌薇却感到不安:“我们走吧。” “困了?” “嗯。” 看到车子往尖沙咀方向去,周凌薇告诉他:“我朋友和我住一家酒店。” 她固然不会认为刘与邱大半夜约她出来只是游个车河听个海浪,他们俩能凑在一起除了工作和分享美食外就是床上那点事。 刘与邱闲适地叩方向盘:“不住一间房就行。” “你——” “逗你的。” 他猜想,周凌薇没有告诉朋友她有一段这样的关系。 来香港是他临时的决定,把她从酒店叫出来也是,倘若借用她一整晚,被她的朋友知道了,她可能会被玩笑的形式质问,也会陷入窘境。 她没有义务因为他的任性遭遇不必要的麻烦。 不到20分钟的路程活生生地被刘与邱开了半个小时,不论如何慢,总是会到终点。 看到喜来登酒店的logo,想起三位好友,周凌薇不想错过大家第一次旅行的任何一个时刻。 她抿了抿唇,有点艰难地开口确认:“那……也不用去你酒店吗?” 把车停稳后,他才接话:“你想去?” “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去。” 骤然,心中涌出难以言状的情绪,刘与邱想看看车窗的景色疏解,窗户上偏偏印出周凌薇低头捏手的模样。 下午把从北京直飞总部的机票改成到香港转机,他的初衷不过是想验证她愿不愿意从酒店出来见他一面。 并非过来跟她睡一觉。 如此大费周折地跑来和她睡一觉像极了禽兽。 他自认为不是下半身动物,更不希望在她眼里是这样。 他们睡了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但一起在香港的机会不能辜负。 于是,在见到她那一刻起便决定带她转转。 他以为她会高兴,她却恪守那份该死的不具备法律效应的协议。 “嘿,轻松一点,fwb的前提是,我们是朋友,对吗?”刘与邱无奈地揪揪她的鼻子:“你早点回去休息,在这里好好玩。” 周凌薇眼睛一亮,猛点头:“对。” 第126章 破玩意儿 三个人凑钱买的豪华沙发送到陈毅宁家那天,他们在他家开暖屋派对。 余欣菲羡慕极了,琢磨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在北京有个小屋。 把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她回到客厅:“你这妥妥的大两居,重新装修一下的话能做个三居了吧?” 陈毅宁把矿泉水递给他们:“是啊,我一个单身汉要那么多房间干嘛?” 这个话题就有的聊了,余欣菲抱起手臂:“你有房有车也老大不小了,你家里不催你结婚吗?” 他重重地叹口气:“催啊。” 没房没车的时候,他父母就开始催了,那些相亲女孩的信息打印出来大概能装订成一份几十页的册子。 陈毅宁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厨房里的身影。 喜欢他的,他不喜欢,他喜欢的,不喜欢他。 黄烟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这:“啊?那你以后结婚是不是就不能和我们一块儿玩了啊?” “以后他结婚了,我们不带他玩,带他媳妇儿玩。” “对,让他媳妇儿带上他的卡,我们去玩。” 余欣菲和黄烟一唱一和完,周凌薇的特调饮品也做好了。 在他们来之前,陈毅宁特意强调过这回一定点外卖。 他无非就是心疼周凌薇下厨辛苦,可哪知她压根儿闲不住,来了就给大家调制饮品。 相处久了,他发现她和他前任何雨很像。 刚接触的时候,她们都是小姑娘模样,说话温柔,笑起来甜甜的,偶尔脸红,后来才知道,她们身上有点小固执,把人和事都分得清,估计是个独挑大梁的能人。 陈毅宁认同周凌薇说朋友关系更长久,可偶尔想起来还是心有不甘。 她是第二个令他心动的女人,即便知道她和自己理想中贤良淑德型的伴侣有出路,他也愿意试着接受。 然而,她并不给机会,拒绝得非常直接。 回想那个唐突的表白,陈毅宁觉着自己特傻,怎么就这么按不住呢? 说释然了,其实也并没有,每次看到她还是会心跳加速,还是会寻找她的身影。 晚饭吃得差不多,周凌薇说:“听说会下暴雨,我们晚上得早点回去。” 不仅如此,今天还是她和刘与邱约会的日子。 不久前他从总部回来,他们匆匆见过一次面,随后就是她出差,这次好不容易有几天都在北京。 她说不上来为何会遵守那个玩笑般的协议,兴许是因为珍惜他这位朋友。 他说过的,关系的前提是朋友。 \/ 刘与邱显然已经习惯周凌薇自如地进出他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靠近书房,他才起身。 门从外推开,她倚靠在门框上:“在工作吗?” 他背过手盖上电脑:“已经忙完了。” “你又喝酒了?” 周凌薇发觉刘与邱对酒精的敏感度特别高,她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只喝了一点点。” “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有啊,我朋友买房了。” “你朋友真厉害。” “我也觉得他很厉害,不到30岁就在北京买房了。” 刘与邱挺起胸膛,好似在暗示他也不到30岁在北京买房了,还不止一处,他也值得被夸赞一番。 不成想,周凌薇没领会他的意思,还在替陈毅宁开心,她蹦了一下:“我朋友他们公司上市了,兑现了一部分期权,买了车买了房,大概手里还握着一大笔钱,他现在就是个黄金单身汉。” 她觉得这么形容好朋友实在太轻了,立马改口:“钻石,他是钻石单身汉。” 一听便知是个男的,肯定是那个傻高个儿,刘与邱垂眸沉吟。 看周凌薇从她那破帆布包里取出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在洗手台上,他就更来气了。 他张嘴动了动,还没出声,她往脸上糊一层卸妆油:“我得帮我朋友找个合适的对象。” 心情忽然就转好:“是吗?你朋友喜欢什么样的?” 周凌薇眯起眼:“我这样的。” 陈毅宁曾经说喜欢她,那可不就是她这样的,她觉得这么说没问题。 哪知道镜子里的男人脸都垮了,嘴上催促:“你快点,我要洗澡。” 两个人躺在床上已经过去大半小时依然无事发生,这不符合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完成见面的任务。 周凌薇想,她是来睡的,不是来睡觉的。 经过几分钟酝酿,她翻个身,腿扣过去,弓起腰,直接扑在刘与邱身上。 刘与邱瞳孔微缩,想说不想做,看她娇媚的笑容和嫩白的香肩,手就不自觉地伸向抽屉掏出东西扔给她:“自己动手。” 周凌薇羞着脸笑:“好。” 他枕着双手悠闲地看她撕咬包装。 也不知道从哪个影片里偷学的性感招数,在她这成了喜剧片。 她吃力地撕咬,只撕开一个角,包装完全打不开,小脸涨得通红,不敢掀起眼皮看人,更不好意思求助,只跟那小东西较劲儿。 这个喜剧片段并没有浇灭熊熊欲火,似乎在刘与邱眼里,她做什么都可爱。 他伸过两只手指把东西从她手里抽走。 周凌薇气急败坏地拍拍床学起他说话的语气:“破玩意儿!” 他溢出一声笑:“换。” 话音一落,刘与邱抱住她的腰翻个身。 换什么,她生死几回都没想明白。 翌日,睁开眼,是相缠的画面,两个人相觑一笑,都记不得是从何时起会抱在一起睡觉。 大概是某天晚上刘与邱有心事,他伸手摸到旁边,也不管周凌薇睡没睡,把人往怀里一拽。 那个时候,她睡得很沉,毫无察觉。 她扭捏几下,他安抚几下,便乖乖巧巧地在他怀里睡着了。 那股茉莉香比任何助眠的药物都管用。 后来,他在很多个夜晚都这么把她搂进怀中。 再后来,她知道了,也习惯了,有时候会主动钻进去,全然当作是给自己的奖赏。 她太值得奖赏了,她逃过一次又一次猎人的猎捕,躲开一个又一个陷阱。 周凌薇偷偷从怀里起来,刘与邱迷迷糊糊揽住她的腰:“今天不上班。” “我有事儿得去南边一趟。” 留下一句话,她火速从床上起来匆匆洗漱一番就走了。 地铁倒公交再转出租车,折腾两个多小时,周凌薇才到地方。 第127章 越野车 下午两点,气象台发布暴雨黄色预警,顷刻间,整个城市狂风暴雨。 在落地窗和沙发之间来回走了很久,刘与邱想起周凌薇。 那个时候他没睡醒,但他记得她不是回家了,而是外出办事。 他始终无法静下来,只觉得太阳穴、心脏、眼皮……身体内每一个会动的器官都在乱跳。 他拿起手机给周凌薇发去一则消息:「你在哪?」 此时,他的情绪还算平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雨越下越大,宛如急湍的瀑布从天而降。 他再也按耐不住愈发烦躁的心直接打去了电话,开口便是一句低吼:“把地址发给我!” 周凌薇到地方以后就待在一个没有窗户的会议室里,她知道北京在下大雨,却不知道这场雨会把刘与邱激怒。 怒火中烧的人不容置喙那些没用的,她哆哆嗦嗦把地址发了过去。 直到工作结束,直到其他人一一被接走,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在大楼前,周凌薇才发现这场雨有多严重。 她在房檐下来回踱步,静静地等刘与邱。 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多不安,他过来也很危险啊,她想。 思前想后,她拿起手机想告诉他别来了,上一则消息却是两分钟前他告诉她在路上了。 \/ 收到地址,刘与邱没在家停留半秒,拿起车钥匙往车库走。 站在一台越野车前,他感到庆幸,幸好前几天做了保养。 刘与邱自诩是个无神论者,这一次,他双手合十作揖:“靠你了,哥们儿!” 他并不清楚此时路况如何,接下来是更好还是更坏,他也不是个会往坏处想的的人。 然而现在,他竟然有些害怕。 这台越野车陪他走过雪地、淌过河流、翻过高山,一定也能让他把周凌薇平安地从暴雨中带回家。 带上这样的信念,他开着越野车一路往南走。 轮子在雨水里淹没了一大半,雨刮器工作的频率越来越高,纵使再快,前方还是一片模糊。 看到平日里畅通的车道今天堵成了停车场,听车载电台的广播通报受灾的区域,他愈发烦躁,握住方向盘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关掉声音,紧握方向盘,他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远远的,刘与邱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东张西望,他深踩油门停在门口:“快上车。” 周凌薇没有撑起雨伞,抬手遮住脑袋,两三步跨过去拉开车门。 接上人,他的心松快了不少,也不着急开车,抽出一大团纸巾塞进她手里:“自己擦。” 她囫囵地乱擦一通:“谢谢。” 余光一瞥,刘与邱看到她搁在腿上的资料,降下去的几分怒气又重新染上眉宇间:“周凌薇,你很缺钱吗?你是不是疯了去外面接项目?” 她怔怔地摇头解释:“我没有收钱,只是搭把手。 ” “没有收钱,有人想把你从jm弄走随便给你找个由头扣你头上,你就走了。” “vivian——”忽然被他叫英文名,周凌薇还没反应过来,眼睛睁圆看着他,听到他问:“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刘与邱看上去很生气,她脑子转不动了,完全跟着他走:“我知道,会背竞业,以后可能找不到相关的工作了。” “你都知道,还跑那么远做项目,搭把手是吗?搭把手把你前程都搭进去了。” 周凌薇没有接话,转眼看向窗外,雨势太大了,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雨水一遍遍刷着窗户。 倘若刘与邱没有过来接她,她真是不知道今天怎么离开这里,她感激,却不代表他能这么训她一顿。 他的音量放低了,语气还是不好:“你说话。” 周凌薇固执地看着窗户:“你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就那么说我。” 刘与邱的眉毛还是紧紧拧着:“那你说。” “那是一个学妹写论文做的一个命题项目。” “对你有什么帮助?” “对我有没有帮助,我不清楚,但对我学妹一定有帮助,以前在学校,那些毕业工作的学长学姐也会帮我,现在我的学妹需要我,我为什么不能帮她?” 周凌薇越想越气:“这怎么就违反公司规定了?我跟sammi报备过她的,她也鼓励我多帮助后辈。” 她终于转过脸来,刘与邱也看到她那双红彤彤的眼睛。 他觉得自己真是被一场雨吓傻了,她这么热爱这份工作,心思缜密,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呼吸微窒,心口也被扎了,愧疚感翻涌而来:“对不起,我刚才对你的态度不好,这场雨很大,外面很危险,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 刘与邱深深看她一眼:“我都不希望你有事。” 看他微怒的神情渐渐淡下去,周凌薇的气焰也消了:“没关系,谢谢你来接我,我很感动,还有给我敲的警钟,我以后会谨慎的。” 她也不知道他们这算不算吵架,这样的关系又有什么必要吵架?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一个认真开车,一个紧张地听广播。 气象台此时发布了暴雨橙色预警,外面的雨好像真的越下越大了。 周凌薇在南方长大,见过大雨,来北京7年了,可没在这见过啊。 她愈发害怕,甚至感觉车被淹了三分之一,又不想把这种情绪传导给刘与邱。 他俩的命全在他脚下呢。 这要是真出点意外,上了新闻,那…… 脑子里不断排演这段关系东窗事发后,她会被流言蜚语淹没成什么样。 然而,她又非常信任刘与邱,试图用玩笑化解紧张:“你刚才好凶啊,你是不是怕我出了什么意外,遇不到我这么好的炮友了啊?” 他睨周凌薇一眼,她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刚才还气呼呼的,现在又开起了玩笑:“我是担心公司要赔很多钱。” 她提唇干笑,他还真是心系公司,jm明明给所有员工都买了商业险,哪轮到公司赔。 “那也是保险公司赔,”周凌薇淡淡地哼一声:“高管的思维和我们就是不一样。” 眼波流转到窗外,她忽然叫一声:“刘与邱,那好像有个人。” 第128章 特大暴雨 听到周凌薇的话,他顺过去看一眼,二话不说,转个方向盘。 这一刻,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无论对方是不是在等救援,他们都想调个头过去问问要不要帮助。 刘与邱给自己的标签是冷漠、凉薄,可好像遇到这种情况,他又见不得别人无助。 就像08年的那场雪灾,他明明可以在上海的五星级酒店舒服地躺着,看到新闻里的营救画面,他却坐不住,当即拉上窦莘以及几位在上海的朋友一起组了一个车队沿路送物资。 对方不是等待救助的人,反而是要和朋友一起去广渠门桥那边参与救援。 二人眼神一碰撞,又达成了一致。 顾不得思考他们竟有了这样的默契,只想着在暴雨下,他们可以为这个城市做点什么。 刘与邱打开双闪紧跟前面的车:“你不害怕吗?” “你指的是什么?” “你想的是什么?” 他想,周凌薇等会儿在慌乱的人群里会不会害怕被同事或者客户看到他们俩周末凑在一起。 这种情况下若说是巧合太过于牵强。 不等他说出口,她坚定地说:“不管是什么,我都不害怕。” 天空的黑云早已被夜色替代,雨势减弱,路面的积水并没有退下,很多路人团结在一起把一辆辆即将被淹的车救上来。 刘与邱观察周边的情况,若是在这停车,他们不仅搭不上手,还会造成交通拥堵。 不是把车从暴雨中救出来才是救人, 将一个个等不到公交车、等不到出租车的人送回家也是救人。 周凌薇赞同他的想法。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一台越野车从南到西,从西到北,从北到东,又从东边回到南边,一共8波,把24位陌生人平安送到家。 回到亮马桥已经是第二天凌晨1点。 刘与邱展开双臂,周凌薇不带一丝犹豫回应了他的拥抱。 他们在车库紧紧相拥,这个拥抱和爱无关,和性无关,是劫后余生的欣慰,是对彼此的感激,是为自己的一次善举感到开心。 他们好像离对方更近了。 这一天是2012年7月21日,北京遭遇了一场60多年来最强暴雨。 \/ 8月的广州宛如一个在燃气灶上烹肉的锅,黑云一点点往市区挪,仿佛给城市天空扣上一个大锅盖,结结实实的,密不透风,热气从地面直往上冒。 然而,室内紧张的气氛和夺命的冷气和外面形成巨大的反差。 结束今天最后一场访谈,周凌薇裹上一件西装外套从这个会议室走到另外一个观察室。 玻璃对面的林月朗正在做一场有趣的访谈。 会议室里的受访者是几位6-10岁的孩童,会议形式和往常的不尽相同。 不是几个小孩围在圆桌上板板正正地坐着,而是所有的孩子都围成一个圈,林月朗像个幼师站在中间。 此时,她说话的声音比往常轻几度,语速慢几分。 周凌薇看得入神,都忘了拉开椅子坐下。 从2010年末正式参与项目开始,只要有时间,她都会去观察室认真地听林月朗的每一场访谈,把她的亮点默默记在本子里,先是模仿再形成自己的风格。 半年前,她常常能听到客户对林月朗说:“vivian身上有你当年的影子。” 如今,这句话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了,周凌薇很开心,说明她的努力有了成效,但还远远不够。 林月朗的访谈永远是准时的,定的是2个小时就是2个小时结束,不提前也不加时,她总是能在有限的时间里获取到想要的信息,甚至还能有超预期的收获。 周凌薇想,这是她还需要学习的地方。 下了会,两个人马不停蹄地冲出写字楼,走到路边等出租车。 在门口站了不到5分钟,额角渗出细细的汗珠。 周凌薇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先抽出一张递给林月朗,再拿出一张擦擦脖子。 她把纸巾捏成团攥在手心:“sammi,你说我们能不能做自主招募?” 林月朗一愣,不紧不慢地压着脸颊的汗:“你有什么想法?” “自主招募可以压缩成本,我看过这几年的名单库,里面累计了好几千名受访者,我想,我们是不是能通过建立群组来盘活这些资源。” 她记得刘与邱曾提到2010年起,有跨国连锁巨头企业从缩减差旅成本开始打响控制营销费用第一枪,将用户研究工作回归到解读报告中。 实践两年,效果显着,而后其他公司开始纷纷效仿。 周凌薇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势必会波及到jm这类的乙方公司。 “我们直接招募受访者,比委托给供应商的成本低将近一半。” 直到出租车到餐厅门口,林月朗才开口说话:“这对我们来说时间成本太高,不划算。” 服务员端上来一道脆肠啫啫煲,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他们不着急动筷子,林月朗推开餐具,挪出一点空间,从包里拿出电脑点开一份预算表,找到周凌薇目前的职位等级:“看到了吗?你一个小时值那么多钱。” 这张表是向客户收取费用的标准,访谈如何收费,一个报告多少钱,一个小结多少钱,最关键的是林月朗所指之处——每个职级的研究员的工时费。 周凌薇看了无数次。 她第一次打开这张表格的时候就把各个职级的价格都记住了,级别越高,价格越高。 尽管这个数额到不了她手里,但她为自己被明码标价而感到自豪。 她要一步一个脚印往上走,她要变得越来越值钱,变得炙手可热。 刘与邱说的没错,不要羞于表达自己的野心。 她要把野心展示出来,把野心化为动力。 周凌薇点点头:“这确实是个弊端,在未见到有效果的时候,公司应该不可能会增加相关工作的headcount(职位),所以,我想这只适用于简单的项目,太复杂的项目就不行了。” 林月朗不打击她的热情:“有机会你可以和pm试试看,不行的话就换个方式,记住,你很值钱,不要把过多的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让专业的人做专业事」 周凌薇记了好多年,也时时用在生活和工作中。 在酒店洗漱完,她接到刘与邱的电话,原来他也来广东出差了,正在深圳拜见新客户。 “在广州的项目什么时候结束?” “明天。” “我去找你,带你去个好地方。” “sammi也在广州。” “她见不到我。” 周凌薇常常觉得刘与邱非常会蛊惑人,就是在他的怂恿下,她向林月朗请了两天假。 理由是要去深圳看表姐。 第129章 仲夏游 翌日下午,一台保姆车出现在jm广州办公室所在的写字楼门口。 看到车牌号,周凌薇倒吸一口气,刘与邱来了,而林月朗还在她旁边站着。 “那是你表姐派过来的车?”林月朗眯起眼,透过黑黢黢的车膜看到车里似乎坐了个男人。 男人的轮廓和刘与邱挺像,想来肯定不会是他,他在公司见到周凌薇打招呼客套得很。 周凌薇一脸不知情,还故意拿出一个车牌号信息核对:“对,是我表姐公司的车,她同事来广州出差,顺道把我带回深圳。” “那你快去吧,好好玩。” “拜拜,北京见。” 像是个逃课的女学生踏上了男同学等在学校墙外的自行车,周凌薇拎起行李箱心虚地走过去。 扣上安全带,她问:“去哪?” 刘与邱递给她一本杂志:“汕头。” 周凌薇对这本《三联生活周刊:乡愁里的潮汕味道》印象深刻,是介绍潮汕美食的特辑。 上个月她在刘与邱家看得津津有味,看得直咽口水。 她的地理还不错,知道汕头离深圳更近:“我可以自己打车去深圳找你的。” “你一个女生太危险了。”他抱起手臂闭上眼:“睡吧,五个多小时才能到。” 其实,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为什么要去汕头? 又为什么要带她去?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 刘与邱想去,而一个人去吃美食实在太无趣了,所以拉上她。 保姆车把他们送到汕头的酒店后离开。 仲夏夜的汕头充满了浓郁的烟火气,潮汕话不绝于耳,大排档的食客一波接一波,当地人闭眼就能点上几道深夜佳肴。 刘与邱把点菜的重任交给周凌薇。 她学起当地人的架势,这个,那个点上几样。 不一会儿,生腌虾、雪蛤、煎蚝烙、炒芥菜、两碗番薯粥一一端上桌。 这些年,在各地出差的锻炼下,他们早已练就了铜肠铁胃,不会轻易被辛辣、油腻、生冷攻击。 \/ 第二天清晨,周凌薇的味蕾被一杯美式咖啡唤醒。 从杂志里那篇《24小时吃遍汕头》的推荐,他们挑出几家小店。 上午8点从一家肠粉店出发到午间的一碗牛肉粿条,下午在市区悠闲地走上一圈,再去尝尝广场豆花。 这家店的豆花和其他地方的不同,一团豆花扣在碗里,上面撒一层豆粉,浇一层糖水。 细细吃一口,有浓郁的豆花味,却没有豆腐的嫩滑,是q弹口感,小半碗下肚裹腹感十足。 到汕头不吃一顿牛肉火锅总觉得白来。 那个时候,海记就是海记,是一家还未走出汕头,位于一条叫八合里小巷的牛肉店,如今它遍布全国各地,叫「八合里牛肉火锅」。 傍晚6点,北京刚是下班时间,大部分还留在公司加班或刚踏出公司大门,而八合里上的食客已络绎不绝,满眼都是广东人夏天的固定搭配——t恤、短裤、夹脚拖,好不悠哉。 摩托车、电动车占满整条小巷,汽车要进来可谓举步维艰。 有人在左边站定,这边是卖生肉和汤底的档口,买上几斤牛肉,打包一份牛骨熬制的汤底,带回家和家人朋友享用。 有人往对面去,那边是装修简陋的火锅店,适合外来的食客,适合不想回家收拾残羹冷炙的当地人。 “你来。”把菜单递给周凌薇后,刘与邱拆开餐具包装洗洗涮涮。 菜单上的选择不多,除了肉只有几样蔬菜。 有杂志傍身,一点都难不倒她。 想吃到最嫩的口感,讲究的是快,锅里涮熟即刻捞出来蘸满沙茶酱,是最鲜美的味道。 吊龙和五花趾的吃法差不多,口感却不同,是脆爽。 胸口油,乍一看是一片片油乎乎的东西,往锅里煮上三五分钟,出乎意料的好吃。 弹牙的手打牛肉丸和牛筋丸在锅里煮到浮起来便可捞出。 最后一结账,人均不到80,两个人可谓扶墙走出牛肉店。 过去一年多的相伴,他们不仅是彼此的床伴,也是最佳的饭搭子。 他们尊重每一顿饭和每一场性爱,只为做到酣畅淋漓。 次日,在炙热来临前,他们搭上轮渡赶到南澳岛。 2012年的南澳岛还不太出名,要找个像样的餐厅和住处实属不太容易。 刘与邱向民宿老板借来一台电动车,他载着周凌薇在岛上漫无目的地逛。 她觉得这个岛像一个比周家村大的村落,只不过那里被山环绕,而这里有山更有海。 \/ 一年前,刘与邱从机场接上周凌薇直奔北戴河看日落,两年前,他们以陌生人的身份在黄山看过一场日出。 如今,站在南澳岛一片不知名的海滩上等到太阳从海对边冉冉升起。 然而,周凌薇赤脚蹲在沙里又在找贝壳。 刘与邱摁摁额角,怎么会有女人这么没有浪漫细胞。 他捏住她的胳膊把人直接拽起来:“一夜不睡来捡这个破玩意儿,这东西什么时候不能捡?”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她拍拍身上的细沙,嘿嘿笑:“知道了,知道了,我等会儿捡。” 太阳还没有升起,又无事可做,周凌薇坐在毯子上困得只打盹儿。 刘与邱好似自言自语:“你觉得这里的日出和黄山的日出会有什么不同?” “你——”她脑袋瞬间从膝盖上抬起:“你怎么知道我去过黄山?” 第130章 那就2018吧 刘与邱笑着揉乱周凌薇的头发:“那天我也在光明顶,我和gavin,还有几个总部来的高管。” “原来是你。” 即便已是两年前的事,她至今记忆犹新。 那是她第一次独自出游,她对一切都好奇极了,风景、路人和声音,她都记得。 不成想,登山的时候,她觉得好听的声音居然来自刘与邱,那会儿他还文绉绉地朗诵了几句古诗,又很快地翻译成英文讲给那些老外听。 刘与邱得意地提起眉:“嗯哼,想不到吧?” 这算是缘分吗?真的太巧了。 “什么时候一起登一次黄山?”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会淹没在波光粼粼的海面。 “什么时候啊?那就2018吧。” 望着一点点升起的太阳,周凌薇嘴里重复他的话又给出一个回答。 景色似乎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和2018一样,掐指一算只有6年,细细数来却太远太远,远到这个约定很容易被时光遗忘。 刘与邱的嘴角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说「好」了吗? 她后来都不记得了。 汕头的两天三夜眨眼就过去,他们什么都没做,只带着杂志四处走四处吃。 他们越过人群,闯入一道道风景里,走进一幢幢骑楼里,坐在一家家餐馆里,举起相机和手机,拍了景、拍了物、拍了人,唯独没有留下彼此的身影。 2012年的夏天似乎发生了很多事,随之而来的是变化。 周凌薇想,她和刘与邱的关系在纷繁的生活中也起了细微的变化。 他们好像都把对方搁在了心里,但又没有占据太多位置,好像记住了彼此许多细节,却又常常被忙碌取代。 时至第三个季度,客户的营销费用没有花完,项目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发。 接下来一整个月,周凌薇和刘与邱又是交错出差的状态,有时候能在公司匆匆打个照面,转眼便看到对方拎上行李箱奔去首都机场的背影。 再次走进jm北京办公室是8月末的一天。 周凌薇早上迈进公司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前台桌子上那五六捧花束。 前台女孩一边往鲜花上喷水一边对新来的同事感慨:“都是ben总的,每年生日,他的花最多,比女孩们收到的还多。” 周凌薇一拍脑袋,坏了,刘与邱生日,她今年忘了。 好在他这两天在北京,她有机会用实际行动弥补。 她在远处顿足看向那些鲜花,向日葵、红玫瑰、百合……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 刘与邱会喜欢花吗?她在心中很笃定地说no. 他不喜欢娇艳的东西,更不会花心思养育。 可是他到底喜欢什么? 直到下班,周凌薇都没想明白。 \/ 周凌薇第一次在没有向刘与邱报备的情况下擅自打开他家的门。 幸好,幸好他不在家。 她熟练地走到开放式厨房,拿出各式各样的烘焙工具,盯着刘与邱写下的一张纸条生涩地照猫画虎做了一个朴素的蛋糕。 赶在这一天结束之前,周凌薇终于听到了门解锁的动静。 她立即点燃蛋糕上的蜡烛,捧起盘子加快脚步关掉所有的灯走向玄关。 蜡烛是下班路上去蛋糕店买的,选的最贵的,细长的金色蜡烛,能烧一会儿,蛋糕是她自己做的,刘与邱教的。 她猜想,他一定会开心吧。 他喜欢什么? 在走进他家的时候,她终于想明白了:他喜欢别人对他用心。 透过蜡烛的微光,周凌薇知道自己做对了。 刘与邱笑了。 如去年在微信里听到的流程一样,她先清清嗓子,然后开始唱:“happy birthday to ben……” 刘与邱凉了一天的心在歌声下被蜡烛烧得滚烫,看着周凌薇粉扑扑的脸蛋,他欣喜。 原来现场版跑调的声音这么可爱。 他忘了脱鞋,目光灼灼地看她:“真好听。” 周凌薇红着脸催他:“你快,快吹蜡烛,别忘了许愿。” 刘与邱就这么站在玄关按照她的指示完成一切。 很多年以后他不记得自己在31岁生日许下了什么心愿,却常常记起她给他过的这第一个生日。 那个蛋糕一看就知道是她亲手做的,时间匆忙,手法生疏,蛋糕胚不绵密,上面的奶油抹得凹凸不平。 即便如此,那也是他走过那么多国家,品尝过那么多甜品后,吃到过最漂亮、最美味、最难忘的蛋糕。 后来,他想啊,如果早一点,如果冲动一点,如果少一些顾虑,如果多一些时间,故事的走向是不是会变得不同。 不,一定也会是一样。 她可是周凌薇啊,骄傲着呢,满腹野心,从不为谁驻足。 是他太慢了,太钝了。 那天晚上,刘与邱打开电视播放了一部经典电影,杨德昌的《一一》。 周凌薇很惊愕:“你也喜欢这部电影?” 许多人认为这部电影冗长沉闷,不值得花上3小时观看,她却喜欢。 这是她少有的,文艺的一面。 他说:“每到一个人生阶段就会翻出这部电影看看。” 去年30岁生日那天,送走所有的朋友,喧闹一瞬间归于平静,他就看过一次。 今年31岁,其实并不特别。 他只是希望,今晚两个孤独的人在一部以孤独为主旋律的电影烘托下不再孤独。 第131章 事故 倘若没有从在总部任职的学妹那得wrence在所有人享受国庆长假时一声不响地去了上海还去了总部,林月朗并觉得自己会这么快卷入危机中。 她一直认wrence除了一张嘴皮子外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有了这个“意外”,接下来的2012年年末对其他的影响可能不大,对林月朗来说恐怕会是一场up or out的生死局。 她并非一定要在jm死磕,她的履历去任何一家公司都能拿到一个更高的职位,更丰厚的薪水,更多的主动权。 林月朗是一个把主动权攥紧在手中的人,绝不会让自己被动地从这里out. 她正苦于找不wrence的破绽时,老天赏赐了一个机会。 10月中旬的一天,周凌薇回到观察室里取资料,抬脚要离开,视线却被会议室的一幕牵过去。 她呼吸一滞,曲悠wrence在对面忘情地接吻。 蓦地,曲悠近期莫名的改变似乎有了答案,她总是神秘兮兮握着手机,有时热发烫,有时又特别生气地把手机摔在桌子上。 她最近也不着急下班,在工位上磨磨蹭蹭。 周凌薇站在原地怔怔地思索。 是要把门锁住不让其他人进来看到这一幕还是要走出去装作若无其事地去敲会议室的门提醒他们? 还未做好决定,曲悠奋力地推wrence,刚才亲昵的画面变成争执,观察室的门也被人从外悄悄地推开。 会议室里的谈话声从音响里传出来。 周凌薇这才发觉有人走进了观察室,她惊觉地瞪大眼睛:“sam——” 林月朗淡定地抬手打断她:“你出去吧,给yoyo发个信息。” 周凌薇还是呆滞的表情,机械地连说几个好的。 她离开后,林月朗把门锁住,饶有兴趣地坐在椅子上听对面的男女说话,心中暗骂曲悠这个蠢货wrence这个渣男! 曲悠指wrence的鼻子大骂一句:“你这个骗子!” 他不急不躁地问她:“我怎么骗你?” “还是那个号给我转钱,我问过了人家说你根本没有和你老婆离婚,你说你要离婚的,这多久了,你离了吗?” “我们结婚这么多年,离婚哪会这么容易,还有经济上的牵绊。” …… 听了几分钟,林月朗的笑意渐浓,一切昭然若揭。 原wrence推荐入库的那家供应商公司是他自己的,他把jm的钱钻进了自己的口袋。 这在jm可是大忌! 曲悠气急败坏地走出会议室,几秒后wrence满脸不在乎地离开。 林月朗走进观察室里的小仓库,把刚才那一幕刻成光盘,将记录从电脑里清除。 \/ 第三天,距离午休时间还有半小时,一位不速之客匆匆走进jm,对着前台厉声喝道:“我找你们公司的vivian.” jm上上下下都是很专业,前台丝毫没有被对方的情绪影响,依旧是甜美的笑容,柔和的声音:“vivian?女士,请问您找哪位vivian?” “定性部的。” 前台立即找到对应的短号拨过去。 看到一位年轻的女人走过来,女人问前台:“这位就是vivian吗?” 前台不明所以地点头。 女人快步上前揪起周凌薇的头发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诶诶诶,大家都来看看啊,这就是你们jm的员工,不仅受贿,还做小三。” 声音如惊雷响彻整个前台。 女人说的「受贿」,她不清楚,但是「小三」…… 想来这位比自己高大的女士wrence的太太,她来找的人应该是曲悠。 周凌薇答应过林月朗不会将昨天看到的那一幕声张出去。 她既觉得委屈,又疼得要命,手掌紧紧地蜷成拳头控制发抖的身躯。 女人叫嚣的声音越来越大:“你们外企培养的好员工啊,vivian是吧?” “大家都来看看,这位vivian的嘴脸。” …… 听到一声声「vivian」,刘与邱扔下手里的文件,从a区的工位跑出来:“这位女士麻烦您冷静一下。” 越来越多人从走到前台,女人好似得势了,手劲加大:“我怎么可能冷静?” 周凌薇看向人群,林月朗和jenny急匆匆地走在前面,曲悠跟上他们的脚步停在了原处。 她吞下所有的委屈,眉眼中染上薄薄的怒意:“女士,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第132章 隐忍 刘与邱不清楚其中的误会,但他坚信女人口中的「受贿」和「小三」绝不会可能是周凌薇所为。 他也知道她现在不仅委屈、生气还特别害怕,她眼角的几滴泪仿佛冰锥落入他的心口。 他握住女人的手腕示意她松手:“女士,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这里是工作场合。” “你们还知道这里是工作场合?工作场合你们不工作,尽做些什么勾当,”女人越说越激动,脸色愈发涨红:“勾引已婚同事,收供应商的钱。” 在刘与邱的帮助下,周凌薇挣脱了女人的束缚。 随即,女人又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这个贱人!能有什么误会?你就是那个受贿,还做小三的vivian!” jenny上前驱散看热闹的同事:“别看了,这有什么好看的?都不吃饭了吗?” 紧接着,乔松和几位跟周凌薇相熟的同事都赶来把人劝走。 周凌薇不顾自己此刻有多狼狈:“这位女士,造谣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造谣?我没有证据都不会跑来这里丢人现眼。” 说话间,女人掏出手机亮给在场所有人看,头像和名字都是周凌薇。 和她加过微信的同事面面相觑,她本人和林月朗非常清楚那不是她。 她点开自己的账号,冷静地向众人展示:“那不是我,这才是我。” 女人瞬间变了脸,叫骂声成了哀嚎。 周凌薇塌下肩膀摇摇头离开。 看她离去的背影,刘与邱觉得心脏被小针密密麻麻地扎了。 生疼。 这场闹剧在林月朗和人事部老大的劝慰下才得以平息。 下午,周凌薇如常打开电脑,始终无法进入工作状态。 她怨曲悠吗? 当然怨! 她恨不得揪起曲悠的领子质问她为何要利用她,可她只是看到他们在会议室纠缠那一幕,并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证据。 倘若她站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大骂曲悠一通,换来的是自己一时爽快。 她相信林月朗也相信公司会处理好这件事,还她一个公道。 曲悠偷瞄了她好几眼,终究一句话都没说。 和人事部谈完后,林月朗把周凌薇叫进会议室。 “你今天吓坏了吧?” 林月朗的语气异常温柔,周凌薇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缓解气氛:“你这么说话有点瘆人。” 她一愣,想起这两年半的种种。 周凌薇从未有过任何负面的情绪,平时她脸上都挂淡淡着笑,好像生下来就懂得「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 她也不太站出来为自己说句话,总是任劳任怨,哪怕功劳全被曲悠拿去,她也不会给自己讨个好。 今天她没有把曲悠从人群里揪出来告wrence的太太:「女士,她才是您要找的人」。 林月朗知道,周凌薇顾全大局。 纵使她受尽委屈,转个身调整,立马又回来给人一个如花般的笑靥。 没记错的话,她今年26岁。 26岁的女性要么已经学会了隐忍,要么在学习的路上。 然而,林月朗私心地希望她不要。 公开的,私下的,她听过太多太多人说「vivian和你年轻的时候太像了」。 恍恍惚惚间,她也这么认为。 所以,爱护周凌薇就像在爱护曾经26岁的自己。 林月朗恢复到她习惯的状态:“你、我和人事部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上面是需要证据的,我保证不需要太久,就能还你一个公道,你正好休息几天,薪资照发。” 周凌薇明白她的意思,被当众扣上一个「受贿」的名号,即便大家都知道是误会,但jm需要将证据归拢以示她清白。 这期间,她会停职待命。 “好!”说完,她起身要离开。 “别着急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林月朗把她留住:“无论你想如何处理,我都会支持你。” 周凌薇重新端坐在椅子上:“你们应该都有方案了吧?” “我们更希望听到你的想法,你是受害者。” 林月朗把手里的证据都给人事部看过,他们并未聊太多。 思忖半晌,周凌薇淡淡地说:wrence你们应该会正常处理吧?问我的是对yoyo的处理方案吗?因为我替她承受了这些。” 外企的魅力早在这八九百天里消失殆尽,她十分清楚无论是上司还是公司都不会真的采纳员工的想法,而是让员工感受到关怀。 即便是所谓的受害者,她也没有资格决定曲悠如何离开公司。 这取决于曲悠受贿金额的大小,这个决定权也永远在公司手里。 周凌薇猜想,林月朗和人事部大致已经了解过曲悠受贿的情况,所以才询问她的意见。 她承下这份好意:“那就请她自己离职吧。” 林月朗错愕地看她,若是今天被揪着头发的人是她,她一定会让曲悠受到严惩,哪怕最终的结果还是主动离职,起码得让她吃个教训。 “vivian,你不必这么做。” 末了,周凌薇只说了一句:“yoyo不到30岁。” 林月朗今年36岁,在看似光鲜实则高压的外企工作了14年,她早已听不进别人吐露心声,这些年来来去去这么多下属也习惯了她的淡然。 但通过日常的工作和那些缝隙里穿插的生活话题,她拼凑了一个又一个下属。 jenny是个外冷内热的南方姑娘,不喜欢说话,却有求必应。 曲悠表面咋咋唬唬,心眼儿比谁都多,惯用献媚和邀功换取机会。 林月朗曾经觉得周凌薇是爱笑版本的自己,今天,她终于把这个年轻的女孩拼凑完整。 这还是一个勇敢、善良、“不听劝”的周凌薇。 \/ 曲悠以为中午将自己藏身于看热闹的人群中便会安然无恙。 然而,她能躲过在众人面前丢人,却躲不过审判。 等所有人都下班离开公司,林月朗才把她叫进会议室。 下午收到她的信息时,曲悠心里就有数了,但没人提,她自己绝不会表现出来不安。 她脸上堆满不自在的笑:“sammi,怎么了?” 林月朗开门见山:“你拿了多少钱?” 她耐着性子等曲悠开口,过去5分钟了,她半个字没说,只看着外面车灯汇成的东三环。 林月朗板着脸:“yoyo,一定要让我把证据扔到你脸上,你才承认那个受贿和做小三的人是你吗?” “我不管你做小三是主动还是被动,但你wrence太太那受贿,就是违反了公司的规定,也违法了。” 通过wrence太太的沟通,林月朗猜测曲悠没收多少钱,她希望曲悠可以自己说出来:“说吧,你总共收了多少钱?” 曲悠依然默不作声,林月朗厉声:“曲悠!” 她动了动嘴,小声地溢出:“5000。” 林月朗松了口气又深深吸口气:“才5000?你至于冒着风险陪他睡,还断送自己的前程吗?” “我——” 林月朗不想听到曲悠任何一句解释:“钱怎么进来的怎么退回去,自己离职。” “yoyo,记住,不要把自己的前途压在男人这种不确定因素上,尤其是有家室的男人。” 此时,她已经拉开了门:“你不应该这么对vivian.” 曲悠的下巴微微发颤:“又是vivian,我哪里不如她了?” “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才能想明白。” 第133章 纯爱路线 直到第三个电话被接听,刘与邱才有机会说话:“我们聊聊?” 今天是周凌薇入职jm这么久以来工作最少的一天,可依然有一股深深的疲惫感包裹她:“不想聊。” “见一面吧?我在你们小区门口。” 周凌薇没心思换一身漂亮的衣服去见刘与邱,套上一件乡土味的保暖家居服缓缓走向他。 刘与邱一点不介意她的随意:“走走吗?” 老旧的住宅楼上灯光已经熄了一半,乐福鞋和布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响亮。 两个人并肩走上一段路,他再次开口:“我听sammi说了。” 周凌薇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怎么了?” 记起她在去年末眼睁睁地看曾经的恋人接受应有的惩罚,现在却见不得同为女性的同事得到制裁,刘与邱慎重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叹口气,林月朗告诉她不必这么做,刘与邱也说不需要这样。 既然把所谓的决定权交给她了,为何又要劝她,她不明白:“ben,我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公司难道不也是这么想的吗?yoyo受贿的金额不大,所以才出于对我的关怀把决定权给我不是吗?” 昏暗的街道上,周凌薇看不到刘与邱脸上的担忧。 他说:“她伪造你的身份对外受贿够她吃一个被动离职证明。” 周凌薇不想再纠结了,说千道万就是她心软:“我希望可以换我以后顺利。” “你不需要这样也一定会顺利。” “如果是sammi,她一定会弄死你那位女同事的。” 她忽然停住脚步,情绪有些激动:“刘与邱,我不是sammi,我叫vivian,我是周凌薇。” 周凌薇从不排斥别人说自己像林月朗,她甚至觉得很骄傲,自己可以像这么一位优秀的前辈。 狠心没什么不好,不狠心一样没有错。 人与人之间总归有不同之处。 刘与邱退回到她面前,微微低头,凝视她的美眸:“薇薇,calm down.” 她偏过脑袋,躲开他的眼神:“我以为你会懂我。” 刘与邱怔住半秒。 是啊,周凌薇要的是别人尊重她,理解她,不是反反复复问她为什么这样那样,也不是给她出主意。 她向来都有自己的主张。 “好,我尊重你所有的决定。”刘与邱带着商量的口吻问道:“休假这几天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 周凌薇愣了愣,她不是不想和刘与邱一起旅行。 他多好啊,把一切都安排好,只要跟着他的脚步就行。 她不想占用他的时间,他很忙,大概是jm中国办公室最忙的人。 半晌,周凌薇笑着摇头:“我要和我闺蜜出去玩几天。” 明明委屈极了,她却还能笑,刘与邱觉得好刺眼,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 是啊,他哪有资格陪她游山玩水。 纵使周凌薇对感情迟钝,但她会察言观色。 察觉到今晚的刘与邱状态不好,她凑过去,语气轻柔地告诉他:“刘与邱,我真的没事,我觉得有你这么个朋友真好,所以,你也应该对有我这么一位善良的朋友感到高兴。” 说完,她还特别骄傲地拍拍胸脯。 刘与邱先一皱眉,转而似笑非笑地催促她:“好了,外面冷,你快点回去。” 他们在小区门口道别后,周凌薇身边窜出来一个人影,黄烟摇头晃脑地哟上几声:“和猎人都走上纯爱路线了。”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俩刚才绕着麦子店街走八百圈了吧?” 周凌薇笑笑默认,转而岔开话题:“烟儿,我们去玩吧?” 黄烟一脸不可置信:“你辞职啦?” 关于自己被人揪着头发在众人面前骂一顿的事,周凌薇半个字没说。 她太了解黄烟了,她不仅会去弄曲悠还会wrence太太整一顿。 替她出口恶气,她感激,但作为官宦子女,黄烟不能惹事。 周凌薇学她摇头晃脑:“没有,我休假,我们去玩。” 黄烟摸着下巴,想起几个月前他们四个人去香港玩,只要到餐厅,周凌薇必定拿出电脑要来wi-fi密码。 “行啊,约法一章,不许处理和工作有关的任何事。” 两个人一击掌就算达成共识,第二天他们便踏上飞往三亚的航班。 谁知道这次出游最惦记工作的人成了黄烟,无论是去餐厅还是在海滩,她的手机和电脑绝不离身。 网店已经开一年了,生意稳中向好,几个月前,他们招了一个学生做兼职客服。 即便有了帮手,黄烟还是不太放心,她哪见过自己对一件事这么上心,连她亲妈都震惊了。 上个月,她给黄妈转去几千块钱,妈妈吓得立马给她打电话质问她哪来的钱。 黄烟当时笑嘻嘻就是不直接告诉她,绕了好几分钟才说出实情。 黄妈笑着骂骂咧咧,最后感慨:“我闺女真是有出息了,薇薇真是个值得托付的朋友。” 瞧见黄烟终于合上了电脑,周凌薇把手机递给她:“给我拍照。” “真新鲜啊,”黄烟拿起手机指挥她:“站那,嘿,就这样,好看好看。” \/ 刘与邱在朋友圈看到了周凌薇。 真是破天荒,她还会发照片。 阳光下沙滩上,皓齿明眸,也不知道她这次又会带什么贝壳相框回来。 刚关掉手机屏幕,他听到旁边一位同事惊呼:“呀,这不是sammi组里的小姑娘吗?前几天wrence太太当众羞辱的那个,身材真好啊。” 本来大家对sammi组的小姑娘兴趣不高,但结合后面两个信息,有几个人探身看过去。 刘与邱睨一眼,手机被大家传了一遍,有人把照片放大放大再放大,恨不得把那只手伸进手机里把人身上的比基尼带子勾下来。 猥琐! 乔松也觉得这帮人可恶,无奈人家职位都比他高。 所幸邮箱里进来一份邮件,他立即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诶诶诶,发公告了。” 瞬间,办公室沸腾起来。 美人儿带来的肾上腺素飙升的爽感远没有和自己息息相关的公司公告刺激。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感叹:“大快人心啊,wrence被开了,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我就说这个小姑娘不是那种人,前几个月,她配合我们做了几个项目,是个老实孩子。” 听到这个评价,刘与邱轻哼一声。 出事那天,他们说的好像是「那个女的一看就是个红颜祸水」。 一个一个都是马后炮。 随即,大家有开始猜测:“那到底是谁做wrence的情人?” “指定是他们组的。” “等着瞧呗,他们组最近有谁走了不就是那人吗?” “哎,真是可怜了那个小姑娘,”男人拍拍自己的心脏:“那天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我的心都跟着扑通扑通跳。” 乔松觑了刘与邱好几眼,他全程冷着脸看电脑,他不反对大家在办公室说话,但闲话适可而止。 乔松刚要打断他们的嬉笑,刘与邱说话了:“jack,这个项目的数据收回来了吗?” 第134章 真是难得 听完下属汇报工作,刘与邱怔怔地坐在工位上发呆。 最近他经常会想起周凌薇。 以前也想,想起的频率不高,会在看到某些和她有关的东西时想到。 比如某家好吃的餐厅,他会想,下次带她来试试。 还会想到她在自己身下如痴如醉的表情。 此时,他想她的笑,还有她的委屈和倔强。 那天晚上在周凌薇家小区门口告别后,他们是失联的状态。 好几次刘与邱拿起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最终都放弃了,原因很简单,不打扰她休假。 她发了朋友圈,现在似乎有个合理的借口可以打扰她一下,他给周凌薇发信息:「三亚好玩吗?」 她这两年来三亚好几回了,还真说不上来好不好玩,这次度假对她来说是散心,也是换个地方睡觉。 「还行吧。」 「看公司公告了吗?」 周凌薇告诉刘与邱没有。 直到在外面逛了一圈,回到酒店睡觉,她都没看。 等到黄烟睡着了,她想起来这件事,最终还是偷偷打开电脑进入工作邮箱。 公告内容和她想象得差不多,证实了她的清白,还给予了奖励。 周凌薇觉得自己拿到的这个奖励有点可悲也有讽刺,是拿她险失的清白换来的。 在三亚睡了3个晚上,他们启程回京。 第二天,她一如往常早上8点半出现在写字楼门口,和她来得一样早的还有曲悠。 他们同时刷开闸门,曲悠想慢她两步进电梯。 周凌薇按住电梯门大大方方问她:“yoyo,你上楼吗?” 电梯厢内只有他们俩显得空旷极了,曲悠垂头丧气地站在靠门的位置。 无奈,她前面是一面金属镜面,把她的神情照得一清二楚。 周凌薇理解她的愧疚,心想她应该会说点什么吧,直到电梯门打开,都没人说话。 曲悠还有一周就要离开工作5年的jm了,情绪复杂难辨。 在大部分人还没来公司之前,她终于按捺不住,把周凌薇约到观察室说话。 曲悠把门带上,带着质问的口吻说道:“vivian,是你向sammi告密的,对吗?” “什么?” 周凌薇拧了一下眉,想来她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 还真是巧,正是这间观察室。 曲悠步步逼近:“我wrence的事,是你说的吧?你瞥见过我的聊天对话框,看了我和他的谈话不是吗?” 周凌薇的确不小心瞥见过她和某位男士的聊天对话框,谁能知道是那人就werence啊,还以为是她新交的男友呢。 内容过于不堪入目,当时,她就这么看了一眼,立刻偏过脑袋去了。 虽不至于把曲悠当朋友,但也相安无事地坐在她旁边两年多,偶尔会嬉闹,算得上是相处融洽的同事。 面对她毫无依据的指责,周凌薇觉得冤,也有点想笑。 她丝毫不怵曲悠,也往前半步:“yoyo,我对同事的私事不感兴趣,也不会无聊到去揭发,但是——” 尽管周凌薇的个头比曲悠矮一些,气势一点不输她:“请问你,为何用一个新的微信,名字是我的,头像是我的,让我替你背这个锅?” 曲悠梗着脖子大喊:“我没有!” 周凌薇神情严肃,声音平稳:wrence太太揪着我头发那天,你也在,你远远地看着这场戏,结局你也看到了吧?那位女士亮出来的账号并不是我的。” 既然不是她的,那就是曲悠的。 她不懂,事实都摆在面前了,曲悠为何还要狡辩,就是因为不甘吗? 曲悠好似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塌了下去,站在周凌薇对面一言不发。 离开观察室之前,周凌薇告诉她一个事实:“yoyo,是我保你体面地离开jm的,你应该珍惜,而不是来怀疑我,祝你未来一切顺利。” 曲悠怔怔地看她关上门,顷刻间,泪水滑落。 \/ 当天下班前,周凌薇约刘与邱见面。 看到信息,他想,一个只会履约的人居然这么主动,真是难得。 不曾想,她约他不是睡觉,而是去骑车。 听到这个提议,刘与邱不气反而觉得高兴。 原来,他的「利用价值」不止是在床上,原来,下了那张床,他们除了吃饭聊天外,还能做别的事。 自从去年生日收到一台自行车,快一年了,周凌薇还没骑过几次。 今天,她想骑车,只是因为从三亚回来,她发现自己胖了。 昨天坐在回来的飞机上低头看到堆积在腰间的脂肪,她不禁叹息:女人过了25岁新陈代谢能力逐渐下滑居然是真的。 打量她半晌,刘与邱不太认同,却又很享受在运动这件事上成为她的领路人。 从他家骑车出来这半小时,他时不时回头望,周凌薇离他越来越远,最终,停下来了。 刘与邱掉头回去,站在她旁边拿出一副健身教练的架势:“go, go, go, vivian,不要偷懒。” 她气喘吁吁地靠在车头:“刘与邱,我们回去吧。” “不减肥了吗?” “减啊,得循序渐进不是吗?” “是。”刘与邱也靠在车头:“但是,你知道吗——” 这副神情,周凌薇太熟悉了,是她要说些神叨叨的话时摆出来的,他还真学到了几分神似。 她捂着耳朵频频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不知是因为运动过,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的心跳骤然加速,他伸手要去掰,顾及到四周有人,换成敲她车把手:“我逗你的。” 他重新踩上踏板:“走吧,回去。” 周凌薇扑扇几下睫毛:“可以打车回去吗?” “不可以。”看她小脸一皱,刘与邱心软了:“慢慢骑回去,好吗?” 两台相对专业公路自行车在北京东三环被他们骑出了大爷在胡同遛弯儿的闲散姿态。 该来的总归会来。 果真没猜错,回到家后,刘与邱收到了周凌薇送他的第8个贝壳相框。 细细数来,他家有来自北戴河、海口、大连、汕头、三亚……各个临海城市的贝壳。 有一大半是她亲手做的,粗糙还丑,但他喜欢。 他喜欢这份用心,朋友对他的用心。 “周凌薇,你买那么多贝壳相框是把我家当陈列馆了吗?” “你不要啊?”她伸手要夺回送出去的礼物:“那我拿回去。” 刘与邱不撒手:“要!” 第135章 世界末日 随着曲悠离职,他们组的气氛由诡异恢复到正常。 她手里拿的离职证明虽是主动离职,可圈子就这么点大,jm几百号人,消息很快传开,甚至传到了客户那里,传遍各家公司的还有周凌薇这号人物。 相熟的客户本就对她印象好,关系再近一点的直接发信息赞扬她大度,还有人借此事向她抛出橄榄枝,要把她挖走。 要说没有心动一定是假的,这距离她曾经要搓磨前公司上司的心愿只差一步。 然而,这个心愿在两年半的成长中早已消失,那些对某件事或某些人的厌恶在她抵达一个高度时已经没有资格占据她。 她心动的是能真切地感觉到自己从一颗默默无闻的石头被打磨到闪出一丝光亮。 这比升职、加薪、跳槽更令她澎湃。 与此同时,周凌薇还在思考自己是否适合跳槽,不仅是她是否和这个岗位匹配,更重要的是这个岗位是否与她的职业规划契合。 她十分清楚自己终点一定不在乙方,若要说喜欢哪个行业,她暂时也答不上来。 以她目前的资历去客户公司最多只能做到中低级职位,并不如她意。 倒不如继续在jm磨练磨练,兴许哪天她能成为名副其实的甲方爸爸。 见周凌薇捂嘴偷笑,林月朗叩响桌板:“想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真打算去乐娱做品牌经理啊?” 她小嘴微张,一半是惊讶于林月朗知道有人挖她,另一半依然沉浸在自己做老板的幻想中。 周凌薇半开玩笑问:“乐娱给我这么高的职位呢?” “我哪能知道啊,王总和你关系最好。” 林月朗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么酸不溜去的话。 任何一位下属都不是她手里的风筝,像是在无垠的草原上偶遇的马匹。 她不将自己比喻为伯乐,她同样是草原上的马,是一匹比他们更年长的马罢了。 她与这些马匹同行,偶尔示范几个奔跑的姿势,他们学会了要远行、要奔腾,她不舍,最终也只能祝福。 忠诚,在这个欲望洪流的时代下并不值钱。 周凌薇打断她的思绪:“我不走,还没有真本领,揽不了瓷器活。” 2012年真的很神奇。 早在半年前,周凌薇在网上看到世界末日传闻,她不信,黄烟他们也不信。 尽管都不相信,但脑海中还是会悬着一个问题:万一呢? 万一…… 大家很有默契地计划要把这一天当做一个节日聚在一起。 然而,职场不会给人留那么多遐想的机会,也不会让人利用这些遐想停下脚步创造浪漫。 世界没有毁灭,工作照样得按期交付,该出差还得出差。 这一天,周凌薇就在上海出差。 明天一早有会,自掏腰包打飞的往返京沪都来不及。 12月21日已然过去一大半,又怎么可能会发生大事? 她发愁的是这一夜是在酒店敲键盘写报告度过还是去黄埔江边走走,亦或者找个清静的酒吧思考人生。 手机急促的响声不允许她思虑,接起来便是刘与邱调笑的声音:“今天居然是传闻中的世界末日。” “是啊,你不会还信这个吧,刘与邱?” 周凌薇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不太清晰的机场广播,又补问一句:“你在机场?” 刘与邱将登机牌递给工作人员,肩膀夹着手机:“我当然不信,所以我今天回纽约。” 尽管下午在办公室听到下属们讨论得越来越玄乎,他十分笃定那就是胡扯,可想起千里外的周凌薇孤身一人,他脑海中盘旋了一个同样的问题。 万一…… 那这个没良心的小茉莉岂不是很可怜? 于是,他立马订了一张飞往上海的机票躲开下班高峰期驱车赶到机场。 刘与邱阔步走进舱门:“今晚有什么计划?” 既然是一个人度过在上海的漫漫长夜,周凌薇决定坚定自己的唯物主义立场:“我也不信,所以我想就在酒店写报告。” “静安洲际?” 周凌薇掀起窗帘看向车灯汇成犹如银河般的恒丰路:“对。” “把房间号发给我,别睡太早,我给你订了一个外卖,大概要三个小时到。” 她感到疑惑,什么外卖要这么长时间,出于尊重刘与邱这份心意,她没追问。 收起手机打开电脑埋头干活。 周凌薇没去计算时间,全身心地和ppt斗争。 门铃响起,想来就是刘与邱的神秘外卖到了。 她不假思索地拉开门,迎接她的是熟悉的声音:“room service.” 还有「砰」一声起开的香槟酒。 她没即刻享受这份充满惊喜的外卖,拽起刘与邱的胳膊关上门。 他挑逗般的提提眉:“这个外卖如何?” 顿时,周凌薇困意全无,接过一支酒杯,睁圆眼睛:“awesome!”(棒极了!) 刘与邱慢条斯理地给她倒酒:“喜欢就好。” “不过,你不是要回纽约吗?” “我啊——”他举起酒杯和她轻碰一下:“我怕你信世界末日。” 其实,周凌薇真不信,可刘与邱都把自己装成外卖送到眼前了,她不能扫兴。 抿上一口香槟,她呀一声:“要是真灭了,我们俩被发现了怎么办?” “人都没了,谁发现?” 她捂嘴哈哈大笑:“也对。” 倏尔,对上刘与邱灼灼目光,周凌薇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越靠越近,气息越来越浓,在意外之喜、在酒精、在薄荷香气……多重看不见的物质作用下,她的心狂跳不止。 她知道这一刻的心跳是因刘与邱而起,他是看得见,摸得到的人。 他一点一点地低头,慢慢地将口中的酒渡进她唇舌间。 耳机传来一个熟悉的前奏,他把一只耳机塞进周凌薇的耳朵:「wait~don’t let the sun go ck don’t go alone into the cold……」 她知道这首歌,是刘与邱最近常常听的《transcontinental 1:30am》。 她掀起眼皮盯着他看,无尽的缱绻被彼此尽收眼底。 不知是歌声太撩人,还是气氛恰到好处,她感到浑身酥麻。 令她更酥麻的是耳边的声音:“喜欢吗?” 周凌薇没说喜欢与否,而是在他唇边含糊地评价:“浪漫。” 刘与邱捏着她的下巴,一步一步,直到床榻。 他们「i know we’re transcontinental 1:30am 」里一起沉沦。 第136章 第三个世界薇薇日 周凌薇回到北京办公室那天正好是他们组开会。 其他组都纷纷打趣地说道:“一年了,终于看到sammi领着十几号人走进会议室。” 林月朗最烦开会,无奈,上面有要求,样子总得做一做。 十几个人好像都没认真看过彼此似的,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心照不宣地想,坐在这还不如在工位上多敲几行ppt。 林月朗手中的签字笔仿佛法官手中的法槌,往桌板上一叩,瞬间安静。 “说吧,都说说各位手里的项目进展,不说满两个小时不准走。” 所有人挨个说,也只说了一小时,接下来一小时林月朗张罗大家讨论等会儿午饭去哪吃。 这种时候便体现出来曲悠这类伙伴的重要性。 聊了大半个小时,仍然没有结论,林月朗一拍桌:“得了,就楼下那个川菜吧。” 她和周凌薇并肩向餐厅走去,想起来什么,她兀自地笑一声:“要不入职ben他们组得了,再让他给你涨薪,他在老外那有面子。” 周凌薇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方才在会议室复盘项目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这一年80%的项目都是协同刘与邱原先带的那个组。 当时jenny还学着乐娱王总的口吻:“咱们小vi同学都快成ben总的御用定性研究员了。” 在林月朗手底下干活久了,周凌薇也摸出了和她的相处之道,她其实并不吃恭维那套,把活干漂亮,她才有心情听人两句玩笑话。 周凌薇笑盈盈地向林月朗保证:“我才不去他们组,他们那些模型能把我转糊涂。” 她也高兴,抬起胳膊撞了她一下:“对,别去,他比我坏多了。” 周凌薇微垂视线,刘与邱是坏,却不是体现在工作上,而是其他方面,比如总是掐她脸,戳她嘴角的梨涡,还啄得她遍体是淤青。 多坏啊这人! 第三年了,刘与邱的祝福依然踩着点来,依旧不对周凌薇说生日快乐,也不说圣诞快乐,还是那句:「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世界薇薇日,happy vivi’s day!」 周凌薇看着这则消息傻乐,同时也发现他俩在很多方面有相似之处,他们都能几年如一日地保持某个习惯。 早上800毫升的水,睡前一杯温热的牛奶。 她想,他再这么发下去,她真的要以为圣诞节是她的节日了。 刘与邱在第一时间收到周凌薇的回复,他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继续参加婚礼。 章洁米拉上新郎官走过来:“ben,谢谢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和这位跟刘与邱有几分相像的男人恋爱两年后,她决定结婚了。 三个人寒暄不过两分钟,新郎官那边有客人来了便提前告辞。 章洁米看人走远了,仰起头眼角泛红:“我特意把婚礼定在假期就是希望你能来参加。” 刘与邱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举起酒杯示意了一下。 她抬手抹抹眼角,苦涩地笑起来:“ben,我不爱他。” 刘与邱怎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章洁米对他还心存幻想,她结婚和他当初跟她恋爱一样,都是赌气。 可婚姻终究和恋爱不同,是要负责的。 劝慰的话,他也说不出口,生活都是自己选的,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会让人惦记这么久的人。 周凌薇就从不惦记他,不给她打电话发信息,她是绝不会主动说话,她说怕打扰他。 想到这,他勾起了嘴角。 见刘与邱笑,章洁米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他是在嘲讽她。 要说窦莘这人偶尔还是挺靠,看他俩这尴尬的架势,他立马抬手把刘与邱招呼过来。 站在一起的人还有刘母,她摇头叹息:“jamie都结婚了,什么时候轮到你啊?” 窦莘给他使个眼色:“aunty,ben还年轻,我比他大几个月,我先来。” 好家伙,还以为这狗东西要给他解围,又是坑。 年中的端午假期,窦莘跟随范妮回到香港见她家人,可谓是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范妮高兴了,窦莘发愁,仿佛见过女方家长,他们的关系走上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那段时间,他十分苦恼,后来范妮端起未婚妻的架势,闲来做个饭,煲靓汤,把小家收拾得一尘不染。 他想,婚姻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 得了刘与邱要回北京的消息,周凌薇良心发现主动提出去他家打扫。 她的凌乱只体现在她自己的房间,认真干起家务事来,她一点都不输钟点工。 一个下午的功夫,她把刘与邱家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挂在墙上的那个贝壳相框都取下来擦一遍。 忙活完这些事,周凌薇直挺挺地躺在了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有人站在旁边看她好久,她都没察觉。 可能是太饿了,她好像梦见了番茄牛腩,那个梦好真实,都能闻着味儿。 迷糊中,她吸了吸鼻子,眼睛也缓缓睁开,香料和番茄的香味愈发浓郁,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米饭的香气。 听见哗啦啦的炒菜声,周凌薇才知道刘与邱回来了,原来他在做饭。 她没着急起身,揉揉惺忪的双眸将人看得更清。 他应该是洗过澡,头发呈半干的状态,一手把着锅,一手举着铲,手臂上的肌肉显现了出来。 遥想当初,刘与邱提出让她教他做饭,她以为这人就是说说而已,不成想都来真的,还学得特别认真。 他做任何事都十分认真。 周凌薇托着腮越看越入迷,哎,怎么会有人在厨房也发光啊? 也不知道这么闪光的男人以后会和什么样的女人喜结良缘。 眨眼间,她自己也26了,还会在这段关系里沉沦多久? 她以后的伴侣会不会跟刘与邱一样对她这么好? 想到这,她的心又酸又涩,那股饥肠辘辘都被堵住了。 “你醒了?”刘与邱关掉燃气,转身就看到周凌薇坐着发呆。 她好似有点吃力地从沙发上起来走过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手里盛着米饭,眼含笑意看她:“两个小时前。”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吃完饭,刘与邱从书房走过来蒙住周凌薇的双眼,把一个礼盒放在她手里:“生日礼物,猜猜看是什么。” 第137章 寄托永恒 周凌薇细细地摸着盒子,比首饰盒大不少,又比包包的盒子小,说了好几个,她都没猜对。 刘与邱不为难她,松开手,拿过盒子打开,声音温润:“我想送你能够寄托永恒的礼物,比如显示时间的手表。” 一周前,在纽约第五大道挑选礼物的时候,他第一眼就相中了这块表。 那会儿,他想,有一块表,小茉莉以后每一场座谈会都不会因为打开手机看时间而打断思路。 兴许,有了手表的加持,她都能在预定的时间内圆满地完成会议。 周凌薇看到手表的第一反应是觉得它很漂亮,蓝色鳄鱼皮表带,银色表盘外围镶了一圈钻石。 在五光十色的cbd浸染两年多,她对奢侈品牌略知一二。 国贸商城一楼的店铺就没有便宜货,她手中这个牌子就出现在那里:“这太贵重了。” 愿意被工作明码实价是一回事,那是对她能力的认可,对她专业度的衡量,然而,刘与邱总是送她名贵的礼物,让她感觉自己被他打上了价签。 他的视线没有从周凌薇脸上移开过,怎么会没看到她迟疑的表情,他猜想她是不是又在发愁要回赠他什么礼物。 “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是我在自己能力范围内送你的礼物,”他的声音更轻了:“就好像你送我的袖扣、钢笔和领带一样。” 微微一顿,他看一眼墙上锃亮的贝壳相框:“我们永远是对等的,而在送礼物这件事上的对等不是要送对方同等价位的商品,而是在对方眼里觉得有价值的东西。” 刘与邱例举的都是物品,却没告诉周凌薇,她的陪伴,比得过这世间任何一件昂贵的物件。 在他心中,她为他付出的时间弥足珍贵。 他把手表从盒子里取出来,温柔地拉过她的手腕为她戴上:“我就说特别适合你。” 周凌薇垂眸看着手腕上名贵的表,怎么看怎么都不属于她。 她暗自神伤起来,刘与邱总是这样好,会用温声细语抚平她拧巴的心。 这段关系中,他将她小心翼翼地护在身后,竭力地让她感到体面。 偶尔恍恍惚惚间,周凌薇也想过,他是喜欢她的吧。 工作的时候,刘与邱这人多严肃啊,脸一板,没人敢吱声,可他俩视线对上,他会偷偷对她露个小脸。 后来她又觉得不应该,只是他俩比较熟而已,只是那个时候她敢看他而已。 骤然,周凌薇又记起吃饭前想到的那些问题。 等刘与邱厌倦了她,开始冷落她,她会不会比失恋还难过?又该如何捱过那段时光? 如果她先宣告结束这段关系,她是不是会好过一些? 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公司,她真的可以做到彻底跟他掰了吗? 除非她离开jm,可她暂时不想离开。 周凌薇越想越不舒服,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疼。 她偏过头躲开刘与邱的注视,窗外正刮起一阵北风,也不知道今晚北京有没有雪。 她随便找了个话题打断心烦意乱:“听说你今年年会又上台表演,这次是什么节目?” 刘与邱还在找措辞让她安心地收下礼物,想不到她自己消化了,他展颜欢笑:“等着瞧。” 今晚余欣菲说有大事要宣布,周凌薇在他家待了一会儿便要告辞。 他送她到门口,顺便提醒她把手表带走。 周凌薇好似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块表,却没打算将它带出他家,她把盒子放在玄关柜上。 咂摸出刘与邱的不满,她火速找到一个听上去非常合理的借口:“你不是说我不搁东西在你家吗?那块表也是我的东西啊,就放你家。” 他眉头稍有舒展,周凌薇觉得没到位,不假思索地踮起脚尖捧上他的脸就是一个热烈的吻。 不等刘与邱加深这个吻,她红着脸立马转身进电梯,却不知道,他在后面笑得细纹都爬上了俊脸。 \/ 余欣菲所在的猎头公司今年业绩好,提前发了年终奖,她不仅拿到了丰厚的奖金还得到了优秀员工称号。 这一年她的业绩在他们北京公司排前三,放在全国也是前五的水平。 下了年会,她打车赶来麦子店和闺蜜们分享这份喜悦:“你们就说我牛不牛吧?” “贼牛!”周凌薇和黄烟二人异口同声地应着,还像模像样地鼓起掌来烘托气氛。 余欣菲熟门熟路地从冰箱里摸出三罐可乐逐一打开,话锋一转:“我准备干副业。” “做什么?”黄烟尝到了和姐妹创业的甜头,也品到了自己挣钱的成就感,手掌一搓,就想掺和:“缺不缺钱?我投资你。” “其实也不是我一个人,是我和陈毅宁一块儿。” 听到有陈毅宁,黄烟的心一沉,这家伙钱多得很,估计没她事儿。 随后,余欣菲悠悠道来:“还记得吗?去年,咱们聚在一起,他坐那给我出主意,说要利用互联网打个差异化。” 周凌薇眉毛一挑:“你打算怎么打?” “我要知道,我就不会大晚上过来找你们了。” 黄烟是他们几个人之中最不需要发愁去想做什么的人,她家境殷实,自己不折腾,这辈子能比大部分人过得舒坦。 她没想法,一心乐呵地跟在闺蜜身后赚点小钱。 这算是大事,周凌薇不敢给余欣菲出主意,找了几篇报告发给她。 这些年市场上不断冒出各式各样细分的招聘网站,有针对艺术行当的,有建材方向的,就连环保这么冷门的领域都有独立的招聘网站。 纵使他们花样百出,智联、英才和前程无忧三巨头的地位依然难以撼动。 周凌薇倒不是一句话没说,睡觉前,她用他们行业的话告诉余欣菲:“不管做什么,万变不离其宗的是以用户为中心。” 余欣菲凝眉看着那些报告,听到她的话,好似悟出了点东西,却又不够清晰。 她想的是,既然她和陈毅宁都没有打算全职创业,那先干了再说,做不好,都有回头的余地。 北风还在击打着窗棂,一点都吹不进屋内,却不耽误他们期待一场雪。 三个人挤在一米五宽的床上,各自徜徉在对未来的幻想中,又十分一致地对未知的2013感到既期待又惶恐。 第138章 淹没在海里 2011年和2012年的年会,周凌薇都是结束出差从别的城市匆匆赶到会场,今年年会前,她依然在出差。 巧的是,这次办年会的城市定在她出差的城市附近——澳门,她不用再匆匆地赶夜班机或早班机从一地飞往另一地。 年会当天下午,从项目上下来后,周凌薇拎上行李箱和礼服从珠海的口岸直奔澳门。 不同往年那么随意,今年,她作为卓越员工代表要上台致辞,给自己置办了一件黑色吊带长裙。 正式开场前,她换上礼服,化了个得体的淡妆,平时散落的长发今晚也束成利落的马尾。 人还没出来,歌曲前奏先响起,jenny凑到周凌薇耳边激动点评:“靠,《swallowed in the sea》,有品位。” 她摆弄起她节目单,指着「神秘嘉宾」四个字继续说:“刚才我还特意打听了,行政死活不说是谁,就说是coldy的歌,还以为会唱《yellow》呢。” 听到「cold y」,周凌薇就懂了,这位神秘嘉宾准是刘与邱。 下一秒,帷幕拉开,会场骤然响起口哨声、掌声,还有人大喊:“ben.” 刘与邱站在聚光灯下手握话筒清唱一段,随后,节奏缓缓推进,所有人挥舞荧光棒摇摆。 当他唱道: and darling that''s when i decided to go to see you you cut me down to size and opened up my eyes made me realize what i could not see (译:亲爱的,就在那时,我决定和你在一起,你打破了曾经的我,让我睁眼看世界,让我知道了之前并不了解的东西) 眼波流转,周凌薇的心不由地咯噔一下,不因为歌词,她知道这首歌是缅怀他去年今日去世的外婆。 那段时间,他在家经常听这首歌,今天下午在酒店办理入住,也听到他告诉窦莘刚从香港赶过来。 令她心脏狂跳的是刘与邱炙热的目光正向她投来。 她时常觉得怪,他们的视线为何总能越过那么多人撞在一起,她又为何想躲却躲不开。 是不是自己不够坦荡才会觉得他的目光扰人。 进入到中场抽奖环节,行政过来提醒周凌薇即将上台。 十分钟后,她站在刘与邱唱歌的位置,偷偷地吐一口气缓解紧张的情绪,微勾起嘴角,露出她标志的梨涡。 干净利落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good evening everyone,i’m vivian,from sammi team ,qualitative beijing office, firstly ,i am deeply appreciative of jm and sammi team guys…” (译:各位同仁晚上好,我是vivian,来自北京定性sammi组,首先,由衷地感谢jm和sammi组所有小伙伴……) 黑色裙摆在灯光下随风摇曳,刘与邱站在前排看到一个熠熠发光的周凌薇。 她不再是2010年初夏坐在工位上脸红耳热,手指微蜷认真倾听他指点的jm新人,她变得自信从容、耀眼明媚。 在他心里逐渐立体。 人人都说vivian努力上进,笑得真甜,是个温柔可人儿,他却不赞同。 周凌薇会躺在沙发上偷懒,会对着客户回的邮件哼唧唧地骂一声:「这人什么理解能力?!」 她也很倔强,眼眶都红成那样了,不见一滴泪落下,只捂着胸口在暴雨下大喊:「刘与邱,你不要命了啊?」 她会哄他,会扭动,只有他知道她的吻有多热烈,腰肢有多软,迷离的眼神有多令人沉醉。 他突兀地轻松一笑,偶尔还以为想起她就是爱上她,想到最后还是冒出来的都是低级念头。 无论如何,他在座所有人都见识过她的多面,她的喜怒哀乐。 所以,他也以为懂了她的全部,却不知一切的一切是周凌薇在扮演一位互惠互利的朋友。 年会散场前,刘与邱收到一则信息:「等会儿走走?」 \/ 走了不到100米的路,周凌薇心疼黄烟的华伦天奴高跟鞋凉鞋,更心疼自己的脚,她停下脚步蹲下身解开绑带。 刘与邱退回来站在她旁边:“你打算赤脚?” 她抬起脚亮出鞋跟高度:“我的脚都快受伤了。” 对,周凌薇也会撒娇。 他毫不犹豫地俯下身:“我背你。” 周凌薇挥手拍一把刘与邱的背:“不要。” 搞不清他的意图,只见他蹲下身,她慌张地问道:“干嘛啊你?” 他没做什么,就是把她的鞋子绑带全都解开了:“你站在这等等。” 她傻傻地站在原地,正犹豫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会儿,刘与邱跑了回来,递给她一双酒店的拖鞋:“穿这个。” 他一手捡起那双满是铆钉的高跟鞋,一手牵起她的手腕,忽然大喊:“vivi,run!” 周凌薇怔半秒,看他一脸坏笑,饶是不听,他这人就爱吓唬她。 刘与邱收住笑脸特别认真地告诉她:“我看到有同事来了,我们快跑,跑得快就不会有人看到。” 她的身体一僵,没有回头确认,也没有甩开刘与邱的手,仿佛得了命令的士兵,跟上他的节奏奔跑起来。 站在威尼斯人门口,周凌薇气喘吁吁地回望刚才过来的马路,想到人们都说澳门是个分不清昼夜也没有四季的城。 她觉得不对。 这里晚上有星星啊,方才等红灯的时候,刘与邱还让她抬头看了。 还有,这里1月中旬的夜风也非常刺骨,一点不输山县的冬天。 就是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只披了一件男士西装外套,穿着一双硕大的拖鞋在澳门街头和一个男人肆意狂奔。 刘与邱松开周凌薇的手腕,上前为她整理凌乱的头发:“刚才骗你的,没人。” 她娇嗔地瞪他一眼,早知道就不冒着风险约他出来散步了,可是一点都没看出来他的沮丧啊。 他收回手,满意地看着自己为她整理的发型,她取下发圈,将长发散在肩头:“我们来这做什么?” 这种场子,她可不敢进来,随便一出手,一身衣服就要没了。 “体验惊心动魄。” 周凌薇一脸茫然地看刘与邱,他抬起手在空中划出一条起伏的波浪:“红的,绿的,你说的惊心动魄。” 她了然地捂嘴大笑想起大半年前的一件事。 第139章 惊心动魄 去年三月,看完国安对战申花那场比赛后,刘与邱忽然问周凌薇为什么会炒股。 他以为会听到千篇一律的回答——挣钱啊,然而,她给出的回答挺出其不意。 她说:“我想知道惊心动魄是什么感觉。” 刘与邱那天没追问她原因,只是在某天想到她说话的神情,他鬼使神差地赎回一些理财放进银行账户里。 几天后的周末,他将一张便签纸粘在周凌薇的电脑屏幕上:“这是我的股票账户和密码,大概能让你感受更深层次的惊心动魄。” 周凌薇没立即拒绝他,十分好奇是会有多深入的惊心动魄。 她小心翼翼地把信息往平台上输,打眼就是一串数字,现在记起来,依然能咋舌。 她默默地来回数了好几遍,又掐指算起这金额能在北京买多大的房子,嘴里念叨:“入市有风险,投资须谨慎。” “我相信你。”刘与邱在旁边一脸没所谓地说:“亏了算我的,赚了对半分,去玩吧,我相信你。” 太大方,让周凌薇手足无措,她坚定地拒绝:“不要。” 他还在尝试让她接受:“是赚是亏都是知识付费。” 多轻飘飘啊,她没有立场让刘与邱为她的胆识买单。 最后,周凌薇笑了笑,默默地退出账户,把便签纸扔进碎纸机。 推门走进大堂,他们又恢复到往日半生不熟,一前一后地状态走到娱乐场门口。 印度保安绷着一张困倦的脸抬起黑黢黢的手示意周凌薇拿出证件。 她从手包里掏出通行证小本,一边对自己看上去很年轻感到窃喜,一边得意地告诉保安:“over21.” 走到账房,刘与邱从钱包里拿出一沓大钞递给工作人员,凑到周凌薇耳边轻语:“我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 点钞机运作的哗哗声响戛然而止,看着机器上显示的数额,她揶揄道:“你的身家性命才值那么点?” 好像那天看到刘与邱股票账户数额咋舌的人不是她。 “走吧,惊心动魄一把。” 他分了一把筹码塞进她手里,比硬币大点,却沉甸甸的。 周凌薇捏在手心反复掂量,不知不觉中,被领进一片更小、人更少的区域。 金碧辉煌的vip厅和人声鼎沸的大厅俨然是两种状态。 这里个个面上沉着冷静,举手投足间尽是真假难辨的大佬作派。 偶见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身边会有个娇俏的女子相伴,二人亲昵地交头接耳一番,传递绵绵情意。 没有人会在这里激动地喊「吹」,没有人为自己下对了注欢呼,仿佛声音稍大些就不够富不够勇。 这里的一切都悄无声息,暗流涌动。 不苟言笑的荷官像是机器人,制式化地朝客人们递眼神示意下注,整个场子的温度都比外面低,瘆人得慌。 只有笑盈盈的公关小姐像是这里唯一的活人,热情又轻声地寒暄、刷卡,再吩咐服务员给各位贵宾端茶送水。 既然进来了,周凌薇就不扭捏,暗自打定主意输了和刘与邱对半,赢了…… 抽点水不过分吧。 她不带一丝犹豫地提起裙摆走向一张空桌,拍拍旁边的椅子:“上桌!” 颇有一番女中豪杰风范。 刘与邱凝眉笑起来:“靠你了。” 周凌薇认真地研究起屏幕上的路数,手不停地摆弄放在桌边的筹码。 若是不刻意看上面的数字,根本不会感觉到那是真金白银,偶尔微垂视线,心便咯噔几下。 她反复地皱眉抿唇,细微的小动作都被岿然不动的刘与邱悉数看尽。 他抿上一口茉莉花茶,再看她一眼,一派闲适地把将20块筹码推到「庄」字上给她壮个胆。 周凌薇张着嘴,脑子里疯狂按下计算器,这把输了,两人平摊,她一个月白干。 确认没人下注,荷官手掌往两边一摊,买定离手,不容反悔。 荷官把牌推给刘与邱面前,他把开牌的机会交给周凌薇。 愣了愣,她决定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学起方才在大厅里看到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掀起牌的一角。 呼吸窒了半秒都没有看出个所以然,她又有样学样地仰起下巴示意荷官先开牌。 闲家手里拿的是k和q。 周凌薇终究无法做到真正的淡定,紧抿双唇,手掌按在牌上,手指用力一拨,掀牌——2和a。 金额够大,气氛一烘托,的确心惊肉跳。 闲、庄各补一张牌,她依然示意荷官先开。 闲家补的是2,庄家为a,刘与邱这一把险胜。 20块筹码换回4块更大更沉的筹码,周凌薇轻轻松一口气,鼻眼一点点地挤在一块儿。 摞起筹码,她跃跃欲试,得到他肯定的眼神后,她往「庄」字上推了10个。 反复进行十把,她越来越从容,刘与邱欣赏她的魄力,又担心她沉迷。 眼波流转间,她已经把一摞筹码踏踏实实揣进手包:“走,换钱去。” 眉毛一挑,他都要忘了,小茉莉不贪财只好色。 数数筹码换回来的钞票,不多,堪堪翻了1.5倍。 收起这笔意外之财,周凌薇心中早已盘算了钱的去处。 刘与邱把西装重新搭在她肩上:“过瘾吗?” 她乐呵呵地如实回答:“只是在桌上过瘾。” 这里的流光溢彩勾着人往前,以为会走进一场虚幻的美梦,只有坐下来才知道这场梦有多惊悚。 下了桌,幡然醒悟。 不怕你赢钱,就怕你不来。 输是常态,赢是运气和诱饵。 周凌薇把手伸进衣袖里:“刘与邱,你全程都这么淡定,是不是这里的常客啊?可不能贪玩哦,小心底裤都输这了。” 神情严肃得像个在桌上栽了无数个跟头的老手。 “和你一样,第一次来。”他兀自地笑起来,脚步不由地慢了:“为什么想体验惊心动魄?” 街道上,一排排造型迥异的高楼宛若科幻片里的巨物,压根儿不会在意几家欢喜几家愁,势要将这天地一并吞没。 奈何,命运是握在自己手上,又怎会被人创造出来的物轻易打倒。 “其实就是想锻炼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周凌薇顿足抬头仰望夜空:“万一我哪天要干大事呢?” 她今天的确体验到了惊心动魄,也悟出一个道理——上桌玩要有资本。 “你是不是一直计划着早日当上我老板?” 她一愣,眉眼弯弯,顺着话跟他开起玩笑:“你非要这么说,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刘与邱轻轻弹一下她的额头:“薇薇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他们轻快地步入夜幕,将笑声留在身后。 第140章 bright angle 一晃眼,刘与邱已经在head的位子坐了2年。 把原先带的组交出去以后,他大部分工作是跟客户应酬,一年有一半时间在世界各地出差。 他自己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改过一篇报告,更别提做项目设计了。 然而,有人却有印象。 看到刘与邱在书房伏案工作,周凌薇把牛奶杯放在一旁:“你快一年没参与项目了吧?” 他抱起手臂耸耸肩:“一个难搞的客户发来一个难搞的项目,不敢把希望压在下属身上,只能自己准备预案。” 工作上居然还有令他伤神的事,真是稀奇了。 她饶有兴趣地推了把椅子过来坐在旁边:“有多难搞?” 既然没有好的想法,倒不如先放松,刘与邱娓娓道来:“global在前几个月把kalo的项目做砸了。” “他们已表态将终止与global的合作,但对jm中国的合作态度很暧昧,上面把压力给到我们,希望可以保住这边的业务。” kalo,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国际食饮品牌,jm成立之初签的第一个客户就是kalo,当年,也是追着他们的脚步来到中国的。 周凌薇睁圆眼睛,几十年的革命情谊说不要就不要,看来这项目砸得不是一星半点,而是稀巴烂。 刘与邱手指在屏幕前一划:“喏,这个广告测试的项目是我们保住明年甚至未来很多年合作的机会。” 她凑过来认真看了几分钟,城市、样本量和配额都没有问题,唯独令人头疼的是时间。 距离中国新年还有两周,紧赶慢赶,一周可以把方案确定下来,执行需要3-5天,客户要求在春节前一个工作日看到一版数据简表。 确认方案的时间可以推着客户一起压缩,他们现在态度暧昧,恐怕配合度不高,那就是要在执行和整理数据上下功夫了。 刘与邱温柔地捏捏周凌薇的耳垂:“怎么把你给愁着了?” 她定定地看着他点头,又摇头,嘴里嘀咕:“这是个定点邀约项目,通常都是供应商把人约到地方后一人给一张问卷填是非题……” 停顿片刻,她灵机一动:“刘与邱,用投票器怎么样?” 他想到了类似的方式,却禁锢在原处,不知道具体能用什么东西来操作:“你继续说。” “你看过综艺节目吧?两个人pk完,观众拿起旁边的机器投票,喜欢这个按绿色,喜欢那个按红色,那不就是是非题的原理吗?” 周凌薇一边说一边开始搜索传感器的费用:“那个机器很简单,估计价格也不会太高,应该可以cover住。” 刘与邱的眼睛豁然一亮:“你不应该叫vivian,应该叫angel或者bright,不对,你就叫bright angel吧。” 什么鬼? 周凌薇作势要在赏他胳膊一巴掌,落下去的那一刻,到底是心软了,换成脑门上的一个吻。 这个项目最终以何种形式执行,她全然不知,那天,她已踏上了回山县的列车。 两年前刚开网店的时候,她还想着以后回家都搭飞机。 临着要订票,她退缩了,选了个火车软卧。 周凌薇想,飞机不太方便,到市里的机场还得麻烦爸爸来接。 如今,她是挣了不少钱,银行卡里的数额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 一张机票对她构不成压力,可省下的钱可以为那个逐渐成型的心愿添砖加瓦。 回到家属院的三居室里,她立马成了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薇薇。 爸妈对她嘘寒问暖,一路追到房间门口:“中午想吃什么呀?” 她一嘟嘴:“随便吃点吧,我等会儿出去一趟。” 周妈妈皱了眉:“去哪啊你?刚回来就出去。” “保密,你等着就是了。” 在家休整一番,周凌薇裹上羽绒服开上周爸爸的车直奔银行。 一个小时后,她带着一身寒气回到家。 她把三个鼓鼓囊囊的红包豪气地拍在桌上,逐一说明:“爸爸,这两个是给你和妈妈的红包,这个到时候给校长。” 一听有红包,周妈妈调小燃气灶快步走到客厅:“哇,薇薇,你在北京抢钱了啊?” 周凌薇懒散地靠在爸爸的肩上:“你看看她,总说我。” 周爸爸故作生气地瞪一眼妻子:“我女儿这么优秀,挣钱不是应该的吗?” 周妈妈才不管他俩父女情深,自顾自地拿出钞票数了起来。 她对父母知无不言,边啃苹果边解释:“给你们的红包是从我年终奖里取的,给孩子们那个是上次去澳门赢的意外之财。” 其实不管多少钱,周妈妈都开心,只有一件事令她担忧:“在北京谈男朋友了吗?” 周凌薇立马做个「嘘」的手势:“大过年的,别提这种事,晦气。” 周妈妈不乐意了,一把拍在她屁股上:“你都26了,你看看你那些在家里的高中同学都生崽了。” “26怎么了,26还年轻,有很多事可以做,”周爸爸永远站在周凌薇这边,火速上前救场:“对了,那些孩子们都说想见见你。” 她笑嘻嘻地放下啃了一半的苹果又往嘴里扔一颗梅子干:“以后再说吧,除了给钱,我什么都没做,挺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看,”他从茶几底下的抽屉里摸出一沓信封:“还给你写信了。” 周凌薇拿纸巾擦了擦手,忙不迭地拆开信封:“要回吗?” 周妈妈戳戳她傻女儿的脑门:“当然要回,本来就见不到你这尊女菩萨,还不回信,他们会伤心的。” 她讪讪点头:“回回回,我一定在回北京前圆满完成任务。” 回什么,周凌薇真是不知道,她身上好像就没感性细胞。 抓耳挠腮了几天,她都没落笔,倒是在除夕这天收到一则消息:「嗨,bright angel,提前祝你新年快乐,顺便将这份资料呈报给你。」 第二则消息是个文件,kalo项目的数据简表。 周凌薇捂嘴噗嗤一笑,差点以为自己真成刘与邱老板了。 「刘与邱,新年好!」她回了个鼓掌的表情:「ben总好厉害。」 「是bright angel厉害,采纳了你提供的思路才能圆满完成。」 这么恭维来恭维去指定是没完了,她率先转移话题:「刘与邱,如果你帮助了别人,别人给你写感谢信,你会回什么?」 「不客气。」 得,比她更没水准。 最终,在新年的钟声敲响前,周凌薇洋洋洒洒地写了三页纸。 第141章 不教 春节一过,jm中国才算是正式进入2013年的工作状态。 开工第一天,和正式员工一起走进办公室的还有一批实习生。 习惯了「各人自扫扫门前雪」的工作方式,没人愿意带新人,遇到个能干活是好事,若是来个又笨又懒的人,简直是折磨。 sammi组还算是幸运,只分到了3个人,两女一男,那个男学生尤其扎眼,不是因为他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外,而是他那一头金黄色的卷发。 太有辨识度了。 男学生叫patrick,在北京留学的美国人,分配给了他们组一位英文水平一般的男同事。 林月朗的初衷是希望他俩在语言方面能帮助彼此。 不成想,patrick同学嫌对方不论是普通话还是英文都有口音,他听不懂,不利于配合工作,强烈要求换带教导师。 林月朗出于对国际友人的尊重,把选择权交给他:“你想跟谁?” “vivian,头儿,我要vivian,可以吗?” patrick操着一口浓重的外国人口音,「头」和「儿」分得十万八千里远,可以说成「刻以」。 他来的第一天就看到了周凌薇,又被安排坐在她斜对面,他忍不住瞄两眼。 只因为她漂亮,笑起来更美,声音温柔,言辞又极有自己立场,她的皮肤嫩得像水豆腐,激动的时候会染上粉色,双眸时时刻刻闪烁着光芒。 和他认识的女孩都不太一样。 斟酌片刻,林月朗忍着笑:“好啊。” 当天上午,patrick就抱起电脑屁颠屁颠地搬到周凌薇旁边的空位上,还说自己是个幸运儿,其他实习生就没那个运气坐在自己导师旁边接受谆谆教导,他俩这是真有缘。 周凌薇忙得脚不沾地了,哪有功夫听他拍马屁,直接拽个文件发给他:“把这个甄别问卷——” 她侧头就看到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又长又浓密的睫毛像俩翅膀扑闪扑闪的,微微一顿,她说:“把screener做完。” “不是,怎么一上来就干活?” 听到这话,周凌薇只觉不对劲:“不是,你中文说那么好,你之前都装的啊?” patrick对父母喜欢中国文化,在他很小的时候,他们在北京定居了好些年,他还在东城区的一所小学念过书,回美国后,为了让他不落下中文,父母给他找了中文老师。 在这种环境耳濡目染下,他也喜欢中国。 听完他的讲述,周凌薇莫莫点头,想起一个似曾相识的故事:“挺有意思。” patrick不说话,就趴在桌子上盯着她看,和曾经的曲悠一样,可他是个男的,双眸还随时放电,谁受得了。 被盯到脸有些发热了,她闭了闭眼:“你快点干活,干不完别想下班。” 果真,到了下班,他还没把那份问卷做完,周凌薇无可奈何,只能作陪,毕竟是她的项目。 她闲来无事,打开了一本雅思题集,还没看完一篇阅读,patrick凑过来:“导师,您在准备考试啊?您要出国吗?” “没有,考着玩。” “那您的时间真不宝贵。” 周凌薇放下手里的签字笔:“为什么?” “考着玩,您就直接去考呗,还做什么练习啊?那不是浪费时间吗?有这时间去玩多好啊。” 小伙子索性不工作了,抽过来她的书随意翻两页:“你考完去申请个学校试试。” 周凌薇的确有这个想法。 工作了快四年,她逐渐发现自己有很多欠缺的地方,是可以考虑充充电了。 况且,继续深造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但她又有很多顾虑,于是奉行试试看的原则。 好在她心态向来不错,是否去念书,暂时没法定夺,先考了再说。 有个语言成绩,她的英文水平能有个可量化的标准。 能申请到一所什么样的大学,她的本科和几年的工作履历就有了一个定位。 在自己都没有意识的情况下,2013年,她的发条越拧越紧,jm的工作和网店的生意要兼顾,还要抽出时间准备雅思和gmat考试。 他俩有说有笑地聊起了闲话,根本没留意不远处多了个人。 刘与邱一手扶着后颈,一手插兜,姿态悠闲地和别人攀谈,偶尔眼波流转,就能看到两个人低头说笑。 他俩那脑袋怎么不干脆碰在一起! 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蓦地,他听到有人惊叹:“你真厉害,这都会,你也需要考雅思吗?” 这边聊完工作,他站在原地怔怔看几秒。 不可否认,周凌薇的确很吸引人,尤其是patrick这种20岁的小男生,温柔可人的大姐姐,既能激发自己的保护欲又能享受被呵护。 看着看着,刘与邱抬脚走了过去,非得做一个破坏气氛的人:“vivian,sammi出差了吗?” 周凌薇点点头,还没出声,patrick火速抢答:“对,她出差。” 他知道刘与邱是定量部的老大,可又不管他们部门,说完话,他拉着她要继续刚才的话题。 patrick可以自我,周凌薇不可以,她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说道:“sammi下午走的,过两天回来。” 刘与邱举起手机淡淡地看她一眼:“好,我给她发消息。” 她明白他举起手机的动作是在提醒她看消息。 人走了以后,patrick还想跟她闲聊,她的魂却去了别的地方。 最终,她的人也到了刘与邱家:“你找我什么事?” “给你带了鼻炎药。” 以为是诈她,想不到真有正事。 一到春天的柳絮期,周凌薇的鼻子就发痒,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是季节性鼻炎。 医院开的药不管用,见她难受得厉害,刘与邱推荐她试试一款国外的药,还真有效。 从此,每年春天他从国外回来的行李箱里都会多些药。 看到面前这个距离自己不到50厘米的女人,他觉得他们隔得很远,脚尖不自觉地往前挪,手也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向上抬。 周凌薇黑黝黝的瞳孔里全是他,他极为满意,语气多了几分温度:“你在准备雅思考试?” 她脚尖在地上点了点:“对。” 刘与邱笑一声:“你不请教我?去请教一个美国人?” 这是什么话,好胜心不需要这么强吧?周凌薇眉眼含笑地反问他:“你不也是美国人吗?” “他是老外。” 周凌薇:“……” 论身份,其实你也是老外。 沉默一会儿,她没出口反驳,而是环住刘与邱的腰,带上不多的恳切脸颊贴在他胸口:“那你教教我呗?” 他的心暖烘烘的,手跟撸猫似的揉着她头发,就是那张嘴不听使唤:“不教。” 不教拉倒,周凌薇立即松开手进屋洗澡。 第142章 煞风景 即便是试试看,周凌薇也很认真地对待,减少不必要的娱乐项目,心无旁骛地学习。 无论是patrick还是刘与邱,她不愿占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时间。 自学了两周,她感到十分吃力,便开始研究报培训班。 当晚她在群里问朋友哪家机构好。 听闻她要考雅思,陈毅宁自告奋勇申请加入。 索性二人在群里相约第二天去机构咨询课程。 一见面,周凌薇便问:“你和欣菲创业的事怎么样了?” 他大大叹气:“别提了,我这回终于体会到你说甲方有多烦人了,她跟个甲方似的,一个网页,朝令夕改的。” “她手里的资源还没到位呢。” 周凌薇不了解他们的情况,还是想为余欣菲说句话:“估计是想等你这边先把网页弄好吧。” 培训机构的老师打断他们对话:“两位这边来做个测试。” 做自测题之前,他俩特别有信心,两个小时后都老实了。 刷完卡,终于意识到真不是闹着玩了。 今天北京难得是个大好晴天,周凌薇把帽子摘了:“你是有出国读研的计划吗?” 当时听说陈毅宁也要考雅思,她有点纳闷,她要有他现在这个条件准在家躺平做个不思进取的人,除非…… 她又问:“你不会是打算去硅谷吧?” 一个没猜中,陈毅宁拢起大衣:“哪能啊,上哪都没北京好,海淀最好,我想着学点东西,以后总能用上。” 知道周凌薇春天过敏,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口罩递给她:“你呢?” “我啊?”她撕开包装指了指自己:“我好像和你的想法差不多。” 不是觉得其他地方不如北京好,而是想学点东西。 周凌薇不清楚自己算是个目标明确的人还是没有目标的人,似乎常常处于既清醒又迷茫的状态。 口罩里压了几根头发,陈毅宁知道她抗拒异性触碰她发肤,还是忍不住伸手过去。 她敏锐地抬手挡在前面:“有头发。” 看她用手把几缕乌黑的头发从口罩里钩出来,他脑子开始浮想联翩。 她的手很白嫩,手指整体还算好看,中指关节处微微凸起一点,大概是念书的时候握笔导致的。 他想把那只手揣进兜,紧紧地握住,和她一起在北京的春天里狂奔,奔向他家。 他们可以他家做一切,也可以什么都不做。 是的,他还是有点不甘心。 周凌薇的声音忽然截断他的幻想:“你是不是皮肤过敏了?” 陈毅宁心虚地摸摸发烫的脸:“没有,可能风吹的。” 两个人沉默地走到停车场,他顿足提议:“对了,咱们每天找点时间一起练口语怎么样?” 周凌薇的脑海中莫名闪过刘与邱说英语的声音,又想起他最近经常跟她讲英文,有他够用了。 转念一想,他真的很忙,经常出差,不见面他们几乎是失联状态。 顿了几秒,她频频点头:“好啊。” \/ 周二一大早,周凌薇收到行政部发来的全员邮件,匆匆看一眼。 邮件的大致内容是,为了解决cbd单身男女的婚嫁问题,街道将定期举办联谊活动,请大家务必在规定时间内填一份类型中学时期同学录的表。 填过资料的人会收到一份所有单身异性的资料,大家可以提前挑选出心动的男女嘉宾,择期参加线下活动。 这都是体谅各位精英男女时间宝贵。 她撇撇嘴,腹诽道,无聊! 他们组的人都觉得无聊透顶了,默契地保持置之不理的态度。 到了下午,pm小姑娘带着任务过来催促:“各位哥哥姐姐们,赶紧把那个表填了吧,要不扣咱们组的分了。” patrick探出八卦的卷毛脑袋:“这有什么好扣分的。” “跟你没关系。”小姑娘在他胳膊上狠狠拍一下,转而走向最好说话的周凌薇:“vivian——” 可怜巴巴的小眼睛在她身上转悠:“抽个空填一下呗。” “行,等会儿的。” 得了保证,小姑娘扭着腰去对别人下手了:“都必须填,这是‘政治’任务。” 隔壁组有个女同事抱怨:“搞得那么声势浩大有什么用啊?” 有人无奈摇头:“全社会都催着年轻人交配。” “一段有质量的感情除了经济条件外,还应该有高质量的性生活,现在大伙儿压力这么大,有钱了人萎了,既然如此,直接给大家分配得了。” 这番毒辣发言出自jenny. 她最近交了一位男友,正是在这附近工作的律师,对方比她还忙,约会就是在工作里见缝插针。 她都能理解,令她不爽的是两个人在性生活方面不太合拍。 小姑娘羞红着脸打住他们:“咱附近的楼里可不少精英,你们不想从里面掏一个金龟婿吗?总有个有用的吧?” …… 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哪个楼里哪家公司的男人最是潜力股,从鼻子和手掌判断对方是否中用。 刘与邱那祸害人的俊脸和身材以及那些花招虚无地浮现在周凌薇的眼前。 倏尔,她的脸滚烫得不行。 patrick忽然凑到她旁边:“导师,您别填了,我做您男朋友。” 周凌薇捧着脸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他以为她是因为自己说的话害羞:“您是不是也喜欢啊?” 无奈,他的声音挺大,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你导师都烦死你了,喜欢你什么啊?”jenny白他一眼:“再说了,哪有你这么追人的,她还得教你东西,你给她什么了,凭什么答应你啊?” patrick咬着唇一脸不服气地告诉她:“你等着瞧。” 大家只当他是小孩胡说八道,哈哈大笑一通。 在一片哄笑声中,周凌薇埋在电脑里草草地填完表格。 几天后,这些资料抄送到了高管的邮箱里。 其他人对此类邮件都是掠一眼以示读过,刘与邱却饶有兴致地点开,直冲着「vivian zhou」这个名字去。 嚯!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惊喜连连。 周凌薇的证件照正是一年前为了应付给客户的提案临时拍的。 有多临时呢? 当时他还没结束,她忽然想起来这件事,猛地一挺腰:“等会儿帮我拍个证件照。” 这人多会煞风景! 潦草结束后,他给她拍,又花了好长时间按照她的要求处理。 刘与邱勾着一丝酸涩的笑意,给她弄那么好看是为了工作,不是让她去找对象。 早知还有这用处就应该在她脸上画个媒婆痣。 他再往下浏览,喜欢的花、喜欢的动物、喜欢的美食…… 这都什么幼稚的问题,是问成年人的吗? 周凌薇的答案倒是非常符合在他心中的形象。 她对这种事向来都是八分敷衍,两分认真。 一个身影笼罩而来,刘与邱立即关掉她的页面。 乔松大概只看到一个邮件标题:“呀,头儿,你不会也要去参加那个联谊吧?” “没空。” “那你是因为没空参加不了,还是不想参加啊?” “听你们组长说你准备为年中的升职努把力——” 决定权在刘与邱手里,乔松都懂,他讪讪笑:“行,我知道了,你是不想参加,你魅力四射,不需要参加这种活动。” 第143章 桔梗花 第二天上午,周凌薇的座机上显示前台来电。 有之wrence太太大闹jm的前车之鉴,她现在特别谨慎:“找我的吗?” 前台笑一下:“别怕别怕,不是人找你,是送你的东西到了。” 不多时,周凌薇带着满脸疑惑捧了一束花回来。 jenny问道:“这谁送的?” patrick骄傲地站起来认领:“我送的。” jenny给他竖一个极其敷衍的大拇指:“well done.” “谢谢你啊,”周凌薇笑嘻嘻地问他:“不过,这什么花啊?” patrick哭笑不得:“你自己填的啊,我不认识那两个字,还特意去查了,叫桔梗花。” 他坐下来念她填的资料:“你说,你喜欢的花是桔梗,你喜欢所有美食——” 尽管他的表现不算做他们组里的评分,但他那天还是登上填了表格,就是为了看周凌薇的信息。 周凌薇这才想起来当时填表的时候,她的网页正好显示鲜花之类的信息,于是顺手把一个没听过的东西写了上去。 “你还说你喜欢的动物是人类。”patrick转哭为笑拍拍胸脯:“我是人类。” jenny的声音从对面悠悠地传来:“桔梗,忠贞不渝的爱。” 一听这花语,patrick喜上眉梢。 周凌薇立马把花塞进他怀里:“呀,这个过了,你收回去。” “导师,您知道这花多难买吗?我找了好多地方才买到的。”他一脸委屈:“您就收下吧,当作我拜师的礼物。” jenny起身告诉他俩:“别着急,还有一句,无望的爱。” 无论哪种说法,周凌薇都不太想收。 那束花在他俩中间推来推去,还没个结果,又有人捧着一束花走来。 前台这次把花直接送来:“vivian,又来了一束花。” 还是桔梗花。 jenny不可置信地摇摇头:“街道办来真的啊?这么快就有人对你下手了。” 周凌薇觉得不应该,她收到过那份异性资料,涉及隐私的部分都隐匿了,不可能知道谁在哪家公司上班。 patrick任由自己那束花放在他和她中间,也没再吭声。 对于这位神秘送花人,周凌薇只困顿了几分钟便开始工作。 他偶尔斜眼瞄她,心里念叨着,这个女人好不解风情。 瞄到第n次,终究是被逮住了:“patrick,你送的花很漂亮,你去找个花瓶,放在我们中间怎么样?” 他嘴里嘟囔道:“我以为你会带回去。” “放在这才好,我天天看着,就知道是你送的。” 周凌薇眼中闪着光,patrick那颗凉透的心总算回温了:“那束花呢?你打算怎么处理?” “找两个花瓶,都放这。”正好能防止他时不时靠过来。 他找来了两个花瓶,学着别人的样子倒一半水,把花放进去。 无论如何遮挡都挡不住一个patrick,他越过花束看她。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追求周凌薇不能使用打直球的办法,更不能把「喜欢你」、「做我女朋友」这样的话挂嘴边。 需要慢慢渗透,投其所好。 她喜欢工作,那向她示好都得往工作上靠一靠。 patrick从花丛中探出脑袋:“导师,我觉得一束花无法表达我对您的感谢,中午请您那家拉面怎么样?” 顿了顿,周凌薇说:“好,去楼下吃麻辣烫。” “为什么啊?” 她只说了句不想吃。 刘与邱最喜欢吃那家店的拉面,他们在很多个深夜特意跑过去吃,有一次他“警告”她不许带别人去。 她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答应他,而后每每想起都有几分欣喜。 那是他们的秘密基地。 \/ 下班后,周凌薇如约赶到刘与邱家。 一起吃过简单的晚饭,她闪到刘与邱身边:“借用你的书房一小时。” 他一顿,眉毛不自主地往上挑:“你什么时候在我家这么见外了?” 周凌薇哼了声,留个背影给他。 还以为她在里面处理工作,路过书房时听到里面传来说英文的声音,细细一听是在练口语。 刘与邱摸摸后颈笑起来。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另外一个声音从电脑那端传过来。 男的。 他皱起眉,也忘了刚才要去做什么。 对方讲话磕磕巴巴,他第一反应是这男的太没水平了! 下一秒蹦出句中文:“不好意思啊,凌薇,我卡住了。” 叫她凌薇,估计就是她那个傻大个儿异性朋友。 刘与邱好奇地透过虚掩的门看进去,好好好,不是打电话是视频。 她请教patrick、和这位交好的异性朋友做口语搭档,就不来找他这个每周和她睡两三次的男人,还嫌弃他是个老外。 越想越不爽,手掌稍一用力,门撞在门挡上。 听到“咚”的一声,周凌薇猛地仰起头,用眼神警告刘与邱别出声。 他环着手臂靠在门上宛如一位懒散的监考老师站在门口,她连摆几次手都没把人赶走。 俩人隔着几米,无声无息地博弈到口语练习结束。 刘与邱一脸理所应当:“你只是说借用书房,没说我不能进来。” 周凌薇起身收拾书桌漫不经心地答:“我这不是学习吗?” “你付学费给我,我陪你练。” “你太贵了,我付不起。” 她把一摞草稿纸拍在刘与邱怀里,他就手揽住她的腰。 仿佛受到惊吓,周凌薇下意识地往后仰。 似是在躲他,却称他的心,将她惊恐到娇羞的转变看个尽。 刘与邱眼底窜出一团火,声音比刚才低沉几分:“我不收你的钱。” 不收钱的最要命! 第二天,周凌薇吃力地睁眼正要起身,身后的手臂将她紧紧地环住:“太早了,再睡会儿。” 她拖着脑袋侧卧在床看刘与邱,一张未苏醒的俊脸染显得傻气极了。 轻轻地笑一声,她推开他的手:“我今天有事儿。” 刘与邱的双眸瞬间放光:“你去参加联谊?” 周凌薇脚步一顿,才想起来今天的确是联谊的日子。 街道办的效率着实高,昨天行政部通知大家踊跃参加周末的联谊。 那个时候有位打交道次数比较多的行政部同事还特意来提醒她:“vivian,你可一定要去,听说好些人对你有兴趣。” 她当时不置可否地笑着转移话题。 她才不去。 最近她的周末都被雅思课占满了没时间参加。 听到周凌薇说不是,刘与邱满意地裹上被子把自己卷成蚕蛹。 第144章 芍药花 周凌薇觉得patrick这个小伙子烦人的时候真的很烦人,但也有可爱的时候,比如,他会精心地照料鲜花。 一个月了,桔梗花以每周一束的频率送到jm的前台再到周凌薇的工位上。 当意外变成习惯,好像就很容易忘记好奇,偶然间抬眼,看到待盛的花苞,嗅到花的芳香才会想问—— 这花到底是他妈谁送的! patrick咬牙切齿地对着花瓣一顿狂喷水,这次还不是桔梗花,换成了个品种。 挺会! 他都要甘拜下风了。 周凌薇风风火火地走到工位,打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鲜花,是她认识的:“呀,芍药花。” “vivian,你知道送花的人是谁了吗?” patrick不再称呼她为「导师」,也不使用「您」,只因她说听上去很老。 她耸耸肩表示不清楚。 作为受惠的人,周凌薇打听了一圈,也尝试过蹲守在公司门口逮人问,就是得不到答案。 那股好奇心降了一大半,她想,送花的人都花钱了早晚会现身。 patrick不服气,第二天也安排了一束芍药花送给周凌薇。 可哪知道,神秘送花人在下一周又换回了桔梗花。 一束芍药一束桔梗就这么摆在他俩中间生机勃勃地迎来2013年4月。 第一季度结束,jm照例开分享会,最受瞩目的依然是刘与邱,他力挽狂澜保住了kalo这个客户。 这次他意外地用中文开场:“有的时候,我想不服老不行,许久没有做项目,脑子都锈了……” 台下一片诧异的哄笑,哪见过ben总风趣幽默的一面啊。 他还提到这个项目设计的灵感来源,非常感谢这位朋友,是一位浑身散发光芒的天使。 周凌薇停下手里的工作,探出脑袋眺望会议室,她知道刘与邱是在讲她。 因为那段时间他喊她「bright angel」。 越过几排人群和香槟色的桔梗花,刘与邱看到她。 她在笑。 他知道自己此刻在她眼里有多么意气风发,她大概也为拥有这样一位的朋友感到骄傲。 后来,那个从客户公司铩羽而归的他,她没见过。 幸好她没见过。 结束了这场分享会,刘与邱拉上行李急匆匆地赶去机场。 刚从总部办公室回到酒店,还在思考是先脱西装还是先给周凌薇发消息之际,门铃响了。 来的人是窦莘,手里拎着一瓶酒:“喝一点?” 刘与邱不置可否地把他请进屋。 窦莘递一杯酒给他:“听说你对升任的态度很暧昧。” 他接过酒杯轻笑一声:“你的消息真是快。” 总部有意将刘与邱升任为整个大中华区的定量部老大,兼任managing director(简称md,董事总经理)。 意味着他不再只参与业务,也要参与公司管理。 他不介意工作忙,介意的是从北京搬去上海。 “我以为你会立马答应,你居然没有,”窦莘摇摇头:“不像你的作风。” “我跟老外说反正都在外面出差,北京和上海又有什么区别。” 刘与邱也摇头:“老外回答我,上海才是大本营。” 窦莘太了解他了,他这个人不喜欢四处挪窝,便没有往其他地方想,他倒是好奇另外一件事:“一口一个老外,你从哪学的?” 刘与邱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个改变,听到他问起来,脑海中浮现出周凌薇的音容,她平时就是这么调侃他,久而久之,他也顺口了。 窦莘没看到他眉眼间流露出的柔情:“你怎么做打算的?” “还能怎么样,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他没所谓地耸耸肩:“我说有事我可以随时飞过去,请他们不要这么刻板。” 窦莘频频点头,看来这场博弈刘与邱是胜券在握了。 酒喝了一半,窦莘的手机提示进来邮件,确认再三发出感叹:“国内现在才8点,vivian居然给我回邮件了。” 刘与邱默不作声地笑了,这位vivian有多拼,他最清楚。 \/ 看到窦莘的回信,周凌薇这才放心捧起书跑去避难层背单词、练口语,却不知她前脚刚走,后脚有人也离开了工位。 定的上班闹钟打断了她,她合上书转身间撞在一堵人肉墙上。 她往后一退,仰起头:“你怎么在这?” patrick往前靠近她:“你每天吃过饭都离开办公室,我很好奇你都出来做什么,就跟过来看看。” 周凌薇眉毛一蹙,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不佳,很微妙,有几分危险的气息。 她再往后退,死死地贴着墙,语调平稳地说道:“我在这练英文呢。” 他视线微垂落在她饱满红润的唇上,察觉到她要往旁边躲,他伸手撑在墙上。 不等周凌薇说话,他开口:“vivian,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你。” patrick这段时间从未有过逾矩的言辞举动,她以为这件事揭过去了,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你往后退,让我透口气。” 她推了他一下,他纹丝不动,甚至不退反进:“我可以吻你吗?” 深情款款中带了几分霸道。 周凌薇愈发感到不对劲,不仅是气息变得滚烫,他的身体似乎也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她恐惧却很清醒,抱着书环在胸前警告他:“patrick,请你自重!” 就在他的容颜在她眼前逐渐放大的时候,一个声音出现在不远处:“vivian!” 他们同时看过去,周凌薇看到的是救星,缓缓舒口气,patrick觉得此人真多事,紧了紧手。 jenny疾步跑过来,光是看这俩人神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patrick,你疯了吧?你对vivian做什么了?” 说完,她细细打量他一番,不出声地骂了一句「傻x」。 他紧闭双唇不说话,她又转头问周凌薇:“你没事吧?” “没事,”她摇摇头拽起jenny的胳膊:“走吧,我们回公司。” 约莫过了十分钟,patrick回到工位上,周凌薇轻叩几下桌板:“我们去会议室聊一聊。” 带上门,她抬眼看向墙角,他顺着视线看过去,那里有摄像头,他明白,别想在这对她动手动脚。 周凌薇板正地坐在他对面:“你自己走还是我帮你向sammi报告你的情况?” patrick不明所以地看她:“我的什么情况?” “骚扰女同事,工作态度不端正,你希望我报告哪一项?” 他立即坐起来:“e on,有这么严重吗?” 即便不提中午在避难层发生的事,想到平时他在工作上的表现,周凌薇也很想问他:“你真的有珍惜这个实习机会吗?” patrick心虚地垂下眼帘,听到她说:“你可能以为自己在这里会有优待,但不管你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实习生,既然分配到我这里,我就可以提出对你工作态度对质疑。” 他一言不发,点点头。 第145章 心不在焉 patrick离职的那个周五,周凌薇喜悦地下班,回到麦子店,她看到黄烟坐在椅子上发呆。 稀奇! 她往常都是躺在沙发上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家里有人回来了,都没听见。 周凌薇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啊一声吓唬她,黄烟转眼,脸上挂着泪痕。 她不是没哭过,是极少哭,认识八年,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 周凌薇吓得连忙放下包把她抱在怀里:“你怎么了?” 黄烟哇得一声哭出来,上气不接下气:“我爸妈,他们让我和孙鸣威分手。” 周凌薇稍有惊讶,一方面是因为她从不爱情流泪,一方面是她爸妈居然干涉她恋爱。 她安抚的动作一顿:“为什么?” 黄烟抽抽鼻子:“简单来说就是门不当户不对。” 周凌薇更震惊了,她曾说过要会告诉爸妈的对象那是一定要结婚的,这么听来她是想和孙鸣威结婚。 黄烟?想结婚?实在划不出来等号。 “他家虽然是拆迁户,但他也不是那种拎一串钥匙游手好闲的二代啊。”她紧搂周凌薇的胳膊求安慰:“我没想到我爸妈是这么封建的人。” 周凌薇有点难以置信地看她:“不是,你这次谈恋爱来真的啊?” “我每次都来真的啊,只不过这次比较喜欢,我就脱口跟我爸妈说了。” “那你想和他结婚?” “那不是,”黄烟摆摆手,顺便抽两张纸巾擤鼻涕:“我是受不了我爸妈反对我。” 周凌薇了然地松一口气,也对,无论她做什么,她爸妈都支持她,投个反对票,她心理上受不了。 黄烟的情绪收拾得差不多,陈毅宁和余欣菲正好过来了。 余欣菲往沙发上一靠:“凌薇,那个送花的人找着了吗?” 陈毅宁掀起眼皮看周凌薇的举动被她注意到,问:“不会是你吧?” 他木讷地摇摇头:“不是我。” 黄烟眼珠一转,盯着周凌薇。 她立即就懂了黄烟猜的是谁,摇摇头否认。 在他们交换眼神之际,余欣菲已经打开了电脑:“向二位精神股东报告一下,我们的招聘网站已经正式上线了。” 他们俩特别捧场,使劲鼓掌。 “还没说完。”余欣菲像模像样地压压手掌示意他们停止:“我们的app很快就会上线了。” 陈毅宁站起来:“欢迎各位朋友踊跃把简历挂上去。” 另外俩人非常给面子,做了他们的第一批用户。 吃过晚饭,黄烟瞥一眼桌面的手机:“薇薇,你老板的电话。” 周凌薇的脚步一顿,三步并两步地转回去拿手机。 此老板非林月朗,是刘与邱:“我回来了,今晚过来吗?” “不去。” “嗯?” “你要倒时差,不能累着你。” 刘与邱笑一声,嚯,倒是挺体恤人,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嬉闹声,脸都快掉地上了。 看来是耽误她和朋友欢乐。 他恶趣味地拔高音量喊一声:“周凌薇。” 周凌薇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地按低手机音量:“干什么你?” “薇薇,其实——” 除了做爱,我们还可以做别的,刘与邱把想说的话都吞回去了。 这回换她疑惑:“嗯?” 他低声说:“没什么,明天见吧。” “好。” \/ 结束雅思课,周凌薇几乎飞奔到亮马桥。 她打开刘与邱家门,只见他抱着手臂和她保持一段距离站在玄关,脸上没表情,看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故作着急地换上拖鞋笑嘻嘻问他:“怎么了?我来,你还不乐意了?” 记起昨天周凌薇拒绝得如此果断,他心里憋了一天的坏,就等着她过来指使她干点活。 人走到眼前,是一副无精打采还努力笑得如此欢快的模样,刘与邱又不忍心。 他摸摸她蓬松的发顶:“很开心,你去休息,我来做饭。” 她一点不客气,抱起抱枕在沙发上坐下,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身上盖了一件毯子。 周凌薇四下看看,刘与邱不在客厅,厨房似乎有做好的晚餐却不见人,她缓了缓,站起来走到书房。 果然,他在工作。 她倚在门边悄悄地看,他都没察觉。 几分钟后,她学着刘与邱耍无赖的语气:“饿了。” 他意外地抬眸,笑一笑:“我以为你会睡到天亮。” 说完,他合上电脑走到门口揽住周凌薇的肩一起去客厅。 想起来什么,她放下筷子:“刘与邱,你觉得我雅思能考几分?” 看她几秒,他也放下筷子十分笃定地告诉她:“8分。” 周凌薇的杏眼猛地放光:“你对我也太有信心了吧?” 刘与邱骄傲地提起眉:“我期待你早日做上我老板。“ 她笑得眉眼弯弯,却不够真心。 机会、早日、以后这种概念根本不会存在他俩之间。 早晚要离开jm,从那走了以后他们不会再有联系。 这是存在的。 他截断了周凌薇淡淡的忧愁:“想去念书?” 她抿了抿唇,好似有些许羞愧:“应该不会去吧。” 这话入刘与邱耳却让他心安。 心安?蓦地,他对自己有这样的情绪感到恐惧,他清楚这种情绪从何而来,是不希望周凌薇离开北京,离开他。 然而,他不应该心安,不应该把周凌薇困在自己身边。 无论是什么关系,都不可以。 末了,刘与邱嘴角勾起一个安抚的弧度:“你可以试试的。” 这顿饭,他俩后来都吃得没滋没味,连夜晚的生活,见面的目的都完成得心不在焉。 待周凌薇在刘与邱怀里沉沉睡去,他轻轻往后退,一下下亲着她。 额头、眉毛、眼皮、鼻尖、唇瓣、嘴角……所有他认为美好的、不情色的地方都亲了一遍。 最后,他起身走到客厅燃上一根烟。 盯着没吸几口就要燃尽的烟草,他的眉心紧锁。 从前他最讨厌抽烟和抽烟的人,偶尔烦闷都是通过运动解决。 今天运动了,丝毫不奏效,他没有尽兴,周凌薇也没有。 想不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刘与邱回头望望客厅,心思全在那个看不见的卧室里,他想,要不冲进去把人弄醒。 只是想想,掐了烟蒂,他靠在沙发上发呆。 他不懂自己为何会对一位朋友如此用心,想来就只有一个原因周凌薇是他唯一交好的异性朋友。 她是女性,一位独自在北京漂泊的女性,和那些跟他一样来自国外的不同,尊重和褒奖都需要她靠自己赢来。 她很努力,也很辛苦。 既然认她当朋友,理应对她好,对她的事情上心,这样的话,偌大的北京城,残酷的职场,她会感受到少一点冰冷。 第146章 铃兰花 入夏前,周凌薇拿到了第一次雅思考试的成绩,不如她意,似乎也辜负刘与邱的期许。 这比不如她意更令她失落。 即便在她看来,那是他的一句玩笑话。 她坐在电脑前微微蜷起手指,暗暗对自己说:“再考一次!” 这天的午休时间,周凌薇没有去避难层练习口语,而是坐在工位上打开雅思课的笔记本复盘。 约莫半小时后,人事部的官蕾领了一位年轻的女孩走到b区办公室:“打扰一下各位,这是新来的实习生——” 大概是忘了新任的名字,她微微一顿看向新人:“要不你自己介绍一下。” 女孩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丝毫不怯:“大家好,我是jackie,很高兴认识各位,我会在jm实习一段时间,请多多关照。”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甜美的声音牵动,眼前一亮,靓丽时髦不说,全身还都是名牌,一看就不是个简单人。 周凌薇也看了过来,并不是因为她的声音和外形,是林月朗出差前交代过会有一位实习生交给她来带。 就是这位jackie. 她心中万分期待,可算是来了个能搭把手的姑娘。 周凌薇的看法和其他人不同,她看过jackie的简历。 她目前在一所藤校念大三,已经把学分修完了。 在美国读高中时期,她积极地参加各种公益项目,大学的每一个假期都被实习和公益活动填满。 周凌薇印象很深刻,jackie高中毕业那年在非洲待了足足三个月,不像她之前去非洲出差是在几个大城市间辗转,她去的地方都是一些贫困的部落。 jackie是一位积极努力又充满活力的年轻人。 官蕾把她带过来:“vivian,这位新人就交给你负责了。” 周凌薇站起来,眉眼都是笑意:“没问题。” 随即,她伸出手:“你好,jackie,我是vivian.” jackie和她握握手:“久仰大名,还得和你多学习。” 瞧出周凌薇诧异的神色,官蕾懒懒散散地嗨一声:“我说的我说的,怎么还不兴人到处夸你呢?” 说完,她撞撞周凌薇的胳膊暗示她别害羞。 官蕾逢人就爱夸她一番,尤其是来了新人。 周凌薇必须是他们人事部培训ppt重要的一部分。 当初除了官蕾和林月朗,没人觉得她能行,顶多就是个乖巧听话的主儿。 哪知道,一晃三年过去了,她对工作抱有的热情一如当初,努力的程度不减反增,晋升的速度自然就比别人快。 官蕾朝周凌薇挤眉弄眼:“那你们先忙,我就不叨唠了。” 他们俩含笑点头。 人走之后,jackie拉开周凌薇旁边工位的椅子:“vivian,有什么工作,我可以做的吗?” 周凌薇一愣,习惯性地抿抿嘴露出标致的两颗小梨涡:“你先熟悉一下,等会儿到上班时间,我再交代给你。” jackie不看她,自顾自地把电脑从prada包里掏出来:“没关系,你现在就可以交给我。” 她的气场十足,一点都不像实习生:“啊,抱歉,是不是耽误你休息了?” “不会,我现在可以发给你。” \/ 周凌薇和林月朗在会议室做完升职面谈一同往办公室走。 在距离工位还有十来米的地方,林月朗顿足问道:“怎么又换花了?” 周凌薇看过去,花瓶里插着的花朵宛如铃铛,好似风一吹会发出悦耳的声音。 她皱了皱眉:“那是什么花?” 林月朗耸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这位送花使者真执着也很神秘,这都几个月了,还不露面。” 她微微歪头盯着那束花,从初春到现在初夏,大概有三个月了,那个人不仅执着神秘还特别用心。 桔梗花是她桌面的常客,中间出现过4次粉色的芍药花,据说那是春天的花,最近入了夏,今天又换一种。 看来这花是夏天的。 jackie从容地解释:“vivian,我担心铃兰花放太久会干,就自作主张拆开包装插进花瓶,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我不太会打理花,还得谢谢你呢,”周凌薇丝毫不介意:“你刚才说这花叫——” “铃兰花,是一款生长在山谷间喜湿的草本植物,在欧洲有日出女神之花的名号。”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铃兰,jackie又说:“我们家院子种了很多花花草草,所以我懂一些。” 周凌薇时不时瞥一眼铃兰,拿起手机又放下,反复好几次。 最终还是觉得不太可能是她想的那个人。 jackie问道:“你月末升aad(助理研究总监)吗?” 刚才的谈话是这么说的,但周凌薇不敢断言:“希望可以。” jackie的笑容很真诚:“我觉得你一定可以的。” 听到她这句话,周凌薇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刘与邱总是毫不吝啬地给予她信心。 这些年的相处,她潜移默化地受到了影响,学会给人信心,更学会让自己有信心。 对,肯定不会有意外的。 有些人就是经不住惦记,想起来就会出现。 旁边的椅子忽然滚动,周凌薇的余光看到jackie站起来:“嗨,ben.” 蓦地,她心跳加快,跟着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刘与邱太了解她了,兴许只一瞥,他都能猜到她此时很紧张。 十分莫名其妙。 随后,她听到他的回应:“嘿,你好,jackie.” 她也了解刘与邱,不用看神情,光是听声音,她能判断出来他和jackie不是第一次见。 多余的话没说,他们只这么简单打了个招呼。 jackie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周凌薇这才抬头看过去,刘与邱已经转身了。 等他消失在b区办公室,有人好奇地问:“jackie,你和ben总认识啊?” “对,我小时候就见过他。”她答得很自如,听不出来有炫耀的成分,就是稀疏平常的语气。 其他人似乎都了然了,这位时髦漂亮又很有钱的实习生大概是刘与邱推荐进来的。 jackie放低声音对周凌薇说:“其实ben是我一位远房亲戚的前任。” 他们共事快2个月,难得听到她聊私事,周凌薇怔了一下。 之前从窦莘那听到一位叫jamie的前任,不知jackie说的是哪位。 纵使再好奇,纵使心中泛起酸味,她都没有问出口,只是客套地啊了声:“是吗?那挺巧的。” “不过,我是进入jm才知道的,”jackie的笑容非常灿烂,如窗外阳光:“我不是关系户哦。” 第147章 情绪 窦莘近期经常跑北京出差,一有空,他就往刘与邱身边来:“提前恭喜你!” 不用细说,他便知道窦莘指的是什么:“你到底和总部的哪位关系这么好,这事都知道。” “我不告诉你,”窦莘傲娇得不行:“你有秘密,我也有的啦。” “还不确定。” 哪见过刘与邱这么谦虚的时候,窦莘只想呵呵:“老外都签字了。” “怎么样?打算到时候怎么庆祝?” 刘与邱很爽快地把决定权交给窦莘:“你说。” “既然要我说啊——”他得意洋洋地咂巴咂巴嘴:“那我就说了,去东京。” 话还没完,他又加一句:“你请。” 刘与邱勾起嘴角不置可否地盯着窦莘看了几秒。 窦莘被盯得心里发毛,啧一声:“不是吧?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抠门了,东京很便宜的。” 刘与邱学起他平时贱嗖嗖的样子:“我是在想,请你一个人,还是再加上你的未婚妻。” 窦莘猛地鼓掌,还发出哇哇哇的惊呼,引来其他同事的目光,他才收敛:“我就知道你最大方了。” 刘与邱扬起下巴:“小意思,算我送你的订婚礼物吧。” 提到这个话题,窦莘眉心紧锁,摇头叹气:“见完双方父母,现在妮妮居然又不着急结婚了。” 去年端午假期,范妮带他回香港探望父母,不久后的国庆假期他们回美国见了他父母。 双方父母对他们都没意见,让年轻人自己决定。 后来借着圣诞和新年,范妮在上海和香港各办了一个精致温馨的订婚仪式。 至于何时成婚,从那以后,她一点都不着急了,说要多享受未婚的日子。 角色一换,窦莘急得要命。 刘与邱觉得他这都是幸福的烦恼。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挖苦他:“这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 “你知道吗?ben月末也升职,做greater china定量部的老大。” jackie终究年纪不大,知道点消息就想分享,尤其是对周凌薇,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嘴严。 她有位外国同学在jm总部实习,刘与邱升职的消息在那边早已传遍了。 周凌薇不清楚最近怎么了,听到和他有关的消息,心底总是会有波澜翻涌出来,有的时候是开心,有的时候很不是滋味。 比如此刻,她心里就是酸酸涩涩的感觉,连着胃都绞了起来,胸口直发闷。 嗯,大概是北京的夏天太热了! 关于刘与邱升职的消息,她一概不知,从未听他自己提起过。 也对,她不可能什么都知道的,就好像他只知道她在考雅思却不知道她同时考了gmat. 他们只是朋友,信息不全是很正常的。 但是他做了大中华区的老大岂不是就要去上海? 她一边因为他升职了感到高兴,一边因为他要离开北京感到不舒服。 周凌薇把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归为习惯。 她习惯了每个月和他私下见几次面,习惯了两个人开着车在北京找好吃的馆子,习惯了他时时刻刻的赞赏。 21天可以养成习惯也可以戒掉习惯。 两个人到时候不了了之地结束也是一个比较正常的结果吧。 清醒的时候,周凌薇如此理智,如此洒脱。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她总是做梦,梦里居然全是刘与邱,她陪他在家里打包去上海的行李。 她在梦里难过极了,还有点生气。 要去就偷偷地去,干嘛还要拉上她一起收拾行李啊? 太残忍了,这刘与邱太坏了! 周凌薇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点开微信,别说一则信息了,一条公众号推送都没有。 她失落。 一整天都捏着手机,屏幕亮了黑,黑了亮。 最终,在周五晚上她主动给刘与邱发了消息。 第二天中午,周凌薇去他经常打网球的地方找他。 来的路上,她想既然他没提,她还是要问。 他是不是会去上海,什么时候去,那他们是不是该结束了。 总归不能让自己受折磨。 到了场地看到他人,什么都忘了。 刘与邱擦了擦汗随手拿过她喝过的水,从运动包里摸出车钥匙塞她手里:“我去冲凉,你去车里等我,外面太热了。” 怔在原地看他快步走进室内的背影,周凌薇有点恍惚,这种关系中,男人都比女人洒脱吧。 不,所有关系里都是如此。 约莫半小时后,刘与邱回来了,看到她早已启动车,也没有要挪位子的想法。 随即,他自然地去了副驾:“怀疑我体力啊?” 周凌薇脸颊微微泛红,噗嗤一笑:“不敢。” 还没有出停车场,她忍不住调侃道:“你刚才下场腿有崴,我觉得——” 你体力可能真的不行了。 刘与邱捏起她的脸蛋截断她的话:“快点开车,回去试试。” 周凌薇非但不听他的,还绕了路,几分钟的车程,被她开了十几分钟。 车子刚在地库停稳,没有熄火,他记着仇呢,捏着她脸颊往自己眼前转。 热气喷在她耳廓,蛊惑人的嗓音萦绕在车内:“你给我等着。” 她伸手把车熄了,又不慌不忙地双手捧起他的脸,在他唇瓣上狠狠一吻,姿态放软:“今天我来做饭,求你放过我。” 多新鲜,往常刘与邱都会答应,今天就不想放过她。 下了车,她跑,他追。 周凌薇速度再快也逃不过一个腿长的男人,没一会儿就被人逮住。 嬉闹的动静在走进电梯那一刻默契地戛然而止。 他们面对面站立,他垂眸看她扑扇的睫毛,玲珑的鼻尖,饱满的唇瓣,每一处都能令他心颤。 她知道他在看自己,这股害羞的劲儿来得莫名其妙,她不敢抬头更不敢对视,只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周凌薇越是害羞,刘与邱越是兴奋,作恶的想法嗖得一下往上窜。 他掀起眼皮看一眼上面的摄像头,二话不说,捏着她的下巴亲过去。 她只顾着害羞,防备心便没了,唇舌不自觉地被他带着碾转。 亲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外面,立即抽身顺手还拍他几下:“你干嘛你?” “你约我不就是为了这事吗?” 这话其实没问题,周凌薇却有点不高兴,她手还搭在刘与邱胸口:“是。” 电梯门很快在他家的楼层打开,他率先走过去按门锁密码:“你听说我要升职的消息了?” 似是漫不经心的一个提问,可她十分清楚刘与邱看出了她的情绪变化:“对,恭喜你呀。” 打开门的同时,他说:“我base还在北京。” 听到这句话,好似有一团火从周凌薇的脸颊烧到耳根。 “快去开空调,太热了,”她故作淡定地抬手扇风:“对了,怎么还在北京啊?” 刘与邱把拖鞋踢到她脚边,满眼都是笑意:“因为你啊。” 明知道他在说笑,她的心微微收了一下,很快又松快起来,脸也跟着绽放出一个明艳的笑。 第148章 试试 7月的某天,jackie忽然转头问周凌薇:“vivian,在jm是不是业绩突出就能升职?” 原以为jackie来这就是实习,最终要的归宿应该是国际快消品公司,想不到她对jm的升职感兴趣,看来是准备留在这里了。 周凌薇有点诧异,但还是很认真地回答她:“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你说我要是能带一个重磅级的年度合作协议进来,我是不是明年就和你平级了?” jackie笑得很真诚、很灿烂,那些话就显得一点都不假也不浮夸,周凌薇没有从中感到威胁,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她没有这样的经历,无法解答这个疑问,她想,大概是可以吧。 不舒服也得受着,jackie只不过是把在周凌薇心中早已承认和接受的事实讲了出来。 她曾以为在jm的机会是绝对公平的,商务团队把客户和项目谈回来给定性或者定量团队跟进,他们只要负责服务好客户,把项目做漂亮,获得客户的认可就能升职了。 殊不知,这个过程可以有捷径,例如,能够自己带客户进来,用现在的话就是带资进组。 在jm这样的乙方拼到最后都是看每个人可以为公司带来多少价值。 周凌薇的底气不足,她只有努力,长期绷着一根弦往上冲,杀得过别人,却杀不过jackie这类既努力又有天资,背景还特别强的人。 如果说此刻的不舒服是6级的话,那接下来的话直接把她的难受程度拉满。 “vivian,我不是想跟你竞争,我只是觉得ben非常有魅力,如果我能很快成长起来,他会不会注意到甚至喜欢我这样的女生?” 周凌薇坦诚地告诉她:“ben会不会,我不知道,但是sammi一定会喜欢你。” jackie十分自信又笃定地说:“我觉得会,以后他们team的项目能不能让我参与?” “好啊,”周凌薇轻声地说道:“不过,听说ben现在不做项目了。” 她说的是实话,在jackie看来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可实际上,她内心是有色彩的,她自私地希望jackie没有机会和刘与邱合作。 一个月后,许久未现身的刘与邱出现在了b区办公室。 周凌薇正好端起水杯要去茶水间,两个人互看一眼,都是淡淡地笑一笑算打过招呼。 他们错身而过,他径直地走向找林月朗:“会议室聊一聊?” 她半眯起眼,小声地问道:“有什么事不能给打个电话还亲自过来请我?” 调侃归调侃,她还是立马起身跟他去了会议室。 他把手里的文件递给她:“有个新客户可能需要你们组的jackie配合。” 林月朗皱起眉:“什么客户还要一个实习生?” 刘与邱无奈地耸耸肩:“上面的意思。”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啊?都惊动了上面的人。” 其实jackie到底什么来头,他也不太清楚,印象中,他曾听章洁米提起过这位远房表妹,说她家是做生意的,似乎有几家上市公司。 林月朗看过文件,一切了然,jackie在那家公司实习过。 “行,那我让vivian带她。” 刘与邱脱口而出:“vivian大部分都是做快消的项目,科技行业的,她似乎接触得很少。” 她错愕地看他:“呀,你怎么比我还清楚我们组的人?” “我了解每个组的人。”他倒是淡定:“jenny做过不少科技行业的,可以让她带jackie.” 听闻这个消息,周凌薇心中俨然是泛起了苦涩滋味。 并不是因为jackie的到来给她造成了威胁,而是她发现自己以为很快能成为一颗闪耀的星是一场梦而已。 令她感到恐惧的是她开始在意刘与邱的选择。 好在这种低落的情绪持续时间很短,不到一天,她便得以缓解。 周五下班前,周凌薇收到林月朗转过来的一个项目,需要她下个月中旬配合组里的一位同事去东南亚出差一周左右。 根据往常的经验,她不是这个项目的主导人,出差的工作相对比较松散。 考虑到以前去东南亚都是来去匆匆,她这次还给自己安排了游玩计划。 这段时间,她有意无意地拒绝了刘与邱的邀约,直到出差前夜,他们有一个月没见过。 这个细微的变化居然引起了黄烟的注意。 她倚靠在门边看周凌薇收拾行李:“你和猎人断了吗?” 她答得言简意赅:“没有。” 看她收拾得一团乱,黄烟忍不住上前搭把手:“那你最近怎么没去他家?” 周凌薇放手让她做,自己扑腾倒在床上:“我们都太忙了啊,时间对不上呗。” “忙也得见啊,不然关系都淡了。” 说完,黄烟自己先顿一下。 其实不特意去深究,她经常会在某个时刻以为周凌薇和刘与邱就是男女朋友关系。 “我们又不是谈恋爱,淡了就淡了。” 想起来什么,周凌薇又起身坐在床边荡腿:“我想申请英国和香港的几个学校,资料已经准备好了。” “什么?”黄烟把手里的东西甩在床上:“你还真有读书的打算啊?” “雅思和gmat考得还行,我想——”她撅了撅嘴:“试试也没什么不好,看看我的能力能申请到什么学校。” 黄烟坐在她旁边:“如果申请到了不错的学校呢?你去吗?” 周凌薇弯起眉眼凑到她眼前:“你希望我去吗?” 明明一切都还没有定数,在黄烟看来好似她明天去出差是出国读书,她嘴里嘟嘟囔囔:“如果你想好了,我当然支持你,我只是舍不得你。” 周凌薇揽住她的肩:“不管是英国还是香港都只读一年,中间还有假期,你可以去找我玩,或者——” 其实,她还准备了申请美国高校的材料。 她挺想去美国看看,特别是纽约,那里是刘与邱长大的地方,还有波士顿,他在那上了好几年学,也想去洛杉矶,他说那里的阳光特别治愈人。 真的有必要去?去走他走过的路,看他看过的风景。 似乎没有必要去,一点意义都没有。 美国多贵啊,去那念书,她都要扒一层皮。 所以,她没有告诉黄烟。 黄烟十分了解周凌薇,她的「试试」都是打定了主意。 当初她说试试开网店,一个国庆假期回来什么都敲定了,后来说试试考雅思和gmat,立马就去报了班,考一次觉得成绩不好又去考第二次。 周凌薇自己糊涂,但黄烟看得明白,她的每一次尝试都抱有必须做且要做成功的决心。 这次申请硕士也是如此,她本科学校不错,四年的绩点不低,雅思和gmat成绩也好,即便英国和香港的学校不看重工作履历,但她的履历也不赖。 她怎么可能申请不到好的学校? 黄烟打断她的话:“你其实还是想去的对吗?” 蓦地,周凌薇的眼眶发热,她低下头不言语。 黄烟懂了,她大概率还是会去的。 也不是明天就走,还有差不多一年时间,可光是想想,她心中都十分难受,嘴上却安慰周凌薇:“我可能是有分离焦虑吧,不过你提前告诉我了,我有心理准备的。” 第149章 拧巴 在东南亚待了几天,看到窦莘的朋友圈,周凌薇才知道刘与邱和他们一块儿去东京旅行了。 她羡慕他们那份松弛感,工作这么忙,他们都能挤出时间旅行。 在酒店大床上翻滚一会儿,她拿起手机在朋友圈发了一张无边泳池的照片。 发完,她对自己那份小心机感到有点后悔,挺不是她的作风。 既然发了,再删除显得更刻意,她打算置之不管,顺带享受一波评论的赞赏满足小小虚荣心。 等待的过程中,jenny给她来了个电话:“真是奇怪,你一出差,花就不送了。” 周凌薇的办公桌忽然没了鲜花,她还有点不习惯,忍不住猜测:“你说送花的人是不是jm的啊?” 她大致猜到了是谁,却不能说,只好把话题岔过去。 两个人正聊工作,手机里插入一通来电。 周凌薇移开一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jenny,我微信跟你说,客户来电话了。” “在吉隆坡出差?” 听到久违的声音,她心情大好,假惺惺地呀了声:“刘与邱,你真厉害,这都被你发现了。” “我还知道你住在hilton.” “好眼力。” 她佩服刘与邱的记性,他去过那么多地方,但只要一提起或者一看到,即便是一个非地标性质的地点,他都能猜中。 他含笑问:“在那边待几天?” “三天。” 不知为何,周凌薇很期待能在吉隆坡见到刘与邱。 她克制住自己的念头,又半开玩笑地反问他:“你不会又要送外卖吧?” “太远,送不到。” 刘与邱拒绝得十分果断,她觉得这样也好,有了去深造的想法,离开北京,切断和他的关系是早晚的事。 放下手机,她是这么想的,黄烟需要时间缓解分离焦虑,她也需要时间戒断。 那就一起努力。 第二天睡醒,周凌薇感觉自己晕乎乎的,洗漱完才想起来是因为昨晚回到酒店以后滴水未进导致的低血糖。 化个淡妆,她匆忙下楼去吃早餐。 正往餐厅走,有人从身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 虽然刚才有感觉是刘与邱,但看到本人的时候,她还是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地看看四周隐藏住自己的兴奋:“你怎么来了?” 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昨天说了太远,想来肯定是不会来的。 刘与邱居然来了,周凌薇又惊又喜,那些戒断,那些快点和这个人划清界线的想法早已抛到脑后。 他挠了挠额角:“我来出差。” 她信了,然而远在东京的窦莘一点都不相信,甚至现在还有点耿耿于怀。 昨天在景点游逛,刘与邱忽然想起周凌薇。 过去一个月,他们虽然没有过,只听声音,他都知道她这段时间心情很低落,往常给她发信息或者打电话,无论再忙,她的声音都不会出现疲惫的状态,近来异常频繁。 他心里不太好受,非常想飞到吉隆坡亲眼看到她,确认她的疲惫是因为累还是心情不悦。 当时他立刻叫住窦莘:“gavin,我有工作要先离开东京。” 窦莘斜他一眼:“你刚才跟谁打电话,还问对方是不是住在hilton对不对?” 范妮在一旁都看傻了,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双手叉腰问刘与邱:“你们俩以前真不是一对吗?” 刘与邱满脑子都是周凌薇,可能窦莘再逼问下去,他会脱口而出是「vivian」。 他庆幸范妮给了一个玩笑的台阶,他立马装无辜:“冤枉,东南亚那边有个客户好不容易约到了时间,我要过去拜访,你们在东京好好玩,费用我全都报销。” 不等窦莘反馈,他麻溜打车回酒店收拾行李。 “你也住这个酒店吗?” 周凌薇细细打量一番刘与邱,旁边是他常用的银色行李箱,背上背的是定制的书包,穿着很休闲,白色t恤和卡其色亚麻中裤配一双乐福鞋。 很显然,他是从机场过来的,脸上却不见一丝倦容。 她至今都搞不懂刘与邱是如何做到无时无刻精神抖擞。 他耸耸肩表示无奈:“我想住,但是已经满房了。” 只瞥见他的眼睛,她便明白他那微眯的神情传递出来的意思,他想跟她一起住。 她皱起眉压低声音:“刘与邱,你是不是疯了?jm的办公室就在对面的楼。” 他当然知道jm的办公室在附近,更清楚周凌薇不希望被人看到和他单独在一起,即便两个人就是以同事的关系在外面走路。 “所以我换了一家酒店。” 刘与邱不再说后面的话,等周凌薇自己意会。 她领悟到了,恐怕不是希尔顿没房了,而是考虑到她的情况他不住这家酒店。 他做这些到底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这问题瞬间浮现在她脑子里。 很快,她否定掉。 因为她想起了jackie,还有她提过的远房亲戚,刘与邱那位前任。 他们才是他真正会喜欢的人。 她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羡慕这类人。 他们与生俱来引人瞩目的能力,也吸引同样优秀的男性,比如刘与邱。 能和他在异国一起出差,周凌薇感到开心,可这份心情一点都不纯粹,掺杂着沮丧的情绪。 她讨厌自己这样的状态,只好选择独自缓缓,她点点头,故作轻松地说:“容我想想,我饿死了,先去吃口东西。” 刘与邱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快去吃早餐,我在lobby等你。” 二人在餐厅门口分开,周凌薇走进餐厅回了三次头,看到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她转身取一个餐盘,在琳琅满目的食物面前犹豫。 停顿不到5秒,她便放下盘子不回头地往外走,一眼便看到刘与邱。 他在大堂的一个角落里坐着,大腿上摆了一台电脑,人坐得笔挺,手指飞速地敲打键盘。 第150章 vtobkl 那几秒钟里,周凌薇想了很多,第一次知道人可以在短时间内想到那么多东西。 她先接受一个不完美的自己,拧巴,纠结,都是她。 然后她想,刘与邱一大早赶到酒店,可能都没吃东西,她总是这样避嫌,他会不开心吧。 他们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把同事关系表现得很到位,没人发现他们之间的苟且。 为何她不能坦荡一点。 还有,明天是刘与邱的生日。 她不知道他在吉隆坡有没有其他朋友,作为他的朋友之一,她有必要对他好,哪怕只是一点点好。 看了一会儿在工作的人,周凌薇缓步靠近,凑到身后微微俯身轻轻叫他名字:“刘与邱。” 兴许刚才太专注,压根儿没留意周遭的动静,他往前倾,定定神,扭头惊讶地说:“这么快就吃完了吗?” 周凌薇绕过去坐在刘与邱旁边,一张嬉皮笑脸在他眼前逐渐放大:“你饿不饿?我们一起去外面吃早餐吧?” 刘与邱的确没吃东西,他把电脑合上塞回书包里,又从里面摸出一块巧克力,把包装拆开递给她:“你先垫一口,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原以为8月末的吉隆坡会十分炎热,却忘了现在是这里的雨季,下午的一场阵雨把城市浇透了。 周凌薇觉得自己运气不错,项目结束,雨停了,外面也不那么热。 和刘与邱吃过晚饭,她提议去阿罗街夜市逛逛。 看到周凌薇拿起一个贝壳相框,刘与邱忙不迭地按住她的手:“可以了,别买了。” 她不死心:“这个好特别啊,你家没有,我也没来过吉隆坡,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送他贝壳相框的初衷,她其实都忘了。 大概是那年一起在北戴河看日落,她感到尴尬便蹲在沙滩上捡贝壳。 拾到了几个漂亮的贝壳,她想送给他。 后来,每次出差去临海城市,看到贝壳相框,她都会顺手买上一个送给刘与邱。 再后来越来越多,他索性在墙上手绘了一张地图,把来自不同地方的相框放在相应的城市位置。 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准买也让买了,刘与邱从口袋里掏出钱包。 这回轮到周凌薇按住他的手:“明天是你生日,我送你。” 他不跟她抢,把钱包塞回去。 他面带微笑地看她模仿当地人的英文口音跟商贩讨价还价,心想,走出工作环境的她还是那个那个小茉莉。 可爱,有趣。 面对完全陌生的人,她一点都不胆怯,压根儿不像她自己说的「不会打交道的摩羯女」。 结过账,周凌薇双手把一个塑料袋交给刘与邱,学人说话都上瘾了,重复方才商贩的话:“no wrapping paper(没有包装纸),你将就一下。” 他瞥了一眼,倒不介意包装朴素,而是问她:“就送我一个贝壳相框是不是有点敷衍了?” “那你还想要什么?” 直到离开摊位,她都没有听到刘与邱的回答。 夜市里人头攒动,怕两个人走散,周凌薇下意识地拉过他的手腕,他顿了顿,手掌慢慢往后缩,再转个面,紧紧地和她十指相扣。 这次轮到她一顿,可刘与邱没有给她抽手的机会,往前轻轻一拽:“去那边,我要的礼物在那里。” 他牵着她,她跟着他,两个人穿过人群走进一家皮具手工店。 店员还没过来,周凌薇小声地问刘与邱:“你不会是要我做个包送你吧?” 这工程量可不是一般大,他们后天就要离开吉隆坡,恐怕来不及。 “不要这么复杂的东西,我只要一个卡包。” 她黑眸一亮:“好!” 挑选完中意的皮质和款式,他按住周凌薇的肩:“交给你了。” 他以一个慵懒的姿态坐在她旁边,一手搭在工作台,另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上。 快收工了,刘与邱指着卡包:“刻字。” 周凌薇斜他一眼,稍有嫌弃:“行,你生日,你最大,你说刻什么。” 他摸了摸下巴,拿出手机敲出几个字母:「vtob@kl」 她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导刚把卡包放在刻字机上,他又加了需求:“日期,日期也要写上。” 动作一顿,看向他:“写哪天?” “随便。” 左思右想,周凌薇在字母下方刻上「2013.8.28」。 几分钟后拿到成品,刘与邱的手掌反复摩挲着上面刻下的字,欣赏几秒,他把卡包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 他们并肩回到酒店,跨进大堂,他提议:“去酒廊喝一杯?” 周凌薇欣然接受。 这俩人在外面都不是酒鬼型选手,碰在一起偏偏就会贪杯。 酒过三巡,她不自禁地捂嘴打个酒嗝,捧起发烫的脸,小声嘟囔道:“好像醉了。” 刘与邱拍拍她蓬松的发顶,拿过她的杯子:“那就别喝了。” 她指着酒瓶说:“要喝掉的,不可以浪费哦刘与邱。” 他撑起右脸颊看左边的她,憋了好一阵子,他终于问出口:“薇薇,你最近心情不好吗?” 细白的手指肆意地划着酒杯上的水汽,周凌薇淡淡摇头:“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问?” “累了就休息休息,工作永远都做不完。” 她抿嘴点头:“嗯,我是准备休息的。”却没有告诉刘与邱:只是你的休息和我的休息不一样。 “那我们现在回房间?” 周凌薇又摇摇头:“再坐会儿。” 无言的几分钟里,刘与邱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我去接个电话,你别乱跑。” 她无意间瞥见了上面显示的名字「madam q」,那是他妈妈,她笑起来:“好,我在这等你。” 直到看到刘与邱推门走去露台,周凌薇才敛回视线,百无聊赖地独饮。 他并未走远,站的地方恰好能看到她的动静。 刚没和刘母说几句话,他就看到有个男人捏着酒杯走向她。 五星酒店的行政酒廊里不乏有些热衷装腔作势的混子。 这男人恐怕就是这类人。 “小姐,一个人?” 男人的眼窝有点深,若交手的人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大概会被他蛊惑,可他面对的是已经有见识的周凌薇。 第151章 洋甘菊 周凌薇掀起眼皮看对方一眼,不做声。 “我刚才看到你旁边的男人好像对你挺有意思的,怎么走了?是你对他不满意吗?” 男人抛个媚眼:“你觉得我怎么样?是不是比刚才那个男人更有魅力?”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她差点没把口中的酒喷他脸上。 刘与邱的眸光总是不自觉地流转到进来,根本不会给陌生男人留在周凌薇身边太多时间。 视线一偏,她便看到他往这处走:“抱歉啊,我的男伴回来了——” 她嘴角微微上扬:“我觉得你比他逊色多了。” 随即,周凌薇没有理会男人的反应,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前挪半步迎上去挎着刘与邱的胳膊,语气娇嗔:“你怎么才回来啊?” 看到她眨眨眼睛,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宠溺地揉揉她的耳垂:“对不起,和妈妈多说了几句,下次不会了。” 见到这一幕,男人抱歉地点点头离开,周凌薇也松开了刘与邱的胳膊。 重新坐回位子,她恢复到原本的状态:“你妈又让你去相亲吗?” 周凌薇曾以为30岁以上的男人很少会被家长紧盯,没想到刘母给他打电话的频率比想象中高多了。 光是她在旁边都听过好几次,话题似乎永远都围绕着「相亲」和「结婚」。 她也被周妈妈催过婚,仅限于回到山县当面提起。 相较之下,刘与邱比她惨多了。 他举杯的动作一顿,还真被周凌薇说中了。 她抿口酒若无其事地说道:“你年纪不小了,是该考虑了。” 类似的话,方才刘母在电话中也讲过,他想忍住,却忍不住,笑笑摇头,喝了口酒。 往常聊起此类话题,他都会说「我要是去谈感情了,你怎么办」这样似是撩人的话,当时她不以为意,如今听到的不是这句话,她心里又不好受。 心乱,加上酒精上头,周凌薇感觉脑子混沌,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开始旁敲侧击地推荐起了姑娘:“刘与邱,你不觉得jackie那种女生很吸引人吗?” 刘与邱眉梢一挑:“当然,这种女生的确很吸引异性。”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稍稍停住,眉眼间全是周凌薇无法识别含义的笑。 犹如坐上瞬间提速的跳楼机,从心脏到细胞到每一根毛发,都有一种失重感,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她想,不能被他发现自己的异样。 她是谁?她可是扭头就能把自己调整好的周凌薇。 这招屡试不爽,她转头看向窗外,双子塔通体发着光,那么耀眼,却衬得她更是凄凉。 周凌薇还未转过来,听到刘与邱声音中含笑:“但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 双子塔的灯光在0点熄灭,光亮好似转移到了她心尖,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自然又灿烂。 她没来得及对情绪越来越容易被刘与邱牵动感到愕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此刻进入了新的一天。 她转回来,对他说:“刘与邱,生日快乐!” 刚才的十几秒里,除了黯然,周凌薇还在心中预演了许久,始终不敢在这呈现当年刘与邱在羊蝎子火锅店里敲杯子告诉所有人那天是他朋友生日的场景。 诧异和喜悦同时攀上他的眉眼,他想抱住她、亲吻她,又担心她在意别人的目光,最后,他端起酒杯和她的酒杯轻轻一碰:“谢谢!” 他越来越讨厌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酒精顺着唇舌滑入喉管,刘与邱余光从未从周凌薇脸上挪开,恍惚间,跳槽的想法闪过他的脑海。 如果他不在jm工作,未来的每一个生日,或者其他值得庆祝的时刻,周凌薇会不会接受加入他的朋友圈一起庆祝。 两个人还算愉快地饮完最后的一杯酒。 从酒廊离开,他们没立刻回房间,而是一起到楼下散步,顺便把酒气散掉。 本以为那个话题会搁在酒廊,却被刘与邱带了下来:“怎么忽然提到jackie?” 不过就是想起了他们一起做项目开会的场景,每当这时,周凌薇会胡思乱想,他会不会不经意地瞥向jackie,时不时也会对她笑。 于是借着酒意问出口。 周凌薇下意识地顿足看他一眼,火速收回去,没作声。 既然她不说,刘与邱便问:“是因为我上个月让jenny带她做项目,而没有选择你吗?” 心口猛地咯噔一下,她依旧不言语。 二人默契地把这份沉默当作默认。 她想这总比说出「不是」,然后被他看出来自己把jackie当作假想敌更强。 周凌薇的自尊心不允许她承认有假想敌。 然而,这一刻,有一股喜悦之情充斥着刘与邱,比她记住他的生日,比她用心地准备礼物,都令他感到开心。 非常奇怪的感觉。 他笑了笑:“想知道原因吗?” 这次她终于开口:“你说。” 刘与邱并未告诉她赤裸裸的真相——是总部的意思,也没告诉她jackie的家底很厚,而是说:“我觉得你更适合快消行业的项目。” 她一点点地抬头看他,直到眼神死死地盯在他脸上,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最近她花了很多时间思考未来,目标也逐渐清晰。 她要去念个商科硕士,以后在快消行业深耕,不仅是因为适合,她也喜欢。 但那股倔劲儿涌上来,她觉得不应该由他来决定。 周凌薇想说点什么,嗓子发紧,好像不能出声,她转眼看看旁边摇曳的树。 刘与邱认为解释到位了,并不知道她想了那么多。 有几滴水珠落在他的胳膊上,他说:“下雨了,我们上去吧。” 翌日,周凌薇如梦初醒地睁圆眼睛。 昨晚聊天的气氛诡异,导致她在床上辗转难眠,不记得转了几次,最终被刘与邱捞过来把她的脑袋牢牢地锁在胸膛。 隔着做旧的t恤,他一下下拍她的背,像是在哄个睡觉困难的孩子。 力度很柔和,节奏轻缓,没出现幻听的话,他还低语哼唱了一首晚安曲。 本应该觉得安稳,心跳速度仿佛在和拍打节奏比赛,她越来越清醒,身体便开始扭动。 如此几下,刘与邱的困意也没了,带着身体一起苏醒。 一瞬,周凌薇清晰地感受到被窝里的温度异常高,抬腿间碰到的地方格外坚硬。 她下意识地稍稍抬头,正好和他低头的姿势对上。 四目在黑夜中闪烁着光芒,对视一会儿,她听到刘与邱清清嗓子:“不想睡就干点别的。” 虽然周凌薇嘴上不置可否,却用动作回应他,仰头堵住他的嘴,手从他的腰身缓缓而下。 他沉沉地闷哼了一声。 或许是太久没有碰触彼此的身体,一点燃便如直接燎原。 纵使不是最完美的,记起这一夜的三次交融,她颇为满足。 周凌薇感到刘与邱对她有一股难以言状的渴求,好像不再只有肉体。 这份满足感极为持久,似乎在夏末收到了四次洋甘菊后更甚,一直持续到这一年的秋天。 在办公室加班到深夜,刘与邱以为人都走了,路过前台,他习惯性地看看四处,b区办公室还有光折射出来。 那里还有人在加班。 脑子里闪过的人是周凌薇。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抬脚走过去。 一瞬,他得意地勾起嘴角。 “在赶报告吗?” 第152章 辣椒 刘与邱来得悄无声息,周凌薇着实被吓一跳,稍稍往后一仰:“对,客户假期后就要这份报告,我假期要回家,所以——” 她早已养成在截止日之前完成工作的习惯,一来有充足的时间修改,二来不会占用假期。 这还得感谢眼前这位男人的提点。 他了然地提提眉:“哪天回去?” 她掰着手指数日子:“还有三天。” “我和你一块回去吧?” 周凌薇第一反应是刘与邱疯了。 这个国庆假期虽然没有什么传统节日,但带他回山县算怎么回事? 她这么一位大好单身女青年带异性回家乡难免会令人遐想。 周凌薇还在组织拒绝的措辞,刘与邱给了她无法拒绝的理由:“我的朋友都出去旅行了,我今年没有任何计划,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北京,很可怜是不是?” 她的眼睛睁得圆不隆咚,小声嘟囔:“哪里可怜了?” 他这个人明明很喜欢独处的。 “我记得你说过国庆长假,你家乡的秋天很美,也很热闹,一点都不输春节,”刘与邱不紧不慢地说:“我想带上摄像机去拍个纪录片。” 那些年有非常多人热衷于扛起dv走街串巷拍影片,记录自己,记录这个世界。 去拍纪录片真是他突发奇想的一个招儿,最初他有试探性的意思,不过,想去的念头占上风。 两个人做朋友快四年,他对周凌薇的家乡好奇极了,到底是一个什么风水宝地能培养出这么棒的女孩。 倏尔,刘与邱的眸光暗下几分:“我去过南方,但都是在城市里出差,我想去乡村看看,可以吗?” 看到他流露出的神情,周凌薇想起前几天在路边遇到的小野猫。 黄烟对猫毛过敏,她爱莫能助不能带回家,只能它抱起来送到附近的宠物医院。 现在,刘与邱可怜巴巴的,像极了那只小猫,带他去山县瞧瞧祖国大好河山,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你真想去,我倒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 听闻有朋友一起从北京过来玩,周家爸妈可谓夹道欢迎,但她本人心思比二老重。 山县很小,走几步路就能遇上熟人。 她带个不是男朋友也不是亲戚的男人回来,四处的人肯定会背后说小闲话的。 当时周凌薇把顾虑讲给爸妈听,希望能劝退他们。 周爸爸倒好,先是哈哈大笑一番,而后告诉她:“薇薇,你好歹是在北京那样的大城市待过的人,怎么思想还这么保守,谁说不能带异性朋友回来玩?” 周妈妈抢过他的手机补充道:“就应该让这些外国人见到我们山县的山清水秀,一点都不比外面差的,薇薇呀,你不要因为他是异性多想,别人的嘴巴长在别人脸上,要说就让他们说去。” 直到车子驶入山县的高速路,见到熟悉的家乡景色,回过神来,周凌薇和刘与邱互看一眼,她才收起那颗后悔的心。 是啊,爸妈说的对,家乡这么好,应该让这位「外国友人」见识见识。 从小到大,刘与邱去过很多国家,见过很多风景,后来也几乎把中国跑了个遍,看过许多山山水水,在他眼里这些景色早已大同小异。 然而这次从北京向南开的路上,他都是兴奋状态。 原以为他说拍影像是个借口,这一路上,只要换到周凌薇开车,他也是一刻没闲着,打开摄像机拍了很多片段。 在她有意无意的逃避下,每个画面里都没有她,更没有他们。 下了高速,在一个路口前,周凌薇瞧见一台黑色桑塔纳停在路边。 那是周爸爸的车。 等刘与邱把车停稳,她几乎是飞奔的姿势下车。 他熄火跟上,就看到她扑向周爸爸这一幕,随即听到他们交谈。 他们说的是家乡话,他半个字不懂,但通过他们的表情,便知周凌薇和周爸爸相处是平等的,和谐的,温馨的。 他很羡慕,在他家永远看不到这种画面。 不知道周凌薇和周爸爸说了什么,在刘与邱伸手打招呼的时候,他看他的眼神里有几分惋惜。 周爸爸叫不来那些英文名,只记得女儿告诉她这个年轻的朋友姓刘,他开口便称呼「小刘」:“一路上辛苦了。” 他们握手的同时,他顺带打量着刘与邱,怎么也不觉得是个外国人,好奇地问道:“你听得懂中文,也会说中文吧?” 刘与邱恭敬地点头:“能听懂,我也会说。” 听他那字正腔圆的,周爸爸微仰头哦了声:“是中国人啊,”而后转眼看向周凌薇:“你怎么说是个外国人呢?” “证件上是,不过——”刘与邱感觉气氛过于客套,忽而拍拍胸脯哼唱一句:“就算身在他乡也改变不了我的是中国心。” 周凌薇侧眸看他一眼。 稀奇,他什么时候在陌生人面前这么自在了? 嗯,可能是长辈的缘故吧。 周爸爸笑归笑,但还觉得遗憾。 周凌薇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爸爸,爱是不分国度也不分性别的。” 眼波流转,她又给刘与邱递个眼神:好好给我表现! 他这才想起来周凌薇想的办法是让他在父老乡亲面前装gay. 碍于这是她的地盘,没法把她弄死,刘与邱只偷偷瞪她一眼。 即便那台越野车够宽敞,视野够好,此刻,在周凌薇眼里也比不过爸爸那台老旧的桑塔纳。 寒暄完,她不假思索地上了周爸爸的车。 在周凌薇坚定的反对下,周爸妈到底是没把刘与邱领回家里住,而是安排在家属院旁边的招待所。 第一顿饭,他们在外面的餐馆吃的。 出于对客人的尊重,周爸爸邀请刘与邱一起点菜。 和客户吃的商务饭局都有店家根据餐标安排,和朋友吃饭,他就更不用愁了,况且,这两三年,陪他外食最多的人是周凌薇。 点菜真不是他的强项。 他下意识地给周凌薇递一个求助的眼神,可这人和亲妈聊得正欢,哪有功夫搭理他。 刘与邱只好硬着头皮点几道看起来是周凌薇喜欢吃的菜。 不多时,菜都上齐了,动筷前,周爸爸几乎是倒吸一口气,满目都是红彤彤的辣椒。 这辣度没在山县待个几年都受不住。 他尴尬地笑一笑:“小刘啊,这些你都吃得惯吗?” 刘与邱一顿,他当然吃得惯,在周凌薇的口味调教下,他基本上有了一个山县胃。 席间,他又像模像样地举起了摄像机,镜头对的是菜不是人。 却不曾想,这台没有周凌薇画面的机器里存下了好多好多她的声音。 后来,刘与邱想,是这些开怀大笑、平淡述说、嚷嚷的家乡话抚慰他度过往后那些懊悔和遗憾的时光。 倘若他们此生没机会再见,他也有她来过他人生的证据。 万幸,真是万幸,他那天厚着脸皮要跟周凌薇去山县看看。 第153章 善良 次日上午,周凌薇从招待所把刘与邱请进家里。 她惶恐了一路,终究是没逃过一劫。 此时,刘与邱大概也就在客厅坐了五分钟,周妈妈立即把一本厚厚的相册拿出来给他瞧。 周凌薇在沙发上两眼一闭,打算放过自己。 这可能就是每个家庭招待客人的保留曲目,每一位妈妈都十分热衷于把孩子从小到大的相册拿出来给大家欣赏。 不管对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黄烟家是如此,她家也是如此。 刘与邱还真是给周妈妈面子,一张张照片看得十分认真。 那些相片都是按时间排序,「女大十八变」在周凌薇身上好像不太奏效。 粗粗看来,她从小就好看。 婴儿时期,她是个可爱的肉球,约莫到小学的年纪,她长开了,眉清目秀,绑着两个马尾,即便站在角落,刘与邱一眼就认出她了。 她很出挑。 相册里还有她浓妆艳抹的艺术照,和2013年的时髦风格比起来有点土气,却一点遮不住她的漂亮。 翻到最后,刘与邱没忍住,捂嘴笑起来。 照片中,周凌薇穿了一件红色的纱裙,脸上的妆容是每个长在90年代的人都有过的样子—— 脸颊的腮红打得跟猴子屁股似的,眉间还有一颗用口红抹的红点。 好像是看到什么了,她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小嘴瘪着,想哭不敢哭。 他觉得好玩,摸出手机想拍下来以后打趣她,周凌薇眼疾手快地盖住照片:“这是六一的文艺汇演拍的,见着我妈了。” 小时候上台表演看到妈妈是她的噩梦,这导致她现在上台讲话看到熟人多少还会有些紧张。 以为她是害羞,他默默地把手机收了回去。 说完,她立即合上相册拿去房间。 回到客厅后,周爸爸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走吧,人都到了。” 刘与邱不明所以地看看他,又看看周凌薇。 她的眉眼弯弯,一脸坏笑:“忘了告诉你,特意给你安排的拍摄活动,好好拍你的纪录片。” 周爸爸看她一眼:“别胡说八道,小刘啊,就是家里聚会,你不要觉得有压力啊,去玩而已。” 今年的国庆假期回到家乡的亲戚比往年春节还多。 她的家人又特别有凝聚力,临时组局,半个上午就能把人聚齐。 对其他人来说这样的聚会的确是玩,对刘与邱来说未必,可能这次对她来说也未必。 带着忐忑的心情,她独自上了他的车,跟上前面的车队,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县里往村里去。 刚吃完午饭,长辈支起几张牌桌,有人热情地邀请刘与邱打两把。 他不懂玩,也更想看周凌薇有什么安排,他看向她,她正好也看他。 她微微提起眉显然就是对牌局没兴趣的意思。 纵使盛情难却,刘与邱还是却了:“村里的景色优美,我正好去拍几个空镜。” 长辈们只惦记着打牌,根本没心思追问不相干的事。 象征性地看他们玩了两把后,王青拽着周凌薇出门,刘与邱紧跟他们身后,还有几个年纪小的也跟了过来。 一群人在村里瞎转悠,路过一户人家,女主人从屋里跑出来打招呼:“这是周二叔家的女儿吧?” 说来也怪,村里大部分人都姓周,却都能分辨出他们喊的「周大伯」、「周二叔」是谁家的人。 此时,女主人口中的「周二叔」就是周凌薇的爸爸。 得到确认,女主人立即放下手里的活,殷切地看着她:“你也是我的老板嘞。” 听闻,刘与邱有点没反应过来,周凌薇和王青了然地笑笑。 紧接着女主人便开始唠叨。 她曾经追随丈夫在外务工,把孩子放在村里给老人家带,成了留守儿童,孩子大了逐渐就有了问题。 事实却是,温饱和陪伴孩子不能两全。 年初,他们回到家乡过春节,听说有家卖特产的网店需要人手,她自告奋勇地报了名。 家乡这边的货物和物流工作全权由周凌薇的堂哥负责,她也是最近才得知的,不仅有这位女主人,另外还有几位返乡的男女成了他们的员工。 讲完这些事,女主人激动地握住周凌薇的手:“谢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她温和一笑:“我应该谢谢你们才是,这些工作很辛苦,幸好有你们。” 刘与邱觉得奇怪,女主人说话的口音很重,但他居然听明白了。 原来才知道周凌薇开网店不是个小打小闹的事,是正儿八经的小事业,不仅挣钱了,还给家乡人民提供了那么多机会,往大了说,也是预防了许多留守儿童问题啊。 然而,周凌薇给他的惊喜还不止这个。 往前走一路段就是周家村小学。 老旧的教学楼前有个女孩热情地摆手:“薇薇姐姐。” 一群人只有周凌薇叫「薇薇」,想来也是在叫她,而当事人眼中流露出茫然,俨然是不认识这位小女孩。 小女孩走上去:“你就是薇薇姐姐吧?我认识你声音。” 周凌薇这才恍然,自从给孩子们回过信后,她偶尔会和他们通信,前不久,还通过一次电话。 原来是通过声音认出的。 她上前和小女孩闲聊几句,王青在一旁对刘与邱说:“这应该是她资助的孩子。” 他微微蹙眉:“资助的孩子?” “对啊,她从大学开始给这个学校的小孩捐款,刚开始每个月一两百,现在——” 现在到底多少,王青其实并不清楚,她含糊地说道:“应该不少。” 她提起眉盯着刘与邱看,希望从他脸上看到他喜欢周凌薇的蛛丝马迹。 然而,他淡定得很,并未如她愿。 顿几秒,他转头问王青:“她为什么会做这个?” 她觉得这男的傻吧,当然是因为善良。 刘与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立即补充:“我的意思是,可能有什么事触动到她了,所以做了这些。” 第154章 女同学 王青的眸光闪了几下,心道这帅哥还挺了解周凌薇的,她善良归善良,但绝不会随便做决定。 尤其是这种需要长期坚持的事。 不管是她想法还是行动力,王青由衷地佩服这位表妹。 她看向不远处:“你知道吗,在这里还存在因为家里穷而辍学的现象?” 刘与邱默默地点头。 “应该和她一个同学有关。”王青只听周凌薇简单提过两句,具体是什么情况,她并不了解。 末了,她云淡风轻地说一句:“读书是我们这些出生在小地方的人唯一的出路。” 话音刚落,周凌薇招手喊她过去。 原来是王青定向资助的一个女孩今天也在学校自习。 没错,在周凌薇的感染下,她这些年也加入了。 王青觉得惭愧,她能做的不多,就是拿点钱,她的动机更自私。 她做销售那么多年,为了让客户买单说了不少大话,她得行善给自己积德啊。 周凌薇视线一瞥,刘与邱落了单,她过意不去,走过去陪他:“是不是觉得无聊?” “不,我觉得很有意思。”他手拨动着摄像机:“对了,你姐姐跟我说——” 她害羞的笑声打断他的话:“她嘴真大。” “不愿意跟我分享吗?” 刘与邱忽然凑到她面前,她下意识地往后一退,看向王青那边,幸好,他们聊得很投入,没看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虽然两个人保持着一步之距,但周凌薇知道自己离危险不远了。 她故作思考状:“你别靠近我,我告诉你。” 他歪起头,好似在斟酌,只片刻,他站直身体:“好。” “也没什么啦,”周凌薇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就是我会在保证自己丰衣足食的情况下,拿出一点钱帮助那些因为贫困而无法继续念书的女学生。” “为什么是女学生?” “因为我同学啊。” 她不敢确定重男轻女的现象到底有多普遍,但只她看到的并不少,那位女同学就是这个现象的「牺牲品」。 刘与邱点头示意她继续。 周凌薇半眯眼看着很远很远的一座山娓娓道来:“我有个特别要好的初中同学,她成绩非常好,我觉得她如果有机会读书,肯定能去北京或者上海那样的城市,可是她没机会了。” 在他印象中,她不是个感性的人,而此刻,还未说到重点,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她就是从这个村里考到县中学的,她家非常非常穷。” 周凌薇转眼看向刘与邱:“你应该没见过吧?房子几乎是用泥巴糊的,地板踩上去嘎吱嘎吱响,家里的窗没有玻璃,用的是油纸。” “我们这里的冬天其实比北京还冷,又没暖气,多冷啊,手都生了冻疮,她就在那种环境下长大。” “我还记得她跟我说能上县里读书真好,因为宿舍的灯特别亮,也不会被其他事打扰,如果可以的话,她周末都不想回家。” 以前周凌薇还笑话她不懂得珍惜假期,也不爱家,现在想起来女同学是无奈。 她轻轻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刘与邱,她家真的太穷了,还有个弟弟,男孩要读书,女孩就不能读了,所以她早早地辍学南下广东打工。” 周凌薇无奈地摇摇头:“那个时候,我的感触并不大,因为这里很多人都是这样,没得选。” 九年义务教育在温饱问题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1999年,山县的通讯不那么发达,bp机还没有在这里普及,即便有,那也是有钱的大人们的物件;家里的座机,小孩只有在得到好成绩的时候才有短暂的使用权;无论是小卖部的电话费还是电话亭的ic卡都不是他们学生能随时能消费得起的,得攒好久的零花钱才舍得打一次跨省长途电话。 写信是当时他们表达对彼此挂念最好的方式。 信从山县的邮局寄出到广东需要一周,最后到女同学的手里大概还需要两三天时间。 回信的时间同样长。 通过一段时间信件后,周凌薇忙于学业,女同学辗转几家工厂,他们便失联了。 “我考上北京的那年暑假回到村里正好遇到她,当时我还纳闷她怎么在这个时间回来了,她整个人看上去很憔悴,我以为是太累了。” 她永远都记得那天。 那天下午村里下过一场大雨,傍晚凉爽多了,泥土和野草混合的气味冒出来,是他俩都喜欢的味道。 晚霞染了半边天,他们在粉蓝色的天空下轻声细语地说了半个多小时的话。 那天傍晚,他们最后一个话题是对北京的向往。 女同学的手指拧在一起小心翼翼地问她:“我可以喊你薇薇吗?” 周凌薇笑着戳她脑袋:“当然可以。” 她目光里满是恳切:“薇薇,你去北京以后可以给我写信吗?如果可以给我寄照片就更好了,我想看看天安门、故宫还有长城,你到时候告诉我是什么感觉好吗?” “可以!”周凌薇坚定地点头保证:“等我过年回来,我再亲口讲给你听。” 终于,女同学的笑容在晚霞下绽放成一朵鲜花。 那一刻的她犹如初中时代一样有朝气。 周凌薇以为他们还会再见面,女同学有机会听到她说北京的见闻。 可是啊,再也没机会了。 至今回想起来那个笑,不是希望,是绝望。 “还没等到过年,她就走了。”她吸了吸鼻子:“还不到19岁呢。” 很多年里,记起那天傍晚,那个承诺,周凌薇都深深地感到后悔。 她想啊,如果那时候,她稍微收一收对北京的好奇心,去了天安门,去了故宫,去了长城就立即回宿舍给女同学写信就好了。 周凌薇淡淡地叹息:“放寒假回来,我才知道她那个时候的憔悴是因为生病,她在外面舍不得吃,拼命地干活,落了病,后来一查已经是胃癌晚期。” 生了病,女同学就没法干活,穷的叮当响的家庭更没能力掏钱给她治病,她只能回到村里等死。 是的,等死,活生生地感受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地消失。 “她就在那座山上,这么有生命力的人变成了一个小土坯,永远留在那里。” 刘与邱顺着周凌薇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吃午饭前她消失了一阵子是去了那里,原来她多次看向远处的山是因为好朋友在那里。 正当他怔怔地盯着远处发呆时,听到她问:“其实很难讲她继续读书是不是就不会得病,对吧?” 看到她那双求认同的瞳眸,他顿了顿,立即点点头。 风把头发吹到她的嘴角,她往后拨了拨:“可起码有得选啊。” 即便知道以后会生病,女同学在短暂的时间里做了自己最喜欢的事。 周凌薇微微侧身面对刘与邱:“那天我回县里之前,她又来我爷爷家找我,对我说了一句话。” 第155章 读下去 女同学把自己在工厂里做的最好的一件毛衫当作最珍贵的礼物送给周凌薇。 临走前,她特别郑重的对她说:“周凌薇,把我那份书也读下去啊,一定要读下去。” 每每她遇到困难想放弃的时候,她都会想起女同学的这句话。 即便不为自己,为了她,周凌薇也愿意坚持坚持。 她不仅要把女同学没读过的书读下去,也要把她没看过的世界看一遍,带着她那份儿劲头走下去。 讲述的全程,周凌薇的语气和情绪都没有波澜,可是这样的故事越是平静越能撼动人心。 刘与邱沉默不语,只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侧脸看。 他感到震撼,在这里,贫困不只有金钱和物质,还有思想。 令他更震撼的是周凌薇的善良。 他清楚,她一直都是个善良的人。 她的善良不仅限于见到世界的不公表达愤怒,见到流离失所的人感到心痛,她的善良早在他不认识她的时候持久地具象化了。 他觉得惭愧,她的善良跟他的以及他理解的不同。 人人都要说他们这些来中国的老外伪善,他不否认,因为他也是如此,他释放的善意多少有满足虚荣心的意图。 2008年初雪灾送物资,2012年7月暴雨送人回家,这些善良没有错,但都是他的一时兴起,占据不了他的心思,只会占用一点点时间,他利用无所事事的时间做这些事换取别人的感谢。 周凌薇却不是,她的所为不是一时兴起,她有身临其境的故事,有一颗比其他人更加坚定的心,便不愿意看到还有人落入深渊。 她心甘情愿地付出精力和时间,更无须从中得到他人的赞赏。 这一切都值得他敬佩。 刘与邱为自己有这样的朋友感到自豪。 他还未将骄傲的眼神收敛起来,周凌薇回看他:“其实很多事不是钱可以解决的。” “比如?” “钱可以买到学习资料,但是很难买到学习方法。” 一些有天资的孩子如果能掌握解题技巧,她相信一定能比城里的孩子还厉害。 刘与邱很感兴趣:“可以通过网络上课,我可以教他们英文和数理化的学习方法。” 周凌薇提醒道:“村里很少有人家装宽带,他们觉得贵,也没有必要。” 彼时,大城市的移动互联网已逐渐发达,然而,宽带暂未进入山县的家家户户,更别提周家村了。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眯了眯眼。 “还有——”她微微一顿,继续说道:“我认为心理辅导比课业辅导更重要。” 刘与邱认同地点点头,留守儿童的心理问题才是关键。 不一会儿,周凌薇又被一个女孩喊过去,她看了看他:“一起?” 这会儿,他倒是客气上了,摆摆手:“不了,你们聊,我正好拍点东西,你说了,特意给我安排的活动,我要好好珍惜。” 递过去一个打趣的眼神,他率先抬脚走了。 他们在不远处热络地聊了起来,刘与邱悠悠地走到教学楼前。 盯着公告栏看了许久,他掏出手机敲了几下。 王青自诩在深圳见过不少靓仔,但像他如此周正,还特别绅士的男人,偶尔透出点小坏,挺迷人的。 她忍不了了,八卦地问周凌薇:“你到底在哪认识这个帅哥的?” 她张口便说:“大街上捡的。” “你少来,你要是会去大街上捡男人现在还能单身吗?” 周凌薇装模作样地打量一番王青:“你也单身。” 记起中午地的饭局,别人敬酒刘与邱就喝,别人递烟他也拿,一点都不客气,嘴里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时不时瞥周凌薇一眼。 痞里痞气的。 王青觉得家里的亲戚都是傻子,周凌薇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才不信刘与邱喜欢男人。 尽管被怼一句,王青还是不死心:“我觉得他喜欢你。” 周凌薇否定得很自然:“不是,他就是不知道喝的什么酒,给我个信号让我给他翻译。” “他喜欢你。” “他喜欢男的。” “他骗你的,骗不过我。” “我有雷达。” 王青的嗓门本来就不小,一激动更大了,立刻引起被讨论的人的注意:“聊什么呢?” 王青讪笑:“说你长得帅,就是可惜了,喜欢男的。” 这话似曾相识,刘与邱故作无奈地耸肩:“没办法,基因决定我爱谁。” “那你这个基因有点矛盾。” \/ 对周凌薇而言,这个假期有刘与邱的加入似乎变得短暂又漫长。 短暂的是,她沾了他光去了很多以前闻所未闻的地方,刷新她对山县的了解。 漫长的是,她要时刻紧绷着神经,不让别人发现他们不一般的关系。 然而,这个假期对刘与邱来说太短暂,因为很快乐,非常充实,这比他曾经去过的那些更发达的城市,看过的那些更壮阔的山水还有意义。 在回北京的路上,他表达对周凌薇家庭氛围的羡慕之情,顺带提到刘母:“我妈也没有你妈这么好,她啊——” 他摇摇头:“对我很严格,从小就这样,我现在都30多了,她还是要管着我。” “每个家长表达爱的方式不同,你妈可能觉得太远了照顾不到你,只能用这种方式。” 其实,她都觉得自己说这样的话很虚,刘母有多令人窒息,通过他们母子俩通话,她见识过的几次。 这世间能把刘与邱这么好脾气的人逼疯估计只有他妈妈一人了。 相处的这些年,周凌薇发现他不如表面这么开朗,尤其是每次接听完他妈妈打来的电话,他都需要时间调整,短则半小时,长则两三天。 那段时间,他也会笑,只不过犹如此刻,似笑非笑:“无所谓了,见招拆招。” 他看她一眼,她正看着车外,不知道想什么,他调侃道:“你担心我啊?” 周凌薇转眼回到车里,顺着他说起玩笑话:“那没有,我是担心你以后的伴侣。” “她应该会很辛苦,面对你妈妈这样的婆婆。” 顿时,刘与邱不知该说什么,笑了笑,好像在认同她。 她最近总是这样,说一些听上去大大方方的话,说完心中是止不住的酸涩。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转移话题掩盖酸味:“你那天在教学楼看什么呢?” “那个村子里的人都姓周吗?” 他们对视半秒,刘与邱坚定的眼神在告诉周凌薇他看那张公告栏真的就是为了验证这个。 她觉得他不至于这么无聊,可也想不到别的理由,只能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第156章 坏人 那份满足感从吉隆坡到北京再到山县又回到北京,从夏末跨越秋天来到初冬,终究犹如超载的货车,总有卸下物品的那一刻。 这天是周五,北京特别冷,又还没供暖。 黄烟从学校往麦子店赶,在一个两分钟的红灯前,她拿起手机在群里发消息:「朋友们,今晚涮羊肉吗?」 临时组的局,余欣菲和陈毅宁都有工作在身,无法奉陪,平时最不可能约上的周凌薇倒是有空。 黄烟直接给她打电话:“哎呀,是猎人出差了还是良心发现了?” 周凌薇早已习惯她称刘与邱为「猎人」,她拨着桔梗花瓣漫不经心地说:“有应酬。” “行,那你今晚归我了,我马上到你公司楼下,10分钟后你下楼。” 吃完涮羊肉,周凌薇提议四处走走,黄烟说外面太冷了,走不动。 两个人的想法一折中,决定去游车河。 \/ 和客户在京兆尹门口道别,刘与邱正要拿出手机,第一个想要联系的人是周凌薇。 他有点纳闷,这大半年他们都很忙,尤其到了年末,但闲下来的时间都给了彼此,尤其是她。 约莫是从吉隆坡那次见面以后,只要她没有工作缠着,都会赴约,即便没见面,他们的联系也十分频繁。 手指刚滑到她的号码,身后窜出一个人拍拍他的肩:“原来真是你。” 手快地按下关机键,屏幕立即熄灭,他淡然地点头:“嗨,jackie.” 她笑得很灿烂:“我刚才也在这家餐厅吃饭,好像看到你和kalo的人在一起。” 刘与邱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是点点头:“真巧。” “我是听vivian推荐的,她说这家餐厅很棒,于是我带朋友过来试试。” 他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由淡漠转为淡笑:“听说她很喜欢吃东西。” jackie抬手示意:“介意一起走走吗?刚好有些工作上的问题想要请教你。” 这个理由,刘与邱无法拒绝。 一起走一段路,她的确问了不少工作上的事,只不过都无足轻重,任何一位同事都能为她解答。 他正要找借口结束这段独处,jackie忽然站定,眸光变得暧昧:“ben,我可以做你女朋友吗?” 好直接,刘与邱却一点都不意外,这些年他遇过太多太多这样勇敢的女孩。 奇怪,他忽然想到了周凌薇。 她也勇敢,不知道她以后在感情上是否也会像在工作上一样勇敢。 想到这,一股酸涩感涌上心头。 在他轻轻皱眉之际,一台白色城市休旅车悠悠地从北二环拐进雍和宫大街。 看到一对眼熟的男女,周凌薇喊住黄烟:“降速。” 她瞥一眼窗外,也看到了那对男女,女人,她没见过,男人……她半眯起眼。 很眼熟。 黄烟放慢车速:“要不我们停路边跟他们后面?” 周凌薇的脸色缓缓地沉下来:“不用。” 她痛恨自己这样介意看到刘与邱和jackie单独走在一起。 不!可能是和任何一位异性独处。 也痛恨自己没有任何立场介意,更痛恨自己清醒地沉沦。 不记得是从哪一刻开始,她怀疑起自己对刘与邱的感情。 好像爱上他了。 没错,是爱,不是喜欢。 每个人对爱有不一样的定义,有人愿意为爱赴汤蹈火,有人愿意倾其所有。 她想,她的爱是被对方牵动情绪。 这和当初王淼不同,他牵不动她的情绪,刘与邱却可以。 周凌薇的自尊不允许她向任何人承认爱上了一位她无法旗鼓相当的男人。 她痛苦,又无能为力。 好像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快点收到心仪学校的offer,她能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潇洒地、昂首挺胸地离开北京。 jackie看到刘与邱转眼看向四周。 宽阔又寂寥的街道,光秃秃的树干,一台打着双闪灯的白色汽车。 他不紧不慢地敛回视线:“不可以。” 似乎是一个意料中的回答,jackie丝毫不觉得难堪,反而耸肩笑起来:“我居然觉得很开心,jamie说的一点都没错,你这个人不好相处。” 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喜欢,年纪和距离都不是问题。 若是不喜欢,那就别在这人身上浪费时间,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这是她的爱情原则。 刘与邱忽然爽朗地笑两声:“jamie连这些事都跟你分享吗?” 看到他仰头大笑的一幕,周凌薇愈发不好过。 这种笑容,她以为只有在她面前才有,原来一切都是多想。 她切身地感到心被一点点地撕开一个口子,灌进去的似乎不是车里的暖气而是窗外的北风。 丝丝缕缕的难受。 可是,倘若他们手拉手走进酒店都和她无关,轮不到她吃醋,受不了可以找个理由结束,他们有这样的约定。 她抱起胳膊,一副觉得无聊的姿态:“走吧,回家。” 觑一眼,黄烟便知道怎么回事——周凌薇对猎人上心了。 作为闺蜜,她心里既开心又难过。 周凌薇老说自己不在意感情,可能没有爱的能力,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她有爱的能力,她爱上了猎人。 只不过,爱错了人。 男人,大概是不会先性后爱的。 他们享受年轻的、新鲜的肉体,却不会爱上那个只和自己睡的女人。 若是提爱,他们会认为那个女人不干净、不自爱。 瞧,多双标! 和对方睡的时候,可没见他们觉得不干净啊。 黄烟暗自叹口气,提起兴致:“得嘞,咱们回家喝酒暖身去!” 白色的车利落地熄灭双闪灯,提速离开好像带起一阵风把jackie的裙角微微掀起,她往后拨了拨头发:“那倒没有,以前从她跟朋友打电话那偷听到的。” jackie和章洁米虽然是远亲,但两家在美国都有生意,便时常有走动,但他俩的年纪相差较大,关系自然就不那么亲近。 jackie语气轻松得仿佛他们是朋友:“所以,和她分手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是单身吗?” 听到她这么自然的发问,刘与邱在再次想起周凌薇。 认识她那年,她24岁,比眼前这位还大上几岁,她那个时候小心翼翼,尊卑有序,哪敢问他这些问题。 下个月,她就27岁了。 至今,她都没问过,不是不敢了,就是不提。 倒是偶尔听到他和刘母的对话,她会试探性地嫌弃他年纪大,再侧面催他找对象。 很妙。 像是在催他主动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似的。 是周凌薇想断了吗?所以推他做那个「坏人」。 他的确是个「坏人」,彻头彻尾的坏人,明知道她年纪不小了,他出生成长于自由开放的美国,都会被刘母催婚,那她呢? 他不应该耽误周凌薇。 可她是个成年人,不想继续,她可以先开口。 只要她提,他都会尊重她的选择。 “那你都没有喜欢的人吗?” jackie的提问截断了刘与邱的不安,又引起他的思考:喜欢的人? 目前和他关系亲近的异性只有周凌薇。 他喜欢和她相处,喜欢和她交谈,喜欢看她笑,看她怒,看她在别人面前不曾有过的任何一面。 他却不认为这是喜欢。 即便有,那也不会持久。 他太了解自己了,他的真心会给工作、给朋友、给旅行,好像不太能给伴侣。 刘与邱无奈摇头:“我可能没有喜欢人的能力。” jackie扑哧一笑:“怎么会有人这么说自己,我觉得啊,你就是没遇到那个miss right.” 他觉得没什么好笑的,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脸上浮出一丝客套的笑意。 她适时地调整气氛:“对了,听说jamie要来北京工作。” 虽然很多记忆已经模糊了,但刘与邱依然记得章洁米常常因为异国跟他争吵。 他这个人不爱和别人有冲突,两个人一有矛盾,他便想着解决问题,于是提议让她来北京。 她当时拒绝得很果断:“我绝不会离开纽约。” 如此几次反复沟通,刘与邱便放弃。 后来她如愿地留在纽约,也那里结婚成家。 敛回思绪,刘与邱:“嗯?她不是——” jackie轻描淡写地说道:“她的婚姻似乎并不那么美满。” 第157章 正人君子 刘与邱也不清楚那天晚上和周凌薇见面算不算愉快。 给她打过电话,她没接,倒是几分钟后发了个信息过来:「抱歉,没看到,有什么事吗?」 他下意识地在对话框里打下「想你了」,顿半秒,觉得暧昧,删了,改成「想见你」,想了想,矫情,他又删。 最终闭眼发出一句疑问:「在做什么?」 那会儿,周凌薇刚从洗手间出来看到余欣菲兴奋地告诉黄烟她和陈毅宁的创业进展,她也跟着笑,在手机告诉刘与邱:「和朋友聊天。」 不用面对面,他都能知道她握着手机的表情有多敷衍。 只要她和朋友在一起是没空搭理别人的。 他抓紧回复:「在家?」 周凌薇简简单单回了个是。 余欣菲笑嘻嘻地对她招手:“你快来给我们作证。” 她放下手机:“什么情况?” “我说我会帮他们导入一些企业资源。”黄烟主动招了:“保证签约。” 周凌薇提提眉,这对黄烟来说轻而易举。 “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呢?” 她这话说是问他们也是问自己。 若说投钱嘛,她手里那仨瓜俩枣都不够他俩这项目塞牙缝的。 出力嘛,她最近站路口,左边的选项是工作,右边的选项是出去念书,选择前者,她会继续留在jm,选择后者,她将暂别北京一两年。 在还没想明白之前,她是不会轻易决定的。 陈毅宁转眼看周凌薇,因为喝了点酒,她的脸微微泛红。 心脏陡然怦怦跳几下,他抿抿唇:“过一段时间帮我们出个用研报告呗?” 他们四个人除了聚在一起吃喝玩乐外,还会互相鼓励,互相帮助,尤其是在事业上。 友情和爱情很像,差距太大,必然不会牢固持久。 \/ 和jackie在雍和宫附近分开,刘与邱开着车四处转悠,最后决定回家。 明明不用绕行,车子却不听使唤地绕道驶过麦子店小区,停在门口。 他不清楚自己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刚把车灯熄灭,就看到周凌薇走出小区,身边还有三个人。 没多久,来了一辆出租车,其中一个女孩先走了,剩下她和她那位闺蜜兼室友陪着傻大个儿等车。 听不到他们仨在聊什么,通过他们的神情来看应该是些开心的事。 看到陈毅宁目光幽幽地盯着周凌薇,刘与邱警惕性地坐直身体,恨不得拉开车门上前把傻大个儿大眼珠子抠掉。 一瞬,他觉得这样的想法很可怕。 不久前,和jackie对话时,他还特洒脱地想他会尊重周凌薇的选择。 不远处的三个人忽然笑作一团,出租车来了,都没发现,司机按响喇叭,陈毅宁回头望一眼,拍拍周凌薇的手臂,又对黄烟挥挥手。 瞧见这一幕,刘与秋眼底闪过一丝阴冷,怀疑周凌薇近来奇怪的行径是被她的这位异性朋友的暗恋打动了。 随即,他咬咬牙,立即否定,她不会轻易被人打动。 随着陈毅宁上车,这边的谈笑声戛然而止,出租车扬长而去,周凌薇早就看到了一台车。 别人不认识,她熟悉得不得了,右边车门有一道刮痕是一年前她开车被人擦的,车的主人没有去补漆,贴了个创可贴造型的贴纸。 他说要让她好好记着,身上的印子会消失,车身的不会。 想起这件事,周凌薇嫣然一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和朋友一起聊天喝酒,那些烦闷烟消云散。 她转脸对黄烟说:“你先回家。” 瞧一眼那台黑色奔驰,黄烟大抵知道是谁了。 好家伙,猎人打猎都打家门口来了。 她拽起周凌薇的胳膊眼睛瞪着那辆黑车,嘴上撒娇:“你可不许跟他跑了,我一个人在家会害怕的。” 周凌薇捂嘴笑:“马上回来。” 她和黄烟一人往马路对面去,一个往小区里走。 看她一步步靠近自己,刘与邱纹丝不动,脑海中记起那年滑雪受伤,周凌薇在他家住了一段时间,那些日子真不错。 他想占有她。 又到年底了,又能去滑雪了,是不是…… 她叩响车窗的声音令他打消这个荒谬的念头。 刘与邱悠悠地按下开关,周凌薇的声音从刚开了一半的车窗传来:“你在这做什么?” “在这休息一会儿。” 一个明知故问,一个装傻充愣。 周凌薇抿抿嘴忍住笑声:“那你好好休息吧。” “上车。” “我不去你家。” “那就上来陪我休息会儿。” 不等她动,刘与邱已经从里面打开了车门。 她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小脸被风吹红了,手掌一直放在脸上,也不知道是想用手捂热脸,还是希望脸能热乎手。 他拉过周凌薇的手不停地搓:“送朋友把自己冻成这样了?” 她笑吟吟地摇头:“只有一点点冷。” 刘与邱的动作一顿,松开她的手掌换成捧她脸的姿势,不说话,也不亲,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她看。 静了片刻,他说:“和朋友在一起这么开心,都难舍难分了。” “当然开心啦,”周凌薇不忘照顾刘与邱的情绪:“你也是我的好朋友,所以,和你一起也开心。” 他小幅度地点头:“嗯,是,我们是好朋友。” 二人又不再言语。 她抬起手盖在他的手上,稍稍用力一挤,她脸上的肉挤在一块儿。 蓦地,两个人都弯起眉眼。 她先松开手,刘与邱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绕过她膝盖窝。 猝不及防的一个腾空,周凌薇坐在他腿上,那口气还滞在半空中。 他的手牢牢护住她的身体,生怕她被方向盘膈着。 周凌薇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坐姿,手缓缓地攀上他的脖子,环住。 唇舌轻轻刮过他的耳垂:“刘与邱,你不要乱发情。” 光是听声音就知道她此刻的表情有点娇媚,可能还有些玩笑的成分。 刘与邱打算“成全”她,他把车椅放倒,二人一攻一守,纠缠到了后座。 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周凌薇立马按住他的胸口认怂:“嘿嘿,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可是正人君子,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胡作非为的对吧?” 他歪头,嘴角未勾起,眼里却全是笑意。 被这么看几秒,她更害怕了。 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滚烫的,坚硬的。 慌张地看看窗外,街道上没人,偶尔有两三辆车缓慢驶过。 她飞速在脑子里分析事态,尽管刘与邱的车够大够稳,但真要在这发生什么,晃动的车身难免会引起别人好奇驻足观望。 她可不想在网上看到自己车震的八卦。 太社死了! 周凌薇敛回视线,惊恐换成哀求:“对吧,对吧?” 第158章 郁金香 默半秒,刘与邱抬手为周凌薇整理头发,笑容爬上脸:“不对,我不是正人君子。” 她垂下双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腕:“你是!” 娇嗔又坚定。 无论周凌薇使多大劲儿,也敌不过一个健硕的男人,一瞬,她的手腕被反握,顺带着身体被抵在椅子上,双腿被岔开。 刘与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感受两个人逐渐加速的心跳。 他曲起食指从她的额角慢慢划到眉毛、眼睛、鼻尖……勾勒出她的样子。 这副样貌,他见过无数次,好像这一次格外撩人心弦,犹如一把火撩到他的脸发烫。 最终,手指停在周凌薇的唇瓣上。 她的嘴微张,轻易便能撬开齿关。 刘与邱没动,她却动了,头微微扬起,轻轻地咬住他的手指。 他俯在周凌薇耳边调笑道:“你也不是正人君子。” 温热的气息喷入耳内仿佛被解了穴,僵硬的身体倏尔变软。 她也在他耳边说话:“我是。” 说完,她笑眯眯地咬了咬他的耳垂。 她以为是咬,在刘与邱的感官下却是亲,这回轮到他的心微微一颤。 接下来,眸光在逼仄的、黑暗的车厢里发亮、闪烁。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然而,呼吸变得急促,变得震耳欲聋。 他们都以为对方会再说些什么,做点什么,等了几秒,都没说,都没做,就这么静静看着彼此。 好像看了个天荒地老,又好像还没看够,偏偏一道手机震动声划破旖旎。 两个人同时叹息,不知是因为被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扰到了兴致感到烦恼还是庆幸得以解救。 “诶,我电话。”周凌薇火速推开刘与邱。 “凌薇,我到家了。” 陈毅宁的声音从听筒里慢悠悠地传来,先有反应的人是刘与邱,眉心缓慢蹙起,捋着她头发的手稍一用力。 头皮被扯了一下,周凌薇下意识地嘶一声。 刘与邱勾着一边嘴角,就是个混不吝的坏笑。 陈毅宁紧张兮兮的声音充斥在车厢:“怎么了,凌薇?” 她鼓着腮帮子瞪一眼始作俑者:“没事,磕了一下桌角。” 他宠溺地提醒:“小心点。” 周凌薇预判了刘与邱的坏心思,先一步捂住他的嘴截断他出声。 她对着电话那头说:“平安到家就成,早点休息吧。” “好,晚安。” 刚掐了电话,刘与邱就模仿陈毅宁的语气:“好,晚安。” 定定地看他半秒,周凌薇腹诽他幼稚,笑起来:“是该晚安了。” 当时开车绕到这来,他没想到能见到她,只虚无地盯着院子里幽暗的路发呆,觉得会看到她一定是妄想。 后来,他看到三个人从某幢单元楼出来,也看到了站在中间的女孩。 说不上是欣喜若狂,但确实有些意外之喜。 他想,她应该也看到了他吧,她认得他的车啊。 她果真看到了,也走向他。 他想,能一起在车里坐一会儿就好了。 她上车了,他就想带她回家。 占有欲一点点令刘与邱想得寸进尺,此刻正推着他扣住周凌薇去拉门把的手:“去我家。” 她坚定地摇头:“我要回家。” 这天晚上很奇妙。 即便眼中的欲念喷涌而出,他们真的什么都没做,直至道别的时候,一个吻都没落在彼此的唇上。 他们把冲动克制得恰到好处,又都不能保证继续独处下去会不会擦枪走火。 然而,打开门的那一霎那,外面卷起一阵北风,好像飘来了一丝爱意,他们竟全然不知,只觉得那晚原本凉透的身体和心都暖了。 桔梗花一如既往地在每一个周凌薇在办公室的周一上午送过来。 她以前喜欢,现在看着心烦意乱,好似花枝就能撩拨她的心。 她清楚地知道不是花撩人,是送花的人撩人。 时至12月下旬,前台捧进来一束郁金香。 如往常,周凌薇致谢后收下花,细心地拆开包装,一支支插进新买的花瓶中,灌小半瓶水,最后,挪到一个她看不到的角落里。 从那束郁金香开始,那个花瓶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办公桌上。 别人问起来,她都说没人留意的角落有了鲜花的点缀兴许就会被看到。 周凌薇以为刘与邱今年的圣诞节会回香港或者纽约,也可能会约上窦莘一起去旅行。 出乎意料的是,他今年没有离开北京,甚至连上海都没去,倒是约她在open过平安夜。 open的食物好吃,酒也好,还不贵,但她都尽量避开来这里。 细细算来,她只去过四五次。 第一次是他们大学话剧社聚会,店经理受了刘与邱的指示过来免单,也提醒她回去路上要当心。 那是2011年的夏末,已经是两年多以前的事了,现在想起来,觉得好玩,也有点心酸。 见她兴致缺缺,刘与邱问道:“食物不符合你的口味吗?” 周凌薇有气无力地回答他:“没有,很好吃,只是我有点饱了。” 她这个人从不浪费食物,今天点的都是她喜欢的,也是根据他俩的食量来的。 她很少有胃口不好的时候,被客户骂了,都不耽误吃饭。 看她一眼,刘与邱自然地把她面前的意面拿过来:“饱了,就别吃了,给我。” 今晚的open有很多客人,按往常生意好的情况下,他会留下来招待客人,这次他吃完饭领着周凌薇就离开了。 两个人对视半秒,默契地决定走路去他家。 一路上,他们说了很多话,唯独没提明天。 明天是圣诞节,是周凌薇的生日,是第四个世界薇薇日。 他们心照不宣地不提,神情中却布满千言万语和期待。 周凌薇在等刘与邱那句「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世界薇薇日,happy vivi’s day!」。 他在等0点当面说出这句话。 只有在2010年的12月25日,他当面说过,那天她羞得面红耳赤,眼睛滴溜溜地乱转。 四年了,他终于有机会再次当面讲出来,这次,她应该不会害羞吧,是欢喜的样子吧。 第159章 没有世界薇薇日 周凌薇的魅力在这一年爆发,生日这天,她收到了很多花束,有同学送来的,有客户送来的,无一例外都是向她示爱。 看着那些花,她想,她有这么多追求者,真不应该患得患失。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世界薇薇日」。 不就是一句话吗?听到了,她开心地笑一笑,没听到…… 无神地盯着那些娇艳的花朵,她自问,这十几个小时里,失望吗? 失望的。 可刘与邱没有义务记住她的生日,即便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也不见得每年都记得。 骤然,又想起许多细枝末节,周凌薇愈发恍悟他并不是跟她认识那么一致,他和那位叫jamie的前任才是同类,他们天生站在高处。 这段关系真的可以……真的可以画上句号了。 他潇洒,她也可以洒脱。 她的邮箱里躺了几所学校的offer,玩完了,她该回到自己的地域,去追求属于她的至高点。 尽管做了这么多自我安慰,尽管找到了除了工作以外的事麻痹自己,周凌薇还是难过极了,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拧起,非常疼。 她知道这些难过,这些心痛都是因为那份疑似爱的情愫所致,从昨晚到今早轮番折磨她。 多烦人啊,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 昨晚回到刘与邱家,他们亲热没一会儿,他的电话响了,周凌薇下意识地睨一眼屏幕。 他手速太快,压根儿没看到。 她理了理被扒掉一半的衣服,即便尽量压低声音,还是能听见他和对面的人打招呼:“嘿,jamie.” 不知道章洁米说了什么,只见刘与邱扭头看了她一眼,随后走出房间。 几分钟后,他慌张地推开门,换上休闲装才对周凌薇说:“我朋友状况不太好,我去看看她,等我回来,很快。” 末了,他安抚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她倚在门框上看他走匆匆离开的背影,她想自私一点,任性一点,上前拽住他告诉他她不敢一个人待在他家。 可是,他知道她没什么不敢的。 等电梯时,刘与邱回头看一眼紧闭的家门,想起章洁米的这通电话,他闭了闭眼。 若不是她联系他,他原本忘了她来北京工作的事。 她在电话里说住所的水管爆了。 这种骗人见面的招数实在太幼稚,他无奈地叹息,告诉她:“这件事可以找物业,这里不是美国,这里的物业很靠谱。” 转而,她几近哀求的语气说道:“ben,今天是平安夜,我一个人在北京,很孤独。” 到这里,刘与邱依然无动于衷。 “你和你jm的一位同事关系不一般吧?”章洁米不紧不慢地说:“我好像看到她多次出入你住的小区。” 他反问她:“我同事有朋友和我住在同一个小区很难理解吗?” 她哼笑了一声:“ben,如果是这么简单的话,我就不会说出来。” 是了,手里没点东西,章洁米是不敢威胁人的,想来是她来过亮马桥,甚至跟踪过他或者他们几次。 “如果我把这件事向你公司揭露,你的麻烦比较大还是她的麻烦比较大?” 这件事被捅出去的后果,刘与邱在脑海里预演了许多遍。 他大可说自己在和周凌薇交往,然后他离开jm. 所以,被人知晓对他俩的影响并不大。 可他清楚周凌薇要面儿,他也不愿将她置于风暴中心。 他说过会护她周全,他就要做到。 无奈之下,他还是决定去找章洁米。 见到她,刘与邱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不管是我和她都可以不用待在jm,她很优秀,jm待不了,她可以去别的公司,也可以去做jm的客户,我也一样。” 听言,她愣了愣。 和他交往的那些年,她都没享受过他这般护人的待遇,她羡慕、嫉妒,还有几分恨意。 章洁米走到他面前:“你喜欢她?” “她是我朋友。” “是吗?你的朋友?”她重复刘与邱的话,仰起头发问:“我怎么不知道异性朋友在你这这么有地位,能三番五次自由地进出你的房子?” 他往后退半步:“jamie,你别忘了自己已经结婚了。” 章洁米微垂眼眸,音量也降了几分:“他不是你。” “jamie,我们真的已经分开很久——”刘与邱咬了咬牙:“很久了。” 他抱起手臂背对章洁米:“你的不甘心会伤害很多人。” “我没有办法,我很清楚我还爱你。” “你不觉得你的爱很自私很可怕吗?爱一个人难道不是希望对方过得好吗?” 刘与邱战略性一顿,小幅度地摇头:“你反复的纠缠让我感觉不好。” 章洁米最受不了别人否定她,往常听到这样的话,她势必会退缩。 然而,这一次,她反应出奇平静,平静到他忍不住转过身来。 在他还未看清眼前一切时,她握着一把水果刀在自己手腕上划一下。 “jamie,你在做什么?” 等他反应过来,她又划了一下。 “ben,那个男人对我一点都不好,他知道——”章洁米抽泣地说道:“他知道我们的过去,也知道自己和你很像,所以……”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木讷地盯着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 刘与邱怎么也没想到如此惜命的章洁米会来这么一出,他觉得头大,上前拉住章洁米的手:“去医院。” 她纹丝不动。 他的语气变得轻柔:“去医院好吗?” 她终于往前走了一步:“你陪我。” “我带你去。” 章洁米摇摇头,用商量的口吻要求刘与邱:“你要陪我,就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 他面上不置可否,却真的守了她一夜。 这天晚上,她说了很多话,从他们无忧无虑的小时候讲到她乏味的婚姻生活。 他听得不真切,满脑子都是在亮马桥,在他家的周凌薇。 时间即将到0点,他拿起手机,还没点开对话框,耳边传来章洁米有气无力的声音:“ben,最后一次了,就不能好好陪我吗?” 第160章 圣诞快乐 刘与邱掀起眼皮看章洁米,她眼眶蓄满了泪水:“我来北京的确是想找你,这段时间,我克制住了,没有去找你,因为我想先做出一些改变,比如先适应北京的生活再说。” 说不上是心软,大概是出于尊重,他把手机收了回去。 章洁米低下头轻声说道:“后来我发现我真的不喜欢这里。” 他的语气很平淡:“那就回纽约吧。” “我是有这个打算的。”她点点头:“今天是平安夜,ben,你知道吗?我过得最开心的一天就是18岁那年的平安夜,那是我们第一次没有和家里人一起过节,只有我和你在波士顿。” 那是2000年的事,距离现在已经14年了,刘与邱对这些过往的记忆早已模糊,章洁米却记忆犹新。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是情侣,只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她不知道那一年他为何没有回到父母身边,于是她也拒绝父母同游欧洲的计划留在波士顿和他一起过节。 兴许就是从那天开始,章洁米爱上了刘与邱。 那天晚上,趁他睡着的时候,她偷偷拉过他的手,也偷偷亲了他的脸颊。 章洁米从小就是个高傲的女孩,从未在谁面前低过头,只有在刘与邱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头。 最初她的确娇纵过,那些行为是在试探他的底线,也在抗议他对这段感情的不在乎。 想起这十多年,她偶尔觉得丢人。 其实他说的一点也没错,都是因为不甘心。 今晚鼓起勇气划下去两刀后看到他波澜不惊的脸,她想可以了。 那些爱也好,恨也罢,就让它们随着流出的血液消失吧。 \/ 次日早上七点半,刘与邱思来想去,还是拿起手机给周凌薇打了一个电话。 “薇薇,抱歉,我——” 周凌薇打断刘与邱暗哑的声音:“有什么事吗?” 打电话前,他想了很多,他想开口对她说「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世界薇薇日」,也想跟她解释昨晚的事。 她的声音里含着笑意,他有点慌乱,慌乱到他忘了说,忘了解释,反而想起上午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你还在我家吗?” “正准备出门上班。” “那可不可以——” 蓦地,他不想说下去,他的请求着实有点过分。 真该死! 在刘与邱看不到的电话那头,周凌薇抿嘴深深吸一口气:“可以,你说吧。” 她多好啊,都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就答应了。 可她非常清楚,自己没有多好。 看到来电时,她非常想用冷冰冰的语气告诉他:「刘与邱,你知不知道你让我等你,我就真的在等你,我睁着眼地等了你一宿。」 她也想质问他为何彻夜未归,是和前任旧情复燃了吗? 昨天是平安夜,对他们这些老外来说多重要啊,这么温馨浪漫的晚上,可以燃出许多许多微妙的情愫。 顿时,周凌薇失了力,她哪有立场问呀? 何须追问,何须要答案,等她离开jm,离开北京,离开刘与邱,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收起手机,她换回室内拖鞋走进卧室收拾他要的正装。 早八点,写字楼附近商场还未营业,要去地下车库唯有走行车道。 那段路可谓十八弯,光是步行,周凌薇都感觉自己要晕了。 她后悔死了,真想把手里的袋子扔在商场门口让刘与邱自己来取,悔着悔着,就走到了地下一层,也看到那台熟悉的车。 她故意放慢脚步,故意东张西望。 瞧见她来了,刘与邱立马下车走到她面前,一脸歉意:“今天是——” 周凌薇知道他要说的那句话是「今天是世界薇薇日,happy vivi''s day」。 她觉得自己被刘与邱惯坏了,没有在第一时间听到,她就不想听了。 “你要的衣服,我应该没拿错,”她飞快递上袋子,任性打断他的话:“今天是圣诞节呀,ben,merry christmas!” 她是笑了,祝福的话却没什么温度,刘与邱还觉得刺耳。 他们之间不存在圣诞节,只有世界薇薇日。 他也不喜欢她喊他「ben」。 来不及纠正,车库里回荡起电话铃声,周凌薇的手机常年保持静音:“你电话响了。” 刘与邱从口袋摸出手机看一眼,是一个陌生号码。 正当他犹豫先接电话还是再对她说几句话时,听到她说:“你接电话吧,我还有工作要去公司处理,先走了。” 说完,她果断转身加快脚步离开这个令她有些窒息的地方。 周凌薇的背影和电话铃声同时消失在车库,而显然,后者更执着,又响起第二遍。 “哪位?” 刘与邱的语气不太好,对方有点被吓到,小心翼翼地汇报:“刘先生,您安排的设备已经送到山县的周家村了。” “好的,谢谢。”他捏了捏太阳穴:“请你务必跟进这些设备的使用情况,如果遇上有问题的,直接换新就好。” 那天在周家村,刘与邱站在乡村小学的公告栏看东西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留下负责人的电话。 他觉得周凌薇真是一个有魔力的人。 她从不会提议让身边的亲朋好友一起做慈善,却很容易带动他们加入其中。 最初是她的闺蜜,后来是她的表姐,现在是他。 当时他把电话存在手机里,考虑到山县距离北京很远,他也很忙,没法时刻关注,于是他找到市里一家售卖3c产品的店家。 刘与邱不仅要购买一批电子设备送到周家村小学,还需要人把那边的网络搭建起来,定期更新设备。 听闻他的想法,店家欣然答应他,还给了个友情折扣。 二人算是一拍即合,刘与邱负责出钱,对方负责出力。 他们也没想到这项合作能持续许多年,能做得如此有序。 后来啊,约莫是在2017年末的一天,刘与邱结束和3c店老板的通话,站在位于智利圣地亚哥的jm南美总部办公室眺望远方。 他幻想,周凌薇若是得知周家村小学有一个叫「薇薇教室」的项目会作何反应。 一定是欣慰的,但肯定猜不到是他做的。 她身边肯定围绕了很多追求者,他们大概也会在她的感染下做这些事。 况且,她可是一位说了再见就不会回头的笨美人,哪会记得他这号人物呢? 那一刻,思绪越过山川,跨过大西洋,刘与邱依然看不到周凌薇31岁的样子,可是,她20几岁的样子经常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想,在那最后一通电话里,他如果说点什么就好了,转念又觉得不会有任何改变。 在她大步大步向前的路上,他的答案并不重要。 第161章 好朋友 刘与邱发的信息,周凌薇第一时间看到了,一整天,看过好几遍,甚至背了下来。 「我们晚上见一面。」 也对,就这么几个字,能不记住很难。 一到下午六点,她几乎是第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不是去赴他的约,而是回家见黄烟。 今年周凌薇的生日,余欣菲和陈毅宁双双“失踪”。 这俩人今天未出现,礼物却送到,是周凌薇最喜欢的凯宾斯基黑森林蛋糕。 四个人相约晚八点视频连线,等寿星佬吹完蜡烛,余欣菲忍不住用揶揄的口吻提前报喜:“完了完了,陈毅宁要更富了。” 陈毅宁连忙打住她:“诶,钱还没到兜里呢。” 黄烟的脑袋在视频画面中放大:“呀,什么情况啊?” 余欣菲双手合十笑盈盈的:“对不起了,二位精神股东,忘了向你俩更新我们项目进展。” 在黄烟的牵线搭桥下,他俩的创业项目终于迎来曙光,二人近期向原来的公司提辞职申请,决心全心全意投入到自己的事业里。 他们在中关村的车库咖啡正式开启了创业之路。 从上周起,她和陈毅宁就往外跑,她出去主攻客户,陈毅宁在外拿着ppt慷慨激昂地给投资人描蓝图。 功夫不负有心人,客户和融资都谈得不错。 周凌薇鼓掌:“真好啊,你俩什么时候回北京?咱们必须庆祝。” 余欣菲接下话茬:“等着,我们一起跨年。” 视频还未挂断,周凌薇的手机屏幕亮了好几次,黄烟实在看不下去,推她一把:“你赶紧去接,亮到我都快瞎了。” “谁啊?这么不识趣?” “她老板呗。” \/ 接完刘与邱的电话,周凌薇心底一面想着不在乎,一面又希望听到他能解释。 最终还是决定去见他。 上了车,他俩都没说话,他挂上d挡,把人带回家里。 刘与邱用脚把门带上,手捏住她的腰:“今天是圣诞节没错,也是世界薇薇日,我希望你快乐。” 他的眉心浅浅地凝着,语气说不上很差,但也算不得好,周凌薇怎么看,怎么听都不觉得他希望她快乐。 “好,谢谢。” 他的力道并不轻,把她的腰都捏疼了,她跟他说:“但是你能不能松开手?” 然而,刘与邱似乎曲解了她的意思,那股不悦的情绪变得更甚,连带手劲更大了。 周凌薇也不高兴了:“刘与邱,我跟你说,别碰我。” 倏尔,他上来一股混劲儿:“我不碰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怒目圆睁地看着他,是啊,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以为可以听到一句解释,不曾想他没解释,只想跟她动手动脚,还被他来这么句话。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刘与邱松开手:“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把周凌薇往客厅带两步:“昨天是我前女友给我打电话,她状态不好,所以我过去看她,什么都没做。” 她将视线挪到别的地方,他的前任状态不好,所以他去看她,所以什么都没做。 周凌薇是这么理解的,也这么接下刘与邱的话:“我现在状态不好。” 所以,我们也什么都不能做! 说完话,她径直地朝门口走。 听到那一下闷重的关门声,刘与邱叹口气,他不懂,他补了问候,也对自己说错话道歉了,也解释了昨天的事,她为何还会不开心。 女人心海底针,他总算是见识到了! 没错,周凌薇真的不开心,甚至把这个情绪带到工作上。 第二天,在北京办公室做的两场ac座谈会,虽说按照大纲完成了,但表现得如何,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现实不允许她踟蹰太久,下了会,拎起行李箱直奔首都机场。 接下来一周,她在上海停留2天又飞到广州,最终从成都回北京。 等到项目结束,等到心绪平复,已是2014年。 这期间,周凌薇错过了和朋友们的跨年夜,但确定了要去的学校。 对比几所学校的情况,结合手里的积蓄,她接了一所大学商业分析硕士的offer. 下了飞机走向到达口的路上,她想起这些天忽略的私人信息。 翻开刘与邱的对话框,里面统共5则未读消息。 最初,他告诉她他回纽约了,那是12月26日晚上。 后来,两则消息是关于章洁米的,他说她得了抑郁症,那晚她的情绪很激动。 最后,他写道:「我不应该把她的隐私讲出来,但我不希望你误会,我们有约定,对吗?」 「你要相信自己不会瞎。」 看到这则消息,周凌薇瞬间豁然。 在意或者不在意似乎都不重要了,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珍惜和刘与邱相处的时间吧。 走着走着,她觉得有一团阴影笼罩自己,仰头一看,这位朋友居然站在她面前。 似是不相信,她眨巴几下眼睛:“你——” 刘与邱把话抢过去,也把她的行李箱夺了过去:“嘿,不要生那么久的气对身体不好。” “我没有生气。” 现在,周凌薇没有说谎,她真的没有生气。 是没有生气了。 扣上安全带,她晃了晃手机示意刚才看完了信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刘与邱顿一下,转眼看别处:“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 他四下看看的动作在周凌薇眼里像是在控诉她装傻,她明知道答案就是这样! 车子驶离机场车库,入眼便是北京的冬天。 周凌薇看看窗外的夜色,又看回驾驶座上的男人。 尽管心中有了一条通往罗马的大路,人站在十字路时依然常常彷徨。 每一次见面都像是告别,可是,每一次,每一次见到刘与邱,那个深造的念头犹如钟摆在她心中晃动。 她想,不去念书吧,就留在北京吧,就这么和他交缠吧,等她烦了,等他腻了,等他们都厌倦彼此,等他们都讨厌自己,就可以结束了。 她又想,给学校交的占位费可以再挣回来,但那份热情和这个机会恐怕很难再有了。 除此之外,她还舍不得北京,舍不得这里的朋友,舍不得jm,舍不得sammi组的好伙伴。 带着一颗摇摆不定的心,周凌薇安然地过到了春节前一周。 然而,老天似乎就是要她走,给了她一个又一个课题。 有再多的滤镜,两个人都经不住长时间的相处,总会有暴露缺点的那天,也会有爆发争执的那天。 这次,她和刘与邱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起因是工作。 第162章 争执 接到ac对报告结论不满意的消息,定量部没做过自查就把矛头直指定性部,捋下来,便是周凌薇的座谈会表现不佳。 两个人组已经在邮件里争论过一番,林月朗觉得不够,拉上相应的人开了一个会。 说来说去都是推卸责任。 很显然,在座的人都十分清楚一场座谈会并不会对报告结论产生影响。 退一万步讲,周凌薇的表现不佳,仅仅体现在她不如往常兴致高,但是需要捕获的信息,她全都完成了。 所以,这个理由听起来简直是无稽之谈。 定量部可以随时造访观看定性部的访谈,定性部却不能自由查看定量部的数据。 那么,周凌薇在访谈中微小的瑕疵就可以拿出来大做文章。 林月朗失去耐心,拍桌指着那个组的老大破头大骂:“放屁!建议贵部门自查数据!” 不等会议室里的人回击,她拽起周凌薇直接离开,门未关紧,她还在嘟囔:“我得找他们刘总,这什么玩意儿,肯定是他们数据不准才导致的问题。” 转而,她安慰周凌薇:“你别担心,肯定不是咱们的问题。” 在部门之外,林月朗无时无刻都护着下属。 周凌薇感激地点点头,转头,她被林月朗拉进小会议室。 林月朗还是气得不行,完全不顾及其他,一个电话打给了刘与邱。 半个字的寒暄和恭维都没有,接通了,她直接说:“vivian的访谈怎么有影响报告结论?先不说她是客户钦点的人,做完那几场座谈会,客户还夸她了,对吗?当时你也在远程会议室听到了吧?” 刘与邱刚出差回来落地北京,俨然,他不清楚公司发生的事,听到林月朗接连质问,他一脸懵:“什么?” 大概是气糊涂了,她把手机扔给周凌薇。 她接过来像是接到一个烫手山芋,抿了抿嘴,她说:“ben总,我是vivian,ac那边对报告结论不满意——” 她淡定一顿:“情况说明已经通过邮件形式告知,也抄送给了您,还请有空的时候查阅。” 多余的话,周凌薇没再说,在她看来,刘与邱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 听到家门解锁的动静,刘与邱才结束和下属的电话,放下手机,周凌薇正好朝他走来。 “想吃什么?” 周凌薇把书包放在桌子上,尽量扯出一丝笑意:“先聊聊ac项目的事吧。” 刘与邱定定地看她一眼:“吃意面怎么样?” 在来的路上,周凌薇看到了邮件,他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中英双语版的回复,语气委婉,用词严谨,任谁看了都是在说她有问题。 看完,她火冒三丈,恨不得把他打一顿,于公于私,她都觉得刘与邱不能这么对她。 从小区门口走到单元楼下再到刘与邱家门口,周凌薇做了无数次深呼吸,原以为平复了,可他偏偏一副理所应当她承担所有的样子让那些情绪再次在心中堆积。 她没沉住气:“刘总——” 周凌薇学着客户使用对他的敬称,在刘与邱听起来极其讽刺。 她神情严肃得直视他的黑眸:“这个项目的锅,我可以背,但我请问,您是不是也认为那场访谈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看到周凌薇逐渐起伏的胸口,刘与邱浅浅皱一下眉,好似不明白她的怒火从何而来。 他看过下属呈报上来的视频,在北京的第一场访谈,周凌薇愣了好几次,这样的情况实在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他就事论事地评论:“是,你那天的表现不够好——” 周凌薇承认自己那天她状态不好,前一晚刘与邱彻夜未归,她等了他一宿,第二天一大早不仅没个解释,还让她去写字楼旁边的商场地库给他送正装。 至今想起来,周凌薇依然气,气刘与邱,也气自己傻。 转念一想,纵使她的表现再差也不至于导致整个项目有纰漏。 听言,她的心一沉再沉,举手急切地打断刘与邱的声音:“您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因为我表现不够好,所以搞砸整个项目对吗?我有这个能耐吗?” 他希望结束这场争执,又觉得不说清楚,以后必定成为他们之间的疙瘩。 但是周凌薇的「您」来「您」去好刺耳,刘与邱的脸缓缓绷起:“listen,vivian——” 转眼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外面飘起了雪花,和室内的气焰形成鲜明对比。 他不喜欢与人起冲突,更讨厌在家里跟周凌薇吵架,这里只能充满他们的欢声笑语。 然而,另一位当事人却不这么认为。 在刘与邱家,周凌薇听过他和下属通话,动真格的开头都是「listen,xx 」。 犹如那些时候,此刻他眼神没温度,语气更是冰冷。 她觉得委屈,也知道不应该觉得委屈,剖开来说,在jm,刘与邱是md,她就是他的下属。 在很早很早之前,他就说过不会在工作上给她任何优待。 周凌薇理解并接受,也深知他们的立场不同。 此刻,那些理智啊,沉稳啊,冷静啊,她就是统统都不想要了。 动动嘴巴想说点什么,却见到刘与邱敛回视线,听到缓和语气,也换了称呼:“薇薇,你那天表现不好和报告结论有问题是两码事。” 缓了片刻,周凌薇的神色也柔了,却听到他说:“薇薇,成熟一点。” 听言,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燃起一团火,又热又痛。 在保持镇定方面,她到底不是刘与邱的对手,她微扬下巴还是不服气,声音却不由地发抖:“我还不够成熟吗?” 是啊,周凌薇很成熟。 从2010年的初夏到2014年的初春,他亲眼看到她从24岁的女孩成长到28岁的女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上,她现在都很成熟。 他抱歉地耸耸肩:“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凌薇哼笑一声:“ben,你看过你们的数据了吗?有没有可能是你的人把不完美的数据做得太完美,所以导致定位不准?” 第163章 不安全 她能往这个方向想还多亏了眼前这位刘总这些年的悉心指导。 ac的项目是先完成定量,定性才做方案,如果数据不准,那将无法准确定位,从而导致结论不如人意。 刘与邱这么严谨的人,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周凌薇不相信他不知道。 他是装作不知道,因为,这是个大项目,ac是jm的大客户,他丢不起! 找个无关紧要的某某在访谈上表现不佳这种无关痛痒的方向来背锅简直太划算了。 这个人顶多是今年不能升职,顶多以后不做这个客户的项目,对他这种享受总部待遇的高管、对公司毫无损失。 太背了,周凌薇就成了这个某某。 也太巧了,她在助理总监的位子才干了一年,要再往上升需要磨练一到两年,所以她正是参与这个项目里唯一一个今年不会升职的人,是背锅的最佳人选。 她明白,她也默默地接受。 她清楚的职场规则,刘与邱更是烂熟于心吧,他怎么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装好人呢? 面对周凌薇的接连发问,刘与邱眉头紧锁不再做声。 他的沉默是他确实没来得及看项目数据,只通过下属汇报了解情况。 当时他想得简单,这种事还需要他亲自查验的话,那下属都是做什么的。 而在周凌薇看来,这般沉默便是承认他知晓一切,也默许下属选她来背锅。 在利益面前,他也不过如此。 她对刘与邱失望,更对自己失望。 终究是她不够强大才会被人抓住一个微小的问题无限放大成责任,这也导致他们在今晚甚至未来一段时间里都处于对立面。 她抿抿唇,转身要走,刘与邱一把拉住她手腕:“你还没有吃晚饭,先吃点东西,好吗?” 他恢复到一贯的温和态度,周凌薇的心彻底软下来,努力克制发颤的声音:“我不饿。” “今晚留下来。” 她想回家独自静一静,微笑摇头:“不留。” 刘与邱俨然不放她走,紧了紧手:“我们好好地,平静地聊一聊。” 周凌薇使尽最后力气甩开他:“想说的我说完了。” 他还在试图挽留:“这么晚回去不安全。” 她好整以暇地打量刘与邱一番:“留在这里才不安全。” 他怔怔地回看周凌薇,又是一言不发。 她想,再不走她就要绷不住哭出来了,她晃起手机:“我叫的车已经到了,还得感谢刘总推荐uber这么好用的软件给我。” 看她一步一步朝门口去,刘与邱也想跟过去,可脚底好似被粘住,动弹不得。 听到落锁的声音,他回过神来,快步追出去,已经没了人影。 他盯着紧闭的电梯门发呆,周凌薇清醒得一点都不黏糊,随心所欲地把谈话的门窗紧闭。 \/ 周凌薇身心俱疲地离开刘与邱家,走到楼下,她还是不甘地仰头往上看一眼,雪花直直地落在她脸上。 她多喜欢雪啊,现在觉得讨厌死了,怎么会混着咸湿的液体凝在脸上了呢? 胡乱地抹掉脸上的东西,那股小姑娘脾气蹭得涌上来。 讨厌的不仅有雪花,还有楼上的刘与邱。 他明明很会赞美她,很会鼓励她,今天倒好,半个字都不说,就想跟她讲道理。 尽管那些道理,她都懂,可这种时候谁希望听到朋友跟自己讲道理呢? 还说她不成熟! 不成熟就像在说她不专业,说她不明事理,周凌薇真是气死了。 摇摆的心在一次次意外事件后愈发坚定。 她不应该顾虑,应该只考虑前程,情啊,爱啊都是赌博,她筹码不够,没资格上桌。 周凌薇无奈地低头叹息,很快又抬头对楼上某个落地窗忿忿哼一声。 讨人厌的刘与邱站在窗边看到她走到马路对面搭上网约车扬长而去才转身回到客厅。 环顾四周,20多度的屋子竟有点冷。 他没见过周凌薇动怒,她偶尔有点小脾气,那也是转眼就消失,他想,这一次他真的失误了。 不应该一味地相信下属的一面之词,而是亲自找到问题再做判断。 他清楚那些数据是可以动手脚的。 想到这,刘与邱找到手机给乔松打电话:“joe,你们组到底有没有自查过ac的原始数据?” 乔松愣了愣,磕磕巴巴地说:“这——我——” 他想说自己真的不清楚。 虽然这个项目是他们组的,他却没负责这个项目。 原先刘与邱带的组在他升职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接管,所以那些人被他打散安插在各个组。 这么做的初衷是希望每个人擅长的方向能得以发挥,久而久之,大家有意无意都会向刘与邱汇报情况。 他忌讳打小报告的行为,但在某些方面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例如,现在这样的情况,他就能从乔松那打听项目情况。 “有没有!”比起拔高音量,刘与邱放低声音才是最有威慑力的。 乔松小心翼翼地答:“这,我真不知道。” 刘与邱泄气般地嗯了声。 第二天早上不到八点,他已经出现在了公司。 还没来得及喝一杯咖啡,他把所有原始数据都调了出来,等人陆陆续续到办公室,他也把数据理完了。 费了他好大精力,不得不说,这一组数据若是没人用心去查,还真是看不出破绽。 刘与邱并未在第一时间召集人开会,把会议放在下班之前。 会议结束后,办公室的人都走了,项目组的人各个灰头土脸地离开会议室。 所有人都走了,刘与邱还留在会议室,转动椅子,面对落地窗,看着车灯汇成的东三环路疲惫捏捏眉心。 愣了几分钟,手机提示进来信息,点开一看,是周凌薇的给他的回复:「不好意思哦,我晚上约了闺蜜吃饭。」 拒绝得有理有据,语气也没有问题,刘与邱只好接受:「ok,春节后再约。」 看到他的信息,周凌薇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继续整理回家过年的行李。 几天后,在回山县的火车上,她从林月朗那得知项目的处理情况,定量部那边所有参与项目的人今年年终奖全部打折,有升职的人都退回原有职位。 尽管这件事对周凌薇没有造成损失,可旁生出来的东西在她心里长成了小刺。 这根刺是刘与邱扎下去的。 春节假期,那场争执仿佛从未发生过,他们照旧联系。 周凌薇想,那就这样吧,不提也好,提起来多少会有些尴尬。 在离开山县回北京工作前一晚,她和父母促膝长谈一番。 第164章 最后一夜 听闻周凌薇要从北京辞职去读研,周妈妈激动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过了年你都28了,读什么书啊?” 周凌薇拽拽她的胳膊,想让她别激动,可她根本不给周凌薇说话的机会:“你现在工作不是很好吗?还有你们几个人搞的网店,听你哥说生意很好,挣了不少钱,别搞七搞八的,人啊,要知足的,你有时间去读书不如想想别的正经事。” 周凌薇明白妈妈的潜台词,她想的是既然这个年纪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就应该把心思放在结婚的人生大事上。 提升自我在妈妈心中远没有结婚有用。 周凌薇不认同,但没直接说,而是顺着妈妈的想法解释:“我读念书就是希望以后可以找个好男人啊,你想想,我随便找个男人结婚,过个鸡飞狗跳的日子,你愿意看到吗?你看看那个——” 她眨巴眨巴眼睛给周妈妈一个暗示。 是了,有个舅舅家的孩子就是在长辈的催婚下找了个看上去各方面条件都合适的男人结婚,殊不知,婚后的生活一塌糊涂,不到一年以离婚收场。 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周妈妈一时无言以对,周爸爸笑呵呵地觑她一眼,转而对周凌薇说:“是啊,我女儿这么优秀,肯定要找个优秀的男人。” 他又看向周妈妈:“优秀的男人嘛,是要在自己各方面都优秀的时候才能遇到。” 周妈妈瞪了他俩一眼,哼哼唧唧地回房间去了。 周爸爸埋怨中带着些许宠溺:“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要去读书啊?来个突然袭击。” 周凌薇抿抿嘴:“也不算突然,之前跟你讲过的,现在的工作让我觉得有点吃力了。” 大概是从一年前,那种吃力感迎面而来。 那个时候,她接触了一个非常感兴趣的项目。 看到他们呈报上来的提案,客户直言她没有商业思维不够,提出换人。 她很失落,也正是这种失落感让她正视自己的缺失。 周凌薇清晰地感觉到在往金字塔尖爬的路上感到愈加吃力,转身看看四周,只有她单枪匹马。 若不借助外力,很可能止步于此,甚至往下落,都这一步了,她不甘心止步,更不愿往下落。 明明看到了塔尖的光,为何不搏一把爬上去看看那里有什么风景呢? 后来,她收到了学校的offer,去深造,去拓宽视野就是她能借助的外力。 周爸爸仰头陷入沉思,去年春节她确实提过这么一句,当时都在过年,没有往心里去。 他面露愧疚:“薇薇,你的钱够吗?” “够,只读一年,花不了多少钱。” “记住啊,没钱了要告诉爸妈,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 愣了一下,周凌薇点点头,飞速地垂下泛红的双眼。 即便周爸爸不提,她知道他也希望她能早日成家。 2005年夏天离开山县去北京,她陪伴父母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反而越发让他们操心。 她默默地在心中许愿,一定一定要变得很强大,要早日稳定,要把爸妈接到身边一起生活,要让他们安心。 \/ 匆匆忙忙的生活中,刘与邱偶尔会记起那次争吵,每次想郑重地向周凌薇道歉,总会有其他事来干扰。 无论是发消息还是打电话都没法表达心意,他想回北京当面解释吧。 元宵节这天恰好是周五,他终于在麦子店小区门口见到了周凌薇。 说是见并不准确,而是拦住了她。 周凌薇被一台飞驰过来的车吓一跳,转头想骂一句,入眼的就是刘与邱探出脑袋:“抱歉。” 她啧了声,抛出一句土味台词:“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刘与邱笑着摇头:“上车,请你吃饭去。” 周凌薇没拉开车门,胳膊搭在车窗上:“诶,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元宵节?” “也是情人节——” 她转眼看看马路,好些捧着花束的男女满脸洋溢幸福的笑容。 转头回来,她摇摇头:“所以我不能和你一块儿吃饭。” 说完话,周凌薇抬脚要回家,刘与邱叫住她:“薇薇——” 多久没听到他喊「薇薇」了,她的心骤然狂跳,整理好心绪,她才回头:“还有事吗?” “一起吃个饭吧,嗯?”刘与邱淡淡地提了提眉:“过几天我就要出差了,还要去参加比赛。” 周凌薇顿了顿,想起来出国参加itf是他每年的保留项目,不为争名次攒积分,只想和高手打几场过瘾的网球。 他多自由啊,从不追逐名利,因为他早已拥有名利。 她还是摇头拒绝,过了一会儿,她问:“你哪天走?” “周一。” “去多久?” “两个多月吧。” 好似在思考什么,周凌薇转转眼珠:“明天,我们明天见好吗?我们去北戴河。” 她的提议,刘与邱向来都不会拒绝,这次却皱皱眉:“去北戴河?” 停顿的那几秒,周凌薇做了一个计划。 这四年,他们因私出游的次数屈指可数,交缠开始的开普敦现在去不了,那就从第一次出游的地方结束。 最后一次,再和刘与邱独处两天,再和他交缠一夜,从那里回来,她就大步大步往前走了。 她坚定地点头:“对,我们去北戴河过周末吧,我想去。” 刘与邱不知怎么了,对她这次出行的提议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又说不上来哪有问题。 转念一想,她今晚不愿和他吃饭,之后他又要离开北京这么长时间,他不想错过俩人难得的相处机会,最终还是答应了。 这次出行,周凌薇异常积极,回到家立马订了一间豪华酒店最贵的套房,第二天一大早便站在小区门口等刘与邱来接。 令他感到惊讶的不止于此。 办完入住手续,她不出门玩,也没计划吃什么,变着法地向他讨要,一次又一次。 中途休息时,刘与邱揽过她的腰开口道歉:“薇薇,ac那个项目是我的问题。” 周凌薇一点点地贴近他,抬手轻拍他的发顶:“没关系,我已经忘了。” 她忘了,他可一点都没忘,也愧疚了好长一段时间:“我那天不应该说你不成熟。” “刘与邱,你再说下去,我就全想起来了。” 她故作生气地皱眉,急忙地捂住他的嘴,好像他继续说下去就会动摇她的选择。 他移开周凌薇的手摊开在眼前,食指划过她的掌纹,掀起眼皮看她:“是个狠心的人。” 明明是一句玩笑话,她觉得此刻刘与邱的目光仿佛能看透她的心,仿佛知道她现在盘算的一切。 她心口忽然一紧,弯起眉眼掩饰心虚:“你还会看手相啊?” 他缓缓张开自己的手掌和周凌薇十指相扣:“什么都忘了还不够狠心吗?” “非要记得不好的事儿吗?” “哦?那你说说都记住那些好事了。” 沉思片刻,周凌薇晃晃脑袋:“太多了,记不住。” “白眼狼。” 额头吃一记刘与邱的弹指,她不轻不重地捏他的腰:“疼。” 他一个翻身把人压在身下:“还能让你更疼。” 周凌薇立即举手投降:“我错了,我不行了。” 「迷药」是她亲手灌下的,刘与邱哪能放过她:“我行。” 她不记得这是今天的第几次了,事后,她只觉得累,眼皮重重地垂下来,却怎么也睡不着。 入夜,刘与邱沉沉地睡下,周凌薇睁开眼看看窗外的夜幕又看向旁边的男人。 他说的话,好的,坏的,她全都记得。 恍惚间,也发现自己对他的情谊已然失了控。 这又如何,她设计了这么一场唯属于她还有他们只是他并不知道的末日狂欢,是她对这段关系的告别仪式。 她费尽心机地做这些,竭尽全力地享受这一晚是为了天亮后、回到北京后也能够竭尽全力地忘记他。 把他忘掉一干二净! 第165章 暴击 在刘与邱出差一周后,周凌薇才在收件人中选出林月朗的名字,在正文里敲下一封辞职信。 按照公司流程,收到邮件当天下午,林月朗找她做一对一谈话:“是因为ac的项目受挫了吗?” 周凌薇噗嗤一笑:“怎么会?” “我猜也是,否则太不是你的风格了,”林月朗暗自松口气:“说吧,什么原因?” “想休息算不算?” “小20天的年假不够你休息吗?”林月朗接连问她两个问题:“不会是乐娱又来挖你了吧?” 很多事都瞒不过林月朗,乐娱前不久确实又向周凌薇抛了橄榄枝,她又拒绝了。 正当她在组织措辞时,林月朗又开口,多了几分玩笑的威胁:“你什么时候这么黏黏糊糊了?不告诉我,我可不批啊。” 这会儿轮到周凌薇着急:“诶,别啊,放我走呗。” 她清楚林月朗的个性,她不是个会把下属隐私往外说的上司,她索性坦白:“我要去念书,已经拿到offer了。” 纵使有万般不舍,有这样的理由,林月朗说不出来挽留的话,她淡淡地说:“好事啊。” “这些是我目前负责的项目,”周凌薇不紧不慢地打开电脑又将屏幕转向她:“前面几个可以在这个月完成,后面的恐怕需要其他人来接手。” 直到她向自己展示这些工作内容,林月朗才真正地接受这个事实,愣半秒,她点头:“行,我来安排。” 合上电脑,周凌薇深深吸一口气,尽管知道自己的老大最怕人矫情,可她还是说了:“sammi,谢谢你。” 果不其然,林月朗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好好念书,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成为我的客户。” \/ 涉及到工作交接,辞职的消息肯定瞒不住,先在组内传了一波,而后传到了平行部门。 周凌薇以为可以在jm的职业生涯中画下完美句号,现实往往不让人如愿。 有人祝福,就有人质疑。 质疑的人都认为她是因为ac的项目丢了脸面才辞职的。 这样的流言蜚语很快传到了远在墨尔本的刘与邱那里。 一天晚上,他给周凌薇打来一通越洋电话:“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要辞职?” 她踏出写字楼电梯:“嗯,忽然觉得好累。” “计划跳槽去哪家公司?”刘与邱的疑问和林月朗的出奇一致:“不会要去乐娱吧?” 周凌薇发出几声咯咯的笑:“不是,我还没想好,想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她的语气和言辞毫无破绽,没有引起刘与邱的怀疑:“来墨尔本玩怎么样?” 她笑着拒绝:“不去了。” 这天晚上好像回到了2010年冬天的那个晚上。 那天她在办公室接到刘与邱打来的电话,也是那天她在路边把答案告诉他。 她想,要不就在类似的夜晚把告别的话也说了吧。 顿一下,周凌薇叫他的名字:“刘与邱——” “嗯?怎么了?” 此刻,她边走路边静静地听刘与邱浅浅的呼吸声,细细回味足以让耳膜发痒的嗓音。 告别的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她总算鼓起勇气开口,却又戛然而止了。 周凌薇往常做决定都是相当果断,眼看着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却没有说下去。 她知道这份犹豫源于对刘与邱的不舍。 在等什么呢?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又不是不懂。 她愤愤地咬了咬唇,接受自己的怯懦和贪婪。 她怯懦地不敢示爱,不敢说离别,贪婪地想多听几次他的声音,多看几次他的消息。 有什么错吗? 即便是个错,她也想再犯一次。 她就是要等,等到刘与邱没有机会挽留,等到她没有机会反悔,那个时候,她一定会说出口的。 周凌薇仰头看了看天空。 哎,果然,果然cbd看不到星星。 她努力地保持笑声:“没什么,好好享受你的比赛,这次争取拿个奖回来。” 她记得刘与邱最后说了好,还说:“拿到奖杯就送给你。” 可是,他没机会了,她也没了。 \/ 日子照常过,不知不觉走到了柳絮高发期的3月。 这段时间,烦人的不只有柳絮,还有老天,他又给了周凌薇一个课题。 2014年开局都是暴击,全方位地攻击她,这一次无关工作,无关刘与邱,是友谊。 在招聘app蒸蒸日上的节骨眼,余欣菲意外怀孕了,这件事打乱了她所有计划,也把生活搅得一团糟。 令她更痛苦的是,那位交往几年的男友当了缩头乌龟,好像人间蒸发了,联系不上。 事发第二天,她把朋友约在炒豆合作社,眼泪哗哗落下来:“你们说我是不是大傻逼?” 大家都不敢接话,沉默片刻,周凌薇安慰道:“你别想那么多,眼下看看怎么解决吧。” 黄烟托着腮啧一声:“还能怎么解决,肯定是不能要这个孩子啊。” 瞧着余欣菲讪讪地不说话,一股火气蹭蹭往上冒:“不是,你不会还想把孩子生下来吧?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 余欣菲好似有点不甘:“没有,我不会自己生下来的。” 他们的创业项目终于走上正轨,作为创始人之一,她不能有任何差池,在2014年,一个初创团队的创始人未婚生子无疑是个丑闻,会给团队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她不能,也不敢。 “那你还幻想和那男的结婚吗?”黄烟气不打一处来:“为了躲你,他都可以不要工作了,你觉得他会想和你结婚吗?” 光是她知道的余欣菲主动提结婚提了不下5次,若对方真有意跟她结婚,哪轮到她说。 余欣菲瘪着嘴要哭不哭的:“他肯定有自己的难处啊。” “能有什么难处,他的难处是做爱戴不了套吗?”黄烟吐出一口气:“别那么不自爱成吗?” 一句反问直接把余欣菲激怒,她拍响桌子:“我怎么就不自爱了?他是我男朋友,我和他睡发生了意外,有什么问题吗?” 转而,她把矛头对向周凌薇:“她——她没名没份陪人睡了4年就自爱吗?” 所幸店里嘈杂,其他桌都没听到,但坐在一起的人都听见了。 陈毅宁一脸错愕地看向周凌薇,意识到这个举动不合适,他迅速撤回,举起酒杯试图缓和气氛:“欣菲,你别胡说八道。” 余欣菲久久不敢抬头。 黄烟的目光从她身上转到周凌薇脸上,由愤怒转为心疼。 她拽了拽周凌薇的衣袖示意她一起离开,后者没理,举起酒杯和每个人碰了碰:“欣菲说的对。” 余欣菲的话就像一巴掌狠狠甩在周凌薇的脸上,打得她身体微微颤抖。 她很想反驳,很想说自己没有不自爱。 转念一想,她哪有立场,恰如余欣菲说的一样,她没名没份。 周凌薇微微蜷起手,哪需要别人的评论,她心里清楚得很,只是从不细想,任由自己堕入深渊。 她不想、不面对都是她的自尊作祟,是虚伪的! 即便心中翻涌起万般滋味,周凌薇还能露出个笑脸喝完杯中酒:“我先走了,你们慢吃。” 黄烟追着她的脚步离开:“薇薇——” 周凌薇没有停下脚步:“烟儿,你不用安慰我,我真觉得欣菲说的对。” 这些年因为有了余欣菲,黄烟偶尔觉得周凌薇被人夺走了,如今来这么一出,她气,还有几分孩童的窃喜—— 薇薇终于要属于她一个人了。 她挽起周凌薇的胳膊:“我们不和她玩了。” “好。” 然而,几年的友情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周凌薇不是心硬的人,黄烟更不是。 第166章 last day 三天后,在没商量的情况下,两个人都请了假,早上八点出现在医院门口,见到对方掩面大笑。 笑完,周凌薇上去拉住黄烟的手:“不是不跟她玩了吗?” 黄烟憋着笑回嘴:“你不是说好了吗?” 周凌薇也不回答她的问题:“你怎么知道她今天手术?” 黄烟朝不远处抬抬下巴:“喏,还能怎么知道的。” 原来都收到了陈毅宁的消息,他恰好走过来:“进去吧,她已经到了。” 手术区的走廊堆满一脸哀愁的女人和满脸无所谓的男人。 这么多人的地方竟然没人说话,异常安静,这份安静似乎也影响了温度,特别冷。 陈毅宁在余欣菲旁边坐下,黄烟和周凌薇找了一个跟他们隔着几个人的位子坐下。 余欣菲憋着泪倾身看过去好几回,直到护士喊她的名字,她都没开口。 手术室的门关了又打开,传来护士的声音:“余欣菲的家属!” 黄烟比任何人都先举手:“这!” “去取药。” 护士着急忙慌地抽出一张单子,周凌薇接过来,还没看清,被陈毅宁拿去:“你们在这坐着,我去取。” 也不知道那扇门开开关关了多少回,也没计算在门口踟蹰了多久,瞧见脸色煞白的余欣菲从里面出来,黄烟愣了愣,片刻,她拉上周凌薇低声说道:“我们走吧。” 往前走了两步,周凌薇还是转头打个招呼:“先走了,我和烟儿还有事。”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余欣菲憔悴里夹杂许多情绪。 她曾经有点嫉妒他们俩的感情,同样是朋友,凭什么他们就能更好? 时间一长,她也接受了,道理很简单,他俩认识的时间更长。 况且,在他们几个人相处的时候,他俩从未表现得关系更亲近,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用罢了。 余欣菲很感激有这些朋友给她这么一段友谊。 认识他们之前,她的朋友换了一轮又一轮,没有谁真正关心谁,大家不过都是酒肉朋友。 她想珍惜这段感情。 敛回视线,她问:“陈毅宁,你说我是不是要失去他们俩了?” “不会的,你别多想,他们给你找了一个阿姨照顾你小月子。” 陈毅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过你上次说凌薇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欣菲淡淡摇头:“没什么,是我瞎说的。” 晃眼就是一个月。 周凌薇办离职手续那天是3月末,一阵风把北京的雾霾吹散,天空露出久违的蓝色。 每一位离开团队的人都会收到一束鲜花,她在一大早就收到了,是一束桔梗花。 这次的花束不再是来自于那位神秘的送花人,而是林月朗。 中午,他们组的人一起步行走向他们经常聚餐的那家京菜馆。 周凌薇依然吃不惯那道勾了芡是甜口的宫保鸡丁,可是这顿午饭她吃了很多很多,直到jenny诧异地看她,她才放下筷子。 “你干嘛?配菜都吃了?” 她露出几颗白牙:“不知道下次再来这家馆子吃饭会是什么时候。” “又不是不在北京了,想吃随时来找我。” 在一片叽叽喳喳的交谈声中,周凌薇决定对jenny坦言:“我要去念书了。” jenny放低声音:“你的嘴可真严啊,上哪读?” “香港。” jenny暗自松口气:“拜托香港离北京才4个小时的飞机,想吃这口,还不容易吗?” “诶,不对,你不是不爱吃宫保鸡丁吗?” “你是不准备回北京了吧?” jenny一连好几个问题,周凌薇都来不及思考,林月朗打断了所有人的对话:“来吧,祝vivian前程似锦。” 大家的茶杯还往嘴边搁,她又说:“下午舒服的人只有她一人啊,喝完这杯茶赶紧回去工作,下班前,我要看到各位q1的项目情况。” \/ 坐在工位上,周凌薇看看四周的同事,对面的jenny皱着眉,旁边的同事在叹气。 平时的工作够忙了,到了季末还要抽空写总结。 如果今天不是她st day,神情大概也和他们差不多吧。 周凌薇笑了笑,打开内部邮箱,写下一封中英文告别信。 刘与邱曾经教的那些英文表达方式,她全部用在了这封信上。 在收件人那处,鼠标微微一顿,她还是从暗抄里删除了「benjaminu」这个名字。 真正离开工位前,周凌薇把这份邮件发送给了sammi组所有成员。 还没到6点,她已经走出了写字楼。 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周凌薇走进地铁站前最后一次仰望jm所在的写字楼。 进入这家公司之前,她像是寒冬里那株光秃秃的果树,乍一看看过去,难免会有人担心这树恐怕没有开花结果的希望。 只有驻足久的人才发现,果树其实是在冬眠,在等待能量。 2010年的初夏,周凌薇等到了她的春天。 是jm,是林月朗,也是每一位帮助过她的人,他们为她下了一场又一场的绵绵春雨。 当然,刘与邱也是功不可没的。 尤其是初入jm的第一年,如果没有他开小灶,她的工作会非常吃力。 那个时候她常常打趣他像补习班老师,他抱她、亲她、弄她向她讨要补课费,当时有多开心现在想起来就有多痛心。 细细回望24岁到28岁在jm的四年,遗憾是有的,她开了花,却没能结出饱满的果实。 她想啊,大概还是少了一些夏天的能量,于是,她选择离开北京去香港沐浴阳光。 曾经,她以为自己被每一件事的每一步进展推着前行,现在想来,是她推着每一件事往前走。 周凌薇收回目光迈着或轻或重的步伐走进地铁站。 再一次,也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次,从国贸搭上10号线到农业展馆再步行走回麦子店街。 第167章 北京啊 离开北京前一晚,四个人又聚在了炒豆合作社。 一周前,余欣菲就对之前的事道过歉,今天她举起杯郑重地说了一次:“凌薇,对不起,上次我——” 周凌薇不想再听道歉的话,他们之间的隔阂还需要一点点时间消化:“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她拿下余欣菲手里的酒杯:“你现在可别喝酒。” 余欣菲苦涩地笑一笑:“好,我不喝,今天我买单。” 席间,陈毅宁问周凌薇:“毕业还回北京吗?” 中午来不及回答jenny的问题,在后来回家的路上,她想了好久。 北京啊,多好地方。 这里可是首都啊,是北上广打头的城市,是她中学六年铆足了劲儿2005年才考上的地方。 这里见证了她许多的第一次,也是她想躲可能这辈子都躲不掉的地方。 她在这里从十八九岁进阶到二十七八岁,她在这里谈过一个不完美的初恋,她在这里认识了一个特别优秀特别好却不属于她的男人。 可是,北京啊,好像很难再回来了。 可是,好像除了北京,她又无处可去。 香港呀,感觉那边每个职场人都好厉害,她不太有信心留在那里。 而山县呢,家乡终究变成了故乡,回不去的。 其他城市啊,她没待过,不知道是否合适。 可能一年后还是会回到北京吧,去互联网公司做商业分析,或者那几家客户公司做用户研究。 未来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上海也挺好的不是吗?去那找一家外企继续干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兴许,通过这一年的学习,她也会悟出点什么,像余欣菲和陈毅宁那样开创属于自己的事业。 周凌薇就着一口又一口的酒说了一大堆,到底是没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这个时代多好啊,有这么多这么多路可以走。” 只是未来的每一条路都不会再有一个叫刘与邱的男人在旁边给她鼓劲儿了。 遗憾嘛,是人生常有的。 转眼看看三位朋友,不遗憾的,还有他们仨,他们会一直一直给她鼓劲儿的。 滴酒未沾的余欣菲哭得最凶,把周凌薇哭得头都大了,她懒散地靠在墙上:“你干嘛啊?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明天要去死呢。” 黄烟狠狠地拍她的胳膊:“赶紧呸呸呸,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向来酒量不错的周凌薇今天大概是真的喝超了,她捧起脸连呸三声,转而又举起杯子:“我去念书,多好的事儿啊,你们要祝福我。” 沉默许久的陈毅宁和她碰了碰杯:“好,我祝福你!” 后来,他们都不记得2014年3月末的这天晚上在炒豆合作社喝了多少酒,只记得他们又哭又笑像四个疯子。 起身时,周凌薇环顾一圈墙面,恍悟过来这家店早就从炒豆合作社搬到了东四九条,这面墙上没有他们的涂鸦。 也好,年轻时写下的愿望就留在老地方吧,这些年的记忆就留在北京吧,往后都是全新的。 回家的路上,周凌薇在后座靠在黄烟的肩上:“其实离开北京也挺好的,终于不用在春天遭遇柳絮袭击了。” 黄烟认真地看着她:“薇薇,你爱上了猎人,对吗?” 周凌薇没有否认:“他不喜欢我。” 猎人喜不喜欢薇薇,黄烟真说不准,在她眼中,男人嘛,多少有点朝三暮四,更何况是猎人那种优质男。 沉默之际,出租车已经驶入东三环辅路了,周凌薇抿了抿嘴跟黄烟商量:“烟儿,我想去他家。” 能让周凌薇认爱的男人目前只有他一个,黄烟决定放任她,情绪不宣泄出来,恐怕未来很长时间都不好过。 黄烟立即对司机报了个地址改道去刘与邱家。 到小区门口,周凌薇的酒差不多醒了:“烟儿,你在楼下等我,好吗?” 即便她不说,黄烟也会等她的。 她没见过周凌薇崩溃,她想,她等会儿可能会崩溃。 必须要等到薇薇。 \/ 走进刘与邱家,周凌薇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屋子里亮堂堂的,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 她站在那面贝壳相框前看了许久,原来她去看过这么多海,又挪步去厨房,盯着冰箱上的便利贴发了几分钟呆。 手搁在那些纸张上,又放了下去。 这些东西啊,都是她送给刘与邱的,她写给刘与邱的,她没处置的权利。 推开卧室衣帽间的门,那里有一块区域堆放了他送她的礼物。 周凌薇把那些东西一一取出来,细细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梵克雅宝耳饰、崔克自行车、积家手表、香奈儿包、rv皮鞋,还有各种各样她还不认识的品牌,但她知道这些东西肯定都很贵。 她至今不明白刘与邱为何会送她昂贵的礼物。 这是男人表达对女人的喜欢吗? 周凌薇不懂,她还有好多好多其他的问题。 在酒精的怂恿下,带着这些疑问和这段时间的欲言又止,她拨通了刘与邱的电话。 “嗨,薇薇,你还没睡吗?” 他的声音传过来,她就已经受不了了,心好痛,身体也痛,嗓子发紧。 “嘿,薇薇?” 周凌薇静静地提起一口气,还是没敢出声。 着急的时候,刘与邱蹦出了英文:“are you there?” 她清了清嗓子:“刘与邱——” 他好像松了口气:“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生病了吗?” “没有,没有出事,也没有生病。” “刘与邱——”周凌薇浅浅顿一下:“我们结束吧。” 第168章 我喜欢你 这会儿换刘与邱停顿,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要不哄哄她? 他从未哄过人,临时上阵,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周凌薇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呼吸声。 是叹气。 然后,他问:“你想好了吗?” 周凌薇不假思索地说:“是,我想好了。” 自从下定了决心去念书,她还是一直逃避主动提出结束这段关系,她觉得很残忍,可是,她不对这段关系残忍一点,未来就会对她残忍,现实就会对她残忍。 与其等到哪天听到刘与邱说要和别人谈恋爱结婚了,不如她先斩断。 她也想过就这么不了了之。 再过几个月,她去香港读书,他们常常不见面,关系的功能性不具备,他们自然就断了。 她选择现在告诉他是希望好聚好散。 刘与邱又是一顿。 这几年,有她的陪伴,他常常觉得很安心,安心到会忘记两个人的关系,听到她说要结束,他有一种当头一棒的感觉。 他艰难地开口问道:“在一起不开心吗?” 已经到这一步了,周凌薇觉得没必要遮掩,很坦诚地告诉他:“开心啊,这种开心很短暂,也没有安全感,随时都会结束。” 和王淼那段恋爱里,没有得到的情绪价值,在和刘与邱这段不正常的关系中全部得到了,甚至超出预期。 她怎么会不开心呢? 这四年她开心极了。 周凌薇紧紧地抱住膝盖:“刘与邱,你喜欢我吗?” 她害怕听到回答,但也给了刘与邱时间。 她设想过答案。 如果他说喜欢,会滋生出好多好多顾虑。 是要跟他恋爱吗?可是她选择前程,一年后会不会回北京还不一定,他其实也一样吧,他的家人在纽约,他未来不一定在中国的。 还有啊,关系真的可以转换得过来吗?故事的开篇有问题,即便相处过程很愉快,真的能落下一个happy ending吗? 在感情这门学科里,她就是个小学生,很容易迷失的。 她不要看到未来一团糟,她不要在奔跑的路上被感情绊了脚。 她不要在30岁左右的时候因为失恋抱着黄烟大哭。 以后,她只会落下欢喜的眼泪。 如果他说不喜欢…… 不喜欢是合理的。 这种关系本应该是赤裸裸,冷冰冰的,是他太好太好了,他做了好多超出朋友的事,给了很多很多偏爱。 等了好久,大概有一世纪这么久,周凌薇都没听到刘与邱的回答。 她等不下去了,轻轻地笑一笑:“答不上来吧?那你别说话,先听我说,好吗?” “我有的时候觉得你喜欢我。” 周凌薇不紧不慢地说下去:“2010年的平安夜,你从巴黎回到北京送我一盒马卡龙,你说你回来签任命书,我后来才知道你的任命书在总部就签完了。” “2011年5月,你为了让我做好访谈,熬夜重新设计一个项目让我做模拟。” “2012年7月,你把我从雨势最强的地方带回亮马桥,那天你着急又生气,你从来没这么生气过。” 虽然他们中途送了几波路人回家,可回到他家后,他还是狠狠地训了她一顿,来来去去的全是关心她的话。 那天她转着圈地哄他才把他的气焰消下去。 “还有,还有——” 生怕刘与邱开口说点什么打断她的决心,刚喘口气,她继续说:“你拿那么多钱出来让我体验惊心动魄,锻炼我面对大额资金浮动的心态,你在工体亲我,你从深圳打车绕到广州接我去汕头吃牛肉,你带我在香港游车河看你最喜欢的夜景,你让我带你回山县……” 这些年,他们一起有过太多太多的回忆,多到她一时想不起来具体时间了。 这些画面不只在周凌薇脑海中一帧一帧地闪过,在刘与邱脑海中也是一样。 他紧抿双唇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想起那年他受伤在家,她照顾他,也想起他们在吉隆坡漫无目的地游荡,她送了他一个卡包。 随后,刘与邱听到周凌薇做了一个深呼吸,她问:“还有啊,那些花都是你送的,对吗?送了整整一年多。” 那些春天的芍药、夏天的铃兰、秋天的洋甘菊、冬天的郁金香,还有常驻客桔梗花,都是刘与邱送的。 周凌薇知道的,从第四束花开始,她就知道了。 那是因为他每回看到她捧着花从前台走回工位都不动声色,也不会在私下调侃她有人追。 还有他没藏好的花店收据那天摆在他家的料理台上。 把一件一件她以为的刘与邱喜欢她的行为讲完,周凌薇轻轻地说:“我觉得这些是喜欢一个人才会做的呢。” 终究只是以为罢了,因为,她还记得:“可是你告诉我,我们是最极致的fwb.” “你绅士友善,尊重我,尊重这段关系,所以你做了这些,对不对?” “后来我想,你帮我,你欣赏我,你鼓励我,让我去争取一个又一个客户的嘉奖信,告诉我对工作、对生活不要太紧绷,教我work life bnce,其实好像很多你这样个性的人都可以做到哦。” 原来真情实意是不需要稿子的。 说完这些话,周凌薇感觉自己快虚脱了。 然而,她还有话说。 泪水顺着脸庞落下,她的声音却在笑:“可是你知道吗?我喜欢你。” 之前,她想说爱的,可「爱」太沉重,她担心吓着刘与邱。 临到开口,她换了说辞,只说「喜欢」。 防止对刘与邱动心,周凌薇这些年做了很多心理建设。 比如,男人都一样,嘴上答应了只和你发生关系,指不定出差就各种放得开,王淼就是前车之鉴。 后来呢? 她输了,做了那么多心理建设,独独忘了告诉自己离他远点,别徜徉在他造的乐园里乐不思蜀。 即便是个喜欢,刘与邱的心还是咯噔了一下,顺带着泛起一丝自责。 他真是个坏人,明知道两个人注定会分开,却总会不受控地做一些超过他们关系的事,一点点渗透她。 立刻,他听周凌薇又说:“应该是说,我喜欢过你——” 她笑了一下:“我啊,可以对人讲得出来的喜欢,那就是不喜欢了。” 有人拍了拍刘与邱的肩提醒他快到开会时间了,他急切又温柔地告诉她:“薇薇,等我回北京,我们见面聊,好吗?” “与邱——” 她知道刘与邱喜欢听她叫他「与邱」,可她很少这么称呼他,只有那么几次在床上被他逼疯的时候才会这么喊。 她想,再最后叫一次,不带任何情欲色彩地叫一次,心甘情愿地叫一次。 在刘与邱看不到的地方,周凌薇坚定地摇头:“我不等你了,我有我自己的人生要过。” 她又郑重地解释道:“刘与邱,我年纪不小了,应该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爱他之前,她更爱自己。 说她自私也好,胆小也好,她绝不会拿前途赌感情。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刘与邱觉得自己的脑子非常混沌,导致他不能很好地理解周凌薇说的话。 难道她不是一直都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吗? 她对工作的态度和努力的程度常常令他佩服。 短暂的思来想去,唯一能解读的就是她想恋爱结婚了。 毫无征兆! 所以她从jm辞职也是这个原因吧? 28岁的年纪有这个想法一点都不难理解,之前说过要尊重她的。 转念便是,哪有人打电话说这些?况且,那么长时间,她一点暗示都没给。 他不接受! 刘与邱有点生气,更多的是心痛,动了动嘴,现实根本不给他出声的机会,这边的人不停催促他开会。 就连周凌薇都不给他机会:“再见,刘与邱。” 第169章 王青和张逐 收起手机,周凌薇忍不住在心中为自己鼓掌,她多勇敢啊,一口气把告别和爱意全讲给了第一个爱的男人听。 靠在一起吃过很多很多次饭的餐桌上休息片刻,离座前,她撕下一张便利贴写下一行字。 站在门口犹豫再三,她还是转身回到屋里带走了那对象征着幸运的耳饰。 周凌薇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小区门口的,只觉得那一路上天旋地转。 就这样,她都不忘把刘与邱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删除。 紧绷了好久的情绪,在见到黄烟那一刻得以彻底释放。 周凌薇靠在黄烟的肩上抽泣几声。 这比失恋还难受,他们根本就没恋过,算什么啊? 当初发现王淼出轨,周凌薇当机立断地提分手,那个时候愤怒是真的,伤心是不纯粹的。 那时的伤心不是因为分手,而是觉得付出的时间精力和一点点喜欢被辜负了。 现在不同,她现在太难过了,感觉心在一点点变成渣子,痛死了。 黄烟一下下拍着周凌薇的背:“想哭就要大哭,哭出来才舒服,不丢人的。” 等了会儿,她以为周凌薇收拾好情绪了,正要揽她的肩说回家,她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空旷又寂静的街道,昏黄的路灯下,她的哭声格外清晰,好似有回声击着心。 不知道哭了多久,泪水打湿了黄烟的衣服,周凌薇愧疚地捂住那片污渍:“弄脏了。” 她满脸不在乎:“没事儿,回家洗澡去。” 周凌薇低头抽了抽鼻子:“我们回家。” 黄烟搂住她的肩:“回家!” 周凌薇背过身抬起胳膊凭感觉找到刘与邱家的窗台,对那里,摆了摆手。 第二天,她恢复原状,穿了一件鲜亮的卫衣,还化了个淡妆。 速度惊人,黄烟忍不住对她竖起大拇指:“牛!” 周凌薇拍拍行李箱拉杆:“我要漂漂亮亮,大大方方地离开北京。” “走吧。” 小十年间,黄烟接送过周凌薇很多次,这次她心里没底,总觉得送她走,可能没机会接她回北京了。 安抚了好久,黄烟才收起担忧。 周凌薇转身看向余欣菲和陈毅宁:“有时间去香港找我玩。” 面对她,余欣菲还是有深深的愧疚感,笑着点点头,没做声。 陈毅宁做了一个ok的手势:“下回就不带lonely了,你当导游。” “没问题。” 周凌薇瞥一眼身后的人群,低头揉揉鼻子:“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再待下去恐怕会哭作一团,她化的妆可就要花了。 显然,余欣菲和黄烟没想随她愿,两个人一同上前紧紧搂住她。 “要照顾好自己。” “好好吃饭。” “别熬夜。” “谈个甜甜的恋爱。”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好多话,周凌薇一一答应。 三个人松开同时看向孤零零的陈毅宁,黄烟率先开口:“来吧,不嫌弃你。” 四个人在首都机场t2航站楼安检口附近抱了好久好久。 \/ 飞机缓慢爬升,周凌薇盯着窗外发呆。 以后刘与邱在她心里也会变得像此时从机舱里往下看到的北京景象一样吧,画面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3月末的深圳已有北京初夏的感觉了,落地后,迎接她的是一股热流。 往到达口去的路上,看到你追我赶的路人,周凌薇还有一丝的恍神,以为自己来出差。 看看一大一小的箱子和不远处的王青,她幡然醒悟,已经从jm离职了。 王青摘下墨镜,淡淡地打量她几眼,没寒暄,直接说重点:“过几天我和你一起回山县。” “好啊。” 回家的路上,王青问起周凌薇在深圳的安排:“这几天什么安排?” “和几个未来的同学约了见面。” 确定要去香港读书后,周凌薇便开始做攻略,于是在网上认识了几位同样在职场上工作过几年计划深造的同龄人。 “哪天?” “明天晚上。” 王青还当周凌薇是小孩,各种不放心:“在哪见?” 她答得言简意赅:“万象城。” “好,你开我的车去。” 直到进入市区,周凌薇都没怎么说话,王青觉得奇怪,又想她可能太累了,于是她也不问了。 在深圳的这些天,周凌薇不再和过去一样匆匆地从机场赶去酒店赶去会议室,而是在这个城市悠闲地穿梭。 每天早上9点左右,她开车把王青送到公司,再四处转转。 说是转转,大部分时间,她都坐在莲花山公园发呆,一两个小时下来手里的书一页都没翻。 她恐惧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更恐惧接下来很长时间都会这样。 思来想去,她拿起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听闻她要过去,对方开心得不得了:“你来,一定要来。” 想到接下来一段时间能忙起来,周凌薇的心情也好了。 回山县前一天晚上,王青带她去华侨城吃椰子鸡。 慢慢走近餐厅,周凌薇留意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男人比从前壮了些,好像也开朗了。 男人笑盈盈地朝他们走来,她来了点精气神儿,凑到王青身边问:“张逐怎么来深圳了?他的事业不是在山县吗?” 张逐不仅是王青的发小,还是周凌薇那家网店的快递合作商。 他的事业从最初继承家里的工厂到承包山县的快递,据说最近又开了好几家手机店。 说他是山县未来的首富一点不为过。 王青对张逐挥挥手:“来华强北进货呗?” 周凌薇睨她一眼,鬼才信! 现在物流这么发达,哪需要张逐这么大个老板亲自出马。 她笃定地说:“你俩在谈恋爱。” 对此,王青选择不作答,抛出另外一个人:“你那个帅哥朋友的纪录片剪好了吗?” 都没点名,周凌薇就知道王青指的是刘与邱。 她一愣,飞快摇头:“不知道。” 其实她真不太清楚,去年国庆假期从山县回北京后她几乎忘了这件事,她猜刘与邱自己都忘了吧,毕竟他那就是为了骗她带他回山县玩的招数。 王青捅了她一下:“那你问问他啊,我还等着看呢。” 周凌薇最近变钝了,就这么两句话,王青成功地把话题从自己身上转到她身上,还让那好不容易欢腾一点的情绪又下去了。 她什么都不说,王青又最懂哪疼往哪扎:“不是吧,周凌薇,你不会喜欢上那个喜欢男人的男人了吧?” 周凌薇还没反驳王青,张逐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你们姐妹俩在聊什么?” 不怕王青骂她,就怕王青瞎说话,她赶紧把话接过去:“好久不见,逐哥。” 看一眼张逐,转眼再看王青。 王青觉得她的嘴难撬开,她也这么想王青的。 既然撬不开王青的嘴,那就去攻张逐,周凌薇说:“聊你和王青谈恋爱的事儿呢。” 他下意识地看王青:“她这么说的吗?” 王青偷摸瞪他一眼,又嫌弃地看周凌薇:“你信她吗?” 张逐立马摇头:“不信,我只信你。” 第170章 真狠心 晚饭后,他们仨一同回王青家。 门还未完全敞开,张逐迫不及地走进去:“真是沾了小表妹的光,我才有机会来王青家看看。” 说完,他还装模作样地打量了屋子:“挺大啊,当时买的多少钱?现在涨了不少吧?” 瞧他这模样,周凌薇不信他是第一次来, 她没吱声,看见王青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你能不能正常点?” 张逐笑呵呵地挠头:“我们明天几点出发?” 有王青这种主心骨人物在就轮不到周凌薇给主意了。 果然,王青发话了:“10点。” 周凌薇一脸问号:“10点?回到山县会不会太晚了?” 王青搂着她朝卧室走:“大姐,这里是深圳不是北京,距离山县不到700公里,就老张那一脚油门6个多小时把你安全送到家。” 一转念,她又说:“要不你毕业以后留在深圳跟我作伴吧?” 周凌薇想过回北京,想过去上海,想过留香港,却从未想到深圳,在这里待了几天,她觉得这个城市也不错。 深南大道不如长安街庄严,但很美,听说中间的花坛随四季变化,两旁矗立的树木永远郁郁葱葱。 深圳有它魅力的一面,可是否适合她,她暂时不知:“再说吧。” “你还想回北京啊?北京有什么好的啊?” 回答她的不是周凌薇,而是浴室的水声。 很显然,王青根本不会放过她。 轻易地放过一个人简直对不起她销冠的称号。 表妹不是客户,但比客户重要多了。 王青原以为周凌薇第一天过来的疲惫感是因为早班机,一连几天,她都是这样的状态,甚至更严重了。 她的疲惫中透着颓废。 洗漱完,他俩像小时候一样躺在一张床上,王青开启知心大姐模式:“我感觉这次见你变了很多。” 周凌薇侧过身:“怎么说?” 她以前话也不多,但能聊,最近几天是问什么答什么,不多说半句,王青非常不适应。 在她眼里,周凌薇是个灵动的人,读中学的时候,她同学说她呆子,他们才是傻子,她脑袋里转悠的东西比谁都多,要不然怎么会成为县里的状元。 不过,最近她好像真变呆子了,王青担心死了:“你现在老是发呆。” “担心啊,”周凌薇无奈地笑了笑:“担心学习会很吃力,跟不上。” “不是,你绝不会在这些方面担心的。” 王青说不上是最了解她的,但坚信他们家的孩子身上都有一股劲儿,学业或事业不会压垮他们,感情就难说了。 于是,王青推测:“是因为男人吧?是那个外国帅哥吧?” 也不知道是被她的话击中,还是夜深人静的气氛,周凌薇在黑夜中的叹息声显得很重。 “说吧,反正睡不着,说不定说完就能睡了。” 周凌薇缓缓撑起身体,看了看紧闭的窗帘,和刘与邱家的一样,是深灰色的。 敛回视线,她悠悠地讲起自己的事。 末了,她难得地喊王青一声姐:“四年啊,我都不敢想我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四年。” 话音落下,周凌薇惊讶地发现原来一段长达四年的故事只需要5分钟说完,那忘记,应该也不会花太多时间吧。 王青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就是佩服自己的眼力,当时打眼一瞧就知道周凌薇和刘与邱不一般。 她语调平缓地说:“我听下来不觉得你们之间有分开的必要,不管是你还是他给我的感觉都不是那种会墨守成规的人。” 尽管知道王青不会觉得她不自爱,她还是做过修饰,比如,她说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周凌薇在心底感叹,不提他们是炮友的前提,光是听他们的相处细节,谁都会认为是一对情侣吧,普通情侣可能还不如他们合拍。 只是啊,到底有何不同,她比谁都清楚。 喜欢或爱都是见到那个人时刹那的感觉,不会成为保持一段关系长久、稳定的因素,旗鼓相当或者合适才是。 她不差,但他更好,他们之间有悬殊。 周凌薇有那么几分庆幸,幸好他们没有谈恋爱,否则收场可能会相当难看。 她故作云淡风轻地理了理头发:“可能没那么喜欢吧,也可能感情没到那个份上。” 王青拽了拽被子:“既然这样,其实做普通朋友也可以啊。” 说完,她扪心自问,真的可以吗?她是不可以的,她想周凌薇应该也难。 果然,她说做不了。 王青闭了闭眼:“我觉得他会惦记你。” 她也不清楚为何会有这样的预感,兴许是觉得自己的表妹魅力无限吧。 没错!就是这个原因,他们的家姑娘都十分有魅力,好比她本人,35岁了,还有个张逐整天在她眼前晃悠。 周凌薇不认同,也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王青又说:“计划在山县待多久?” “待到8月底吧。” “待那么久?在那做什么?” “去村里做支教。” 周凌薇也想趁着这段时间整理网店的工作,这么想来,接下来的几个月,她似乎根本没空想其他的事。 后来没人再出声,各有各的心事,转过身一瞪眼就是天亮。 \/ 这段时间,刘与邱过得心神不宁,一边和总部拉扯今年jm中国的工作,一边惦记着回北京。 那通电话以后,他再也联系不上周凌薇。 拨出的电话,听到的是正在通话中的提示,想来是被拉黑了,发出的消息,收到的回复同样是拉黑。 他想过他们会分开的,却没想到这么快。 说她狠心真是一点都没错,怎么有人可以抽离得如此迅速。 他一定要回去当面问个清楚。 带着这样的信念熬到国外的工作结束已经是4月末,刘与邱没多留半刻,当即踏上飞北京的航班。 尽管清楚周凌薇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但他还是心存侥幸,怎么也不信她真能这么狠心。 不上床就不上床,起码做个朋友吧。 事实却不如他所愿。 回到家中,刘与邱留意到了冰箱门上新增的一张便利贴,上面是熟悉的字迹,好像还有她的温度。 只是内容有些冰冷,周凌薇说:「君向潇湘我向秦」 她引用的是一句告友人的诗。 瞧瞧,告友人却不把他当友人。 在屋子里转一圈,刘与邱没再发现任何异样。 是啊,怎么可能会有不同呢? 周凌薇每次来他家都会把自己的痕迹清理得很彻底,四年如一日,那些欢声笑语、低吟喘息、甚至最后的争执都好像从未在这里发生过一样。 刘与邱不死心,花了一个下午时间在家里来回翻找,就希望能看到一件她的私人物品。 然而,只有她买过的碟子和花瓶,不属于她,是留在这里一起用的;还有她穿过的拖鞋,用过的浴巾,更不是她的,是他为她准备的。 刘与邱捧起浴巾深深吸气,干燥的长绒材质上残留了她沐浴后的香气,可这个香气不只有她有,他也有。 坐下来想起这几年的相处,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凌薇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 她应该也是算好了时间,趁着他这次出差加打比赛,她提离职、工作交接、办手续一气呵成,不给自己也不给他任何留念的机会。 真狠心啊。 第171章 男朋友 回到北京,刘与邱照常上下班,照常应酬,只是每次出门和回家的路上他都会开车绕到麦子店街。 这天,他终于偶遇了一位说不上认识但又一点不陌生的人。 那是2014年5月3日,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柳絮早已不知飘往何处,天空蒙上了一层灰。 如这些天一样,他在周凌薇每天都会走的路上停下,坐在车里待一会儿。 这次他在车里坐太久导致腰酸背痛,下车站在路边虚无地张望。 蓦然,一个声音把刘与邱叫住:“是来找薇薇吗?” 自从周凌薇离开了北京,黄烟鲜少回麦子店的房子住,这次过来是搬东西的。 进小区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那台黑色的amg,在家里倒腾了两三个小时才出来,这车还在。 不仅有车,车上的人还下来了。 多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刘与邱礼貌地点点头,承认了:“您好,是的。” “我们在open见过,对吗?”他双手交握向黄烟做自我介绍:“我是刘与邱,我——” 他不知道眼前这位女士了解多少,于是他说:“我是薇薇的朋友。” “对,我们见过,我是她闺蜜。” 黄烟双手负在身后,和刘与邱保持一段距离,以便观察他的神情变化:“她走了。” “她走了?”他重复她的话:“她走了是什么意思?” “她不住这了,也离开了北京。” 刘与邱对周凌薇不住这边并不觉得意外,令他意外的是她离开了北京。 这比她从jm离职更毫无征兆。 正当他的混沌感愈发强烈之时,黄烟又抛来一个问题:“刘总,你喜欢薇薇吗?” 怕这男人不懂她的意思,黄烟还解释了一句:“我指的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过去大半个月,再次听到这个问题,刘与邱依然答不上来。 若这个问题的前缀是朋友,他想他会不假思索地说「喜欢啊」。 黄烟知道周凌薇和他有过那通电话,她想,都过去有一阵了,总归会有答案吧。 耐心地等了几秒,都没等到回答,她提起一口气,没什么含义地笑了笑:“没什么,我就随口问问,她和她男朋友走了,至于去哪了,不好意思啊,不方便说。” 说完话,她抬脚离开。 “男朋友啊。” 刘与邱以为自己的声音会融在风中被吹散,却被黄烟听到了,她回头望一眼。 \/ 5月中旬的北京终于有夏天的感觉了,open的晚上也比之前热闹许多。 “gavin,男女之间的喜欢是什么感觉?” 如此感性的问题把窦莘问住了。 盯着酒杯壁上的水汽好久,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他问刘与邱:“你们最近要pitch(投标)新客户吗?” “没有,单纯就是一个感情问题。” 多愁善感可不是他认识的刘与邱,窦莘觉得这个事不简单:“你好像又变成了那个不是真正快乐的人了。” 顿了顿,他说:“男女之间的喜欢每个人都不同,也许对你来说,就是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你是真正的快乐,那你就是喜欢她的。” 话音落下,他自己先愣住,居然也有他跟刘与邱讲道理的时候,虽然是感情话题。 落寞状态下的男人是最好攻击的,窦莘怎么会错过这个撬开刘与邱心房的机会:“喜欢谁了?” “我和一个女性朋友睡了四年。” 短短一句话,周凌薇在刘与邱的脑海中换了好几个模样。 虽说此时狂喜有点不地道,但窦莘真是开心,什么时候见过刘与邱会对别人敞开心扉啊。 他凑近问道:“谁啊?” 直到现在刘与邱还是想护着周凌薇:“你不认识。” 窦莘的眼皮一合,脱口一个名字:“日出小姐。” 刘与邱没说话,怔愣的神情却给出了答案,窦莘的嘴微张:“还真的是她啊?” 至于他为何能猜到,就是有那么几次他们仨独处的时候,他瞥见刘与邱看向她的眼神。 他虽然没笑,可眉眼中全是笑意。 刘与邱从来不会这样看任何一个女人。 窦莘克制住因为八卦而激动的心:“所以,你一直在dating的人是她?你问我那块手表适不适合送女生,就是送给她?之前就是为了她看那么多fgd的录像吧?” 他叭叭地跟刘与邱掰着手指头数起他知道的那些事,末了,他感慨:“你真他妈是个圣人。” 刘与邱耸耸肩,默认了他说的都对:“可是,她走了。” 窦莘知道周凌薇离职了,她在jm完成的最后一个项目就是他组里的。 “所以,你怀疑自己喜欢上了vivian吗?” 刘与邱叹息,类似的问题已经是第三个人问了。 若是按窦莘的定义,那他的确是喜欢周凌薇,他没答,说的是:“她朋友讲她交男友了,他们一起离开了北京。” 停顿一下,他坚定地说:“我不信,我不信她会这么快交男友。” “她说她喜欢我,”刘与邱胡乱地摸一把脸,声音放低:“啊,不对,是喜欢过我。” 看到他对这种事执拗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男,窦莘心里不是太好受,他闷闷地喝一口酒:“这有什么不信的?人家又不是你女朋友,这种关系本来就不受约束。” 刘与邱摆摆食指:“no no no,我们有约定的。” 他们曾约定过一方若是想恋爱,要告诉对方,周凌薇压根儿就没任何苗头,也根本没提过。 窦莘睨他一眼,大概是有点醉了,连周凌薇手写的那份协议的照片都拿出来了。 “和你睡的时候,她没交男友是她讲诚信,交了也很正常,如果是结束后交的就更正常了。” 窦莘懒得管他现在能不能听进去,继续说下去:“我倒觉得她很快谈恋爱没问题,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快速进入另一段关系。” 他说的话,刘与邱都听见了,也明白,甚至开始接受结束这段关系,却无法接受这个人好像从地球上消失了:“那也不用这么绝情,可以做朋友的。” 第172章 真洒脱 窦莘拍拍刘与邱的肩:“你是不是以前读书读傻了?谁要和你做朋友啊?她说喜欢你,怎么和你做朋友?” 刘与邱想起了章洁米,她也说过喜欢他的,还纠缠了那么多年。 两个人因着有年少时的情谊,现在勉强也算得上是朋友吧。 怎么就不能做朋友? 窦莘彻底服了:“那能一样吗?你和jamie从小一起长大,jamie什么个性,你不知道吗?” 刘与邱半眯起眼,抿着嘴点点头,确实不一样,章洁米看似洒脱,实际上并不,而周凌薇是真洒脱。 眼神在吧台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窦莘好像领悟到了什么,转回来说:“vivian呢,我觉得她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她应该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他这两年和周凌薇在工作上打交道的频率不低。 过去他也是被她温和不强势的相貌骗了,以为她这个人好说话,想不到这么有主意,说话温温柔柔的,态度却不容置疑,有时候扫一眼过去,对上她锐利的眼神,他都要抖一抖。 刘与邱认同这一点。 他很早就发现周凌薇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她不是故意将野心藏起来,而是习惯默默地学习和成长。 她应该还有很多很多事没有做,她要…… 他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她有什么规划,她从来没有说过。 无论如何,这么有野心的她绝不会在这个阶段跑去谈恋爱,那她…… 在他还没理清,一旁的窦莘出了个主意:“你打听打听,肯定有人知道她去哪了。” 刘与邱好似真的在思考这个办法的可行性,然而他想起了别的事。 兴许是他的存在对周凌薇产生了干扰,所以她选择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某些方面,她像温和版的刘母。 在刘与邱成长的过程中,他听过刘母很多次歇斯底里地告诉刘父:「如果冇ben,我就可以怎么样怎么样。」 那个时候,小小的他倚靠在二楼的栅栏上,不太能听懂粤语,看到她的表情,听到前半句,他知道的,他的出生给母亲带来了困扰。 他是她的绊脚石。 尽管周凌薇不会说这样的话,但他不要再成为任何人的绊脚石。 不要了! 刘与邱仰头喝掉一整杯酒,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算了。” 店里骤然响起男歌手的歌声:繁华闹市 灯光普照\/然而共你 已再没破晓\/红眼睛 幽幽地看着这孤城…… 窦莘觉得这音响真是不懂事,这种时候居然放这样哀伤的情歌:“快换一首,你们老板都失恋了。” 刘与邱托着腮,眼底浮出自嘲:“都没有恋过哪来的失。” 也没有喝几杯酒,他却醉得眼神迷离了,颇有一番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 窦莘学起刘母无奈的语气叫他「阿ben啊」:“你开窍了,会喜欢人了,也完蛋了,4年啊,难捱哦。” 刘与邱深切地感到心脏好像被抽走了一块,空落落的伴着痛感。 一晃眼居然就是四年,眼看着周凌薇从一个有点稚嫩、有点懵懂、有点小脾气的大姑娘变得成熟,变得游刃有余,变得隐忍的小女人。 见证她的蜕变带给他的永远永远都不是那种上位者的成就感,是朋友间的欣慰。 他真的好欣慰,又好心痛。 当年他们一同去非洲出差,在开普敦的那个晚上,他警告过她的:“周凌薇,你最好不是在耍我。” 她怎么就不听呢? 是啊,她根本不是听话的小白兔,也不是魅惑的小狐狸,她就是个大灰狼,骗了他的身体和心的大灰狼! \/ 完成研究生答辩,黄烟抛下男友,直奔山县。 在网店办公室等了好久,她终于见到了周凌薇,上前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可算来了。” 就这么一抱,黄烟就觉得不太对劲,她立即松开,拎着周凌薇的胳膊转一圈。 “你干嘛了啊?”她心疼得要命,眼眶有点红:“不是回到家了吗,怎么还瘦了呢?” 黄烟哪能不知道周凌薇怎么了。 在深圳那几天,别人不提,周凌薇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不能再这么闲下去,会出问题的。 于是,她提前联系了周家村小学的校长,毛遂自荐要去做临时老师。 回到山县后,她一刻都没停,把时间填得满满的。 周一到周五她在周家村做老师,周五下了课,她开车回到县里,周末两天在办公室干活或者去仓库和员工一起打包货品,周一一大早再去村里教书。 如此一来,她的确肉眼可见地瘦了,还黑了几度。 周凌薇觉得黄烟大惊小怪,撸起衣袖,亮出手臂:“哪瘦了?是变肌肉了。” 黄烟不信,又在她腰上掐一把:“都拎不起来肉了。” 她连忙转移话题:“这办公室怎么样,还满意吗?” “当然满意啦,”黄烟笑嘻嘻的:“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员工真身的感觉太奇妙了。” 去年,网店已经小有规模了,大家商量了一下,在山县租了一个约莫100平米的地方做办公室,同时招了几位归乡女性做全职工作人员。 县城的条件肯定比不上北京,可这算是她的小事业,环境再一般,也都是凭自己能力挣的。 她还有点不好意思,凑到周凌薇耳边偷偷地说:“诶,我跟你说,他们还喊我黄总呢。” “那——”周凌薇装模作样地看她:“黄总,咱俩吃饭去吧,我都饿死了。” 吃饭的时候,黄烟提起了一个周凌薇都快忘记的人——王淼。 她离开北京没多久,黄烟去参加了一个聚会。 听闻她从jm辞职离开了北京,有人唏嘘,有人窃喜,王淼全程都没表情,等人都散去,他拦住黄烟:“周凌薇去哪了?” 黄烟白了他一眼:“我哪知道,我是她朋友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你俩这关系不就跟彼此的蛔虫一样吗?” 黄烟直接送王淼一个呵呵。 上局子里蹲了几天,他还是那副死样子:“想不到她居然离开了北京,还以为她能在这扎根呢,也不过如此嘛。” 黄烟没搭理他,开上车走人了。 第173章 太远了 听到王淼的近况,周凌薇不胜唏嘘,转念觉得活该,她摇摇头:“谁不过如此真不好说。” 黄烟跟她讲了好多最近在北京发生的事,唯独没有说起见到刘与邱的事,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然而,等到吃完饭,两个人手拉手在小公园散步的时候,黄烟还是没绷住:“薇薇,你介意我提到猎人吗?” 周凌薇顿了顿,其实最后提到刘与邱也不过才两个月,感觉过了好久好久。 片刻,她调侃黄烟:“呀,我们才多久没见,你居然这么客气了。” “这不是怕你把我卖在这吗?” 黄烟收起嬉皮笑脸:“前一段时间,我在麦子店遇见他了。” 她将和刘与邱的对话事无巨细地告诉周凌薇,末了,她忍不住叹息:“我觉得他有点可怜。” 周凌薇宛如事外人,捂嘴噗嗤一笑:“你什么时候会心疼男人了?” “他低头重复’男朋友啊’的时候,”想起那一幕,黄烟连连发出啧啧的声音:“感觉他整个人都碎了。” 周凌薇有没有把这件事往心里搁,她不清楚,但她是大大松了口气,这事搁心里真是要把她憋死了。 2014年的夏天,周凌薇虽然有点落寞,但一点都不寂寞。 黄烟到山县的第二个礼拜,陈毅宁和余欣菲到南方出差,俩人一合计从那边闪现山县,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在小学操场上远远地见到周凌薇,余欣菲也是心疼得要命,眼泪说来就来。 偷偷抹一把泪,她才走上前展颜欢笑:“意不意外?” 几个月前在首都机场道别,都没想到这么快能再次见到,还一起聚在了周凌薇的家乡。 既意外又惊喜,周凌薇更担心:“你们怎么跑这来了?公司不要了?” “公司的事搁两天没事,”余欣菲的资本家范儿一下就上来了:“不是还有员工吗,养他们干嘛的?” “这不刚好周末吗?”陈毅宁认真地回答周凌薇:“咱们之前可说好了,有机会要去各自的老家看看,想着你和黄烟都在这,我俩就顺道从广州过来。” 是啊,这些年他们时不时就许愿有空要去谁谁谁的家乡转转,要看看是什么好地方把他们都养得那么那么好。 然而,忙忙碌碌好几年,他们只一起去过香港,大部分时候都聚在北京。 想起这事,周凌薇惭愧地垂下眼,去不了的主要原因是她。 那些年,她的时间最不稳定,满中国得出差,偶尔还穿插几个国际差旅行程,根本对不上其他人的假期。 瞧见她的神情,陈毅宁立马安慰:“以后有的是机会。” 目送所有的孩子离校后,四个人一同回县里。 难怪黄烟逢人就要夸山县,这是不仅风景美,食物还特别好吃,就连平日里对食物要求很低的陈毅宁都吃美了,他竖起大拇指:“我觉得你当年开网店真是没错,好的东西的确需要传播出去。” 嗜辣的余欣菲吃得不亦乐乎:“我都想在这待一阵了。” 黄烟欣喜拍手:“好啊好啊,这里可好玩了,跟我们一块去村里当老师。” 余欣菲惊讶地瞪起眼睛:“你倒不嫌这条件差。” “不差,有小周老师的地方都不差。” 哪能真待啊,公司正值发展期,余欣菲和陈毅宁周日晚上就要踏上回北京的火车。 临走前,余欣菲问黄烟:“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我——”黄烟还没计划,看一眼周凌薇:“要不我把你送到香港再回北京吧?” 就像2012年9月,她研究生开学,他们一同把她送到校门口。 如今陈毅宁和余欣菲的工作很忙,就她一个闲人,那就让她来做代表吧。 陈毅宁也想起来这回事,随口问道:“凌薇什么时候开学?” “9月1上课,但我准备28号过去。” 陈毅宁微微皱眉,似乎在盘算自己的工作安排。 黄烟并不知道这一天是什么日子,在一旁确认时间:“8月28?” 也是在她重复的时候,周凌薇才意识到这天是刘与邱的生日,但和她无关了,她想,那天只是8月一个非常普通的周四罢了,一早就和同学约好去学校踩点而已。 听到车站广播通知检票,陈毅宁和余欣菲跟他俩说再见。 列车缓缓驶出山县站,他想起周凌薇。 不清楚她具体经历了什么,但这些天的相处,陈毅宁发觉她不如之前那么开朗,还是笑,她的笑容里似乎藏着些许哀伤。 于是,他再次问起她的事:“你之前说她那个——” 「不自爱」三个字是对周凌薇的亵渎,也会勾起余欣菲不好的回忆,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静静地看向余欣菲。 她领会到了意思,淡淡地说:“其实就是交了个没有结婚打算的男朋友而已。” 余欣菲对周凌薇和刘与邱的事知道的不如黄烟详尽,但通过零散的信息,她知道男方对周凌薇相当好,也察觉到她动了心。 所以,在余欣菲看来这种关系跟那种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差不多。 敛起神色,她问陈毅宁:“你还喜欢凌薇吗?” 即便他没做声,余欣菲也知道,一定是喜欢的,否则不可能这几年在有人追到情况他还是单身。 她说了句鼓励的话:“喜欢就追啊。” 陈毅宁勾起嘴角看余欣菲一眼,若真如她所言,他现在的追求就是在趁虚而入,对别人可能奏效,对周凌薇未必。 她啊,绝不会是个普通的女人。 转眼他看着窗外:“太远了。” 余欣菲觉得陈毅宁这人挺怪,在工作上很果断,面对感情的时候却如此犹豫。 早前他说做朋友就好,不要破坏关系,然而他对周凌薇的关心程度远超过对朋友。 但她给不了任何建议,毕竟她的感情路也是一塌糊涂。 第174章 无人可击的刘与邱 在山县的日子过得去飞快。 结束最后一堂课,黄烟一边收拾教室一边感慨:“属于我们的人生暑假真结束了。” 周凌薇仔细斟酌她的话,还真是一点都没错,黄烟今年研究生毕业,也没有继续深造的计划,在家待一阵估计也要找工作了,而她呢,侥幸还能有个寒假,明年毕业又是社会人。 黄烟又问:“咱们明天先到深圳吗?” “对,在深圳休息一晚,后天去香港。” “把你送到香港,我就真的要走了。”黄烟忽然伤感起来:“我不在身边,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别瞎跑,外面乱着呢。” 周凌薇刚张嘴说她比她妈还有妈味儿,话还没出口,有个女孩从门边跑出来:“薇薇老师,你要去香港做什么啊?” 女孩叫兰兰,个头小小的,不太说话,总是将自己隐匿在人群里,很难被人注意。 周凌薇来村里做老师遇到的第一个学生就是兰兰。 那天早上她打量着教室里的设备,心里直犯嘀咕:终于有人在意这学校的窘境了。 那个时候,兰兰其实也在旁边打量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很久。 一扭头,俩人眼神对上时都有点小尴尬。 周凌薇对兰兰眨了眨眼:“你好啊。” 兰兰的手在身前反复交握,紧张得来不及问声好,迫切地告诉她:“那些东西是市里一个叔叔送的。” 愣了愣,周凌薇弯起眉眼:“你好聪明啊,都知道我在想什么。” 她真诚地问道:“你会用吗?” “班主任教过我,”兰兰点点头,又害羞地低下头:“我是学习委员。” 她后来真的教了周凌薇如何使用设备,那股认真的态度让她想起了女同学。 久而久之,她愈发觉得他们很像,一样的聪明又努力,对学习有一股特别的劲头,专注的时候,浑身发着光。 兴许是这几分相像,周凌薇对兰兰尤其关注。 黄烟率先走过去俯身摸摸兰兰的头发:“你最爱的薇薇老师要去香港念书,和你一样,在学校乖乖上学。” 兰兰舍不得他们走,又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瞪着懵懂的双眼:“小烟老师,香港在哪啊?” “香港啊——”周凌薇快速在电脑里打开地图,鼠标往南边走:“这,这里就是香港。” 她看得极其认真:“旁边是大海吗?” 周凌薇含笑看着她:“对,香港靠近大海。” “我喜欢海。” 黄烟说:“你喜欢啊?喜欢的话,你好好念书,考第一名,我们就带你去,好吗?” 兰兰忽然垂下脑袋:“我妈在广东打工,她说香港好贵的。” 周凌薇轻轻地摇头:“不贵,你好好念书,我也好好念书,我们一起努力就不贵的。” “好好念书就能挣很多很多钱吗?” 这个问题把两个大人问住了,他们都想说不一定,也知道这样会熄了孩子心中的光。 于是,周凌薇温柔地告诉她:“好好读书是有机会挣很多钱的,也有机会不用挣很多钱就能去香港。” 兰兰似懂非懂地点头:“我会努力的。” 临走前,几个孩子从四面八方冒出来。 “薇薇老师。” “小烟老师。” 跑在最前面的孩子还在喘气,就把捧起手里的东西:“老师,爷爷说了这是最好的货,是我偷偷从家里拿的,你们带在路上吃。” 周凌薇和黄烟只看一眼包装就知道那东西是孩子家给他们网店供的货。 去年年底,网店正式注册了一个品牌,有了logo和不同规格的包装,村里有几家长期供货的农户接了网店包装零工。 想来这孩子家里就是他们的合作农户,俩人相视一笑,把东西接过来:“谢谢你。” 随后,其他孩子跑过来一一道别,说着说着就有人哭了。 一个哭,另一个也哭,场面一度混乱到两个大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安抚了好久,孩子们才收住眼泪。 目送他们离开,周凌薇没着急上车,她站在一旁远眺。 太阳已经落到了远处的山腰上,露出一半橙色的光,她朝那个方向摆了摆手:“带上你那份,我读书去啦!” 黄烟从车里探出脑袋:“说什么呢?” “说下次再见。” \/ 明明不是早班机,明明是头等舱,下了飞机,刘与邱还是一副很疲倦的状态:“去哪?” 窦莘的状态和他完全相反,兴奋不已:“开海了,去西贡吃海鲜。” “你知道吗?” 刘与邱顿足想告诉他一个事实,开口便是周凌薇故弄玄虚时惯用的开场白,他愣住笑了笑才说:“那个码头船上的海鲜都是那些人一大早从市场拉过来放在那里的,不是去海边现捞的。” 窦莘一脸错愕,好像什么信念塌了:“不是吧,那很伤感情诶。” 刘与邱皱起眉装模作样地嫌弃:“我生日你请我吃海鲜,我觉得太敷衍。” 这一刻,窦莘感觉失恋中的男人比女人难哄:“那你想怎样啦?” 刘与邱好像认真地琢磨起来,片刻,他报出一家位于荷里活道的法餐厅:“tate.” 既然再也听不到那个跑调的生日歌了,他不介意宰窦莘一顿安抚自己。 更何况,这狗东西还趁他没缓过来的档口要结婚了。 真是会气人,必须让他大出血! 窦莘卖惨:“诶,拜托,我已婚人士诶,以后花钱的地方很多。” 刘与邱默不作声,给他一个「自己看着办」的眼神。 窦莘暗自叹气,软磨硬泡了大半年,范妮终于答应了结婚,条件是必须在香港注册。 手续堪称繁琐至极,光是弄各种文件以及跟律师沟通就花了不少时间,转头又对刘与邱软磨硬泡了很久,他才答应做证婚人。 当时范妮劝窦莘放弃刘与邱:“换人吧?ben都失恋了,你让他来做证婚人不就是在伤口撒盐吗?” 香港的证婚人的确不需要亲朋好友,但窦莘想都没想直接拒绝:“我人生的重要时刻,他必须在。” 窦莘上前揽住刘与邱的肩:“好嘛,就请你吃这个,谁让你失恋了呢。” 他脱口而出:“我没有恋过。” “诶,差不多的啦,”窦莘拍拍他,又竖起拇指:“日出小姐真是厉害,把你的魂都勾走了。” 刘与邱睨他一眼:“你还想不想结婚了?” 窦莘知道他的威胁是假的,但谁又能保证失意男人的稳定性,即刻安抚:“好,没有恋过,也没被她勾走,你是谁,你是无人可击的刘与邱!” 两个人边斗嘴边走出到达口,有两个人如风般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 第175章 崩溃 周凌薇气喘吁吁:“不着急不着急,他们走出来还有一会儿。” 见完同学,她又和黄烟在学校转了一圈,感觉时间尚早,便去找了一家通讯公司办香港的电话卡。 新旧卡更换的那一刻,她犹豫了几秒。 手机号的国际区号从+86换到+852,一串11位的数字变成8位,一件件不足以惦记的小事在告诉她真的真的在往前走了。 最后还是黄烟把旧卡抢过去扔进垃圾桶:“手里掐那么多电话卡干嘛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周凌薇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对,深圳的卡也能打北京的电话。” 当时为了抢时间,为了省钱,他们地铁倒的士,终于在陈毅宁和余欣菲那个航班落地的时候到了。 见到他们俩,黄烟使劲挥手。 余欣菲连行李都懒得管了,撒手扔给陈毅宁,兴奋地跑向他们。 还没开口,她自己笑得前仰后合。 周凌薇一脸茫然:“怎么了你,在飞机上被人点笑穴啦?” “哪能啊?”余欣菲拍拍胸口让自己冷静:“我跟你们说啊,昨晚我们去吃羊蝎子,陈毅宁说呀这是凌薇喜欢的,给她打包带去香港。” 那个时候,他们都忘了肉类食物过不了海关,临到了机场才想起来这回事,全被工作人员收了,都走了好远,陈毅宁还是一脸惋惜:“香港哪吃得到这一口啊。” 黄烟捂嘴笑起来:“你也真够傻的。” 陈毅宁觉得丢人,赶紧岔开话题:“咱们去哪?” 黄烟卖起了关子:“好地方。” 周凌薇补充:“阳光,大海,沙滩和海鲜。” “西贡对不对?”余欣菲一下就猜到了,前不久她才提过想去西贡转一圈,这俩人就安排上了。 阴了大半天,在他们到西贡的时候,天空终于放晴了,四个人一人拎一袋从船上买来的海鲜背对太阳留下一张合影。 三位要回北京的朋友在香港待到9月2日下午才依依不舍地去机场。 临走前,余欣菲打趣地说道:“你在香港好好念书,毕业了以后待在这吧,咱们以后过来都有落脚点了。” 周凌薇还没接话,黄烟先不乐意了,她不是觉得周凌薇没那个能耐,就是希望她毕业了赶紧回北京。 “得了吧,以后还是回北京去,你看看这房租多贵啊,那么贵的房租就那么点大的房子。” 这些天,他们没在香港游玩,陪着周凌薇看了一圈当地的房子,跟北京的一比,四个人都两眼一抹黑。 “指不定过几年就能买了啊。” 周凌薇可不指望能在香港定居:“我要真留这就是从头开始,不知道得多少年呢。” 果真是最有潜力的创业团队联合创始人,余欣菲的白日梦都更大胆了:“找个香港富豪,住浅水湾那种。” 黄烟琢磨了一下:“我看行。” 三个年轻女人的谈话真是一场痴人说梦,送走他们,周凌薇转身走向地铁站没入人群中回到现实里。 地铁驶入中环站正好是下班高峰期,上来几位西装笔挺的精英。 眼神一晃,她似乎在某个人脸上看到了刘与邱很年轻时候的样子。 曾经在中环工作的他大概也和他们一样吧,他的家就在香港大学站的下一站坚尼地城,他也会搭港岛线吗? 骤然,周凌薇觉得自己傻,抿嘴的动作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小姐,刚下班?”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车厢内。 “不是,去学校。” 男人的目光在她侧脸稍稍停留,好似在哪见过,又不太记得,转眼看线路图上的字说:“哦,你在hku念书。” 透过对面玻璃的映照,周凌薇将男人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先是质疑男人搭讪的技巧拙劣,又想起多年前在上海虹桥机场偶遇过的一个人。 她敷衍地点头:“对。” “你好,我叫——”男人还没介绍自己,到了香港大学站,周凌薇起身:“我知道,你叫jason,先走了,拜拜。” 她真是佩服自己这该死的好记性。 男人这才想起来她是谁,曾经他把应急出口的座位让给她希望可以交换一个联系方式,竟然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遇到。 \/ 读书的日子不比工作闲,就连整天叫嚣年轻就要吃苦的王青都开始心疼周凌薇了:“你这样深圳和香港往返不累吗?” 周凌薇不觉得有问题:“不累啊,我也不是每天这么跑,而且很多课都在下午和晚上。” 顿片刻,她又说:“对了,我准备找房子了,可能这两天搬家。” 王青自由惯了,家里多一个人,她的确不太适应,但也不想周凌薇这么快搬:“干嘛这么着急啊?” “不是怕我累吗?我想在口岸附近找了个住处,能节省点时间。” 细细地对比过两个城市的租房,深圳的性价比高,相对低的价格可以租到一个宽敞的房子。 这段时间,她也感受了通勤,若是王青家附近,就有点折腾了,24小时通关的皇岗口岸附近是她首选的居住地。 周凌薇的办事效率非常高,不到一周,她就找到了一处合适的房子。 只不过这个地方…… 听到的时候,王青深深地蹙起眉,却没打击她:“嗯,初来深圳乍到确实可以体验一下城中村。” 周凌薇不以为然,兴致勃勃地给自己的小房子置办家具,她在网上收了几样二手货,买了全新的床和沙发。 满怀期待地开启新生活,然而,不过三天,现实给了她一击。 一天晚上,她回到住所卸妆,刚打开水龙头,底下的水管爆裂,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被淋了半身。 纵使情绪再稳定,也有崩溃的时候。 摸到总闸那一刻,水停了,周凌薇的眼睛像是开了闸,泪水淌淌而流。 湿了半身,她也不怕湿更多,抱膝坐在湿漉漉的瓷砖上,冻了一个激灵,所有的情绪随之顷刻而出。 她想到听不懂的教授口音、看不明白的代码和没有头绪的小组作业,担心无法毕业,也害怕浪费一年的时间。 这个时代不等人,年纪也不等人。 她又扪心自问,后悔吗?后悔辞职,后悔离开北京,后悔读书吗? 周凌薇压抑着哭声坚定地摇头。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望着全身镜里狼狈的自己兀自发笑,都快30岁了有什么扛不过去的。 随即,抽几张纸巾抹干眼泪,擤一把鼻涕,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趿着拖鞋下楼吃东西。 第176章 走了 昨晚一场台风把路边的棕榈树树枝刮了一地,此时已经收拾妥当,城中村的生活照旧。 在一片吵嚷声、铁锅和锅铲碰撞的声响下,夜生活的序幕缓缓拉开。 秋日的晚风拂面飘来食物的香气,还有这城市特有的温热。 周凌薇尚未从北京抽离,心中会想这会儿北京应该有凉意了,是很舒服的季节。 点亮手机屏幕,这个时间,在北京的人都会做什么。 jm的办公室大概都熄灯了,不知道黄烟是在陪父母还是在和男友约会,余欣菲和陈毅宁应该还在加班。 刘与邱呢?没有出差的话就是出门跑步或者骑车了。 在市井下酒后的思念都会徒增几分悍劲,周凌薇捂嘴打个酒嗝截断胡思乱想:干我屁事! 咽下一口烤鸡胗,她的手机突兀地亮起,是黄烟打来的电话。 她的声音异常地平静,像是在克制情绪努力让自己镇定:“薇薇,你能回北京一趟吗?” “怎么了?” 黄烟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听到她的哭声,周凌薇的心跳大乱,仿佛刚才渗出的汗都凝结,令她全身发冷。 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多不想朋友间的心有灵犀用在不好的事上。 紧接着是余欣菲说话:“凌薇,晚上还有航班回北京吗?” 她的情绪比黄烟的更明显,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很着急,很心焦。 然后是陈毅宁的声音:“没了。” 周凌薇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非常清楚是跟黄烟有关且很糟糕的事。 和黄烟有关,和炒豆结义的任何一个人有关,她都会回去,一定要回去,这是她的第一个反应。 她不假思索地说:“我回去,明天最早的航班回去。” 挂了电话,周凌薇立马订机票,同时收到陈毅宁的消息:「黄烟爸妈在家自杀了,正在医院抢救,医生说要做好心理准备。」 她不记得这天晚上怎么走回出租屋的,眼睁睁地熬到去机场,又恍恍惚惚地落地北京。 上了陈毅宁的车,周凌薇跟他直奔医院。 窗外是熟悉的北京秋天,是她最喜欢的季节,然而此刻…… 阔别北京只半年,她想念这里,无时无刻都想回到这里,可她永远永远都不想因为这种事回来。 车子离医院越来越近,周凌薇艰难地开口:“现在什么情况了?” 陈毅宁的声音很低:“你快到的时候人走了,我出发的时候,他们在联系殡仪馆,现在应该差不多到了。” 她捂住心口,想说点什么,却感觉好似被人扼住了喉咙,怎么也出不了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依然是失神的状态,嘴里开始不停地念着:“怎么会这样?” 一路哭到医院停车场,在车里多坐了两分钟,周凌薇才下车,其他人可能不需要她,可是黄烟现在非常非常需要她。 她不能慌乱。 整理好情绪,她推开车门。 病房走廊上站满了人,无一例外都在小声讨论:“人走了,两个人啊。” “怎么走的?” “听说是自杀。” “哎,这么大年纪了,何必呀?” “为啥自杀啊?” “据说啊——” 周凌薇冰冷地打断他们:“不好意思,让一下。” 往前走半步,她又回头狠狠剐他们一眼。 刚到门边,听到里面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哀嚎:“怎么就走了呢?” 周凌薇也想问,怎么就走了呢。 纵使做足了心理准备,她还是不敢相信黄烟的爸妈就这么走了。 离开北京的前几天,她去家里吃了饭,黄妈妈极其舍不得,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久的话。 前一段时间,黄烟从香港回北京,周凌薇给他们买了一大堆常备的药品让黄烟带回去。 当时黄妈妈打来视频打趣她:“怎么光带药了,不把人带回来瞧瞧?” “薇薇,毕业了赶紧找个小伙儿结婚,别往南边找。” 后来黄爸爸凑了过来说:“在咱单位给你找个北京的。” 他们的容貌和声音还历历在目。 不知道什么时候,黄烟站在了她旁边:“薇薇,我没有家了。” 周凌薇一把将她搂紧,轻轻地拍她的背:“不会的,还有我。” “如果我昨天没出门或者早点回家,他们就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黄烟的眼泪倔强地挂在眼眶里,说什么都没落下来,周凌薇看了心疼:“烟儿,你不要自责。” “那个事故压根儿跟他们没关系啊,他们为什么要把责任揽下来呢?”黄烟木讷地自问自答:“我知道的,我知道,是为了保护我。” 直到两天后的葬礼,她都非常冷静。 一夜之间,她好像长大了,这不是周凌薇想看到的,她希望黄烟永远都可以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 葬礼那天北京的天气出奇得好,只是湛蓝的天空容不下一朵白云。 低调的葬礼好不热闹,刚把送进去火化,不远处哭丧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吵架。 黄烟靠在周凌薇肩上哭得不成人形,听到吵架声中间夹着她爸妈的名字,她蹭得起身,一个踉跄差点摔跤。 站在一旁的陈毅宁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当心。” 周凌薇和余欣菲同时起身搀扶她走过去。 在双方快打动手的时候,黄烟费尽全力大吼一声:“吵什么吵啊?那些财产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还没死呢!” 所有人都愣住,看向她,一位中年女人拨开人群走到她面前,愤怒也在这个过程中转为抽泣。 她挤开周凌薇,握住黄烟的手:“烟儿,不是我要和你舅舅他们吵的,是他们——” 第177章 傻子 那边的中年男人正要开口,黄烟抽出手打断他们:“我爸妈留了遗书的。” 亲戚们再次愣住,舅舅走过来拉她:“怎么昨天,昨天在家里没说呢。” 黄烟后退一步避开他靠近:“有什么好说的吗?跟你们都没关系。” 直到看到那封遗书,她才知道爸妈都规划好了一切,难怪去年他们非说要房子都转到她名下。 当时她还认为是爸妈给的毕业奖励,欣喜若狂地跟周凌薇炫耀自己是一家之主了。 现在想起来,她心口直疼,怎么有她这么傻的女儿啊,怎么就没觉得不对劲儿呢。 但凡她多个心眼,他们都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舅舅再次开口:“烟儿,我就是怕你守不住你爸妈留下的东西。” 姑姑觑他一眼,这会儿倒是好像跟他站一头了:“对啊,烟儿,我们也怕你遇到不好的男人,万一——” 黄烟清楚,在这些长辈眼中她和他们那些当官儿或者当教授的孩子没法比,她就是个被父母娇生惯养着长大,现在只会吃喝玩乐还特一无是处的主儿。 他们也不认为她守不住财,是觉得她傻,很好骗,能被别的男人骗钱,也能被他们骗。 她都28了,该有的心眼儿早有了,那些钱那些房被她霍霍去了,也是她爸妈乐意看的,根本轮不到这些人惦记。 黄烟不跟他们辩,客客气气地喊一声:“姑姑,舅舅。” 她转眼看向显示屏,上面还写着「火化中」:“我爸妈还没烧透呢。” 深深鞠一躬,她拉上周凌薇和余欣菲走了。 安置好骨灰,所有人都往停车场去,孙鸣威姗姗来迟:“对不起,对不起,公司有点事耽误了。” 黄烟现在对一切都很麻木,对他的迟到也无感,语气很平淡地说:“你不来也没事的。” 他的眼神在其他人身上小心翼翼地转一圈:“怎么能没事呢?这么大的事,我得在啊。” “迟了。” 黄烟没再和孙鸣威说半个字,转头对周凌薇说:“薇薇,你今天回香港吧,别落下课了。” “我在这陪你多待几天。” 有些坎儿,黄烟想自己迈过去:“不用,你回去,我已经给你订票了。” 孙鸣威紧紧地搂着她:“是啊,你回去吧,我陪她。” 余欣菲:“还有我。” 陈毅宁:“我也在。” 黄烟谁都没看:“欣菲陪我。” \/ 过了机场安检,周凌薇收到jenny的回复:「我的航班dy了,刚落地北京,还想着能跟你在机场见一面。」 「有空来香港或者深圳找我玩。」 jenny比周凌薇还更理性,很少伤感,但是看到这则讯息,她轻轻叹了口气。 上次和周凌薇在jm办公室一别,她就有一种相见真不知何时见的感觉。 无论是香港还是深圳,和北京都相隔2000多公里,说远不远,但也一点都不近,飞行时间3到4个小时。 我说我会去你那出差,我们到时候见个面。 可什么时候出差,出差待几天,又有多少时间能单独见面,我有时间的时候,你可能被其他事绊住了脚。 好不容易挤出时间坐在一起吃个饭,也是匆匆一见,将人看清了,却没把近况聊透。 每个人都在渐渐步入中年,有空不是自己说了算。 jenny收起手机,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听到有人在后面喊她,一回头,是jm的同事乔松,旁边还有个状态不佳的大佬。 她心底冷笑,看来jm中国今年的业绩真是平平,把眼前这位都愁坏了。 jenny转着脖子活动筋骨:“原来你们也在这飞机上。” 刘与邱客套地点点头,想起这是周凌薇的同事,他们的关系似乎很好。 他难得开口关心其他人:“一个人出差?” jenny无奈:“是啊,现在公司不都缩减预算吗?不让带实习生出差。” 这种话题有些敏感,他没接话,而是好似不经意地说:“好像很久没见到你们组的vivian了。” 默不作声的乔松立马举手抢答:“我知道,我知道。” 俩人同时顿住,神情一致得看他。 他很配合,先是嘿嘿一笑卖关子,随后才说:“她和男朋友回南方了。” jenny一个没忍住,捂嘴噗嗤大笑:“胡说。” 听到这,刘与邱倒是松了口气,但接下来的话并没有让他更好受。 “vivian去港大读书了,”jenny淡淡提眉:“是不是和男朋友走的,我就不知道了。” 刘与邱幡然醒悟,原来周凌薇只是去了香港,原来她去念书了。 先前听她提起过考雅思,还考了两次,后来的结果,他不知道,还以为她没考好不好意思说,他便没追问。 香港好啊,念书好啊,申请香港的硕士起码要准备一年吧。 一年有12个月,他们每个月起码会见上一次,一年有365天,他们几乎每天会发个信息,她却半个字都没提过。 他心底泛起一股酸楚,周凌薇组里的同事都知道的事,作为一个相对亲密的人,他竟全然不知。 他把她当朋友,她却当他傻子。 刘与邱的落寞被旁人当作是疲惫。 乔松学起当年学校教授的欣慰表情:“小周同学不错啊,看来是打算毕业后直接做咱们客户。” 刘与邱想说点什么,却没开口,乔松倒是问了:“她在港大读什么专业?” jenny耸耸肩:“真不知道,你自己问去。” 就是大家一块儿闲聊,乔松没那么八卦特意发个消息去问。 周凌薇自然是没有收到他的消息,但她听到jenny提到他们仨机场偶遇的事。 听到刘与邱的消息比朋友突然的关心更令她心颤,她只当作一个老同事的近况静静地听着,不做任何回应。 她清楚,关于刘与邱这个人,知道的越少,忘记就会越快。 结束和jenny的对话,黄烟的电话进来了,她没说话,只是哭。 自从爸妈去世后,她的情绪都没有很大的变化,周凌薇觉得这才是问题。 此刻听到黄烟的哭声,她倒是放心了,两个人都没说话。 黄烟的声音从抽泣到号啕大哭最后上气不接下气:“薇薇,我爸妈不在了,他们真的不在了,我今天回到家,冷锅冷灶,也没人跟我说话。” 第178章 居安思危 这段时间,黄烟都躲在余欣菲家,不敢回爸妈的房子里,今天她鼓起勇气回去看看,迎接她的是冷冰冰的空气和布满灰尘的家具。 那一刻,她终于接受了事实。 平复好情绪,她又说:“对了,我和孙鸣威分手了。” 周凌薇很平静:“是因为他介意你家里的事吗?” “不是,我觉得我并不需要他。” 黄烟父母的事只在那几天起了些波澜,配合相关部门做完例行谈话,一切都归于平静。 沉默一会儿,周凌薇试探地问她:“烟儿,你愿意来深圳生活吗?” 黄烟吸了吸鼻子:“你在那边一个人够辛苦了。” 周凌薇语气轻松:“不辛苦的,念书哪有上班苦啊,你过来,我照顾你。” 就像我在北京的那些年,你照顾我一样。 担心她有顾虑,周凌薇又说:“烟儿,咱们说过的,不只要当朋友,还要当家人,现在我是你的家人,你一个人在北京,我不放心,我又没法随时回去,只能委屈你过来了。” 黄烟不觉得委屈:“薇薇,你喜欢深圳吗?” “我觉得挺好的。” 至少这里的冬天很短也不太冷,咬咬牙能捱过去。 第三天上午,黄烟带着一个行李箱落地深圳宝安机场。 看到周凌薇居住的街区,她小声地问:“薇薇,你就住这啊?这里安全吗?” “这都什么年代了,安全,”周凌薇一脸骄傲:“这属于市中心呢,你知道这有多方便吗?全是吃的,想吃什么,你都能找着。” 吃不吃的,黄烟现在都不担心,她更在意周凌薇的居住环境。 打开门,周凌薇租的房子可谓一眼望到头,她顿住,心思复杂。 虽然是正儿八经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还有个面朝空地的阳台,采光非常好,但和对面的商品房一比,她这就显得落魄了些。 “进来呀。” 黄烟愣愣地换上拖鞋:“薇薇,你这——” 让周凌薇别花大价钱住香港那种小房子,不是让她来住深圳这种简陋的农民房。 黄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积蓄,但她猜应该不少:“别硬吃苦啊,住个好点的花不了多少钱的。” “以后肯定有用钱的地方。”周凌薇按住她的肩带她参观房子:“你看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是不是?” 是倒是,而且一看就是周凌薇的风格,深灰色的窗帘,全白色的床品,床边还有个简单的落地灯,不用开就知道是暖黄色的光。 还有厨房,正如她自己所说,五脏俱全。 转一圈,黄烟回到客厅,问周凌薇:“比如呢?” “我毕业找不着工作,那我不得靠这些钱过一段时间。” 读硕士这一年的学费和所有开支本身就在吃老本,每一分钱,周凌薇都要算着过。 黄烟不理解:“不是还有咱网店吗?” “不能指着网店活,网店还得扩,要养那么多人。” 黄烟真是佩服她的居安思危。 周凌薇停下手里的工作:“你想在深圳待多久就待多久。” “好。” 随即,周凌薇给黄烟介绍了几家楼下好吃的小馆子:“你如果不想上外面吃,我来做,多做一些,我去上学,你放微波炉里热一下。” 看到她气色不佳的面容,黄烟摇头:“你教我做吧,这样的话,你回来就能吃口新鲜热饭了。” 不知想起了什么,周凌薇愣神重复:“我教你啊——” 回过来,她点点头:“好,我教你。” 适应新环境的能力,黄烟没有周凌薇强,但只要有薇薇的地方就是好地方。 有时候也并不是那么好,比如,黄烟在房子里第一次看到蟑螂。 在北京生活了快30年,她哪见过这东西,吓到满屋子跑,躺床上也不是,坐沙发上更害怕,最后拎起包出门。 来深圳一周了,黄烟还没真正走出过这片区。 几辆红色的士车从眼前缓缓驶过,想起周凌薇的话,她立马转头去公交站台。 来几路公交就上几路车,这么想着,几分钟后,她踏上开往大小梅沙的公交车。 车窗外的城市景象是陌生的,那种「何处是我家」的感觉又在黄烟心头翻涌。 摇晃了一个多小时,她最终站在海滩上。 工作日的海边空荡荡的,这天的天气也不好,乌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 黄烟不自觉地就走向了深处,海水漫过脚掌那股气终于喘过来,舒坦极了。 看着浩瀚的大海,她搜肠刮肚也没有找到一首欢快的歌,嘴上便哼起:“听,海哭的声音——” “嘿,美女!”身后有个焦急的声音越来越近:“美女!” 黄烟下意识地侧过身,一个男人匆忙跑到她跟前:“美女,别——” 她怔怔地看他,猜测他以为她想不开,真傻。 她扬起憔悴却漂亮的脸蛋:“我不是美女。” 黄烟真受不了这里叫人美女,多轻浮,还特喜欢叫人小姐,刚开始总觉得被冒犯了。 大概是听出了她的口音,男人立即认错:“抱歉啊,我想说要下雨了。”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滴就砸在黄烟身上,她笑一笑:“你比天气预报准。” 周凌薇提醒过她深圳的天气难辨,天气预报不准,眼看着不下雨,一出门就下。 出门前,她看一眼天,像是要下雨,她赌不下,想不到居然下了。 在包里翻了好久,黄烟都没找到伞,正要举起包遮头跑走,头顶现出一团阴影。 男人的伞分了她一半:“走吧,我也去公交站。” 黄烟抱着手臂避免和他有身体接触:“我不去公交车,我打车。” “今天工作日,这边的出租车本来就少,而且这天气恐怕打不到车的。” 男人察觉到她的防备心,人往外挪了挪,伞给了她一大半。 诚然知道他说的有道理,黄烟还是固执地站在公交站台左顾右盼。 不仅没有出租车,连公交车都没来,记起还得回去做饭给周凌薇吃,她有点着急了。 “我打了车,你要不要——” 第179章 gt 其实男人的身材和相貌都不错,听口音也是北方人,可黄烟现在真没心思跟人勾勾搭搭,她拒绝得很果断:“不用了,我等会儿。” 男人没勉强黄烟,告诉她实情:“下一班公交要半小时以后,再回到市区就是晚高峰了。” 她没做声,过不久,眼看着男人上了一台车扬长而去。 他怎么打车的? 她一拍脑门腹诽一句傻了,拿起手机点开打车app,等了几分钟,都没人接单。 黄烟焦急地在站台来回踱步,心想前面那台白色的车开过来她就招手拦车,要多少钱都给,只要能送她回家就成。 白色的车不仅开了过来,还主动在她面前停下,还是那个叫她「美女」的男人,他探出头:“上车吧,别傻等了。” 这回黄烟就不客气了:“等会儿我把钱转给你。” 男人也没跟她客气,点开二维码:“好。” 直到平安到家,黄烟都不知道男人叫什么,只有他的微信名:「许扬」 周凌薇拿过她的手机看看头像,又看看朋友圈,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只能瞎猜:“这应该就是他本名吧?” “谁知道呢。” “你给他转过去钱,他就没跟你说话了?” “是啊,”黄烟撇撇嘴:“我也不想和他说话,现在除了你,我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交个朋友不是挺好的吗?” 黄烟没说话,自顾自地吃饭,吃了两口,她放下筷子:“薇薇,你拖着我走是不是特别累?” “你想什么呢?”周凌薇夹起一块鱼放进她碗里:“我的意思说,你在这多个朋友,我去上课的时候不至于这么无聊。” 黄烟盯着那块剔掉刺的鱼肉:“是吧?你也看出我在没事干了。” 周凌薇的心紧了一下,好在她接下来说:“薇薇,咱们开家店吧。” “不回北京了吗?” 黄烟没作答。 不怎么说话是她最近的常态,周凌薇已经习惯了:“烟儿,你想开什么店呀?” 只一个眼神,她懂了,黄烟没主意。 但是没关系,她有:“咱们开个饮品店吧?” 果真,黄烟眼睛一亮:“行!不过,为什么是饮品啊?” 这不是周凌薇无由来的想法,在深港两地穿梭的这两个多月里,她察觉到这里和北京的不同。 这里的饮品品种尤为多样,推陈出新的速度比北方城市快,人们对新鲜事物的接受度也更高。 彼时,港式奶茶和柠檬茶依然是茶餐厅的必点饮品,一点点和五十岚这一类台式奶茶店风靡深圳。 还有暂未杀进一线城市的一个奶盖茶品牌颇受欢迎,为了喝那一口,深圳的年轻人不辞辛苦地开一两个小时的车跑去周边城市买一杯。 种种因素的催化下,周凌薇也幻想,如她一样要讨生活又要学习的人能有个比星巴克便宜的地方坐一坐。 从这里开始,从一个自己擅长又喜欢的行业入手不失为一个好的举措。 周凌薇自信满满地点头:“这个市场刚刚开始,我相信一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这话放在城中村的出租屋里实在有点大,她心里没底,但能激发黄烟的活力,大一点也没关系。 俩人说干就干,第二天起黄烟便拿着周凌薇做的方案积极地出门做调研。 只要有空,他们就在外面转悠,一是看每个商区的人流量和店铺,二是试喝各家饮品。 他们不仅去那些很多人排队的店喝,也去没人的地方喝,喝点单率高的饮品,也喝没人问的。 记下每一杯饮品出彩的点和雷区,分析里面的成分,再回家做产品研发。 他们的身影不止出现在深圳的各家饮品店,还去到了周边城市,甚至去了福建,只为配出那口不同。 一段时间后,余欣菲在视频里见到两位朋友,咧起嘴想说不敢说,最后忍不住问道:“你俩怎么——” 周凌薇讪讪一笑:“忙完就减肥。” 不用别人提,她也清楚,她和黄烟肉眼可见地胖了一大圈,腰间堆积的脂肪吓得她俩都不敢面对赤裸的自己。 周凌薇更甚,她有学业压力叠加,导致脸上长了很多痘痘,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前几天,她索性去剪了个利落的齐耳短发。 瞥眼视频中的自己,她惭愧地移开视线想起了刘与邱,如果他见到这样的她估计没性欲了吧。 随后,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怎么又想起这个人来了。 余欣菲的话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回来:“差钱跟我说,网店没赶上,饮品店总得有我的份吧。” “现在隔得远,见不着你们也帮不上忙,只有钱了。” 黄烟笑着恭维她:“豪横啊余总,没钱了一定找你。” 脂肪、痘痘和脱发这些牺牲换来了收获。 他们研发出的产品做了小范围的口味测试,收到一致好评,也确定了一套品牌视觉,饮品店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字,叫gt. 这笔费用花得周凌薇肉疼,也心甘情愿。 2014年,整体消费水平持续攀升,想要从一众早有口碑的品牌中杀出一条血路,产品重要,vi也很重要。 先抓眼球再抓味蕾,这是周凌薇的策略。 紧接着他们相中了一间位于福田中心区的店铺,只不过,黄烟对此还是有顾虑:“你真觉得把店开在这,我们能扛得住吗?” 周凌薇用签子戳起鱼蛋,骤然记起两年前的一个晚上。 刘与邱跟她讲自己开open的事。 起初,他手里的资金并不多,也遭到了身边朋友的质疑——一个毫无餐饮经验的人起点这么高可能会栽跟头的。 然而,他认为餐饮和消费的逻辑是相似的。 两年前,刘与邱对周凌薇说的话,她在这个晚上在一家7-11对黄烟说:“道理很简单,人都会相信比自己阶级更高的人的选择。” 如果只能一个人没信心的话,周凌薇愿意把机会给黄烟。 她挑起签子指向对面灯火通明的写字楼:“这楼里的人觉得好的东西一定是好的,你看啊,那里都藏着各家资本呢,靠近他们就是靠近了钱。” 周凌薇紧紧地握住黄烟的手:“相信我,我们绝对不只是开一家店,也不只是开店。” “对!我们要把店开回北京,开到全国各地,我要惊艳所有那些在背后蛐蛐我爸妈的人。” gt开业前一晚,他们俩一人开一瓶啤酒仰头盯着门头的招牌傻乐,不停地互捧。 “这logo真好看啊,烟儿,你怎么那么会选?” “这位置也不错,薇薇, 你太有眼光了。” “招的店员也好,干活利索,特听话。” “买的机器也好用。” …… 周凌薇率先笑得前仰后合,片刻,她偏过头看黄烟:“这会儿怕是短期内真回不了北京了。” 黄烟转过红扑扑的脸蛋,笑容根本压不住:“不回就不回,也没什么好惦记的。” 眼波在四处流转,最终落在周凌薇的侧脸上:“薇薇,你说咱们的店到时候开得全国都是,猎人追过来了怎么办?” 周凌薇可不认为现在的gt的能开得遍地都是,不过,梦还是可以做的。 她反问黄烟:“你不怕孙鸣威追过来吗?” “他不会。” 孙鸣威有周凌薇的联系方式,如果真要追早就打听了。 “嗯,他也不会。” 相处那些年,尽管刘与邱非常非常克制了,周凌薇还是能感觉到他骨子里是个很骄傲的人,这样的人被“甩”了,估计是不会再联系的。 第180章 铩羽而归 2014年,中国市场在悄然地发生变化,曾经耀武扬威的外企在高速发展的中国并不那么受欢迎。 这一点在jm这样的外企乙方公司已逐渐显现。 外资客户逐渐收紧营销费用,内资客户向来谨慎选择合作方,内资同行蓬勃发展,多重因素的作用,jm的业绩在这一年并不理想。 不顺遂的不只有行业,还有人。 自从周凌薇不告而别,刘与邱便过得郁郁寡欢,生活轨迹似乎没有变,只是神情变了,他笑的比从前多,却没有一个是发自心底的。 他把所有的负面情绪转为动力拼命地工作也敌不过大环境的改变,然而似乎并不奏效。 12月1日,阴了两天的北京终于放晴,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好,连北风都变得轻柔了些许。 世间并没有真正完美的事。 在这么好的日子里,刘与邱出席了一家客户的招标会,担任md后,他几乎不用参加招标会,这次他亲自坐镇是为了保障拿下客户。 坐在会议室里,他视线一瞥,有一种天意的错觉。 此刻,听标的客户没有变,还是那几位,在前面讲标的人从2011年的周凌薇变成了另一位女同事。 客观地说,女同事的表现比她当年更精彩,刘与邱却知道jm还是丢了这个客户。 果不其然,在他强颜欢笑带着下属们铩羽而归的第十天,他们得到了这个坏消息。 这种情况自然需要有人负责,他就是那个责任人。 总部给了刘与邱两个选择,留在中国可以,但必须去上海办公室坐镇,二是回总部。 他觉得第一个选择荒唐至极,好似搬去上海,业绩就能变好。 那天,他坐在总部会议室的转椅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面朝鳞次栉比的写字楼群,他从周凌薇亲手做的卡包中取出她留下的最后一件礼物,手指在上面细细摩挲。 思忖片刻,刘与邱走出会议室,走进老板的办公室拒绝了他给出的两个选择,捡起另外一个更艰难的模式。 签完任命书,他赶在窦莘婚礼的前一天飞到香港。 婚礼后的after party上,新郎官晃着手里的酒杯故作愁苦状:“居然就这样走入了婚姻的坟墓。” 刘与邱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觉得不只有喜欢,我爱上了她。” 窦莘愣几秒才反应过来,爱周凌薇的这个事实,刘与邱终于承认了,然而,为时已晚。 “她在香港不是吗?” 这段时间,刘与邱有点闲,于是看了几部爱情片。 当时看到女人离开,男人的状态,和眼下的自己几乎一模一样,他疑惑,难道这就是爱吗? 他觉得这个样本量不够,参考的价值不大,又去网上搜索喜欢一个人的表现有什么。 翻来覆去,发现自己和爱上一个人的特征十分雷同——频繁联系、关注她的生活、眼神和心思的追随、看到她会笑…… 独独,他认为自己的付出不是义无反顾,也觉得自己并未有任何改变。 另外一点,刘与邱十分认同,怔怔地发了几秒呆,他才说出口:“我不能因为爱她将她耗在我身边。” 窦莘拍拍他的肩表示遗憾和同情:“飞翔的翅膀是你亲自为vivian插上的,她长大了,可以自由翱翔了,你应该替她开心才对,否则自食其果喽,谁让你不早点表明心意。” 刘与邱垂着头不吱声。 “当时你若知道她长大了会飞走,还会鼓励她,教她这么多东西吗?” 明明能看到周凌薇明明未来会站在高处,为何不?刘与邱很笃定地说会。 既然如此,窦莘打住这个话题,转而问他:“什么时候去智利?” “先回纽约休假,圣诞节之后去。” 窦莘仰头哦一声:“今年不在北京了?” 刘与邱淡淡摇头,这个世界再无世界薇薇日,在哪一点都不重要。 没坐多久,他起身:“先走了。” 窦莘连诶好几声:“靠北啦,你那么早就走,要去哪里?” 刘与邱没有回头,抬起胳膊摆了摆:“去港大。” “今天周末,很晚了。” 地铁还没打烊就一点都不晚,没了地铁还有的士。 刘与邱没回窦莘的话,扯了扯衣领脱下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赶地铁到香港大学。 出了地铁闸口,他止步天桥的尽头。 站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摸出卡包又抽出一张便利贴。 周凌薇写下:「君向潇湘我向秦」 只几个字,刘与邱垂眸看了一遍又一遍,默念了一遍又一遍,蓦地,他抬起头看路牌上「香港大学」四个字。 何不把这句话当作是她的告别也是她的祝福? 她在香港读书追求她的秦,他就去重启他的潇湘。 刘与邱小心翼翼地把纸张折好塞进卡包深处,转身走向地铁站。 每当回想起这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带着何种心情离开的,兴许是坚定的希望吧,他想他们会再次相见,一定会相见,必须要相见! 第181章 happy vivi’s day和crush “gavin的婚礼看起来很温馨,”刘母频频摇头感慨:“没想到他这个浪子都结婚了。” 刘与邱掀起眼皮看一眼,不难看出她神情中的失望,连这也要比。 “jeffrey最近怎么样?” 刘母朝餐桌对面的刘父使个眼色,他顿一下,啊一声:“小黑人也有女友了。” jeffrey交女友的事,刘与邱早就知道了,他淡淡提了提嘴角,一向和他为伍的老豆怎么被邱小姐收编了? 还没理明白,他听到刘母一声重重的叹息:“jamie也要做妈妈了,听她说你在北京交了女友,是你的同事。” 刘与邱浅皱一下眉,八卦大概都是这么传播的。 当时只是章洁米猜测他和周凌薇的关系,消息越过太平洋,穿过美国大陆,回到纽约就成了真。 他否认:“没有。” 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结果一定是相亲,刘与邱转移话题:“对了,我要去圣地亚哥工作了。” 刘母喜上眉梢,美西到美东远是远,但比北京回纽约还是近的:“舍得回美国了?” 刘与邱放下刀叉:“not san diego,is santiago.” 刘母的脸一沉,声音拔高:“你疯了?去南美。” 她脑袋转悠一圈,又笑起来:“你女友也调过去了?” “我在北京没有交女友。”刘与邱无奈扶额:“她不是我女友。” 眼波流转,他看一眼墙上的时钟,转回来,他低低地说:“她不要我。” “怎么——”刘母不可置信地问:“怎么会有人不要你呢?你这么优秀。” “你觉得我很优秀吗?” “absolutely!” 尽管刘与邱33岁了,尽管他这一路上得到了许多许多认可,可是这句坚定的肯定来自母亲,一个从未夸赞过他的人。 他笑了。 许久未有过的真诚笑容绽放在2014年12月25日的零点。 也是在这个时候,在父母对他说:“merry christmas”的时候,他的嘴角还是默默溢出一句话—— 「happy vivi’s day」 \/ 黄烟趴在电脑前看营业额:“昨天圣诞节,咱们终于收入超5000了。” 为了赶上年底的各种节日,他们的饮品店在半个月前开业了,因为比较仓促,宣传不够彻底,导致这段时间生意不达预期。 所幸的是,周凌薇在港大的一位同学以前是这家商场市场部的经理,搭上这条线,他们把饮品店的活动塞进了商场双节的活动中做宣传,总算有些收获。 周凌薇和黄烟击掌庆祝了一下。 收起电脑,黄烟问道:“今天给你补过生日,想吃什么?” 周凌薇瞅一眼时间都一点了,她捏捏腰间的赘肉:“好身材都是饿出来的。” 黄烟睨她:“别饿出胃病来。” “放心,刚吃过东西,还没消化,”周凌薇把碎发拨到耳后,从书包里拿出电脑:“对了,这是我做的新品方案,你看看。” 看到第一页正文上大大的英文,黄烟深深皱起眉:“怎么会想到这个?” 店开起来后,周凌薇开启了漫长减肥路,从每天2到3杯的含糖饮料到每天1杯再到最近换成无糖饮品。 有一天晚上她在便利店的冷柜前看了好久,最终还是取了气泡水出来。 她一口气买了十罐迫不及待地赶回家。 拉开易拉罐,听到的明明是“啪”的一声,耳边却一直回荡着那个低沉中带有调笑的声音:「是不是有sparkling的声音?」 然后,刘与邱站在夕阳下献宝的样子在脑海里反复播放。 她无奈地笑了笑,闷头把气泡水都喝了。 将罐子扔进垃圾桶,周凌薇扭头打开冰箱,盯着里面琳琅满目的东西发呆。 片刻,她取出水果、果酱、果汁、酸奶等等一大堆东西摆在餐桌上,不停地融合、尝试、调整,经过几天的努力,得到最完美的比例。 看着ppt上命名为「crush」的新品系列,黄烟忍不住发出啧啧的声音:“你这爱太隐晦了,没几个人看得懂。” 周凌薇的沉默是对刘与邱思念的事实昭然若揭。 最近她想起这个人的频率非常高,无聊的时候,她统计过一天会想起几十次。 想到的不是那双饱含情欲的黑眸,不是柔软温热的唇瓣,不是起起伏伏的身影,不是落在她颈侧的喘息,是他说的话。 她尝试过让思念停止,不要在生活里还留有他的影子,后来发觉越是故意不要想,越是想得愈发多愈发清晰。 她想,频繁地思念一个人有的时候未必会是一件坏事。 刘与邱教给她那么多道理,给她那么多启示,把他当作一位导师又何尝不可。 她的压力已经够大了,每天够累了,还有一段旧情在心中反复拉扯,如此持续下去,她会崩塌。 她选择不再消耗自己,任由那些画面、那些道理、那些启示在脑海中、生活里肆意出现,直到麻木。 「crush」就是她直面思念的手段,也是刘与邱的馈赠。 “不需要人懂,好喝就成。”周凌薇又打开另外一份文件:“我看过你发给我的新店选址,这些事你拿主意。” 在黄烟重塑的过程中需要的是鼓励和信任。 深圳这个城市对她俩来说都是新鲜的,但是哪个商场更多人,哪个商场的受众又是哪些人,黄烟比周凌薇更清楚。 别看黄烟社会经验几乎为零,跟商业地产招商部的人谈判起来那叫一个老道。 黄烟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想到什么,她说:“薇薇,春节我不回北京了。” 纵使她将父母双亡的伤痛掩饰得很好,周凌薇还是看出来了。 她正要说话,听到黄烟说:“不是因为我爸妈,这些天把新店的事定下来就要动工了,要不然赶不上春节后开业。” 黄烟点开一份详尽的时间表,眼中闪着渴求认可的光:“我也不是一无是处对不对?” “当然不是,我们烟儿厉害着呢。”周凌薇心口隐隐作痛,紧紧地搂住她:“我也留在深圳,我俩一块儿过年。” “这些事,我一个人能搞定的。” “这是我俩的事业不能留你一个人。” “那要不把你爸妈喊过来一块儿过年吧?” 这个主意是好,周凌薇还是否掉了,黄烟兴许面上不在意,但看到她有爸妈陪在一起,她心里一定会难过。 既然成为了事业,两个人便不再胡闹,坐下来好好聊了聊分工。 周凌薇主管产品研发和品牌那摊活儿,黄烟的工作主要是对外和内部的管理。 责任一划分愈发像是一支正规军,即便只有两个人,两个年轻的女人。 第182章 存折 忙忙碌碌的日子过得很快,一会儿就走到了2015年。 gt第一家店的生意这两个月逐渐变好,有熟客,也有复购率,甚至有小小的盈利,他们愈发有信心。 这一年的春节来得晚,2月初的一天,天刚蒙蒙亮,黄烟就蹑手蹑脚地起床了。 她那时轻时重的动静把周凌薇吓一跳,以为家里遭了贼,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刚走到房间门口,和黄烟撞个满怀。 二人同时压着声音惊呼:“吓死我了。” 周凌薇惊魂未定,拍拍胸口,打量着穿戴整齐的黄烟:“你起那么早做什么?” 她漫不经心地伸个懒腰:“装修人要回家乡过年了,我过去结账。” 这些工作都归黄烟管,周凌薇没过问,也不知实情,说句路上小心便转身去睡回笼觉了。 确认她闭上眼,黄烟拉开门飞速跑下楼开上店里的小面包车直奔火车站。 恰逢春运高峰期,深圳火车站满是人,好不容易找到车位,又要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路。 走去出站口的那一路上,黄烟感觉自己像极了一名魔法师,脑海中不断幻想着今晚周凌薇又惊又喜的场景。 紧赶慢赶,黄烟终于在列车驶进站的时候站在了出站口。 没多久,她远远地瞧见一对夫妇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东张西望,不知想什么,她眼眶微微发热。 偏过头去,再转回来,人已经走到了面前,黄烟挥舞手臂:“叔叔,阿姨,这!” 周妈妈加快脚步,只一眼,她就看出来黄烟瘦了,想来周凌薇肯定也差不多,妈妈心疼不已:“小烟,真是辛苦你一大早来接我们。” 黄烟忙不迭地抢过她手里的袋子:“不辛苦,不辛苦。” \/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在一个小区门口,周爸爸瞧瞧这环境,再看看黄烟,没说话,跟着她走进一栋楼。 三个人在厨房其乐融融地准备晚餐,门铃响了。 “是不是薇薇回来了?” 话音刚落,周爸爸打开门,门口的人看起来风尘仆仆,举起袋子递过来:“您好,您点的饮料。” “薇薇。” 周凌薇一抬头,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人:“爸,你——我——” 她惊讶地语无伦次,还有点想哭。 一个小时前,她从香港回到深圳就接到黄烟的电话,说店里人手不够,要她送一单外卖到这。 她急急忙忙地赶到店里,又急忙地过来。 不曾想是黄烟给她准备的惊喜。 听见动静,另外两个人也过来,黄烟把周凌薇拉进屋,一脸得意地对她眨眨眼:“我让叔叔阿姨过来搭把手的。” 周凌薇了解黄烟,也了解爸妈。 黄烟没有家人团圆,但她不会让周凌薇没有家人陪伴。 爸妈呢,如果让他们来深圳过春节,他们考虑到黄烟的情况也是不太乐意的,若说过帮孩子们弄一弄新店,他们绝对使命必达。 黄烟立即拿话堵住周凌薇的嘴:“这是我临时找的民宿,就住一个半月,你放心,没有乱花钱。” 他俩走到窗边,黄烟指着对面的一个霓虹灯招牌:“你看,这能看到我们的第一家店,等好起来,我们就从城中村搬到这来住,天天盯着梦想开始的地方。” “先租再买,一定能行的。” 所有人都说这么快开第二家店的决定太冒险,只有黄烟知道周凌薇要做的绝对不是一家饮品店的老板,是一个品牌。 除了快速铺开,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他们需要被消费者认可,也需要被资本看到。 周凌薇的眼眶泛着点点泪光,神情却是笑的,猛点头:“好。” 除夕那天的气氛极其好,黄烟双手捧起酒杯:“叔叔阿姨,其实我特别谢谢您俩答应我过来,我这人特爱玩,但又特别需要家庭氛围,我爸妈不在了——” 她哽咽了一下:“没有家了,以后你们和薇薇就是我的家人。” 周凌薇抽出纸巾给她擦了擦,她继续说:“我想认您俩做干爹干妈,也不知道你们接不接受?” 黄烟害羞地垂下眼,周爸妈互看一眼:“当然好啊,这太好了,白捡个女儿多好的事啊。” 饭后配合春晚的曲目是催婚。 周妈妈看看左边的黄烟,又看看右边的周凌薇:“你们啊,赶紧找个男朋友吧。” 这些翻来覆去的话,周凌薇每年能听到两三回,都快没词儿应答了,好在今年有黄烟。 果真,她笑嘻嘻地把话接下来:“干妈,等我们事业做起来,男人排着队来找我们。” 这话多新鲜,周妈妈没听过,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我等着看,那要什么时候啊?” 什么时候啊?黄烟没话了,这时候在房间里窸窸窣窣好半天的周爸爸终于出来了:“什么时候都可以。” 他把一个红包递给黄烟:“小烟,我和你干妈也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这个你拿好。” 黄烟的笑容停在脸上,下意识地看一眼周凌薇,她挤挤眼示意她收下。 黄烟还是没接:“这我不能要,我都多大了还收红包,该是我给你们包。” 随即,她从口袋里掏出红包。 周爸爸也没接她的:“不管多大,在我眼里都是你们孩子,收起来。” 他故意绷一下脸,黄烟收了他的红包,也把自己的红包塞给他。 晚些时候,周爸爸把周凌薇从房间里叫出来。 父女俩端坐在沙发,周爸爸微微侧过身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这个本来是打算等你结婚给你的。” “我虽然不认同你这么快开第二家店的行为,但只要你认定的事,我都会支持你,这个存折你拿好,密码是,你生日。” 周凌薇低头一眼就认出了存折,这是10岁那年,周妈妈带她去邮储银行办的。 那个时候,爸妈说每年的压岁钱都存里面给她当嫁妆,她当时年纪小,觉得好好笑,嫁人啊,多远的事,谁还记得。 可爸妈都记得,不仅记得还保存得很好。 她翻开存折最后一页,里面的余额远超过小时候攒的压岁钱,大头全是爸妈来深圳之前添进去的。 当周凌薇抬起头要说点什么,却看见爸爸已经起身往房间走去。 她怔怔地看着他说了句谢谢爸妈,也发觉他的背不如从前挺拔,白发已经藏不住地往外冒。 她的下巴颤抖得厉害,在爸爸进屋前,绝不允许有一滴泪落下。 第183章 你知道吗 时间一晃就到了新店开业,这天周爸妈在,余欣菲和陈毅宁也从北京赶过来了。 3月初的深圳实际上还不算热,但人们大概是有喝冷饮的习惯,再加上有买一赠一的活动,店里来了不少人。 几个人说是参加开业典礼的,最后不自觉地就主动做了帮工,最积极的当属陈毅宁。 之前大家都在山县见过面,这次再见,周妈妈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大小伙儿好啊。 她和陈毅宁不熟,不敢贸然上前问,也不想问周凌薇,只好逮住黄烟:“小烟,那个小陈有女朋友没?” 黄烟提起眉:“他啊?单身汉一枚,都不知道多少年了。” 她只说了一半,另一半就是也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迟迟没有对周凌薇下手。 陈毅宁对周凌薇的好感,周妈妈也瞧出来了,现下黄烟的神情做实了她的猜测,她心满意足地走向自己的女儿:“薇薇。” 对上亲妈不太自然的笑脸,周凌薇就知道情况不太妙:“怎么了?” “诶,听说小陈没女朋友啊,”周妈妈朝陈毅宁那个方向扬扬下巴:“感觉他各方面都不错,好像对你也有意思,你不打算跟他发展一下吗?” 这什么跟什么,周凌薇皱起眉:“我的妈妈呀,求求你别把在山县给人介绍对象的招儿用在我身上。” “妈,你知道吗?” 她目光恳切地盯着周妈妈看,还特别神秘兮兮地停顿,不上不下的感觉闹得妈妈不痛快:“快说。” “给亲人拉郎配一般都会黄。” 说完,周凌薇利索地走人,留下周妈妈在身后瞪眼。 开业活动一结束,店里的生意又恢复到之前不温不火的状态。 每天一睁眼就和钱有关,租金、水电、食物耗材、人工开支,这把黄烟愁得团团转。 她什么时候为钱操过心,这次都动了回北京卖一套房的心思。 这个想法一出口,立马被周凌薇按住:“不可以!” 理由很简单,那是黄烟爸妈留给她的念想,没有钱可以想其他办法,念想没了就还真没了。 黄烟指着对面的一个小店说:“你看看那家店生意多好啊,当初我们开那么小的店就好了。” 她叹口气摇头自嘲:“你说说,咱们俩好歹算是名校毕业的研究生都干不过人高中学历的老板。” “不一样的。” 周凌薇的声音很轻,好似也有点认同黄烟的话。 她偏头看黄烟:“烟儿,你后悔吗?” 黄烟挺起胸膛:“当然不!” 然而,周凌薇却有那么一丝丝悔意,原因是今天受挫了。 学业上的事捋顺后,她开始为gt融资去接触资本。 大资本,她没有门路,敲不开对方的门,投出去的商业计划书像是扔进大海的石子,杳无音讯。 见过几家小资本,有人没有看过计划书就婉拒:“抱歉,周小姐,我们只看科技。” 今天终于有人看了计划书,也耐心听她讲完了,最后抿唇一笑:“你们这个没有门槛。” 这一天,周凌薇来回地思考什么是gt的门槛,想破脑袋,她都没有想明白。 她有点心焦,耳边却响起那道声音:“薇薇,慢慢来,不要急,先做点别的事,说不定就有灵感了。” 是啊,一定不能急。 既然长远的问题暂时没有答案,那就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周凌薇眯了眯眼:“我们附近这么多写字楼,要不我们都去送一些免费的饮品?” “这里头应该都很难进去吧?” 黄烟先是质疑了一波,正当周凌薇在想如何解决时,她脑袋一转:“我有办法,我这正好有几个客人的联系方式,他们好像还是公司的行政,可以通过他们来打通。” 这么说着,她立马掏出手机记下来,随后又说:“再送一些折扣券。” \/ 这段时间,同样不好过的还有远在智利的刘与邱。 他调到jm南美总部快四个月了,习惯了北京的快节奏和高效率,他发觉这里的下属真难带。 躺平,似乎不是他们所追求的,而是一种常态。 趁着出差,刘与邱给自己放了一个假,绕去香港找窦莘。 去年年末范妮工作调动,回到了香港工作,窦莘紧随其后,也申请了调动。 瞧见刘与邱愣愣地盯着维港发呆,窦莘恨不得冲过去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日出小姐抛弃他都快一年了,指不定人家move on了,他却还是这副死样子。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窦莘都不信有人会困在一段旧情中太久,如果有,那一定是太欠揍。 他冲过去了,手抬在半空中,又觉得刘与邱这副样子实在可怜,最终手掌从头顶移到耳朵,摘了他的耳机:“在听什么?” 刘与邱眼疾手快地换下一首:“没什么,听歌。” 窦莘眼尖,早就看到了屏幕上的画面:“啊,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首歌?” 刘与邱没搭理他,默默地把耳机收起来。 窦莘可不会放过他:“好听吗?传给我听听。” 刘与邱自嘲般地笑了笑,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一首歌,是他从之前在山县拍的片段中截取下来的音频,剪辑成一个录音。 对别人来说很无聊,对他而言却很动听。 里面藏着周凌薇娓娓道来的女同学故事,还有那句特别标志性的开场白:“刘与邱,你知道吗?” 每次听到都能立即脑补出她的脸——一本正经的神情下是古灵精怪的念头,随后是出其不意的话。 多可爱,所以那首不是音乐的歌叫做「薇薇的歌」。 见他不给听,窦莘也没强求:“诶,她都快毕业了吧,不知道以后会去哪。” 刘与邱终于说话了:“爱去哪去哪,人各有命。” 窦莘惊愕地看他:“很好,放下了。” 刘与邱笑笑,转眼又看向毫无波澜的海面,可他的心终究不如海平静。 他不知道周凌薇以后会去哪,但他知道她最近好像有点缺钱。 前不久,他偶然听到林月朗提到她:“vivian在做frencer,最近帮我们做了一个项目,看来去深造还真有用。” 刘与邱似是附和地点头:“是吗?” 林月朗当时一脸得意:“当然,她多了mercial sense,当初放她走是对的,她不应该被困在一个地方太久。” 原本他想旁敲侧击打听周凌薇的联系方式,听到最后一句话,他放弃了。 第184章 整改 过去大半个月了,门槛的问题,周凌薇至今没想透,不过另外一件事有了突破。 最近到了毕业答辩期,她在两家店来回待着改论文,这天,她在二店,店里接到一个附近写字楼的电联外卖订单,一下要了20杯crush,加上其他订单,一共有30几杯。 操作台的三位员工可谓手忙脚乱,即便装修的时候做过空间测算,她发现在忙碌的状态下,操作台空间还是无法满足几个人来回穿梭。 这不,一个人转身,直接把另外一个人刚做好的东西碰洒了。 她想这可能不是空间预留不够的问题,而是工作流程出了问题。 洒了一杯饮品的店员怯怯地看向周凌薇,她没有说话,镇定自若地给了他一个安抚意味的笑容。 一位才入职几天的新人看不懂她的表情,小声地问旁边同事:“薇姐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她不会生气的,不过——”那人声音一顿,觑过去一眼:“犯错三次,她会找你谈话。” 新人取了一个杯子:“那个时候她会骂人吗?” 在他们聊得入神时,周凌薇已经进了操作台:“别害怕,我不骂人。” 确实不骂人,甚至谈话的时候,她脸上依然挂着笑,就是有点不怒自威。 女孩缩起脖子吐了吐舌头。 帮他们一起做完那些饮品,周凌薇重新回到角落。 她把答辩的事先放一边,开始细细观察操作台的工作流程:点单、取杯、贴签、压糖、加辅料、加茶、加奶、摇杯、封装…… 这还只是常规饮品的流程,一个人来做的效率就不太高了,若是做一款复杂的饮品,那效率更低。 大家掺合在一起,不仅乱还有人会趁机偷懒,那对认真工作的人来说并不公平。 周凌薇的手指在桌板叩了几下,把问题一一记在本子上。 紧接着,她花了几天时间记录每道工序的时长,又去观摩了那些已经非常成熟的品牌的流程,记下他们的工序时长。 深夜,城市的霓虹落下,酒吧街上的出租车尾灯汇成这座年轻又繁华都市特有的景象。 街道的尽头有一家店的灯光熄灭一大半,只剩操作台上的一盏亮光。 周凌薇跟黄烟讲了一遍整改方案,她没有异议:“咱们船小好调头,干就是了!” 两家店的员工再加他们俩一共10人,确实好调头,却有个现实的问题:“整改同时也需要优化员工的工资结构。” 黄烟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皱了皱眉。 “换句话说就是我们要设置绩效考核。” 周凌薇不慌不忙地打开收银机,索性边模拟流程边讲整改逻辑:“按照现在的操作来一遍。” 她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随即出来一个标签:“这上面有客人点单的所有要求。” 黄烟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杯子,跟着她的节奏一起做。 过一会儿,周凌薇把杯子放在出餐口:“这杯饮料,客户点的是加珍珠的,收到的却是椰果的,没有收到投诉是我们的幸运,收到投诉的话,怎么处理?” “罚啊。” “罚谁?” 黄烟琢磨了一下,还真是不知道罚谁:“都罚。” 周凌薇:“都罚的话,做复杂工序的人久而久之就会变得消极,然而往往能做这道工序的人都是熟手,咱不能丢。” 她在电脑上点出方案:“店员上班都会打卡,所以我们知道每个时间段都有谁在上班,整改以后,每道工序细化到每个人,如果收到客诉,就能知道是哪一步做错了,是谁导致的,对吗?” 黄烟抿唇点头:“所以真的要改。” “不能光知道错不罚,对那个犯错的人没有影响,对认真的人也不公平。” 黄烟打了一个响指:“我们可以设置犯错的次数,超过这个次数,扣工资,一个季度下来,没有出过差错的人可以获得奖金。” 周凌薇和她击掌:“bingo!我也是这么想的。” 达成一致后,他们借由团建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等大家吃饱喝足,周凌薇宣布了这个方案。 顾及大家都要时间接受和适应,她最后提了一句:“各位有一周的时间可以向我们提出你的意见,一周后都没意见的话,我们会开始试运行三个月。” 所有人几乎都点头认同。 新人举手发言:“薇姐,我对这个绩效没有意见,但就是能不能别给我交社保啊?扣了社保到手里都不剩多少钱了。” 一位老员工按下她的手:“你就珍惜吧,这都是为我们好。” 黄烟玩笑地答:“不给你交还能给我们省点呢,珍惜吧啊。” 试运营初期,周凌薇顺利获得香港大学商科硕士学位,从香港回深圳的地铁上,她对门槛的问题豁然开朗。 想明白这一点,她兴奋地告诉黄烟:“我们门槛是占领消费者心智啊。” “说人话。” 周凌薇都顾不上喝口水:“多开店,店的密度够大。” 黄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她:“你是嫌自己压力还不够大吗?” 经过大半年,gt两家店的生意都还算不错,也小有盈利,但收入没法支撑现阶段再开一家。 “这事交给我,你不用担心,你管好家。” 俩人分头开工,黄烟留在深圳看家去找新的商铺,周凌薇带着融资计划书去外面找钱。 通过陈毅宁的介绍,周凌薇终于在上海见到了一位投资人。 对方很有耐心,听她慷慨激扬讲完ppt,末了,他双手交握放在嘴边,言简意赅:“两个问题,单店投入太大,不听话。” 周凌薇浅浅皱一下眉,不理解第二个问题:“不听话?” 对方没有告诉她答案带着助理走出会议室。 致谢后,她马不停蹄地从上海赶到香港。 晚上9点左右,她在中环的文华东方酒店大堂见到一位投资人。 此人不仅有耐心,态度似乎也很好,全程含笑看周凌薇讲话,把她看得心里发毛。 “周小姐很漂亮啊,创业很累吧?”男人的声音一顿:“这个项目,我可以投,就是周小姐要付出一些努力。” 听到这话,她眼皮一跳,早前就听说会有这种投资人,想不到真给她遇上了。 周凌薇不动声色地往正题上引:“股份可以谈。” “周小姐,时间不早了,我也有点累,要不我们去房间细聊?我刚好从法国带了一瓶不错的酒。” 男人像是个惯犯也觉得胜券在握,脸上保持儒雅的笑容,等周凌薇点头。 该来的暗示总会来,她只莞尔一笑:“既然时间不早了,您也累了,就不打扰您休息。” 被拒绝了,男人也不恼,起身送上不太真挚的祝福:“那就祝你好运!” 第185章 所有目的地 黄烟等了很久才等到周凌薇的电话,听她讲完今天的会面,破口大骂:“靠,这都什么人啊?有眼没眼?” “诶诶诶,你这纯属于不允许别人说自家孩子不行的行为啊,咱们要客观。” 黄烟还没骂够:“还有那男的怎么回事?当咱们什么了?卖的啊?我们只卖艺不卖身,记住了!” 周凌薇忍着笑,乖乖接话:“记住了。” 挂了电话,她又是那副失意的状态,深深地感到黔驴技穷,万恶的资本家怎么一点机会都不给。 都说现在是热钱,她是一点都没觉得。 不知走了多久,周凌薇走到了星光大道,想起当年陈毅宁说维多利亚港的风中飘着钱的味道有点煞风景。 风卷起滚滚热浪怎么就不带点钱过来,她现在急需当年他说的那个金钱味道。 正当她轻轻哼唱着《东方之珠》,手机突兀地响起来。 是陈毅宁的声音:“凌薇,融资进展怎么样了?” 向来报喜不报忧的人这次说了实话:“不好。” 周凌薇把这些天的经历都告诉他,说着说着,她哽咽了一下:“我还在维港唱了东方之珠,就是没有钱的味道,好难啊,怎么这么难?” 陈毅宁第一次听到她这么丧气:“凌薇,你还记得去年送你到香港念书你带我们去看中环那块叫all destinations的路牌吗?” 怎么会不记得,这个地方还是那一年到香港转机的时候,刘与邱带她去的,他当时指着一栋楼跟她说:“我在那里工作了很多年。” 每当在工作上遇到坎儿,他都会从办公室走下来,买一瓶气泡水,看着那块路牌鼓励自己:「you can go anywhere you wanna go」。 去年,他们仨来香港送周凌薇上学,她也带他们来了。 “你指着那块路牌鼓励我和欣菲,还记得自己说什么了吗?” 陈毅宁的声音把周凌薇的思绪拽了回来,她低声回答:“心之所向,皆能抵达。” “我把你们的ppt给我朋友了,她想约你明天下午见个面,”他微微一顿,还是想给她一个预期:“她说不一定能行,但是我觉得多见些人也挺好的。” 周凌薇点点头,他说的没错,现阶段能拿到投资是gt的幸运,成不了就去长见识。 这天晚上,她没回深圳,从星光大道离开,又跑去了她的秘密基地待了一会儿。 第二天一大早,穿上正装,化个精致又端庄的妆容,周凌薇又投身到那个信心满满的gt联合创始人的角色中。 走进中环的一幢写字楼的会议室,先是一位年轻的男人接待她,而后进来一位约莫30岁的女士。 周凌薇不清楚哪位是陈毅宁说的朋友,对面的两个人也没有自我介绍便让她开始。 结束后,那位女士让男人先离开:“你好,我叫何雨,是陈毅宁的——” 是非常标准的普通话,听上去像是北方人。 何雨露出一个客套的笑容:“校友。” 她的眼眸不着痕迹地打量周凌薇,原来她就是陈毅宁不遗余力推荐的人,能让他这么闷的人在电话里夸那么长时间想来关系不一般。 何雨浅浅提眉暗自感叹,这男人眼光不错。 周凌薇伸出手:“您好,我是陈毅宁的朋友。” 两个人轻轻地握了握手,多余的闲话,何雨没再说:“在你来之前,我看过你们的计划书。” 她示意周凌薇坐下,继续说:“其实现在大家都对科技行业更感兴趣,他们有技术,我们就能给钱,消费自然也有这种情况,但我们愿意投听话的项目。” 周凌薇猜测眼前这位何雨和陈毅宁关系非同一般,否则不会跟她说这么多实话。 她顺势问道:“听话的意思是——” “就是创业者要根据我们的想法调整,很显然,你这个项目不是这样的。” “我刚才提到了单店投入太大的问题,我想你见过的其他资方也提过,你似乎不认同大家说法,或者说,你想坚持自己的想法。” “创业有passion没问题,但不能一意孤行,毕竟你要从投资人兜里拿钱,那就得听话,他们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何雨的一番话没有碾碎周凌薇重拾的信心,反而令她醍醐灌顶,也再次把她推到十字路口。 是坚持自我还是屈服于资本? 黄烟的答案是:“坚持下去,我们才开第二家店,谈判的资本不多,很容易被人牵着走。” “刚开始我可能无所谓,现在越来越觉得gt就是自己的孩子,它现在不够好,我也不想让这孩子这么快就被人改造喽。” 现阶段两家店的收入能盖住成本,甚至有稳定盈利的趋势,只不过要再铺新店,手里的资金完全不够。 周凌薇和她的想法一致,但面临的问题依然需要解决:“我把我手里网店的一部分股份卖给张逐了。” 黄烟的眉头紧锁:“你卖那些干嘛啊?” 她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当然是需要用钱,随后,她撇撇嘴:“我还想回北京卖一套房呢,你这速度比我快啊。” 这是她第二次提到要卖掉房子。 周凌薇噌得站起来:“你是不是疯了?那是叔叔阿姨留给你的,你卖了,你让他们怎么能——” 黄烟抬手打断她:“我知道,我知道,但我现在是做正事需要用钱,他们会理解的。” 周凌薇不理会:“你不许卖。” 这次黄烟没有听她的话,把房子委托给了中介,钥匙寄回北京。 收到她的快递,余欣菲一脸错愕:“你干嘛啊?” “我想来想去这么重要的事只能拜托你了,其他人我都不放心,”黄烟笑嘻嘻:“事儿成了请你吃饭啊。” 余欣菲都被她说糊涂了:“什么事?” 黄烟捂着手机生怕外面的周凌薇听到:“我要卖房。” 余欣菲吼一嗓子:“黄烟,你是不是疯了?” “诶,你说话怎么跟周凌薇一样啊?” “因为你就是疯了,北京的房子多值钱啊,你说卖就卖。” “值钱是值钱,但现在没钱,不就得想办法吗?压力不能让薇薇一个人扛。” “差钱跟我说啊,你俩傻不傻?” 黄烟蔫了一截:“你也知道我俩不轻易求人的。” 余欣菲不高兴了:“告诉我是求人吗?” 第186章 jason 没有gt,周凌薇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如此勇于冒险的精神,好似在外人看来也相当叛逆的一面。 她也舍不得卖掉网店的股份,当时还遭到了爸妈的反对,他们认为守着网店也足够她过得很好了,没必要折腾。 办完股份转让手续,周妈妈在电话里抱怨又心疼:“你和小烟那个饮料店关掉一家呀,干嘛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你们有个网店,还有个实体店,可以了。” 开第一家店的时候,周凌薇和黄烟可以这样,但有第二家店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他们依旧坚持gt会是一个品牌而不是一家饮品店。 困难只会让他们紧紧牵手想办法,而不是放弃。 周凌薇坚定地告诉妈妈:“不可以。” “你现在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 “妈妈,你要相信我,和爸爸一样,相信我。” 周妈妈不置可否。 第二天,收到张逐的钱,周凌薇立即拉上黄烟去签下第三家店的合约。 签完合同,俩人坐在麦当劳开始盘算新店装修和开业的时间。 黄烟几番欲言又止都被周凌薇兴奋的声音打断。 末了,周凌薇满怀信心地说:“我预计年底能拿到一笔融资。” 黄烟感觉自己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了:“别年底了,已经有一轮了。” 她对这些一窍不通,片刻才说:“那叫天使轮。” 周凌薇既惊喜又疑惑:“什么情况?你找谁拿钱了?” 黄烟像个犯错的小孩不敢和她对视:“欣菲。” “这么好的事,你居然瞒着我,”周凌薇搂过她的肩:“诶,我也想过找她和毅宁的,但又不知道他俩对我们的项目有没有兴趣。” 她清楚倘若她和黄烟开口,北京的两位朋友肯定会不假思索地把钱转过来,但她不想他俩是出于这份情谊才投资的。 毕竟真金白银啊,能赚钱是皆大欢喜,亏了真没脸见人。 这和拿投资人的钱的压力完全不同。 “其实他俩挺想投的,就等着我们开口,”黄烟脸上漾起一抹笑意:“他俩都快成大佬级的人物了,就发愁手里的钱没地方钱生钱呢。” 是了,现在公共交通和手机app开屏都能见到他们的广告。 她的神色稍稍一沉:“不过啊,我说只要50万,她直接给我打了200过来。” 余欣菲那天直接把房子的钥匙寄回给了黄烟,第二天就把钱转来了。 黄烟瞄一眼周凌薇,她皱着眉,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还是在发愁:“薇薇,你不生气吧?”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多好的事儿,”周凌薇回过神来抿了抿唇:“我琢磨着给他们多少股份。” “别琢磨了,他们都找律师拟好了投资协议,就等我跟你说一声呢。” 周凌薇钳住黄烟的脖子,故作吃醋地说:“好啊,你俩仨都背着我干了那么多。” gt的第三家店终于开出福田区,开在了南山科技园。 距离开业还有两天,黄烟激动地跑进店里,神秘兮兮地跟周凌薇耳语:“我想了一个开业活动。” 听她说完,周凌薇环住手臂一副怀疑的态度:“这能行吗?” 黄烟使了使眼色:“看我的。” 开业那天店门口的人多到令周凌薇乍舌,好在提前跟员工做过培训,大家还算是淡定有序地过完这一天。 黄烟的排队造势起了效果,2015年秋天,gt迎来转机。 那天下午3点多,有位身着白色polo衫和深色休闲裤的男人走进店里。 排队点单时,他就注意到了在收银的周凌薇。 虽然她现在的头发没有之前长,但短发似乎也很适合她,皮肤还如从前那样白嫩,身材也更好了,看上去是有运动的习惯。 过了一会儿,终于轮到他。 男人没立即出声,等她的视线移到自己脸上,他才说话:“嘿,又见面了。” 周凌薇诧异一笑:“嘿,jason,真巧,要喝点什么?” 时隔差不多一年,又被美人记住,jason可谓喜上眉梢:“居然记得我名字。” “当然啦,想喝什么,我请你。” 周凌薇不仅记得他名字,还记得他是做投资的,这么多年了,应该也升职了吧,即便还是个投资经理,起码经验丰富。 她脑子飞速运转,盘算着如何套近乎讨教点秘籍。 看来jason没少光顾gt,他不看菜单便随口点了一杯饮品:“上次是隔了四年见到你,这次只隔了不到一年,下次——” 他顿了一下,周凌薇的手熟稔地操作着机器,立马接下他的话:“下次应该会很快。” 他有几分欣喜,还以为美女的芳心向他敞开了。 从操作台走出来的路上,周凌薇的视线似有似无地落在他那,没有错过他的神情变化。 走到jason旁边,她不动声色地开始套话:“你在这附近工作吗?我记得你在香港。”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在想了,科技园片区大部分都是互联网或科技公司,如果在这上班,那是转行了。 周凌薇转转眼珠子故作不解状,听到他爽朗地啊哈一声:“那次是去香港出差,我现在base深圳,办公室在福田。” 瞧瞧,还是当年的风格,她抿嘴点头,一副仰慕的态度:“做投资啊,真厉害。” 问到了工作,又被赞扬一番,jason便正经起来:“怎么?你有项目介绍?” “有,”周凌薇的眼神漫不经心地在店内扫一圈:“这个项目怎么样?” “居然是你的店?我以为那个美女才是老板,之前看过几次。” 她稍稍品了品,jason惊讶的神情中好似有几分来自于对gt的认可。 “是我俩的。” “我记得你之前在北京,去年在香港念书?怎么就——” jason庆幸排队的时候想到了这些事,否则,都没法展现自己的真诚。 对这个问题,周凌薇早已有了一套官方的说辞:“喜欢吃喝喽,又觉得这个市场还不成熟,能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第187章 落差 jason骚包地往后拨了拨头发:“哟,把我当投资人了。” 明明心里得意得不得了,嘴上却在调侃周凌薇。 她这才想起来从来没向他介绍过自己,如今可能有合作的机会,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名片递给他,顺势把他捧起来:“你不就是吗?” 他没作答,笑着掏出手机:“抱歉,没带名片,我们加个微信吧。” 互换联系方式后,jason看了一眼时间:“我晚上还有个应酬,你这个项目确实不错,可以把bp发给我研究看看。” 接下来几天,他们的沟通频率特别高,甚至都打上电话了。 据黄烟的不完全统计,这俩人每次通话时长高达半小时,一度令她怀疑他俩快谈上了:“jason这哥们感觉还不错啊,和他谈个恋爱挺好的。” 周凌薇感觉她的磁场真奇特,前有在美国出生长大的香港人刘与邱,现在又出现了在内地出生长大的香港人jason,他俩那滚烫的爱国心还出奇得一致。 只是两个人终究还有许多不同之处。 她翻个白眼表示不太好:“哥们约我们去他公司,美女意下如何?” 她和jason的话题都围绕工作。 得知他去年从国内的一家知名资本公司离开,和朋友成立了一家做财务顾问的公司,主营业务是为gt这类初创型企业提供融资方案和谈判,周凌薇立马就来了兴趣。 她需要jason帮gt融资,jason既想赚这笔佣金,又想泡到美女创始人。 二人各怀鬼胎便约上见面。 他们俩的事业不顺,如果有个人能有爱情也好啊,黄烟苦中作乐,想去会会这位jason:“去,那必须去。” 周一下午,和jason在他公司见完面,黄烟总结了一下他们的工作:“我懂了,他们就是中介。” 这么说似乎也没错,jason为gt找钱,而后从融资款项中抽取佣金。 片刻,周凌薇悠悠地转过头:“烟儿,你这总结太到位了。” 黄烟问道:“他们公司到底抽多少?” jason带着他俩在公司转了一圈,聊了大半个小时工作,却没有提钱。 这个话题,他前几天和周凌薇聊过。 她转述jason的原话:“你们这类企业的融资,我们会抽取融资款的5%,这样,我给你个友情价,4.5%。” 瞧她说话的神情和语气都模仿得有几分相似,黄烟快要笑出内伤:“友情价才少了0.5.” jason抽拥的点数对gt来说的确不算低,但通过他可以接触到更多资本甚至资源,他的团队很专业,尤其是他。 周凌薇发觉,工作状态下的jason一点没有日常接触那样油腔滑调,说话实在,办事细心。 前些天,他发了一张表格给她,里面是接下来会面谈的几家资方信息,不是简单的介绍,还配上了各家公司的兴趣点。 比如明天要见的一家资本,他们更在意短期收益,jason便建议周凌薇把预期收入着重表现。 周凌薇无聊地翻开jason给的公司介绍,指着一个人名:“诶诶诶,许扬。” 黄烟凑过去:“什么许扬?” “这——”周凌薇的手指移到一张照片上:“大海啊,就你那个微信。 ” 她激动地语无伦次,也莫名地有一种预感,jason的合伙人许扬就是去年黄烟在大梅沙遇到的男人。 这世界真是小。 “你这什么记性?我都忘了这号人,你居然记得。”黄烟盯着照片看:“那人看着没这照片那么老。” “你这记性也不差。” \/ 这一年的夏末,周凌薇重新出发,从深圳福田中心区到香港中环到上海陆家嘴到北京金融街,带着ppt满中国地做路演。 近来的状态好像过回了曾经在jm的生活,又不尽然。 如今,21寸的行李箱里装满一套套的正装和那一年买的菲拉格慕皮鞋,红眼航班起飞降落,出入的酒店从spg直线滑到快捷酒店,可以选择公共交通的情况绝不打车。 只有那么偶尔的两三次,周凌薇觉得能把投资人拿下才舍得用spg的积分给自己换个五星级酒店大床房,才舍得打一次从中环到口岸的香港的士。 没有心理落差是假的,不过,这些落差在每一次关上城中村出租屋那扇铁门时就消失了。 能不看价格挑选一个适合的航班出行,能自如地出入spg的酒店都是带有外企光环,是jm给的,现在的一切都需要自己创造。 国庆长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早上,周凌薇接到jason的电话。 说完来意,他不紧不慢地告诉她:“你只有2分钟的时间考虑,觉得他们不合适可以不来北京。” 和往常见过的不同,这次的资方是国内大快消品品牌mh的产业资本。 他们不仅投资,还有谈原料供应的空间,然而,这些的诱惑并不是最大的。 jason没有提到,但周凌薇想到了,mh品牌的强大背书对gt最有帮助。 她只花了5秒钟给出答案:“北京见!” “好,北京见。” 电话还未挂断,周凌薇已经收到了机票短信,她立即留住jason:“等等!” “你订的?” jason含笑装傻:“什么我订的?” “我的机票。” jason还是认下了:“送gt上市的路上,必须有我的一臂之力。” 听言,周凌薇的笑容凝在双颊,她想起好多年前有个人说过一句:「祝你早日当上我的老板!」 这两句话毫不相干,又好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前者比后者更飘渺,因为她已经当上了老板,却不是那个人的老板。 “哎,还没融到钱就想上市的事儿了。”周凌薇收住情绪:“谢啦,机——” 「机票钱我转给你」还未出口,jason抢过去:“不用谢,费用算入佣金。” 互不相欠,两个人的关系才会纯粹,周凌薇不想记那么久的账,直接把钱转给jason。 第188章 闪婚 从首都机场去往东三环的路,周凌薇在北京那些年走了无数次,熟悉到似乎闭上眼都能到的地步。 曾经在这段路上,她偶尔疲惫,多数是盼望,盼望早点回到麦子店的小卧室,盼望见到刘与邱。 如今回来,物是人非。 坐在出租车上,周凌薇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路边的银杏树染上金黄色,微风轻拂,悠悠摇曳,落满地。 她想,10月初的北京正是最美的季节,gt也该迎来它的曙光了吧。 还在jm工作的时候,周凌薇做过mh的项目,对他们的工作风格了如指掌。 只不过同样是让mh掏钱,此钱和彼钱性质非同一般。 敛回视线,她立即从包里取出电脑看那份看过无数遍的ppt,只怕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吸引人的亮点。 结束一场融资路演仿佛打完一场使出浑身解数都没有结果的战斗。 走出写字楼,周凌薇才敢喘口粗气:“又是等待。” jason贴心地为她拉开车门:“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她脚步一顿,偏头看他:“这个习惯可不太好。” 随后,她又说:“哎呀,拉门这种活应该我来做。” 话是这么说,可她已经坐进了车子里。 jason满脸暧昧笑意:“你是女士,我们是朋友,我来做又怎么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当年和刘与邱那段的影响,周凌薇对和异性交友非常排斥。 虽然和jason吃过很多次饭,但她不认为他们是朋友。 周凌薇客套地笑着纠正他:“不对,我是你客户。” 他故意凑近她,不说话,只深深地看那双熠熠发光的黑眸,她觉得尴尬,往旁边挪了挪。 她挪一点,他又进一些。 逼仄的后座只有挪小半步的空间,待周凌薇无处可逃,jason才停下来:“你这样说话太见外了会伤我的心。” 她抱着手臂护住自己:“那你的心也太容易受伤了。” jason干笑几声:“伤我心的后果可不好。” 周凌薇摆摆手示意他离自己远点:“你可别威胁我啊,我手里有mh的联系方式,信不信我跳过你直接找他们。” 比起搞对象,jason更想多搞钱,他赶紧挪回刚才的位子:“这样就有点不地道了。” jason那股令人窒息的香水味离远了,周凌薇才松口气合上眼养神。 也不过五分钟,他又开始说话:“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长那么好看没男朋友了。” 恢复了身材和颜值的周凌薇有大把追求者,她不谈恋爱的原因是她不愿意,但听到jason的话,她还是睁开眼转头看他,想听听他的说法。 他假模假式地叹气:“看着温柔,心挺狠的。” 又低声说:“不过我不介意。” 不知周凌薇是没听到,还是装作没听见,她没接这话,而是反问他:“所以你没女朋友的原因是话太多吗?” 不仅心狠,嘴也有点毒,总是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扎心的话,jason睁大眼睛:“你——” “好了,跟你开玩笑的,说正事儿,”周凌薇安抚了一下,转而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mh有戏吗?” jason也收起神情:“你自己的感觉呢?” 她自我感觉今天的路演表现不错,大概是近段时间来最从容的一次,但能不能成,她说不好。 这种时候,她都极其保守,不敢抱太高期待。 期待越大,失望就越大,在融资的路上,她体验过太多次,够了。 琢磨片刻,周凌薇给出感受:“心慌。” “心慌好过没底。” 她细细咂摸了一下jason这句话,似乎也有点道理。 不一会儿,出租车把周凌薇送到顺义的别墅区,jason先下车让她出来。 打量了一番这片区域,他好奇地问道:“你朋友住这吗?” 周凌薇打量了jason一番,估计他心中对这里的房价和住这的人的身价有了数。 能在金融圈混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这说不了假话:“对。” “介绍认识认识呗?” “干嘛?他们的生意你也想做啊?” 周凌薇偏过头脑袋看见走过来的余欣菲,不是不想帮jason,是余欣菲和陈毅宁的脚步太快了:“没机会喽,他们准备上市了。” 说完,她抬脚走了半步,jason喊住她:“喂,可以做pre-ipo啊。” 听到男人的呼喊,余欣菲把话接下来:“谢啦,已经定下来了,等公司倒闭了再说。” 两个女人笑盈盈地挥手跟jason挥手道别。 \/ 在余欣菲的大别墅里转一圈,周凌薇替闺蜜感到开心,也想起2010年那个秋天,三个朋友帮她搬家,当时路过东三环时,他们都羡慕别人住进高档楼房。 如今,余欣菲没有住那里,而是住在了顺义的别墅里,周凌薇也没有住那里,她和黄烟还蜗居在深圳的城中村里。 这个世界总有人快一点,也有人慢一些,她一点都不着急,专心致志地按节奏进行。 她曾设想过未来若是没有房子和车子这类具象的成果,她会不会失落。 答案是否定的。 她和黄烟为gt全力以赴过,可能就是运气差一点。 周凌薇转身关切地问道:“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不害怕吗?” “害怕啊,所以——”余欣菲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又从包里摸出两个信封:“原本打算寄给你和烟儿,想不到你来北京了,亲自给你,你帮我转交给她。” “什么东西?”问着话,周凌薇已经打开了写着自己名字的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卡纸。 看到上面的字,她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又瞧一遍。 没错,余欣菲年底要结婚了,新郎官的名字好陌生,不是她的前任,也不是和她暧昧过的投资人。 周凌薇忍不住尖叫:“不是——你——什么情况啊?” 她激动又兴奋,又夹杂了点担心,直接站起来:“你也太不声不响了吧?是闪婚吗?” 余欣菲眉眼挤在一块儿:“对,闪婚。” 这份八卦不能由周凌薇一个人来盘,她立即打电话给黄烟。 第189章 宋钦 黄烟的反应比周凌薇更甚,尖叫声大到整栋楼都能听见,随即,在北京的两位也跟着叫。 他们仨凑一块儿哪像30岁左右的人,三人足足叫了一分钟才收住。 黄烟是几个人里最幼稚的,现在声音严肃得挺像个长辈:“好了,赶紧交代吧。” 余欣菲跟块软骨头似的在沙发上扭来扭去:“交代什么啊?” “不爱说拉倒,我还不乐意听呢,薇薇,你赶紧把电话挂了,我要睡了。” 黄烟知道余欣菲最吃激将法这套,屡试不爽,这回照样上套:“诶,别啊,再唠会儿。” 余欣菲的未婚夫是她的高中同学,叫宋钦,他曾经追过她好长时间,那个时候,她嫌他太呆没搭理,俩人保持着老同学的关系。 宋钦很长情,因为她在北京,他就考来北京读研、读博,现在留在北京的一所高校任教。 在北京这些年,他们有过联系,但很少,真正产生紧密联系是周凌薇和黄烟都离开北京的那段时间。 余欣菲只要没有工作心里就空落落的,于是跟着助理去参加了一个联谊,在那次活动上遇到了这位老同学。 从那以后他们便多了一些超过同学关系的联系,主要体现在宋钦对余欣菲的嘘寒问暖。 走到如今的位子,对她嘘寒问暖的男人不少,不过大多数都是虚情假意,或带有功利性目的,只有宋钦是真诚的,他不仅会说还会做,通过无微不至的行动打动她。 女人拥有了金钱、地位和物质后,朴素又真诚的关心便显得稀缺又动人。 然而这位老同学呆得十分彻底,小时候还会表个白,现在只字不提,余欣菲都替他着急了。 聊到这,她捂嘴笑起来,满脸都是幸福:“你们敢信吗?我在外好歹是个半成功女性,我主动问他是不是还喜欢我。” 余欣菲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周凌薇对她主动的行为一点都不意外:“太谦虚了,在我眼里,你现在妥妥的成功女性。” 黄烟也认同嗯了好几声:“然后呢?他怎么答的?” “这哥们傻了,他说——”余欣菲清清嗓子,学他说话的语气:“我不敢。” 这把她气笑了,直接告诉他:“不敢拉倒,别联系我了。” 宋钦还真是听话,没再联系她。 不联系了,余欣菲又会想他,从而发觉他这人恐怕不是个呆子,挺会玩欲擒故纵那套的。 那天她的手机拿起又放下,最后,想起了前任,那男人在得知她怀孕的档口玩失踪,有过这样的伤害,她便快刀斩乱麻把宋钦拉黑了。 爱谁谁去! 她一有钱有颜的大好女青年干嘛非要跟这么个呆子耗啊。 拉黑宋钦的第三天,他直接找到了她公司,巧的是,余欣菲那天正好在公司,却始终不见他。 他也有耐心,在前台喝了一杯又一杯白开水,等到所有人都下班了,他还在那坐着。 陈毅宁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他领到余欣菲办公室,她照样没搭理,自顾自地处理工作。 宋钦不说话也不看手机,就默默地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这么个人盯着自己,余欣菲哪有心思干活,她把文件一扔:“你干嘛啊?” 宋钦不跟她嬉笑,是惯有的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菲菲,你忙完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余欣菲差点心梗。 等了会儿,她才开口:“你找我干嘛来了?” “前些天我回了趟老家见你爸妈——” 余欣菲站起来打断他:“你找我爸妈?” 一脸匪夷所思。 “这个举动确实有些冒昧,我向你道歉,”宋钦微微鞠了躬:“我跟他们说我想和你在一块儿,问他们行不行?” 余欣菲暗暗骂了他一句:“又不是跟他们在一块儿,问他们做什么?” 宋钦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随后站直身子:“我是想和你结婚的,所以想问问他们的意思,免得耽误你的时间。” 余欣菲的爸妈自然是一百个乐意,他们俩家只跟着一条大马路,也算得上知根知底。 宋钦虽然赚的不如她多,但胜在老实本分,还特别稳定。 他俩挺是互补的。 黄烟总结道:“那这个意思就是,他向你爸妈求你的婚,你爸妈替你答应了?怎么听起来像是个包办婚姻呢?” 她想应该不至于,光是听声音就能感觉到余欣菲很心甘情愿。 那天晚上,宋钦送余欣菲回家,俩人一路上都没说话,到了地方,还是她先开口:“那我们就先谈谈吧。” 话音刚落,空气好像停止流动,路灯照进车里映出宋钦无序扑扇的睫毛提醒余欣菲这个世界还在运转。 片刻,他激动地点点头,眼眶里似乎还泛起了泪光,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心想这没必要吧。 他们的恋爱谈得平平淡淡,却格外令她感到心安,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有一丝慌乱。 余欣菲没告诉任何人自己谈恋爱了,一来她把宋钦说的结婚当玩笑话,二来她过去的一些事,宋钦一概不知,难保知道了,他们会分手。 “我之前那事儿,他也知道。” 余欣菲的声音戛然而止,大家都懂,当年的不愉快,谁都不愿意再多说多听。 随后,她提到另一件事。 恋爱谈到第三个月,宋钦终究是知道了。 那段时间,余欣菲的公司有上市计划的新闻铺天盖地,她那位不知死活的前任忽然诈尸。 一天,她下班回到家,车子刚停稳,就见着一个眼熟的人蹲在门口,定睛一看,还真是她前任。 余欣菲冷冷地提了一下嘴角,想来是知道她如今日子好了就现身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地址。 带着这样的疑问,还有些许担忧,她转头对宋钦说:“我今天不太舒服,要不你回你家吧?” “哪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车外的人根本没给她编理由的机会,走过来就是哽咽:“菲菲,你回来了啊?” 前任声泪俱下:“之前我家出事了,我回了趟老家,所以——” 番外一:华语乐坛最伟大的组合 担心台风「摩羯」对出行的影响,周凌薇和黄烟飞机改高铁提前一天离开深圳奔去武汉。 黄烟来武汉的次数比周凌薇多,第一次过来是2017年,那会儿湖北、湖南、江西的省会城市同时开gt旗舰店。 她当时对武汉这个城市的印象不太好,来多了,她便有个总结:“这里的人用听上去不太友好的语气跟人说话,办的又全是令人心头一暖的事儿。” 周凌薇十分认同。 2020年初,她和丈夫在香港过春节,因为突来的病毒,他们决定留港待产。 看到武汉新闻,俩人的心都被揪起,于是发动世界各地的朋友从欧洲、俄罗斯和美国调配物资,想尽办法运送回国。 黄烟拉上丈夫从深圳开车到广州白云机场顺丰接货点,和一群同样来接货的陌生人帮着工作人员熬夜把所有物资理顺。 当时gt武汉片区的负责人拒绝得很果断:“不行,现在外面很危险,我辞职都可以,不要让我出去。” 可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就联系上了接应物资的车队和人员,自己第一个冲去最严重的区域。 现如今这位负责人管理着整个华中地区,依然说些唬人的话,办靠谱的事。 办酒店入住手续时,黄烟才得知他们和五月天住在同一家酒店。 知道他们不希望被人打扰,她和周凌薇极其默契,即便瞧见了也当做不认识。 在酒店电梯,黄烟还遇到了曾经在演唱会认识的同担,她现在不是一个人来了,是一家三口。 真好啊真好,不管大家年长了几岁,不管如今是何种身份,他们都会拼尽全力离开原有的人生时间线来到一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城市,只为回到那一天。 在酒店放下行李,周凌薇和黄烟也没闲着,装成路人去这边gt巡店。 自认为装扮得很成功,想不到在第一家店破功,被店长认出来了。 随即各家店接到消息,他们的闲逛变成了工作。 演唱会第一天,gt店所在的商场来了很多人,也把gt塞得满满的。 已经过上了人人羡慕的财务自由人生的二人走进仓库换上工作服在店里做起了帮工。 一顿忙活下来,黄烟累得摇头:“你说咱们多少年没做过这活了?” 周凌薇也快累趴了:“还是很熟练啊,都成肌肉记忆了。” 刚感慨完,一个店员走过来:“薇姐,烟姐,你们还不走吗?都五点了。” 黄烟呀一声:“快换衣服,我打个车。” 周凌薇:“这会儿肯定塞车,我们搭地铁。” 脱掉工作服,俩人像是回到了20出头的时候,紧紧地牵着手飞奔到地铁站。 等车间隙,黄烟忍不住讽刺一把:“哎,小娃爸爸这次没来真是可惜了,没人帮我们拍美美照片了。” 只要认识他们夫妇俩的都知道小娃爸爸是个粘人精,周凌薇走哪,他都要跟着,甚至他的宝贝儿子都可以丢下。 黄烟总是感慨当年是瞎了眼才会做小娃爸爸的死忠粉,不到一年,她就粉转黑,现在是他的头号黑粉,抓住机会就要念叨一顿。 周凌薇立马护夫:“你怎么不带你老公出来?” 他啊——”黄烟撇撇嘴:“呵呵,就知道倒腾他那些破乐高,能不出门绝不出门。” 周凌薇耸耸肩:“他啊,怎么能听懂我们的青春呢?” 随即,她讲起早上出门的事。 那个时候,小娃依依不舍地抱着周凌薇的大腿:“妈妈,你是去外地看卜卜爸爸唱歌,对吗?” 小娃平时不粘她,从出生到现在是爸爸照顾的最多,妈妈不是不参与,是爸爸不让,怕她累着。 久而久之,这孩子好像是从爸爸肚子里出来的一样,和他亲得不得了。 爸爸要出差,即便出发前每天都跟小娃讲一遍,但到出门那天,他们家就要上演一场堪比生离死别的大戏。 然而,妈妈出差就很平静,小娃只会站在门口笑嘻嘻地说:“妈妈,拜拜,早点回家。” 难得有这样的待遇,周凌薇心软乎乎的:“是的,小娃,”她把孩子抱起来,分散他的关注点:“要刮台风了,不用上学开心吗?” 4岁的小娃今年开始上幼儿园,前几天,他第一次去学校,看到大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活不要进去。 周凌薇忍着心痛把他按进教室。 去了两天,正好遇上台风预警,幼儿园还没通知停课,小娃爸立即把人接回来,孩子开心得不得了,但是,他现在却说:“不开心。” 周凌薇摸摸他的头:“为什么啊?” “因为我不能去看卜卜爸爸唱歌,我也喜欢听。” 一听就是爸爸教的,可看到孩子委屈的表情,周凌薇还是愧疚万分:“下次妈妈带你去好吗?” 小娃听到只有他,没有爸爸,他更委屈了,替爸爸委屈:“不带爸爸吗?” “他可能听不懂。” 这时候,小娃爸爸走上前把孩子接过来:“arthur,你告诉妈妈我听得懂吗?” “可以的,爸爸懂。”小娃掰着手指数爸爸会唱的歌。 小娃爸爸一脸得意:“听到了吗?瞧不谁呢?他们可是华语乐坛最伟大的组合,我怎么会听不懂?” 周凌薇哼一声:“中间那句话倒是没错。” 小娃爸爸势必要证明自己,哼了一句:“这是全天下最完美的阵容,我和你,你和我……” 小娃着急了,打断他:“爸爸,我呢?我呢?” 周凌薇眉眼弯弯:“你也是。” 小娃爸爸还是忍不住埋怨一句:“你又抛夫弃子。” 她不太服气地加重那个字眼:“又?” 他给孩子使个眼神,小娃立即懂了:“妈妈,你去年说去上海出差,但你和干妈去看了卜卜爸爸唱歌。” 他歪起脑袋想了想,又加一个:“北京也去了。” 这都要怪黄烟,她就爱发朋友圈瞎得瑟,平时倒是很谨慎,偏偏这两次忘了屏蔽小娃爸爸。 周凌薇心虚地咧咧嘴,甜甜地喊一声老公:“我下次一定带你去。” 从恋爱到结婚6年多了,小娃爸爸觉得她还是能常常给他惊喜,比如,刚才那声「老公」把他喊美了。 “再叫一遍。” 避免赶不上高铁,周凌薇连叫了好几声。 再比如昨晚。 为了表达独自出去玩的愧疚,小娃睡着以后,周凌薇主动撩他,俩人折腾到两三点才歇。 他心满意足地搂着她,眼神里却都是哀怨:“我真的不能去吗?” 周凌薇以为他还想来,立即躲开他:“你这人不守信。” “我比你守信。” 点到即止,他俩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听完周凌薇的转述,黄烟哈哈大笑一番:“估计他是担心我们又约了陈毅宁吧。” “人家现在才不跟我们玩呢,他家老二才不到3个月。” 更气人的是,都要关门了,小娃爸爸拦住周凌薇:“摩羯台风是你指使老天爷刮的吧?” 她不解地皱起眉:“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轻佻地抛个媚眼:“摩羯座啊,闷声干坏事。” 平日里,黄烟觉得小娃爸爸挺招人烦,四十多岁的大男人怎么那么爱吃醋,连周凌薇女性朋友的醋都要吃。 当年他们结婚,她还劝过周凌薇考虑清楚。 这次,她难得认同小娃爸爸:“是挺像你的,风平浪静的,就给人来个狂风骤雨。” 是了,气象台预告了好几次有强台风席卷而来,但这几天一点迹象都没有,依然艳阳高照,简直和周凌薇一模一样。 她故作生气地转过头去。 沉默片刻,黄烟又说:“兰兰他们今天结束新生军训,明天中午到武汉。” 2018年,她和周凌薇共同发起了一个名为「gt孩子」的慈善项目,不止于帮助贫困家庭的女孩完成学业,还为她们提供未来的就业指导甚至工作推荐。 兰兰和其他几位女孩是项目的第一批受惠者,也是今年考上大学的孩子。 2024年,这些孩子正好18岁,周凌薇提议邀请他们去看人生中的第一场演唱会。 也不知是地铁站内的冷气太寒,还是什么原因,黄烟忽然放低声音:“新生的周秀今年也18岁了吧。” 话音刚落下,车站内的广播播报:「mayday五月天回到那一天武汉演唱会提醒您,开往……” 他俩惊讶地半张着嘴,默契对视,眼眶中都蓄满了泪水。 “嗯,18年了,她又18岁了。” 这次是周凌薇和黄烟和gt孩子们的约会,也是她为另外一个人的另外一个18岁完成的心愿。 在轰轰的地铁车厢里,周凌薇十分想念那个人,也好像这份思念把她带进一段久远的岁月里。 滚烫的风轻拂过脸颊,蝉鸣声开始在耳旁响起,那些充满朝气的面庞也一一浮现在眼前。 番外二:全世界最美的地方 2000年的夏天,山县中学校园里老树上的蝉鸣声响彻整个校园。 那一年,1986年出生的人14岁。 那一天,周凌薇气鼓鼓地冲出教室,靠在围栏上:“吵死了,我都不能集中注意力看书了。” 周秀的下巴搭在栏杆上:“周凌薇,你数学作业写完了吗?” 周凌薇缩缩脖子,不敢吱声,她最近几天根本没有认真学习,全在看《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正看到关键时刻,外面的蝉叫唤个不停,她被烦死了。 周秀虚无地看着那棵老树:“它在不断提醒我们现在是夏天,要珍惜。” “夏天好热啊,我不喜欢夏天,快点过去吧。” “夏天是四季里最温暖的季节。” 说完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周秀摘下周凌薇的一只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里。 一整首歌结束,她问:“这是谁唱的?” “好听吗?”周凌薇把磁带取出来看一眼:“一个台湾的组合叫五月天。” “好听,他们的名字也好听,”周秀清澈的眼眸里闪着光:“五,月,天。” 14岁的周秀羡慕周凌薇。 她好像总有花不完的零花钱,永远可以在报刊亭买到最新的《当代歌坛》和《少年文艺》,她还有个远在深圳的时髦表姐会送她随身听,给她寄时下最流行的音乐磁带。 然而,14岁的周凌薇也羡慕周秀。 她有个好脑子,学习对她来说似乎和吃饭一样简单,她永远是班里第一个写完作业的同学,她的第一名每次都能和第二名拉开很长的距离。 周秀啊,还有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超能力。 周凌薇经常说她简直就是个天才。 刚才那首歌她只听了一遍,把耳机还给周凌薇后,她就能哼整首:“我好想好想飞,逃离这个疯狂的世界……” 十几岁的周凌薇不懂如此热血的摇滚怎么就被周秀唱出了几分凄凉,也不懂她为何那么喜欢夏天。 后来周凌薇全都懂了。 周秀的日子太苦了,她的家庭,这老天爷根本就不给她机会,她期盼夏天到来,也盼着夏天久一点再久一点,因为夏天意味着毕业,意味着距离变成大人又近了一步。 周凌薇把随身听塞进周秀手里:“我月考考砸了,我妈今天还在骂我,这个放你那保管一段时间。” 下一年,周秀等来了夏天,却等不到毕业,她慌慌张张地离开学校,被推上前做一个会赚钱的“大人”。 周凌薇把那台随身听当做分别礼物送留给她。 周秀把它当个宝贝,用了很多年。 2004年,1986年生的人18岁了。 那一天是6月13日,五月天开了内地的第一场演唱会。 那一天18岁的周秀在电话亭等了好久终于等到铃声。 拿起听筒,她听到久违的声音:“周秀,生日快乐!” “谢谢你,周凌薇,谢谢你还记得我生日,”周秀激动地抹一把眼泪笑着说:“你要好好准备高考知道吗?一定要考个好大学。” 周凌薇看一眼墙上的时钟,已是晚上11点多,这一天很快就要结束了,她怕爸妈听到她在电话,也怕时间来不及:“知道了,知道了,你先听我唱歌。” 唱完一首跑调的生日歌,她催促周秀:“你快点许个愿,3、2、1。” “我想——” 周凌薇打断她:“别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这是迷信,”周秀固执地讲出心愿:“我想去看一场五月天的演唱会。” 她的生日愿望在去年就想好了,她想18岁那一年去看一场他们的演唱会。 此时此刻,他们刚结束在上海的演唱会,这个时间,周秀刚从东莞的一家工厂下夜班站在电话亭接好朋友的电话。 周秀花了足足五分钟跟周凌薇分享这个组合的歌:“是他们的音乐鼓励我不要放弃,我会努力工作,存好多钱,然后回到学校读书。” 她还想,到时候有了钱,有了时间,她一定会去看他们的演唱会,她要在场馆里大声歌唱,尽情蹦跳。 后来,周秀依然没钱,依然没时间,连梦都做不了了。 因为她人都没了。 世间没有时光机,回不到青春年少时,周秀也回不到人间。 即便如此,这也无法阻挡周凌薇从细微之处牵出一条线,把周秀,把18岁,把五月天串在一起。 2024年,周秀离开的第18年,她又18了,他们还在唱,唱她最喜欢的歌。 场馆内响起《疯狂世界》前奏,周凌薇高高举起荧光棒,仰望天空大喊:“周秀,你听,是你最喜欢的歌,你好好听哦!” 上一世,你的18岁,我没能力帮你实现心愿,新生的你无论在何方,我都会做,也会继续帮那些和你有相似经历的孩子。 那些周秀曾遭遇的不幸,周凌薇绝不会让「gt孩子」的女孩们遭遇。 \/ 团员一个一个离开舞台,体育场的灯光重新点亮,人群的歌声依然留在里面。 走出场馆,周凌薇迫不及待地给小娃爸爸打电话,听到对面的人温柔地喊她薇薇,她便哽咽:“你还在,我觉得真好。” 他有点没反应过来:“我当然在,我会等你电话再睡觉。”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周凌薇哭着说:“你知道吗?” 小娃爸爸眉头一蹙,担心她又要来什么招。 大概是猜到他这样了,周凌薇边抽泣边笑:“我30岁那年和烟儿他们特意飞到北京去看了他们的演唱会,那是我人生看的第一场演唱会。” “那天是8月28日——” 小娃爸爸心口直疼,紧抿双唇接不上话。 她继续说:“人家都开开心心地蹦蹦跳跳,就我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嚎啕大哭。” 2016年,gt成为资本圈里极具投资价值的标的,周凌薇头顶光环,盔甲加身,只有黄烟知道,她的内心破碎不堪。 她常常在深夜坐在窗边思念不知在何处的人。 “那会儿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有伴侣。”周凌薇缓了缓,问道:“你还在听吗?” “薇薇,我在听,我也会一直在。” “没想到你出现了。” “我也没想到你出现了。”小娃爸爸温柔地说道:“薇薇,不要哭了。” 周凌薇低下头嘴角溢出一抹幸福的笑意:“从你出现的那一刻,我就下定决心,以后我的眼泪只会为欢喜和感动而落。” 今晚是哭了,可是那些泪水是欢喜的,也是感动的。 迷茫时,失落时,周凌薇就会回头望,深深想,有周秀和黄烟这两位女同学,她的青春真的好好好幸运。 她的中年依然是好好好幸运,不用回头,不用转身,那个爱了好多好多年的男人就在身边,那里是全世界最美的地方。 第190章 破碎 余欣菲嫌弃地蹙起眉头,所以他一个话都没留就跑了,还恰好是她意外怀孕的节点。 她始终保持着冷漠的表情看着前任的表演。 好像真的发生过什么痛心的事,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哭的那叫一个痛彻心扉。 视线一偏,他留意到驾驶座下来的男人,大概以为宋钦是余欣菲的司机,他说:“菲菲,我们去你家说吧?” 余欣菲的「不方便」三个字还未出口,宋钦走到她身边握拄她的手:“菲菲,我查过了附近有个医院,我带你去看看吧。” 前任霎时变脸,眼泪立马收住:“你是她对象?” 余欣菲觉得宋钦哪遇过这种场面,率先开口:“是啊。” 前任看看她,又看向宋钦,就是个老实人模样,他轻蔑地笑了笑:“接盘的啊?你知不知道她以前怀过我的孩子?”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余欣菲的脸顿时煞白,不知该进还是退。 听到前任说的话,宋钦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搂着余欣菲的肩:“不想去医院就回家休息,我给物业发信息了,他们等会儿就来赶人。” 俩人根本不把前任放眼里,绕开他,径直往房子里走。 被下了面子,他气急败坏地在后面喊话:“你信不信我把你的事发到网上去?” 余欣菲的脚步一顿,镇定回头:“我的黑料就是未婚意外怀孕,那个谈了几年的男人还跑了,你觉得网友是骂我还是骂那个男人?” 大概还会把他扒个底朝天。 前任的嘴角抽了抽,没出声。 回到家,余欣菲定了定神,对宋钦说:“他说的都是真的。” 既然被前任提了,她就不想瞒着他,也不会否认,接下来是和是分,那就交给他决定。 宋钦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我不觉得有问题,人都有冲动的时候。” 他想余欣菲当时一定是真的爱那个男人才会冒那种风险。 他很吃醋,也很心疼:“你身体养好了吗?” “没大问题。” “那就好。”宋钦点点头,随即去做晚饭。 听到这,周凌薇和黄烟一致认为这男人靠谱。 就是在那顿没有鲜花、没有钻石,只是一桌家常菜的晚餐上,余欣菲答应了求婚。 俩人火速筹划结婚,先一起回到老家见过双方父母,又商谈婚礼。 在宋钦的强烈要求下,他们找律师签了婚前协议,他的财产可以和余欣菲分,但她的就是她的。 朴素的求婚已经够委屈余欣菲了,他提议把婚礼订在三亚,不让她操半点心,自觉地把所有活都揽了下来。 跌宕起伏的2015年由余欣菲和宋钦盛大又温馨的婚礼画上圆满爱心。 一群人举起酒杯对着星空喊完「新年快乐」,周凌薇和黄烟提起裙摆逃离人群跑到无人的海滩上。 黄烟脱掉高跟鞋,赤脚踩在细沙上:“这么看来结婚好像也不难哈。” “怎么不难了?” 周凌薇也把高跟鞋拎在手里,脑海里却想起2013年初一个男人拎起她那双铆钉高跟鞋牵起她的手在澳门街头狂奔。 她甩甩脑袋把画面甩掉,却说:“遇上一个合适的男人多难。” 一转念,黄烟又觉得的确是这么回事。 身边的故事好像都在告诉她一个道理: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余欣菲遭遇前任背叛,转角遇到宋钦,周凌薇呢?之前的王淼是个渣男,后来猎人出来了,只是啊…… 黄烟叹口气:“得,还是搞事业吧。” “你知道吗?” 黄烟烦透了周凌薇这个开头:“我不知道,你快说!” 她不仅没立马说话,还撒腿跑了。 明知道周凌薇会说些谬论,黄烟还是要听,她追上去:“你说不说?” 两个年轻的女人在沙滩上你追我赶,笑声划破天际。 周凌薇停下来喘口气:“年轻的时候吃点爱情苦是好事,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回顾一遍自己的爱情史,黄烟大喊一声完蛋:“我没吃过。” “没关系,我们帮你吃过也是吃。” 这一年,gt过得不容易,黄烟瞬间成长,周凌薇感受了真正的惊心动魄,比当年刘与邱丢到股市的那笔钱,以及后来在澳门上赌桌更甚。 兴许也正是因为有过这些体验,她很快就能调适好,她想,2016年肯定会好的,30岁也会好的。 \/ “happy new year, dear ben.” 比起窦莘难以压制的兴奋声音,刘与邱的声音显得好冷漠无情:“新年快乐啊,窦莘!” 听到他喊自己中文名还有点不适应,窦莘皱了一下眉,转而还是很兴奋:“我有个超新、超好、超激动的消息要告诉你,我家里人都还不知道。” 刘与邱直接脱口:“你太太怀孕了。” 窦莘骂一声靠北:“你怎么知道?” 他赚钱从来不会立马告诉刘与邱,但恋爱和结婚会,想来能让他第一个知道的消息就是生子。 窦莘好像泄了气:“你这个人好没劲。” “是你比较没劲吧?” 这么容易被猜透。 “怎么样?要来香港吗?” 窦莘这么问也没别的意思,刘与邱却说:“她都毕业半年了。” 窦莘暗骂他没出息:“靠,你还在惦记日出小姐啊?我没说让你来找她,来找我啊。” jm南美市场的业绩在刘与邱的带领下日渐转好,但在周凌薇从他的世界消失的600多个日夜里,他的生活似乎回到了认识她之前的破碎状态。 半年前,他买了一大堆乐高零件,花了三个月时间diy出一个网球场。 一天家里来的修理工不小心碰倒了乐高,网球场的零件散了一半。 修理工不停地道歉,刘与邱抬抬手示意没关系。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盯着那一半完整一半破碎的玩具想到自己,想到周凌薇,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遇见她之前,他的人生像是他买回家的这些乐高零件,散乱,无序,和一个完整的乐高比起来就是破碎。 周凌薇无意识地闯进来,手里没有拼砌说明书,也没有图纸,只凭感觉一点点地将他拼起来。 明明完整了,甚至很完美,仿佛是一个出自乐高大师之手的作品,偏来一个撞击,他变得半碎不碎。 没有说明书和图纸的乐高,要么凭记忆重建,要么全部击碎拼砌一个新的造型。 无论是哪个,都是一个浩大的工程量。 这个过程太难了,怎么会不惦记呢? 第191章 办公室 2016年春节前,gt拿到了来自mh的a轮融资,新闻一出,各家资方纷至沓来,在jason的建议下,他们婉拒了。 这段时间,周凌薇和黄烟还干了一件大事,他们终于在深圳有了自己的办公空间,在车公庙泰然工业区租了一间不到200平的厂房式办公室。 即便请了施工队,他俩还是决定亲自干点活,比如把自己的办公室的墙刷白,比如摆上一盆盆吸甲醛的植物。 办公区的整个空间是白色的,搭配gt品牌的主色调,走进去仿佛进入了一家gt店。 从北京cbd的开放式工位走到深圳车公庙的厂房式办公室,周凌薇用了2年多,付出了很多心血。 jm小工位的光荣在此刻真正成为了过去式,她将在简陋的gt办公室开启新篇章。 这一年春节,周凌薇和黄烟不用留在深圳,黄烟也没有回北京,他们一同回山县过年,顺便暖新屋。 周爸爸从火车站接上他们俩,换成周凌薇开车。 看到一片片陌生又熟悉的街道和楼房,仿佛有一层薄雾蒙在她脑子里,明明都记得哪是哪,却又好像不太认识。 尤其是刚才那段她念中学时每天往返的路,那一刻,她有点恍惚,随即自言自语道:“那路不是很长吗,怎么只有四五百米远?” 周爸爸在一旁笑了:“去北京上学之前你的世界就是县城那么大,当然就觉得长了,现在哪都去过了,走过那么多大道,回来一看发觉这里并不大。” 他又觑一眼周凌薇的手机,打趣她:“薇薇,你现在不行啊,在县里开车还用导航。” 她害羞地缩一下脖子:“变化有点大。” 这些年整个社会蓬勃发展,欣欣向荣的面貌惠及了各地。 曾经落后的山县愈发繁荣,凌乱的街市变得整齐有序,许多老旧的单位福利房拆掉改建成带电梯的商品房。 周凌薇长大了,童年的玩伴也长大了,大家从家属院奔向不同的地方,长辈们也相继从这里搬走。 前年,周爸妈和单位的老同事一起在开发区买了商品房,去年春节后房子交付,二老紧赶慢赶把房子装修好,就是为了迎接两个孩子回来。 不远处那片家属院虽然破旧,但依然在。 “以前我们住的院子明年就要拆了。” 周爸爸一句云淡风轻的话唤起周凌薇的回忆。 她赶紧停下车:“爸,我和烟儿进去看看,你在车里等我们。” 他俩牵着手走过一段通道,进入家属院。 周凌薇的手指在篮球框底下画一圈,偏过头告诉黄烟:“我发小四年级那个暑假在那玩,脚底下直接扎了一个生锈的铁钉进去。” 哪见过那么多血啊,当时把他们几个小女孩吓得魂都没了,第一反应就是转着圈地喊救命。 几个大人从不远处的办公楼跑出来,有人喊着快送医院,有人提醒记得打破伤风。 大人小孩都急得团团转。 好似身临其境,黄烟嘶了声,又听到周凌薇嫌弃地哼一下:“你知道他这人多讨厌吗?” “以前上他家拿书,他说给我看个宝贝,打开抽屉,没把我臭死,那是他放了一礼拜的包子,都长蛆了。” 黄烟都能想象出她当时又生气又害怕的表情:“后来呢?” 周凌薇举起拳头:“他妈把他揍了一顿。” 如今,这个讨厌的小男孩变成了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前不久从县里的一个单位调到市里做小领导了。 在新房子里过了除夕,大年初一,他们一家四口回到周家村。 那天上午兰兰还有另外几个孩子过来给她拜年,连周妈妈都说兰兰肉眼可见的开朗许多。 去年周凌薇和黄烟虽然很忙,也很穷,但还是为这些孩子做了些事。 黄烟发动校友帮孩子们在线上补习功课,周凌薇找了做心理医生的同学给他们定期做心理辅导。 「学习可以改变人生」没有操作流程,因为没有谁的人生是一样的,可是有参考样本。 周凌薇从学校到社会一直在学习,黄烟从gt开始学习,他们的起点不同,步调一致,人生也在悄悄地发生变化。 \/ 春节一过,办公室的气味也透得差不多,gt开始正式招人。 面试第一位员工时,周凌薇想起当年林月朗面试她,也明白了优秀的提问方式,不是单刀直入,而是不露声色地旁敲侧击。 她这位前上司一点都不简单,曾经那些闲聊是在试探,试探新人对工作的态度,试探他们的机灵程度,试探面对危机的反应。 如今,周凌薇学着林月朗的样子,筛选一个个面试者,也被他们筛选。 在夏天来临之前,gt办公室有了两个部门,周凌薇负责的品牌部有3人,黄烟管的运营部有6人,他们又从店员里提了一位店长负责深圳片区的门店管理。 这支正规军越来越壮大。 这天,jason带着果篮到gt办公室,打量一番办公区忙碌的身影,他呀一声:“挺像那么回事了。” 周凌薇看一眼他身后,这会儿过来居然没别人:“就你一人?” “哥们在楼下泊车,”jason抱怨一句:“你们这边停车位太紧张了。” 黄烟只听到后半句,上前捧上一句:“那不得靠你再帮我们融一笔钱,换个高档的办公楼吗?” 话音刚落,人来了,是许扬。 春节前,他们才得知jason那位合伙人许扬果然是当初在海边喊黄烟「美女」的那位。 因着gt的融资工作,他们有过几次接触,周凌薇感觉还挺和谐,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黄烟每次见到许扬就有点发怵。 这次也一样,都是自己的地盘,她还下意识地退半步:“你怎么也来了?” 许扬淡淡提眉:“看看你们办公环境有没有变化。” 这俩人可真有趣,从这办公室还在装修就来过了,到现在不下五次,每次来都装模作样地像是第一次来。 周凌薇眼神一飘,捅捅黄烟的背:“你带许总参观一下。” 她立即退,边倒走边挥手:“我等会儿有个会,二位自便。” 黄烟往会议室方向去却不是在开会。 第192章 网友 等jason和许扬走了,周凌薇才过来找她,毕竟刚才她走的时候,许扬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这俩人的反应令周凌薇十分好奇:“你和许扬闹过矛盾吗?” 更令她疑惑的是,这个问题居然让黄烟双颊微微泛红了。 周凌薇瞬间来劲儿,把门锁好,百叶窗也拉下来:“你俩不会——” 她挤挤眼示意黄烟如实交代。 “没睡,你看看他那样像是能行的人吗?” 听言,周凌薇捂嘴大笑:“那是什么情况?” 黄烟哼哼唧唧不说话,她愈发好奇:“你不说我可问许扬去了啊。” 这种事被一个男人说出口实在丢人,黄烟拉住周凌薇:“你给我回来。” 前一阵,他们约了一块儿吃饭,她最先到餐厅,闲来无聊便拿出手机和新认识的男网友聊天。 二人聊天尺度可谓大到离谱,正聊得面红耳赤,第二个人来了,是许扬。 这人也是够讨厌的,一点声儿都没有,还瞥见了黄烟的手机。 他坐下来不紧不慢地给俩人都倒上茶,视线在她胸口一扫,莫名其妙地说道:“看不出来你有c啊。” 茶水刚入口,黄烟差点喷他脸上:“不是,你——” 她眼珠子一转,大感不妙,这个话题是前两天和男网友聊的,那…… 和她比起来,许扬神色自如许多,他摸出手机点开对话框亮给她看:“是我。” 黄烟觑一眼那个头像,正是她找的性感网图,立即垂眸狂喝水。 激情聊天的对象在眼前,又是合作伙伴,还算得上是朋友,她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拎起包走人,可没这个机会,周凌薇和jason一同走过来了。 虽然这顿饭过去很长时间了,经黄烟这么一提,周凌薇想起来了,难怪平时爱张罗第二场的人那天晚上着急回家。 瞧周凌薇笑得都快岔气了,黄烟撇撇嘴:“他们来干嘛?” “问咱们广州的店什么时候开。” “这事不能打电话说吗?” 周凌薇之前也纳闷呢,想起jason说是许扬要过来,那一切都合理了。 “自曝身份以后你们都没联系了?” 怎么能没有,许扬当天晚上就联系过黄烟,对话的平台从约会软件转移到了微信,问她说的是不是都是假的。 就是网上聊闲解闷,她压根儿没想过和对方奔现,当然都说的都是假的。 许扬很执着,每天都给她发消息,但除了工作话题外,她一律不回复。 最后一次把黄烟弄烦了,她警告许扬:“你再给我发,我就把你删了。” 这是昨晚发生的事,大概就是因为这话许扬拉上jason过来了。 2016年6月,gt走出深圳的第一家店放在了广州,gt的宣传图第一次出现在市中心商场的电子屏上。 这不是有钱就能办到,是品牌有了影响力。 黄烟眼含泪光抬手在半空中一挥:“我要让gt的广告在每个城市的每一家商场出现!” 周凌薇抹抹眼角:“好!” 当年丢了落户北京的机会,她今年把户口从山县迁到深圳,还因此拿到一笔人才补贴。 那笔钱对周凌薇来说早已不算什么,但她开心得不得了,约上黄烟和jason到盐田大搓一顿海鲜。 jason从来不空手来见周凌薇,这次他带了一束花:“谢谢周总!” 她盯着那束桔梗花呆半秒,随即放在一旁:“得了吧,感觉这称呼都把我叫老了。” “那——”jason暧昧地挤眉弄眼:“薇薇?” 黄烟给一个警告的眼神:“你不许叫她薇薇!” 瞧瞧她这占有欲,jason啧一声:“她没男朋友就怪你。” 黄烟瞪他一眼:“少胡说八道了,我俩不谈恋爱。” jason呵一声:“你早晚要投降。” 说话间,他眼眸转向窗外,周凌薇顺着视线看过去,一个男人风尘仆仆地下车走了过来。 原来是许扬。 她不觉得黄烟会向他投降,转念一想,又感觉未必。 周凌薇疑惑的眼神在他们身上转一圈,许扬长得很周正,性格也好,比旁边的jason沉稳。 这样的男人其实很适合黄烟。 黄烟小声问道:“谁让他来的?” 周凌薇立马摇头:“不是我。” jason站起来让许扬坐到黄烟对面:“美女好不容易请客吃饭,你还迟到,真不识趣。” “去了趟商场买东西。” “又去买乐高了吧?我服了。” 黄烟眼睛一亮:“你玩乐高啊?”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搭话,许扬愣住,jason捅他:“问你话。” “啊,对。”许扬眼睛也放光:“你也玩?” 上菜前,他俩一直在聊乐高,服务员过来终于打断了他们,jason小声说道:“应该早点找到共同爱好就好了哈。” 许扬乘胜追击:“去北京看五月天的演唱会吗?” 黄烟呀一声:“你还喜欢他们呢?真看不出来。” 在她眼里许扬就是个老干部作风,刚才对乐高侃侃而谈,她已经有点震惊了,居然还听五月天,更刷新了对他的认识。 许扬没说是否喜欢,从书包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客户送的几张票。” 呵呵,明明就是自己买的,jason很是配合他:“哪天?” “28号。” 周凌薇也问一遍:“哪天?” 黄烟看着票上的时间回答:“8月28。” 她摇头低声说:“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去吧,好久没回北京了。” “再说吧。” 最终,只因黄烟那句「北京的夏天快结束了」,周凌薇收拾行李和他们一起来了。 这是她听的第一场演唱会,应该开心的,应该和所有人一起站起来蹦,可不知道哪首歌戳中了泪点,她缓缓坐下,独自晃着手里的荧光棒落泪。 大概是每一首歌吧。 听到《疯狂世界》,充满朝气的周秀和病恹恹的周秀在她脑海中交错出现,她想,如果周秀来现场听他们唱歌多好啊。 《任意门》唱的是这个组合的故事,似乎也在讲她和黄烟的创业故事,舞台上的人离开台北又想念台北,他们又何尝不是离开北京又想念北京呢? 泪点很高的黄烟在这天晚上把美美的妆都哭花了,五月天从无名高地走到鸟巢花了十年,她想gt从深圳走到全国也需要很多很多年吧。 许扬就这么趁机搂住她跟着唱:“你问我世界是哪里最美……” 她泪眼汪汪地和他对视半秒,伸出左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唱下一句:“答案是你身边。” 第193章 岁 “最近怎么样啊?我是不是该称呼你周总了?” 昨晚的演唱会带给周凌薇的后劲有点大,直到jenny清亮的声音响起,她才回神,嗔怪地说:“你烦不烦呀?” 好像只有和当年的人坐在一块儿,周凌薇才有轻松的一面。 jenny收起玩笑的神情:“之前在北京待久了有点厌倦这个城市,去了新加坡才知道北京有多好。” 周凌薇离开jm没多久jenny申请到了一家跨国快消企业新加坡分公司市场部的职位,拿到offer的第一时间她便和北京的男友分手去新加坡工作。 这次来北京出差,恰好和周凌薇也回来了,俩人约上见一面。 jenny放下筷子感叹:“当年那些战友们都离开jm了。” 周凌薇想问那ben呢?话在嘴边绕了好几圈都没出口。 算了,知道了又如何。 她不要做个偷窥者。 jenny继续说:“jm不是当年的jm了,现在他们都招了一帮什么人啊。” “sammi还在吧?” “在,好像也准备走了。”一转眼,jenny说:“不是吧,你和她都没联系过?” 周凌薇抿抿嘴有几分抱歉地笑起来:“很少。” 当年离开jm,她打定主意和曾经的同事少联系,后来gt刚开始那段时间差钱,她接了几个jm的项目,再后来就没再联系了,尤其是这一年多,如果不是jenny这次给她打电话,恐怕也不会见面。 周凌薇不是个淡漠的人,可她实在不想把自己困在过去。 jenny还提到了曲悠,当年她从jm走后去了一家内资同行,兴许是有过教训,她工作还算努力,年初的时候做到了总监的位子。 听闻,周凌薇打趣她:“没想到你信息还挺全的。” “因为他们公司在pitch我们北京office的项目,看到名单上有她的名字。” 这次见面果真如jenny之前想的那样,两个人交谈的时间仅是这顿午饭,正意犹未尽,公司来电话加了个临时会议。 在餐厅门口紧紧相拥片刻,年轻的女人们转身钻进出租车内没入车流奔向各自的生活。 \/ 即便gt趋于稳定,在市场上也有了口碑,周凌薇的在工作上愈发游刃有余,但她有点惴惴不安,因为她就这样跌跌撞撞走到了30岁。 曾经她对30岁有过幻想,大概事业小有成就,应该有个幸福美满的小家庭。 然而,真的到了这一天,她只实现了前半段,至于后半段嘛…… 可谓遥遥无期。 2016年12月25日,第三个没有人对她说「happy vivi''s day」的生日,也是第7个世界薇薇日,吃过午饭,黄烟把她拉走:“去纯k唱歌。” 周凌薇其实挺害怕黄烟联合jason和许扬给她来一出惊喜,第一反应是拒绝:“大中午去唱歌,你有事吗?” 也不知道黄烟哪来的力气,连拉带拽地来到公司不远处的纯k,走进包厢瞧见没别人,周凌薇才放心。 两个人一起唱一首《30啊》,她那个跑调和嘶吼的鸭公嗓没把黄烟笑死。 骤然,黄烟拿过话筒:“接下来这首歌,我要送给我最最最好的朋友,薇薇。” 她偏过头抹抹了眼角。 mv的画面开始播放,响起音乐前奏,她还没唱,周凌薇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末尾,黄烟泣不成声还在唱:「一天一天你是否还相信活在你心深处那顽固的\/你当时相信的那些事情会在如今变成美丽风景……」 音符落下,二人相拥哭泣,在周凌薇未察觉到的地方,屏幕切换成一个画质模糊的视频,几个小孩嘻嘻哈哈地往镜头前涌,越来越清晰。 大概是有人在旁边给他们手势,不一会儿,孩子们齐声喊道:“薇薇老师,生日快乐!” 她扭头看过去,孩子们一个个送上祝福。 “祝薇薇老师身体健康!” “祝薇薇老师幸福快乐!” …… 原来惊喜在这等着,周凌薇泪眼朦胧地看向黄烟:“真有你的。” 那天晚上,抠门的jason请他们到瑞吉酒店99层吃意大利餐。 他都结过账了,嘴上还是在说:“我觉得这顿饭应该许扬买单。” “凭什么啊?”黄烟抱起胳膊:“谁追薇薇谁买单。” “真是没看出来你还挺护夫的。”jason说完看一眼许扬,又看眼周凌薇,似乎在渴求她的认可。 她没看他更没接话,叉起一块鹅肝往嘴里送。 黄烟贴着许扬哼哼两声:“那是当然。” 几个月前,他们成了男女朋友。 她其实挺纳闷自己怎么就着了这男人的道儿,太不像她了,许扬各方面是还不错,可实在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大概也只能用周凌薇那套玄学解释:“和前任们都不同,你还喜欢他,那就说明你俩命中注定。” 这一年年末,他们了了一个小小心愿,二人和北京的两位好友一同出资带周家村小学的几个女孩到香港跨年。 一起过来的还有jason和许扬。 香港的一切对乡村孩子们来说都太新奇了,粤语、繁体字、左行车道、扶手电梯靠右站…… 他们小心翼翼,又忍不住四处张望这个城市。 走进丽思卡尔顿酒店的套房,几个孩子就有点绷不住了,晚上看到维港和对面的中环燃放起烟花,他们放声尖叫。 兰兰意识到不对劲,害羞地捂嘴问黄烟:“我们这样是不是很土?” 她摸摸兰兰的头发:“不土,我第一次见着的时候比你叫的还大声呢。” jason悄声地走到周凌薇身边:“你真的不愿意接受我吗?” 玻璃窗上映出他紧抿双唇的样子,她没转过去,却坚定地摇头:“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不值得。” “你心里有别人,对吗?” 一团火红的烟花在半空炸开,房间里的人再次欢呼,把他们的对话截断。 第194章 纽约 周凌薇始终没有回答jason的问题,她带着这个疑问在3月中旬和黄烟到了美国。 gt有出海计划,俩人一边工作一边玩,在洛杉矶看了看市场,又追着近期很火的电影《爱乐之城》去了几个取景地打卡。 在hermosa beach pier那条很短又似乎有点长的栈道上来回走过两遍,周凌薇在黄烟面前站定:“烟儿,陪我去一趟纽约。” “去那干嘛?”黄烟眼睛一转,收起相机:“你不会是想去偶遇猎人吧?” “不是。” 若是想找他,周凌薇有一万种办法,而不是用偶遇这种充满戏剧性的桥段。 她只是想去纽约转转,看看刘与邱生活的城市,兴许从回到深圳后,她就能彻底放下了。 一个人不能在心中搁太久。 她不能这样过一辈子。 两个人搭上飞机从西岸到东岸。 纽约的天气不如洛杉矶好,落地的时候,这个城市还淅沥沥地下着春雨。 一接上黄烟,老同学便阴阳怪气地打趣她:“哎哟喂,还真是大活人,我以为您骗我呢。” 她一拳挥在同学胳膊上:“那还能有假?” “你不是最讨厌纽约了吗?” 黄烟不否认,看向周凌薇:“架不住有人想来啊。” 她默默举起手承认:“是我,我非要来的。” 一路上,同学和黄烟八卦起其他同学的近况,周凌薇不打扰他们,偏过头把这个城市尽收眼底。 雨不一会儿就停了,好似把纽约冲洗过一遍,又洗得不够彻底,雨后的城市充满着一股陈旧又崭新、浪漫又现实的矛盾感。 年代感的街道里藏着一栋栋现代化的楼宇,楼里造出一个个金钱永不眠的商业神话。 更令周凌薇感到有趣的是,艺术和金钱在纽约并存。 第二天他们在曼哈顿东村找了一家餐厅吃bruch. 惬意地吃完东西,喝上几口咖啡,黄烟有点坐不住:“咱们走吧。” “上哪去?” “华尔街啊,摸牛去,赶明儿咱们上这来敲钟。” 如今,在表达野心这件事上,周凌薇愈发从容:“要上大a股才牛。” “先上个纳斯达克也行。” “不行不行,去香港敲钟。” …… 俩人边幻想边离开餐厅。 \/ 这段时间刘与邱休年假回到纽约。 这天他和刘父把刘母送到诊所做心理咨询,随后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馆打发时间。 刘父喝一口美式:“有话跟我说吗?” “我计划回香港。” 刘父不解地拧眉:“回香港?” 刘与邱视线一偏,看到了转角处有个中国女人和跟旁人说话。 和她有说有笑的人尽管头发比从前短了些,尽管只留给他飞舞的裙摆,但他十分确认那是周凌薇。 他大脑停止运转,下意识地要离开椅子。 刘父仰头看他一直盯着窗外犹豫不决:“看到朋友了吗?怎么不去打个招呼?” 不知道想到什么,刘与邱又慢慢地坐下:“可能看错了。” “对,我计划回香港定居,”他定了定神,回到谈话的主题:“我和jeffrey还有几个同学在那边成立了一家基金。” 刘父好似不觉得意外:“怎么又想回到金融业了?” 刘与邱低头说道:“喜欢啊。” 他一直喜欢风云难测充满挑战的金融业,曾经他抗拒,大部分原因是在对刘母say no. 他以为承认喜欢就是接受她的控制,却忘了自己的本心。 “可以回到纽约。” “我不太喜欢这里。” 尽管刘与邱在纽约出生长大,他却常常觉得这里不是家,反而在香港,他有一种踏实的归属感。 当然在北京也有,只是在北京是因为人。 况且,那个狠心的女人在中国,他一定要回去! “你好像比我和你妈咪还更热爱香港。”刘父淡淡地说:“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你妈咪那边我来讲就好。” 兴许是年纪大了,刘与邱希望父母能在身边:“我想你和妈咪一起回香港。” 刘父不假思索地拒绝:“不了,我们习惯纽约的生活。” 刘与邱顿了顿,想起他们一家三口每次回香港,父母都比在纽约开心,只不过好像都不愿意久留。 “你们似乎很抵触在香港多待一些日子,”刘与邱一直都很好奇:“你们在那里发生过不愉快吗?” 霎时间,刘父的笑容淡去,微微眯起眼,好像陷入回忆,又好像不太想分享。 刘与邱不为难他,动了动嘴想换个话题,却听到刘父说:“那是我的问题。” 他叹了口气,讲起年轻时候的事。 他和刘母是大学校友,一个学医,一个学商科,二人在一次同乡会上结缘,随即谈起了甜蜜的恋爱。 回忆起当年,刘父嘴角溢出一抹笑:“她以前是个天真烂漫的人。” 天真烂漫? 刘与邱很难把这个形容和刘母结合在一起。 硕士毕业后,他们就结婚了,是那批同学里最早成家的一对。 结婚初期,他们依然过得很甜蜜,刘母在华尔街打拼,刘父继续深造。 她最大的心愿是尽快有个孩子,然后安心在家做个相夫教子的全职太太。 期盼许久的孩子在婚后第三年终于来了,他们都高兴地幻想以后的幸福生活。 刘母怀孕初期的反应非常大,清醒的时候吐,好不容易睡着也会忽然起来吐。 那段时间刘父的实验室很忙,早出晚归是常态,常常无暇顾及妻子。 刘母丝毫不觉得委屈,靠着期待孩子出生独自把这一切忍下来。 日子过到孕中期,她终于恢复到正常的状态,然而好日子不长,她发现刘父和别人暧昧。 刘父狡辩道:“我们只是工作上的来往。” 刘母把俩人的信件砸在刘父脸上:“你要不要看看你在上面写的是什么?!” 她根本不给他继续狡辩的机会,捡起信件撕得粉碎,散得满屋子都是碎纸。 沉默片刻,她恶狠狠地看着刘父:“我要和你离婚,我要回香港把孩子拿掉!” 彼时,刘与邱的外婆已经随其他孩子回到香港生活。 刘母常常挂念家人,尤其在遭遇丈夫背叛的时候。 第二天,她负气启程回香港,刘父紧跟其后。 刘母以为家人会支持她,殊不知,全家人都在劝和。 后来在家人的劝慰和刘父的苦苦哀求下,她留下了孩子,也放弃了做全职太太的荒唐想法。 她只有一个念头,把孩子生下来重返职场,养育的责任全交给刘父。 1981年8月28日,刘与邱在纽约出生,全家人都在庆祝新生命的到来,只有刘母偏过头去不看也不问。 第195章 年 刘母对一切都非常麻木,把孩子生下来仿佛是完成一个项目,做完,她便不再参与。 换尿布、喂奶、洗澡等等一切杂活全由刘父负责,这些行为在她看来都是他应该的。 刘父希望刘母可以通过参与给孩子取名字唤起母爱,她却随便拿起手边的书,指着一个连配角都算不上的人名:“benjamin.” 他觉得太随意,但也没吱声,毕竟他们看中的是中文名。 然而,中文名,她迟迟不拿主意,拖了好几个月,刘父才给孩子取了「刘与邱」这个名字。 看到这三个字,刘母觉得讽刺至极。 刘与邱恍悟,难怪她从来只称呼他英文名。 直到孩子半岁,刘母才第一次抱起来,因为那天家里没人。 看着怀里那个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孩子,她又爱又心疼还有一丝恨意。 她恨自己怯懦,恨自己人生需要面临抉择,恨自己眼里揉不进沙子却又没法挣脱传统观念的束缚。 她想如果没有结婚,没有怀孕,她大可一走了之,大可不必面对家人「不懂事」的指控。 待身体恢复正常,刘母立即回到职场,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她的事业很成功,不到40岁就成为了金融圈小有名气的投资人。 刘与邱愣愣地看着刘父,好似被他看出来了疑惑:“她是个很传统的女人,有了你,她没再提过离婚。” 刘与邱不自觉地深深皱着眉头,想起小时候听到刘母那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叫声,虽然波及了他,但实际上都在控诉刘父。 “她很爱你,”刘父一脸愧疚:“都是因为我,她不敢表现得爱你。” 那个时候,刘母固执地认为爱刘与邱就好像原谅丈夫的背叛。 她做不到。 刘母不仅爱他,还觉得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 最初,刘父以为她对孩子的厌恶是真的,他想孩子是无辜的,都是他的错才会让孩子承受一切。 为了赎罪,他30几年如一日地接送刘母上下班,总能撞见几次她和普通母亲那样为自己孩子的每一次获奖、每一次升入名校感到骄傲。 刘父垂下眼:“我是爱你妈咪的,只是那个时候迷了眼犯错了。” 爱?刘与邱不懂他这份爱。 他的爱居然可以分心。 他大感震惊,刘父的形象在他心中一落千里。 刘与邱曾经觉得他在家里过得挺憋屈,明明什么都做了,却还要忍受刘母冷嘲热讽,小时候他常替刘父喊冤,也被她扫来一个冷眼,现在看来刘父的待遇都是活该。 尽管不认同刘母冷落孩子的做法反击丈夫出轨,但刘与邱依然很心疼她。 三十多年啊,她为了让他有个健全的家庭忍了那么多。 刘与邱艰难启齿:“你和那个女人发生过——” “没有,绝对没有。” 即便只是互诉衷肠,也不可否认刘父一时的恍神换来三个人36年的不愉快。 这种伤害不可逆,影响终生,一度令他恐惧婚姻、害怕家庭,甚至错过一个那么好的女人。 刘与邱的笑中有几分凄凉,忍着不适问道:“这一切和香港有什么关系?” “她后来回香港了。”刘父顿一下:“你妈咪回香港出差在商场遇见过她。” 因为那次偶遇,刘母的伤疤好似再次被揭开,带着痛和恨回到纽约面对刘父又是一场无休止的争吵。 刘与邱好想冲出咖啡馆,冲到那家诊所紧紧地搂住刘母,恰好此时他手机响了。 给刘母回复信息后,他说道:“我想同妈咪独处。” 这天纽约的天气非常好,阳光刺得他眼睛发酸。 刘与邱揉揉眼睛,转过身看到刘母缓缓走来,他等不及了,小跑过去,一把搂住她:“妈咪,我好挂住你。” 听了很多年的「邱小姐」,刘母多久没听到他喊妈咪了,还说想她,才多久没见,刘母的心软了几分,嘴上却骂道:“痴线啊你。”(神经病吧你。) 刘与邱低低地说:“如果你想离婚,我不反对。” “啊?”刘母看他一脸心疼才恍悟他在说什么,云淡风轻地摆摆手:“算了,都过去了。” 她是一个男人的妻子,是一个男人母亲,好像在家里常常被他们忘记她曾经年轻过。 许多人认为三十几年都熬过来了,现在也年过60,继续过下去也不是不行,刘与邱却觉得不行:“你是刘太太、刘妈妈,更是邱小姐。” 听到他这样说,刘母感到很欣慰,也愧疚,她清楚自己算是刘与邱成长路上的「杀手」,他不仅没长歪,还不记恨。 “ben,真的过去了。” 刘与邱十几岁的时候,刘母就不在乎刘父当年的事了,只不过刻薄好似成了习惯,时间一长,就会忘记温柔忘记爱。 如今,她认真、积极地对待心理治疗,也愈发豁然。 正如朋友所言:「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人生,你现在有钱就是自由的,要安安稳稳度过晚年,否则病了老了躺在床上回想起来这辈子都是恨」。 刘母轻松地耸肩:“我计划退休了,然后到处走一走。” 看到不远处欲抬脚过来的刘父,刘与邱小幅度地摇摇头:“这三十多年你应该过得很痛苦吧?” 刘母瞅刘与邱一眼,啧啧,这好大儿都36岁了,遥想自己36岁的时候,孩子都是上小学了,她眉头一皱:“你早点结婚我就不痛苦了。” 刘与邱无奈发笑,得,还是那个邱小姐。 刘母拽拽他的胳膊:“我们去中央公园走走吧?” 第196章 男嘉宾 此时正是中央公园的樱花盛开的季节,从远处看过去,整片cherry hill被白色和粉色的花瓣染了一大半。 渐渐靠近樱花树,刘母稍稍蹦起折下一簇花递给刘与邱:“我最喜欢纽约的春天了。” 刘与邱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和刘母并肩走在公园,开启一些朋友之间才会聊的话题。 他盯着手里的花,不敢看她:“我原本计划过完这一年回香港定居——” 刘母把他的话接下去:“然后听到你爹地说起我们年轻的事,你就放弃了,想回纽约陪我,是吗?” 刘与邱沉默不语。 刘母摇摇头:“这样不是你。” “香港的事有jeffrey他们,我也不必在那里。” 刘母拍拍他坚实的臂膀:“我不想看到你因为心疼我而牺牲自己,我知道你一直都有想做的事。” 她语重心长地说:“ben,别看我年纪大了,但我也有我的人生要过。” 刘母的视线依依不舍地离开樱花,她的天真烂漫在粉色花瓣上绽放。 刘与邱垂眸看着她,想到2014年春天有个女人在电话里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我不等你了,我有我自己的人生要过。」 那天周凌薇是什么表情? 和刘母一样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吗? 刘母耸耸肩:“你很喜欢香港不是吗?” 刘与邱不太主动和她分享自己的行程,但他都会告诉刘父。 根据听到的消息,她统计过他一年回香港至少五次,尤其是2014年到2015年大概每个月都回去。 顿一下,刘母笑着猜测:“不要你的那个女孩在香港吧?” 真是哪疼戳哪。 “是。”刘与邱点头又摇头:“她以前在那边念书,现在不在。” “去哪了?” 他旁敲侧击地向林月朗和乔松都打听过,真奇怪,她做过jm几个项目的兼职后就好像人间蒸发了,没人知道她在哪。 “不知道。” “哎,那没机会了。”刘母在心中默默算了算年纪,叹息道:“也不知道我70岁能不能当上奶奶。” 刘与邱倒是自信:“可以的。” “不是不知道在哪吗?” “我们有一个2018年的约定。” 刘母不可置信地看刘与邱几秒,他在感情上居然这么单纯,转而表示质疑:“谁还会记得啊?” “她一定会记得。” 刘母不太信有人会跟她这个傻儿子一样固执。 即便女孩记得并遵守约定只能说明她是个守信的人,这一点不妨碍她开启全新的生活。 搞不懂刘与邱哪来的信心,刘母将信将疑地鼓励了他一番。 \/ 周凌薇和黄烟从纽约去到波士顿,在那边转了几所大学,他们就启程回国。 回到深圳,他们把城中村的房子退了搬去gt第一家店对面的小区。 曾经许的一个个小心愿都在慢慢兑现。 好似下了什么决心,周凌薇不再把心思全都放在工作上,分出来一些精力去认识异性。 消息一放出去,还以为亲朋好友会争先恐后地给她介绍相亲对象。 实际上寥寥无几。 这件事让她深切感受到工作成就在相亲市场不是必要条件,年纪才是,以及她现在所处的环境和曾经成长的地方十分割裂。 2017年,31岁的周凌薇小有成就,论事业,大家都说她是成功的女性创业者,论婚恋…… 就没人说话了。 也只有家乡人民会含蓄地说一句:“你这个年纪不太好找哦。” 本就是想看看「市场」环境,她自己也不见得多用心,秉承「见见再说」的态度,她见了几个人。 这个年纪和这样的阅历,周凌薇能很清晰地辨认眼前的男人是真心喜欢她,还是只想和她发生关系,亦或者看中她的条件。 一号男嘉宾来自周妈妈的介绍,是她单位老领导的侄子,人在深圳某事业单位工作,和周凌薇同龄。 俩人加上微信第二天就见面了,约的时间很妙,越过晚餐直接9点在gt见。 爱八卦的黄烟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这天晚上她换上工服在店里干活。 男人身高175,普通人长相,有些微的秃顶迹象,人坐得板板正正的,像是来面试。 她边擦桌子边自言自语:“薇薇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桌子都快被黄烟擦成镜子了,都没听到有用的信息。 不是男人不说话,是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周小姐的奶茶店生意好像还不错。” 他看上去很紧张,不停地捏着吸管,眼皮耷一下,掀一下,想看周凌薇又不敢看。 她客气地回答:“晚上还挺多人的。” “听说你有好几家店。” 她点头。 “那你现在生活应该挺滋润的,”男人转眼看看其他地方,声音还是小:“那你在深圳买房了吗?” 周凌薇平淡地摇头:“还没有。” 大概是有了底气,男人的声音比之前大了不少:“我在罗湖有个小两居,结婚后可以一起换个大的。” 这回黄烟听到了,冷哼一声,这才哪到哪。 她转身走进操作台瞎忙活一会儿,然后走到周凌薇身边,学着店员说话:“薇姐,有个客诉可能需要您过来看看怎么处理。” 周凌薇暗自松口气,真是太谢谢黄烟救了她。 二号男嘉宾是她自己在约会软件上认识的,原本她不想奔现,无奈男人就在附近,在黄烟的怂恿下,他们约在了星巴克。 男人长得比一号帅不少,也浪荡,没说两句话就直勾勾地盯着周凌薇看:“你长得真好看,比那些年轻的女孩有味道多了。” “谢谢啊。” 话音刚落,男人凑近了几分,眼神暧昧,还弄出了气泡音:“你好香呀。” 周凌薇忍不下去了,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先生,自重。” 说着话,她已经起身走了。 三号男嘉宾是王青朋友的朋友的弟弟,此人大概对周凌薇做过一番调查,刚寒暄完就说:“听说gt现在的估值上亿了。” 周凌薇不着痕迹地皱一下眉,这个消息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像是个局外人:“那蛮厉害的呵。” 男人笑出一口黄牙:“你不是这公司的老板吗?” 她谦虚道:“那也是给资方打工。” 男人又好像什么都知道地扬起头哦了声:“你们好像融了不少钱。” 周凌薇笑一笑当作默认。 男人兴致高昂:“你有兴趣做投资吗?你们一般拿到融资不是也会去做一些其他投资吗?” 而后,他开始讲起创业项目。 男人说话没逻辑,感觉他所谓的项目是刚才灵光乍现出来的,把周凌薇说得连吞了好几个哈欠。 最后她实在困了:“您把您的项目捋清楚,给我一份bp,我朋友是fa,我让他帮您看看。” 一个“您”立马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男人动了动嘴角,问道:“fa是什么意思?” 第197章 诈骗 跟这几个男人见过面,周凌薇便觉得无趣:“这都什么人啊?” 转念,她又陷入自我怀疑:“你说这是不是我问题?就那句话特有名的话,年轻的时候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即便她知道没有可比性,她都会拿刘与邱与每一个男人做对比。 这些人跟他差十万八千里。 黄烟不否认猎人是个挺惊艳的人,但遇上这几个男人绝对不是周凌薇的问题:“得了吧,你就是没调整好你的磁场。” “首先,你要把猎人忘记。” 周凌薇自认为已经在努力了。 黄烟开始讲理论:“张爱玲说过忘记一个人只需要两样东西,一个是时间,一个是新欢。” 都过去三年了,时间够久,这对周凌薇不奏效,那真是差个合适的新欢。 jason嘛,这个人有点油嘴滑舌,当个朋友还行,处对象的话,显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见过的那些男人嘛,实在是太参差不齐了,要筛选个像样的出来势必要花好长时间。 周凌薇现在最值钱的就是时间! 于是,这天晚上黄烟给她送来了四号男嘉宾。 她点开一个微信:“喏,这男人,你看看喜不喜欢。” 周凌薇还真是认真地翻了翻男人的朋友圈,发的都是工作有关的东西,再往前一点倒是有一张照片,大概也是工作需要,像是在宣告自己有了工作照。 “这是许扬的师兄,比咱大5岁,之前在美国读书,也在那边工作了好些年,前年回国在深圳做投资,以前忙事业,现在着急想找对象了。” 乍一看,乍一听,这男人比前面几个确实高级不少,也和周凌薇的身份相当,就是信息和猎人有点相似,黄烟马上找出不同:“地地道道的中国内地人士。” 说完这些基本情况,她征求周凌薇的想法:“见见?” 周凌薇很爽快:“把我微信推给他。” 俩人当晚加上了微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大半个月。 男人从国外出差回到深圳那天就约周凌薇吃饭:“在国外待太久了一回来就想吃火锅,你不介意吧?” 他终于不再是打字了,而是给她弹了个语音。 周凌薇第一次听到男人说话,声音充满磁性,语调轻缓。 之前他们都是文字来往,看得出来他很绅士,逾矩的问题他都不会问,把和一位相亲对象的社交边界拿捏得刚刚好。 这样的男人大概很容易打动年轻女人的芳心,然而,她并不年轻了。 二人都清楚这顿饭的目的是见个面,增进对彼此的了解,重点不是吃什么。 对方有主意,周凌薇自然乐意:“不介意,我正好也很久没吃火锅了。” 听闻男人把晚饭约在福田中心区的一家海底捞,黄烟直呼:“这男人厉害。” 海底捞在2017年的深圳算不得是一家特别高档的火锅店,相较其他店,这里不嘈杂,也不是很安静,不至于让初次见面的人尴尬。 饭局的前半程,他们聊的是工作,后半段讲了讲工作之余的爱好。 男人喜欢运动,热爱打网球,偶尔会去参加一些比赛。 听到这,周凌薇难免会想到刘与邱。 她很快打住,网球是很多中产人士的热爱,并不能说明什么,反而是她故意要把二者联系起来。 \/ 晚饭结束,男人把周凌薇送到小区门口,看见她走进去,他才离开。 走到单元门口,她立马打电话把黄烟喊下楼,俩人打车跑去了城中村。 周凌薇绕着麻辣烫的小摊儿挑了不少东西扔在篮子里。 黄烟啧一声:“是哥们太抠,还是你太装了?瞧把你饿。” “他说话的时候不吃东西,我也不好意思吃啊。”她把篮子递给老板:“中辣。” “这男人怎么样?” “等我先吃一口再聊。” 过不久,满满一碗麻辣烫摆在他们面前,周凌薇吃得满头大汗:“我发现我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海底捞算哪门子细糠啊,”黄烟抽出几张纸给她擦了擦:“你对这男的满不满意啊?” “还不错。”周凌薇也感觉到男人对她印象极好。 黄烟像极了给人办成事儿的月老,托着下巴幻想:“哎呀,以后我们就能一块儿玩了。” “本来也是一块儿啊。” “那能一样吗?”想起来什么,她拍拍大腿:“你赶紧把你手机里那个破提醒关了,一到6月就响个没完。” “还有一个月呢。” 接下来,周凌薇和男人继续保持线上联系,偶尔约在一起吃饭。 每次见面的流程和第一次一样,吃过饭,男人开车把她送到小区门口,目送她进去,他才走。 他们见面的时间都是在工作日的晚上,也不会像其他相亲的男女饭后一起散个步或去看个电影。 如此持续了3个月,周凌薇十分好奇:“这是正常现象吗?”亦或者,她真的不了解男人。 “你怎么还着急了呢?”黄烟嘴角一翘:“你也可以主动点。” 周凌薇对那个男人的感觉顶多是不讨厌,连好感都称不上,主动就算了吧。 紧接着继续联系了一个月,她在他身上看到越来越多刘与邱的影子,又不完全相同。 总之非常奇怪,又说不上具体哪里不对劲。 于是,在这次见面的时候,周凌薇借此提到:“你很像我的一位朋友。” 男人掀起眼皮:“心上人?” 她本就做好和他维持朋友关系的打算,所以她坦诚地点头。 “我不介意,因为我也有,”男人好似松了口气,随即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我是——” 周凌薇了然地轻松一笑,终于知道问题在哪了,转而婉拒他荒唐的提议。 听到她的转述,黄烟可谓气炸了,大骂一声靠:“这男的是在诈骗!” 黄烟本来就生气,还找不到手机,那就更气了。 终于找到了,电话一接通,她把气全撒在许扬身上:“你那个师兄喜欢男的你知道吗?” 许扬俨然不知情:“怎么可能?” “我当初还纳闷他各方面都不错怎么就剩下了,好男人在市场上可是不流通的啊。”黄烟咬牙切齿:“他出来相亲是找人形婚的,你差点害了我姐们。” 第198章 我不知道 也不知道许扬说了什么,黄烟啪一声拍在桌子上:“许扬,你跟他一伙儿的吧?” 不等对面解释,她立马掐了电话。 周凌薇搂住黄烟的肩:“行吧,相亲就暂告一段落。” 她反应很平淡,甚至觉得挺好玩,以后能当个趣事和别人分享。 若说真有什么损失,那就是时间。 转念又想,人家是投资人,指不定以后还能用上。 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瞧瞧,这觉悟。 “别啊,我继续给你找。” “我放下了猎人,真的,”周凌薇态度十分严肃:“相信我。” 现在唯有工作能让黄烟平复心情,她火速切换话题:“琢磨一下接下来往哪开店吧。” 黄烟果真好了不少:“先把武汉、北京和上海铺了,拓展部的人已经上前线去了。” gt在华南已有一席之地,版图逐渐向四处扩散。 “真是好样的。” 上个月,gt拿到了新一轮融资,有钱的同时,也有压力,投资人希望他们保持现有势头的基础上有所创新。 黄烟扭了扭脖子:“我最近转了咱们那几家店,我感觉翻台率太低,得想个法子改善。” 周凌薇点点头:“目前的店铺肯定动不了,只能往新店计划上琢磨。” 思索片刻,她眼睛亮了亮:“我们可以尝试开一些外带窗口形式的门店。” “我光琢磨压着拓展部去和商业地产的人讨价了,”黄烟认同:“这个主意好,能降低成本,还有gt的特色。” 两位老板都是讲求效率的人,公司的员工自然也是高效办事,到了12月,gt在全国开出10间外带窗口店,华北和华中的店都正式开业。 圣诞节前夕,gt在上海一家大型购物中心做了一场快闪活动。 看着人群涌到活动现场排队,黄烟欣慰地抱起手臂,眼神在四处的节日装置上乱瞟:“还得是上海洋气。” 许扬低头问:“想搬来上海住吗?” 黄烟还真是认真琢磨了几秒:“不了,我和薇薇准备在深圳买房。” 这么重要的事,许扬竟然不知道,他有点恼,却没表现出来,而是问:“准备买哪啊?” 黄烟也不知道要买在哪,她的原则就是周凌薇买哪,她买哪。 “明天回去还是留在上海?” “听薇薇的。”黄烟抬了抬下巴:“她明天生日。” 许扬轻皱一下眉:“你什么时候能对我这么好啊?” “我俩认识多久,我和她认识多久。” 许扬懂了,没有可比性。 \/ 以前刘与邱不太喜欢过圣诞节,这几年,他把这个节日过得很隆重,今年尤为如此。 他原本计划今年圣诞节假期回纽约陪刘母,可她倒好,一声不吭跑去欧洲滑雪。 收起手机,刘与邱欣慰一笑,真是个潇洒的邱小姐。 转眼又想起刘父,父子的关系因着真相变得淡了些许,刘与邱发了个信息过去,说自己决定留在圣地亚哥与这边的同事和朋友好好聚一聚。 对于他要办派对的提议,助理十分诧异,在他印象中,刘与邱不爱热闹,甚至有点孤傲,绝不可能主动提出开派对。 助理反复问了好多遍:“你确定吗?” “是的,你有什么建议吗?” 助理还是想再问一遍,刘与邱却说:“你再问一遍,我就不邀请你了。” “所以——”助理有点小兴奋:“老板,我也可以去吗?” “当然。”刘与邱摊开双手:“你要给我好的建议。” 助理是位成长在热情奔放的阿根廷华人,他的建议恐怕对刘与邱没有参考价值。 然而,刘与邱很认真地在等他回复,片刻,他小心翼翼地提议:“club?” 殊不知,刘与邱立马应下来了:“没问题,那就拜托你安排了。” 助理欣然接下任务,浏览了一会儿网站,他神情顿时变得落寞:“不可以在这里多待吗?” 他很清楚总部早就批完了刘与邱离开jm的申请,又的确很舍不得。 最初,大家对刘与邱这位空降将军十分抵触,他也一样。 在做刘与邱助理之前,他在jm时贪恋舒适的状态,时而又感到迷茫,想要改变现状,但突然有人来了,要纠正他的惰性,他不太能接受。 哪知道刘与邱当时直接把最闹腾的他给提过来做助理。 接触下来,助理发现刘与邱这个人并不是如之前所听到那样不近人情,他对工作要求很高,但也鼓励下属劳逸结合,他还会帮这边的同事争取福利。 一点都不像他听闻的那些中国上司。 刘与邱闲适地靠在椅子上:“不了,我完成了在jm的使命。” 当初总部并未让他立下任何军令状,他给自己定了目标,如今南美市场的表现超乎所有人的预期。 那一年他从中国区的退场方式实在不如他愿,这几年打过一场又一场漂亮的战役,正是谢幕的好时候。 沉默几秒,有一件私事,助理还是很想问:“你每天在听的那个录音是你喜欢的女孩吗?” “她是不是——” 除了人不在了,他实在想不出来能有什么原因令一个男人如此难忘。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表情有点探究,有点为难。 刘与邱推一把他的脑袋:“想什么呢?她还活着。” 助理松一口气:“所以你要回中国追她吗?” 他倒是想啊,就是不知道人在哪,只能含糊其辞地说:“要去靠近她。” 助理抛出一个担忧:“她如果离开中国了呢?” 刘与邱很坚定:“她不会。” “可是中国那么大,也很难找到一个人啊。”他脑袋一转,啊一声:“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打算去参加寻人的电视节目?” 刘与邱爽朗地大笑:“她不喜欢被很多人注意到——” 似是脑海中浮现出她有点生气有点害羞的样子,他的笑容变得温柔:“她这个人很要面子的,我不会那么做。” “薇薇教室——”助理挠挠头:“我不是故意偷听你打电话的。” 前几日,他在刘与邱办公室门听到有声音好像从手机里传出来,声音特别大,他很好奇便凑上前。 听了一些零碎的信息,大概猜到刘与邱是在做一个「薇薇教室」的慈善项目,再结合那首叫《薇薇的歌》的录音。 一位远在中国名叫薇薇的女孩就是老板的心上人吧。 敛起神色,助理又说:“你可以去她老家。” “我这样贸然过去,她会很讨厌我的。” 助理实在想不到办法帮刘与邱,正陷入沉思,却听他说:“我会遵守约定。” 他要继续找寻真我,也要去完成那个飘渺的约定。 哪怕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助理忍不住八卦:“什么约定?听起来很浪漫。” 刘与邱:“好好工作。” 起身离开前,他听到助理问:“你怎么知道她这些年还是一个人?” 顿了顿,刘与邱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但是不见一面怎么知道。” 第199章 买房 道别聚会选在圣地亚哥当地知名夜店,也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完全对这种娱乐没兴趣,刘与邱坐在角落独饮。 毕竟他是主角,没人会放过他,十几个人一一举着酒杯过来与他碰杯,说几句祝福的话。 末了,人群散向四周,刘与邱努力地让涣散的双眸聚焦在手机屏幕上,手指滑着一封封没有回信的邮件。 每一封邮件发出的时间都是12月25日0点,每一封邮件的落款都是他的所在地—— 纽约、纽约、瑞士、圣地亚哥。 刘与邱不再拘泥于计算所在地和中国时差,他想告诉那个狠心的女人每一年的此时他在哪想她。 夜店响起《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的前奏,他大概真的醉了,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忽然大声抢拍:“i just want you for my own, more than you could ever know……”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他,甚至惊动了到旁边不认识的人,大家仿佛在看一个疯掉的醉汉。 这一刻,刘与邱猛地清醒。 他把这些疑惑的目光当做舞台上的聚光灯,站起身抬起双臂,宛如一位谢幕的演员眼含笑意地看完所有人。 在第8个世界薇薇日,在无人可说的第4个世界薇薇日,刘与邱不再藏匿在人群中,偷偷说一句:「happy vivi’s day」,而是骄傲地、大声地告诉在场所有人:“today is the 8th world vivi’s day!” “happy vivi’s day,guys.” 说完,他微微鞠躬,拿上外套留给夜店一个潇洒的背影。 2017年末,刘与邱正式结束jm的职业生涯,带着圣地亚哥的热浪落地有点凉飕飕的香港。 走到到达口,他差点没认出窦莘。 以前多臭美的男人,现在做了超级奶爸,也不换件没有奶渍的t恤出门,倒是知道遮掩,戴了副墨镜。 俩人一对眼,窦莘立马取下墨镜:“wele to hong kong.” “back, thank you.”刘与邱纠正完他的措辞,又戳戳他的眼袋:“你还好吗?不是请了两位菲佣姐姐吗?你要不要这么亲力亲为啊?” 窦莘拍他的肩:“喂,你这么说不对哦,自己的baby,当然要顾。” “你不懂。”他边说边掏出手机给刘与邱看孩子照片。 刘与邱是不懂,但他一时间真不太能接受窦莘的转变:“你拍的?” 窦莘骄傲地点头:“可爱吧?你也快点。” 刘与邱以前无感,现在眼见着这些少年时的伙伴一个一个完成立业成家,说不羡慕是假的。 沉默片刻,他提提眉,不太有信心地说:“我努力。” \/ 听闻周凌薇在华侨城地段买个平层,jason震惊之余就是佩服:“你真是下得去本。” 据他所知她这两年的分红不少,但也没有特别多,要在这个楼盘拿下一套房基本上就是掏空自己。 jason并不知道周凌薇有一套自己的理财思路,这些年,她在投资上得了不少收益,再加上2017年网店和gt的分红,她在春节前出手了。 而且在她的督促下,黄烟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他们俩的房子买在了一块儿。 周凌薇笑一笑:“也就这么回事。” 现在说起来云淡风轻,可当时她俩差点被买房折磨疯了。 前些年,深圳的房子水涨船高,房价一路飙升,还都不好买。 对丝毫没经验的二人来说,买房之路比创业还艰辛。 之前的几个月,他们都泡在楼市里,闲下来就跑去看房,从福田和南山的二手房看到了龙华和龙岗的新房。 眼花缭乱不说,总觉得都差点意思。 市中心的新房不是买不起,是没抢到购房资格,二手房楼龄普遍偏高,都不是他们中意的,龙华和龙岗的房子是新,却离公司有点远,她俩不愿意折腾。 有人劝他们先买了再说,以后结婚了再换合适的。 他们不太认同。 买房和找对象一样,不能将就,尤其是第一套,意义根本不一样。 他们以为买房的事得后置,殊不知中介通知机会来了:“姐,这小区才5年,而且房主没住过,算是新房,他们要出国定居,所以着急把房子出了。” 好家伙,富豪就是果然不同,房子一出就是两套。 她俩有点兴奋,听到中介继续说:“就是超过你们预算了。” 二人一对视,先看了再谈,刚踏入房子,眼前一亮。 原先以为会是复古美式土豪风格,想不到竟是简约的现代风。 房子整体面积不小,价格确实超了预算,好处就是不用等,拎包入住。 考虑到限购政策和时间成本,她们咬咬牙直接立即拿下。 如此回忆起来,jason说的也没错,算是下了点本的。 黄烟嫌弃地睨他一眼:“你懂什么?谁和你似的,赚点钱就想着吃喝玩乐。” “我这不是为了能遇上个和你们一样的优秀的女人吗?” 黄烟的食指在中间晃了晃:“整天上夜店玩可遇不上。” “要不把你那个约会软件推荐给我?”jason暗暗嘲讽她和许扬的相识过程:“那里应该可以遇到你这样的哈。” 约会软件是黄烟人生为数不多的黑点,她恶狠狠地瞪旁边的男人一眼。 许扬倒吸一口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赶紧把这个话题岔开:“准备什么时候搬家?” jason收起嬉皮笑脸:“是不是要找人看个日子啊?” 听到这个提议,黄烟转眼看向窗外,神情渐渐暗下来。 她想妈妈了。 那一年她和周凌薇一起搬到麦子店的两居室,就是黄妈妈给他们看过的日子。 曾经她嫌这种行为过于迷信,现如今甚是怀念。 jason和许扬看不懂黄烟的沉默,但周凌薇立马就知道了:“找个天气好的日子就成。” 黄烟重新漾出笑:“对,我妈说过,晴天就是好日子。” 搬家前一天,余欣菲从北京杀到深圳,瞧见只有黄烟一人:“凌薇怎么没来?” “开会呢。” “陈毅宁明天一早到。” 黄烟哟一声:“这种事他不是最积极的吗?” “不知道了吧?大哥啊,恋爱了。” “这么大的事儿,他居然瞒着咱们。” “可不嘛,”余欣菲转转眼,叹口气:“如果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第200章 小女友 在黄烟的逼问下,余欣菲还是说了。 陈毅宁的女友比他小10岁,在北京的一家互联网公司做行政工作,俩人是相亲认识的。 刚听他说恋爱了,余欣菲非常震惊。 自打他和何雨分手后,他家里人就张罗着给他安排相亲,他要么拒绝,要么敷衍了事。 这次,他不仅见了,还谈上了。 余欣菲心想,这女孩一定有过人之处。 陈毅宁把人护得紧,死活不让见,倒是经常跟她夸小女友是个贤妻良母型的女孩,刚谈没多久,女孩为他鞍前马后,把他的生活安排得十分妥帖。 黄烟心道,前有何雨,后有周凌薇,都是他喜欢过的女人,但她俩无一例外都野心勃勃令他望而却步。 拧巴地熬到现在35岁,来了个田螺姑娘,正称了陈毅宁的心。 余欣菲眯起眼告诉黄烟:“你知道那姑娘和你的薇薇有多像吗?” 去年公司年会,她可算见到了传闻中的田螺姑娘。 一眼看过去,余欣菲愣了一下,还以为周凌薇来给他们惊喜了,看到陈毅宁搂住女孩的肩才恍悟是他的小女友。 “菀菀类卿啊。”一转念,黄烟大感不妙:“他这样以后咱们怎么聚会啊?” 她一点都不担心周凌薇尴尬,倒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姑娘,她担心人家介意。 余欣菲让她放心:“在他俩确定关系之前,陈毅宁把自己过去都交代了一遍,她一点都不介意,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要的是未来。” 黄烟点点头:“姑娘格局大,遇上咱宁哥这辈子确实不愁了。” \/ 第二天,黄烟打开家门就看到了陈毅宁,身后还探出个脑袋对她挥挥手,原来他不是一个人来,小女友也跟了过来。 黄烟立即把俩人请进屋,小女友小心翼翼地打量一圈房子里的人。 余欣菲和周凌薇正好停下手里的活看她。 黄烟昨晚把陈毅宁女友的情况跟周凌薇讲了大概,所以见到她真人的时候,她并不感到意外。 小女友微微笑着跟所有人打招呼:“大家好,我叫顾惜娜。” 其他人都含笑回应,就黄烟一人纳闷,这名字乍一听以为是nl不分的南方人取「古希腊」的谐音。 这爸妈心得多大啊。 待顾惜娜加入了他们,黄烟终于逮住机会问出口:“你是南方人?” 看来没少被人调侃,顾惜娜大方地笑了笑:“不是,我是地道北方人,也不知道我爸怎么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 突然想到什么,她清脆地啊一声:“听说你们爱吃北京的羊蝎子,我带了自己做的。” 在她朝陈毅宁走去的时候,黄烟下意识地看一眼周凌薇,对着余欣菲说:“我可不爱吃。” 这不知道只有周凌薇爱吃这玩意啊,余欣菲嗤笑:“就你话多。” 陈毅宁从箱子里拎出两个抽空包装:“都说了别带,娜娜说一定要给你们带来。” 嘴上很是嫌弃,脸上却骄傲得不行。 “看着就香,”余欣菲故意咽了口水:“这顿是中午吃还是晚上吃啊?” “中午吧,热热闹闹地从这里结束。”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不用开门就知道是jason和许扬过来了。 曾经挤在10平米小卧室一起收拾东西的四个人在今天变成了7个人,这套房子虽不大,但大家都能转开身。 吃过午饭,周凌薇和黄烟依依不舍地分着家里的东西。 “这是你的。” “这个留给我吧。” “你把这个收好。” …… 兴奋的说话声越来越小,黄烟把东西放下:“要不还是别搬家了,我们继续租房子。” 周凌薇没立即反对:“那咱们买的房子怎么办?” 顾惜娜不了解他们的情况,只是看出来黄烟真的很不想和闺蜜分开,于是她说:“可以租出去,收的租金还能抵点房贷呢。” 余欣菲瞪大眼睛:“新房啊,你舍得吗?” 顾惜娜也跟着瞪眼睛,小声嘀咕:“新房子呀,那确实舍不得。” 黄烟琢磨一下,她在北京的房子比深圳的房子值钱多了,但这边是实实在在凭本事赚的,意义不同,她舍不得。 况且,她现在和许扬谈恋爱,有个自己的空间的确方便很多。 她一把抱住周凌薇的胳膊:“我也舍不得你啊。” “饶了我吧,”周凌薇双掌一合做乞讨状,随即看男人那边:“许扬的眼神都快把我杀了。” 黄烟哀怨地看过去,余欣菲告诉她:“你知不知道独自在大房子里享受无敌是多么寂寞的感觉有多爽。” 舍不得是舍不得,期待也是真期待,她带着矛盾的心情结束了和周凌薇将近12年的室友生活。 \/ 2018年,有这样的开局似乎也寓意着这一年都会是坦途,他们也朝着更高的目标前进。 春天来临之际,黄烟和周凌薇共同发起了一个名为「gt孩子」的慈善项目,参与进来的还有另外几位女性创业者。 随着队伍的壮大,他们的善举不再局限于帮助山县的孩子,还有许许多多其他地区因家庭贫困而无法继续学业的女学童。 他们兵分多路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去往各地调研,最终确定5个家庭的孩子。 项目正式启动那天,黄烟组织大家一起吃顿饭当庆功。 来之前,jason以为会是个声势浩大的发布会,一看环境就是个普通的餐厅,他很不理解:“你们干那么大的事儿居然就这样?” 视线扫一圈所有人,他又问:“也不发公关稿?” 许扬先回答他第一个问题:“这怎么了?很好吃的。” 黄烟反问他:“这有什么好发的?” “如果是我的话,我都发八百回了。” jason本来挺想参与他们的项目,哪知道这些人拒绝男性,难得泛起的善心就这么被按了回去。 黄烟不惯着他:“所以说你虚荣嘛。” “这不是虚荣,这是做好事要留名。” 连许扬都看不下去了:“知道为什么周凌薇不会喜欢你了吧?” jason在情场上从未有过战败纪录,也就在她这栽了。 她不喜欢他的事实,他好不容易接受了,又被人提起来,伤害性不大,就是有点屈辱,jason立马闭麦。 第201章 危机 深圳的春天不好过,下雨天的时候总让人觉得没头,好不容易放晴,屋里就是湿漉漉的回南天,晾晒的衣物不仅干不透还有一股闷臭气味。 租房子的那些年,周凌薇和黄烟都尽量不添家具家电,如今有了自己的房子,他们陆续置办了不少电器。 黄烟实在受不了潮湿的南方天气,给自己和周凌薇都买了一台烘干机,等师傅安装完,他们到公司将近中午11点。 俩人正要拐进自己的办公室,只听见行政部的人喊一嗓子:“两位老板,请留步!” 扭头一看,她手里捏着一张纸跑到他们面前:“这——” 周凌薇和黄烟垂眸,是一张行政处罚告知书,他俩同时脑袋一懵,对视一眼,立即找上面的关键信息。 刚看完,想去处理,就瞧见投资管理部的人也冲过来。 黄烟叫住:“诶诶,罗瑜,你可别摔着。” “资方来问处罚的事。”罗瑜吐口气:“什么处罚啊?” “他们消息可真灵通。”火烧眉毛了,黄烟不急反笑,把通知书递给罗瑜。 周凌薇点点上面的时间告知书是昨天出的,也笑起来:“要不说他们是资本家呢。” 话音落下,罗瑜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315要到了。” 所以资方的消息来得很快。 三人火速分头行动。 黄烟走进财务部:“请立即处理这张罚单。”随后,边走边在高管团队的群里通知:“运营部、采购部和公关部十分钟后会议室见。” 周凌薇找到公关部的负责人:“cici,请去打听一下能不能不曝光我们的负面新闻。” 罗瑜赶回办公室给资方打电话安抚情绪。 运营和采购的人先到了会议室,cici大概还在联系相关部门,周凌薇把门带上:“我们先开始。” 会议室里气氛瞬间变得凝重,黄烟的脸绷着:“说吧,什么情况?” 运营部和采购部的人互看一眼,采购部的人抿抿唇,提出自己的看法:“我们的预算只能采购到b级水果。” 此人不仅避重就轻,还替人打掩护,黄烟不满地摇摇头:“还没到你这呢,再说了,这不是ab级的问题,是水果新鲜度的问题。” “抱歉啊,黄总,刚才还没收到门店的反馈,所以我没说话,”运营部的人这才说话:“门店那边说那天送过去的水果不够,又下了很多鲜果类饮品的订单,他们就把前几天剩下的拿出来用了。” “门店的伙伴也想为公司节省预算。” 一个人半讽刺半感叹:“一次就被抓,太倒霉了吧。”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周凌薇和黄烟都不再纠结,他们认罚,在内部涉事的门店和员工也得处罚,但周凌薇纳闷采购部刚才说的那件事:“怎么是b级了?” 对方答:去年年底批的预算只能用b级质量的水果。” 黄烟不认同:“我们踩着资方要求的毛利水平定的预算,我记得当时你拍着胸脯告诉我们没问题的,对吗?” 距离批预算才过去不到4个月时间,大家都还记得,采购部老大默默垂眼:“今年水果涨价了。” 周凌薇失望地摇头:“这不是理由。” 黄烟转头对一个人说:“你们运营部赶紧盘查各个城市的门店是否还存在这种问题,如有,请立即停止。” “那预算……” “暂不设限。” 眼前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最重要的是公关,周凌薇扭头对助理说:“去把cici叫过来。” 助理刚拉开门,cici正好到了门口,她走到周凌薇旁边:“不行,我和上头的人磨了好久,他们还是要曝光。” “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吗?” cici坚定地摇头:“没有。” 她是一位有十多年公关经验还有政府关系的高管,她说没有那就真的没有。 想来资方那边应该也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所以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周凌薇镇定地说:“好,那我们做好应对措施。” cici把已经想好的公关方案在会议室里讲了一遍。 \/ 深夜11点,cici才处理完所有工作,她缓缓合上电脑,疲倦地起身关掉办公室的灯,走到公司门口,视线一偏,有间办公室的灯折射出来,好像还有闹哄哄的摇滚乐。 她蹑手蹑脚走到那间办公室门口,门大敞开,只见周凌薇坐在转椅上面对落地窗。 大玻璃上显然能映出身后的人,她却丝毫没察觉。 cici猜测周凌薇又在看楼下的街景。 去年gt从车公庙的厂房式办公室搬到了中心地段的高档写字楼,她曾说过最喜欢工作结束后在办公室多待一会儿,尤其喜欢看对面的购物中心,因为上面挂着gt的巨幅海报。 再看仔细点,还能看到gt的第一家店,就在那家购物中心的转角处。 cici正琢磨是要直接离开还是上前跟周凌薇打个招呼,她转了过来:“你居然还在公司。” 神情不是被吓到,而是害羞。 也没错,cici和她算是挺熟的,没想到她会听摇滚。 cici走进去,发现周凌薇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刚把方案确认完。” “已经派下去干活了?” “是啊。” “辛苦你了。”说着话,周凌薇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酒:“来一点吗?” cici惊讶归惊讶,还是接过酒:“不是吧,你上班喝酒。” “这不是要搞研发吗?”周凌薇俯身从抽屉里拿出两个酒杯。 偷感很重,显然不是因为工作需要。 cici把酒倒上,又听到她低声说:“加完班后,公司没人了,我偶尔来一点。” 周凌薇工作的时候绝不喝酒,只有遇到烦心事才会把酒拿出来。 这次也烦,烦闷中还夹着些许思念,几口酒下去,思念和外面的霓虹灯同时熄灭。 两个年轻的女人脱掉高跟鞋坐在松软的地毯上,默契地只喝酒不说话。 第202章 忘年交 片刻,cici抿完杯中酒:“这么晚还没回家是在担心处理不好对gt有影响吗?” 转而又安慰道:“其他门店没发生这样的情况不会有影响的。” “有你在,我很放心。”顿了顿,周凌薇扭头看她:“我是在想除了道歉和整改,我们还能做什么。” “想到了吗?” “有点思路了。” cici不再问下去,周凌薇如果已经确定了自己说告诉大家的。 兴许是喝过酒,二人的关系比之前更亲近,cici靠过来:“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你们喊我英文名吗?” gt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大家都互称中文名,cici是全公司唯一一位用英文名的伙伴。 是她本人强烈要求的。 周凌薇觉得理由很简单:“因为你介意你的中文名。” “对。”cici太痛恨自己的中文名了。 她叫「徐照娣」,比「徐熙娣」和「徐招娣」更过分,不仅被给予了带来弟弟的厚望,还要负责照顾。 在她5岁那年的确有了个弟弟,只是刚出生没多久就没了,父母不甘心,来年又弄了一个出来,这次是个妹妹。 cici起初对这件事无感,甚至觉得幸运,因为不需要照顾妹妹,但后来她明白了「扫把星」的意思。 小小的她觉得自己是个罪人,索性把愧疚化成动力,下定决心逃离令她窒息的家庭。 18岁那一年,cici从北方的小城市考到广州的一所高校读传媒专业,而后留在这里工作,两年前又因为gt的工作机会,她从广州搬到深圳。 “我其实挺好奇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gt,据我所知,那个时候有好几家公司在挖你。” 两年前的gt还蜗居在车公庙那个厂房式办公环境,对cici这种出入5a级写字楼的高级白领而言实在委屈,加上那会儿gt的组织架构很混乱,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家有吸引力的公司。 cici笑着看周凌薇:“你猜。” 周凌薇认真地想了想,片刻,她问:“因为gt给的工资最高,福利最好?” “不是。”cici摇头,转而问她:“你不觉得找工作和找结婚对象很像吗?” 周凌薇点点头。 cici继续说:“刚开始都聊得不错,看到的全是对方的闪光点,这种时刻关系往往也是最脆弱的,只要对方暴露出一点你受不了的地方,激情立即歇了。” 周凌薇很认同这个比喻:“那他们都暴露出什么问题了?” “婚恋问题呗,”cici摇摇头:“大家都是社会上的老司机了,真想拿下一个机会,完全可以捏造一个令他们满意的回答,何必多此一举膈应人。” “你没有,”她竖起食指在空中胡乱地画圈:“不仅你没有,连gt的hr都没有,多难得。” “我觉得会尊重他人隐私的团队值得加入。” 周凌薇含笑感谢:“你这么说,我该骄傲了。” “应该骄傲的,优秀的人都有骄傲的资格,”cici拍了她的肩,又拍拍自己的胸脯:“我也是一样!” \/ 3月15日晚上,如gt高管团队所料,一则新闻在各大门户网站和社交媒体上登出,一向低调的gt成为了众矢之的,直接被骂上热搜。 从接到处罚通知到现在,周凌薇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新闻一出反倒是松了口气。 gt成立至今四年有了第一个公关危机,未必是坏事。 舆论发酵的同时,gt公关部早已等候在暗处降热度,公众熬不过专业的公关,很快,讨论的声音下去了一些。 次日早八点,gt和其他几家被爆料的品牌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 好似大家都把对上班的怨气都撒在了黑心商户上,一句比一句狠: 「那么贵居然敢用这种烂水果!」 「这些商家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你们怎么好意思开在那么大的商场里面?给商场抹黑。」 「还不出来道歉吗?不要装死。」 「你们到底把老百姓的健康置于何地?!」 …… 尽管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看到这些消息,周凌薇还是两眼一抹黑。 转念一想,换做她是消费者,恐怕也会骂一骂,好好的一个happy friday全毁在了一杯曾经喝过的饮品上。 谁能爽! 周凌薇熄掉手机屏拿起手边的打印文件,走到助理的工位旁:“跟cici说道歉信还是按她计划的时间发出去,今天的工作辛苦你跟进,我现在去香港,有问题随时给我发信息。” 到公司楼下,她犹豫了几秒,最终把网约车订单取消,往马路对面走去。 不到两个小时,周凌薇手里拎着一个gt的袋子出现在香港中环的一间办公室门口。 轻轻叩响门板,她探出脑袋:“嗨,gloria,好久不见。” 明知道她没有把工作安排好是不会跑出来的,gloria还是忍不住调侃:“不是吧,vivian,这种时候你跑来香港?” gloria是gt的一家资方的投总,具体年纪不详,只看外貌,可能以为40出头,但根据工作履历推断大概有五六十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去年周凌薇刚从美国回来参加一个论坛,在罗瑜的引荐下,他们那天聊了一个下午。 周凌薇对gloria有一个莫名的仰慕,还有莫名的亲切感。 后来找到了原因,她的工作风格和林月朗太像了。 俩人接触久了便成了忘年交。 周凌薇有任何工作上的困惑都会第一时间找gloria聊一聊。 她把一杯饮品从袋子里取出来插上吸管放在gloria办公桌上:“你最喜欢的莓果crush,标准冰,少糖。” gloria很佩服周凌薇的记性,一个这么忙的创始人居然能记住所有股东和助理的口味喜好。 第203章 助农 gloria眉毛一挑:“过来就是给我送这个吗?” 她拿起饮品看一眼又放下推到一旁,摸过手机点开最近有关gt的新闻表示她都知道了,而后,开玩笑问周凌薇:“还是打算让我帮你跑路啊?想留在香港还是去美国?” 这么点事儿不至于跑路,她没理会gloria的玩笑话,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我做的一个方案。” “发邮件给我就好,不用特意跑一趟。” 瞥一眼外壳上的大字,尽管gloria兴趣不太大,但还是翻开看了。 周凌薇弯着眉眼,俏皮地说道:“电子产品看多了对眼睛不好。” gloria掀起眼皮看她几秒,有点宠溺地笑了笑,听到她认真地解释:“mh建议我们减少或者干脆砍掉鲜果类的饮品,他们认为因为水果的特殊性导致我们的损耗过高,毛利表现差,现在又出了这个问题,他们更希望直接砍掉了。” “我看过了去年的财报,确实表现不佳。” “这是gt的招牌,不能减,”周凌薇叹口气:“crush系列也是用的鲜果,不能砍掉。” gloria不清楚她为何要着重提到「crush」,凭感觉猜测这个系列对她有别样的意义。 “所以,你特意跑过来是给我看这个助农项目吗?”gloria随意地翻动她带来的文件:“给我发邮件或者打电话都可以讲清楚的。” “不够有诚意。”周凌薇摇头,胳膊搭在办公桌上,眼神格外恳切:“gloria,我需要你的支持。” 她和黄烟手里的股份加在一起不够50%,如果其他股东投反对票,助农项目不会实施,从而可能导致鲜果类的饮品被砍掉。 其他股东,她没把握,只好亲自来说服最有机会拿下的gloria了。 gloria面无表情:“我一直都支持你。” 这倒没错,只不过重大决策上,周凌薇还是想正式强调一下:“我非常需要你在股东大会上投赞同票。” “这一part的融资,”gloria凭借过目不忘的能力精准地翻到文件的某页:“我们要参与。” 周凌薇瞧过去,是助农项目中的打造gt供应链的计划。 她想用「助农项目」提升gt在公众的声誉,保住鲜果类产品,然而股东们看到「助农」二字多少都会眉头紧锁,然后告诉她:“大家都是商人,不要谈飘渺的东西。” gt助农方案需要股东的支持,周凌薇深知只有让他们赚钱才会得到支持,于是她想到了将打造gt供应链的计划融入到助农项目里面。 这条供应链不止是把各地农户的水果送往每个城市的每家gt店,还有其他的原料也都统一配送到店。 有了完整的供应链和标准化的操作流程,每个城市每一家店的同一款产品会愈发一致,顾客无论在哪喝到gt都会是一个味道。 果然,供应链击中了gloria的兴趣点。 周凌薇压住心中的兴奋,脸上露出愧疚的神情:“gloria,抱歉,这次只能给你跟投的机会。” gloria愣一下,明白了,他们还做领投的话,股份变大,话语权也变大,对周凌薇不利。 她调侃道:“变狡猾了。” “那我们就说好啦,”周凌薇做结语:“我现在回深圳把方案细化,下周股东大会见。” gloria站起来:“一起吃个饭吗?有位师姐也是我之前在纽约的上司,她过来香港了,介绍你们认识。” 提到这个人,周凌薇难得从她眼中看到流露出的崇拜:“不打扰你们了,我下次过来请你吃饭。” 周凌薇抬手示意她不用送,她止步在门边:“也好。” 刚走出gloria的办公室,周凌薇就瞧见迎面走来一位年长女人。 她猜测这位越走越近的女人就是gloria说的师姐。 他们的视线在静谧的办公区相交半秒,她还未来得及微笑,女人已自然地挪开。 周凌薇回味着女人的眼神,感觉有点似曾相识,她想,兴许杀伐果决的女人都拥有一双锐利的目光吧。 她的余光未曾从女人身上移走,甚至有意无意地看过去。 不难看出女人的年纪比gloria大,也比她更像这个行业的女大佬。 她的头发看似随意地盘在脑后,扫一眼脸上的妆容就知道散漫的发型也是精心修饰过的。 女人的气质极好,背挺得笔直,英气十足,无论从面容还是身姿都丝毫感觉不到年过半百女人的苍老。 周凌薇微垂眸留意到女人小臂上挎的包是年轻女性爱用的miumiu. 通常上了年纪的女人挎着miumiu像极了偷用女儿的包,非常违和,然而她身上那个包反而给她增添了几分娇俏和柔美。 纵使这些年见过风浪,也和不少雷厉风行的女人打过交道,可周凌薇依然像遇见偶像似的藏不住眼中的崇拜,还有一丝丝后悔拒绝gloria的饭局邀约。 生怕被人瞧出来自己的小心思,她下意识地转眼看别处,又觉得幅度太大,立即转回来。 这次两个人将要擦肩,正好对视上了,那双锐利的眸光瞬间变柔。 周凌薇微微偏过头恭敬地微笑示意,似是没想到她会和自己打招呼,女人顿了一下,微微颔首回应。 第204章 蚊子包 周凌薇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女人回头瞄了一眼,似是欣赏地点点头,转而她走进gloria的办公室:“新助理很有派头哦。” gloria遗憾耸肩:“e on(拜托),我怎么请得起这样优秀的人当助理。” 她抄起手边的文件示意:“是一家被投企业的创始人妹妹哦。” “很有气质,想不到gt地创始人这么年轻,”女人瞥见文件上的品牌名称:“他们今天上新闻了。” gloria双臂交叉:“哎,也是好事,一直以来都很顺利,总担心会有个大麻烦在后面等着。” 听到这个想法,女人有点惊讶,身体下意识地稍往后仰:“你怎么可以这么想?” 只有遇上师姐,gloria才会有几分娇俏:“喂喂喂,邱小姐,这些是你当年教我的。” 女人嗔笑几声:“居然记那么多年。” gloria请她坐下:“怎么又跑香港来了?” “阿ben让我过来咯。” 女人口中的「阿ben」正是她的孩子刘与邱。 “嘿呀,你儿子行不行啊?年纪越大居然还学会粘妈咪了,你让他快点结婚,有了老婆就会忘掉娘。” 提到刘与邱,gloria嫌弃的神情中带着些许宠溺。 年轻的时候,她忙着工作,加上刘母和刘父如此美好的校园爱情都出问题了,她对男人越发没信心,在几个男人间兜兜转转好些年,最后,她一个人活得潇洒快活。 她这辈子是没机会有孩子了,只好把刘与邱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 说到刘与邱的婚恋问题,刘母也是没辙:“诶呀,劝不动,他跟我说有心上人,只是时间没到。” 她翻了个白眼:“痴线,单身久了脑子有问题。” 刘母不懂,心上人难道不是追来的吗?坐在家里等时间到来,能等来什么? 她观察了一阵子,刘与邱真的不着急,每天上班、运动、和朋友聚会,偶尔跑去海边冲浪,过得跟之前没两样。 gloria抖抖手里的文件:“gt这位年轻人不错,到时候ben没有等到心上人,我可以做媒人。” 刘母皱起眉:“不要那么八婆,会遭年轻人烦的。” 看来她没少烦刘与邱,gloria笑了笑:“师哥没回香港吗?” “回了,怎么可能没回。” “回来定居吧,现在中国很好。” 刘母现在看刘父比以前顺眼多了,连带着对香港的思念也更浓烈了:“是啊,我们在考虑,落叶要归根的。” gloria看了看手表:“还是去那家酒楼吃饭吗?” “可以,”刘母也看了一眼时间,恰好进来了刘与邱的消息:“等几分钟,ben开车带上邱怡一同过来,快到了。” “邱怡也回香港了?” 刘母大大叹口气:“是啊,她说不习惯英国的生活自己跑回来了,我弟弟都气死了。” “你家真是——”gloria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有她才不会散。” 在gloria眼里,邱家在老太太没了以后如果不是有邱怡维系着肯定散了。 他们在外面个个争当话事人,家里的关系因为老太太不在了就没人维护,还是邱怡每年按照以前的聚会频率召集大家见面。 刘母瞪着眼睛,不太理解:“这话怎么说?” “你家个个会读书,个个争强好胜,只有她,与世无争,她有精力维系你们这个大家庭的关系。” “有没有可能她是因为不想读书所以才要做这些显得她不是无能的?” 刘母争强好胜的性子突然上来了,gloria让给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 走出写字楼,周凌薇感觉自己脱了一层皮,所幸的是有收获,拿下了gloria这至关重要的一票。 正好是午饭时间,肚子也咕咕叫了,她这会儿又不着急回深圳。 写字楼离附近的商场有一段距离,周凌薇抬头看看,天气不错,决定步行过去。 她站在路边等红灯,视线在四处扫一圈,最后定在前方。 随着她的停顿,周遭的一切似乎也停了下来。 周凌薇站在原地眨了几下眼睛,生怕刚才的画面在脑海中消失。 虽然没见过刚才开过去的那台车,但她十分确定,驾驶座上的人是刘与邱。 他开着窗,副驾上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两个人有说有笑,看上去关系很亲近。 他习惯和异性保持距离,除非关系不一般。 周凌薇失笑地摇摇头,诶,他今年37岁了,有伴侣多正常呀。 刘与邱啊,他现在过得很幸福吧。 真好啊。 真的好吗? 三月中旬的香港气温适中,刚才走了一会儿,周凌薇的后背渗出汗珠,此时,她却站在原地打个寒颤。 脑子里想的是先定定神再走,身体不听使唤地先跨出去一步。 “不要命了啊你!” 一个恶狠狠地声音将周凌薇拉回现实,猛地抬头,是红灯。 她立即连连道歉:“sorry,对不起,刚才没看到。” 周凌薇退回到行人区,怔怔地望向早已没有影子的车道,片刻,她收回视线垂眸盯着右手发呆。 思念的人像极了她虎口处附近被毒蚊子叮的包。 起初红肿又痒,根本受不了,不停地挠直到破皮才心甘,后来看似好了,但她知道的,那地方经不住升温,天气稍一热,浑身都难受。 和这个人出现给她带来的冲击一样。 不知是被人骂到精神紧绷了,还是被之前的画面堵住胃,亦或者虎口处的蚊子包又发作了,周凌薇忽然不饿了,转身走向的士候车区。 坐上车,她拿起手机找工作消息转移注意力,却忘了现在是午休时间,工作群很安静。 手指点开日历,无意识地滑到6月的界面。 1、10、22这个数字,周凌薇一一点开看了看,眸光在「删除日程」顿住,不停地思考一个问题—— 刘与邱还会记得当年的约定吗? 转念一想,他记不记得不重要。 回深圳的路上,周凌薇做了设想,如果刘与邱的车停在她面前,她会作何反应。 被吓到立马撒腿就跑吗? 她想不会的,她应该会故作镇定地笑笑,把准备了好多年那句「好久不见呀刘与邱」说出口。 黑榜新闻的热度第二天降去一大半,几天后的股东会上,「助农项目」不仅有gloria的支持票,还得到了另外两位股东的支持。 当天晚上和大家吃完饭,周凌薇带着几位高管搭最晚的航班飞往各地的水果产区。 2018年4月中旬,在资方的建议下,gt发了一篇公关稿,她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 新闻没有到铺天盖地的地步,但在金融业的人都关注到了。 第205章 连接 关掉电脑页面,刘与邱问助理:“alex,你手里有gt这家公司的资料吗?” “gt?” alex皱了皱眉,公司做的是科技和医药领域的投资项目,从未涉及过消费,又担心自己是不是没记住哪家被投企业的名字。 他小心翼翼跟刘与邱确认:“ben,你说的gt是那个饮品品牌吗?” 刘与邱点点头,好似刚想起来自家公司做什么:“ok,没事了。” 在搜索引擎上敲出「gt」之前,他幻想过会看到很多信息,周凌薇的背景太值得被当作宣传写成一个女性励志故事了—— 贫困县的女孩靠努力考上北京的大学,凭借独到的眼光和多谋善断的能力一路披荆斩棘成为炙手可热的创始人。 搜索出来的结果挺出乎刘与邱的意料,网上除了一些跟公司有关的公关稿外,几乎没有任何与创始团队有关的信息。 转念一想,也对,如果有的话,他早该知道周凌薇身在何处了。 鼠标往后翻几页,在一个非常不知名的论坛上出现了gt的“八卦”。 有人猜测gt这么低调是帮一些大人物洗钱。 看着这个无稽之谈,刘与邱冷冷地笑了笑,周凌薇是胆子大,不是傻。 继续往下看,有人跳出来否定这个猜测,但编起了故事: 「周凌薇和黄烟两位是美女股东,她们背后都有人的,肯定要低调,他们这种人只要能赚钱就行,不需要出名。」 紧接着就有人故弄玄虚地把这个故事细节补上: 「她们身后的人是金融圈的大佬,至于是什么关系,行业相关,我不方便多说,大家自己脑补吧……」 下面有人直接点出:「大佬外面的女人吧。」 真是可笑! 而后,刘与邱不自觉地叹气,人们好像往往容易忽视成功的漂亮女人的其他品质,只看到她们的外貌条件, 他怔怔地盯着那一页记录发呆,不知道周凌薇自己有没有看到过这些八卦,若是看过,她会作何感想。 是无所谓吗?所以干脆没有处理。 还是……其中的部分讨论是事实? 比如,她现在有了伴侣,她的伴侣是gt融资的时候结识的。 周凌薇如此优秀又极具个人魅力,她很容易吸引同等条件的男人不是吗? 刘与邱越想越不是滋味,丧气地关掉网页。 没一会儿,他合上电脑走出办公室。 一台挂着香港和内地车牌的奔驰从中环一幢写字楼驶出,经过深圳湾口岸,从滨海大道转入滨河大道,稳稳地停在福田中心区的一幢写字楼车库。 站在一家公司门口,刘与邱才开始思考,为什么要来。 前台小姐打量了他一番,大概是觉得这个人实在奇怪,走出工作台,上前问道:“先生,有什么事吗?” “您好,我想找一下周——”刘与邱想了想,还是称呼周总。 每天几乎都有人到公司点名要见周凌薇,前台小姐早已习惯,也有一套应付的说辞:“周总最近不在公司。” 她今天说的是实话,周凌薇最近一直在外面对接助农项目的事,而在刘与邱听来就是婉拒。 他知道来她公司和去她家乡一样贸然,转念想既然来了,那就再试试:“我是她朋友。” 是朋友,居然没有联系方式,还跑公司来找人,前台小姐怎么也不相信。 她又认真看刘与邱几秒,长得很帅,身上的衣服都是名牌,脚上那双鞋没有大几千下不来,看着不像个来推销的人。 敛回视线,她客气地说:“先生,你登记一下吧,我会转达周总的助理。” 这是刘与邱意料中的结果,他了解周凌薇,她不是个拿腔拿调的人,作为一家已经拿到c轮融资的企业创始人,自然会有很多人保护她,要见到这样的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刘与邱盯着那张登记表思索片刻才说:“好的,谢谢。” 他什么信息都没留下,转头离开了gt公司。 重新坐回车内,刘与邱思来想去给窦莘打去电话:“有必要用工作去做私人的连接吗?” 莫名其妙的发问,窦莘一头雾水:“你在讲什么啊?” “她是gt的创始人。” “谁啊?”窦莘顿一下,差点叫出声:“日出小姐吗?gt居然是她的,犀利啊!” 刘与邱的声音比他淡定,甚至透着淡淡的哀伤:“我找到她了。” 还有点语无伦次:“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接近她,好像不该用工作,gloria的公司是她的股东,他们应该认识,我是不是可以请她帮我,请她给我一个联络方式。” 刘与邱从未如此瞻前顾后,窦莘紧抿双唇听他讲完也变得惆怅。 沉默几秒,他说:“我比你了解女人,老情人跑去找她,一般女人大概都会很开心,过去这么久还被那个男人记得很有面子啊。” “但你比我了解日出小姐。” 刘与邱遇到真爱不容易,在这个年纪还能惦记那么久,他应该也难,窦莘由衷地希望他过得幸福,但别冒失。 过于唐突很可能就没了。 斟酌片刻,窦莘继续说:“我一直觉得她不是普通女人,想不到她真的不是,诶,gt呀,现在全国开了那么多家店,她是这个品牌的创始人。” 刘与邱好似很认同窦莘的话,长长地嗯了一声,又好像不认同:“几年前我就不够勇敢把她弄丢了,现在我知道她是谁她在哪,我不行动的话——” 窦莘语重心长地说:“ben,勇敢不是你不尊重对方贸然地打扰她的生活。” “换做是你,一个喜欢你的女人从别人那里弄来你的联系方式给你打电话,你会作何感想。” “这——” 刘与邱的声音戛然而止,的确不好回答,这取决于他是否喜欢那个女人。 他想,周凌薇亦是如此。 况且,gloria的嘴不是那么容易松动的,把他扒个底朝天,她也不一定会给,她会告诉他:“ben,不是aunty不想给你,是要尊重她,我需要征得她同意才能给你。” 第206章 闲篇 退一万步讲,gloria把周凌薇的联系方式告诉他,他也不敢打过去。 周凌薇不喜欢私交被人关注,以前就是这样,现在她的身份不同,更不想被人盯着吧。 在刘与邱依然无解的时候,窦莘给了他一个建议:“如果你真的想跟她产生连接,你可以用chief资本董事的身份去和gt接触。” 刘与邱采纳了他的建议,让alex先用资方的身份联系上了gt的投资管理部的负责人。 罗瑜以为自己听错了,和他确认一遍:“chief?你们不是看科技和医药的吗?我们是做消费的啊。” 哎,谁说不是呢?alex也知道自家公司投的都是科技和医药项目,且只看这两个板块,搞不懂刘与邱怎么就说要看看gt,听他那个语气还是非看不可的。 太不像他的工作风格了。 alex只好胡诌:“我知道的,罗小姐,我们近来有涉足消费领域的规划,gt是一个不错的标的,我们想合作。” 罗瑜很想告诉他「gt这个阶段不是什么钱都想拿的」。 这话说出口显得太猖狂了,有损gt在圈子里的名声,她拿出应对没合作可能的资方的话术:“这样啊,先接触起来吧。” 近期,周凌薇和黄烟都在外面跑助农项目,完成水果基地的调研,他们想利用这次出行顺道去做「gt孩子」项目受助女童的家访。 二人最终决定在云南汇合。 眼看着一时半会儿还是回不了深圳,他们当即决定把2018年q1的工作总结会放在线上进行。 gt的会议风格是不说废话,轮流开场,这次开场的是罗瑜,把股东近来的情况说完,她提到了chief资本。 周凌薇皱了皱眉,想到她刚才的汇报:“这一轮融资已经close了吧?而且这家公司似乎不太适合我们。” “对。”罗瑜:“他们在科技和医药的项目上比较有经验。” “先保持联系,也许以后有合作的机会。”周凌薇直接关掉chief资本的介绍页面:“下一个。” …… 今年周凌薇给品牌部批了一笔营销费用做用户研究,汇报完工作,品牌部提到一件事:“有一家做市场研究的公司,华研,他们有一位姓——” 一时间忘了名字,她翻开笔记本看一眼:“姓谢的高管,他说能不能和你联系。” “华研?”周凌薇重复对方的话,这不是老东家吗?还是谢总,她又问:“哪位谢总?” 品牌部的人报出谢总的全名,正是给她留下不小阴影的上司。 有意思。 周凌薇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明白,请他联系我就好。” 品牌部的人顾及到她工作忙:“薇薇姐,这么小的事,不用麻烦你,我跟他对接。” 她轻松一笑:“没事,他是我前前上司,我会会他。” 第二天上午,做完一个孩子的家访,周凌薇的手机亮了好久,她才拿过来看,是一通北京的来电。 不难猜,是华研谢总打来的。 村里的信号不好,她举着手机跑到山头,等到勉强能有3格信号后,她主动回过去:“您好,哪位?” 谢总大概是觉得声音有点耳熟,又不敢确定,他小心翼翼地问:“您好,请问是周总吗?” “是,我是周凌薇。” 谢总似有几分惊讶:“真是巧啊周总,您的名字和我曾经的一位同事一样。” 周凌薇淡定地告诉他:“就是我。” 瞬间,谢总开始套近乎:“啊,还真是您啊小周——” 如今角色一换,「您」这样的敬称都用上了,把周凌薇吓得不轻,他不仅有套近乎的趋势,还多了些谄媚,一点没了当年的颐指气使。 “好久都没听到您的消息了,想不到您就是gt的老板,挺好挺好,听说gt现在市值上百亿了,您的身价不低哦——” 他喋喋不休地输出了很多吹捧周凌薇的话,丝毫不起效,甚至令她失去耐心:“谢总,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华研很想拿下gt的年度合作,希望您这边能给个机会,那个——” 谢总猥琐地呵呵笑几声:“好处都好说。” 周凌薇一脸匪夷所思,按他刚才说的gt市值上百亿,她的身价也有十来亿,怎么会看得上他那仨瓜俩枣? 周凌薇满腹不屑,顾及到gt的名誉,她不能表现出来,笑吟吟地跟他虚与委蛇:“这事不归我管,是gt品牌部负责的。” “您不就是主管这个部门吗?” 周凌薇把谢总曾经说过的话送回给他:“就像华研,主管是一回事,但决定不也是几位高管一同做的吗?” 回旋镖会迟,但一定会到! 不等他继续说话,她开始结束这通电话:“你把华研的资料发给我同事,我们会对参与投标的公司做评估的。” 这件事到这就不了了之了,说巧不巧,jm和另外两家外资公司中了gt的标。 \/ gt2018年的头等大事就是出海,内部讨论了一段时间,打算先在香港开设一家形象店作为试点。 直到6月初,周凌薇才回到深圳,在公司待了十天左右,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香港和拓展部的同事做新店选址。 忙完工作,她独自走在尖沙咀广东道上,不知是太专注走路还是在想什么,手机嗡嗡震动了好久,她才有反应:“嗨,helen,抱歉,我刚看到你的电话。” helen是周凌薇曾经在jm同组的同事,他俩认识的时间不长,helen是在她离开jm前几个月入职到他们组做总监。 前不久林月朗跳槽到一家甲方公司做vp,helen接替她的位子做了老大。 外企的人总是这样,他们不那么弯弯绕绕,接起来就是说正事,因为时间可贵:“嘿,vivian,我看到你发给我的需求了,这个项目还需要三家比稿吗?” helen的工作风格和林月朗完全不同,她更倾向于以客户意志为导向,导致专业上面的能力就不太突出。 周凌薇一直觉得她的专业很强,希望能有机会展现出来:“如果是helen总监亲自操刀的话,我当然就选jm啦。” 被喂了颗定心丸,helen开始扯闲篇:“嘿,你还记得咱们有个同事叫ben的吗?” 第207章 未卜 jm全球有很多个叫ben的员工,可周凌薇还是心口一紧,站在广东道和北京道的岔路口,她一时间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而helen接下来的话更令她失神:“有一位叫ben的头儿,不久前去世了,据说跑去欧洲玩什么空中项目,哎,极限运动啊,真是要命,多好的一个人……” helen后续说了好多感慨生命脆弱、不要轻易挑战大自然的话,周凌薇一点都不听清了。 「ben」,「head」,「极限运动」,「多好的人」,她不敢相信,可这所有的关键词都指向一个人—— 刘与邱。 永远都是人潮汹涌的尖沙咀此刻好像空无一人,上一秒灌入她耳内的普通话、粤语、英文还有各种各种她听不懂的语言在这一秒似乎全部换成了嗡嗡嗡的声响。 街道上的风也停了,刚才灼热的太阳让她觉得冷。 周凌薇还未从眼前白茫茫一片中缓过神来,helen在电话那边讲:“sorry,vivian,我现在还有个会议,项目的事情,我们微信沟通。” 周凌薇依然是愣神的状态,麻木地说了一句:“好,没问题。” 收起手机,她躲开人群,站在北京道的一处角落缓解情绪。 她宛如一尊雕像愣愣地站在那里,空白的脑袋渐渐有了东西,情绪也有了起伏。 悲伤、愤怒以及其他难以言状的情愫汹涌而至,她好想随便抓个路人当作刘与邱问问他,你这个人怎么那么讨厌,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为什么要教我那么多东西?为什么要带我去那么多地方吃好吃的? 这些都渗透到了生活里,骨头缝里,挥不去,忘不了。 你就不能好好活着吗?不能收起冒险精神吗?你都多大了?37岁了! 3月中旬在中环那次的匆匆一瞥,是她看刘与邱的最后一眼吗? 一瞬,周凌薇打住这个荒唐的猜想。 不对不对,helen一定搞错了,jm有那么多叫ben的老外,他们都爱玩极限运动。 刘与邱是个这么有生命力的人,他不会轻易死掉,他一定在世界的某一处甚至可能就在香港过得很开心、很幸福。 他可能还结婚了,那天坐在副驾上的女子大概是他的妻子,说不定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那么好的日子,那么懂得惜福的刘与邱,一定会珍惜生命的。 尽管如此坚定地否认helen的说法,周凌薇的心依然堵得慌,身体似乎愈发感到冷,还有点眩晕。 有一股深深的疲惫感卷着她,好像面色苍白,眼底发青就是这一瞬间的事。 她没继续在外面逛,匆匆地赶回了酒店,她不知道要回去做什么,可能就是想休息休息吧。 瘫坐在沙发上,她木讷地拿出手机划拉通讯录,手指在「sammi」这个名字上停顿半秒,没多犹豫,立即打过去。 林月朗比她先开口:“呀,周大老板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周凌薇没有理会她的调侃,只想问问刘与邱的事:“sammi,你在忙吗?” 听到她沉沉的声音,林月朗收起说笑的态度:“不忙,你说吧。” “你——” 周凌薇抿了抿唇,都这种时候为何还要担心被人知道她和刘与邱曾经有那么一段关系。 她吐出一口气:“你和ben还有联系吗?” “ben?”林月朗皱了皱眉,恍悟她在说什么:“你是听到他的消息了吗?” 周凌薇感觉胸腔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来气,只浅浅地嗯了声。 “我也听说了,刚听说那会儿我给他发过信息,都好多天了,他都没回我。” 听到林月朗的话,周凌薇有些绝望,是吧,所有人认识刘与邱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会以为是他。 紧接着,林月朗唏嘘的语气似乎做实了这件事:“你说他都多大年纪了还去玩极限,这不是有病吗?哎——他父母得多难过。” 周凌薇无论如何都不信,顺着她的话,宛如不在意地感慨:“他的太太和孩子也蛮可怜的。” “他啊,单身一个。” “他居然还是单身啊。” “诶,你怎么还特意打电话来问我他的事呢,我以为你俩不熟。” 听闻刘与邱还是单身,周凌薇觉得轻松,可他生死未卜又令她感到沉重。 她想好好回答林月朗的问题,情绪却难以自抑:“我就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想问问,啊,抱歉,我这会儿有事,先挂了。” 她不在意林月朗是否觉得她莫名其妙,率先结束通话。 周凌薇在房间里坐立难安,一会儿觉得冷气太低,站起来去调高温度,一会儿又觉得房间很闷,把窗户打开。 是黄烟的电话让她有了片刻的安心:“薇薇,你什么时候回深圳啊?” “烟儿,我今天听到一个消息,猎人他——” 周凌薇实在说不出「死」这个字,这和刘与邱根本不会产生联系。 “他怎么了?找你了吗?” “不是,他好像——”她吃力地告诉黄烟:“不在了。” 黄烟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不,不可能,你从哪听来的?” …… 听完周凌薇的讲述,黄烟知道她很难过,甚至有点六神无主:“薇薇,你记得周家村小学的薇薇教室吗?你想没想过是他做的?” 周凌薇和她的看法一致,他们不敢百分百确定是刘与邱做的,但直觉告诉他们就是他做的! 现在还有一线希望,她就想知道刘与邱的情况。 想到这,周凌薇急切地说:“先不和你聊了,我去打个电话。” 校长从未听过刘与邱这号人物,只说学校那个慈善项目是一位市里的老板做对,他给周凌薇发去了一个号码。 也不知道是那位老板太忙,还是把她当骚扰电话,一直没有打通。 她再次陷入迷茫。 放下手机,周凌薇想给自己找点事分散注意力,屏幕上跳出黄烟的消息:「猎人以前经常给你一个邮箱发邮件,你这会儿在香港,登录上去看看。」 第208章 起点 周凌薇拍拍脑袋,火速从包里取出电脑,在网页上输入邮箱地址和密码。 尝试了好几次都是密码错误,她有点慌神,紧紧地咬咬唇,决定再试一次。 输入密码最后一个数字,呼吸滞在了胸腔,好似吐出来,那个密码也是错的。 幸运的是,点击确认后,尘封许久的gmail终于打开了。 在众多广告邮件里,刘与邱的邮件很醒目。 周凌薇按住激动的心情不紧不慢地把他发来的邮件筛选出来,约莫有几十封。 平复好心绪,她一一点开认真地阅读。 光是看文字,周凌薇就能辨出刘与邱的情绪。 起初他埋怨她不告而别,后来倾诉对她的思念,再来是分享他的日常。 每一封邮件的篇幅都不长,通过那些只言片语,周凌薇知道他在2014年年底调离大中华区,去智利工作,他在短时间内把jm南美市场做的很好,这些年他鲜少出去旅游,极限运动也不太玩, 看到「我惜命」三个字,她稍稍松了口气。 紧接着,她惊奇地发现,刘与邱发来生日祝福的时间不再是北京时间12月25日0点,而是他每年所在地的12月25日零点。 祝福的邮件前文会告诉她那个时候他在哪在做什么,末尾都会写上一句话: 「今天是世界薇薇日,我不对你说merry christmas,有一个女孩在这一天一定是最开心的那个,她就是薇薇,happy vivi''s day!」 读的邮件过程中,一股愧疚感在周凌薇心中逐渐翻涌。 尽管刘与邱的字里行间全是赞美她、鼓励和祝福,但她知道他很不高兴她用这种方式结束两个人的关系。 看到文字仿佛看到了写文字的人,周凌薇惭愧地低下头。 理理思绪,她点开最新的邮件也是最后一封。 是今年6月1日刘与邱发来的,他只写了一句话,亦或者说是一个问题—— 「薇薇,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周凌薇立即点开日历,显示今天是6月21日。 她合上电脑,不假思索地拿起手机边跟助理讲电话边收拾行李:“刚才给你发了信息,现在帮我订一张机票。” 助理大概是看过时间,感觉她赶不上这个航班:“今天?” “或许明天也行。”想了想,周凌薇又改口:“不,就今天,飞到旁边的城市,我现在去宝安机场,给我订晚上的。” 这些年,亦或者说到如今32岁,她冲动的举动屈指可数,能立马想起来的似乎都跟刘与邱有关。 此刻,她顾不了那么多,背起书包飞快退掉房间。 \/ 2018.6.24 一阵冷风裹着清晨的露水拂过所有眺望日出的脸庞,清澈得净化人们的心,明晰人的记忆。 “6月22、6月23、6月24——”周凌薇掰着手指头默数最近在光明顶看过几次日出。 今天是她来黄山的第四天,也即将站在这里看到第三次日出。 前两次,在没有等到人的时间里,她都耐心地看完太阳冉冉升起,直到人群散去,说不上十分熟悉,但也知道哪个机位可以拍出完美的朝霞。 此刻,她真的无心看景色,把好的观景位让给其他人:“这里比较好看到日出哦。” 周凌薇越退越偏,骤然想起今天是约定的时间,如果太偏,刘与邱来了可能就看不到她了,她又往前挪了挪。 殊不知,在她艰难前进的时候,有个人死死地盯着她的后脑勺从远处拨开人群:“对不起,借过一下。” 周凌薇很想东张西望找找刘与邱的身影,可她被一群陌生人簇拥在中间,视线一偏,看到的是旁人的脑袋或手臂。 在拥挤的人潮中,她的手都无法从口袋里掏出来,耳朵在这种情况下便格外灵敏。 她听到旁边的年轻人聊天,有个女孩在上海工作了两年多,一直都没出来玩过,最近她辞职了,计划玩一圈后就回家乡去。 “上海挺好的,太可惜了。” “我爸妈很希望我回去。” “可那是你的人生呀。” 女孩叹口气:“我也很迷茫。” 有个男孩举起紧握的拳头:“你再坚持坚持。” 听到有人把她想说的话说出来,周凌薇点点头,转而,眼眶变得湿热。 从对话不难听出他们是刚认识不久的朋友。 一缕光领着朝日从对面的山头缓缓升起,她恍惚,仿佛此时此刻时光在黄山的光明顶上交错了片刻。 女孩是2010年初夏在黄山的一家青旅跟刚认识陈毅宁和余欣菲结伴爬山的她,他们同样迷茫,不知道渺小的自己在北京上海这样繁华的大都市该何去何从。 回望这八年,再看看左前方那几位年轻的男女,周凌薇欣慰地笑起来,当年她就是靠着「再坚持坚持」撑下来的吧,现在正是这些年轻人的故事起点。 女孩忽然提议:“我们拍张合影吧?” 几个人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人帮他们。 周凌薇自告奋勇地举起手:“我帮你们拍。” …… 惊艳游客的景色淡下去,人群也逐渐散开:“走了,走了,补觉去。” 等了那么久,人还没出现,周凌薇失落地垂下眼盘算继续待在黄山的必要性,转念又担心他没来是否证实helen说的那个传闻。 她心下一沉,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正要关掉飞行模式再找人打听这件事,手指刚滑亮屏幕,听到有人坚定而轻柔地唤一声:“周凌薇。” 第209章 如梦非梦 听觉大概也是有肌肉记忆,周凌薇还未转过身确认是谁,耳朵先竖起来,随后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那个声音,那个语调,那一声「周凌薇」萦绕在耳畔,带着心脏微微发颤直到震耳欲聋。 伴着心脏击打胸腔的声音,她缓慢地转过身。 站定后,她一手拼命地揉眼睛,一手偷偷掐屁股。 周凌薇咧一下嘴,疼啊,不是梦,没发懵,也还活着,不远处站着的那个人是活生生的刘与邱,他也…… 还活着,如此鲜活,甚至充满朝气。 她对两个人在黄山见面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也幻想过各种各样的场景,只不过,这个人那么真实,那么近得出现在2米远的地方,她的思绪很乱。 周凌薇很久都没这么凌乱过,手指无措地搭在唇边:“你——” 先前打了一遍又一遍烂熟于心的腹稿忽然变成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知道要问什么,肯定不能问「你不是死了吗」。 周凌薇一切的动作都被刘与邱尽收眼底。 他站在那里,眼含笑意含笑地看她转过来,看她的神情由惊转喜再到呆,看她揉眼睛、掐屁股。 她的诧异一点点地对上他的镇定直到交汇。 刘与邱想,此刻他们脑海中迸发出了同样的感触吧—— 这个人一点都没变,这个人好像什么都变了。 周凌薇的习惯不变,休闲或运动前会梳起一个丸子头,她的发色变了,黑色染成了亚麻色,把她的皮肤衬得愈发白,从耳侧和额前落下来的碎发看得出来,她的直发烫了卷。 刘与邱细心地发现,她身上那件粉色冲锋衣从2010年的杂牌变成了大牌。 薇薇开始认真地打扮自己了。 他自己呢?从当年那个观众变成了今天的主演,是一出久别重逢的戏码。 十分钟之前确认前方的人是周凌薇时,他的心脏像是在做一场祈求安宁的法事。 它通过不断击打他的胸腔来提醒他要沉住气,而结束这一切的节点是看到她的脸。 果真,在她转过来的那一刻,它不再躁动,不再漂泊。 一切都那么宁静。 其他人久别重逢的开场白可能是「好久不见」,「这些年过得好吗?」,亦或者是直白的「我很想你」。 前两句俗套,后一句不是他说不出口,是担心讲出来把周凌薇吓着。 时隔多年,刘与邱还是那么懂她,好像他们之间的久别从未发生过一样。 避免她尴尬,他接下她刚才的那个「你」:“我——我记得我们的约定。” 周凌薇抿着唇点点头,看到他依然站在那里,不进也不退。 刘与邱饱含深情注视着她时,她也在观察他。 这男人都快40了居然看上去跟30出头的时候一样,一身的腱子肉一点都没变,皮肤也不长褶子,是香港的水土太好还是他会保养了? 香港的男人的确看上去比内地的年轻些,但不至于那么夸张,周凌薇想,可能是保养了。 真是不得了的改变,刘与邱居然在意形象了。 她不敢盯着他看太久,视线偶尔转向其他地方,再转回来时,他说:“你的手机关机了。” 来黄山之前,刘与邱去贵州参加了一个穿越原始森林的徒步活动,回到繁华的县城才有信号,他才看到林月朗的信息,得知jm的一位同名的同事去世了。 在林月朗没有提到周凌薇联系过她的情况下,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周凌薇应该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相信,相信的话,她会不会难过,他统统都暂时不考虑,只想尽快拿到她的联系方式告诉她他还在,他没事,他会遵守约定。 于是刘与邱问林月朗要来她的手机号,殊不知,她的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 周凌薇凌乱还紧张,听到他说自己的手机关机了,甚至忘了好奇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号码。 她擦擦手心的汗,又拨弄了耳边的碎发,这才晃着手机:“嗯,我这几天都用的飞行模式。” 她的手机常年保持24小时开机状态,那天交代完所有工作,她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只希望没有任何人用工作打扰她,她不敢保证,一通工作电话打来,她是否会立马离开黄山。 如今她有能力把一切都掌握在手里便不愿被考验。 此时,阳光变得刺眼,周凌薇下意识地向刘与邱的方向挪半步,微垂眼帘,低声说道:“我也记得。” 起初看到她怔愣的神情,刘与邱有些慌张,现在她说她记得,他开心极了。 那么,见到他,她也开心吧。 周凌薇当然开心,刘与邱还活着呀,那个传闻里的ben不是他,他说他惜命是真的,还有啊,这些年在想念他和忘记他反复煎熬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她明明开心得不得了,仰起的脸上看上去是那么傻的表情。 周凌薇直视刘与邱的眼睛郑重地重复道:“我一直都记得这个约定。” 我不是你邮件里说的不守信的人。 2012年7月末,他们在汕头的一片海滩上看日出,刘与邱忽然问她:“什么时候一起登一次黄山?” 那个早上,她甜美的笑容和晨曦一同在他瞳眸绽放,那一阵清脆的笑声悦耳动听:“什么时候啊?那就2018年吧。” 年份是周凌薇当时脱口而出的。 她想的是这样的约定浪漫到显得很幼稚、很飘渺,像是曾经听到别人许下「30岁你若未嫁我若未娶我们就结婚」的约定。 至今,周凌薇都不知道刘与邱有没有说「好」。 后来,他们回到北京,他把这个约定具体化:“2018年6月24日,好吗?” 周凌薇一时不清楚他说什么,有点茫然:“啊?” “去黄山。” 她了然地哦了声,扑扇的睫毛深处是光:“为什么是这一天?” 那个时候,26岁的周凌薇渴望听到刘与邱说:「2010年6月24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这一天很好」。 然而,他的唇瓣贴着她的脸颊,将吻不吻:“仲夏啊,夏天那么好应该和漂亮的人去美丽的地方。” 多会蛊惑人呀! 那天周凌薇推开了刘与邱。 他看到了她渐渐暗下来的神情,却以为是困了,也以为她想起了朋友,因为她轻声附和道:“嗯,是很好,夏天是四季里最温暖的季节,是她最喜欢的季节。” 第210章 难忘 刘与邱温润的声音把周凌薇的思绪拉回到山顶:“我知道你会来。” 她抿出嘴角两颗小小的梨涡:“我想你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俩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刘与邱不仅会来,还会在日出前后出现。 他永远都比她多走一点。 初升的太阳光照打在周凌薇的脸上,勾勒出她眼角不易发现的细纹。 这些都是岁月的痕迹,阅历的馈赠,刘与邱觉得美极了。 刚才重逢开场白的熟络程度宛如只是四天未见的老友,此刻,忽然没了话题,便惊觉真的好久好久不见。 二人这样静静地相视而笑。 这段只隔2米的距离,他们花了4年时间。 还以为这些年没有彼此的消息,那些回忆就会被时间冲淡。 谁曾想,4年的失联根本无法抵消4年的相处。 那4年太深刻了。 像是河川给地貌的改变,像是人在碑上刻的字,像是兴起之下的纹身,任凭风吹日晒,任凭雨雪冲刷,任凭年老色衰,都无法消弭。 这4年太孤独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太阳升起,心中塞满了繁杂的琐事,满满当当的,太阳落下,那些东西也跟着被扯了下去,空落落的,只剩一个人。 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想起彼此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要说多心痛,似乎也不见得,就是日日想夜夜念,眼里看不到别人,心里装不下别人,体内有一把钝刀子慢慢刺开心脏,折磨人却又不至于让人嚎啕。 这4年,他们不停地用工作填满时间,用优秀弥补遗憾。 事实终究让他们明白过了某个年纪,感情上的情绪像是一条小有波澜的曲线,不喜欢的人一直都不喜欢,喜欢的那个人,好几年都忘不了。 周凌薇好像有很多很多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滋润发涩的嗓子:“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 说完话,她转眼看山,感到眼睛有点酸胀,立即低头躲开刘与邱炙热的目光。 曾经周凌薇的神情映入刘与邱眼中,他瞬间就能懂,在见到她之前,他还在担心她现在如此成功,她的情绪可能难辨了。 然而,她躲闪的反应令他心动不已。 “你看到了。” 他只听到如蚊子般的一声嗯:“我前几天才看到的。” 比起刘与邱的从容,周凌薇紧张得像个犯错的孩子,他不疾不徐地开口:“vivian,你没有错,当时是我——” 听到他喊自己的英文,她心里真是不太好受,抬起头,盯着他看几秒,莫名提醒道:“我叫周凌薇。” 刘与邱憋着笑点头说好,又继续刚才的话:“是我做得不对,是我以前没有把话跟你讲清楚。” 想到周凌薇说前几天才看到邮件,他心中稍有窃喜,语调变得轻快:“我等你的回信等了很多年,最初我怨过你的不辞而别,我觉得你太不地道了,跟我打一通电话就要结束。” “后来我觉得你走得对,”刘与邱低下头:“都是我的问题。” 兴许他那个时候脑子一抽说自己喜欢她可能会将她困住。 “我不确定你是否还会记得我们的约定。”看到周凌薇的神情变化,他立即解释:“因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会不会换手机。” 讲好约定的那天晚上,刘与邱拿过她的手机,在日历设置了提醒,分别是6月1日、6月10日、6月22日。 这些年手机品牌层出不穷,坚果、锤子、美图……每一个都很新奇,周凌薇稍有动过心,比较来比较去,似乎还是苹果用的顺手。 这些年,她未换过品牌,所以每年这三天的早八点,她都会收到一句话—— 薇薇,距离2018年6月24日还有xx天。 即便想忘也难忘。 第一年,周凌薇还在北京,她确实忘记了,6月看到提醒才想起来。 第二年,她离开了北京,不用提示,她都记住了。 …… 日照的温度越来越高,周凌薇抬手示意刘与邱一起离开。 她默默地听着他继续说,语气中多了几分倔强:“如果你记得,你肯定会来的,我又怕你忘了是哪天,所以我提前两天过来了。” 聊到现在,周凌薇还是懵的,她脚步一顿,偏过头愣愣地告诉刘与邱:“我21号晚上到的。” 话落,二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诧异,他轻轻地笑:“好巧。” 更巧的是,他们订的是同一家酒店。 吃早餐的过程中,刘与邱问起周凌薇在香港读书的经历。 她这才知道,港大的下一站就是他在香港出没的区域。 她的学校和他的家直线距离不到2公里,慢悠悠地走路不过半小时,他回香港如此频繁,她也频繁地出没在附近。 他们没遇过,从来没遇过。 如今回望,那些擦肩似乎都在告诉他们缘分未到强求不来。 刘与邱又讲到有过去周凌薇家乡或找gloria要她联系方式的想法。 果真,她摇了摇头,她不喜欢别人这样贸然找她。 没聊多久,俩人的手机前后响起,他们放下餐具比划了一下手势,无声地约定等会儿见。 等会儿是多久,又在哪里见,二人没来得及统一意见却一点都不担心转身就不见了踪影。 察觉到刚才的道别太仓促,刘与邱收拾好行李便坐在大厅开会。 会议进展到一半,一个背着黑色书包的身影出现在余光里,他转过去,真是周凌薇。 她也在打电话,通过她讲话的神情不难判断是在开会。 注意到彼此后的十分钟,他们都无法集中注意力聊工作,不一会儿,不约而同地结束了电话会议。 办完退房手续,刘与邱走到周凌薇身旁:“怎么走?” “缆车。”她看到他手里的登山杖,又问:“你那天是爬山上来的?” “对。”见她两手空空,刘与邱说:“你是缆车过来的?” 周凌薇很老实地点点头:“我爬不动。” 她这些年有运动的习惯,但仅限于每周跟着私教练两三次塑形,登山这类户外运动还是算了吧。 刘与邱原想两个人能一起走下山,听到她先说了坐缆车,他把登山杖挂在包上:“我们坐缆车。” 第211章 你懂我 各自结束那一通来自现实的电话,重逢的激动也随之渐渐淡下去。 走去玉屏索道的路上,他们的对话都不多,一起走路不说话感觉有些尴尬,好几次刘与邱都欲言又止。 他想问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又觉得太过老套,况且,看得出来,她一定过得很好。 其实啊,他更想问的是她的感情状态。 然而,他们刚遇上就提感情,难免有些冒昧。 刘与邱启唇试图讲话,这时候,周凌薇也回头,大概是想说话,俩人最后谁都没出声,相视一笑又转眼看风景。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他们都没说话,维持之前的步调,一前一后往前走。 周凌薇紧了8次背包的肩带,按亮了12次手机屏幕,这一切都被刘与邱默默地看在眼里。 前方就是索道售票站,他快走半步站在她旁边:“这边变化挺大的。”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过来,周凌薇愣半秒,随口一说:“多了好几家像样的酒店。” 买完票,他们过去排队,二人是前两位,刘与邱让她站在他身前。 等缆车的间隙,他们又陷入沉默,缆车摇摇晃晃地过来,工作人员指引他们上车,他开口说道:“我看到了gt,非常棒。” 这么难得的重逢,周凌薇不太愿意和刘与邱聊工作。 更何况,她现在很累,只想快点走进车厢坐下。 她笑呵呵地道谢,又对刘与邱招招手示意他加快脚步。 爱情影片里,男女主角久别重逢后一起搭乘的公共交通工具一定只有他们俩,而现实并非如此。 周边的座位瞬间坐满了人,在吵嚷的缆车里,刘与邱和周凌薇静得突兀。 他们不说话,也不举起手机拍照,表现得既闲适又局促,乍一看以为两人不认识,稍留意便能感受到他们之间传递出来的微妙情谊。 缆车缓缓开出平台,刘与邱看见周凌薇一手扒着椅子边,一手搭在玻璃窗上,她往下看一眼,大概畏高了,缩缩脖子立马转回来。 她的一系列小动作令他产生了把那双纤细的手攥进自己手掌的念头,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抱她拥入怀中,可是不可以,他不确定…… 正胡思乱想,他听到周凌薇喊他的名字:“刘与邱——” 好几个小时了,她终于开口喊了他的名字。 这显然是个无意识的举动,她愣住,他也一样。 周凌薇若无其事地耸耸肩:“你在邮件里说很少玩极限运动了是真的吗?” 刘与邱低头抿着嘴笑:“不是。” 她下意识地以为他依然在玩那些危险的项目,她蹙起眉:“啊?” 他扭过头告诉周凌薇:“是不玩了。” 瞬间,她笑得轻松:“不玩了啊,不玩了好,太危险了,你的命很金贵的。” “是吗?”刘与邱很认真地盯着周凌薇看:“你觉得我的命很重要吗?” 她不明状况地瞪了瞪眼睛,先啊了声,转而也是一副认真的态度:“对,我觉得你的命很重要。” 周凌薇说他的命很重要,那也可以理解为对她来说很重要吧? 刘与邱感觉好似有一簇火苗在心口燃烧。 紧接着,他们又没再说话。 眼看着快下缆车了,憋了许久,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想起当年二人在迪拜转机时对话的场景,那天周凌薇竖起手指假装洒脱地告诉他有三个男朋友,刘与邱用调侃的口吻补充问道:“有两个还是三个男朋友?” 他想听到坚定的、否定的回答,以至于等待答案的过程对他来说有点煎熬,他垂下眼,抿着唇。 青涩又紧张的模样像个20出头的愣头青。 周凌薇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也想起了当年的事。 32岁的她不怯了,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需要像24岁时那样说一些大话给自己壮胆。 她故意停顿一会儿,开口前眼睛弯如两道月牙:“没有,一个都没有。” 接下来是故意有试探的成分,周凌薇又告诉刘与邱:“但是有很多人追我。” 他的心微微往下沉:“哦,没有喜欢的吗?” “没意思,”周凌薇摇摇头,坦诚地告诉他:“他们一边想睡我希望我臣服于他们,一边又要暗讽我年纪不小了再过几年皮也松了应该早点嫁人。” 简直是既要又要还要。 她又轻蔑地笑一声:“我搞不懂这些男人怎么想的。” 在一些男性眼中各方面条件优越的女性似乎对他们来说是威胁,别说赞美了,能不在鸡蛋里挑骨头就不错了。 “难道女人的结局就是嫁人吗,嫁给这些根本就不懂得尊重女性的男人?” 周凌薇说这话时的声音在车厢里几乎是听不到的,殊不知,刘与邱听到了:“当然不是。” 他抬起手本想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想到她不喜欢和异性有肢体接触,他把胳膊举高做个伸懒腰的动作化解尴尬。 她想都没想:“还是你懂我。” 听到这个评价,刘与邱的眉眼染上薄薄的笑意,在午间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柔和。 俩人一前一后走出车厢,周凌薇微微侧过身:“刘与邱,你呢?你有爱情了吗?” “这些年我都是一个人。” 他回答的速度快到让人以为就在等这个问题。 刘与邱不仅在告诉她他是单身,也告诉她这些年都是单身。 周凌薇听得出来,也十分满意,前行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你请我吃午饭。” 她现在和以前不同,现在不怕欠着刘与邱,只有亏欠才有联结。 他请吃她吃饭,那她下次一定会请他。 刘与邱自然愿意请周凌薇吃饭。 吃饭不是重点,是需要找个地方坐坐,只有坐下来才能好好说话。 俩人选了一家人少的饭店走进去。 随便点了几道菜,周凌薇问:“你哪天走?” “明天上午的飞机回深圳。” 她神情一顿,有个念头在脑子里百转千回:“好巧哦,我也是。” 二人对视笑了笑,刘与邱提醒道:“你的电话响了。” 周凌薇这才注意到黄烟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我闺蜜,我去接一下。” 她立即走到门口:“你真是救我的命了。” “怎么了?”黄烟知道周凌薇见到了刘与邱,打电话来就是问问情况,听她那么说,她感觉不太妙:“猎人不会中年发福了吧?” “一如既往的好。” 听到这个评价,黄烟连连发出阴阳怪气的哎哟哟,周凌薇就知道她想歪了:“我说外形,别想深处。” 他俩什么都没发生,黄烟似乎还不太满意:“那我怎么救你命了?” 第212章 痛快 原来周凌薇回深圳和刘与邱并不是同一个航班,那会儿,她正想着怎么找个借口出去给助理打电话请她改航班,上洗手间肯定不行了,两分钟前才过去。 这不,黄烟的电话就是及时雨啊。 周凌薇好不容易等到了她的爱情,黄烟势必要助她:一臂之力:“我给你改,要不要顺便订个酒店,想和住瑞吉还是丽思卡尔顿?” 她耳朵紧紧贴着手机:“别这样,不能闹着玩了。” 黄烟敛回一点玩笑的态度:“那就预祝你们早日天人合一。” 什么东西! 周凌薇立即把电话掐了。 她笃定刘与邱对她有意思,那些眼神骗不了人,她也确认自己对他有心动的感觉。 她不确定他如何想的,在她看来,他们的重逢不仅仅是见个面、做朋友,她想跟他谈个恋爱。 是为了完成当年未完的心愿,亦或者如今的心动,她都想和他恋爱。 她现在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承担一切后果。 但她不要曾经那样的开篇。 若俩人还是以性为开端,周凌薇从玄学角度觉得会有问题。 毕竟上一次的结尾不如人意,甚至有点难看。 不能那么稀里糊涂的了! 所以要主动追求刘与邱吗?周凌薇并不想,她多少记恨当年向他表白时,他默不作声的反应。 她不信刘与邱能耗得过她! 想到这,周凌薇捂嘴扑哧一笑,发觉自己的想法很像网上说的那种「见到一个人就把跟对方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的段子。 只不过,她和刘与邱是一场「较量」。 收起手机,周凌薇把头发拨到肩后,眼波自然地流转到饭店内,刘与邱正看着她,似乎看了很久。 在他们重逢后的第6个小时,周凌薇终于脸红了,滚烫程度一如当年。 刘与邱大概察觉到她的害羞,对她的笑都变了,随后,他用嘴形示意她别着急。 她从容地点头,眼神转回到街道,走去对面的小店。 看周凌薇在小店选东西,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刘与邱给窦莘打了一通电话。 听闻他今天终于见到了日出小姐,窦莘感到欣慰,脸上的笑意收不住,嘴上却还在揶揄他:“见到又不是追到,需要这么激动吗?” “需要。” 刘与邱回答得很坚定,一点不像是开玩笑。 “你打算怎么追她?” “没想好。” “没想好?我以为你这几年都有计划了。” 刘与邱暗自摸了摸额头,计划归计划,见到人的时候,什么计划都没用。 窦莘又问一句:“需要我的追女秘笈吗?” 不等刘与邱回答,他洋洋得意地开始分享。 刘与邱耐着性子听了几句最终让他闭嘴。 被范妮收掉之前,窦莘换女友太过频繁,甚至经常搞错前任和前前任的名字,刘与邱不认为他的秘笈有参考价值。 不过,窦莘说对了两个要素——刷存在感和死缠烂打。 原先刘与邱就以为自己在周凌薇那的存在感不高,以至于她说喜欢时,他有点懵,如此看来,他曾经的存在感还不错。 然而时隔四年多,什么都变了,她的变化尤其大,愈发成熟,愈发独立,愈发清醒他稍有担忧,可能一不留神,人又跑了。 刘与邱的紧迫感来得莫名其妙,又情有可原。 以前他讨厌别人拿年纪裹挟他,现在他认为可以顺便把周凌薇一起裹挟进来。 他若有所思地结束了窦莘的通话,给助理alex发去一封邮件。 刚熄掉手机屏,刘与邱正在脑海中谋大计,便看见周凌薇拎了一兜子小玩意回来了。 “瞧,刚去给我朋友买了伴手礼。” 随即,周凌薇向他一一介绍买的小礼物,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她却一脸骄傲。 她太久没有那么悠闲过,没那么开心过,一切的一切都因刘与邱。 认真地听她说完,他问道:“所以——有我的吗?” “有啊,”周凌薇脑子一转,多年前他爱说的话送回给他:“你也是我朋友,当然有。” 这句话果然刺激到了刘与邱,瞧见他怔愣的表情,她心里超痛快! 没一会儿,菜都上齐,吃过几口东西,周凌薇放下筷子端起水杯喝水。 她眼中闪烁着清澈的光:“你这些年怎么还是单身呀?” 好似临时想到的话题,殊不知她憋了好久才问的。 刘与邱笑着说:“大概和你一样。” 周凌薇可不会承认是惦记他:“我是因为太忙了。” 这种话真不能说,一说完,手机弹出一个会议提醒。 刘与邱原以为周凌薇的忙是敷衍他的,原来她是真的很忙,比他接触的企业创始人用心、负责,即便她的公司很成熟了。 如此一来,直到第二天去机场,他们才见上面。 10点多的飞机不算是早班机,在公务舱找到自己的座位,周凌薇一拉安全扣闭眼就睡觉。 还以为她是装的,刘与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发觉她是真的睡着了。 他很心疼,又不能拿周凌薇怎么样。 他只是她的朋友……而已。 况且,她这个人工作起来忘乎所以,想来是昨晚忙到很晚才会这样疲倦。 周凌薇睡了整个航程,睁眼的时候飞机恰好接触到地面,几下颠簸,她眼睛清明了,但脑袋依然混沌。 知道自己在飞机上,全然忘记旁边有个刘与邱。 她愣愣地盯着窗外放空,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听到有人轻轻地问她:“你醒了?” 仿佛陷入一个循环,也好像有了应激,听到刘与邱的声音,周凌薇的耳朵竖起来,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缓缓扭头看过去,看几秒眼前的人,她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周凌薇抿抿唇,刘与邱好似猜到了她渴,拧开矿泉水递给她:“你睡太香了,没敢叫你醒来吃饭,饿不饿?” 没喝水之前,她觉得还好,喝过几口矿泉水,好像有了饥饿感。 刘与邱的提问明显不只是关心她饿不饿,他知道,她这会儿一定快饿昏了,他其实想和她一起吃饭。 为了显得不是那么刻意,之前空姐过来问餐时,他拒绝了。 第213章 司机 周凌薇没来得及回答刘与邱的问题,手机打开通讯模式,消息当当当地往里进,思绪立马被工作牵过去了。 从飞机停稳到走出到达口,她一路上都在处理工作,回复完消息,就有电话进来,结束通话又拿着手机噼里啪啦敲字。 刘与邱没吱声,就这么默默地走在她旁边。 好似刚意识到旁边还有个人,周凌薇这才停下来工作,一脸愧疚:“抱歉啊,今天周一,所以有些工作要处理。” 刘与邱一脸温柔:“没关系,你忙。” 她歪头看他,很好奇他怎么大周一那么闲,不过他这个人很懂劳逸结合,也指不定是过美国时间,于是话到嘴边变成了:“忙完了。” 周凌薇把手机收进包里的东西很乖,她指了指路边,示意刘与邱去车库:“送你去哪个口岸?” 看来她是完全忘了要吃饭。 他没回答,而是反问:“司机来接你了?” 她皱起眉,嘴角上扬:“你见过哪个老板的司机来接老板不站在门口等,还要老板亲自走去地库找他?” 从昨天清晨到刚才,二人见面的话题和语气都十分的一板一眼,此刻,她的表情、语气和说辞仿佛回到当年亲近的时候。 刘与邱的笑容随之变得不同,多了几分玩笑:“我还以为周老板特别,司机也和别人的司机不同。” “我不喜欢用司机。” 起初有人建议过周凌薇请位司机,她认真地考虑一阵,顾及到各种不便和方便,她认为自己开车是最好的选择。 说着话,他们已经走到了车库。 周凌薇没告诉刘与邱哪台车是她的,他猜不远处那辆黑色揽胜是她的座驾。 果不其然,他们在车旁停下。 看到这台车,刘与邱很欣慰,这些年她真的有自己照顾得很好。 周凌薇有些害羞地笑:“是不是觉得这车不像是我的?” “不,就是你的。” 不了解周凌薇的人一定会觉得揽胜不适合她这种外貌甜美的女人,刘与邱明白,实际上她内心住着一个强悍的男人。 这台车太适合她了,像是刻有她的名字似的。 周凌薇真的不记得刘与邱提过一起吃饭的想法,刘与邱心疼周凌薇开车太辛苦,于是俩人几乎同时发问: “送你去哪个口岸?” “需要我来开车吗?” 笑一笑,周凌薇把车钥匙递给刘与邱:“那就辛苦你了。” 调整好座位,看到她点开导航,他才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我去丽思卡尔顿。” 周凌薇设置好了导航:“不回香港吗?” “想在深圳多待几天,你——” 都不知道刘与邱是不是会问「你有时间吗」,周凌薇就抢答了:“我方便。” 原本因她忘记俩人要一起吃午饭,他还有点忧伤,她那么积极,他又雀跃了。 车子刚驶离机场高架桥,车载显示屏上蹦出一个来电。 周凌薇想挂断,偏偏点错,变成接通。 jason开口喊一声薇薇。 车里充斥着他黏糊糊的声音,有一股危机感向刘与邱袭来。 他听不出来jason阴阳怪气的语气为哪般,周凌薇却知道,jason要么有好消息,要么又犯「神经病」了。 无论是故意还是无意,她这次都没有像往常那样让jason闭嘴,不仅将错就错,还决定任由他发挥。 jason一点没让周凌薇失望,嘟嘟囔囔的,黏糊劲儿比刚才还大:“想你了,也想吃你做的饭了。” 听到前半句,周凌薇倒吸一口气,刘与邱余光也看到她,脸上的神情显得很淡定:“这才周一。” 她的语气跟平时无异,然而在刘与邱听来便是她顾虑到他在车内,所以才正常说话的。 更何况,如果她和这位叫jason的男士是朋友关系,她大概率会纠正「想你了」这句话。 刘与邱的危机感不减,还徒增几分沮丧。 一通胡思乱想导致他该去左转车道的时候占了直行道。 这个错误令周凌薇不怒反喜。 “你怎么出去这么久啊?”可能是受不了自己这样,jason兀自发出一阵笑声:“是去了黄山?也不让我陪你去,好玩吗?” 和认识周凌薇认识也有几年了,jason对她还是有了解的,今天她很反常,他要继续逗逗她。 周凌薇发誓她去黄山的事只有黄烟和助理知道,想来是黄烟无意间向许扬提起,jason又从许扬那打听到的。 她想看一眼刘与邱的反应,又不好太特意,扭扭捏捏,声音就变虚了:“不错呀,很漂亮。” 刘与邱不清楚周凌薇为何会让他听到他们的通话,他希望是自己想的那样—— 她在试探他。 这么想来,他心里好受多了,却又听到jason黏糊起来:“下次带我去。” 那股不好受全转化为对jason的嫌弃,刘与邱腹诽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毕竟和刘与邱的关系还处在7分熟,还有3分生的状态,周凌薇担心继续演就要露馅,立即调转话题:“你找我什么事?” jason告诉她某某客户拿到了chief的投资条款。 声音里全是难掩的笑意。 刘与邱的耳朵一竖,chief不正是他的公司吗? 原来这位jason是个fa啊。 他正窃喜,听到周凌薇调侃jason:“你以前还警告我别骄傲,拿到条款只是成功了百分之七八十,还有二三十的变数呢。” 不能对周凌薇有怨气,但能从其他方向着手。 刘与邱心中盘算着要不要给jason来点变数,歪心思一起来,就管不住嘴:“是走这条路吗?” jason警惕心比刘与邱还重,声音拔高好几度:“怎么有个男的在你旁边?” “司机。”周凌薇这才偏过头正经看刘与邱一眼:“我叫了个代驾,太累了。” 既然他现在的角色是代驾司机,那他就有义务扮演好这个角色。 代驾司机在客户打电话的时候不许说话,但可以给个眼神。 他给了,周凌薇收到了。 曾经的默契尚存,她告诉jason:“不和你聊了,司机可能走错了,我得告诉他。” 听到这里,刘与邱猜测jason是她的一位追求者转为关系不错的朋友,至于现在还有没有惦记她,他想大概还是有的吧。 第214章 美滋滋 周凌薇挂了jason的电话,刘与邱才有机会说一起吃饭的事。 他不仅想一起吃这顿饭,在深圳的这几天,他还想请周凌薇带他尝尝这里的美食。 听到这个想法,她的第一反应是「又来?」 周凌薇对似曾相识的事总有抵触情绪,又想起如果不一起多吃几次饭的确很难增进了解。 更何况,是她自己应得那么迅速的。 这可能就是风水轮流转吧,曾经是刘与邱带着她满北京找东西吃,如今是她带他,既然是转,那这次应该能转出个好结果。 得了周凌薇的回答,刘与邱拿上背包下车走去酒店大堂,好似怕她跑了,他一步三回头,最后回眸,她冲他笑了笑,他才安心。 敛回视线,周凌薇继续说话:“我这几天不去公司。” 说话的人还是周凌薇吗?黄烟以为自己听错了,移开手机看一眼屏幕,没错,就是她。 黄烟又重复跟她确认:“你,周凌薇,几天不来公司?” “对啊——”周凌应得理所当然,黄烟打断她:“你是跟猎人跑去香港啦?” “不,他在深圳。” “在深圳啊——”黄烟拖着尾音:“在深圳好啊,什么时候带来我们见见。” 周凌薇拒绝得十分果断,理由很简单,她和刘与邱虽重逢了,但错过的四年还是会改变很多的,他们需要多一些时间了解对方。 黄烟笑问怎么就还需要时间了解,应该立马抱在一起激吻才是,人到中年要懂得节约时间。 这边电话没说几句话,周凌薇一转眼,瞧见刘与邱正往她这边走。 他速度有够快的,不仅办完了入住,还去换了一身衣服。 她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行头,白色的t恤有点皱,蓝色牛仔裤虽然干净但也穿了好几天,她撇撇嘴。 “去吃什么?” “换我开车,跟我走。” 和黄烟打电话的过程中,周凌薇就开始细数这些年在深圳探索的美食,越想越兴奋。 她好像铆了四年的劲儿,攒了四年的胃口和美食清单就等着这几天。 城中村里的煲仔饭,车公庙的韩国餐厅,春风路上的重庆火锅,向西村的鸡煲和小巷里的一家芒果沙冰,华侨城的椰子鸡,布心的春城米线…… 每一家,她吃过觉得好吃的小馆或餐厅,她都要带刘与邱吃一遍。 既然他想品尝她喜欢的深圳美食,那她便把食物当作工具,让刘与邱了解她在深圳这四年多的生活。 \/ 车子停在村口的一片空地上,俩人步行走进村里。 走过握手楼底下的小道又穿过狭小的街市,绕过一个类似广场的空地,周凌薇这才把刘与邱领进一家吃砂锅粥和煲仔饭的小店。 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但店里还是稀稀拉拉来了几个食客,除了他俩看上去是体面人外,其他人都是在附近工地做工或拉货的工人。 刘与邱对食客没看法,只不过这个有点脏乱还油乎乎的环境激起他洁癖发作。 周凌薇看到他下意识地蹙一下眉,却一点都不会后悔带他来这里,她拿出湿纸巾给擦擦凳子:“坐吧,干净了。” 又把桌板擦了擦:“你想吃什么?” 刘与邱的表情逐渐放松:“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周凌薇不用看菜单随口点了两样主食和一份小菜。 “你经常来这里吃东西吗?” 她指着小店对面的一栋矮楼:“刚过来的时候我住这里。” 刘与邱听闻过城中村,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来,看到这里的环境,他心里不太舒服,也不理解她说的「刚过来的时候」指的是何时,他重复了一遍。 周凌薇淡淡一笑:“从北京过来读书。” 听闻,刘与邱的脑海已经得出了通勤时长,他愈发不好受:“你在香港读书,你没有住在香港吗?” 周凌薇云淡风轻地说:“香港多贵啊。” 他微垂眼眸抿着唇点头。 其实她这些年偶尔的艰辛跟任何人都无关:“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过得很充实,也见到了许多人间苦疾。” “我过来没多久,我闺蜜也来了。”周凌薇三言两语把黄烟家的事带过去:“现在我们都过得很好啊,她年底就要结婚了。” 刘与邱这个人蛮奇怪,他似乎只对不干净的环境有洁癖,对那种别人说不干净的食物,他却丝毫不在乎。 例如眼前的煲仔饭,锅底黑黢黢的,锅边也是使用过半年以上的痕迹。 热气散去一大半,他迫不及待地用勺子挖出一口塞进嘴里,细细咀嚼下咽,他朝周凌薇竖起大拇指:“你还是那么会吃。” 她依然会对来自于刘与邱小小的赞美感到美滋滋。 吃过饭,刘与邱以为他们会有时间找个地方吹吹风聊聊天,不曾想,他和周凌薇相继被工作牵住。 一人躲在车里,一人在车外,各自开起了电话会议。 忙碌的时间转眼过去,没一会儿就到晚饭时间。 看到周凌薇放下手机,刘与邱才走过去,凑近一瞧,他发觉她心情不太好,轻叩几下车窗。 她回过神来,解锁车辆:“啊,抱歉,让你在外面待那么久。” 周凌薇并未告诉刘与邱自己要带他去吃什么,他也不问,她往哪开,他都乐意去。 车子开到车公庙。 刘与邱望一眼窗外,右手边正好是一家韩国的银行。 车公庙,他知道,这里有很多韩国人,像北京的望京。 有某地人的地方就一定有某地的美食。 他在心中猜测,周凌薇要带他吃韩餐。 韩国料理?不是他中意的东西。 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一个高档住宅楼门口,周凌薇转头叮嘱:“你在车里等我,可能会占道,我立马回来。” 刘与邱乖乖坐在车上,不看手机,也不看其他地方,只盯着她离开的地方看去。 她说过会马上回来。 果真,没多大一会儿,她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pizza盒子。 刘与邱想下去接她,俩人一对视,周凌薇摇摇头,脚步也加快了。 “怎么带出去了?”他多看了一眼餐厅,里面并没有坐满:“我们可以在餐厅吃。” “刘与邱,你说过的话都忘了吗?”周凌薇把盒子塞进刘与邱手里,自己拉开驾驶座车门:“你说过pizza是一款随意方便的食物,应该在路边吃,在办公室吃,在家里看球赛吃,就是不应该在看似华丽的餐厅。” 他摸摸自己的额角:“我有说过这种话?” 第215章 陪同 周凌薇带刘与邱到城中村对面的一个绿色栈道,俩人找个稍显隐蔽的地方,打开盒子就开吃。 “这种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做gt之前,要试喝饮品,我胖了很多,”她放下pizza,抬手比划身材:“那个时候住这附近,我每天晚上过来跑步。” 刘与邱吞咽的动作比刚才艰难一些,每每听到周凌薇说起不好的情况时,都会有一股深深的愧疚感向他袭来。 她的不好是他导致的。 又觉得这个想法很可笑,显得很把自己当回事儿。 陆陆续续有人来栈道运动,他们把垃圾收拾干净便离开。 往常下班高峰期的福田中心区特别塞,车子几乎龟速前行,然而今天真邪门,不仅不塞车,还都一路绿灯。 纵使开得再慢,也有达到目的的时候。 快到丽思卡尔顿酒店,周凌薇问道:“你什么时候回香港?” “我?”刘与邱回香港的时间取决于她,她若是很忙,他就可以回去。 周凌薇点点头,解释:“我明天可能没法陪你,得出个短差。” 刘与邱猜想下午以后她的郁郁寡欢是否跟这个有关,也许,她也希望两个人可以多点时间时相处? “我陪你——”他提议,转而又补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大概是没想到刘与邱会这样,周凌薇摇头,又笑嘻嘻地点头:“好啊,正好可以换着开车,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我们——”他晃晃手机示意他们俩没有加联系方式。 想到明天会跟刘与邱一同出去,周凌薇莫名感到兴奋,声音里全是笑意:“哦,对,我扫你。” 打开车门前,他好似还有话说,想了想,只对她说了晚安明天见。 直到那台黑色揽胜没入车流,刘与邱还站在路边,感叹感情比工作难度大多了。 某些时刻,他能明显感受到周凌薇对他的感觉,而很多时候,似乎又只是把他当作老友。 暧昧让人受尽折磨一点都没错。 转念一想,他不过也才折磨了那么几天,周凌薇曾经煎熬了那么久。 \/ 第二天上午不到8点,刘与邱收到周凌薇的消息,人已经出门了。 不出半小时,他在酒店大厅看到她。 周凌薇今天的衣着有别于昨天过于随意的休闲,她换上了一件不算太正式的连衣裙,刘与邱猜测不会是个特别严肃的商务场合。 她拎了一个十分低调却一点都不便宜的包。 上了车刘与邱发现,周凌薇还带了个电脑包。 她早已从纳万物的双肩书包换成了各式各样的包来搭配出席的场合。 电脑和文件装在公文包里,手机和其他私人物品装在手提包里。 周凌薇像当年的刘与邱,工作包裹了生活,生活却和工作分开。 他们自驾先到广州,原本他想过来做什么,她不说,他也就不问。 走进一家商场,看到gt的招牌,刘与邱还是问了:“你过来做神秘客?需要我帮你吗?” “我做不了神秘客,大家都认识我。” 这倒是挺令刘与邱感到意外的,想来是因为周凌薇是一位很好的老板大家才会对她好奇,然后认识她。 广州巡过几家门店,周凌薇在路边找了一家7-11便利店买上几个三明治,重新回到车里:“午饭就委屈你一下了。” 在美国长大的刘与邱不觉得午饭吃三明治委屈,这几乎是他从小到大的日常,但她不同:“你午饭就吃这个?” “时间来不及了,三明治很方便。” 俩人重逢的第三天,刘与邱的神情有了明显变化:“平时都这样应付吗?” 周凌薇饿得顾不上说话,囫囵地嗯了声,大吃一口三明治。 “我们换个座位,”刘与邱已经解开了安全带:“我来开车,你休息。” 周凌薇坐在驾驶座上纹丝不动:“那个地方不太好找。” 他下了车直接绕到她那边,伸手示意她拿手机看看地址。 可能是没想到刘与邱会这么做,看到他面无表情,甚至好像还有薄薄的怒意。 突如其来的变化,周凌薇那股子倔劲儿被吓到收了回去,老老实实点开一个定位。 刘与邱瞥一眼,微微皱眉:“我先开到东莞这个镇上,然后——” 他想说「然后换你开」,转念又觉得既然周凌薇能开,他为何开不到:“下来吧。” 她手里捏着吃了三分之一的三明治,半张着嘴的嘴角还残留美乃滋,怔怔地看刘与邱几秒,不知是她的此时的形象太真实还是他过于较真,俩人的眼角溢出一股笑意。 开出广州后一个多小时才进入东莞的一个镇里,又缓慢开了大半个小时才看到接近目的地。 周凌薇好似有觉悟,立即醒了。 奇怪,在别人车上,哪怕是黄烟的车上,她都睡不着,刚才来的一路上,她却睡得很踏实,甚至做了一个梦。 至于梦里的内容,她醒来便忘了,但似乎是个好梦。 距离目的地还有100米左右,周凌薇叫停,刘与邱不明状况地停在路边,只见她拉开车门,绕到后备箱给自己换上一身行头。 速度之快,他都没反应过来,看来这些年没少这么干。 刘与邱好奇归好奇,没问,但周凌薇回到副驾自己说了:“这家工厂,我来过好几次了,总感觉不太对劲,设备都那么齐全,技术还很先进,怎么会做成这样,我担心他们是找人过来演戏,我得去做个暗访。” 在筹备创办gt的时候,需要做一批物料,她和黄烟亲自跑到外地的工厂做调研,当时对接人给他们安排得十分妥帖,俩人去转了一圈,打的样品各方面都不错,于是直接下了大货订单。 不曾想,到手的大货全部有瑕疵,双方拉扯了很久,最终是得了赔偿,但耽误了gt的进展。 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有很多所谓的老板并没有自己的工厂,他们的订单会委托给一些小作坊完成,若客户有要求参观工厂,他们会花点小钱找一家像模像样的工厂演一演。 曾经gt刚起步,出现问题一切都来得及改,现在若有纰漏,那就是公关事件了。 周凌薇宁愿多花点时间,步调慢一点,也不愿看到出差错。 听完这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故事,刘与邱缓缓踩下刹车:“你来过好几次?你只是换个衣服,不觉得有点欲盖弥彰吗?“ “那怎么办?”周凌薇的眼珠子灵动一转,落在他脸上,又上下打量他一番:“这还不好解决?” 第216章 资本家 领会到周凌薇眼神的含义,现在能帮她做点什么,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荣幸,刘与邱笑着点点头:“好啊,我去探探情报。” 听她讲完想通过暗访了解的情况,他便下车往工厂走去。 这片区域的信号不太好,周凌薇觉得无聊,看看四周,可谓是荒郊,她锁上门窗,把座椅放倒。 在车里百无聊赖地等了差不多一小时,她终于在后视镜里看到了刘与邱的身影。 “怎么样?怎么样?” 周凌薇取出一瓶矿泉水作势要拧开,这瓶子邪门了,怎么也拧不开。 刘与邱无奈地笑一声,把水拿过来,稍一用力,瓶盖开了,他把水递给她。 周凌薇垂眸看一眼,本想献个殷勤犒劳一下刘与邱,又成了他帮她。 她确实渴了,接过来,听到他问:“你要收购这家工厂吗?” 周凌薇喝完一口水才接刘与邱的话:“你从投资的角度怎么看?” 他不假思索地给出自己的评价:“这个举动过于冒险。” 周凌薇点头赞同:“我想先盘活它,再收购。” 根据战略规划,gt从2018年起开始探索商超市场,包装即饮产品纳入产品矩阵。 即饮产品在市场的打法,周凌薇一点都不陌生。 然而产生流程完全不同于gt的现制饮品,这需要一家工厂,稳妥的方式便是找一家oem合作。 对比过很多工厂,从设备、技术、价格以及交付时间来看,这家是最合适的,更令她兴奋的是,这家工厂半死不活,gt有很多谈判空间。 刘与邱将进去的情况转述给周凌薇,末了,他说:“这家工厂有点可惜了。” “市场优胜劣汰罢了。” 设备好,技术新,不会经营同样会被淘汰。 他眼含笑意看周凌薇:“越来越像个资本家。” “谢啦,”她嘿嘿笑几声全当是赞美:“走吧,请你喝东西。” 车路过龙华区,周凌薇灵机一动改了导航。 他们在一家商场的地库停稳车,俩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刘与邱不提想法也不问去哪,他十分享受跟着周凌薇的脚步做任何事的感觉。 刚走出电梯厢,他的电话响了,他示意她先走。 他耳朵里听着对面的人说话,嘴上也认真地应着,眼神跟着周凌薇的身影动,最后看到她走进gt. 电话打了五分钟,刘与邱才过去找她。 走进店内,只见周凌薇已经系上了一件工作围裙。 刘与邱没有上前,在一个能完全看到她,又不容易被她发现的地方坐下。 他怕心脏跳动太快会跑出来,也怕她觉得自己赤裸裸的眼神不像年近40岁的人,重逢的这些时日里,他都没顾上好好看看周凌薇。 此刻,刘与邱满眼都是周凌薇,看她笑着跟员工说话,看她拿起一个杯子,大概是要跟员工做示范。 32岁的周凌薇在刘与邱眼中比20几岁时更有立体、更有层次感,那些没有联系的时日里,幻想中她的模样有对的也有不对的。 她已然不是4年前的薇薇了,举手投足间就是个成功的女老板。 她的职业素养,他见识过,她的老板范儿还是第一次见。 刘与邱的脑海中渐渐补出她站在公司最大的那间会议室里对gt的高管团队微笑提眉的画面。 那个时候,周凌薇的措辞一定是严谨的,语气极其坚定,她绝不会说:“在座的各位必须听我的。” 然而,透出的神情却在告诉别人—— 我的决策不容置疑。 曾经在jm的项目会上,刘与邱就见过几次这样的周凌薇,那会儿就能发觉她将会是个有威慑力的女人。 以前说她是老板,一点都没错。 刘与邱想,员工们对这位女老板的感情应该很复杂,既爱又怕。 “在想什么?” 他错愕一愣,随后笑了笑,纵使他躲在角落,可这里是周凌薇的地盘,怎么会看不到他。 “在想工作的事。” “看来是个好事,”周凌薇递给他一杯饮品:“你刚才笑得很开心。” 大抵是没想到她观察了自己那么久,刘与邱又笑了,机械地点头:“是,是好事。” 他喝了一口周凌薇给的饮品:“你亲自调的?” “当然。”周凌薇的嘴角翘翘,看他又喝一口还多了一个微微皱眉的动作,她声音都小了:“觉得不好喝吗?” “好喝。”刘与邱否定得既迅速又真诚。 随后,他转动手中的杯子没找到产品标签,回忆起刚才的口感,气泡水肆意地撞开口腔内的每一个细胞,仿佛他与她重逢时心脏击打胸腔。 他说出猜想:“这是crush.” 刘与邱这么聪明,他能猜到,周凌薇一点都不意外。 她没告诉他crush的灵感来源于他,只是弯了弯眉眼,笑容比刚才对店员还温柔,像是个一个特别的人。 在他们交谈的半小时里,刘与邱的手机约莫进来了5通电话,他都没有接,而是选择发信息。 周凌薇有点看不下去,在第6通电话打过来时,她说:“你还是接一下吧。” 刘与邱紧抿着唇看她,她微微提眉好似在催促他接电话。 “ok,我去处理。” 电话是alex打来的,是一个项目方想临时开一个会,完全可以线上解决的事,对方非要当面,还要求刘与邱必须到场。 alex招架不住了,只能给他打电话。 听闻有个紧急的会议需要刘与邱回香港,周凌薇比他本人还着急:“我送你去口岸,现在去福田应该来得及。” 他一眼手表,现在时间确实很紧:“这里刚好是地铁站,我搭地铁比开车更快。” “你帮我去酒店checkout,东西——”刘与邱先掏出房卡递给周凌薇,而后故作抱歉地耸耸肩:“就麻烦你收拾一下。” 她傻傻地看着那张房卡,等他说完,她才恍悟,有东西交接,两个人就有理由来往,随即接过来,清脆地答应下来:“好。” 周凌薇把刘与邱送到地铁口,看他要进闸口了,想喊他名字,又想叫他的英文名,思来想去,不带任何称呼地问他:“什么时候来拿你的东西呀?” 刘与邱现在脑子已经切换到工作模式,听到她的发问,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小心机被发现了。 “很快。” 第217章 不急 刘与邱的「很快」真的很快,不仅快还十分频繁。 他几乎每周都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由头跑来深圳见周凌薇。 前些日子听闻她现在偶尔会去公园踩单车,他便从香港把自己那台自行车带上来。 周凌薇帮刘与邱收拾的那些留在酒店的行李,他带回了香港,这次就把自行车留在深圳寄存在她那里。 又过了两周,刘与邱开过来一台挂着两地车牌的宾利,待到第二天晚上回香港,他却站在路边招的士。 周凌薇眉心一蹙:“你的车不要了?” “你开回家。” 那台敞篷宾利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招摇,她不想碰:“我有车。” “放你们小区车库,香港的车位太贵了。” 刘与邱的这种行为像极了孩童,把自己宝贝的物品一件件地存放在周凌薇那里,好像在说:「这些东西给你了,我也就属于你了。」 周凌薇的眼睛瞪得圆不溜秋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们小区停车费也不便宜,这人就跑了。 望着他飞奔上车的身影,她摇头发笑。 刘与邱总能想到点东西放在周凌薇目之所及的地方,让她看到,看到时想起,想多了便开始惦记。 把车开去深圳的主意是窦莘出的,起初刘与邱觉得他这个想法不靠谱,实践过发现还真有点作用。 比如,周凌薇每天会主动跟他聊天,开口便是汇报停车费,再发个伸手的表情跟他讨要钱。 刘与邱每回都屁颠颠地给她转钱,即便超出了她给的金额,她也收的心安理得。 他太乐意见到这样了,说明周凌薇现在真不跟他见外。 但她其实也不总是在深圳或者广东待着,她的工作比刘与邱想象中的还要忙。 如果周凌薇在外地出差时间超过3天,他就特意飞过去。 有时候,他在那边待上一两天。 这种情况下,周凌薇也会挪出半天时间跟他相处,他们一起逛逛当地的博物馆,尝尝地道的美食。 更多的时候,刘与邱只是飞到那里看周凌薇一眼。 她的脸,她的姿态,她的声音……一切都真实地呈现在眼前,他才有踏实感。 他们也许会一起吃个饭或喝杯咖啡,最终他都会连夜赶回香港继续工作。 最夸张的一次是7月末8月初的那段时间,周凌薇在国内外辗转好几个城市出差,也不过10天左右没回深圳,这是她再日常不过的状态,然而,刘与邱隐隐感到不安。 即便那段时间他自己忙得脚不离地,但为了能看到周凌薇,也为了能不耽误工作,他结束香港的工作搭凌晨的廉价航空飞到吉隆坡转机去新加坡。 这次真的只是看过她一眼,甚至都没说上几句话,他又匆匆奔赴机场。 如此行径多了周凌薇便感到困惑。 她率先困惑的点不是刘与邱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她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喜欢她,可能还想追求他。 他迟迟不表态,她也不着急。 周凌薇更好奇的是,刘与邱还是那个热爱工作的ben吗? 一次他们在上海见面,午餐吃到一半,她忍不住问:“刘与邱,你是退休了吗?” “没有,”他笑着摇头,随后明白她为何这么问:“chief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是董事。” 以前周凌薇偷懒不想工作便躺在刘与邱家沙发上装睡,他会把她拽起来让用一堆冠冕堂皇的说辞哄她先把活干了,如今有机会督促他,不能错过。 她放下餐具,语重心长地说:“但你负责的项目需要你把控啊,不能这样玩物丧志。” 刘与邱也放下餐具,满头疑问地看她,刷存在感怎么变成玩物丧志了? 看到他陷入沉思的表情中还夹杂些微的自我怀疑,她捂嘴把笑意吞下去,一脸认真地告诉他:“40不惑说的就是这正是男人奋斗的年纪。” 周凌薇这番故作认真的神情,刘与邱有一种被死去的记忆攻击的感觉。 她现在既成熟又成功,在其他人面前需要扮演好老板的角色,所以,看到她逐渐呈现出当年薇薇的一面时,他雀跃。 她在接受他,认可他。 再见面是一周后,周凌薇结束这次出差回到深圳。 他们早几天在微信上约了这天一起吃饭,为了准时赴约,她让助理把车开到机场。 给助理打了一辆的士,周凌薇直接驱车从机场去南山白石洲的一家潮汕牛肉锅店。 她匆忙地停下车四下看了看,刘与邱好像已经进去了,她理理头发,擦了擦口红,放慢脚步走进去。 看到他按照她的要求点了一桌肉,她满意地点点头。 周凌薇不紧不慢地把一盘五花趾倒入漏勺:“我觉得这家店不比当年我们在汕头吃到的差。” 他们当年在汕头吃的那家海记早已开遍全国各地,她去吃过几回,总觉得不是当年那个味儿了。 她想,兴许是跟一起吃饭的人有关吧。 从6月24日清晨在黄山重逢至今将2个月了,他们见过不下十次,几乎不提当年,也不讲以后,只说当下的生活,话题似乎最多的是围绕工作。 刘与邱把漏勺从周凌薇手里接过来:“你还记得我们去汕头吃过的东西?” “记得,”她垂眸搅和碗里的料汁,声音不太大:“以前的事我都记得。” 感觉过了很长时间,周凌薇才听到刘与邱说话,他的声音也是很轻的:“我也记得。” 这个气氛不是她想要的,她立即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我们今天吃那么多会不会打乱你的健身计划?” “牛肉是优质蛋白。” 这次见面真奇怪,明明前几天才见过,每天也会在手机上聊几句,偏偏今天没话说。 沉默几秒,刘与邱再次开口:“现在还喝酒吗?” 周凌薇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会说话,无声地摇头,咀嚼掉嘴里的肉,她才出声:“今晚回香港吗?” 她的表情在告诉刘与邱她有话要说。 第218章 如果你冷 吃完牛肉火锅,周凌薇把车停在罗湖桂园路上的一家酒店门口,她带刘与邱步行往前。 走过电影大厦再往前走一段路,绕进一片空地有两家店。 一家是日料店,名字和其他充满日式风情的同行店走的不是一个风格,有点俏皮,叫「新鲜屋」,门板是原木色的日式推拉门。 新鲜屋旁边是一家酒吧,门是做旧的美式风格。 如果不是看到门前有人进出,刘与邱会以为他们都歇业了。 “去——”他的眼神在两家店的招牌上转一圈:“去whisky life?” 周凌薇拍拍肚子:“已经吃不下日料了。” 俩人走进店内,选择坐在吧台的位子上。 瞧见她对调酒师微笑颔首,俩人传递的眼神告诉刘与邱这地方她没少来:“不是不喝酒了吗?” “你问的是现在,我理解的现在是一个月——”周凌薇灵巧地转动眼睛:“或者半年。” 他憨笑几声:“怎么发现这家店的?” 她目光渐渐飘渺,陷入回忆,其实她也忘了当初是怎么知道这家店的,可能就是几年前来罗湖办事吧。 具体办的是什么事,顺不顺利,她都不记得了。 她只能依照日常的习惯推断,那天应该是工作结束,她步行从万象城到kkmall又想去东门转转,路过这里,推开了那扇厚重的美式木门,在吧台最里面的位子坐下。 周凌薇数不清自己在那个位子上到底喝过多少杯酒。 平铺直叙的言语在刘与邱听来是道尽了委屈,他转眼看她,她也在看他。 迷离的目光落在微张的唇瓣上。 也许是酒精作祟,也许他的眼神太炙热,周凌薇的心狂跳不止,双颊微微发烫。 她有些恍惚,也起了点冲动,她想凑过去试试看那里是否还跟像以前一样柔软,是否还能把她吞没,令她上瘾。 可那么长时间了,刘与邱什么都没说,周凌薇勒令自己不许主动。 她扭动腰臀,调整到一个比刚才更端正也更做作的坐姿,眼神跟着转向别处,盯着胡乱地划着杯壁上水珠的手指发呆。 纵使灯光昏暗,刘与邱依然能将周凌薇的任何变动尽收眼底,他不知道她想的这些东西,但她转过去了,他不悦。 他喜欢周凌薇满心满眼都是他,以前喜欢,现在更想要。 刘与邱要她继续看着他,于是他开口:“你——” “你在香港应该也有经常去小坐的地方吧?”周凌薇扭头说话,语速比他快,直接截断了他的话:“抱歉,你说。” “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刘与邱淡淡摇头,接下她的话:“有,下次带你去。” “如果你冷,我们出去走走。” 对刘与邱来说不对劲的不是超低温的冷气,而是人多。 他想说话,却不想在这里说。 周薇觉得冷,也觉得应该聊点别的话题:“好,我们出去。” 他们重逢快两个月了,不知不觉,夏天就要过去了,他们的关系似乎没有任何进展。 最不急的人终于急了。 周凌薇心里憋着的那股气走到酒吧门前的空地都没有散去。 她现在脑子清醒,眼睛明亮,刘与邱就是喜欢她,却迟迟不表达,她都急死了。 按他这暧昧的节奏拉扯,他俩中间的线早晚拉崩。 黄烟说刘与邱瞻前顾后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年纪不小了,希望一击即中。 周凌薇搞不懂他要击什么? 他的出现就是丘比特的箭快狠准地击在她的心口! 都默许他知道自己行程了,难道机会给的还不够明显吗? 黄烟还建议周凌薇主动出击,她拒绝得十分果断:“凭什么?” 2014年春天道别的电话中,她向刘与邱表露过心意,这次她不会再说,憋死都不会。 她着急归着急,但不要主动! 爱情靠自己争取没有错,怎么刘与邱不争取呢?她不信他那些飞来飞去是闹着玩的。 不主动表白但可以主动问,走到人民桥上,周凌薇叫住刘与邱:“你到底什么意思?” 酒后的质问声音丝毫没有威慑力,添了几分软糯的娇嗔,像是在撒娇。 他知道这种时候她不会撒娇。 刘与邱顿足转过身垂眸看周凌薇,她不解释,仰着头也看他。 俩人看着彼此半天,他才明白她在说什么,笑起来:“我以为你想先做朋友看看。” 这话也不全然是他所想,他更担心的是他俩都带着某种执念相处,所以他把时间拉长了。 周凌薇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锐利,连名带姓地说道:“刘与邱,你知道的,我不缺朋友,尤其是异性朋友——” 他当然知道,他亲耳听到她拒绝很多男人向她发出的见面邀约。 他的嘴角动了动要开口说话,却听到她又说了一句:“我也很忙,没有时间这样陪你。” 仿佛在下最后通牒,刘与邱心慌得不行。 真该死!好像节奏不对。 他可以掌控所有的人生大事,唯独掌握不好感情的节奏。 不能再拖下去,再不行动,人真的跑了。 若是在北京8月末该有几分秋意了,而这个城市的晚风依旧滚烫,犹如二人的心口。 刘与邱把周凌薇拉到一旁:“我今年37岁。” 她的眉毛皱着,梨涡却被抿得很深,她在笑。 他也跟着笑起来。 他们都想起了当年周凌薇揶揄他年纪不小了。 “然后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她的笑与微风相融,声音在嘈杂的街道中被放大:“你不说清楚,我不懂的。” 刘与邱没想到她会主动提,那些准备好的腹稿一时乱了。 幸运的是,不远处驶来一辆电动单车,外卖员兴许很喜欢音乐,在车上装了能响彻整条街的音响。 此时,音响开始一首歌的前奏,杂音一点也没有扰乱气氛。 他真想给外卖员颁个「最佳音效」奖杯。 刘与邱缓缓靠近,扶着周凌薇的后颈往眼前带,两个人的额头相抵。 皮肤相触的那一刻,她的心微微颤栗。 她的后颈,她的额头逐渐被他的体温传染,变热了,变得炙热,和他一样。 淡淡的酒气裹着久违的薄荷味扑向周凌薇:“你走了以后,我经常唱起一首歌,我现在终于有机会唱给你听了。” 她垂眸便是刘与邱性感的双唇,幻想着稍微往前移,她的唇就会贴着他的唇,气息会交缠在一起,分不清是薄荷还是茉莉的香气。 她会尝到他口腔内威士忌的味道,他也会知道她喝过的那杯酒有多甜。 他们会成为这桥上的主角,周遭的一切变成这部浪漫爱情片的背景,久别重逢的剧情在这一刻达到高潮。 多美好,但…… 如果周凌薇也有执念,那她的执念是跟刘与邱的恋爱开端要和大部分人一样。 她要先听到他表白,她会说考虑考虑,然后挑一个风和丽日的下午告诉他答案,往后,他们会牵手,会亲吻,会做爱,会争吵,兴许还会结婚,会有个长得既像他又像她的孩子…… 还未开始,甚至还未听到刘与邱的表白,周凌薇就把未来描绘好了,激动到令她的呼吸都变乱。 她立即警告自己别多想,总之不能轻举妄动。 第219章 在劫难逃 周凌薇控制着呼吸,控制着两个人的距离,刘与邱大概也是一样。 她有那么一刻的走神——这真是得亏了他俩鼻梁挺立,不够挺,估计就亲上了。 不浪漫的人会收到惩罚。 也不知刘与邱是不是猜中了她的小心思,大掌捏了捏她的后颈。 下一秒,周凌薇听到他低沉的嗓音唱起老狼的《情人劫》。 「你就靠在地铁的站台这么望着我——」 伴着错愕的神情,她的思绪飞出深圳落在北京,曾经在那里发生的故事如幻灯片般浮现在她脑海中。 没有联络的4年多,周凌薇不敢细细回忆跟刘与邱有关的过去,现在她敢了。 她想起国贸、亮马桥、三元桥……北京好多好多地铁的站台上,他们或站着或坐着看列车过去一趟又一趟。 他们在呼啸声下谈话,一点也不着急错过末班车。 后来才幡然醒悟,喜欢的人就在身边根本不着急赶去下一场见到谁。 想到下一句歌词,周凌薇的鼻子有点发酸,克制着声音还是唱了起来:「我所有的梦却只有你全都看过——」 她唱歌依旧跑调,刘与邱依然觉得动听。 「记得我们分手那年让你受了一点点委屈,今天我还不时琢磨那些点点滴滴——」 周凌薇不确定自己是否听差了,他的声音有些许哽咽。 她想挣脱刘与邱的束缚看他一眼,他却不让。 「当你走后我终于知道在你前面我在劫难逃」 …… 两个人在人民桥上对着小河你一句我一句轻轻地唱完整首歌。 沉默间隙,周凌薇感到后颈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刘与邱,热。” 全世界大概只有刘与邱不嫌弃她是破坏气氛第一名。 他松开手,她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眼尾泛红,眼眶里闪烁的光一定不是灯,这条路上根本就没有能映入瞳孔中的亮灯。 周凌薇的心脏隐隐作痛,抬手作势要去确认泪痕,还未触及到他的脸,他说话了。 “薇薇,我想了你很多年。” 刘与邱终于难抑思念讲了出来,讲一遍不够有诚意,他要再讲一遍。 郑重地讲一遍! 他站得笔挺,双手叠放在身前:“薇薇,这些年,我很想你,也一直喜欢你,我们做——” 他顿了一下,周凌薇明白,他从不将他们之前的关系定义为「炮友」。 “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后来我们分开,我还是喜欢你,现在也是。” 刘与邱对她的喜欢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冲淡,反而愈加浓烈。 他倾诉的思念和爱意,周凌薇都知道。 喜欢她啊,他其实也说过的,在曾经数不清的性爱时刻,他总说喜欢,喜欢她这样,喜欢她那样,却从未说过喜欢她。 那种单纯的喜欢她这个人,那种不带情欲的动作和神情的喜欢,仿佛重逢那日里清晨的露水、初夏的阳光,纯粹、干净的喜欢。 周凌薇歪着脑袋眼含柔情的笑意看刘与邱。 片刻,她双手负在身后挺胸抬头,也站得笔直,轻声问道:“然后呢?” 她今晚不是只会说这句话,是要把机会都留给刘与邱。 “周凌薇,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等待答案的过程比等待任何人生重要结果的时间还漫长、难熬。 逼刘与邱把话说清楚,周凌薇心中有几分暗爽。 不是报复他当年的不回应,是等了好多好多年的一句话终于听到了,是尘埃落定,是心愿达成,是圆满。 周凌薇好想好想露出一个甜美的笑猛点头说一句「好啊,刘与邱。」 然而,真的到了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捂住了嘴,束缚了脑袋。 此刻他们像是在一片空地上走一个圆圈, 刘与邱走了一大半,剩下一点点的路,她只需要迈过去,他们就能成圆了,为什么她不试试。 重逢的第一天不就想着要和他谈个恋爱吗? 她在矜持什么,骄傲什么亦或者还在自卑吗? 不,她不是矜持,不是骄傲,更不是自卑,是…… 周凌薇仰头看看天,乌云密布,过不久又要下一场大雨吧,她又侧眸看看旁边的小河,风吹过带出一丝丝臭。 天时地利人和,只占了「人和」。 在发臭的小河边上和刘与邱开始一段甜蜜爱情总令她担心未来每次想到这一天都会皱着眉好像嗅到了那股臭味。 也不尽然如此。 周凌薇自己也想不通为何不点头。 看她眼神飘忽不定,刘与邱的心又添了几分慌张。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想和你先做朋友。”她美眸一闪:“而且啊,我们一个在深圳,一个在香港,太考验忠诚度了。” 前半句话令刘与邱有点慌神,听到后半句,他笑了:“这有什么值得考验的?过去4年,我们没有联系,但也没有爱过别人,这还不够loyal吗?” “嗯,你说的对,给我点时间。” 她点头的样子像极了故作认真实则在欲擒故纵的渣女。 心跳恢复到正常状态,周凌薇才察觉手机嗡嗡嗡作响,拿出来一瞧,声音刚好落下。 通话记录中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黄烟和jason打来的。 下一秒又响了,她没顾及太多,直接接起来:“嗨,jason,抱歉,我没拿手机。” 刘与邱的眸色微沉,耳朵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也不知道jason说了什么,只见周凌薇手指卷着头发开始睁眼说瞎话:“啊,礼物啊,准备了,准备了,当然准备了,就是得过一阵才能拿到。” 可能对方问了她是什么礼物,她眼珠子转得飞快,随后,眉毛一蹙就想到了:“你想要的那块手表啊,我托了好多人才买到的呢。” 刘与邱心绪本就复杂,听周凌薇和朋友欢笑谈话,他心里更不好受,虽然这段日子她偶尔会提到他知道的那几位朋友,但终究是错了那么多年。 “很近,我现在打车,马上就到。” 她挂了电话,转头对刘与邱说:“抱歉啊,我忘了今天是我朋友生日,我得赶过去。” “我可以一起去见见你的朋友吗?” 周凌薇猜刘与邱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如此死乞白赖吧,她都心疼了,只好咬着牙:“不可以。” 她拒绝地十分果断,刘与邱心一惊,好在没一会儿,她开口解释:“jason这个人很矫情,他不喜欢朋友不提前铺垫就带人一块儿。” 这话倒是一点都不假。 更重要的是,jason公司有不少客户拿过刘与邱公司的投资款,把带他带去给jason过生日,生日局秒变商务局。 看黄烟刚发的几张照片,jason邀请了几位迷妹到场,让人见着jason对资方阿谀奉承太没面子了。 光是想想,周凌薇都替他尴尬。 第220章 柔情 周凌薇拉起刘与邱的手腕,缓缓张开他的手掌,把车钥匙塞在他掌心:“你去找个代驾把你送到口岸,车子放在那边的停车场。” 以为他垂眸看的车钥匙,实际上是在感受周凌薇触碰过的温度。 他掀起眼皮,神色温柔地看她:“先送你到聚会地方,好吗?” 周凌薇摇摇头:“不要,我在这打车比较快。” 刘与邱永远拧不过她:“那你这几天用车怎么办?” 一台的士停在他们面前,周凌薇走过去要拉门,又收起手退回来,嬉笑地凑近他:“你忘啦?你那台宾利在我们小区呢。” 刘与邱提眉点点头:“开得习惯右舵吗?” 周凌薇没试过,打算明天开出去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联系我。” “我会的,你不要嫌我烦,”钻进的士前,周凌薇认真地告诉他:“刘与邱,我说给我时间不是吊着你。” “你了解我的,对吗?” 原来在她看来他是了解她的,他心口瞬间暖了,连带着嘴角也翘起来。 俩人挥手道别,周凌薇透过后备箱的车窗看到刘与邱站在远处好久好久都没离开,大概是为了等看不到这台的士了吧,她也一样,直到看不到他,她才转头。 \/ 走进酒廊的包厢,跟jason打过招呼后,周凌薇立即把黄烟拉到角落。 说完晚上发生的事,她小声地问:“我这是不是在折磨他?” “你话都说出去了,还能怎么着啊?”黄烟一脸坏笑:“我看他这会儿肯定还没过海关,你给他发个信息说咱俩谈吧,他准立马掉头过来找你。” 此话一出,周凌薇更慌:“我真在琢磨他啊?” 瞧她哭丧着脸,黄烟开始找补:“折磨什么啊?以前那些年你没受折磨吗?你俩没有谁比谁更好或者更糟。” 她的脸色这才好一些。 旁边传来jason悠悠的声音:“等那么多年,等到了他,也等到了他告白,你为什么不答应他?” 俩人同时转过去,也不知道他何时出现,又听到了多少,但这一点都不重要。 jason视黄烟嘴里的猎人为偶像。 他是一位叫ben的刘姓美籍华人,早年间在中环的一家投行打过不少漂亮仗,有人说他是天生的banker。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他退出了这个圈子,这两年强势回归,和几位老友创办了一家美元基金——chief资本。 jason的一些客户拿过chief的投资,只不过,他从未见过此人。 前不久得知自己的偶像和好朋友有这样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激动万分,想借由这层关系会一会这位神秘大佬。 周凌薇双臂环抱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要不就说男人都比女人想得浅还特现实。” jason转到两位女士面前:“那个臭味不至于影响你的决定吧?” 当然不至于。 在过来的路上,周凌薇终于想明白了,臭味不过就是她胡思乱想让自己缓解紧张的托辞而已。 理智归拢后,她认为关系的转换其实并不容易。 和刘与邱分开,她有4年多没有和男人有过亲密行为,和王淼分手至今,她有8年没有谈过恋爱。 这些年,她想念刘与邱没有错,可一个人久了总会自我一些。 经营一段感情对年过30岁的她和刘与邱来说都不是一个简单的项目。 jason感叹:“你不觉得自己才是黄烟说的猎人角色吗?” 被周凌薇拒绝后没多久,他就放下了她,真正把她当作朋友,他发觉她压根儿就是他hold不住的女人。 大概只有那位偶像才能将她降服吧,也不一定,可能是她把他降服,否则不至于要人等。 这晚在人民桥上道别后,他们便没再见过。 不仅没见面,刘与邱也没再关心过周凌薇是否在外出差,他只是照常分享自己的行程。 几点起床、做过什么运动、早餐吃的是西式还是中式,午餐吃的沙拉分量太小,晚餐和客户在中环吃了一家味道很好的米其林餐厅。 说起的每一件事都是他想和她一起做的。 周凌薇也照常告诉他停车费,依旧心安理得地收下他转过来的超额费用。 起初的几天,她并不慌,刘与邱是了解她的,她向来说一不二,然而再过几天,她便开始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天,周凌薇耍起小心机破天荒地发了只有图片没有文字的朋友圈,定位是北京的协和医院国际部。 昨晚接到余欣菲阵痛的消息,她和黄烟赶最早的航班飞到北京只为见证神圣的一刻。 这娃丝毫不顾及亲妈的感受,折腾她一宿就是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却十分给二位干妈面子,等他们落地北京才真正启动。 俩人紧赶慢赶到了协和,还是错过了送余欣菲进手术室。 等待的时间令人焦急,周凌薇看了无数次手机,直到屏幕亮起一个来电。 她怔怔地看着,空上几秒才接。 “在北京出差生病了吗?” 十天了,周凌薇终于再一次听到刘与邱的声音,是慵懒的调调。 她第一反应是这都几点了刚起床,紧接着想,他现在工作这么不积极,和他谈恋爱不会要养他吧。 她真就细细地琢磨片刻,得出的结论是,好像也养得起。 随后,周凌薇对自己还记得这男人刚起来的声音感到震惊,曾经意乱情迷的画面同时浮现在脑海中,她的脸瞬间烧起来。 “没有。” 她清了清嗓子,刘与邱愈发认定她生病:“骗我。” “真没生病,我闺蜜生孩子呢。” 周凌薇的说话声比刚才清亮许多,但他还是不太放心:“我下午5点到北京。” “你别来。” “不方便吗?” “后天是你的生日,家人朋友应该会想给你过生日吧?” 周凌薇都记得,她都记得,刘与邱压抑住从床上蹦出来欢呼的冲动,却压不住生理反应。 她好像总是能轻易地撩拨他。 他紧咬一下牙关故作淡定地笑一声:“我想和你过。” 刘与邱的声音仿佛可以把周凌薇整个人往里包裹住,她的心窝跟着陷下去:“我明天就回去了。” “我想去北京。” 第221章 晚安 刘与邱到底会不会来北京的这个话题还没扯出个结果,就有人跑过来通知周凌薇。 听到好消息,她下意识地告诉刘与邱:“生了生了,先不说了,回聊。” 确认余欣菲的状态还不错,他们才去看小孩。 周凌薇不是第一次见到刚出生的孩子,但看到这个小姑娘的这一刻,她忍不住双手合十满脸母性。 和孩子的妈妈一起爬黄山,一起搬家,一起吃火锅,欢笑、吵架……这些事宛如前不久发生的,然而,有个和那个姑娘长相又几分相似的孩子躺在那里。 她会长大,会说话,会结交好多朋友,可能也会有一帮和她们一样可以相处很多很多年的闺蜜。 周凌薇转眼压着声音对黄烟说:“真奇妙啊,新生就是传承。” “喜欢就快答应那个谁——” 自从被jason点醒后,黄烟也认为周凌薇才是猎人,想半天才想到名字:“刘与邱,你跟他生一个,他俩的孩子长得肯定好看。” 周凌薇居然没嗔怪她胡说八道,反而笑嘻嘻地拍她肩:“你和许扬先。” 晚些时候,来了不少探望余欣菲的人,她陪着黄烟去墓园。 黄烟的爸妈走了快四年。 时间不算短,放在生命的长河中一点都不长,放在黄烟心里是一辈子无法释怀的事。 清理完墓碑上的灰尘,周凌薇把空间留给她和父母。 北京已有了几分秋意,风带着干燥的气流扫过黄烟的眼角。 每次回北京,她都会过来看看爸妈,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不说点什么又好像没来过。 思来想去,黄烟说到最近和朋友聊到话题,如今看似很常见的行为,若是将记忆拉回到2014年便是无常。 “现在手机像素很高,比过去拍照清楚多了,手机点外卖也很方便,还有啊,现在有可多奶茶店,各式各样的,你们都不敢想。” 提到这茬,黄烟笑了:“gt现在开遍全国,北京有五六十家,我还在家门口那商场开了一家,厉害吧?” 风忽然变大了,好像在夸她真厉害。 顿时,她失笑:“哎,爸妈,我要结婚了。” 是一个好消息,黄烟却哭得泣不成声。 一片树叶落下像是温柔的大掌拂过她的脸庞,她想那可能是爸爸的安慰,她抹抹眼泪:“我就是太高兴了,别担心啊,周老爸会牵着我入场。” \/ 直到看到刘与邱的消息,周凌薇才想起来他俩还没掰扯清楚他来不来北京,然而他来的一个地址不仅说明他到北京了,还订好了见面的地方。 是他们第一次吃饭的拉面馆。 小店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一点都没变,只是人多了许多。 这会儿都过了晚饭时间,店内依然人头攒动。 周凌薇挤过人群终于坐在了刘与邱对面:“这家店怎么突然就那么多人了?” 如当年那样周到,他把筷子弄个干净递给她:“现在是网红店了。” 周凌薇点点头,开口说起了工作:“我们计划做一个gt的副线品牌,打中低端市场。” 当老板之前,她不能理解这种赚了钱不扩店的行为,后来理解了,不是没钱,是品牌特色,还有经济形势。 时代的风潮永远不是突如其来。 老破小的店深受食客追捧在某种程度上反应当下人们回归理性消费的现象,简言之,大家开始珍惜兜里的钱了。 所以,gt做了打入商超市场的即饮产品,也在筹划一个单价更低的副线品牌。 刘与邱摸着下巴听得很入神,周凌薇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而,笑一声:“抱歉,又讲工作了。” 他笑着摇头:“没关系。” 刘与邱觉得没关系,但她觉得无趣了,于是问道:“你后来——” 周凌薇顿了一下:“我离开北京以后,你过来这吗?” “来过。”刘与邱把辣椒罐拿给周凌薇:“你呢?后来都没来过这里吗?” 周凌薇怔半秒,尬笑摇头。 这些年,她不是特意避开这些地方,本也不是个容易触景伤情的人,是的确没什么机会过来,遇到每次来北京,处理完工作,她又要匆匆离开。 刘与邱率先点评:“我觉得比以前吃过的每一次都更好吃了。” 周凌薇细细吃上一口,眉眼弯成一道月牙:“是因为汤头变了吗?” 他淡淡地摇头,深情地看她一眼:“是心境不同。” 跟周凌薇的匆忙相比,刘与邱每次回北京的行程都比较闲适。 他会特意留一个午饭来这吃碗面。 一碗面从2010年初夏的悸动到2014年盛夏的辛酸再到2018年夏末的心安,他品尝到了各种滋味。 今晚这碗面格外香! 饭后,俩人打车来到蓝色港湾。 刘与邱不说来做什么,周凌薇也猜到了。 他们并没有走进购物中心,绕着外面散步。 这个季节的北京夜晚是最舒服的,二人默契地不说话,不知不觉走到亮马河畔。 也不知刘与邱出于什么目的,脚步停下的地方仰头就是他原先住的小区。 周凌薇很给面子,就这么往上看了。 好奇怪,已经很多年没来这里,也是一片黑灯瞎火,她居然很快就找到了刘与邱的房子。 她对自己有那么好的眼神感到雀跃,于是脱口而出:“那是你家。” 刘与邱露出一丝又惊又喜的表情:“你还记得?” 最近说到好多过去的事,他都要跟她确认「你还记得?」,次数多了,周凌薇就不太高兴了,好似她真是个多狠心的人。 她微微嘟起嘴想表达自己的不悦,又觉得幼稚,用手比划一个4:“刘与邱,四年啊,你还以为四年是什么很短的时间吗?” 她生气说明她在乎,刘与邱竟然想笑,这会儿笑实在是找死,他正要道歉,又听到她说:“所以,很多事你都忘了吧?” 被反将一军,他真笑不出来了:“不是,我只是——” 周凌薇手一抬憋着笑打断他:“走吧,送我回酒店。” 说是送她回酒店,哪知道他俩又住同一家酒店。 这情节太像周凌薇最近看的霸总文小说里的剧情了,她凑上去问:“你是不是把我助理收买了?” 刘与邱忍不住弹了一下她的头顶:“不,我在你脑袋里植入了芯片。” 她满脸都是信任,抿唇摇头顺着他的想法纠正:“应该是在我包里塞了定位器。” 俩人嬉笑一路直到电梯口。 曾经在数不清的电梯厢里交汇过的眼神今天在这里再次撞在一起。 这次没有人碰到刘与邱的后背,他也没有把周凌薇圈在角落,他们面对面站着,将彼此看入眼看进心。 电梯的声音提醒周凌薇忘记按下数字,瞥一眼,再看一眼刘与邱:“你不会真的把我助理收买了吧?” 对于她住上酒店套房,他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觉得时间有点久了。 那些有意无意想要争取的成果,在拼尽全力的路上,周凌薇全部都会得到。 刘与邱意外的是俩人住在同一层:“太巧了。” “是。” 周凌薇的房间往左走,刘与邱的房间往右走。 她站在中间过道挥挥手:“刘与邱,晚安。” 他微垂眼,深深地看她,轻柔地说:“晚安,周凌薇。” 周凌薇大步地往左边走,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都踩在刘与邱心上,他猜想她可能不会回头,她是说了再见就不回头的小茉莉啊。 然而,下一秒,她不假思索地回了头,双手做喇叭状,小声地问他:“喂,刘与邱,你怎么还不走?” 他惊喜地提了提眉,随即学着她的样子回复:“看你进屋。” 刘与邱以为周凌薇会更加放慢脚步,她却加快了速度,走到房间门口,她侧着脑袋摆摆手示意他快走。 那一对小梨涡在静谧的酒店走廊里像一杯甜香的酒,令他醉,又让他醒。 第222章 是爱 轻轻地合上门,周凌薇靠在门板上深吸一口气,静谧的夜配上迷人的刘与邱实在撩人,把她的心拨得七上八下。 扑通乱跳的心刚平复,手机进来一通电话,听筒里传来始作俑者的声音:“我们好像忘了商量明天中午吃什么。” 刘与邱故意放低了声音,周凌薇咬咬牙,势必不能被他发现自己被诱惑了:“你说。” 他报出一家店名,她眯了眯眼,腹诽一句老狐狸,笑着应下来:“好啊,那这次你请我。” 周凌薇的声音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蛊惑他的心:“先不聊了,早点休息。” 第二天中午,他们走进灯市口的四季民福。 这是他们第二次一起吃饭的那家烤鸭店,那次是周凌薇请刘与邱。 她觑一眼四周,有点吵,而且服务员在一旁认真片着烤鸭。 她若无其事地喝口茶水:“刘与邱,有人说过你很会泡妞吗?” 昨晚他在电话里说来这家餐厅吃午餐,她就觉得这人不老实了。 忆起这两天的事,像是精心安排的泡妞程序。 周凌薇想,如果时间允许,刘与邱可能还会把她带去南非走一圈吧。 殊不知,他本人并不是特意为之的:“没有,我没有泡过妞。” 见他笨拙地摇头,她耸肩笑了笑,刘与邱平日里那股高冷的气质一点都没变,在她面前的那股傻气却多了一丝谨慎。 “你不是想泡我吗?” “我不是泡你。”刘与邱忽然变得严肃:“周凌薇,我是想和你认真谈恋爱。” 她被他的神情吓到,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玩笑有点开大了,人立马变乖巧:“你不要生气,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刘与邱怎么舍得跟周凌薇生气,只是不想被她误会,很快,他笑起来,顺手拿起一张面皮:“还爱吃蘸白糖的吗?” “吃!” \/ 这天深圳下大雨,导致北京回去的航班延误了几个小时,落地的时候,雨势越来越大。 等车间隙,周凌薇望着如瀑布般的天空若无其事地问:“要赶回香港吗?” 不知刘与邱在想什么,盯着前方发呆:“要。” “好。”她看了一眼手表,预估了一下时间:“不早了,只能走皇岗。” 他转眸看周凌薇:“先送你回家。” 她坚定地摇头,是不容商量的语气:“送你。” 车从高速路上奔向市区,雨并未越下越大。 这场雨不及2012年北京7月的那场大,每一滴却砸在周凌薇的心尖上,也把刘与邱的心下得乱七八糟。 她要说什么吗?一定是有话要说才会送他,但他想不到她会说什么。 短短40几分钟的路程对后座的二人来说漫长得像是过了一整个夏天。 走入皇岗口岸大厅,周凌薇并没有停下脚步,一直把刘与邱送到闸机口。 她在等,他也在等,都不知道在等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他走进去,她喊了一声:“刘与邱!” 周凌薇的声音在深夜空旷大厅格外清脆,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包括被喊的那个男人。 他慌了神,他清楚这太不周凌薇了。 刘与邱紧张到猜不到她会说什么,她却不以为意,笑得好甜:“我答应你!” 告诉他答案的时候并不是那天晚上在人民桥上计划的一个风和丽日的下午,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 世间就是有许多偶然,结果往往也都不会按预想的那样往前走。 他们从北京回深圳偶遇了这一场大雨,车子驰骋在大雨中想起曾经一起渡过类似的夜晚,唤起的记忆也带出偶然的心慌,心慌到不想让他再等下去。 周凌薇发誓这是她活到现在做过最高调的事,不是被谁推上台,是心甘情愿地成为这个大厅里的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路人只把她当作一位和帅气男人依依不舍的漂亮女人,看热闹似的瞥两眼,唯有刘与邱知道她在说什么。 周凌薇答应做他的女友! 外面的雨势未减半分,他阴了四年多的天终于放晴了。 她做一个打电话的手势,于是俩人讲起了电话。 刘与邱难掩笑意:“你可以在我进来之前告诉我。” “不可以。” 周凌薇担心俩人都把持不住会不顾及场合地拥吻,浪漫,但太扎眼。 她的勇气只停在刚才喊他名字那里。 然而,刘与邱的确有扭头跑回来的冲动,转头看到她笑着摇头,他也乖乖地往前走。 “我以为你还需要更多时间。” “没想过我会say no吗?” “没有,你的时间很宝贵,如果要say no,一开始就拒绝了,而不是等到今天。” 刘与邱的声音越来越小,毕竟半个小时前,在过来的路上他心里不太有底。 周凌薇压根儿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心虚,只顾着心中默数:“55、56、57、58、59……” 电子时钟上的数字都变成了0,她屏住的呼吸得以释放:“刘与邱,生日快乐。” 随后唱了两句生日歌,听到刘与邱在笑,周凌薇故作生气:“你还笑话我?” “不是,是觉得可爱。” 她娇俏地哼一声:“我要让你一辈子都记得37岁的生日,你在这一天真正得到了我。” 成熟自信的周凌薇会从容地告诉刘与邱「给我点时间」,她不需要别人猜她的心思,也不再担心会失去而不表达,更不怕人家说她高傲。 刘与邱眼眶有点湿热:“周凌薇,我爱你。” “叫我薇薇。” 霸道的语气就是一个女老板,刘与邱小声嘀咕:“早就说过你会是我的老板。” “什么?” “没什么。” 周凌薇不跟他计较:“刘与邱,你变得太快了,才不到十天,从喜欢直接升华到了爱。” “没有,是爱,一直都是。” 只是怕说爱会吓到她。 “我还是想掉头去深圳找你。” “不可以。” 周凌薇知道刘与邱今晚留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不想进度太快,昏了脑袋。 确定恋爱关系的俩人好像打开了某种程序,彼此突然多了很多话要说。 他们坦诚地说起了感情经历,请对方多多包涵。 电话粥就这么一直一直煲到睡着都没有挂断。 第223章 陷入爱里 在这段恋爱关系里,刘与邱给足了周凌薇安全感,他不会消失,不会不回复信息,他会时时刻刻告诉她他正在做什么、接下来做什么。 周凌薇也是一样。 她认定的事便会十分投入且效率很高,去香港读书,开gt,如今谈恋爱都是如此。 不见面的日子里,他们约在同一时间不同空间里运动,或者看同一部电影,而后,两个陷入爱里的人电话总是能打一整夜。 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话题,我爱你说过好多遍都不厌烦。 恋爱后的第一次见面是几天后的周末,也是2018年9月的第一天。 后来好似形成了不成文的约定,每一次约会都在周末。 其实他们约会时间不一定非要在周末,只要周凌薇想见,刘与邱可以配合她所有的时间,然而,她偏偏只想周末见。 因为只有周末她才有时间精心打扮一番。 见面前夜,周凌薇会认真地挑选一身符合次日约会主题的衣着,出门前,她会化一个淡妆,佩戴的一定是刘与邱多年前送的那一对梵克雅宝的耳饰。 做完这一切,她耐心地等他打来电话说快到她家小区门口。 他们会去一家前一晚选好的餐厅吃早午餐,之后去看个电影,逛逛书店亦或者展览。 晚饭往往是大排档。 他们一致认为工作应酬把高档餐厅都吃腻了,和爱人应该吃些有烟火气的食物。 过后,刘与邱把周凌薇送到小区门口,时间还早的话,他回香港,太晚的话在附近的酒店留宿。 美术馆、创意园、这城里的各种公园和商场大概都有他们的足迹。 他们还会送对方礼物,不一定有多贵重但一定很用心,都是通过平日的电话或见面时得到的灵感。 听完周凌薇这阵子的行程,黄烟咧嘴尬笑:“你们这都什么约会啊?太老土了。” 对这个评价,她没所谓地耸耸肩:“不觉得很浪漫吗?” “确实很别致。”黄烟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圈:“你们就这样?” 没有一些限制级行为? 说来也怪,他俩好似在谈一段黄昏恋,亲密举动仅限于拥抱和牵手。 是她不想还是刘与邱不行了? 周凌薇也不清楚。 既然不清楚那就去弄清楚。 几天后,是一个工作日,她恰好被股东召唤到香港见个面。 结束工作,周凌薇打电话给刘与邱:“我在高逸华轩楼下。” 他在香港有几处房产,高逸华轩才是他居住的地方。 突如其来的到访颇有一种来查岗的架势。 查岗就是在意,刘与邱受宠若惊,把房门密码告诉她:“等我,马上到。” 果真,不到半小时,他回来了。 白衬衣黑西裤,衣袖挽到关节处,看上去像是从一个会议上逃出来的,连西装外套都没拿。 大概还跑了一段路,刘与邱气喘吁吁的。 他叉腰喘口气,看到站在门口等他的周凌薇,今天工作带来的阴霾全都散了。 怔愣地对视半秒,二人默契地笑起来。 周凌薇往前半步:“打扰你工作了吧?” 刘与邱走上前摸摸她的发顶:“怎么不进去?” 几乎同时向对方发问。 她摇摇头:“你没回来。” “工作没有你重要,”他搭着周凌薇的肩,把人慢慢转向门板:“我没有回来,你也可以进去。” 前胸贴上后背,他握住她的食指不紧不慢地按下6位数密码,温热的气息和低沉的声音同时落在她耳畔:“记住了,我的家你可以随意出入。” 提起来的气滞在周凌薇的胸腔,她傻傻地点头。 门打开的那一霎,入眼是一扇落地窗,窗外是海景,她故作震惊地往屋里走:“哇,好美。” 吐出那口气,她才转过身面对刘与邱,明知故问:“你家没有人?” 他笑一笑,把人带到客厅中间:“想见到谁?” “我以为你会请佣人。” “只有我一个人生活没必要请佣人。” 这倒是非常符合周凌薇对他的了解。 刘与邱的这处住宅面积没法跟北京亮马桥的那套比,但胜在位置好,风景佳,他把工人房打掉,三室并两室,看着也并不局促。 周凌薇跟着他在房子里转完一圈,发现家里有一些明显为女性准备的用品。 刘与邱察觉到她的关注点:“是给你买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她顺手拿起一个香薰的瓶子看了看,上面写的是「jasmine」。 是她喜欢的茉莉香。 刘与邱的确没想到周凌薇会那么快来:“早晚会来。” 随后,他们并肩站在窗边,晚霞、海景、屋里的灯光似乎都在为今晚发生点什么烘托气氛。 周凌薇透过玻璃窗偷看刘与邱好几次,他都无动于衷。 她确认了她想,好像是他不行,起码是不想。 不想…… 怎么就不想了呢? 他以前不是—— 刚才从身后拥着他的时候也—— 刘与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饿了吗?带去你吃点东西吧。” 周凌薇摸摸鼻子:“啊,好,去吃。” 在楼下的一间bistro简单吃过东西,他们走到坚尼地城海旁公园散步。 没走一会儿,周凌薇直喊累,找了一个靠边的长椅坐下。 她望着平静的海面,好似不经意地想到一个话题:“刘与邱,你会不会觉得我们的恋爱少了点激情?” “我们很激情啊,形式不同。” 原来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周凌薇在说什么,她微微皱起眉,不觉得这是个难以启齿的话题:“刘与邱,你是不是那方面不行了?” 他不解地皱眉:“啊?”,随后恍然大悟她在说什么,笑着揉乱她的头发:“我是担心你介意。” 周凌薇的视线从海面转到刘与邱的脸上:“我们好像都会被曾经那段关系约束。” 刘与邱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片刻,他点头认同她的观点:“对,会压抑自己。” 明知道他从来不会那么想,但恍惚间,周凌薇还是担心明示或暗示会被轻视。 然而,性和爱本就是纠缠在一起的,如今他们足够成熟,根本无须压抑生理需求来获得对方的尊重。 如果会顾虑,会压抑,那关系势必不会快乐。 刘与邱呢?他的想法很简单,只想尊重周凌薇的意愿。 于是他等啊等,等到她把话摊开来说。 他想这就是她的魅力之处。 她有年轻女孩想被人猜着心思的一面,这种时候往往都是她自己没想明白,她捋清楚了,便会是个成熟女人的模样。 刘与邱揽过周凌薇的肩发出邀约:“今晚留下?” 她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坐姿靠在他坚实的肩上,直截了当地拒绝:“不了,我明天一早还有个会议。” 他想这个邀约不太正式? 第224章 幸福 既然都提到了那个话题,刘与邱便不再隐藏自己的念想。 然而,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用一种含蓄的方式邀请周凌薇来他家。 香港的假期和内地不太一样。 这一年的国庆假期前是一个周末,刘与邱休息,周凌薇工作。 他照样来深圳,陪她吃饭,像个望妻石似的坐在写字楼的咖啡厅等她下班。 周凌薇内心稍有愧疚,不惜背上被黄烟贴的「重色轻友」标签,她放弃了与朋友的出行计划,第二天跟刘与邱回到香港。 走进坚尼地城的士美非路街市,她才知道刘与邱是想下厨做饭。 以前周凌薇见过他居家的模样,但俩人压根儿没有机会一同外出采购,所以当听说他常常来这个街市采买食材,她都不敢想会是什么样。 岂不是男明星出街? 周凌薇特意慢上半步看刘与邱的背影,一股暖意从心口蔓延到全身。 他发觉左手空空,往后侧身朝她伸出手。 周凌薇没去握他的手,而是从后面抱住他:“刘与邱,我觉得我真幸福。” 他笑得嘴角都压不住了:“怎么说?” 周凌薇绕到他面前:“有你这么帅这么有钱还这么会过日子的男朋友啊。” 刘与邱揉着她的发顶,很温柔地告诉她:“我也幸福。” 她也问他:“何以见得?” “有你这么漂亮这么有钱嘴还这么甜的女朋友。” 已经是第二次来刘与邱家,周凌薇明显自在许多。 她一手举着甜筒一手帮他整理东西,那叫一个敷衍。 还不忘关心:“你打算做什么好吃的?” 刘与邱把牛腩扔进汤锅里:“当然是你喜欢的。” “我喜欢的?”周凌薇放下东西凑到他旁边:“我喜欢吃的可太多了。” 他自然地低头,张开嘴咬住她手里的甜筒。 她下意识地张嘴想说他不讲卫生,愣一下发觉他们已经是可以有很多亲密举动关系了。 突兀地笑起来,嘴角的牛奶被刘与邱的手指轻轻带走:“你的员工知道你私底下这么幼稚吗?” 周凌薇瞪他一眼,转身走了,又退回来:“你还记得我以前教你的吗?” 刘与邱骄傲地拍拍胸脯:“当然记得,我还自学了。” “刘与邱,你是不是又想要用这些招数骗我上床?” 本来就是开个玩笑,他却当了真,步步逼近:“现在还需要骗吗?” 周凌薇扑扇几下睫毛,面庞渐渐浮出绯色。 二人一进一退把饭做进了卧室。 刘与邱将人抵在松软的床上,一声一声的「薇薇」如电流穿过耳膜震得周凌薇酥麻。 他们都发觉自己很渴望对方的身体,也很爱。 以前也爱,只是那个时候不敢明目张胆地爱,小心翼翼地爱,每一次都当作最后一次努力,但并不尽兴,如今是觉得还有下次,下下次…… 吃了一半的甜筒被遗忘在厨房的洗水池边,温度攀升,时间流逝,甜筒上的雪糕化作一滩黏腻又甜滋滋的水浸润水池。 后来他们不记得重逢后的第一个吻是谁先落在谁的唇边的,但都记得这一次的感觉,宛如干涸了四年的大地终于得以灌溉,水流穿过干裂的纹,生命被唤醒,灵魂开始叫嚣。 满屋子都是暧昧后的气息,以为洗个澡会清醒,然而并没有。 也不知是饿的还是累的,周凌薇眯着眼要睡不睡趴在床上丝毫不想动弹。 刘与邱转个身揽过她的腰:“什么时候带我去你家?” 之前没去过她家是因为二人关系不合适, 如今转正了,她都不给个话,他能不委屈吗? 周凌薇也不是故意不带回家,只不过最近她家太乱了,根本倒不出空整理。 和刘与邱在一起无论多自在从容,她都暂时还不想对他开放自己不爱收拾的一面。 她立即瞪起眼睛,岔开话题:“这些年你想我了都怎么解决?” 好似来了点小脾气,他转过去平躺枕着双臂:“不想你。” 周凌薇娇俏地哼了声:“我才不信,你一定想我想到发疯。” 顺带着还有些令人浮想联翩的动作。 刘与邱噗嗤一笑:“你以为我是禽兽吗?” 说完话没多久,他又伸出手摊开五指放在周凌薇眼前晃动:“这样。” 他承认这些年并不是每一次想她都是那么单纯,偶尔也有些限制级。 导致他有时听到那些录音,本应该脑补出来的是她说话时的画面,却会想到她在身下娇喘。 要命。 周凌薇转向刘与邱那侧:“还做吗?” 殊不知他理解错了:“我是爱你,但——” 已经三次了,他空了。 她的脸蓦然红到脖颈,重重地拍刘与邱的胳膊:“我说做饭。” 他撑着脑袋看周凌薇红温的模样:“那确实也做不了了。” 她转过去不让刘与邱看:“我饿了。” “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pizza.” “perfect!” 这个国庆假期,刘与邱要工作,周凌薇是休息的,于是她主动请缨留在香港过上洗手作羹汤的娇妻生活。 每天他们一起睁开眼,往往都是周凌薇看一眼刘与邱又继续睡了,亲吻她的脸颊后,他依依不舍地起来给她做个简单的早餐。 然而,她嗜睡的毛病一点都没变。 他到了公司安排好一天的工作给她打电话,她可能刚刚醒来。 没有应酬的午休时间,刘与邱准是赶回家吃一口周凌薇做的饭。 饭后俩人相拥小憩,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一点都不困。 一天中午,周凌薇刚被刘与邱拽倒在床上,她就问:“你们老外不是不睡午觉吗?” “我是中国人。” 他把人往怀里带,好像怎么亲都亲不够。 周凌薇用手挡住再次来袭的嘴:“刘与邱,我是蛮幸福的,就是你能不能别老中午往回跑。” 他停住了,用眼神询问:怎么? 她坐起身面对他:“你这样太像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的了。” 周凌薇还是顾及到刘与邱的面子控诉得保守了几分,他这些天几乎恨不得立即回家,没有非要在公司处理的工作,他都会挪到家里来做。 听到这样的评价,他柔情地看着她,脑海中有了一些更遥远的想法。 刘与邱笑了笑:“你多出去,我就不回来。” 周凌薇瞪他一眼,敢情还赖上她的宅了。 第225章 家里有人 来香港好些天了,周凌薇确实没离开过坚尼地城,于是第二天她决定出门,但没有离开中西区,搭上地铁跑到中环。 gloria细细地打量完她,精准点评:“红光满面。” 她放下精致的茶具:“拍拖啦?” 周凌薇一愣,刘与邱还挺乖,让他不告诉长辈,他果真没告诉。 她闲适地往椅背上靠:“假期睡的好能不红光满面吗?” gloria继续套她的话:“今年倒是没看到你和黄小姐他们一起去旅行。” 周凌薇的嘴哪那么容易撬开,甚至都没有脸红心跳:“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 也不管gloria信不信,她适时地用工作话题岔开。 七天假期一溜烟儿就过去了,周凌薇回去那天,刘与邱有很重要的会议没法把他送到深圳。 在口岸大厅前,他拥着她都舍不得放开,嘴上里嘟嘟囔囔地叮嘱她要好好吃饭,早点睡觉,重点是不能不回他消息。 场面好似生离死别,周凌薇有点心疼也有点想笑,轻轻地推开刘与邱:“好了,休息的时候就能见到了。” 虽然在不同的城市,但他们距离口岸都不远,见面比一些在同一城市的情侣还方便,甚至频率也更高。 刘与邱双手捧起周凌薇的脸颊,这是他亲吻前最喜欢做的事。 他不着急落下吻,他想在她的瞳孔中看清自己,看到她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他才会心满意足地亲吻她。 甜蜜恋爱叠加忙碌的工作会令人觉得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是感恩节。 刘与邱虽然常说自己是中国人,但每一个西洋假日也没见他落下过,导致周凌薇严重怀疑他只是爱给自己放假。 感恩节这天晚上他们聚在窦莘和范妮的别墅里,不仅来了jeffrey和他的未婚妻,还来了另外几位在港工作的大学同学,一水儿的老外,压根儿没几个亚洲人面孔。 明明是凑在一起过节,顺道参观窦莘的新居,还给他家孩子庆祝周岁生日,可大家都把重点放在了刘与邱和周凌薇身上。 主角夫妇丝毫不介意,窦莘替他开心,范妮更开心,刘与邱终于不会再半夜给窦莘打电话诉苦了! 吃饭前,大家都调侃刘与邱,尤其是jeffrey:“嘿,我说当年在非洲要vivian的联系方式,你说不熟,要问过她才好,我看不是不熟,是舍不得。” 他们一同工作,他只觉得刘与邱近期的笑容变多了,还真是没往感情上想。 他前不久才从窦莘那得知这人恋爱了,对象是周凌薇! jeffrey兀自地想起2010年他们在非洲见面发生的事,这很难不怀疑那个时候刘与邱就对人姑娘起了歹念。 没多久,所有人入席。 吃饭间隙,大家就举着酒杯灌了刘与邱一杯又一杯香槟,他不推脱,很是乐意地应下来。 饭后是自由活动。 菲佣在餐厅和厨房来回穿梭收拾残羹冷炙,几个小孩满屋子地追逐打闹。 男士的活动是一群人围坐在客厅的小桌边打德州扑克,酒从香槟换成了威士忌,女士在旁边喝茶聊天。 在其他女人忆起美国的生活时,周凌薇转眼看到屋子里的这些温馨场景,忽然有一个幻想浮现在脑海中。 倘若很多年前他们就恋爱了,即便她在这样的聚会中努力地克制自卑,但总有冒出来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一定会感到无所适从。 此刻她在这个偌大的客厅里很是从容,并不会多担心她们故意聊到美国的生活是在排斥她。 她还发觉这些女士视她为主角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刘与邱的女友,还因为她是gt创始人的身份。 周凌薇多年的努力从不是为了和某些人能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而是刚好努力后他们坐在了一起。 一切都刚刚好! 刘与邱凑过来低语:“在想什么?” “在想——”周凌薇扫一眼桌面的牌,又凑过去看他手里的牌:“你会拿下这局。” 不多时,牌桌上的博弈结束,刘与邱果然赢了。 他是今晚的主角也是今晚的赢家。 周凌薇从未见过刘与邱这么兴奋的状态,直接导致这男人酒气熏天,臭了她一路不说,还非要亲。 他上前,她就躲,最后无处可躲,被逼到电梯角落让他得逞。 也不是故意要分散他的注意力,周凌薇拍他的胸膛:“刘与邱,有个问题我一直很想知道。” 刘与邱意犹未尽地在她唇边呢喃:“你说。” 周凌薇深情地仰视他:“之前那几年你应该能找到我的,为什么不找我?” 刘与邱深深地看她一会儿,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钱夹抽出里面的一张便利贴递给她。 时间太久了,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但依然看得出来很工整。 其实在他拿出来那一瞬间,周凌薇就知道是她曾写下的那句话:「君向潇湘,我向秦。」 当时的凛然,她从未后悔过,但被刘与邱拿出来讲,她稍有羞愧地脸红了,手要去夺,他手速比她快,立马收回去。 刘与邱好似安抚地摸摸周凌薇的脸:“你去修炼,我也需要修炼,后来我觉得先不打扰你好了,我赌你记得我们的约定。” 其实他心里完全没底,毕竟在那个时候在他眼里周凌薇就是个不守信的人,说离开北京就离开北京,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周凌薇踮起脚尖奖励般地吻了他的脸:“你赌对了,我知道你肯定会去黄山。”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什么时候带我见见你的朋友?” 今天带她见过自己的好友们,刘与邱觉得越发踏实了,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若能见她的朋友,他就更安心了。 周凌薇皱皱眉:“你见过的,黄烟。” 这……太久远了。 而且当年这位黄烟小姐并不友好。 “还有呢,其他的。” “有机会的。” 这边除了黄烟外,周凌薇的朋友几乎都在北京,还真是要看大家时间。 刘与邱俨然觉得她这都是托辞,于是又问:“你爸妈呢?” 这就有点为难周凌薇了,前些年带他回山县,跟家里人可都说他喜欢男的,现在他俩谈了,算怎么回事。 “给我点时间,我慢慢做工作。” 说完,周凌薇也不嫌刘与邱臭了,勾着他的脖子将热吻送上。 这一招屡试不爽。 刘与邱很快不问了。 二人从电梯出来吻得难舍难分,刚解开家门密码,刘与邱就恨不得把人扒光,手已经解开了背部的内扣。 门打开的那一霎那,周凌薇的位置正好看到屋里亮堂堂的,她火速推开他:“家里有人。” 第226章 妈妈 今晚的酒精令刘与邱脑袋依旧一片混沌,但听到周凌薇说家里有人,他下意识地往后看,迷离的眼神瞬间清明:“mommy。” 听到这个称呼,周凌薇也是下意识地看一眼,她的脑袋一片混乱。 在混乱中,她理了理关系。 她知道gloria是刘与邱的阿姨,也知道屋里的女人是3月初在gloria办公室门口打照面的那位,还知道那就是gloria仰慕的学姐。 她居然根本没把刘与邱的妈妈和那个女人联系在一起。 怎么想的?! 恋爱使人愚钝吗? 周凌薇又小心翼翼地偷看一眼。 女大佬今天穿的是一件休闲款连衣裙,头发披散在肩上,整体看上去比上次盛气凌人的样子可爱多了。 原来这就是他的妈妈啊,难怪那天觉得她的眼神有点似曾相识。 周凌薇忍不住感叹,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 转念,她率先考虑的不是在男友的母亲面前丢人,而是投资人的闺蜜! 周凌薇很想打个招呼,但脸上的潮红迟迟未退,根本见不得人。 可谓进退两难。 再言,刘与邱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她也动弹不了,如果只出声实在太奇怪。 周凌薇还在想如何破局,殊不知自己真是多想。 这里可是有刘与邱啊,他是万能的,一定有办法化解。 可她完全忘了他不仅万能还有喜欢恶作剧。 下一秒,刘与邱指着怀里的一颗脑袋:“邱小姐,这是我女朋友,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 不管他看不看得到,周凌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好像听到了邱小姐笑一声:“你daddy在楼下等我,我要回家了,下次吧。” 说完话,她往门口方向走,刘与邱很护着周凌薇,抱着她绕半圈,避免撞见邱小姐的眼神。 要不说他们是母子呢,邱小姐走到门口停下脚步侧过身对屋里的人挥挥手:“拜拜啦,vivian。” 大概是想不到邱小姐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周凌薇顿一下,在邱小姐笑容落下之前,她立马弹出脑袋:“拜拜,aunty。” 邱小姐对她露出一个欣慰的笑,转眼落在唯一的男士身上:“阿ben啊,那个汤别忘了喝,运动后很补的。” 明明是对刘与邱说的话,害得周凌薇的脸更红了。 这天晚上的情趣因为有长辈的到访全都散尽,俩人什么都没干直接睡觉。 第二天上午送走周凌薇,刘与邱回到父母家。 瞧见人进来了,邱小姐只淡淡睨了他一眼,继续弄自己的事。 刘与邱笑嘻嘻走上前:“哎呀,daddy又惹你了?” 听到他嬉皮笑脸,邱小姐恨不得他一顿,斜眼看他,又心疼,好不容易追到的人,给他揍废了,人家不要,她又烂在自己手里。 算了算了。 既然刘与邱明知故问,她也就敷衍地回答:“他现在惹不到我。” 说完话,邱小姐转身走进书房开始工作。 殊不知这人现在越长越回去,完全没了过去的冷酷,他跟着进去往沙发上 一坐,抱起手臂不说话也不走。 死皮赖脸! 这就是看谁熬得过谁了,最后邱小姐败下阵来。 她无奈地摇头:“这家里现在只有你会惹到我。” 刘与邱提眉表示不理解。 “你谈恋爱应该先告诉我,”她取下老花镜:“你这样不声不响,害我过去给你送汤遇到——” 邱小姐微微停住,撇一下嘴:“vivian会很尴尬的。” 刘与邱没辩解,而是抓着不重要的点反问:“你怎么知道她叫vivian?” “我在gloria公司遇过她——” 邱小姐看刘与邱那张逐渐变色的脸,好似在控诉她知而不言,不讲义气。 她诶一声:“我没有不帮你啊,是你没有告诉我你挂念这么多年的女人就是她。” 想起那天的事,她忽然笑起来:“那天在走廊看到她,我就觉得她不错,gloria还说要介绍你们认识,被我拒绝了,早知道我那天应下来,你们就早点相认了哦?” 乍一听以为是解释,稍一琢磨就是在嘲讽刘与邱。 他转身要出去,却被叫住:“你就是来听我说这些的吗?” “你不是要工作吗?” “你都扰了我的工作,我还怎么工作?”听起来像是在责怪刘与邱,实则是有话要说。 邱小姐给他倒上一杯茶:“vivian在深圳的房子比你那里大吧?” 作为母亲,她觉得他现在那个房子有点给她丢人,也很让周凌薇委屈。 周凌薇不是什么普通的女孩,她自己有钱有社会地位,怎么来香港和男友约会是在那么小的房子里。 换做是她,她要不高兴的。 刘与邱惭愧低头。 惭愧的不是房子不够大,而是他知道周凌薇家不小但压根儿没去过。 邱小姐建议:“搬来半山住吧?” 早年间,她在半山区买了两栋别墅,一个在她名下,一个在刘与邱名下算是送给他的礼物。 当时她对刘父年轻时出轨的事依旧心存芥蒂从未想过回到香港住,只当买来升值,谁曾想,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们都回来了。 认真地琢磨了几秒,刘与邱还是拒绝:“她不喜欢大house,很喜欢高逸华轩的房子。” 他自己也喜欢。 那里很方便,想开车就开车,不想开车步行几分钟就是坚尼地城站,五分钟之内有街市和一家英国超市,楼下有几家bistro,吃完饭过马路就是海边。 可幽静可喧闹。 总之,在他心目中那里比半山的别墅更有家的感觉。 邱小姐不认同:“vivian只是不好意思跟你开口。” 刘与邱耸耸肩,周凌薇和他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什么时候安排我们见面?” 第227章 争吵 几天后,刘与邱照例到深圳和周凌薇约会,顺便提起邱小姐有意见个面。 若是作为gloria的朋友一起进行餐叙,周凌薇认为没有问题,倘若是男友的母亲,那就…… 她确实没想过,总感觉太快了,满打满算,他们谈恋爱还不到三个月,在公司里,一个新员工的试用期都没有过,在恋爱关系中就快进到见长辈了吗? 周凌薇对此存疑,直到吃晚饭,她都没表态。 她以为这件事会这么揭过去,毕竟刘与邱终于能去她家了,他应该高兴的。 他心情确实还不错,在她家转了一圈又一圈,好像就想找点蛛丝马迹。 和其他男人相处的印迹是没有的,却有不少令他感到熟悉的地方,风格像…… 他站在落地窗边环顾屋内几秒总算想到了。 周凌薇的房子像他亮马桥的那套房子。 那套有他俩记忆的房子! 刘与邱有些欣喜,对周凌薇招招手又张开双臂示意她过来。 她来了,扑进他的怀中,偷偷地松了口气,心想还好没再提。 腻歪不过半小时,刘与邱对着某处皱眉,转眼又看别处,眉头更深了,周凌薇懂了,他的处女座特征上线了。 原本她觉得问题不大,毕竟他不只是会说,也会主动整理,她只需要跟在后面看他就行。 然而,被刘与邱看不顺眼的地方越来越多,周凌薇便觉得烦,她的房子,她的家,似乎在他眼里都有问题。 即便知道他是出于好心,但她不喜欢被否定,也不喜欢约束。 看刘与邱忙忙碌碌的身影,周凌薇想到了已婚的余欣菲和宋钦,即将结婚的黄烟和许扬,有意奔着结婚去的陈毅宁和顾希娜…… 没有完美的伴侣,更没有神仙眷侣,把俩人关进屋子里久了,总有互看不顺眼的地方。 看着看着,周凌薇觉得窝心,也意识到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刘与邱整理完毕,她那口气也顺了过来,却再次听到她不太想面对的议题——和刘与邱的父母见面。 他目光恳切地盯着周凌薇看,等她的回答,这一次,她没法逃避。 不能逃避话题,也不能逃避内心,她用商量的口吻告诉刘与邱自己的态度:“以后再说,好吗?” “以后?”他好似不解地皱了皱眉:“薇薇,我有必要声明一点。” 他的表情逐渐严肃,周凌薇也跟着认真起来,听到他说:“我们是在谈恋爱没错,但我是奔着结婚去的。” 大概从还没有重逢的时候,刘与邱就想和她结婚了,后来俩人遇见了,说明真的有缘,他更加坚定要跟她结婚的念头。 所以那天在家里撞见邱小姐也未必是坏事。 他便顺势提出见父母,又顺水推舟提提结婚的想法。 然而,周凌薇还是感到有点意外的:“结婚?” 刘与邱的脸色愈发沉:“你和我谈恋爱没想过结婚吗?还是觉得可以试试,有问题了不说话,又像过去那样一走了之?” 听到这,周凌薇也不太高兴了,她往后退半步,皱着眉接连发问:“所以在你心里我对这段感情不认真,对吗?” “一定是带着结婚的目的谈恋爱才是认真的吗?” 她觉得现在说结婚有点早,况且,恋爱认真与否跟是否会结婚并不强相关。 周凌薇压根儿不给刘与邱说话的机会,她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刘与邱,当初我给你打电话问过你,对吗?” 怎么就成了一走了之呢? “如果我当时告诉你我喜欢你,你会留下来吗?”刘与邱的态度也冷了:“你不会,你的工作和你的朋友永远比你的爱情比我重要。” 想起来,他觉得有些心寒,曾经周凌薇的任何决策都不会优先考虑感情,如今更是如此。 周凌薇眼神中透着不可思议,片刻,她拔高音量:“刘与邱,你这样说话很伤人!” “你以为我每天花那么多时间跟你讲电话,每周和你见面约会,都是在闹着玩的吗?”她越想越生气,边说话边把人往门口推:“我现在不要看到你!” 当意识到刚才的话有点重时,刘与邱已经被周凌薇赶出了家门。 “薇薇,我——” 一声闷重的关门声把他想说的话截断。 刘与邱很想赌气一走了之,但又舍不得,站在门口踟蹰了好一会儿,他敲门道歉。 也不知她是否有听到,他没听到回话,只听到屋里传来好像要把整栋楼炸翻的重金属音乐。 他想再试试,又很清楚这是周凌薇拒绝与他沟通的方式,他担心她被邻居投诉,叹口气离开了这里。 通过这次争吵,刘与邱发现很讲道理的周凌薇发起脾气真难哄。 那晚起,他给她打过很多通电话,她都不接,于是他换成发信息,起初变着法地道歉,但对面的人不互动,内容就变得很制式化,像是工作汇报。 也不知道看过几次刘与邱发来的信息,黄烟啧啧两声:“他这是把你当老板了?” 周凌薇不紧不慢地扣上安全带后才说话:“谁说不是呢?” 黄烟让空姐了一个毯子:“打算什么时候原谅他啊?” 周凌薇皱着眉思索,她居然心头一紧:“不是吧?你不会想就这么黄了?” 她是刘与邱的头号粉丝,又是周凌薇的闺蜜,她当然希望他俩能长长久久。 周凌薇侧眸看黄烟:“我是那么轻易放弃的人吗?” 那确实不是! “有什么计划啊?” “回深圳再说吧。” 话音刚落,飞机上广播即将起飞,周凌薇立即闭眼假寐。 第228章 追男人去 周凌薇困得要命,但一点睡意都没有,和刘与邱僵持了快一星期,她自己心里也不太好受。 大家都说她是个能忍的人,却不知道当某个决定步入正轨后,她忍不了,和刘与邱的这次争吵不解决,她压根儿没法集中注意力工作。 飞机刚起飞没多久,黄烟听到周凌薇哀怨的声音:“没意思,真没意思。” 显然不是自言自语,她掀起眼罩,问道:“什么事儿没意思啊?” “认真谈个恋爱怎么那么累,男人也有缺乏安全感的吗?” 周凌薇刚才回忆了一下和刘与邱的恋爱,她发觉这男人似乎比她这个女人还没有安全感。 黄烟抱起手臂,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要我说就是你不对了,男人也是人,猎人真的很好了,追着你屁股后面跑,你当真人家有钱不用操心公司的事整天围着你转吗?换做是你,你不惦记公司吗?” 周凌薇摇摇头。 上次吵架,她抱怨自己每天跟刘与邱打电话,每周和他约会,但仔细想想,实际上都是他配合她的时间。 “光是想想我都觉得他应该很累,怕你跑了,还要把公司的事安排好,所以啊——”黄烟耸耸肩:“他着急定下来也可以理解。” 别说快40岁的刘与邱了,就跟他们年纪相仿的许扬都着急,刚一谈上恋爱,许扬就告诉黄烟他是奔着结婚去的,如果玩玩赶紧拜拜。 好歹也是见过不少男人的主儿,黄烟以为许扬那是哄女人的伎俩,殊不知他来真的,俩人才谈不到半年,他就催着结婚。 这简直颠覆了黄烟对男人的认知。 原来事业优秀的男人在感情上也是很优秀的,他们专一、用心,给予伴侣全方位的安全感,还把生活照顾得很到位。 比如,下个月就要办婚礼了,黄烟依然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许扬成了那个围着婚礼琐事团团转的管事婆。 黄烟秀过几百遍的恩爱又在周凌薇耳边叨叨一遍。 她平时很捧场,她今天根本听不进去,因为她发现从昨晚开始刘与邱就没再给她发信息。 周凌薇慌了! 下飞机的时候还不到10点,她甚至都来不及去转盘取行李,转头交代黄烟:“我先走,行李帮我带回家。” 明知道她去做什么,黄烟还要拽她背包肩带调侃她:“哪去啊?” “追男人去!” “加油啊,薇薇!” 也不知怎么,他俩都想起了当年周凌薇在非洲出差,那个时候她和刘与邱的火花要擦没擦的,黄烟就在电话里喊过一声「加油啊,薇薇」。 如出一辙,又不尽相同,姐俩相视一笑。 \/ 周凌薇都没想到自己能如此迅速地出现在中环的一幢写字楼下。 她抬手看了看手表,按照刘与邱平时的作息,这会儿距离他下楼去餐厅吃午饭还有一会儿。 环顾四周,周凌薇决定先去商场的洗手间化个妆。 不出半小时,她又回到原地,还带点喘气,那口气喘匀了,终于有个熟悉的身影从电梯厢走出来。 周凌薇死死地盯着刘与邱看。 他今天的打扮非常正式,衬衫、马甲和西装外套一件都没少,看来上午出席了重要的会议,视线微微聚焦,领带是她前不久在海港城买的。 她忍不住发笑,心中还不停念叨:“太帅了,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男人。” 听到刘与邱说英文的声音出来,周凌薇才留意到旁边还有俩人,左边是他的助理alex,右边是…… 美女。 周凌薇眯眯眼将人看得更清楚。 她见过那位美女,是那个时候坐在刘与邱车里的女人。 周凌薇的心莫名地咯噔。 刘与邱要是在香港沾花惹草算她周凌薇猪油蒙了心,白瞎了以前的四年也荒废了等待的四年,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狠狠地甩掉刘与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随后,她定定神,又偷偷观察他们交流的神情,心绪瞬间平复,会和刘与邱光明正大出现的女人不是合作方就是家人朋友,她猜测大概率是后者。 正当周凌薇心情起起伏伏之际,刘与邱带着人拐弯了。 她真的有点生气了,她宛如望夫石地等他,像个花痴似的看他,他居然领着俩人走了! 刘与邱俨然也是看到了她啊! 因为他扯了一下嘴角,那个有点宠溺有点顽皮的笑,只有对她才有的! 周凌薇不高兴归不高兴,但脚步利索,立马跟上他们走进了一家粤菜餐厅。 谢天谢地,这家店无需预约,也有很多空位,她一改往日只坐角落的习惯,这次选了一个非常醒目的座位。 就不信了,这回刘与邱能看不到她? 果真,菜上齐后,人来了:“一个人能吃完吗?” 说话间,刘与邱拉开椅子坐下。 其实也不气了,但这人一过来,周凌薇就来劲儿了,她抬手虚虚地拥住桌上的菜:“能吃完,你快去陪美女吃饭吧。” 看一眼桌上的菜,刘与邱稍显得意地勾一下嘴角:“你就是美女,美女很会点菜,都是我喜欢的。” 他一点都不客气,拿起一双筷子穿过周凌薇手臂夹一块虾塞进嘴里。 她跟刘与邱玩闹了,放下手,也拿起筷子吃饭:“你喜欢就多吃点。” 嘴里嘟嘟囔囔的,好像不太乐意,动作上倒是很情愿,给他夹了不少菜。 “我如果不过来, 你能吃得完吗?” 其实这个假设性问题根本不存在,周凌薇十分笃定刘与邱会过来,她还说说:“打包回深圳。” “以后都不理我了?” 周凌薇笑眯眯地贴着刘与邱的胳膊:“理啊,当然要理,不仅要理你,还要更加爱你。” 他有点受宠若惊,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怔怔地看她片刻,半玩笑半认真地问:“这段时间是去上过什么情感课程吗?” 这的确不太像自己的风格,周凌薇羞赧地拍拍他:“说什么呢你。” 她又坐得板正,仿佛要审讯刘与邱:“你明明都瞧见我了,居然现在才来找我,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他故意板着脸弹一下周凌薇的额头:“别瞎说。” “那你还在生气吗?” 刘与邱怎么舍得! 第229章 年过去了 好似有心灵感应,刘与邱从电梯里走出来就看到了周凌薇,当时还以为自己因为太想她而产生了幻觉。 他从她助理那得她最近忙得焦头烂额,也知道她今早的航班回深圳,那么忙,那么辛苦,还特意跑来香港,说不开心当然是假的,刘与邱心中狂喜。 然而那会儿他在交代工作,中途打断并不合适,于是他选择拐到一个余光都看不到周凌薇的地方去,可说完话后,他想掉头去找她,这人没影了。 刘与邱心头增添了几分怅然,开始盘算如何解释,不曾想,被邱怡拽进一家餐厅。 坐下后,她神秘兮兮地说:“刚才在你公司楼下看到的美女明显就是在等男人,好似没等到,她一个人来吃饭。” 刘与邱顺着邱怡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不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周凌薇吗?!眉眼瞬间舒展:“你怎么知道她在等男人,可能是等客户。” 邱怡摸着下巴,言之凿凿地反问他:“等客户怎么会穿休闲装?” “那就等朋友咯。” “她眼睛都快把人群看穿了,一定不是在等朋友啦,”她咂摸一下:“她可能是过来哄男友的吧。” 刘与邱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下去:“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在周凌薇转眼看过来之际,邱怡立即低头,顺势拽刘与邱的衣袖:“喂,别看了,人家看到了。” 她看似认真地在研究菜单,嘴上还在评论:“怎么会有那么狠心的男人啊?” 刘与邱笑着瞪她一眼,立即起身:“失陪,想吃什么随便点。” 听完他的解释,周凌薇的疑惑终于得以解答,原来那位美女是他的表妹,她的笑容愈发灿烂。 刘与邱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忍不住捏捏她的脸:“我这么不让你放心吗?” “倒也没有,”周凌薇嘿嘿笑两声,转念想到矛盾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有必要讲清楚。 她握住刘与邱的手,神情逐渐变得认真:“刘与邱,我也是认真和你谈恋爱,也愿意和你奔着结婚去,但以后的事很难讲。” 周凌薇目光灼灼,好似在求得他的理解。 刘与邱理解,但却不完全认同:“薇薇,我们的年纪、事业、情绪都处于非常稳定的状态,没什么难讲的。” “我的意思是得有个时间。” 纵使如此了解彼此,但也需要时间一步一步往前走。 二人沟通完,刘与邱接到一个电话,他先是皱皱眉点头应声,随后展颜欢笑致谢。 结束通话,他激动地捧起周凌薇的脸:“你是我的幸运女神。” 她不明所以地看他,他高兴,她也开心:“我有那么厉害吗?” “当然。” 桌上桌下磨了好几个月,他们终于赢下一个炙手可热的项目。 简单解释两句,刘与邱已经抬手招呼服务员结账。 随即,他拽起周凌薇的手腕,她不解:“去哪?” “回家。”刘与邱把外套和她的包都拿了起来:“提前过周末。” “诶,你不工作啦?” 嘴上是这么问的,但周凌薇的身体跟着刘与邱起身。 走出两步,她回头望,一桌的菜大概只吃了不到三分之一。 好饿啊!好可惜啊! 转眼看看刘与邱,还是他比那桌菜可口。 正犯花痴,周凌薇的肩头一暖,是刘与邱的西装外套,还有他的手臂。 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你都可以放下工作来找我,我也可以给自己放个假。” 刘与邱舍不得将周凌薇放开,一路黏糊糊地走到写字楼车库。 驱车回高逸华轩的路上,刘与邱说要补偿周凌薇没有吃过的午饭,信誓旦旦的,回到家就变了样,不仅没让她吃饭,还作势要将她吃干榨净。 刚一把家门带上,他从后面贴住她,一步一步走向窗边的途中还把手摸进了她的衣内,另一手也没闲着,握住她的手抓住窗帘。 随着帘布缓缓合上,室内的光渐渐暗下,周凌薇的心扑通乱跳,脸颊如火炉。 也不是第一次,但每一次都像第一次。 风雨停歇,几经生死,周凌薇趴在床上气若游丝地说:“下个月底,我闺蜜结婚,我带你去。” 刘与邱轻轻地抚摸她的背脊:“怎么听起来像是在施舍我?” “怎么会呢?” 周凌薇立即从床上弹起来,腋下紧紧夹着被单,双手拉住刘与邱的手:“我郑重地邀请刘与邱先生于2018年12月末一同出席黄烟女士和许扬先生的婚礼。” 2018年的平安夜上午,炒豆结义的几个人率先抵达巴厘岛安缦丘澜。 陈毅宁捏响易拉罐仰望无垠的天空感叹:“好像一过30,日子都经不住算,咱们认识都快9年了吧。” 对视一眼,余欣菲和周凌薇默契点头:“一零年6月。” 黄烟从屋里走到露台:“我们多久没一起出来玩了?” 静默好一会儿都没人答。 因为太久太久了,久到没人敢算时间。 他们曾经没钱,身上的责任不大,向上司请个假就能来一场说走就走住青旅吃路边摊的穷游。 如今他们都是各行各业的领军人物,各个身价不菲,住着一晚好几万的vi,却被责任困住的脚步。 若不是黄烟结婚,他们几乎不可能这么整齐地凑在一起闲适地坐在vi的露台上吹海风,听海浪,说起当年。 这次行程自然有家属们相伴左右。 即便陈毅宁也快结婚了,但刘与邱还是看他不顺眼,尤其是看到他的未婚妻顾惜娜,和周凌薇实在太像,导致他多看了几眼,不巧,被人抓了个正着。 “是不是和薇薇很像?” 没错,还有个jason,他比陈毅宁还讨厌,就爱逗周凌薇家的这位醋精。 果真,刘与邱纠正他:“是周凌薇。” jason每次都在等这句话,好像听到了便说明这男人还是那么爱周凌薇,随即,他会心满意足地换个话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往前走。 在所有人对周凌薇欢呼雀跃地喊出「生日快乐」时,刘与邱低声在她耳边说:“happy vivi’s day.” 他愿意向世界宣告自己深爱周凌薇,却不愿分享「世界薇薇日」的喜悦。 这是他和她的秘密,他绝不会其他人知道。 第9个世界薇薇日,刘与邱终于光明正大地站在了周凌薇旁边,不是同事,不是炮友,不是朋友,是男友。 他以男友的身份出现她的朋友面前,向他们介绍自己,和他们交谈,一同吃饭,听他们讲曾经的趣事。 某些瞬间,刘与邱羡慕极了,侧眸看到旁边周凌薇,又感到欣慰,她的未来里终会有他! 黄烟的婚礼放在了2018年的最后一天。 那天巴厘岛的天气极好,天空湛蓝,没有一团云,连海风都温柔了,没有把她的裙摆吹乱。 情绪鲜少外露的周凌薇在这场温馨浪漫的婚礼上哭得最凶。 看到黄烟挽着周爸爸的臂弯缓缓走向许扬,仿佛有一段和他们成长有关的影片在脑海中播放。 二人吵吵闹闹的十八九岁,相依相伴的二十几岁,还有一起创造gt的峥嵘岁月,以及……天上的黄烟爸妈。 2015年跨年夜是余欣菲的婚礼,那天晚上周凌薇和黄烟提起裙摆逃过热闹的人群跑到无人的海滩,用嬉闹掩盖心底的落寞。 那个时候,她哪敢想到有今天这一幕。 今天晚上,刘与邱与她十指相扣,他们可以不说话,静静地踩在细沙上,听浪涛滚滚。 从海滩望向别墅区,只是几对剪影,周凌薇就知道那是黄烟和许扬,陈毅宁和顾惜娜,余欣菲一家三口,她所有的好朋友都过得很幸福、很幸福。 她也很幸福。 第230章 爸妈 2019年的春节,周凌薇带着爸妈一同去了东南亚度假,假期对她来说是眨眼间的事,对刘与邱而言就是折磨。 每天都联系,但见不到等于消失。 十几天啊,一个月才30天,这人消失了十多天。 周凌薇爸妈回山县那天恰好是情人节。 思念溢满脑袋,刘与邱也不管什么工作日不工作日了,把工作安排好,他捧起一束桔梗花从香港杀到深圳。 熟稔地打开周凌薇家的门,环顾一圈,十分干净整洁,闭眼都知道是她妈妈整理过。 刚巡视完屋子,刘与邱点的食材也送到家了。 他一边做着菜一边幻想等会儿见到周凌薇应该先吃饭还是先吃她。 瞅一眼时间,再摸摸肚子,并不饿,可以先吃她。 这么想着,脑子里就浮现出不太纯洁的画面,刘与邱兀自发笑,嘴上还哼起了歌。 兴许是太专注,根本察觉不到周遭的变化,比如,门开了,进来了两个人。 周爸爸未见屋里的人,却胜在耳朵灵,听到从厨房传来的声音:“谁在家?” 周妈妈已经换上室内拖鞋,往厨房走去:“薇薇这么早就下班了吗?” 他紧跟在后。 俩人听到是男人声音的同时也见到了人,他们对视一眼,希冀通过眼神来说服对方率先打破尴尬。 显然,被他俩盯着的人没给机会。 “嘿,baby,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说着话,刘与邱潇洒地转过身,脸上有几分暧昧的神情,甚至做出了转身去拥抱的动作,然而,掀起眼皮的那一刻,他呆住了。 瞬间,偌大的房子对三人来说犹如冰窖。 见过无数大场面的刘总在这一刻还是僵住了,毕竟眼前二位是未来的岳父母,得罪不起。 各种开场白在脑子里百转千回,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周爸爸倒先说话了,他抬起手,皱着眉:“我——你——” 周妈妈此刻感到庆幸,她躲在了周爸爸身后。 看到刘与邱,他好似陷入回忆,在脑海中不停搜索眼前这个人的信息:“是——” 刘与邱立即擦擦手,上前微微躬身,毕恭毕敬地接下话:“叔叔,您好,我是刘与邱,我们见过。” “啊,对对对,见过,好多年了吧,我记得你,你叫小刘嘛,那个外国人。” 周爸爸说着话转眼看向周妈妈,她点点头表示有印象:“你怎么在——” 她性子直,有什么就想问,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声音:“爸,妈。” 气都还没喘匀,很显然是风风火火地赶回来的。 周凌薇半个小时前才得知父母的航班取消了,他们不耽误她的工作,自行打车回到她家。 看到周爸爸发来的消息,她脑袋嗡嗡,刘与邱在她家! 尽管知道他不会在她家有出格行为,她还是立马冲了回来。 周凌薇舍不得让刘与邱独自面对父母。 毕竟是她的问题。 刘与邱不是那么见不得人,但她的确没有跟父母通过气,好几次要开口,都被其他事打断。 这种时候,周凌薇都会松口气。 她一边庆幸躲过一劫一边好奇自己这样的心理,她都32岁了,似乎依然没法向父母主动交代感情,这好像比告诉他们考了倒数第一名还难以启齿。 她很清楚这不是她对自己交往的对象没有信心,是成长过程中缺乏情感教育导致的。 今天撞见了未必是坏事。 周凌薇把包随意地往椅子上一搁,走到刘与邱身边:“这位是刘与邱,我男朋友。” 他心口热腾腾的,有点激动地把她的手攥在手心:“叔叔,阿姨,我们交往了半年——”他深情地看她一眼:“应该来拜访你们,但春节的时候,我和父母回美国了。” 周爸爸的脸不着痕迹地沉下去,默片刻,他皱皱眉摆手走进卧室。 周妈妈安抚了两句也跟着过去了。 两位长辈都不在客厅,刘与邱才敢开口:“你爸妈对我不满意吗?” 周凌薇觉得不至于:“不是,肯定不是。” 她抿抿唇:“你等我,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刘与邱心态不错,想着既然都在这,那他把刚才没做完的活做了,和长辈吃个情人节晚餐,很特别。 周凌薇敲开父母的卧室门,笑嘻嘻地凑到周爸爸身边:“你觉得小刘不好吗?” 周爸爸冷哼一声,没说话。 她继续贴上去,好似有些无奈:“他是有点老,但我现在的情况也不好找同龄人,人家都想找小姑娘,每次相亲就觉得我老。” 这一招对周爸爸果然有效:“谁说你老了?!” 周妈妈在旁边偷笑。 “那我今时今日的地位,他们肯定不会直接说啊,”周凌薇说的有板有眼:“就是能感觉到嘛。” 她嘴一撇:“还不是怕你们担心我嫁不出去,我才选他的。” 周爸爸算是听明白了,明明是她有错,这才直接把锅甩到父母身上。 周妈妈过来打圆场:“你爸也不是对小刘不满意,是你,你怎么回事?” 不提前告诉他们,让三个人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尴尬。 还有周凌薇真是胡来。 前些年见到这年轻男人时,他们就不认为这人喜欢同性,她却这么一口咬定,今天俩人又站在一起说谈恋爱了。 这算怎么回事?! 想到外面还有个人,一家三口没在房间里待多久。 周爸爸进屋的时候就瞧见了花瓶里的鲜花,想到今天是情人节,于是借送周妈妈玫瑰花的理由,请刘与邱一同出门参考。 买完花,他又提议去星巴克坐会儿,刘与邱明白,他有话要说,或者,他想听他说。 周爸爸说话了,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话,例如今天的玫瑰花怎么那么贵。 思索片刻,刘与邱决定切入正题:“叔叔,我想向您郑重道个歉,是我没有让薇薇提前告诉您和阿姨,总觉得自己还不够好,怕你们担心她没有被我照顾好。” 明知这是他的谦逊,周爸爸笑着问他:“现在就不怕了?” 刘与邱低头笑了笑:“也会怕,我会努力做好的。” 他三言两语地解释了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为何现在才交往,最后他说道:“我和薇薇是在认真交往,错过了那么多年是我的问题,现在很珍惜,希望您可以同意。” 周爸爸提下眉,这话说的好像不同意就会分开似的。 他心里嘀咕的是他们谈恋爱,殊不知下一秒,他听到刘与邱说的却是:“同意她以后和我结婚。” 周爸爸当年就觉得这小子不简单,还说拍什么纪录片,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过成品,还有当年席间的那些小眼神,他是过来人,一看便知。 他继续为难刘与邱:“我们家的孩子没有远嫁的。” 刘与邱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他下意识地皱一下眉。 周爸爸笑着用调侃的语气刁难他:“你是美国人。” 这回刘与邱明白了,周爸爸担心他把周凌薇带去美国。 他特别认真地向周爸爸解释自己身份的问题:“我是中国人,我在纽约出生长大,这都是我没办法选择,后来我回到香港,又去了北京,渐渐地爱上祖国。” 之前是爱这片热土,后来爱上了在这里长大的周凌薇。 为了她,为了能和她长久、踏实地生活在一起,他收起对世界的好奇,收起冒险的心。 第231章 快快乐乐吃一顿饭 刘与邱以周凌薇男友的身份第一次见她的父母,算得上是很完美,不正式,却温馨,一对年轻的情侣和一对年长的夫妻一起过了一个特别的情人节。 既然见过她的爸妈,公平起见,周凌薇主动提出见刘与邱的父母。 见面那天虽然降温,甚至有点下雨的迹象,但回南天终于结束了。 周凌薇曾经以为柳絮期是她最讨厌的春天现象,现在想来话说早了,回南天才是。 这些年南北生活的经历,她得出一个结论,可能不是柳絮讨人厌,也不是回南天太难受,可能是她和春天合不来。 出门前,周凌薇对着镜子看了好几遍,又给黄烟和余欣菲打过视频确认今天妆没问题,她才放心地出门。 见面约在香港中环的一家门脸儿不大,也不张扬的粤菜馆。 这家餐厅是邱小姐的最爱,还得感谢刘与邱的推荐。 十年前,她从纽约回到香港出差,他也正好在香港做项目,母子俩约上一起吃个晚餐。 一到地方,她就后悔信了刘与邱的鬼话,边喘气梯边骂:“诶,什么饭店要爬那么多楼梯才能吃到啊?” “你一定会喜欢!” 看到低调的玻璃门,上面挂着三个大字「大」「班」「楼」,邱小姐嗤之以鼻:“再好吃的地方要我走路都不会有第二次。” 谁曾想,她后来每次回到香港都要抽时间来这里吃上一顿。 开餐前,邱小姐把这个趣事讲出来调节气氛,周凌薇捂嘴笑起来:“您偷偷来那么多次,ben该高兴坏了?” 忽然听到她称呼自己英文名,刘与邱恍惚了一下,跟着笑。 笑的是曾经的自己。 他曾经想尽办法尤其在床上要周凌薇喊他「与邱」,在意一个称呼无非就是缺乏安全感, 她若按他的喜好呼唤他,他会更兴奋,觉得她听话,他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此刻,他豁然地认为,一个称呼而已,有什么的。 周凌薇满打满算见过邱小姐两回,只是见,压根儿没有过对话,从gloria只言片语中,她觉得邱小姐应该是个严格的长辈,所以,从约定见面到见面之前,她一直在琢磨如何表现才不给刘与邱丢人。 礼物不用说,她准备最上乘的,见长辈的杯子里水不够,她起身要倒茶,被邱小姐拒绝:“在我们家这些工作都是男人做。” 刘与邱大概还沉浸在周凌薇终于和他父母见面的喜悦中,被邱小姐喊一声大名,他才反应过来:“sorry,是我的工作。” 饭局持续的时间不短,却一点都不会令人觉得漫长,正如这家餐厅的宣传所言:「快快乐乐吃一顿饭」。 不记得是来吃的第几次,周凌薇觉得这次是最快乐的。 原来见男友的父母并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尾声的时候,刘与邱起身去结账,等了一会儿,邱小姐借由上洗手间也离座。 她拦住刘与邱回去的路,笑盈盈地问:“vivian就是当年那个贝壳女孩吧?” 他还来不及做反应,邱小姐又问:“那个自行车?” “还有一抽屉的……” 安全套也不是难以启齿的东西,但对着自己孩子说出口,她还是做不到:“是因为有他,才准备的吧?” 瞬间那些交媾的画面浮现在刘与邱的脑海中,他不作答,难得脸红一次,邱小姐立刻明白两个年轻人纠缠了那么多年。 委屈了周凌薇,也辛苦了刘与邱。 走出饭店,邱小姐满心欢喜地拉过周凌薇的手:“vivian,等会儿陪我去逛街吧。” 周凌薇真不是个逛街选手,没立即回答,而是思索今天穿的鞋到底适不适合逛街,还没想出个结果,手臂被扯了一下。 “妈咪呀,你是不是要给我们一点约会的时间?” 邱小姐觉得她和周凌薇很投缘,吃饭的时候根本不尽兴,她不想放人:“喂,你们还有一辈子要过,就不能让我给vivian买点礼物吗?” 这话直戳刘与邱的心,再加上刘父在一旁帮腔,随即四个人一同去了商场。 邱小姐搬回香港后是半退休状态,忽然爱上逛街。 以前她的生活中不存在逛街,只有买东西,确定购买目标,合适即刻付款走人,现在她发现逛街很有趣,试试那个,再挑挑这个,听销售小姐的赞美,一整天心情都美丽。 她掌握了香港奢侈品的动态似的,哪个品牌在什么上了什么新品,她了如指掌。 只一个下午的时间,邱小姐买的东西比去年圣诞的那次采购还夸张,有一大半是送给周凌薇的。 周凌薇在旁边说别买,邱小姐说买单。 她说带回深圳很麻烦,她说:“放在ben那里,早晚都是你们的家。“ 周凌薇…… 这一路上,邱小姐说她以前就想要个女孩,往常听到这种话,周凌薇一般都半信半疑,后来他们认识久了,相处多了,她知道邱小姐说的话靠谱。 约莫5点半,家里的司机过来了,邱小姐这才把周凌薇还给刘与邱:“好啦,你们去约会吧。” 她又交代司机把东西全都放在保姆车里,转回来告诉他俩:“我先把东西拖回家,你们慢慢逛啦。” 的确太多东西,周凌薇也不跟邱小姐客气。 小雨在傍晚停了,刘与邱将车放在商场,俩人搭地铁出行。 周凌薇领着他去了曾经在香港念书时无意走进的一家街坊小店吃牛腩饭,随后手牵手走到附近的一个观景台。 这里是她的秘密基地,迷惘时,她都会来这边看日落,吹海风。 二人坐在长椅上,3月末的香港不冷不热,夜间的一阵微风吹过足以令人昏昏欲睡。 周凌薇站起来伸伸懒腰,又坐下来,靠在刘与邱的怀里。 视线越过波光粼粼的海面好像都能看到他工作的写字楼,也能看到他住的房子,往右看是尖沙咀,拔地而起k11musea终于要在今年亮相。 2019年好似按下了加速键,她所见所闻的事情进展都变得很快。 看着香港的夜景,她想她让剧情变得更快也不是不可以。 第232章 你在跟我求婚吗 看完风景,周凌薇敛回眸光,瞳孔中布满无尽的温柔:“刘与邱,我们结婚吧。” 这样说好像在征求对方的同意,不,她不需要他同意,亦或者说他一直在等她说类似的话,所以,她要换个说法。 刘与邱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傻愣愣地盯着周凌薇看,听到她又说了一句:“刘与邱,我好想和你结婚呀。” 语气娇娇的,但一点都不像是在试探。 说话的时候她眼中泛着的光好似点亮了铜锣湾的上空。 听到第二句话,刘与邱才有些许反应,是惊喜万分,以至于不敢相信,甚至开始怀疑,刚才说话的人是周凌薇吗? 是她啊。 笑起来她的杏仁眼会变成一道月牙,那个小梨涡也是她的。 她居然会说这样的话,多难得,几个月前,跟她提到见家长,她还是十分抗拒的态度。 他也有点疑惑,好像父母比他有魅力。 如果说周凌薇有什么毛病传染给了刘与邱,那一定是破坏气氛。 他皱眉问:“薇薇,你在跟我求婚吗?” “是。” “啊,你不想跟我结婚啊?”周凌薇捂着嘴故作抱歉地说:“也对,谈恋爱时间太短,应该多了解了解再说结婚。” 其实知道她在开玩笑,刘与邱还是有点慌张:“不不不,可以了,我们已经很了解彼此了。我只是觉得求婚应该由男士来做。” “感情到了那个份上,是你开口还是我开口又有什么关系?“ 周凌薇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颊,深情款款地看着他的眼睛:“虽然你快40岁了,但你太帅了,还那么有钱,体力也好,对我也好,不赶快把你定下来,我不放心,怕你跑了。” 她惯用现实的语言说出最动听的话,乍一听,会以为这个女人很现实,细细品味又令人欢喜。 刘与邱捧起她的脸,含住她的唇,由亲到咬又变成亲,来回辗转,言语含糊不清:“跑不了。” 要跑那四年早就跑了。 周凌薇的嘴不仅快被他亲肿了,身体也逐渐变化,她软绵绵地拍着他的胸膛嘤呜两声:“这还有人呢。” 今晚这压根儿就没人。 刘与邱抹去她嘴边的口红:“说了那么多,怎么没感觉到是因为爱我才想和我结婚呢?” 她俏皮地戳戳他的额头:“一切的前提都是因为爱啊。” 然而,求婚对周凌薇而言就好像是一个求婚,说完这话,她把接下来的事都抛在脑后,继续从前的生活。 黄烟说她这样仿佛是个渣男,也像个只说想法绝不干活的甩手掌柜。 令黄烟感到更无语的是,刘与邱也不推进结婚的事,还有闲心带着周凌薇自驾去贵州避暑。 这俩人怎么跟闹着玩似的呢? 闲适的日子过起来如云烟,转眼就没了。 想到广东烫得人烦躁的炎夏,周凌薇就有点舍不得离开寨子。 这些天,俩人过得别提有多滋润,体验了不曾想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鸡鸣比手机闹钟还管用,刚打几声,俩人就能睁眼,一点起床气都没有,精神抖擞的,和主人家一同吃个早饭,喝上几口茶,一行人拿起工具去田地忙活。 通常他们在田埂上解决午餐,池塘里捞几条鱼,又去地里挖点地瓜和土豆。 人累得苦哈哈,吃什么都觉得香。 起初周凌薇担心刘与邱不适应这里的生活。 毕竟这里的网络信号有点不太稳定,而他又是个离不开网络的人,还有他的洁癖…… 据她观察,从这片田蹦跶到那片地,刘与邱的眉头一点都没蹙,真是想不到他比她还沉浸于这样的生活。 每天晚饭过后,周凌薇都困得不成样儿,偷偷掐一把腰间若隐若现的赘肉,只好起身。 夜幕降临,这里的夜比城市的夜更黑,天空挂着点点繁星和一道弯弯的月牙,把幽静的寨子照得透亮。 从民宿走出来再穿过一幢幢吊脚楼是个小广场。 周凌薇爱去那散步,晚上八九点还有人唱卡拉ok,特别有意思。 今晚真奇怪,都到点了还没人唱歌。 她望向他们走过来的方向,有好些年迈的夫妻从吊脚楼那边走过来。 这就更怪了。 寨子的位置很偏僻,几乎没有游客往这边来,这里的年轻人到了适龄便外出务工,留在这里生活的多数是老人。 吃过晚饭后,他们很少出门,顶多是在自家门前和老姐妹聊聊天,预测今年的水稻能收多少。 周凌薇看得有些出神,话不自觉地冒出来:“我们老了找这么个地方过日子,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大概是看到了认识的老人家,他伸起胳膊冲那边摆了摆:“不会,和你在一起无论去哪过什么样的生活都不会无趣。” 周凌薇慢慢地转过脸看他:“刘与邱,你最近神秘兮兮的,是不是就去上了那些如何哄女友开心的课程?” “没有。” 就是两个字而已,却透出几分漫不经心。 第233章 就是爱你 聚集在小广场上的人比往常多,周凌薇皱着眉想今天是什么节日。 好像除了距离刘与邱生日还有两天外,并没有特别之处。 她不死心,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到日历查看,她也很专注,并未察觉到刘与邱已经不在身边了。 周凌薇的注意力很快被音响吸引过去,那里正放着她和刘与邱最喜欢的一首歌的前奏。 下一秒,她瞳孔微缩又放大。 小广场上的人好像被施了魔法,每个人手中的蜡烛和桔梗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沉闷的广场变得浪漫。 不远处握着劣质话筒的人是刘与邱啊,他正深情地看她。 周凌薇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要向她求婚。 她太了解他了,他一定觉得上次那个求婚太随意,也很委屈她,他会给她一场不华丽、不盛大却令她终生难忘的求婚。 此刻,她要做的就是等。 刘与邱紧了紧话筒,开口唱起这首轻缓、温柔的歌: “如果你冷\/我将你拥入怀中\/如果你恨\/我替你擦去泪痕\/如果你爱我\/我要向全世界广播 …… 我只是要你知道一件事\/就是我爱你\/就是我爱你。” 整个广场很安静,安静到只有刘与邱的歌声和周凌薇扑通的心跳声。 音乐停止,周围的人没有起哄,站在原处满脸祝福地看着两位年轻人。 刘与邱走向周凌薇,牵起她的手,用只有他们听得到的音量告诉她:“薇薇,我知道你不喜欢成为焦点,但我实在太需要有人见证这一幕,于是我请了寨子里的爷爷奶奶过来,你放心,他们不会瞎起哄。” 其实也是他们想来祝福这对年轻人。 很少有外地人会来这个寨子,即便来了,也是高高在上地体验生活,在这住一两宿匆匆离开。 村民以为他俩也差不多,殊不知,他们留意到这里的情况,为这些老人感到担忧,便在线上拉上一组人筹备医疗点。 周凌薇笑着抹去眼角的泪:“说什么呢你,我觉得很好。” 看到这些老人就好像看到未来的自己。 随即,刘与邱把一本记事本放在她掌心,那是他做的手账。 他的中文书写有改善,但不多,所以他用了很多照片和纪念物来讲一个9年的故事。 翻开第一个篇章是「有缘」,那是一张照片。 摄于2010年的夏天。 他在黄山日出无意间拍下一位中国女孩的侧脸照片。 下面有一行批注:「想不到她会是我的同事。」 第二个篇章叫「相欠」,贴在本子上的是一张淡黄色的纸片。 是当年周凌薇压在请刘与邱的星巴克下面的便利贴,字迹变淡了,还是能看清内容: ben, 谢谢你的谆谆教导,受益匪浅。 vivian 周凌薇的声音有点哽咽:“你还留着。” ”都留着。“ 她一页页地往后看。 后来有她送他的礼物,她贴在他家里的便签,都是她在他人生中走过的印迹,再后来没有照片,没有纪念物,只有文字。 大段大段的中英文形成了一首一首思念的诗歌。 不知不觉间,眼泪打湿在末页。 刘与邱轻轻抬起周凌薇的下巴,温柔地抚去上面的泪痕:“让你哭了。” “是感动。” 周凌薇曾暗自发誓,她的泪水只为感动和欢喜而流,今晚为感动。 刘与邱缓缓单膝下跪,目光从未离开过她。 手里捏着一颗钻戒,昂贵又低调。 英文终究是刘与邱的母语,在郑重的时刻,他下意识地用英文:“would you——” 他在向周凌薇求婚,她的母语是中文,应该用她的语言,他立刻改口:“周凌薇,嫁给我,好吗?” 泪水再次蓄满眼眶,她接过戒指点头:“嫁,我嫁给你,刘与邱。” 广场上这才开始沸腾。 等到人群散去,周凌薇问刘与邱:“材料准备好了?” “嗯,在行李箱里。” 怎么听起来好像就地就办呢?周凌薇狐疑地看他:“这东西你随身带着?” “刚好那天收齐了就放在了那里。” 他俩重逢后,刘与邱向同样是跨国伴侣的朋友打听过涉外婚姻的手续,最近实际办下来比听来的要更简易,却也耗费了一些时间。 紧赶慢赶,来贵州之前,资料全部准备齐了。 的确就是这么巧。 刘与邱也确实把那堆资料当宝贝,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丢了,再要去弄,那把周凌薇娶回家的时间又得往后延,还是随身带着放心。 看他眸光闪烁就知道他没说真话,周凌薇不在意:“我们明天走?” “不是还想待几天吗?” “不是只要和我在一起去哪都可以吗?” “去哪?” 周凌薇竖起手掌,钻石在灯光下泛着璀璨的光:“真好看。” 答非所问。 第234章 领证 回到深圳是第三天早8点,路上正堵车,摇摇晃晃,终于进了市区开到一个像公园的地方。 周凌薇把副驾上的人叫醒,刘与邱睡眼惺忪:“到家了?” 说话间,他揉眼看周围,俨然不是,看到「民政局」几个字,眼睛瞬间清明:“这是——” “领证呀。” “会不会有点仓促?” 刘与邱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愈发清醒。 周凌薇这会儿正悠闲地对着镜子描唇:“结婚需要冲动,我现在满身冲动。” 刘与邱做梦都想在国内领结婚证,他一早就熟悉了流程:“不是要预约吗?” “可以到现场排队。” “那今天都排不上吧。” 刘与邱嘴上满是顾虑,动作倒老实,解开安全带跟着周凌薇下车。 她挽起他的胳膊,给他整理头发:“咱有人。” 这一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领证的人不算多,大家都很重视,不是带了亲朋好友就是带了跟拍团队,他俩呢,仿佛就是来办个证,仅此而已。 周凌薇有意选在刘与邱生日的前一天,她说这样的话他们一年又多了一个纪念日可以过。 俩人刚靠近排队的队伍,就有人跑过来:“哎哟喂,姑奶奶,你可把我吓死了。” 原来是黄烟啊。 周凌薇连诶几声:“你不去帮我排队,那我岂不是要重新排?” “放心吧,有人。” 周凌薇打眼一看,在排队的人是黄烟的助理。 接到她要回来领证的消息,黄烟立马安排助理一大早过来,自己又不放心,八点不到也来了。 办理大厅的门一开,大家都涌进去,黄烟一边嫌弃他俩太随意一边指挥他们填表、拍照、取号,工作人员打趣她真有经验。 走完前面的流程,周凌薇和刘与邱坐在一起等叫号。 他明明没有背书包,却又掏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出来,不声不响地把对戒取出来。 “刘与邱,你是机器猫吗?” “不是,”他轻轻笑一声:“但如果你需要,我愿意为你做机器猫。” 周凌薇哼哼,自己把戒指拿出来戴在无名指上,细细看上几秒,由衷地佩服刘与邱:“你买的尺寸怎么都那么合适?十指相扣真的可以量出来吗?” 他得意地提眉,就是不说。 刘与邱不说,周凌薇也知道,肯定是趁她睡觉的时候量的。 不多时,两本鲜红的小本本拿到手。 刘与邱看看本子,看看旁边的人。 就这么结婚啦? 他都不敢想,周凌薇好似很淡定。 刘与邱原先的计划是按大众的结婚流程走一遍,他们先前见过各自的家长了,接下来应该就是双方父母见面,再过个彩礼之类的。 周凌薇倒好,越过中间的环节,直接来领证,甚至连预约都跳过,找朋友来排队。 还有结婚证上的照片略显普通,没有当下网红摄影店拍的那种精致,就是在民政局的自助机器拍的,所幸的是,俩人颜值在线,照片一点都不丑,还很好看。 刘与邱想可能是真正相爱的人才会拍出十分好看的结婚登记照吧,否则再多的修图技巧都不能展现由内至外散发的欣喜。 在一些人看来周凌薇冲动领证的行为一定是疯了,是在自降价码,给男方捡了大便宜。 刘与邱觉得这就是周凌薇,她“发疯”之前一定会计划好一切,也评估完了其中的风险,她是个十足的行动派。 况且,无论她做什么,在他心里,她都无比珍贵。 他还沉浸在领证的喜悦中,周凌薇已经把结婚证收起来了,好像这东西并不会令她多兴奋。 “走吧,饿死了,我们去请黄烟他们喝早茶,怎么样?” 刘与邱点点头,揽过她的肩:“恭喜啊,刘太太。” “别喊我刘太太,总感觉是在称呼你妈妈。”周凌薇把他手里的结婚证抽过来放在包里:“收起来,别弄丢了。” 刘与邱的嘴角依然压不住:“那喊你——” 他神秘兮兮地停顿,周凌薇就很好奇:“什么?” 他凑到她耳边:“老婆。” 故意被放轻的声音添了几分暗哑格外蛊惑人,好像有一股热流直击周凌薇的心口又在她身体流窜。 她的嘴角微勾,迟迟不做反应,肩头一紧,刘与邱靠得更近了:“不打算回应我一下吗?” 周凌薇明知故问:“回应你什么?” “你说呢?” “晚上叫给你听。”她故意搂紧刘与邱的腰,眸光里多了几分缱绻。 他惊喜万分,作势低头要吻住那双饱满的唇,周凌薇偏头躲了过去。 见刘与邱失落的神情,她又踮起脚亲了过去。 就喜欢看到他这样! 几个人找了一家很普通的茶楼,黄烟问周凌薇:“不打算官宣吗?” 官宣肯定要官宣,她就不是个会隐婚的性格,嫁个爱的人是如此美妙,应该向全世界宣告才对! 只不过,形式…… 周凌薇不着痕迹地叹口气,好像无论用哪种形式,上到长辈和股东,下到公司员工都需要通知。 她转眼盯着刘与邱:“长辈那边——”,随后,咧着嘴:“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尊重长辈呀?” 刘与邱轻弹周凌薇的脑门:“现在才反应过来啊?” 对于领证,她是兴奋的,这太不可思议了,导致她有点发懵,于是她的行为和神情便显得淡定。 现在兴奋劲儿一过,她慌了。 周凌薇眼珠一瞪:“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出去吧,去徒步怎么样?” 其他人都好说,就是做个通知,但她真是没想好如何面对长辈。 “你们又去哪啊?”问话的是黄烟,瞧一眼她那怂样:“周凌薇,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嫁给我刘哥了。” 刘与邱抱起手臂一副看热闹的姿态等周凌薇答话,她贴上他:“瞎说,我怎么会后悔呢?!” “那你躲什么啊?” “不躲,”周凌薇改了口:“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就回家。” “回哪个家?” “爸妈家。” 是哪个爸妈,周凌薇自己也没想清楚,反正有刘与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