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不曾闲》 1、赴命中注定之约 “你说说你爹,要不是当年我用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威胁他让他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给人家诊病开药,他怎么可能有今天的成绩,你听听外边的人是怎么吹捧他的,啧啧啧,还审时度势?还继承祖上衣钵?还天生的神医?”我娘一边给我爹缝补他的衣服一边吐槽。 “呸,你爹听见的时候老脸也不红……科考,什么东西,就他那块料……”我娘抖了抖我爹的衣服,仔细的看着针脚,比较满意的点点头。 “没有我啊,怎么可能有他的现在……”她兀自接着给自己揽功劳。 我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听着对面的娘亲大人编排我爹,随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段女士说的好像当年那把刀是架在她自己脖子上一样。 “你爹啊,当年就跟中邪了一样,非要进京赶考……” 我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着我娘继续絮叨叨,顺手摸了个摆在桌上的梅肉扔进嘴里,我娘声音一断,但也仅仅是断了一下,就若无其事的接着她中年妇女说不完的话题。 我嚼了两下反应过来,嘴里的东西酸甜中带着说不出来的腐败的味道,显然已经发霉,而且霉味中还带着一点点的药理味道,显然是经过了我家老爹之手,做成了药,不过看看我娘,算了,我也懒得吐出去,吃了得了,反正也只是味道上的差别。 其实并不是说我的肠胃得到了老天什么得天独厚的恩赐,实则是我老爹大概是把没有在仕途上施展的抱负全都投注在了医药上面,隔三差五的就研制出一两种说不上名字但是能让人无声无息蹬腿的毒药。 而且瓶瓶罐罐从来就没规没距的乱放,以至于当我到了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产生好奇的年纪的时候,面对的就是那些没有尊崇医嘱放到小孩子碰不到的地方的药瓶,人类最本能的动作就是把东西放进嘴里。 要不说那么多被遗弃的小孩子怎么在没人喂奶没人换尿布的情况下也都长大成人或者成兽了呢。 所以,据我娘说,在某些特定的年月里,我家老爹每次想拿着他新研制的药去申请专利却死活都找不着的时候,都会说出下面这六个字:“惜言,过来,张嘴。” 然后,他会在闻到我嘴里那熟悉的药香之后长长的叹气,继而钻进他的实验室研制解药。 有人说,阴差阳错这个词也带着某种不确定性的美丽,就比如我,在很多不知道的情况下吃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毒药,再吃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解药,造成了我身体里各项机能的严重紊乱,而这种紊乱却阴差阳错的成就了我百毒不侵的身体。 那个说着阴差阳错也是一种美丽的人叫做苏止,住在我家隔壁,我们的友谊是建立在我偷我爹的药给他吃的基础上的。 那个时候,一人捧着一个小药瓶,像吃糖果一样,你分我一颗我给你一粒的,嘎嘣嘎嘣脆的嚼的欢快,不过结果是苏家老爷抱着他家奄奄一息的苏止来我家要我爹给偿命,若不是我爹马上拿出解药救了苏止,凌郎中估计都已投胎成人,又是一玉树临风的小伙了。 苏止从那次差点被我毒死之后就再也没吃过我给他的药,不过每次都是喜滋滋的看着我一颗一颗的吃着药瓶里褐色的丹药,我还咬的嘎嘣响,当然他每次都乐不到最后,到最后他都是皱皱着眉头,嘴里念念有词:“怎么你吃了就没事,我一吃不过一刻钟就开始翻白眼了呢。” 要不怎么能说是阴差阳错呢。 所以说,被做成了药的果脯和正常的果脯在我看来,除了味道有些区别,在我身上是看不到其他的影响的。 至于我的血,除了能维持我的身体在这个混乱的社会上生存之外,原来还有一些不知是好是坏的用途这件事情,我也是在不久之前的一次小小的意外中才知道的。 那时候刚跟着苏止翻山走出我们那个小村庄,那个时候苏止说山对面有另一个很大的城市,之所以苏止用了城市这个词而不是村庄,是因为他说,那个地方有我们这个小镇的十几个那么大。 这句话有多少水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苏止这个和我一样没见过世面的人能这么具体的形容另一个地方,八成是在胡说八道,但是这都无所谓,因为随后他就告诉我,那里面哇呀呀的美女哇呀呀的帅哥还有哇呀呀的绫罗绸缎瓷器配饰。 当然这些都不是我重视的,我在意的是他最后补上的那句。 他说:“听说那里有一家酒楼叫什么玉珍楼的是很有名的,里面有很多网罗的在民间很有名的厨子,那家伙……” 听得我眼睛直泛绿光,苏止犹自吹擂:“那真是让人乐不思蜀流连忘返的温柔乡啊,哎哎哎,我说你把你的口水擦擦……” 我抹着嘴:“苏兄,咱什么时候动身?” 以苏止这么多年对我的了解,当然知道我的口水是为了什么而流的。 他露出一脸的鄙视,眼睛都快和嘴扯成一条线了,不过还是顺着我的话说下去:“你以为这么容易就去的么,就是前一条街村长家那死胖子车精粮足的不还是走了一个多月才到的么?” 他拎着我的衣领,煞有气势的指着那座山让我看,“你没听说过,看着山近走着远么?” 我甩开他的手,若无其事:“那我们好好计划一下不就行了?别说没用的,好像你不想去似的。” 村长家的胖公子前段时间出了一趟门,回来之后就拽的跟什么似的,看见我们都摆出一副见过大世面的德行,着实把苏止气的够呛。 苏止看着那座山眯了一下眼睛,又砸了砸嘴角:“其实……这次真的要好好计划一下。” 其实在很久以后,我想起那个时候,我和苏止看着那座山,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走到山的那一面看一看我们没看过的那些风景,那个时候不知道,很久的之后,我们想的是怎样翻过那座山,回到最初收留和温暖我们的地方。 那个时候不知道,命运有一个很大的漩涡,我用我余下的生命,赴一个命中注定之约。 远方有一个人,在等着我。 2、包袱款款离家出走 我和苏止对于这一次的旅行做了很周密的计划,我甚至偷了我家老爹很多的药,准备路上防身用,当然还连带顺走了我老爹藏在鞋垫下面的私房钱。 苏止家是开茶铺的,再加上苏家老爹为人精明的很,苏止根本就不知道他爹的金库在哪里,但是他又不好意思一路上空手跟我蹭吃蹭喝,于是他只能顺走他爹珍藏的上好茶叶。 我根本不掩饰我对他这种对旅游计划毫无贡献的行为,拿着他偷来的不知名的茶叶一边打量一边斜着眼睛看他:“苏公子,你本事可真大。” 苏止干笑的搓着手:“咱这一路上不是也需要怡情一下么,正好品茗赏景的,你看,正配咱俩这身行头。”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粗布衣服控制不住的撇撇嘴。 本来计划的是迂回的向目的地前进,就是走大路,一路吃喝玩乐住店休息,奈何苏兄台除了拖后腿就没一丁点的用处,我看着手里的银票,我家老爹的体己钱已经都被我顺来了,可是数目远远不够我和苏止两个人游山玩水的,再说,如果一路上享受尽了,等到了那个传说中有着哇呀呀美女哇呀呀帅哥最重要的是有很多哇呀呀美食的地方,难道让我们看着,或者递上一包苏老爷的茶叶: “大哥,这个上等的茶叶,虽然是偷来的,但是也挡不住它是值钱的东西这件事实,能否跟您换个……” 我保证会被人家当成销赃的惯犯拿着五齿小钉耙给赶出来的。 但是我又不能不带着他,虽说我的长相还没妖娆到引人犯罪的地步,但难保不会遇见个饥不择食的,好歹我还是个女的,还能将就凑合,至于……啊呸,反正就是我有不得不带着他的理由。 所以我和苏止对视了几秒钟,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信息。 然后我们同一时间点点头:“好吧,翻山。” 那座山就是之前苏止揪着我的衣领趾高气扬的说着什么看着近走着远的那一座。 可能是当初阴错阳差的看了它一眼,就注定与它有缘。 我和苏止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出发的,这种逍遥快活的事情当然是不能通知家里人的,我只留了字条,说是想出门磨练一阵子,待我安稳了自己放荡不羁的心性之后定会回来见父老。 其实,我主要是怕我老爹知道我出去游山玩水之后对于我盘缠的来源起疑,进而去检查他的私房钱。 所以,我和苏止在那一晚,带着激动的心情包袱款款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我们携手出门就直奔那座山,不过苏止这家伙也算对得起组织了,终于在最后的关头,偷得他家老爹常年用来采购茶叶用的那匹小马驹。 他把马匹拴在离开村庄必经的那一个路口,我和苏止赶到那里的时候,那匹被命名为千里马的神驹明显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不停地刨着蹄子,大声大声的喷气。 我因为激动,呼哧带喘的,伸手拍了拍苏止:“组织上会给你记一大功的。” 苏止甩掉我搭在他肩膀的手:“别得瑟了,赶紧走,这匹马有一个欠揍的毛病,每夜都要嘶鸣两声,我爹听不见声音,肯定会出来找的。” 我抽了一下嘴角:“你家都不用养公鸡了,它直接兼职。” 苏止一边扶我上马,一边回:“我们家本来就没养公鸡。” 可能是千里马平时带着苏老爹出门比较频繁且路程遥远,以至于从我们的小村庄到山脚下,感觉那样遥远的一段路,它竟然载着两个人仅仅用了一天一夜就跑到了。 我们出门的时候是夜晚,我们下马的时候还是夜晚。 我站在山脚,看着苏止顺了顺马身上的鬓毛,我问:“它怎么办?” “没事,它记忆力特别好,自己能找到回家的路。” 我没法想象得知自己坐骑失踪之后的苏老爹会露出如何惊恐的一副表情,也许会比知道苏止不见了还要肝颤良久。 苏止最后在马背上拍了两下,千里马像是得到指示一样,摇着尾巴离开。 我和苏止仰着头看着那座山,仿佛能透过这层神秘的面纱看到那一边繁华的城市,我恍惚看到了玉珍楼里面那些我没尝过的山珍海味一样一样的摆在了我面前。 苏止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行囊,看着我:“走吧。” 我回头朝着家乡的地方看了一下,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心潮澎湃。 这是我十七年中到过的离家最远的地方。 3、越过山丘 苏止在前面探路,我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他拿着一根棍子不停的敲敲打打,像模像样的。 在我们那个村庄里,也是经常有人会外出采买东西或者出门贩卖一些东西的,并不是所有人家都像村长家一样土豪可以坐着精致的马车一路闲逛,也不会所有人家都像苏老爹一样有一头坐骑可供驱使。 更多的人,会像此时的我和苏止一样,徒步穿越这个树木茂盛荒草丛生的大山,所以,前人树下好乘凉,我和苏止只要按着前人走出来的路走下去就行了。 最初的树林走过,就要开始真正的攀山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由于前人已经走出了一条路,攀岩的痕迹就明显的很,只要寻找那些被打磨的圆润的山壁就可以了。 拜苏止提前做足了工作所赐,我们的攀登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相对来说,我觉得更像是给我十七年乏味的人生天了一些刺眼的亮色。 我和苏止是在三天后翻过那座妖娆的小山峰的。 我摸着有些空的包裹,呼哧呼哧:“幸好过来了,要不干粮都要吃光了。” 苏止虽说也累的够呛,但还是保持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倚着一棵古树站好,看着瘫在地上的我说:“你就知道吃,这几天晚上要不是我警觉,你都不知道被豺狼虎豹舔了多少次了。” 我摸着脑袋嘿嘿,我说怎么这么奇怪,晚上明明还在树下休息,一早醒来就被挂在树枝上。 为此我实在是为当初没有因为万恶的金钱而看不起他反而毫不犹豫的带上苏止一同出门而感到庆幸。 我回头看了看那座山,又看了看离山脚不远不近的那个城市,真是欣慰,这双脚居然带着我走出了这么远。 此时,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座繁华古城映在我的瞳孔里,从我们所在的山根处的地势看来,那座被说成热闹无双的城市更像是一个寂静的小村庄一样,带着些许与世无争的味道。 但是这个村庄不同别的,原因其实也无他,只因为,这里有玉珍楼! 苏止闭眼靠着古树休息,我在地上躺了一会,本想着先睡一觉,奈何脑海里全是玉珍楼那镶着金边的三个大字,于是我一个鲤鱼打挺:“苏止,要不我们……” 我的话生生的卡在嘴边。 斜倚古树的那个少年眉目如画,颇有些狼狈的凌乱发丝被风微微吹起,飘在安静的眉眼处,微微抿起的嘴角显示了此刻他的疲惫,倾长的身子略带些慵懒的呈现一个微斜的诱惑之姿,阳光透过树枝投下斑驳的影子,落在他如玉的脸上。 但是。 这些都不是让我愣住的原因。 要说苏止的颜在我那个穷乡僻壤的家乡虽算得上是上等,但是从小一起长大,他三百六十度死角非死角我都欣赏过,难免审美疲劳。 真正让我愣住的原因是,在我们帅气的苏公子身旁,那棵看似有些年头的古树枝上,一条妖艳的小花蛇正尾巴吊在枝头,细长的身子垂下,蛇头正巧悬在苏止颈部不远处,丝丝的吐着信子,美目不转的盯着苏止。 我相信小花花没有立刻飞扑过去亲吻苏止并不是被他此刻祸国殃民的容貌吸引,而是出于一个生物的本能,在等待最有利的时机。 4、遇见 我的一句话出来一半卡住一半,大脑飞速旋转一下后,我慢慢的起身。 事先声明,我这个人胆小怕事的很,我没有多么高尚的情操,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也只是安安稳稳的度过我乏味的一生。 而我之所以站起来,奔着苏家公子走过去,只是因为我突然想起,如果苏止葬身于此,那么我回家的希望将十分渺茫,让我孤身一人按原路返回是一件多么难为人的事情。 其实最主要的是,没有苏止,我根本就找不到玉珍楼。 我一步一步的走向苏止,同时握紧了手里起身时拾起的木棍。 我美好的想象是在花花扑向苏止的时候当头一棒把它打去投胎。 但是我算好了开头却没有算好结尾。 就在我还小心翼翼的靠近的时候,花花这个奸诈小人就已经做足了准备,摆好了起跑的姿势,一个猛子向苏止扑了过去。 我优美的挥棒姿势根本就来不及施展,所有的画面似乎在我眼前放慢,我依稀看到骚包的花花大张的嘴里那颗新长出来的智齿,似乎还看到苏止因为呼吸而微微煽动的睫毛。 我丢下手中的木棍,出于一种本能的,向苏止扑了过去。 闭目的苏止毫不防备的被我扑倒,然后我肩膀一痛,随即听见冷风嗖的一下的声音。 苏止睁开眼睛的第一个动作是翻身把我护住,然后是目光搜索,最后定在我的肩膀上。 不用看,肯定是放血了。 我很庆幸,苏止不是以为我想趁着荒郊野地的把他给办了。 我龇牙咧嘴:“有蛇。” 苏止扭头看去,然后淡淡的说:“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我没死,反而它翘了辫子。 我赶紧看过去,然后我看到刚刚还一脸算计的小花蛇被一只长针定在了之前苏止斜倚的那颗古树干上,死相依旧骚包。 “这丫头动作可挺快,你若慢一些,它便死于我银针之下,你也可免于这皮肉之苦。”路边的树丛沙沙的响,然后从中施施然的走出一白衣老者。 我捂着肩膀站起身,努力的摆出英挺的姿势:“那您倒是快点出手哇,感情您老人家还得摆一会造型?” 说话的空当,树丛中又相继出来一大批的人。 为首的是个长相清历的男子,眉目邪邪的上挑,毫无表情的五官却生出凛冽的气息,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儿,我往后缩了缩,要是一个话不投机打起来,我要确保我比苏止跑得快。 他的身后,四个人合抬一张软椅,软椅之上,一男子斜倚。 我心想,这时候还坐软椅,你有病吧,这荒郊野岭的还需要摆这么个富家公子的架势? 我看过去。 古树斑驳的缝隙泻下来条条的日光,光晕在空气中散发着彩色的光圈,像一只烟花,迸射出无数的光线,亮的有些晃眼。 那个男子就卧在一片日光之中。 眉目入鬓,眼睛狭长,微眯的时候带着一些精光,面色在银色锦缎的衬托下有些微微的泛白,几缕发丝随风荡起,带着点魅惑,又带着点放荡不羁,他一手撑在软椅的扶手处,慵懒的支着下巴,一手随意的搭在一侧,毫无掩饰的目光直直的投过来,带着些微的漫不经心。 我毫无畏惧的看过去,当然也没有一丝的羞涩,那玩意从小没学过。 我心想,还真有可能是有病呢,多漂亮的一个人啊,多倾城的姿色啊,多销魂的坐姿啊,多妖娆的眼神啊,可为毛就是个瘫痪呢呢呢呢呢。 你看看,老天爷果然还是公平的是不,给了你无双的容颜,就不会再给你行动上的放肆自由。 5、可有不适 苏止俯身帮我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又扶了扶肩上斜跨的布包,冲着那个老者俯身行了一个礼,那是我见过苏止最人模人样的姿态。 他说:“多谢老先生对舍妹的救命之恩,他日若有机会,苏某定当尽全力相报。” 我在想我要不要也来这么一套的时候,老头已经抬起手,语气淡淡:“老夫还没有那个能力。” 老头转头看我:“可有晕眩?” 我斜眼睛瞄了他一下,摇头。 “可有眼花?” “我花一样的年纪,眼花什么?” “可有觉得浑身无力?” “我就觉得伤口有点疼。” 老头抬手摸了摸胡子,眼睛眯了两下,我看见他眼中有些疑惑又有些捉摸不定的惊喜,还有些叹息。 软椅上的那个人,姿态不变的歪着头看我,眼神墨色一样,我看不懂里面有什么样的东西。 我从不觉得我的姿色足以让这么一号倾城人物对我上心,况且我现在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狼狈样。 老头放下手,瞧了我两眼,就迈着四方步给小花收尸去了。 他的银针将那条蛇钉的死死的,拔得时候明显需要用力。 这么老的家伙,我真怕他一下子闪了腰。 我心里惦记着玉珍楼,想着要不就此一别得了,不需要在这里耽误我宝贵的时间,转头想去拉苏止,只见苏止死死的盯着那老头。 以我对苏止的了解,他还不至于重口味到这种地步。 只可能是老头有什么猫腻,我也看过去,那老头已经将银针拔出来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给了我一个空当看过去。 然后…… 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那是银针么?那明明跟烧火棍别无二色。 我觉得血液好像凝固了,伤口也开始疼了,我觉得我的心脏好像也不跳了。 身旁的苏止突然食指中指并拢的切在我的脉搏上。 行医这门差事,苏止肯定是不敌我家老爹的,但是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外加我爹有意无意的提点,他还是学了不少。 我家老爹原本希望我能继承他的衣钵,就好像我爷爷对他的期望一样,想当年我爷爷临终绝笔,都洋洋洒洒的写了好几页的宣纸,恐吓加上威逼利诱,让我爹一定要将祖上的医术发扬光大,虽然在我看来,我家祖上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独门医术。 不过不说医学造诣,就说这种总是自以为是的样子,我爹明显把我爷爷的全都继承下来了。 两个人共同的毛病就是总以为自己名镇天下,能给子孙后代留下福荫几世的庇佑。 于是,他总是没事就给我演示人体经络如何行针走穴,我不爱搭理他,苏止倒是很有兴趣,我爹讲到高兴处,一低头就只有苏止眼巴巴一脸渴望的看着他,我已经在一旁嘎嘣嘎嘣的吃那些药瓶里的东西了。 每次我爹都讲得眉飞色舞,正在兴头上,不想中断他的演讲,所以只能凑合的说给苏止了。 一来二去阴差阳错,苏止的医术本领也堪堪能给人看个小毛小病的。 我攀着苏止的胳膊,直咧嘴:“我是不是快死了?” 那条蛇把银针都熏成那样了,可见毒性有多强,我估计我是跑不了了。 苏止最初眉色凝重,然后越来越凝重…… 我都快哭出来了:“我还没去玉珍楼呢,怎么能死在这里。” 苏止原本一脸的严肃,听完我的话,一个斜眼就招呼过来了,眼睛里没有一丝惋惜,只有满满的恨铁不成钢。 我继续嘟囔:“苏止,我要是死在这里了,你可一定要把我背回家,不能就地埋在这啊,我可是为了救你才落得如此下场的哇,你说这荒郊野岭的,万一哪个不长眼的畜生饿急眼了,再把我给翻出来舔了,我做鬼都不放过你啊,还有还有,你说我爹那么懒,猴年马月才能来个给我上个坟啊,我死后可不想挨饿哇……” 6、幻花 “幻花。”苏止终于受不了我的魔音穿脑,冷冷的蹦出这两个字。 “幻花……”我莫名其妙的跟着念了一遍,然后突然扭头看了看正被老头装进自己布袋里已经归天的小花蛇,不可置信的问苏止:“那就是传说中的幻花???” 苏止放下手,甩了甩衣袖,自以为一副白衣渺渺的样子,冷傲的点了点头。 那老头好像没想到我们知道这种生物一样,从苏止说出幻花两个字之后就开始用惊讶中带着琢磨的眼神看着我们。 不过,我和苏止之所以知道这种江湖一霸也是有些原因的。 那些个吃药长大的日子里,就曾经尝过我老爹用幻花这种毒物制成的药粒,那时候我爹说的是,万物生生相克,他就不信找不出解这玩意的解药。 然后我爹冥思苦想闭关修炼很多天也没整出来个所以然来。 最后,我不小心把他说的那玩意给吃了,没啥特别,就是有点苦。 当时我爹看着我手里拿的空空的药瓶脸都白了,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晚他就研制出来了解药。 所以你看,亲情多么的伟大,硬生生的把我爹淤阻的那根神经给冲开了。 不过往后的一段时间里,我爹每次看到我都有幻觉,都会心痛的念着幻花幻花幻花。 我曾一度以为他为了炼制丹药而走火入魔,后来苏止告诉我,幻花这种毒物可遇而不可得,它们机敏的很,从不会轻易现身,除非有十足的把握能脱身,它才会去攻击人。 估计我爹逮到的这只,也是老的跑不动了又饿的不行了,才会落入他手,而他炼制的那几粒丹药也费尽了他的心血,没想到,我咯嘣咯嘣几下就给消灭了,现在,他空有解药,无处施展。 于是我也跟着唉声叹气了很多天。 只是我没想到,名声震震超级腹黑的幻花竟然又一次的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上次我吃了它,这次它差点吃了我。 而且不是说,每次幻花出手都是带着必能脱身的把握的么,怎么,我又一次遇见了年老体力不够用的曾经江湖一霸了? 我心有余悸的问苏止:“那我现在没事了?” 苏止微微皱着眉:“你的脉象没有异常。” 我也食指中指并切在脉络上,然后才想起,切脉问诊,我根本不会。 于是只能甩甩手,再一次确认:“我不会死?” 苏止有些拿捏不准,只是表情没有最开始那么凝重了。 那老头给幻花收拾完尸体,直接过来一把钳住我的手腕,我本想喊个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话,后来想想还是保命要紧,虽不知这个老头有几把刷子,但是万一是个有点道行的人顺手就救了我呢,机缘巧合这玩意玄妙的很呢。 老头的表情也是深不可测,一会皱眉一会舒展一会眯眼的。 老头问脉半天,最后表情和苏止一个德行,放下手之后只一个劲的重复:“怪了,怪了……” 好像我不死就天理难容一样。 7、原来你在这里 那个原本一直慵懒的倚在软椅上的男人,依旧还是那个姿势,可能是我看错,之前他迷雾涟涟的眼瞳中好像多了些什么,同时又少了些什么,仔细看,又觉得似乎什么也没有,他始终是那个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搭在扶手处的懒散模样。 捉蛇的老头保持着给我切脉的姿势,眼神自然的看向软椅上的男人,两人无话,但我却总觉得他们已经对彼此说了千言万语。 我后背凉凉的,伤口也开始丝丝拉拉的疼。 软椅上的男人若有若无的点了一下头,老头转过头一本正经的对着我。 我心里发毛,后退了一步,“你要干嘛?” 老头捋了一下稀稀疏疏的胡子,力求自己散发出仙风道骨的气息:“这幻花毒性绝非一般,医书所记其毒性可毁一城人畜,而姑娘你中了幻花之毒后脉象又毫无变化,姑娘你一介肉体凡胎……” 说什么玩意呢,我根本听不懂,我刚想开口让他讲人话,苏止却早已一个步子迈出去,双手作揖:“有劳老先生了。” 老头用赞赏的眼光看了一下苏止,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下我。 我心里突突的,转头问苏止:“什么意思?” 苏止扭头看看我,眼里也有千言万语,只可惜我悟性差,一个字也没读出来。 老头走向自己的队伍,然后在那群人后出来一个人,递给老头一个布包,老头找了一处干爽的地面席地而坐,打开布包。 我好奇的过去看,只见布包里面瓶瓶罐罐,一条袭布上面是行医者行针走脉用的针刀,这玩意,我老爹也有。 老头就绪,头也不抬的来了一句:“坐下。”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旁的苏止一把将我按坐在地上。 老头又说:“把手伸出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看这架势我就知道了,这是要我的血,那些年,我爹也是这样的。 我撇着嘴,我怕疼。 可是,我又怕死。 于是权衡了一下,我闭上眼睛伸出手,嘴里安慰自己的念着:“玉珍楼啊,我为了你可是能遭的罪都遭了。” 老头子在我手上割了个口子,拿着一个小瓶子接了点血,然后就自顾自的捣扯。 我是看不懂的,所以只专注他给我伤口的包扎,蝴蝶结到底系的好不好看。 苏止很专注的看着老头这弄一下那点一下的,有时候皱眉有时候舒展。 旁边那一大群人也是各个有纪律的很,不吵不闹的,软椅上的男人在我看过去的时候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我觉得我应该板着脸,以显示我的矜持,但是又觉得,这男的应该是那白胡子老头的上司,万一他不高兴,老家伙不管我了可怎么办。 所以我摆了一个勉强的笑回敬过去。 银衫男子看着我笑了一下,然后朱唇微启,没有声息,只是做了一个口型。 我当时没看懂他说了什么,所以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 很多年后,发呆的日子很多,我突然想起了那一日,很奇怪的是我清晰的记得那一个唇语,然后突然就参透了。 那是最初,命运给我的警告,可是我悟性太差,明白的太晚。 那一日,那句话。 原来你在这里。 8、同路 苏止和老头鼓捣了半天,最终得出结论,我嘛毛病没有。 我问了好几遍真的真的真的? 老头很有耐心,真的真的真的! 苏止连忙给老头子作揖,估计又要说些什么文邹邹的书面话。 老头摆摆手:“这荒郊野岭的,有什么客套话到了宿客镇再说。” 然后老头子走了两步,好像才想起来一样,问:“你们要去玉珍楼?” 我点头如捣蒜。 老头摸着胡子,一脸假的要死的惊喜:“我们也要去宿客镇那里呢,你看多巧。” 要不是他团队一大帮人,我真怀疑他觊觎我的美色,临时更改去处以便接近我。 老头子又说:“一起走吧,路上好有个照顾。” 我看向苏止,苏止皱着眉头说:“有劳。” 我本是不愿意的,但是想想,就我和苏止两个人,说实话也是不安全,倒不是因为我对自己的容貌十分的自信,虽然我确实挺美的。 但人们都说人多好办事,不管我们和他们熟悉不熟悉,这样乌泱泱的一群人进了城镇,就算是看在人头多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们的。 那银衫男子自始至终没有下软椅,被人抬着慢悠悠的走在前面,我和苏止落后一步,我看着银衫男子的背影摇摇头,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人,能请得起人帮自己抬软椅,一会应该不会让我们花钱请客的吧。 从这处山脚往宿客镇走的话就轻松的很多,我半路折了一小节的树枝叼在嘴里,小声的跟苏止说:“我们俩都不见了,是我爹去你家找你爹算账,还是你爹去我家找我爹算账啊。” 还没等苏止回答,老头子又过来了,身上的袍子一甩一甩的,“小丫头,你以前中过毒没有?” 我斜了他一眼,“中过,还差点翘了辫子呢。” 老头子呵呵的笑,一脸的鱼尾纹,“那你最后怎么没事的。”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吃了解药呗。”我的语气带着明显的鄙视,吃了毒药为什么没死,除了吃了解药还能有什么,这么弱智的问题他都想不明白,我突然就对他的医术产生了十分严重的怀疑。 老头子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捏着胡子尴尬的呵呵笑。 过了一会他又问我:“那你的解药是怎么来的?” 我刚想跟他吹牛我家老爷子多么多么的牛逼,医术如何如何的高超,结果苏止拉了我的手一下,先一步开口:“都是歪打正着。” 苏止捏着我的手没放开,力度还稍稍的重了一些,我本来想跳起来指着他说“看看,多年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你果然是暗恋我”,但是只是一瞬间我一下子就领悟到他的意思,生生的压制住了自己荒唐的行为。 老头子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眼神在我和苏止之间来回的移动,最后还是呵呵的笑,又飘回前面去了。 我不用猜都知道这是跟他主子汇报去了。 之前还说什么同路这样的客气话,整的好像自己能藏得住事情一样,现在不还是憋不住过来问了? 银衫男子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慵懒的姿势在那里,不知道老头子有没有和他说什么,总之从背影看,我看不出任何的信息。 9、不如一起 大队伍呼呼啦啦的,我和苏止跟在后面,俨然是两个不上档次的小跟班,不过这些小细节不需要在意,反正前面有人开路,我们就更加的好走了。 我一路上盯着软椅上的男人,你说一个人上辈子是造了多大的福,这辈子才能生一个那么好看的皮囊。 同时,上辈子是造了多大的孽,这辈子才能四肢不全。 我长叹一声:“命啊,都是命啊。” 苏止瞪了我一眼:“出门在外,给我老实一点。” 等下了山走到宿客镇的时候,我有些掩饰不住的激动,拉着苏止哆哆嗦嗦的问:“玉珍楼在哪里?” 苏止连用白眼看我都不愿意了,甩了一下我的胳膊:“这么多人呢,你收敛一些。” 我赶紧背过身去擦了擦嘴。 不得不说,千里乡那个屁股大的地方,我生活了十七年,就没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以前我老爹不断的进京赶考,他是游山玩水的走了好几遍,可是却把家里折腾的倒退十年,发展速度那不是一般的慢。 以至于我从小就是看着别人吃东西我吃药长大的,现在好容易来了这里,能尝尝生平没吃过的东西,肯定是有些按捺不住的,看哪里都觉得人家牌匾上刻的是玉珍楼三个耀眼的大字。 但是我又觉得时时刻刻都露出吃货的嘴脸在苏止面前有些跌份,只好暂时的收敛了一下。 白胡子老头再次飘过来,就像是他家主子的发言人一样,有什么事情都是他和我们交接。 “二位,是要去玉珍楼么?” 我觑了觑他的表情:“还顺路?” 老头子捏着稀疏的几根胡子,一点也没听出来我语气里面的嘲讽,努力摆出老者的缥缈姿态,“不是这个意思,二位刚来这里,我只是好心的给个建议,二位最好还是先找个客栈投宿。” 随后他眯了眯眼四下看了一圈,“这宿客镇向来往来人口较多,多数时候客栈是不够用的,晚了可能就没地方住了。” 我去看苏止,这种花钱的事情我其实除了吃,用在别的地方是不拿手的。 苏止还是那副人模狗样,仿佛见过大世面一样,双手一台,作揖:“多谢先生提醒了,我兄妹二人这就去投宿了,告辞。” 我这次也像模像样的赶紧做了一个揖,学着苏止的话:“告辞。”手指上老头子系的蝴蝶结耀武扬威的晃荡。 结果脚还没抬起来,老头子一抬手:“且慢。” 我心里一股火差点把自己先烧了起来,这老家伙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还有,他能不能一次性的把话说完。 苏止回头看他:“老先生还有事情?”平时比我还不耐烦,这个时候倒是压得住性子,表情不卑不亢,配着清秀的眉目,倒是有几分贵公子的感觉。 我在一旁摸着下巴,眯眼看了看苏止,没想到这家伙还挺能装的,要不是这一身的粗布麻衣拖了整体形象的后退,不知道的真以为他是个富家小公子哥呢。 老头子满眼乍现的精光,“正巧我们也要去投宿,不如一起?” 10、无事献殷勤 这许多年来,我虽然学什么都不精,但是也懂得了一些小道理,我爹经常说,无事献殷勤,什么奸什么盗的,总之就是别人整天对你嘿嘿笑的时候,你就要小心了,他手背在后面,指不定会握着一把刀子。 我偷偷地拉了一下苏止的衣服,满眼睛的防备。 从苏止看过来的眼神里,我感觉到他对我此番动作有一些赞赏。 我小声的说:“这老东西说要一起投宿,你说会不会想占我们便宜,让我们请客啊。” 我看见苏止眼睛里的那一点点赞赏瞬间就灰飞烟灭了,如果不是现在有诸多外人在场,我觉得他一定会张口就飚出一大堆针对我的人参和公鸡。 老家伙捏着胡子,慢悠悠的接着开口,“刚刚幻花本是冲着你们去的,虽说死于我手,但是尸体被我拿走,怎么说,也是承了你们的情,所以若是一同前往住宿,这花销……” 我和苏止同时屏住呼吸等着下文。 “……这花销,自然是我这边承担了。” “好,一言为定。”我马上拍着干瘪的胸脯,“正好我们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哪家客栈的服务比较好,那就劳烦你了。” 看见银子的份上,我态度出奇的好。 苏止在我的胳膊上捏了一下,我知道他是有些担忧的,但是我看都没看他,小声的提醒,“你就带着茶叶过来的,此刻没发言权。” 这次出行只偷借了一匹马作为代步这样的事情,成了苏止的软肋,这家伙平时在我面前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总觉得什么方面都比我强,所以自然而然的会带着一点优越感,可是现在在万恶的金钱上面落了下风,他心里憋屈的不行。 这一憋屈,就掌握不好时机,一掌握不好时机,就错过了反驳我的机会,这一错过反驳我的机会,就给了老头子一个空子。 于是老头子赶忙的接话:“那好,我们这边走。” 我甩开苏止的钳制,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白胡子老头所指的方向走过去,苏止没办法,只能在后面跟着我。 我觉得这是我十七年间唯一一次扬眉吐气的时候,真是要感谢我老爹藏在鞋垫下的那些私房钱。 想到我老爹,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那些钱也不知道他偷着攒了多久了,被我一窝端了之后,他会对亲情和人生多么的绝望呢。 软椅施施然的在我们前面走,白胡子老头这一次没有飘过去,而是和我还有苏止走在一起,没话找话的介绍宿客镇的风土人情。 风土人情啥的,我一点都不感兴趣,显然老家伙是没看出来,兀自说的特别的来劲。 因为住宿要让人家请客,这一次我不好直接驳了他的面子,就只能假笑着装作很认真的听。 走了半条街的长度,前面的软椅终于停了下来,老头子一看赶紧就过去了。 我看了看旁边的客栈,咽了咽口水。 苏止明显也有些发愣。 银衫男子身边寸步不离的男人直接进去了。 我退后两步,小声的对着苏止:“这地方住一晚估计要好多的钱啊。” 苏止对于我满身的铜臭味这次不鄙视了,也摸着下巴点头附和,“我们身上的钱估计住一晚就没了。” 11、梦里讨债 不一会那男子出来,对着软椅上的人恭恭敬敬,“楼主,房间订好了。” 软椅上的银衫男子点头。 我以为那个长相清历的男子会一个公主抱的把他们的楼主给抱进去呢,结果没有。 抬着软椅的四个人,慢慢的把椅子放下,然后我印象中的小瘫痪居然自己走了下来。 居然自己走了下来? 居然不是瘫痪? 苏止过来一手把我的下巴抬上去,迫使我闭上了张大的嘴巴。 苏止一脸羡慕的在一旁念叨:“这才是有钱有权人的生活,你看看,路都不用自己走,多舒坦。” 我瞄了他一下,“你若瘫了,不用有钱有权,也会有这种待遇的,最起码你家那匹小马驹就是你的了。” 苏止用鼻子出了好大的一声气。 银衫的男子迈着方步进了客栈,我盯着他走路的步伐,总觉得这个人怎么一身超群的气质,却显得病怏怏的呢。 老家伙的团队还算是靠谱,定的都是上等的客房,虽说我爹在我们那个小村庄已经打出了名堂,家产也算是中上等,可是看见如今投宿的客房,想想我家那几间房子,简直是羞得很。 我和苏止一人一间,挨着的,而我的另一手边,就是那个所谓的楼主的。 我以为凭着这一路的交情,白胡子老家伙怎么说也会挨着我,毕竟他貌似要从我这里打听很多的事情呢。 临去房间的时候,我听见白胡子老头声音洪亮:“楼主,里面已经检查过了,没问题。” 我撇了撇嘴,小声的嘟囔:“至于这么小心翼翼么。” 不知道是听见了我的话还是和我有心灵感应,貌美的楼主淡淡的看过来,眼神里氤氲着一片光华。 我从没看见过一个男人的眉眼可以好看到如此的程度,于是我表情有些愣的站在原地。 身后的苏止看了我一会,一巴掌就把我推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站在门口压制着脾气,一根手指指着我,点了点,然后转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知道,这是让我老实点的意思,他那点小动作我还能不清楚,不过他也真是多想了,我不老实还能干吗,真以为这是我们家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能让我仗着我爹会用毒而胡作非为? 进了房间,我先在床上颠了颠,够软的,四处看了一下,感觉连摆设都比我家摆的那些假冒伪劣的产品高档的多了。 乐呵够了,我躺在床上,好几天没正儿八经的睡过觉了,贴上床就有些困乏。 我睁着眼睛看着门口的位置,心里念叨着一醒来就去玉珍楼走走,模模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不过梦里也没有消停到哪里去,我梦见我老爹抱着自己的布鞋哭的稀里哗啦的,并没有因为我的不见了而有任何的伤心难过,反而骂骂咧咧的说我偷走了他的全部家当,等我回去的时候肯定打断我的腿。 在梦里我都感觉全身汗毛立起来,一阵的肝颤。 我想着和我老爹解释一下,可是酝酿了半天,确实是找不出一个理由能支撑我偷钱的这种行为。 就在我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12、又是顺路是吧 我忽的一下子醒了过来,摸了摸额头上急出来的汗,念叨:“才多少钱啊,居然都跑到我梦里来找我算账了,可真是够抠的了。” 开了门,外边站的是店小二,妆容一丝不苟,统一的服装也干净整洁,端着两盘点心,看见我的时候,笑的十分的公式化,“你好,这是你们点的餐点。” 我盯着根本叫不上来名字的两盘东西,愣了一愣,就明白了,这是人家大老板赏下来的,于是我赶紧把小二迎进来,“放在这里就好了,谢谢了啊。” 小二放好东西就退了出去,我手也没洗,过去捏了一块点心就塞嘴里了,然后眯着眼感叹,可比我们带着的干粮好吃多了。 这几天都没好好的吃过东西了,我坐在那里没停着,直接把两盘子点心送进了五脏庙。 然后出门去找苏止,门上敲了两下,苏止就开了,看见我的时候他有些掩饰不住的嫌弃,“你吃完了东西能不能擦擦嘴。” 我用袖子蹭了一下,“走吧。” 苏止皱着眉头看我:“去哪?” 我瞪着眼睛:“去玉珍楼啊。” 苏止深呼吸了一下:“你不是刚吃完?” 我觉得莫名其妙,“我刚吃完和我要去玉珍楼有什么冲突么?” 苏止打不过我的逻辑,原地缓和了一会,有些认命,“你等等,我把包裹收拾一下。” 我们出来的时候带着的所有的东西都在苏止的身上,包括钱,他说我不靠谱,放在我这里他不放心,我就不明白我有什么不靠谱的,我除了长相太美不靠谱之外哪里都靠谱的很。 我进了苏止的屋子,他房间的桌子上也摆着两盘的点心,不过和我刚刚吃过的不一样,他收拾包裹,我就坐在桌旁接着吃。 苏止回头看见我,明显有些受不了,不过瞬间他就想开了:“行,你现在多吃点,一会到玉珍楼还能少花点钱。” 我真是各种鄙视他。 等他收拾好,我们俩出了门,本想着直接奔着玉珍楼找过去,可是没想到,那白胡子老头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捋着胡子像是算好了时间一样,陪着他家的楼主大人,正正好的走到了我们面前。 楼主大人在银衫外边披了个披风,四平八稳的走在老家伙身边,我眯着眼看了看外边,确实是有些起风了。 老头子一脸假的要死的惊喜:“你们也要出门么?” 我已经不想拆穿他这种不要脸的行为了,“又是顺路是吧,啥也别说了,走吧走吧。” 老头子露出有史以来唯一的一次尴尬的表情,“哎,也不是一定顺路,我就是问问,我们要去玉珍楼,那里可是宿客镇的招牌,来了这里肯定要去那里的,你们也是么,真的这么巧啊……” 老家伙还不停的找补,解释那些个没有用也没人信的东西,我和苏止都不搭理他,他一个人念叨了半天见我们都没什么反应,有些悻悻然,不过最终还是闭嘴了。 楼主大人身边还跟着个男子,就是我一看见就有些哆嗦的那个人,虽说长得也不是看不过去眼,但是表情过于严肃了,总觉得谁跟他一言不合,他就能直接动手。 13、我吃饭吧唧嘴 从投宿的客栈去玉珍楼没有多远的距离,所以大家也没有多么装逼的非要找个代步,就是慢悠悠的往那边走。 路上的时候,老家伙自我介绍,说他姓吴,腆着脸让我们叫他吴伯,我这个人不爱攀亲戚,尤其是一攀还比人家矮一辈,让人家占便宜的,于是直接白眼招呼过去,表示对这个称呼的不满。 苏止也不说话,看起来和我的想法也差不多。 楼主大人在我翻白眼的时候正好看过来,星目带着一些光亮,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我总觉得他在冲着我笑。 我摸了摸脸,又自作多情了不是。 路上有个卖板栗的,炒的香气扑鼻,我已经走过了,又不受控制的倒退了回来,站在人家的摊位前面抹着嘴。 苏止过来拎着我的领子就把我拎走了,“刚刚吃了那么多点心,你是猪么,就你这种吃法,在外边吃一顿咱俩就得继续啃干粮了,能不能收敛一些。” 老头子捏着胡子看我的笑话。 我甩开苏止:“你懂什么啊,我就是过去看看他们怎么炒的,以后我自己炒的时候味道也能正宗一些不是。” 苏止脸拉的老长,“别扯了,你还能炒板栗,没等熟呢都被你吃没了。” 我严重怀疑这小子是在报复我之前嘲笑他没带钱过来,特意在外人面前给我使绊子。 我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 又走了一会就到了玉珍楼,唉呀妈呀,原谅我是真的没见过世面,宿客镇本来看起来还是挺古朴的,我以为玉珍楼怎么着也会是个百年老店,至于百年老店的模样,应该也是古色古香,带着岁月痕迹的,可是现在看见玉珍楼的真面目之后,我再次羞愧于自己的愚钝浅薄。 玉珍楼估计是整个宿客镇里装修的最好的酒楼,看起来金碧辉煌的都有些晃眼睛,三层的楼房装修的相当的别致,大大的牌匾悬在上面,玉珍楼三个字都闪着金光,这金光可不是瞎扯的,我估计是用金粉写上去的。 苏止比我能沉得住气,嘴巴都没张开。 吴老头看着我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笑的更加的欢唱,在对着他们楼主毕恭毕敬之后转头看看我,“怎么样,丫头,没来过这么高档的地方吧。” 对于他的讽刺,我一点也不当回事,“那个今天吃饭谁请客?” 苏止抬起手,我感觉他是想给我一拳,我及时的躲开了。 老头子眯着眼:“放心,当然是我们请。” 我更正:“不是想让你们请,实在不行各付各的,如果让我们请你们,你们人太多,我们钱太少。” 老头子表示理解,不过还不忘了装逼,“没事,这点钱不算什么。” 要不是怕那个长相刻薄的随从揍我,我肯定拎着老头子脖领削他一顿了。 说话的空档,楼主大人已经进去了,带着他的随从,根本没管我们。 老头子也想跟进去,我赶忙拉着他,“哎,你家楼主大人旁边跟着的打手是不是脾气不好,他有没有什么忌讳的,一会坐在一起吃饭,我吧唧嘴,他不会掀桌子吧。” 14、补血圣品 估计是那句“打手”让老头子不舒服了,他皱了皱都快掉光的眉毛,“你说凌风,没事,他就是严肃了一些,脾气并不是太坏。” 虽然他这么说,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自己人肯定都是偏袒自己人的,就像我,虽然平时觉得苏止连一坨屎都不如,但是在外人面前,我还是能夸他尽量的夸他,昧着良心也要把他捧上天的。 我和苏止跟着吴老头进去,楼主大人已经进了包间,我们赶忙跟着小二进去。 楼主大人一身银衫,气质清贵,显得我们倒是有些猥琐了。 我在离着那个凌风最远的位置坐下来,小二报了一些招牌菜的菜名,楼主大人眉头不皱的直接点了几个,那些菜的名字我虽然没听过,但是看这里的装修,这菜,肯定便宜不了。 姓吴的老头子在等菜的过程中总是有意无意的瞄着我,我在他再次看过来的时候瞪了回去,心想这老家伙莫不是情根未除干净?还想着红尘中的一些烂事?可是你想归想,也不能打我的主意吧,我一个青春正茂的小姑娘,你也不羞得慌。 老头子显然是没领会我那个白眼中的意思,还是有意无意的看过来。 楼主大人也看了我一眼,显然楼主大人要聪明的很多,他端起杯子,只是把杯沿压在唇角,轻声的咳了一下,老家伙马上就正襟危坐非礼勿视了。 我对着楼主大人投去一个十分赞赏的目光,然后他一个眼神瞥了过来,眼睛里墨色流转,杯子还在嘴边,抿嘴的动作让他看起来似乎在冲着我笑,肌肤雪白。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可是我却觉得他似乎对我说了很多的话。 于是我虎躯一震,赶紧收回了眼神,老老实实的看着桌面。 苏止在我旁边轻声的哼了一下,明显对我承受不住美色的行为有些鄙视。 我不确定我的老脸红了没有,所以没敢抬头怼回去。 不过好在玉珍楼的上菜速度也是不错的,没给我们多少尴尬的时间,小二就端着托盘进来上菜。 我赶紧一手一只筷子,相互的蹭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盘子里的东西。 脑子里是苏止的“哇呀呀的美食”这句话。 楼主大人一看就是个懂得养生的人,点的菜荤素搭配的刚刚好,我本来也并非一个无肉不欢的人,只要味道对了,吃什么其实无所谓的。 我老爹那些瓶瓶罐罐的药丸我不是也没少吃么,这就足以说明,我并非是一个挑剔之人。 吴老头又开始找存在感了,在小二把菜盘放下的时候,他直接推着一盘菜到我面前,十分的殷勤,“来来来,丫头,尝尝这个,这可是玉珍楼里面的招牌菜。” 我拧着眉头看他,再看看他推过来的菜,应该是汤蛊,小小的一份,放在特制的紫砂锅中,我咽了咽口水,这么小的一份,我自己就能干掉。 楼主大人很难得的发话了:“这道汤可是补血圣品,刚刚见这位兄台会切脉,应该也是个懂医术的人,应该能分辨出这汤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吧。” 15、装逼的时候到了 我转头期待的看苏止,心想,装逼的时候来了,快给他们露一手,别弄得我们好像二百五似的。 苏止把汤蛊拉近自己,细心的闻了一下,然后转头对着我点头:“确实都是补血的良方,这炖的雪蛤里面最起码的药材要加了有十余种,却避开了相克的药理,相互补充着药效。” “我跟着师傅学习医术时日虽然不多,但是药材方面还是略懂一二的,药物之间最忌的就是相克,本身两种上好的药材,搭配治病可事半功倍,可就因为相克的道理,所以很多方子是没办法用的。” 苏止又看着汤蛊,“店家能找到这十余种的药材,并且对药理分析的如此到位,互相搭配着做成补食,可见这家店里,也隐藏了许多医术界的高手。” 我在旁边嗤笑,说的这些玩意一点用处都没有,根本显现不出来你在我爹那里学到的精髓,这时候你还来这一套谦虚的东西干毛? 说完苏止也真是不客气,直接把紫砂锅推到我面前,“你刚刚正好又失了血,喝这个对症。” 看看,论起不要脸,总有人是比我厉害的。 楼主大人点头,对着我,“确实是专门给你点的。” 我觉得我应该说一些场面话,于是尽量温婉的笑一下:“谢谢。” 是不是专门给我点的,也无所谓了,苏止那一句话出来,就算不是为了我点的,那也是为我点的了。 明明苏止并没有说什么带有含金量的话,可是吴老头似乎十分的高兴,眼睛里面的浑浊一扫而空,有些怪异的兴奋。 凌风从头到尾不说话,这个时候倒是警醒的看了吴老头一眼,老头子又一次受到了警告,于是赶紧捋了捋胡子,摆正了自己的状态。 大家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客气,直接就着小紫砂锅就开始喝汤。 本来以为加了那么多的药材,喝到嘴里肯定一股子中药味,可是,居然没有,居然还保有雪蛤的清香味。 我眯了眯眼睛,这味道果然不是吹的,这一趟跋山涉水的果然没白来。 苏止他们也开始动筷子,不过苏止不像我这么没出息,他能藏得住,吃了东西也没什么反应。 我放下汤匙,也跟着夹了一口别的菜,舒坦的差点哼哼出来,连着吃了好几种菜,每一道味道都很特别。 在我们那个穷乡僻壤里面,根本就没有人能烧的出如此美味的菜肴。 我老妈一直自诩自己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说什么出门镇得住场,归家举得起厨房,可是最拿得出手的菜也比不了如今桌子上的一盘素菜。 我私下小声的对苏止说:“果然啊果然。” 苏止能懂我,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意见难得的达成了统一。 虽然我没见过世面,可好歹身边有个人给我有样学样,所以我表现的也还算是收敛,即便是吃的多,可是吃相也尽量的控制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吃饭的时候,对面的几个人,包括楼主大人在内,似乎都若有若无的观察着我,不知道苏止注意到了没有。 16、保持距离 我觉得我虽然美,但是这种美,说句实在话,确实是我自我感知的成分多一些,应该还不足以让楼主大人还有凌风外加上了年纪的吴老头统统拜倒,这三个年龄层的人,审美观点肯定有诧异,不可能同时对我动心的。 所以在三个人有些打量的目光中,我越发的坐立不安。 我本身是没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而三个人都这样的态度,只能证明,在我身上有利可图。 一顿饭,开始的时候那么美好,最后却在我心惊胆战中结束。 我恨不得马上插着翅膀逃跑,管他苏止的下场如何呢。 吃完饭,凌风去付账,我们慢悠悠的往外走,我刻意落后了几步,看着楼主大人挺拔的身姿,还有吴老头明显缩水了的身体,心里有些突突。 我的第六感应一向是不准的,所以此刻只能安抚自己,也许是我想多了想美了呢。 反观苏止,他平时比我还要谨慎的多,可是此刻并没有察觉任何的异常,我挨着他走,心也就渐渐的放了下来。 出了玉珍楼的大门,在吴老头还没发话的时候,我赶紧问:“你们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么?” 老头子没想到我先发制人,于是看了看楼主大人,楼主大人云淡风轻。 老头子只能吭吭哧哧的回答:“目前还没……” 我不等他说完,马上接话:“那就是接下来不同路了,那你们慢走,我和我哥去逛逛。” 其实我真怕老头子接下来再来一句顺路,那样的话,我真的会觉得这老家伙心思不正对我打了歪主意。 没等老家伙说话,楼主大人已经抬腿要走,不过走之前,还是转头看着我,眼睛里墨色不变,银色的披风荡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注意安全。” 我呐呐的,“好的,知道了。” 对于长得好看,脾气又好的人,我一向没什么免疫力的。 老头子看了看我,只能转身跟着他家老大一起离开。 苏止在一旁摸着下巴,有些审视的看着那三个离开的背影,“你说那个吴老头有没有儿子?” 我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心生忐忑:“怎么的,你看上他了?但是嫌他年纪大?” 苏止没看我,还是注视着人家,“他对你那么殷勤,会不会是想让你给他做儿媳妇呢。” 说完了还补充了一句:“果然年纪大了眼神就是不好,可怜了他儿子。” 对于苏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事情,我是已经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对于他的人参和公鸡,我早就不当回事了,只是斜着眼睛瞄了他一下。 “你小心一点吧,听说这种上了年纪的老家伙最喜欢新鲜的小伙子,我给他做儿媳妇倒是没什么,我可不希望咱俩最后走入一家门成了两辈人,够恶心的了。” 苏止是想不到这么龌龊的方面的,听了我的话,瞪了半天的眼睛也没找到什么话反驳,我哼了哼,自顾自的往别处走。 从小到大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当然对什么都好奇。 苏止在我身后嘟嘟囔囔的跟了过来,和我保持了一点距离,可见刚刚是被我气的不轻。 17、总觉得老家伙在打我的主意 宿客镇比我的小家乡可是大多了,我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小村落,闭着眼睛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转一圈。 我在宿客镇的主街道上慢慢的晃悠。 两边很多的商贩摆着摊位,出售各种东西,我虽没见过世面,可是看了那些小玩意也提不起什么兴致,倒是苏止在几个民间小贩摆的药摊前停留了一会,对那些草叶子挑挑拣拣。 我抖着腿在一旁看着,苏止对于药理上面的钻研和我家那老头子一样狂热。 挑了一会,苏止选了两种买了下来,我是叫不出那两种药草的名字,不过看见苏止付钱的样子,我并没有觉得他帅,反而肉疼的很。 为了弥补一下,苏止过了一会给我买了一串糖葫芦。 我黑着脸看着手里的糖葫芦,真是想一脚踹过去,就这玩意就像打发我,也真不拿我当回事了。 不过不高兴归不高兴,我还是扁着嘴给吃完了。 宿客镇的夜晚也很热闹,看得出来外地人多,即便是天黑了,外边游荡的人也不少,我和苏止兜兜转转的,一直到了天完全黑下来才回了投宿的地方。 很意外的,吴老头正坐在大厅的桌子旁,捻着胡子喝着茶。 看见我们进来,眯了眯眼,不过眼光却是放在我身上的。 我一阵恶寒,总觉得这老家伙在我身上肯定是打了什么主意。 还没等我们说什么,老头子就冲我们这边招了招手,“过来,老夫给你把把脉。” 苏止本来也没想搭理他,不过听见他说要给我把脉,还是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我过去了。 我四下看了看,没看见帅气的楼主大人。 坐下的时候,老头子直接食指中指并拢切在我的脉搏上,不过表情不像是之前在树林里面那么凝重,反而有些兴奋的样子。 我是不知道这兴奋从何而来,不过能察觉到,我身体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老头子检查的很仔细,花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收了手,点点头:“没什么问题。”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贼亮贼亮,我突然心生些许的恐惧,真怕他有个儿子,更怕他因此看上了我。 苏止点头:“没事就好。” 我抽回手,活动一下手腕:“我这铁打的体格,我爹那么多毒药都没弄死我,一条小花蛇我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苏止最不喜欢我这么浪的德行,没好眼色的看我。 老头子倒是没什么别的反应,眼神在我身上打转了一会,捏着胡子笑呵呵的走了。 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拉着苏止去了没人的角落,他以为我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十分凝重的看着我。 “你觉得我美么?” 苏止:“滚。” 我摸着下巴:“不知道是不是我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了,我总觉得这老家伙在打我的主意。” 这一次苏止倒是没反驳,眼神中也带了沉思:“有时间我帮你问问,他是不是真有儿子。” 我:“滚。” 上楼回自己的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脚步,我听了听,又听了听,楼主大人的屋子里没有任何的动静,苏止站在我旁边对我怒目而视。 我心虚的解释:“我就是听听看,怕他们跑了,这店住着太贵了。” 苏止瞪了我一眼,小声的警告:“你别肖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他们那阵仗,肯定不是一般人,咱们惹不起。” 我不出声。 18、刺客 苏止一看我这样就有些急了:“他们是有钱,看起来身份地位也高,但是我们和他们不熟,谁知道他们这么帮我们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所以要保持距离,懂?” 我耸耸肩:“兄台你确实想多了,我不是那么虚荣的人,我看重的不是他们的身份背景,我看重的是他的脸,美啊,懂?” 苏止:“……” 进了房间,我再次贴在挨着楼主大人的那侧墙面上,其实我只是想确定,这群人对我和苏止有没有什么歹意。 今天又是请住店又是请吃饭的,总让人觉得瘆得慌。 也不知道是墙壁太厚还是那边已经睡了,我屏气凝神听了半天,嘛动静也没听见。 索性也不听了,搬了椅子把门堵住,脱了鞋就躺下了。 心里想着今天在玉珍楼吃的那些东西,不知道一顿算下来要花多少钱,我和苏止身上的银子够不够,不够的话能不能用茶叶抵。 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又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天色尚黑,外边有乒乒乓乓的声响,我坐起来,这个声音我太熟悉了,我家隔壁铁匠打铁的时候就是这个动静。 那个声响离我这里越来越近,我有些害怕。 妈的,果然别人的便宜没那么好占,就吃了他们一顿饭,住了一夜的店,不仅要打劫我们的周身家当还要我们拿命抵,奸商,果然是奸商。 我想起隔壁的苏止,一个鲤鱼打挺下地,悄悄的走到门边,外边的动静很大,还夹杂一些人的叫喊和求饶。 我突然就淡定了,原来不是针对我们,有人陪着遭罪,好像也没那么绝望了。 我小心翼翼的把椅子挪走,刚要开门,门就从外边被撞开。 我因着惯性向后跌倒。 大敞开的门外,站着的是,蒙面人。 对了,杀人必须蒙面,免得万一失手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我坐在地上,快速的四下看了看,想着如何脱险。 门外的人看见我,眼睛亮了一下。 有人似乎说了一句:“就是她。” 我的心一下子又跌进了谷底,怎么是奔着我来的? 我刚想解释一下他们肯定认错人了,就见其中一人拎着长剑就奔我过来,那剑闪着寒光。 这要是挨了一下,绝对够喝一壶的。 我在地上往后蹭:“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初来贵地,并没有朋友也没有仇家。” 那人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我,直接提剑就砍过来。 我一个翻身,躲了过去。 我自己都愣了,居然躲过去了? 那人也不觉得丢人,接着又一刀朝着我砍,我吓得在地上翻滚了一下,手伸进衣襟里,摸到了随身携带的小药包,这是我爹特意给我防身用的,多少年了,就没派上过用场,本来这次出门没打算带着,还是苏止劝我,山高路远,有防身的东西才有安全感。 我反手就向他们扔过去,同时喊了一声:“看我的暗器。” 砍我的黑衣人赶紧一个后退,我也趁这功夫起身站好。 他四下看了看:“暗器呢。” 我坦然:“没有,逗你玩呢。” 他:“……” 他气急败坏的再次欺身过来,我把药包扯开撒出去:“这次有了。” 那一包痒痒粉可是我爹花费两天制作出来的,洒在身上虽然要不了命,但是绝对能让你痒的哭爹喊娘。 19、痒 黑衣人以为我还是老套路,逗他们玩,根本没当回事,继续往我这面来,结果迎面撞上了我送给他们的礼物。 那些站在后面的黑衣人见我真的扔出了东西,马上全部后退:“有毒。” 我撇撇嘴,还真的有些后悔刚刚睡觉的时候把从家里带出来的那些毒都放在一旁了,要是此刻都在我身上,保证撂倒一大片。 门外的黑衣人也往后退,不过看他们的架势好像根本也没想进来。 也是,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个大老爷们解决我绰绰有余。 我挑了离他们远一些的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的看着要砍我的那个人捂着鼻子。 其实本来就蒙着面,根本无需捂鼻子。 他等了等,见根本没什么反应,接着怒目看着我:“你又耍我。” 我摇摇头,“这次真没有。”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那人瞬间就变了脸色,先是抓了抓手,而后是脖子、额头、还有脸。 我嘻嘻的笑:“看吧看吧,就说了没骗你,我这个人一撒谎就脸红,刚刚骗你有暗器的时候,脸红的都烫了,”我摸摸冰冰凉的脸,“哦,这温度才消下去,我真的……” 黑衣人也不知道是受不了痒,还是受不了我:“闭嘴,赶紧把解药交出来,否则,老子宰了你。” 我一点也不怕,“你宰了我一个试试?我敢保证,你绝对会走在我前面,”我翘着二郎腿晃啊晃,“黄泉路上有人带路,其实也行了,不亏。” 那人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转身朝着后面的人看了过去。 我撇撇嘴:“原来也是个小喽啰,还整得自己多能耐一样。” 那黑衣人被我揭了短,气急败坏的拿着手里的刀冲着我比划了两下,只是没胆量下手。 我看向他身后:“能做主的出来跟我说话,我告诉你们,刚刚我洒的毒粉,这满间屋子都是,不怕死尽量可以往里面闯,反正我带走一个也是带,带走你们一群也就那么回事,累不到哪去。” 隔了不多一会,外边的人慢慢的撤开,然后有个人走了过来,我眯着眼看过去,我靠,又是蒙面,你们是多没脸见人。 先前对付我的黑衣人还在不停的抓抓抓,他的衣服颜色太暗,我看不出有没有流血。 不过我爹可是跟我好一通吹,说他研制出来的这个痒痒粉,能让人痒得恨不得把自己骨头都抠出来,可是那个黑衣人,明显还不想给自己剔骨。 我抬眼看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抬着下巴,尽量让自己的气场强大起来,“我和你们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杀我?” 那人估计是知道自己站在安全位置,冷笑:“杀人还用理由?” 妈的,这个回答太完美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接。 我看着那人,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抖起来:“我一没钱二没色,你们是为了什么来的。” 那人似乎考虑了一下,半响没找到言辞,只能粗暴的来了一句,“就是想杀你,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我心里思忖,按着当下这个形势来说,我一直待在这里撑到天亮,外边人来人往了,我就不信这个狗贼还能这么大胆,不过想想又觉得奇怪,隔壁那主儿不是挺牛逼的么,怎么我这边都这样了,他也没来个英雄救美什么的。 20、流年不利 还有另一边的苏止,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保命先藏了起来,那家伙手上可是有我们俩的钱,万一卷钱跑了,我就算能侥幸在这里不死,估计也要饿死在别的地方。 就在我抓耳挠腮的想着如何脱身的时候,突然就听见不远处有开门的吱呀声,然后是我熟悉的声音:“怎么这么吵,是……”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我能猜想得到,这群不文雅的人一定是把他们的三尺砍刀架在了苏止的脖子上。 我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出来,你还不如给我好好的藏起来呢。 果然没一会就看见两个人架着一脸懵逼的苏止过来了,苏止看见我的时候还没弄明白怎么个情况:“惜言,怎么回事?” 我差点笑出来,你还有脸问怎么回事,你个专门拖后腿的。 黑衣人明显是知道我和苏止的关系,把横在他脖子上的刀往下压了压:“解药先拿出来,要不然让你这个相好放放血。” 相好? 我瞪着眼睛,不过还是老实的回答:“没有解药,半个时辰内,泡在热水中,一炷香时间,药效自然就散了,要不然,”我看了看那个还在抓的人,“估计要挠掉几斤肉下去。” 黑衣人一听我的话,拔腿就往外边跑,估计找热水去了。 即便我说了解除药效的方法,那些人也不打算放了苏止,而是冲我伸了伸手:“过来。” 放屁,明摆着是要来杀我的,我过去还有活路么? 我坐在椅子上摇头:“不去。” 那人又把刀往下压了压:“不过来是不是。” 我看着苏止,语气微凉:“要杀就杀,我尽力救他了,救不下来我有什么办法。” 苏止:“……” 那人估计有些生气,语调明显高了一些:“别跟我耍无赖,你要是不出来,我就……” 他就怎么样还没说完,就感觉他整个身体一僵。 我看着苏止,眼睛里全是笑意:“你们这群蠢货,他比我还毒,你们挟持他还不如进来杀我来的有安全感。” 苏止身边的两个黑衣人不声不响的倒了下去。 苏止拍了拍衣襟,很是从容自在的样子,抬腿进了屋子里来。 我指着一旁的椅子:“有点坏了,你对付坐一会。” 苏止瞪了我一下,走到床边坐下。 我咽下了这口气。 再次折损两名大将明显让门外的黑衣人门不知所措,他们互相看了看,然后交头接耳,各个亮着家伙堵在门外。 我问苏止:“你之前是不是得罪谁了?人家都找上门了。” 苏止语气凉凉:“看这个样子难道不像是你得罪了别人?” 我有些讪讪:“我这貌美天仙的样子,哪可能……” 在苏止鄙视的眼光下,我没说出来下面那些不要脸的话。 我和苏止坐在屋子里,瞪着眼睛看着外边围着的黑衣人,我心里摇头,这宿客镇除了有个玉珍楼,还真的不怎么样,你看看这治安,这里都乱成这个样子了,也没见官府的人过来管理一下。 苏止坐在那里气定神闲,还抽空把怀里之前买的药草拿出来研究一番。 我凑过去:“你说,这些人什么时候能散去。” 苏止盯着药草看,“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我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苏止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再拖下去天就亮了。” 我:“……” 好吧,就一炷香的时间,我还是能等的。 不过事实上根本没用到一炷香的时间,外边的人就有要散去的趋势。 他们互相咬耳朵一会,然后慢慢的往后退,我起身瞄着他们走到离门口的不远处,看着那些人防备的后撤,其实挺想笑的。 这群大老爷们,面对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这般的畏畏缩缩,难怪办不成大事。 我转头对着苏止:“老兄,他们走了。” 苏止抬头看着我,刚要说话,突然就瞪大眼睛:“小心。” 他的“心”字还没说完,我已经感觉肩膀处一热,身体跟着后挫力退了几步,倒是没觉得疼。 我条件反射的按着肩膀,手上湿热一片。 苏止吓得把药草都扔了,跑过来抱着我的身体。 我看向身后的柱子,上面赫然插着一只镖。 21、老子百毒不侵 妈的,我很想骂脏话,这些人前一刻还表现的缩手缩脚,怎么临门给我来了个狠招,你说你放大招你倒是招呼一声啊,或者你换个地方,我这胳膊不久前刚受过伤,现在好了,又补了一下。 苏止抱着我的腰:“快坐下,我给你止血。” 我低头看了一下伤口,不知是不是我晕眩的原因,隐约见伤口附近呈现通透的样子。 我抬头看着外边,那些人退了一半就不动了。 我张了张嘴,想提醒苏止小心一些,可是声音还没发出来,头脑已经开始混沌了。 我在我爹的药房里吃过很多种的药物,十分明白这一刻的恍惚是怎么个情况。 是的,我中毒了。 仗着自己吃过那么多剧毒的东西都没有事情,而且之前还被幻花亲了一口都死里逃生了,我还想安慰一下苏止,让他不要担心,我睡一觉就好了。 可是混沌中看见苏止面上呈现出从没有过的惊慌。 “你怎么……”我只来得及做了几个口型,声音和剩下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眼前恍惚的睡了过去。 就像是睡了一个长长的好觉一般,无梦到再次醒过来。 那是个很温暖的午后,被子盖在身上,让我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 睁开眼的第一时间,看见的男子正侧对着我坐在我身旁,一只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我眨了眨眼,眼前的画面并没有散去。 男子的头发顺下来,有一些挡住了侧脸,却并不影响我的视线,我看见他睫毛长长,在下眼睑的地方刷出一道阴影。 他嘴唇微薄,一看便不是多情之人。 外边有鸟鸣,我环顾四周,房间里并没有别的人。 仔细的感受了一下,除了睡得太过于舒服就没了别的感觉。 我撑着身体坐起来,动静虽然小,可还是惊动了他。 楼主大人一下子睁开眼,顶着他那张勾魂的脸看过来。 我脸肯定是红了,不用摸,烧的很。 我小声:“怎么是你在这里,苏止呢。” 楼主大人盯着我看了看,然后点头:“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活动一下胳膊,简直不要太舒爽了,摇头:“睡得很香。” 楼主大人慢悠悠的站起身,拖着长长的披肩在地上划出同样优美的弧度,他过去开了门,正好苏止端着药碗过来。 苏止看到中毒苏醒的我,非但没有流露出关怀的眼神,还张嘴就开骂:“你脑子呢,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带了,你没事到门口去瞎嘚瑟什么,那些穷凶极恶的人有什么下三滥的手段累死你都想不到,你不躲得远远的还往跟前凑合,你是嫌自己命太大了么,一会你最好去烧高香感谢一下佛祖,那个暗器只打在你胳膊上,要是直接插你脖子上,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词,最后只能用一句“我就省事了,不用带着你这个拖油瓶”来结尾。 我脸上有点挂不住,毕竟英俊帅气的楼主大人就在一旁,我被他这么劈头盖脸的骂一顿,总觉得我这张盛世美颜没地方放了,于是当下也拉着脸:“你吼什么吼,我这不是没死么,我当时就是想去查看一下敌情,你有脸骂我,那些人看见我就把我当做目标了,要不然指不定过来先弄死你,谁是拖油瓶,我拖你什么了,你可别忘了,你出门就带了一包茶叶,一点贡献都没有,你好意思说我……” 22、玉骨之毒 苏止气得脸色通红,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反驳我,估计是被我踩到了痛处,茶叶是他隐形的伤口,提不得,可是提了他也反驳不得。 最后气得他只把手里的药碗咚的一下放在桌子上:“说那么多,赶紧喝药。” 也不知道那药是那什么做的,还没喝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我悻悻的端过来,边揣测边问:“你没往里面吐口水吧。” 苏止面容扭曲:“……” 楼主大人就站在门口的位置看着我们两个吵架,也没有要过来劝劝的意思。 苏止扭头就看见他了,把在我这里受的气都冲着那边撒:“哎,你们不是挺牛的么,你那个护卫不是最喜欢瞪眼睛么,那些人来的时候你们躲哪儿去了,歹徒都跑了你们才过来……” 我一愣,不知道这家伙是哪根筋打错了地方,从来都没这么硬气过。 还没等我开口阻止,一转头就看见门外阴枭着脸打算进来的那个喜欢瞪眼睛的护卫。 是凌风。 我同宗之人,不知道套套近乎他能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我吓得一缩脖子,自以为能带着这种护卫出来闯荡的楼主,以他那种尿性程度肯定当场就宰了苏止,于是心里一个激灵,想着要说两句替苏止辩驳一下,倒不是我真的舍不得他,还是那句话,没了他,我回家是个问题。 结果我还没有开口,楼主大人倒是先发话了:“那些人在后面的马棚里面,你若是空闲,可以过去亲自审问一下。” 听不出来生气,面容上也一贯从容。 他原本长的稍显清冷,如此正式的样子,不知为何就带了一些威严的气场。 我想,大抵牛叉到一定程度的人是不愿意和这种比自己低好几个段位的人计较的。 苏止显然也看见了喜欢瞪眼睛的护卫,刚刚的豪气刹那萎缩了,眼睛到处飘就是不敢看人家,最后只能尴尬的嗯一声。 我看着那长相刻薄的随从凌风贴在楼主大人耳边言语了几句,然后楼主大人仍满面笑意的看着我:“姑娘好生调养,我这边还有事,先告辞了。” 我看见苏止抬起手,估计是想做出摆手打发人家的姿势,可是动作在半路生生的停下了。 我差点笑出来,憋着脸只能回复英俊的楼主大人一句:“多谢关心了。” 我觉得这句话说的十分有涵养,为此很是自喜。 等楼主大人消失在门口,我马上转头看着苏止:“你不跟过去看看?不是说那些人在马棚里面关着么,你问问他们怎么个情况,我们俩这么低调,怎么还被他们盯上了,问问他们看上我们什么东西了,只要不是看上我和钱,要什么给什么,快去。” 苏止瞪了我一眼,“消停一会行么,喝完药赶紧休息。” 我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哎,你没检查一下我中的是什么毒呢,怎么感觉和之前中毒的征兆有些不一样呢。” 苏止闻言,马上收了脸上对我嫌弃的表情,过来探我的额头:“什么感觉,还疼么,哪里不舒服?” 我打掉他的手:“说归说,摸什么摸。” 苏止一副吃了屎的表情,估计是从来没想过我会说这样的话。 压着怒火:“那你倒是说说哪里感觉不一样。” 我活动了一下脖子:“就是感觉,感觉有些疼,但是说不上是哪里,不像是肉疼,倒像是……” 我沉思一下,“……倒像是骨头开始疼。” 苏止闻言,仔细思索的样子,他头微低,长长的睫毛刷下来一大片的阴影,看见他这个样子,我心里就不舒服,一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还让不让我这个女人活了。 “你中毒的这几天是老头子给你看的,我忙着熬药,不过也过来瞅了瞅,伤口没有变黑,倒是有些发光,我在师傅的解毒经里面倒是有看到过一种毒后效果和此类似的。” 我漫不经心,拿着药碗,嫌弃的闻了闻:“解毒经?哦哦哦,是我爹自撰的那本?书上怎么说?” 苏止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我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他瞅了瞅,那样子似乎还想研究一下伤口,不过碍于已经包扎上了,他总不能再给拆开,就又缩回了脖子,“玉骨之毒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说是中毒之后,伤口会成通透发光的现象,你这是没什么事情,解毒经里面记在,一般人若是中了这种毒,死后肌肤不会溃烂,只会慢慢变得透明,而全身骨骼,也如白玉一般晶莹剔透,所以才称作玉骨之毒。” 我屏住呼吸,一口把碗里面的药喝了,苦的我嗓子都痛:“还有这种毒?这是怎么提炼出来的?” 苏止摇头,从怀里拿出一包蜜饯给我:“不知道,师父关于制毒这一块没有写。” 23、谁给我包扎的伤口? 我暗自思量,我爹那么喜欢炫耀的人,不写制毒过程,也不写毒源,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也不清楚这个毒是怎么来的。 我摸着下巴,学着老吴头尽量作出高深莫测的样子。 至于我家老爹为何知道这种毒的存在,却不知道来源,我觉得就和他遇到幻花一样,纯粹瞎猫遇见了同样瞎的耗子。 苏止见我不说话,问:“你瞅瞅你现在这个德行,一脸的算计,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家妇女,你又盘算什么呢?” 我赶紧把手放下,嘿嘿笑了两下,这次没有生气,“姑娘花一朵,本来就不是妇女,还有,我也没有盘算什么,我觉得有些奇怪,那些人看起来就是一些不入流的土匪,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玄乎的毒药在手。” 苏止一愣,好像才长了脑子一样,“说的也是,这种毒师父都只是听说,这些人怎么可能会有,”苏止也摸了摸下巴,反应过来和我之前的动作一样后,马上放下手,端坐好,“那群人,从着装看,并非是什么有门有派的人物,再说,大门派的人,怎么可能跟你这种人有瓜葛。” 我有些拉下脸,什么叫做我这种人。 不过苏止没给我机会发飙,直接站起身,“行了,看来我要去看看了了,也许真的能问出点什么。” 我摆摆手,“那你赶紧去,问问他们看上我什么了,是不是被我这张脸迷住了,想要……” 苏止掉头就走。 我那句压寨夫人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苏止出门后,我悻悻然掀开被子下床,虽然是胳膊受伤了,可是不知道怎么,我总觉得全身都虚的很。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我昏迷的时候,他们有没有给我喂点吃的,可能也是饿了,虽然我自己没感觉到饿。 在房间里面踱步一会,我胳膊有些痒还有些疼,主要集中在伤口的位置。 我这个人有一个毛病,就是好奇心太重了,我晃悠了两下胳膊,实在是好奇,就赶忙去把门用椅子倚住,回到床上,小心的把衣襟揭开,随后把胳膊上包扎的布条拆开。 妈的,一看这包扎的方式,就是老吴头干的,这蝴蝶结系的,和我手指头上面的一模一样,一个糟老头,居然脱我衣服给我包扎? 要不要脸,还要不要脸了? 苏止是干什么吃的,居然没有阻止? 我愤愤的解开蝴蝶结。 布条包扎的挺厚,面积也挺大,差不多把我的整只胳膊裹的粗粗壮壮,我拆开一层又一层,本来就不怎么有耐心的我,拆布条差点拆急眼。 老吴头应该没有这么闲的慌给我包裹这么多,我想,肯定是苏止的意思。 这个杀千刀的。 我在心里骂骂咧咧了几句,然后把布条最后一层揭下去。 我不是没有受过伤,就在之前还被幻花咬伤了,所以清楚伤口正常来说应该是什么样子。 可是我看着自己的胳膊,有些懵逼了。 我不自觉的抬着胳膊左看又看上看下看,寻找了半天。 关键是,伤口呢? 除了一个之前被幻花咬出来的伤口,胳膊上再也没有别的,肌肤光滑,吹弹可破,肤如凝脂…… 不过那种丝丝拉拉的人疼痛感却还是有的,我在犯疼犯痒的地方按了按,疼痛没有加重也没有减轻。 就在这时,我听见外边有脚步声响起,于是赶紧压下来心中的疑虑,胡乱的把伤口重新包扎好,穿上了衣服。 果然没一会外边就响起了敲门声,我忙应和:“是谁?” 老吴头故作飘渺的声音回应我,“是我啊。” 我一听,立即气急败坏,噌噌噌下床,踢踢踏踏的去把门口的椅子挪开,一开门,老吴头舔着一张笑脸正站在门外。 我指着他,“老头,你给我包扎的伤口?” 老家伙以为我要感谢他,不停的点头,“是是是,这点小事,那就不用……” 我不听他废话,“所以我的衣服也是你脱的?” 老家伙一愣,“哎?” 我一把把他扯进屋子,“我就问你是不是。” 老头子一个趔趄,不过忙站直了身体。 我手指差点戳到他脸上去,“你还要不要脸?你比我爹年纪都大。” 老吴头忙摆手,“哎哎哎,话不要乱说,小姑娘,伤口是我包扎的没错,但是我没有脱你的衣服。” 嘿,还真的能睁眼说瞎话。 我抱着肩膀斜着眼睛看他。 老头子看出来我对他的话有些质疑了,不自在的抓了抓头发,又抓了抓胡子,“我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可能做这种有损名望的事情,真的不是我。” 我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 老头子仍旧尴尬,胡子捋的越来越用力。 “衣服不是你脱的,伤口怎么可能是你包扎的?” 老家伙吭哧一会,又变卦了,“好吧,伤口其实也不是我处理的。” 我瞪着眼睛,“你那个蝴蝶结系的样子,不是你是谁?” 老头子表情有些不自在,语气也很假,“是这样的,我们请了客栈的老板娘帮的忙,我不是想邀功么,所以才说是我,怎么,她包扎的和我一样么,这个我倒是不清楚怎么回事。” 我盯着他看,“真的不是你?” 老头子摇头,“不是,真的不是,我这么大岁数了,都能做你爷爷了,怎么可能……” 我气得差点一脚踹过去,你是谁爷爷? 我总觉得他在说谎,可是这种事,我又不能死赖在他身上,毕竟我一个小姑娘家,也是要脸的。 24、就是冲着我来的。 不过还没等我继续问下去,外边又响起踢踢踏踏的声音,没多久,苏止快步进来。 他似乎有急事想对我说,不过看见老吴头在,立马又把张开的嘴闭上了。 老吴头脸上的尴尬还没有退去,看见苏止,忙理了理头发,“怎么,去看了那些土匪了?” 苏止目光在老吴头身上停顿了一会,又转到我的身上。 我冲他瞪了一下眼睛。 怎么,他不会以为我和这老家伙有一腿吧。 苏止隔了好一会才开口:“老先生过来找舍妹,可是有什么事情?” 老吴头哈哈,“就是过来看看她的伤如何了,没什么事情。” 苏止点头,“有劳老先生挂念了,我妹妹已经无碍。” 他的样子,明显是要撵人了。 不过老家伙也看出来了,捋着胡子,“是啊,我看小姑娘也没什么大碍了,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 我站在原地,等老家伙离开后,一把把苏止拽到我面前,先发制人,“我问你,我胳膊上的伤口是谁给我包扎的?” 苏止估计没想到我问这个,顿了一下,“怎么了,包扎的不好么?” 他还低头看我的胳膊,似乎想要看伤口的位置。 “我就问你,是谁,是不是刚刚出去那个猥琐的老头子?” 苏止忙摆手,“不是不是,你瞎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让他给你包扎伤口。” 我稍稍有些放心,苏止刚才进门时候的样子,明显有些防范老家伙,怎么可能容许我被他占便宜。 我刚要说一些场面上感谢他的话。 苏止又说,“不过是谁包扎的我不太清楚,肯定不是老吴头就对了,因为当时他和我在外边一起熬药了。” 我:“……” 我可以杀人么,我好想宰了他。 苏止可能也觉得在我昏迷期间这么对我不关心有些说不过去,于是赶忙找补,“本来我们想要去找个人过来帮你包扎的,但是时间紧迫,附近也没有女大夫。” 我心凉如水,“所以说,也根本不是什么客栈的老板娘了?” 苏止一脸诧异,“这个客栈,还有老板娘?” 他居然把重点放在这里了?我到底可不可以杀人呢。 我颓废的坐在床上,不停的安抚自己。 杀了苏止也没什么用,不过这笔账我肯定是要记着了,等哪一天,我有能力了,肯定将这货卖去勾栏之地,让他明白明白,我今时今日的感觉。 苏止见我不说话了,才正了脸色,收起之前玩世不恭的嘴脸,“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我当时真的是吓到了,所以没管那么多,老吴头说必须马上熬药,否则你真的有性命之忧,我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而且当时房间里只有那一主一仆,你放心好了。” 说的好像那一主一仆谁都看不上我的样子。 见我还是没什么反应,苏止也不管那么多了,忙把之前咽回去的话说出来,“我刚刚去看了那些刺杀你的土匪,本来也想问问玉骨之毒他们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结果,我到的时候,那些人全都死了。” 我一愣,终于回魂了,有些不可置信。 “死了?” 苏止一脸的凝重,“是,全部服毒自尽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我突然周身发冷,“苏止,你说,这是为什么?” 苏止看着我,“我原本觉得,关于刺杀这件事,兴许他们是认错人了,我们初来这里,怎么也不会惹上仇家,而且我们之前,也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江湖中的人士,我以为事后他们反应过来找错人了,这件事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他们集体服毒,就说不过去了,所以,惜言,虽然我觉得有些荒谬,可是,似乎,他们可能就是冲着你来的。” 我有些哆嗦,“苏止,你再考虑一下,会不会是冲着我的容貌……” “凌惜言。”苏止根本没了玩笑的心情。 我被他吼的又一个哆嗦,马上闭嘴了。 不过这家伙明知道如今情况这样,刚刚居然还和我开玩笑。 苏止叹了口气,“现在这样,我们似乎也不能回家了。” 我怔忪了一下,接着低声喃喃,“是啊,也不能回家了。” 回家的那条路太漫长,中间指不定发生什么事情,就我和苏止两个,怎么也熬不住。 我有些茫然,“那你说该怎么办?” 苏止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难得一见的垂着头,“刚刚在马棚里面,那个人身边的护卫告诉我,我们可以跟着他们走,等他们办完事情,可以把我们两个送回去。” 怪不得他有心思开玩笑,原来是有后台了。 “跟他们走?去哪里?” 苏止摇头,看起来也有些郁闷,“不知道,他们好像有些事情要处理,说是处理完了就可以专程送我们回家。” 我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25、他姓君 两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办,一时间开始相对无言,挨到了快吃饭的点,我有些忍不住了,“苏止,有些事情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我们能不能先吃了饭再说。” 苏止看了看我,“惜言,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挺想要跟着他们走的。” 这话问的,真的是。 我点头,“有点。” 苏止:“……” 无语之后他马上就瞪眼睛了,我其实都能猜到他要说什么,不过还没等我先发制人,门口又响起了声音。 “客官,请问你们在里面么?” 是店小二。 苏止慢悠悠的过去开门,店小二站在外边,中规中矩,“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隔壁房间的客官让我过来请您二位下楼用餐,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一听蹭的一下冲到门口,苏止手急眼快的按住我的肩膀,和声对店小二回答,“有劳了,我们马上下去。” 等店小二离开,苏止转头对我又开始皮头盖脸,“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你看看你哪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我有些委屈,“我很饿,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你们是不是没给我喂吃的。” 苏止老脸一僵,即而掉转视线,“行了,下楼吃饭了。” 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我气得在后面无声的对他拳打脚踢。 苏止和我一前一后的下去,一楼临窗的位置,一眼就看见了楼主大人。 他卸下了披风,换了一件银色的长衫,视线从窗口投出去,有些无关风月的淡雅。 凌风没有陪在旁边,倒是一旁的老吴头对我们挤眉弄眼,招着手让我们赶紧过去。 想起苏止说我没有女孩子的样子,我赶紧放慢脚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稳重一些。 走到桌子旁边,老吴头先开口:“快坐下吧,一会菜都凉了,看看,点的都是一些补血的菜品。” 我盯着老吴头的脸看了好一会,没看出易容的痕迹,所以有些奇怪,这老家伙的行为举止怎么这么对不起他的年纪。 一旁的楼主大人转头看我,眼睛里带着浅浅的笑意,“伤口还疼么?” 我摇头,随后又点点头:“有一点疼,还有一些痒,不过不碍事。” 我看见楼主小幅度的挑了一下眉头,似乎有些高兴的样子。 我心跳如鼓,不知道他这样的反应是不是在关心我。 楼主大人点头,“这样就好,本来我还担心。” 我的脸应该是红了。 一旁的苏止似乎有些不高兴,拉了我一下让我坐下。 楼主大人见状看了他一下,语气依旧温和:“苏兄,凌风已经与我说过,你们接下来的路途可能有些凶险,若是没出意外,想必凌风也已经转达了我的意思,你们若不介意,可与我们同行一段,待我们私事处理好,可将你们送回。” 苏止嘴唇蠕动了几下,没说话,而是转头看我。 其实说实话,要说真的想跟着才认识几天的人走,那是不可能的,我不过是觉得反正出来了一次,这些人又好像挺有钱的,跟着他们出去吃吃喝喝几天好像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 再一个,我们才出来这么几天就回去,我老爹私房钱全被我偷了,此时正是怒火中烧的时候,这个节骨眼回去,和在路上被人刺杀没什么区别,所以我们跟着这群人出去潇洒一段时间,我老爹的怒火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的降低,有可能还会因为多日不见我而开始想念我,把钱财这些身外物都忘记了。 显然,苏止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见我反应含糊,他直接开口:“我们相识时间不多,这样随同你们一起,似乎并不太好。” 我赶紧咳嗽一声。 老吴头在一旁似乎比我还着急,“哎,虽然相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们都是有交情的啊,你们的幻花还在我这里不是。” 这幻花居然还有这么大的作用? 苏止不搭理我,更不搭理老家伙,继续,“而且恕苏某直言,楼主大人对我们这么照顾,我实在是想不太明白原因。” 老家伙又要叫,“哎……” 楼主大人抬了一下手,意思让老吴头稍安勿燥,老吴头很听话的马上就闭嘴了。 楼主大人依旧温润,“我明白苏兄的意思,说句实话,我此次相邀确实出于个人原因,不管怎么说,你兄妹二人露宿此店是因为我的邀请,现在在这里出了事情,君某肯定是有责任的。” 26、随你们走一趟 我就喜欢这种出了事情愿意承担责任的人。 于是我在楼主大人说完这句话后,马上跟了一句,“原来你姓君啊。” 场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安静了一下,而后就是老吴头捧我的场,他说,“你注意的怎么是这个?” 我疑惑,“有问题么?” 老吴头讪讪的摇头,“没有。” 一旁的苏止视线在我身上一扫而过,无奈的闭了闭眼,又长叹了一口气,接着他之前的话,“君楼主,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我兄妹二人若不是贪图一时的便宜,也不可能同意住在这里,所以说到底,还是我们自己的责任。” 我听见苏止说我们自己本来想占便宜的时候,脸更红了,虽然他说的是对的,但是这样赤裸裸的承认给别人看,我还是觉得老脸挂不住。 英俊帅气的楼主大人没有反驳苏止的话,反倒是看着我,“我姓君,名凉薄,敢问姑娘芳名。” 我觉得身旁的苏止似乎有些上不来气了。 我很担心,不过还是略带羞涩的回答了君凉薄的话,“我姓凌,名惜言,我爹意思让我谨言慎行。” 君凉薄点点头,似乎觉得我的名字很有诗意,还念叨了一遍,“你和凌风同宗。” 我不停的点头,“是啊是啊,怪不得我们这么有缘。” 我说完自顾自的哈哈大笑。 在座的三个人都没笑。 我有些许的尴尬。 老吴头趁机又开口,“你看看,我们从相识到现在,遇到这么多生死攸关的事情,都逢凶化吉了,说明我们在一起比较顺,也许这一路走下来,还能有个什么别的收获也说不定。” 说完他还有意无意的看了我一眼,看的我即莫名其妙又有些心虚。 我对君凉薄,说句老实话,是没什么非分之想的,不过是爱美之心而已,长了那么摄人心魄的一张脸,怎么不引起我们这等庸俗人士的注意,况且他又表现的牛逼闪闪,我肯定对他多看两眼。 可是若要我诅咒发誓说对他没有歪心思,我也是不敢的。 潜意识里或许因为他和玉珍楼一样,在我生命中不可思议一般的存在着,所以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想要探究的冲动。 我不敢看老家伙的眼睛,只能把视线落在已经凉了的菜上面。 苏止还是有些犹豫,其实我能理解他,刺杀这个事情,说穿了,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他不可能放下我不管,虽然他嫌弃我不行,但是骨子里的善良让他做不出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 而为了活命依附别人生活,又是苏止不愿意过的日子。 村长家的胖公子,在我们村里响当当的人物,都没能让苏止折了腰,何况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不能丢下我,但是又不想对别人低头,这个男人,自己把自己逼到了死胡同里面。 我突然有些心疼,于是趁着大家都沉默的空档,直接拍板,“要我说,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我们就随你们走一趟,兴许你们的私事我们也能帮点忙,到时候你们送我们回家,也不算我们承你们的情,大家都扯平了,是不是。” 我第一次觉得我说话还是有一些水平的。 不等苏止说话,老家伙又一次抢话,“就这么决定了。” 苏止扭头看我,欲言又止。 我在桌子下拍了拍他的手。 其实,除了这样,我们又哪里有路可以走了。 只是我不知,顺嘴的胡说八道,未来的一天竟全部应验,我不知命运已经写下谶言,而我拍板签字画押。 吃过了饭,我先回了房间,估计我受伤这段时间为了照顾我,苏止也没怎么休息,所以在我回屋之后,他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有些不放心,再次拆开了布条查看伤口,事实证明并非我老眼昏花,确实是伤口不见了。 而且我发现,之前被幻花袭击后的伤口明显也小了很多。 我坐在床上思考良久,这伤口没了,不管怎么说,应该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所以,不管那么多了。 我躺在床上,可是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好半响后,我翻身坐起来。 看了看窗口,天色已经黑了,我换了外套,蹑手蹑脚的下床,刚一打开门,就听见隔壁君凉薄的房间门吱呀一声也开了。 随后看见他款步出现在我的视野里面。 我站在门口,感觉出去也不是退回来也不是。 正为难的时候听见君凉薄淡淡的开口,“惜言也睡不着么?”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名字出现在一个人的嘴里,居然可以这么好听。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人已经走在君凉薄的身旁,我们两个在客栈前面的大街上悠然的闲逛。 君凉薄为了照顾我走路很慢,他说:“我每年都会来这里看一看。” 我用手绞着衣角,“为什么?” 27、并肩 君凉薄步伐速度不减,不过这次说的就比较含糊了,“这里有一些回忆。” 我虽然不是十分善解人意的主儿,但是也能听得出,人家并不太愿意把原因说的特别清楚,所以也就不好继续问是什么样的回忆了。 我大脑飞快的运作,我觉得我该问点什么,要不然场面安静下来,我们两个并不熟悉的人,难免会觉得尴尬。 可就在我绞尽脑汁的时候,我听见君凉薄再次开口,“惜言,你知道玉峰山么?” 我想了想然后摇头,“不知道,怎么了?” 君凉薄摇摇头,转头看着我,眉眼弯出一个弧度,星目之中有点点亮光。 我有一霎那的怔忪,然后快速又缓过神,垂下头,手足无措的理了理头发。 君凉薄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的窘态,继续接着他的话题往下说:“那你知道不悔林么?” 我还是摇头,“听都没有听说过。” 君凉薄一点也不意外我的孤陋寡闻,只是给我讲解,“江湖上有很多关于这两个地方的传说,我也只是听他人提起过。” 我不知道君凉薄和我说这个干什么,但是我这个人,对颜值没什么免疫力,这么帅的人,就算跟我说今天吃多了撑得想拉屎,我都觉得风雅极了。 好在君凉薄并非这样的人,他带着我在一条十字路口转了个弯,然后也同样转移了一下话题,“惜言以前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啊?” 我有些呐呐,“就是一个非常小的村庄,真的非常小,在山的那一边。” 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没见过世面,什么玉峰山,什么不悔林,我都没有听说过。 好不容易听说了个玉珍楼,来了一趟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了。 君凉薄嗯了一下,好像听得很专心,“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没那么多的纷扰。” 我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句话他说的十分的感慨。 我和君凉薄又走了一会,倒是聊天聊的挺不错,别看他手下的人天天丧着脸,这个楼主大人,相处起来,还挺不错的。 别看我和苏止在一起的时候挺能扯,但是面对君凉薄,胡说八道我就不行了,不过好在他不会让气氛冷下来,好几次没了话题,都是他找的聊天内容。 我们出来的时候天就黑了,走了这么久,要回去的时候天色更差了,路边的小摊差不多都收了。 我有些懊恼,“居然这么晚了。” 君凉薄声音温润:“是我疏忽了,只顾着聊天了。” 我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也忘记时间了,我也有责任。” 明明我并没有要责怪谁的意思啊。 心里瞬间就想到,如果此时身边的人是苏止或者老吴头,我定是一个巴掌招呼过去,然后再大吼一声:“当然都怪你,这还用你说。” 果然颜值气场不同,我的反应也控制不住的有所差异。 亏我之前还觉得我并非是一个以貌取人的姑娘。 回去的路也不长,只要拐几个弯就可以了,我低头继续和他有一茬没一茬的说着话。 突然就感觉到身边的人停住了脚步。 我哎了一声,“怎么了?” 君凉薄不等我抬头看,瞬间先拉住我的手,动作稍微用力的把我拉到他的身后。 我心跳差点停了。 这么快就摸我的手了? 不过没等我美起来,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呵呵的冷笑,继而开口,“就你们两个人,还能往哪里躲。”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我越过君凉薄朝前面看过去。 妈的,无脸男,虽然他蒙着脸,不过我还是能认出来,这个人那天迎面撞上我的痒痒粉。 这个不要脸的,看来是自救成功了? 君凉薄声音清冷,“昨晚让你跑了,原本想着放你一马,没想到你还自己回来送死了。” 那人哈哈大笑,完全没了之前刺杀我时候的怂样。 我朝着他身后看过去。 果然,他后面站了二十多个同样蒙面的人。 人啊,一旦有了后台,说话办事就硬气了。 他用手指着我,“你把她放下,我们可以放你走。” 君凉薄不语,我看不到他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人又说:“我知道你们也是行走江湖的,也有你们的势力,咱们都是有规矩的人,你们和她也没交情,我们和你们也没恩怨,再一个,我们也不想多惹事,所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可好。” 君凉薄冷笑一声。 我心里有点怕,虽然刚才我和君凉薄谈笑风生,气氛无比美好,可就像人家说的,毕竟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交情,现在我们两个,人家一群,他着实没必要因为我冒这个险。 君凉薄似乎能明白我此刻心中所想,拉着我的那只手一直没有松开,这一刻却更加用力了。 我小声的问:“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吧。” 君凉薄捏着我的食指,稍稍用力,“别怕。” 我的心似乎在一瞬间就安定下来了。 别怕。 嗯,不怕。 那人也是个爱好八卦的人,盯着我和君凉薄看了一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呢,你们怎么那么闲得慌为了这个小姑娘把我们那么多弟兄给逮了,原本还以为是我们不小心误伤了你们的人,开罪了你们,却原来,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说了这些犹自不罢休,他还说,“不过,兄台,你的眼神可不怎么好啊。” 我原本躲在君凉薄身后,听见那无脸男这么一说,当场就受不住了,一个箭步冲出来,“放屁,你的眼神好还不是迎面撞了我的暗器,差点死在我手里,怎么,还想试试?” 那人在我冲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很小心的后退了一步,看来是长记性了。 他有些尴尬,看了看君凉薄,又看了看我,最后一抬手,对着他身后的人,“上。” 他身后随时待命的二十多个黑衣人瞬间就把我和君凉薄给包围了。 28、无尽无休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究竟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让人家追在屁股后面要宰了我。 在动手之前,我还是问了一句:“我究竟是怎么惹到你们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那人依旧不正面回答我,“我们鬼门的人,想杀人就杀人,哪来那么多的理由。” 好在他报出了自己的家门。 我不会武功,要是动手,我只能跑,而且目测,这里面的人,我似乎一个也跑不过。 我把手伸进衣襟里面。 带头的那人大叫:“大家小心一些,她会使毒。” 君凉薄半侧头看我,嘴角带着一点弧度。 都这个时候,他居然还笑得出来,我都快哭了好么。 君凉薄开口对我说:“你闭上眼睛等半柱香的时间就好了。”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松开我的手,然后改成环抱着我的腰,一个脚尖点地,我和他同时腾空起来。 轻功。 我只听说过。 我爹无聊的时候还会和我说他进京赶考路上遇到的奇闻趣事,我曾听他说过,有人可以腾云驾雾什么的。 我从前一直觉得他是在吹,不过是为了彰显他懂得多。 可现在不这么想了,我脚下一片虚无。 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这种操作。 君凉薄在带着我腾飞的空档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居然多了一把软剑。 那些人也跟着蹦起来。 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差不多也知道一般这种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是君凉薄宰了他们,就是他们宰了我们两个。 我怕疼,也怕血。 于是我十分听话的,马上闭上了眼睛。 要是自己躲不过,眼睁睁的看着一刀砍在自己身上,那是多么折磨人的事情。 君凉薄带着我旋转跳跃,我听见兵器碰撞的声音,心想这要是砍在肉里面,定也是潇洒利落的声音。 我听见周围有闷哼的声音,肯定是有人受伤了,君凉薄受伤没有,我不知道,我想就算他受伤了,也不会吭一声,多丢人啊然后就是有人跌落在地的声音,我稍稍放心一些,至少敌人数量上的优势在降低。 我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摸索着递到君凉薄嘴边,小声提醒:“解药。” 想必君凉薄应该能明白我这是要用毒了。 可是君凉薄并没有吃,声音清凉,“不必。” 必字刚说完,我和他的身体就开始向下落。 待脚沾地了,我才敢睁开眼睛。 好家伙,周围放倒一片。 我背后濡湿一片,手都在抖,手里捏着的药丸都有些被打湿了。 君凉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惜言,没事了。” 我腿有些软,虽然没看见他是怎么杀人的,但是这么短的时间里,直接放倒一大片,可见刚刚他会是多么凶狠。 我找了一下,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死死伤伤的黑衣人,里面却并没有带头的那一个。 君凉薄放开我,掏出一方巾帕,仔细的擦拭沾血的软剑。 我有些不甘心,“又让那家伙跑了。” 君凉薄声音清澈,似乎刚才并没有进行一场杀戮,“那人一开场就跑了。” 我缓了缓,终于定下了心神,长长的舒了口气,总算是又躲过了一劫。 君凉薄没有看地上哼哼呀呀的黑衣人,看了我一下,“我们先回吧,不知道客栈那边如何了。” 我木然的点头,心里却并不着急,人家都在这里包抄我们了,客栈那边怎么可能会有事。 果然,回去的时候,虽然老吴头带领大家都集合在客栈大厅,可看起来大家并没有动过手的样子。 苏止也在,他很着急,看见我进来,直接冲过来拉着我上下检查了一遍,“你有没有事情?” 我叹了口气:“差点就有了。” 君凉薄看着凌风,“怎么回事?” 凌风对着君凉薄很恭敬,“来了一群人,似乎在找人,后来就走了。” 不用说,肯定在找我。 老吴头看着我和君凉薄,“楼主,你们……” “在外边遇见了,是鬼门的人。” 老吴头一愣,而后露出有些难办的样子。 我问:“怎么了?” 老吴头像回事一样的叹气,“鬼门的人行事作风最没有规矩,被他们盯上了,可能一次不成他们就放弃了,也可能会无尽无休的纠缠下去。” 得了,别说了,我这里肯定就是第二种了,无尽无休。 他、妈、的。 苏止看着我:“你受伤没有?” 还不等我说什么,老吴头又按捺不住了,“我们楼主在,她怎么可能会受伤。” 那语气别提有多骄傲,就好像救我一命的人是他一样。 我点头,“是没受伤。” 苏止捏着我的胳膊,很是用力,我知道他担心我,所以只能龇牙咧嘴的安抚他,“我真的没事,反倒是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真的。” 苏止隔了好半天才抬头看君凉薄,“多谢君楼主再次相救之恩。” 老头子在一旁摆手,“没事没事,举手之劳。” 他这个德行凌风都看不下去了,唰的一个眼神过去。 老家伙立刻闭嘴了。君凉薄目光平淡,“你们以后出门要多注意一些。” 苏止拉着我,“惜言,去休息了。” 我看看君凉薄,他冲我点头,我有一些感谢的话酝酿在舌尖,只是最后也没说出来。 跟着苏止回了我自己的房间,苏止把门关上,直接问我,“那些人真的是奔着你来的?” 我哭丧着脸点头,“还真的是,人家点名要我的命。” 苏止目露疑惑。“我们初来乍到,根本不可能接触到那种人。” 我坐在床上,刚刚出了一身汗,现在汗消了,觉得有些冷。 “我问了,那些人还是没说为何三番五次来找我,看那个架势,不像是被我迷昏了头。” 苏止跟着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瞪了我一眼,“如果真的是这样,惜言,保险起见,我们只能跟着姓君的走一趟了。” 我抬头看他,理所当然,“对啊,我早就说要跟他走啊。” 苏止:“……” 我继续,“刚才你不知道多凶险,要是没有君凉薄,我早就去下面报道了,唉,我不知道他原来这么厉害,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居然身手这么好,早知道这样,我闭什么眼睛呢,不过啊,我觉得那些人还会再过来的,到时候你也可以看看,人家那身手,真不是我吹……” 苏止目光凉凉的看着我,“你好像还挺期待那些杀手过来的?” 29、离开 我看了看他,抓抓头发笑了,语气稍显尴尬,“没有没有,哪能呢。” 苏止叹了口气,“行了,你睡吧,今天那群人来过了,应该不会再过来了,我也回去睡了,想一想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很想说,有什么好想的,就跟着人家走呗,可是这句话说出来,苏止肯定又要骂我了,还是算了吧。 苏止走后,我直接躺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捂的严实一些。 不知道君凉薄他们要去哪里,我们这一路跟着人家会不会有些不太好,毕竟他们队伍里面一个女人都没有,我在里面不会不太方便,还有他今天对我的态度,唉唉唉,似乎有些不一样呢。 我在被窝里面蜷缩成一团,手掌触碰到之前伤口的位置,突然想起来,胳膊上还有点问题没有处理。 我赶忙起来,三两下就把衣服脱了,包扎的布条早就松开了,我扯下来。 然后再次愣住。 胳膊上不是一般的光滑,之前幻花咬的伤口都不见了。 我按了按,除了第二道伤口的位置还有些许疼痛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不知道老家伙给我用的是什么药,居然效果这么好,还把我的肌肤滋润了一下。 我有些乐呵,找了件衣服换上,这伤口也根本不需要包扎了。 再次躺下,我是真的困了,捂着被子稀里糊涂的就睡了过去。 本来还担心做个噩梦什么的,没想到居然一夜好眠,睡醒之后神清气爽。 我身了个懒腰,摆弄一下头发,照镜子的时候仔细的看了一下,脸上似乎也细嫩了不少。 别的不说,这宿客镇的水土还挺养人。 一会店小二敲门进来送了热水,我洗漱一番,推门出去时再次看见君凉薄现在门外,他看见我并不意外,“惜言,早。” 苏止吱呀一下打开房门,看见我和君凉薄站在外边,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 看见苏止这个样子,我想起了我家老爹,每次看见有男孩子站在我旁边,我爹都会露出这种表情。 在他看来,他女儿美若天仙,不分年龄层,只要是个男人站在我旁边,肯定就是对我有企图。 我冲着苏止挥挥手,“早啊。” 苏止撇了撇嘴,语气尖酸,“你可挺早。” 我心情好,不和他一般计较,“关键是昨天晚上睡得好。” 苏止继续他的阴阳怪调,“昨天刚被刺杀,居然能睡好,你也真的是神人了。” 我一噎,“你还没没睡醒是不是。” 苏止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君凉薄,哼了一声下楼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转头看君凉薄,“我哥小时候脑子受过伤,有点问题,你别在意啊。” 君凉薄笑笑不说话。 我更尴尬,怎么弄的好像我在背后编排谁呢。 我和君凉薄下楼就就看见老吴头坐在椅子上,隔着一张桌子盯着苏止面前的东西看,脖子伸的老长。 我嗤笑一下,动静很大,苏止听见了,然后收起了摆在面前桌子上的药草。 老吴头捏着胡子,皮笑肉不笑,“你你对药草居然还有研究?” 苏止拉着脸,谁欠他钱的样子,“略懂皮毛。” 老吴头接着笑,“能找到这两种药材,可不是略懂皮毛的样子。” 我和君凉薄走过去,我看了看已经被苏止收起来的药草,“你拿这个出来干什么?” 苏止把药包放进怀里,“想看一下能不能研制一些药粉防身。” 老吴头更是激动,“你还会研制药粉?” 我坐到苏止旁边,听苏止依然谦虚,“略懂皮毛。” 老头子呵呵笑,不说话了,不知道想什么呢。 君凉薄坐在我对面,“惜言昨晚给我的药是什么?” 我有些汗颜,“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不过是我身上有些毒性不大的药粉,昨天那个情况,以为会用得上。” 君凉薄嘴角带着笑意,深深地看了我一下。 苏止仍旧皱着眉头,“我们接下来这一路跟着你们,难免那些人不会再找上门来,我想着我们自己制作一些药粉,尽可能的不麻烦你们,我们能自保就可以了。” 苏止少年,一直都是歌三观正的好少年。 君凉薄没反驳什么,倒是说了一些别的,“也许我们也有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 我不好意思接话,就我们这水平,要说能帮得上他的忙,纯粹是人家给我们机会。 老吴头想了想,从怀里拿出来一小包的药粉,递给苏止,“这是幻花磨成的粉,毒性你明白的,给你们一些,防身用。” 苏止赶忙接了过来。 店小二来上菜了。 凌风在一旁开口:“楼主,我们今天可以启程了。” 君凉薄点头,“可以,走吧。” 我转了转眼睛,“那我们也需要收拾东西了。” 苏止难得主动开口了,“东西我都收拾好了。” 老吴头接话,“那我们吃完饭就走吧。” 我哎了一声,然后闭了嘴,有些话确实不好意思说出口。 君凉薄看了看我,转头对老吴头说,“中午出发,我一会有些事情。” 老吴头疑惑,“楼主有什么事情吩咐属下去就好了。” 君凉薄摇头,“我必须亲自去。” 我垂着头,心里唉声叹气,真的是,居然走的这么突然。 吃过了饭,我先回了房间收拾那些少的可怜的衣服,苏止和我一起走到楼上,看了看我,有些疑惑,“你昨晚出去买胭脂水粉了?” 我一脸懵,“没啊,怎么了?” 苏止过来稍稍用力擦了一下我的脸,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有些奇怪,“还真的没有。” 我向后一蹦,“你就是想摸我对吧。” 苏止被恶心的不行,连反驳都不愿意了,赶忙进了自己的房间,拿他的包裹去了。 我回屋把衣服收拾了一下,然后就出来,苏止还没出来,门口等着的是君凉薄,看见我出来,他笑一下,“走吧。” 我用手指了指苏止的房间,“他……” 君凉薄,“我带你去个地方。” 总觉得我这样跟着君凉薄走,做些暧昧不清。 所以,我直接就跟他走了。 下楼的时候没看见老吴和凌风,我疑惑,“他们都走了?” 30、共乘 君凉薄含糊,“他们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做。” 我小声念叨,“我还想让人通知一下苏止呢,他都不会自动啊我出来了。” 君凉薄:“放心,我已经让人等在他门外了。” 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和君凉薄出了大门,有一辆马车等在门口,君凉薄带着我上了马车,我有些懵逼,这是要把我弄到哪里去,我虽然值钱,可是也不值苏止兜里那么多的钱,卖了我还不如打劫苏止。 君凉薄上了车就开始闭目养神,我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 你说一个男人长的那么好看干什么,遇见我这种定力不好的,这不是难为人么。 我不知道马车晃悠了多久,反正最后停下的时候,君凉薄瞬间睁开了眼,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都在装睡,不知道我偷偷看他有没有被他发现。 君凉薄眼神清澈,“到了。” 我忙装模作样的点头:“是啊,到了到了。” 下了车有些愣住,那晃得我眼泪差点飚出来的,不是玉珍楼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还能是什么? 君凉薄倒是一点别的反应都没有,“走吧,你来这里一趟,不是就为了它么,我们要离开这里,怎么也要再带你过来一次。” 怎么也要再带你过来一次。 好似这是我听过最动听的一句话了。 君凉薄先一步进去,我跟在后面,原本对玉珍楼心心念念的那点感觉突然全都没了。 不同于上一次过来这里满心满眼全是好奇,这一次,我好奇的,是我身边站立的这个男子。 十七年的生活中,我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一个陌生的男子,而那男子先救过我的命,后了然我一些微不足道的愿望。 这一次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别人的视线加身,我似乎只要注意他就可以了。 我这个人从小就执着,很多事情即便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就像我爹对于进京赶考一样,我们家被他折腾的一贫如洗,我可是他没有觉悟,仍旧对赶考抱有很深的执念。 我曾以为,对于玉珍楼,它能支撑我从遥远偏僻的小山村来到这里,也算得上是我心里的一份执念了,可是再次坐在这里,我却发现,好似我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饭桌上这些美味佳肴上面了。 所以说,美色误人,男色也一样。 君凉薄还算比较照顾我,知道我没见过什么世面,点菜都是他来的,我负责吃就好。 美味佳肴在前,英挺帅气的他外侧,似乎,所谓的美好也就是这么回事了。 我吃的慢吞吞,可是再怎么慢吞也总会有吃完的时候,君凉薄结了账,带着我原路返回。 我心心念念的玉珍楼,离开时,竟然没有半分不舍。 回去的时候,苏止和老吴头他们已经等在客栈的大门口,这一次没有人抬着软椅,而是门口备了一些马匹。 苏止看见我气就不打一处来,瞪着眼睛似乎想训斥我几句,不过最后看了看君凉薄,还是作罢了。 这家伙怂的,我很是开心。 老吴头看看我,看了看君凉薄,“楼主,可以走了么?” 君凉薄点点头,“走吧。” 我心下一凛,君凉薄居然能自己骑马? 他那个身子骨,守得住? 怎么看怎么柔弱,要不是之前经历过他杀人的事情,我总觉得我一个人就能把他撂倒。 大家翻身上马,我在一匹马前面有些犹豫,之前也坐过,不过苏止家那匹发育不良的马小小瘦瘦,面前这个,我一下子也上不去啊。 苏止蹭到我面前来,“我们俩共乘一匹吧。” 我瞪眼睛,声音有些压低,“你不要想占我便宜。” 苏止那表情好像差点吐出来,“你的脸呢?” 我摸着自己明显更加润滑的脸笑嘻嘻,“你是不是瞎啊。” 最后我也没有和苏止一匹马,他扶着我上了马,告诉我如何稳住自己的身子,我瞟了一下前面的君凉薄,他脚尖点地,一个翻身就坐上马,姿势特别轻盈。 居然连背影都这么潇洒。 凌风也上了马,根本没管我们怎么样了,看见君凉薄坐好他直接命令,“启程。” 我身下的马一动,我一个哆嗦,赶紧抓紧手里的缰绳。 随着队伍一点一点离开的时候,我回身看了看宿客镇,真的想不到,离开这里,我还是不能回家。 …… 我们在马匹上晃悠了大半天,晃得我自己昏昏欲睡,抓着缰绳的手越来越松。 直到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懒腰抱住我,我才忽悠一下子醒过来。 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苏止,那个臭不要脸的还想和我共乘一匹,此刻趁机占我便宜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回手就想一巴掌抽过去,不过手刚伸出来就被压住,耳边响起君凉薄的声音,“别动。” 我瞬间就把手收回来了,迷蒙着眼睛看他,“你怎么……” “你刚刚差点掉下去。” 我低头看了一下,才发现,现在的情况是我整个人都窝在他的怀里了。 我几乎从自己的那匹马上脱离了。 抬头的瞬间看见了前面的苏止,咬牙切齿的回头看我,嘴唇一动一动。 我都懒得看他对我说什么。 我在马上昏昏沉沉差点摔下去,你不能救我,难道还不允许别人来救我? 这是什么逻辑。 君凉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马匹,干脆直接把我抱到他的马上,然后一脚踢走了我的马。 果然是长得帅的人干什么都帅。 我坐在君凉薄前面,他为了抓住缰绳,双手似乎要环抱着我。 我这许多年间,除了我爹和苏止,再也没有过多的接触过哪一个男人,而君凉薄,他以一个很奇怪的方式突然来到了我身边,带着我无法抗拒的特质。 君凉薄似乎觉得这样没有一丝不妥,安安稳稳的带着我走。 而我似乎,并非坐在马背上,而是坐在了云端。 我听见君凉薄的呼吸声,当然也还有那句,“你受的伤可好点了么?” 我恍然想起这件事,于是一本正经的问:“我的伤口全都愈合了,刺客留下的那个我醒来就发现没有了,连带幻花留下的都愈合的很快,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31、如何利用 君凉薄在我身后,我看不见他有什么样的反应,总之听见我的问话,他明显停顿了一会,而后才开口:“还有这样的事情?” 我点头,“是啊,我就挺意外的,你说这样,应该是对我有利的吧。” 君凉薄语气有些含糊,“应该是吧。” 我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也根本不会困顿了。 感觉特别的精神。 老吴头过了一会放慢了速度,一点点的靠过来,问君凉薄,“楼主,前方没有客栈,我们只能靠路边休息吧。” 君凉薄嗯了一声。 我歪着头看老吴头,“我们是去哪里啊?” 老吴头明显有些鄙视我,可是又有些防范君凉薄的样子,声音比较低,“都这么长时间了,你居然都没腾出来功夫问问楼主我们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尴尬了起来,“我才想到这个问题。” 老吴头用眼角瞄了我一下,又看了看君凉薄,似乎君凉薄的眼神并不怎么好,他赶紧缩了一下脖子,而后才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我们先回临风楼,有些事情处理一下,然后转道去不悔林,”他又小心的看了一下君凉薄,“去不去玉峰山还要再说,然后就送你们回家了。” 我点点头,玉峰山和不悔林,我都听君凉薄说了,原来那个时候他就是想告诉我他的行程啊。 我有些沾沾自喜。 等到太阳正大的时候,我们才下马休息。 苏止慢悠悠的蹭到我身边,语气嘲讽,“这一路舒服吧。”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和君凉薄共乘一匹马的事情,我点头,“舒服啊。” 苏止咬牙切齿,“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不知道矜持一些?” 矜持? “我们出来的时候我不是还和你共乘你家那匹马了,那时候你怎么不说让我矜持矜持呢,你当时如果自己跟在马后边跑了,现在才有脸说我。” 苏止气的不行。 我不理他,左右看了看,有条河,我跳着过去,洗了洗手,想了想又洗了洗脸。 突然发觉自己不能在这些人面前做出粗鲁的动作,所以想要拿衣襟擦脸的动作一停。 算了,我还是去拿条巾布吧。 转身的时候看见君凉薄站在我身后,似乎也是过来洗手的。 我脸上直淌水。 尴尬。 “那个,我忘了拿……” 君凉薄从衣襟里面掏出一条帕子,递过来,没说什么,绕过我走到河边。 我捏着他的帕子,有些发愣,低头看了看,白色的帕子上面,手工绣上了一朵花瓣,看不真切是什么花。 这种帕子上绣花的事情,应该只有女人才做得出来。 我捏着帕子。 这个也许是某个人赠送给他的吧。 而他一直携带在怀。 我想了想,抬脚离开。 …… 苏止坐在一块空地上,叼着一根草,看起来有些落寞,我过去。 “苏止,你说,君凉薄那样的人,身边肯定是有一些莺莺燕燕环绕的是吧。” 苏止冷笑一下,“惜言,你是不是想多了。” 我坐在他身边,“也许吧,只是我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好看,对我也很好的人,所以想靠近他,这应该也算正常的是不是?” 苏止想了想,终于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听我的,等这一路走完了,我们就回家好好过日子,我总觉得,他那种人,无缘无故的对谁好,总是又问题的。” 我捏着手里的帕子,“是吧。” 那群人几人一小波的凑在一起,看起来我和苏止确实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老吴头这个拍马屁的,居然还给君凉薄支了篷,君凉薄在里面躲清闲。 我又想了想,那人家手短,还是把东西还回去吧,万一真的是哪个重要的姑娘给的,君凉薄肯定也会开口管我要的,到时候我更没脸。 往君凉薄那边去的时候,正看见老吴头进了君凉薄的蓬子里面。 我暗讽,就是个捧臭脚的家伙。 走的稍微近了一些,就听见老头子的话,“……这样看来,确实无疑了,楼主可想好了如何利用?依属下来看……” 君凉薄轻轻的咳嗽了一下。 老吴头没再说什么,里面沉默了一会。 我站在外边开口,“你的帕子还在我这里,我来还给你。” 出来的是老吴头,笑的一脸褶子,“哎呦,小姑娘,你过来啦,怎么不说一声,还在外边等着。” 我平声静气,“没事,我刚到。” 老头子一脸的假笑,“这样啊。” 我把帕子递给老头子,老头子不当一回事的接过去攥在手里,“一会就吃饭了,到时候我叫你们啊。” 我点头,开始往回走。 吃饭这种事,我还用你叫? 其实我想看看帕子送回去君凉薄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于是故意走的慢了一些。 果然听见里面的声音,不过还是老家伙的,“楼主,你说她听见了么?” 君凉薄又狠狠的咳了一下。 老头子又没了声音。 我听见了么,听见什么? 待到吃饭的时候,老吴头果然亲自过来叫我们了。 我和苏止倚着树干差点睡着了。 我擦了擦嘴角,“怎么这么慢啊。” 老头子嘿嘿笑,“有你喜欢的,别抱怨了。” 我站起来,甩了甩手,突然想到一件事,“苏止,我爹的解毒经里面有没有说中了玉骨之毒后,伤口会不会马上愈合?” 苏止愣在原地,而一旁的老头子脸色明显也跟着变化。 苏止脸色凝重,“你的伤口怎么了?” 我漫不经心,“没什么,就是伤口当天就没了,连带着幻花的伤口也马上要没有了。” 苏止脸色更加凝重。 老头子在一旁却哈哈笑起来。 “伤口没了还不好?说明你恢复的好嘛,你看看你之前被幻花咬伤都没什么事,这个应该也没事,别想那么多了,来来来,吃饭了。” 我也觉得没什么,之前君凉薄都告诉我没大碍了。 可是苏止明显不是那么好敷衍过去的。 他拉着我的胳膊,“你别不当回事,有哪种毒会帮着人家伤口愈合的,等我晚一些的时候好好研究一下。” 我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头,“哦,好。” 老头子过来拉我们,“行了行了,赶紧吃饭去吧。” 我甩开他,“说归说,别动手动脚。” 老头子估计还被我之前说他给我包扎伤口的事情恶心着,听见我的话,一蹦老远,“行行行,我不碰你,吃饭去了可以不。” 然后又补充给你一句,“我这个年纪了,你怎么还不放心,莫非我长的仍旧玉树临风,让你总是忽略我的岁数?” 真的想揍他。 真的。 32、我就是世面见的太少了 老家伙在前面甩着袖子飘,我和苏止在后面跟着。 我看见君凉薄手下那些人席地而坐围在一起,分发着食物。 我和苏止也过去。 老头子在后面叫:“哎哎哎,你们干什么去?” 我疑惑,“吃饭啊。” 老头子叹了口气,“你这小姑娘,那一群男人你凑什么热闹,来来来,我们去那边。” 他用手指了指君凉薄歇脚的那个简易的篷子。 苏止明显有些不愿意,“算了,我们就跟着大家伙吃点就行了。” 我也犹豫着,“就是,我们在外边跟着他们吃点就行了,吃完了大家早点上路。” 老头子面带审视,语气压低了,“小姑娘,你可是在闹什么脾气?” 我瞪着眼睛,“我闹什么脾气,你们莫非干了什么对我不起的事情?” 老家伙在我脸上看了半天,才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语气也变得调侃起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那点小心思我还是看的出来的,怎么,这个时候给你创造机会,让你和我们楼主一起吃饭,你怎么还不愿意了。” 我脸色瞬间红了,老家伙的意思不就是我看上君凉薄的了么,虽然我对他确实有点小心思,可是这样子被人**裸的指出来,我好歹是个姑娘家,怎么可能挂的住脸。 “哎,你这个老家伙,话可不能乱说,我虽然没什么家世背景,可好歹也是个清白的小姑娘,你这样说可是,可是要毁了我的名声的,你们家楼主确实人美权势大,可也不能到了人见人爱的地步吧,我不过是敬重他,他又救过我,我才对他,对他另眼相待的,我只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越说到后面,我的底气越不足。 别说老吴头,就是苏止都不信我这番说辞,不等老吴头反驳我他先开口把话题岔开了,“行了,我们就去那边和大伙一起去吃吧,本来和你们就萍水相逢,不能再做出高攀你们的行为了,这样我们自己都会不耻的。” 老吴头捏着他稀疏的胡子,笑眯眯的,“你们也别见外,咱们怎么不算是有交情的,你们的幻花被我拿了,我们又救过你,一来一往的,不就算成了朋友么,再一个,叫你们去那边吃,纯粹是因为那边的菜色不一般,小姑娘不是喜欢玉珍楼的食物么,我们之前打包了一些,刚刚热了一下……” 玉珍楼。 我抬眼看了看老家伙。 可是我现在对玉珍楼似乎没有那么执着了,再好的东西在嘴里嚼一遍也就没了,还不是进了肚子做温饱用,所以好吃不好吃,其实没那么重要。 老吴头看着我又叹了口气,“你说你这个小姑娘,纠结什么啊,好吃的在眼前就享受得了,我们楼主也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家,需要照顾一下,才让我们去玉珍楼带了那些东西回来的,你看看你……” 我扭头看了看苏止,正好他也看我,我小声说:“那就过去吧。” 苏止没什么表情,“随你。” …… 我们跟着老吴头进了君凉薄的篷里面。 君凉薄坐在一处椅子上,面前放着牛皮地图,他正低头认真的看,一缕头发从肩头滑下来,安静中带着一些美好。 我站在苏止身后,侧开一些看着君凉薄。 片刻后,他一抬头,正好和我的视线碰撞。 我有一些被抓包的感觉。 还不等我调转视线,君凉薄先笑了一下,“都来了,就开饭吧。” 凌风已经把饭菜都端了上来,我回身看了一下,君凉薄果然是个爱好享受的人,这种场合了,还能整个八仙桌放上饭菜和餐后的水果。 我和苏止都没动,看着凌风在那里分碗筷。 老吴头又开始找存在感,看着我嘟囔,“你一个女孩子,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过去帮忙。” 我还有些愣怔,苏止倒是先开了口,“我家境虽然不富裕,但是舍妹从小也没受过什么苦,更是不会伺候人。” 老头子面上有些讪讪。 君凉薄拿了毛巾擦了擦手,笑呵呵的过来,“这里没有外人,大家别客气,都坐吧。” 没有外人。 我歪着头,心里堵了堵,又空了空。 苏止拉着我找了个位置坐下,我离君凉薄最远,可是位置也不怎么样,正对着他。 君凉薄面上一片温和,看了我一下,“惜言,这些可都是你喜欢的。” 我低头看了看,他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 其实我这个人不挑,能咽的下去的都行。 就像我对人一样,对我好的,我都喜欢,不过是分长的帅不帅,然后就喜欢和超级喜欢。 苏止斜了我一眼,等同于警告。 我脑子里想着君凉薄怀里的那个手帕,也不知道自己在介意什么。 他从头到尾对我虽然算得上温和,但是也止于礼节,不曾有过任何逾越的举动。 我究竟是怎么就把他看的与众不同了呢。 凌风一言不发的坐在我旁边,我往苏止那边缩了缩。 是了,君凉薄虽然表现的那么平易近人,可是他手下可都是凌风这样的货色,这就说明,君凉薄定是一个比凌风还要不好惹的人。 君凉薄似乎根本就看不出来我的不自在,还夹了一筷子菜递过来,“往后几天,路途还远,舟车劳顿的,惜言你一个女孩子,要照顾好自己。”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君凉薄前倾给我夹菜的时候,我看见他怀里露出来方才那个手帕的一角。 看看,果然是当做宝贝留着的。 君凉薄似乎注意到我的视线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而后把那方手帕重新放好了。 我垂下视线。 那女子可真是幸福。 不知道这次去他们临风楼,会不会打个照面呢。 一顿饭吃的不上不下,好不容易熬到了吃完饭,放下筷子看着凌风把剩下的东西收下去之后,我和苏止就告辞了,从君凉薄的小帐篷里面出来的时候,老头子在后面叫了我一下。 我装作没听见,拉着苏止的手走了。 走了很远,苏止才开口,“虽然你表现的挺没有出息的,但是这么做就对了,离他们远远的,我们和他们就不是一路人。” 一路人一路人,都走了一路了,还不是一路人。 真是想不明白。 原地休息了办个时辰,苏止在旁边居然都睡了一觉。 我是睡不着,心里痒痒的厉害,可是又抓不到正地方。 我扭头看着熟睡的苏止,心里有些恍惚。 怪就怪在这么多年,我见的男人太少了,世面见的少,才会看见一个长的稍微过得去的都惊为天人,然后动凡心。 他奶、奶的,这样下去怎么行。 33、姑娘你眉目含情 再次启程的时候,我去找了自己先前的那匹马,没用任何人扶着,自己爬上去了。 君凉薄也没有表现的还想带着我共乘一匹的样子,安安稳稳的坐在自己的马匹上面。 苏止摇摇晃晃的过来,“晚上投宿的时候,我们最好去找个郎中,看看你的伤口那里,看看具体是什么样子。” 我用手捏了捏那处,已经连些微的疼痛都没有了。 我点头,“好,听你的。” 苏止可能也是防范着我再次出什么事情还给别人可趁之机,于是骑着马一直在我身边绕。 老吴头几次三番的回头看我,一脸的鱼尾纹都皱了起来。 君凉薄似乎和他说了一句什么,他马上又转头回去了。 我看了看君凉薄的背影,也有些嘲笑自己。 你看看你,多没出息,人家本来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你在这里难受个屁啊。 傍晚的时候路过了一个小村庄。 老吴头让凌风去看看能借宿谁家。 我起身,“算了,我去问问吧。” 就凌风那个长相,一趟出去,保证小村庄里面挨家挨户都紧缩大门。 苏止跟着我出来。 小村庄看起来和我家乡差不多大,我和苏止在仅有的一条主街上行走,因为天色已经暗了,街上没什么行人,差不多都回家吃饭了。 我和苏止走了好半天才看见一家敞开大门的,我先走进去,“请问,有人么?” 半响屋子里才出来个老妇人,一脸耕作后的疲惫,“你找谁?” 我搓着手,“大娘,我谁也不找,就是想借宿,问一下您家可以么,那个,我可以花钱的。” 大娘也不知道是不是耳朵不好使,反应了好半天才点点头,“哦,可以的,进来吧。” 我有些尴尬,“大娘,那个,我们人有点多。” 大娘在我和苏止脸色来回看了一下,估计我们两个特别的面善,大娘还是点头,“行吧行吧。” 苏止赶紧去叫那些人过来。 我随着大娘进了屋子里面。 屋子里很是简陋,我们家被我那败家爹弄的,就已经算是落后了,可是看了大娘的家,我总觉得自己还算得上富家小姐出身了。 大娘在烧火做饭,我进去后觉得没什么事情,就蹲在灶台前帮着烧火,旁边一把引火柴,我随手拽了一把,觉得有些不对劲,翻了翻。 一大堆木柴下面压了一本破旧的书,我抖了抖上面的灰尘,书的封面已经被撕下来引火用了,好在里面还算完整。 我翻看了一下,里面圈圈画画,居然是各种药材的名称和功效。 我觉得有趣,“大娘,你家里面有郎中么?” 大娘站在一旁切菜,有气无力,“孩子他爷爷是,不过死了好多年了。” 我嘿嘿笑,举起那本书,“怪不得,不过我爹就是郎中,咱们算是本家吧。” 大娘转头看了看我,“怎么,对这本书有兴趣?” 我其实是没什么兴趣的,只是想到苏止,他可能被我爹洗脑了,对医药方面有着颇深的兴趣。 “我哥哥也想从医。” 大娘转回去专心的切菜,“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反正我也用来烧火,浪费了。” 我看了看,“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擦了擦,揣进怀里。 我和大娘炒了菜后苏止才领着那群人过来。 这么多的人肯定住不下,不过君凉薄的那些手下也没有投宿的架势,人家江湖人,随便一棵树下就能睡一宿,我相信他们不会添麻烦。 君凉薄没有嫌弃地方简陋,进来还文雅的来了一句,“给您添麻烦了。” 大娘摆摆手,“我家地方不大,你们自己找睡的地方,”她指了指里面那一间,“我女儿住在那里,你们不进那间就行。” 君凉薄点头,然后老吴头从怀里拿出一定银子递过去。 大娘愣了一下,明显是被吓到了,刚要摆手,君凉薄又开口,“毕竟算是打扰了,您收下,我们也心安。” 大娘最终也没抗拒的过万恶的金钱的魅力,还是收了。 我突然就觉得拿她一本书没什么了,毕竟她也收了钱了。 老吴头在西侧间给君凉薄收拾出来一间屋子,我和苏止绕着大娘家转了一下,决定睡在东边的小厢房,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荒郊野岭都睡了,这里的环境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不挑。 等我和苏止把厢房收拾出来的时候,大娘的女儿正好回来。 姑娘看见屋子里一群人被吓得不轻,直接冲进去找妈妈。 我看着那姑娘一头长发梳成一个好看的髻晃荡在身后有些羡慕。 “苏止,你说我要是梳那样的头发,穿那样的衣服,会不会也挺好看的。” 苏止弹了我的脑门一下,“一天天的想什么呢。” 我哼哼两声,在院子里的木椅子上坐下,把怀里的书掏出来给苏止,“来,送你一个礼物。” 苏止起初有些漫不经心,可是待翻阅了几页之后,他眼睛明显亮了。 “你从哪里得到的?” 我用嘴努了努,朝着屋子里,“大娘家的,本来要烧火的,被我看见了,大娘说送我了。” 苏止稀罕的不行,用袖子来回的擦,不断的念叨“好东西啊好东西”。 是不是好东西我是不清楚,不过看见他这样,我觉得心里也挺舒服的。 苏止这就算欠了我一个人情,以后我指使他办事,肯定更加方便了。 老吴头借着大娘的灶台做了点吃的,没看出来,这老家伙还能下得厨房。 等他叫我和苏止进去的时候,我才看见,大娘家的闺女此刻正坐在君凉薄身边。 君凉薄脸上似乎带着笑意,姑娘脸上红扑扑的。 我愣了一下。 原来君凉薄对谁都是这么谦逊有礼啊。 姑娘端了自己家的菜过来,说什么都要送给我们尝尝。 我是没什么说的,和苏止老老实实的坐在饭桌旁。 君凉薄象征性的拒绝了两下,耐不住姑娘太热情,老吴头这跟搅屎棍又说了两句什么盛情难却之类的狗屁话。 反正最后那盘菜就留在我们的饭桌上了。 苏止看了看那盘菜,有些嫌弃,小声的对我说:“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个颜色。” 我脸上直抽抽,“这是我炒的。” 苏止一愣。 我也很汗颜的好么,拿了大娘的东西,总觉得给人家烧点火太小儿科,就死活要帮人家炒盘菜,好嘛,火太大了,有些烧焦了。 苏止有点想笑,贴着我的耳朵,“你说,会不会是人家嫌弃太难吃了,才借故送给我们的。” 我斜了他一眼。 怎么可能,那姑娘看着君凉薄的眼神,明显含情,看样子恨不得马上下厨亲自做一道菜送上来了。 苏止还在痴痴的笑,我气的把手绕到他背后,用力的拧。 抬头时,君凉薄正好看过来,眼神不咸不淡,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吃饭的时候,姑娘在旁边一会取点水,一会那个针线,总之绕来绕去。 我头都疼了。 早早的放下筷子。 “我吃好了。” 苏止也放下了,“我也好了,你们先吃,我们出去走走。” 34、谁是我相公 没有人拦着我们,我和苏止从大娘家出来,走到院子的时候看见大娘坐在椅子上休息。 苏止过去,“大娘,附近可有郎中么?” 大娘指着一个方向,“往那边去,有一家门口挂了牌匾的就是。” 我和苏止对她道谢,而后出来。 走了好远才看见所谓门口挂了牌匾的人家。 那是牌匾? 明明就是门口立了个木板,上面用刀刻的字,不过年头久了,字都看不清楚了。 苏止上去敲门,门没锁,苏止刚敲上去门就开了。 开了门依稀能闻到里面有一股草药味道。 苏止冲着里面喊了好几句有人么,才走出来个中年的男人。 可能这种小村庄,上门看病的人本来就不多,男人看到我们两个生面孔后,有些防备,“你们有事么?” 苏止冲他作揖,“老先生,请问您是郎中么?” 男人缓慢的点了点头。 苏止有些高兴了,“是这样的,我妹妹之前受了点伤,可是伤口奇迹般的马上就愈合了,我们想过来让您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郎中眼睛一亮,马上把我们请了进去,屋子里还有个女孩子,十一二岁的年纪,看见我们露出怯生生的模样。 我身上的伤口肯定不能让这个男人给看的,所以他让他女儿带我去了里间查看伤口。 小姑娘应该经常做这样的事情,经车熟路了。 我脱了衣服,露出手臂,手臂光滑如初,两个伤口都没了痕迹。 女孩子不懂医术,在我的胳膊上看了又看,“姐姐,你的伤口在哪里啊。” 我咧着嘴,“我也不知道它们去哪里了。” 小姑娘好奇的在我的胳膊上又捏了捏,“姐姐,你的皮肤真滑。” 是吧,我自己也摸了摸,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最近总觉得肌肤一天比一天水润。 不过好歹我也是个花季少女,皮肤好也算是正常。 没看出个所以然,我和小姑娘又出来了,小姑娘冲着她爹摇了摇头,“姐姐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我什么都看不到。” 男人眉头微微的皱起,看起来有些疑惑,但是也莫名的有些兴奋,“还有这样的事情。” 苏止解释,“我妹妹中的毒是玉骨之毒,昏迷差不多一天的时间,醒来伤口就已经完全愈合了。” 男人估计没有听过玉骨之毒,敛了眉色,“姑娘你身体可有异于常人的地方么,我看你健康模样,似乎并没有中毒后的症状,按理说没有哪种毒药能帮人家恢复伤口的,所以若是寻找原因,如果不是你服用的解药的原因,我觉得那就可以从你自身上来看。” 我应该是服用过解药的吧。 我转头看着苏止,苏止沉思了一会,倒是什么都没说。 从土郎中家出来后,我有些无语,“你们之前给我吃的是什么解药啊,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 苏止眉头有些皱起来,“你吃的药是我熬的,虽然老家伙说什么包治百病,但是我懂一些药理,那不过就是清热解毒的消炎草药,没他说的那么神。” 老家伙,难得苏止能直接这么称呼人家。 所以也就是说,不是解药的原因了。 我嘿嘿嘿笑,“这是不是就是说,是我本身过于强大了。” 说完还觉得好笑,我捂着嘴。 苏止叹了口气,怪他自己学艺不精,“如果师父在就好了。” 好什么好,他要是在,还不打死我。 全身家当被我给端了,他指不定现在还能半夜哭醒。 无功而返,我们又慢悠悠的蹭回去了。 君凉薄已经吃完饭了,和老吴头在房间里不知道又商量什么东西呢。 姑娘坐在院子里,天色都黑了,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看见我和苏止回来,她居然还很热情,“你们回来了啊。” 我点点头,“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去睡觉。” 姑娘眼睛控制不住的往君凉薄的房间处瞟了一下,“有些睡不着。” 我哦了一下,转身朝着厢房那边走去。 我可是困了。 大娘家的厢房,其实都算不上是个房子,窗户门都没有,不过就是用土砌了四面墙盖了个盖子。 里面装的都是一些杂物,我和苏止好不容易收拾出来一块地方,铺了一些干草,打算就这么睡了。 姑娘跟着我过来,看了看我们要睡觉的地方,有些担心,“你晚上就睡这么啊。” 我无所谓,“是啊,凑合一宿就行了。” 姑娘看着我,“要不你和我一起吧,我房间大,随便支起来个木板也能当做床。” 苏止停了手里的动作,转身看着那姑娘,先我一步开口:“这样方便么?” 姑娘点头,“方便的。” 苏止看着我,“也行,你伤刚好,最好能好好休息。” 我其实也不想和苏止一起的,虽然对外宣称我们两个是兄妹,可是姓氏都不同,总之还是要避嫌的。 于是也就没有反驳,跟着姑娘去了她的房间。 老吴头正好从君凉薄的房间里面出来,看见我就开始叫:“小姑娘,你晚上吃的那么少,半夜饿了怎么办。” 怎么办,这话问的。 忍着呗。 老头子看出我心里所想了,笑呵呵的过来,递给我一个纸包,“给,我们楼主特意给你留的,拿去吧。” 我接过来,捏了捏,好似是干粮。 动了动嘴,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也就什么都不说了,转身进了姑娘的房间。 那姑娘正站在门内,一双眼睛在我的身上打量。 我把纸包揣进怀里,在姑娘房间转了一下,找了个空地,“你家有木板么,我就在这里好了。” 姑娘语气微低,“姐姐,你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啊?” 我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问的是君凉薄,总不可能问我和老吴头的关系吧。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了?” 姑娘有些尴尬,抓了抓头发,“就是问问。” 我寻找合适的措辞,“哦,就是朋友,他救过我的命。” 姑娘原本有些紧张的脸一下子就放松了,笑呵呵起来,“这样啊,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 过了一会她又有些犹豫,“我这么做是不是不对啊。” 我正在往木板上铺被子,闻言也没抬头,“怎么了?” 姑娘似乎不太好意思,“我把你叫进来,你相公会不会不高兴啊。” 我的动作一僵。 姑娘还没看出来,兀自说的很羡慕,“我看你相公对你真的很好,吃饭的时候就是,一直注意你的动静,刚刚我说让你进来睡,他马上就同意了,还不是心疼你……” 我直哆嗦。 我和苏止,这么让人误会么? 我结结巴巴的辩解,“你误会了,那是我哥哥,真的。” 姑娘皱着眉头,“可是你们俩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我腹诽,我和君凉薄看起来也不像,你怎么还小心的问一下,不直接说他是我相公呢? 不过姑娘看我眼神特别严肃,只能掩着嘴再次道歉,“对不住,我看他对你那么好,就以为……” 我摆摆手,算了,之前那群刺客还说他是我相好呢。 这亏我也不是第一次吃了。 35、这个妖艳的人是我? 姑娘似乎很想和我聊天,但是说实话,我没什么想说的,我猜得到,她想说的想问的,都是关于谁的。 铺好了被子之后我就躺下了。 姑娘在自己床上喃喃自语,“你们要去哪里啊,远不远,还会再回来么,你们是哪里的人呢,怎么会路过这里借宿我家……” 我闭着眼睛,即便她声音已经很小了,可我还是觉得吵,吵的我根本睡不着。 明明我已经很困了。 她还在说:“……我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吧,你看看那老伯,明显是他的家仆……” 我有些控制不住,“你是不是喜欢他?” 姑娘一顿,一下子翻身坐起来,结巴中还带着着急,“这位姐姐,你不要乱说,这要是传出去了,影响多不好……” 我呵呵的笑,“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来那么多的顾虑。” 姑娘沉默了一下,仍然嘴硬,“别,别乱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冷笑了一下,我怎么会这么想?你那表现不要太明显好吧。 你都这样怀春的神情了,我要是看不出来我就是傻。 见我不说话了,姑娘又躺下了,我赶紧翻了个身闭山眼睛,明天还要在马上过一天,我可得赶紧睡。 往被子里缩了缩,一手触上了怀里的东西,我慢慢的摸索,然后控制不住,还是拿出来。 东西被包裹的很严实,我小心的拆了一会,才拿出来里面的东西。 是玉珍楼的鱼饼,据说是把鱼肉搅碎混合在面粉里面做的,薄薄的一层,金黄色。 我小口咬了一下,鱼香入口,很勾人食欲。 本来还不太饿,结果一口下去,饥饿感蹭蹭蹭的上来了。 我没敢发出声音,慢慢的把饼吃完了。 一共三张,吃完累的我汗都出来了。 在被子上擦了擦手,心里有些不知所措。 君凉薄这样子照顾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心里其实知道,床上那姑娘今天不过多做了那么几个动作,我都能看得出来她对君凉薄不怀好意。 而我自己和他们相处了这么几天,心里的那点事怎么可能不被人察觉。 就像老头子问我是不是在闹什么别扭,就说明人家什么都明白了。 可是我喜欢君凉薄么? 我自己也有些搞不清楚。 可能只是对他那张脸另眼相待吧。 姑娘还在絮絮叨叨,而我真的要睡了。 …… 次日一大早醒过来,外边阳光正好。 我收拾了一下被子,出门就看见君凉薄站在院子里面,老吴头在他旁边,一脸的鱼尾纹都能炒盘菜了。 君凉薄听见声音,回头看我,我突然就生出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惜言,早啊。” 他依旧银衫加身,如玉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让我觉得似乎他有很多话想要对我说。 我压着心里翻涌的乱七八糟的情绪,点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早。” 那姑娘跟在我后面出来,“君公子,早啊。” 君凉薄点头示意。 我错身去了厢房那边。 苏止已经起来了,特别有责任感的把厢房里面又收拾了一下。 他扭头看见我,“怎么了,一早上起来就闷闷不乐的。” 我晃了晃脑袋,“没睡好。” 大娘已经烧了热水给我们洗漱。 因为她收了钱,我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了。 我洗了把脸,想了想又回屋子去,找姑娘借了把梳子,一天一夜没梳头发,可想而知乱成什么样子。 姑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头发,估计于心不忍了,“我帮你吧,重新梳一遍。” 我看了看她的头发,梳的真好看,于是点头,“谢谢。” 姑娘脸红了一下,“跟我不要这么客气。” 因为君凉薄的关系,她是把我当做自己人了。 我老实的坐着,任凭她摆弄我的头发,以前的时候,都是我娘给我梳头发,现在我出来了,也不知道我娘会如何的想我,会不会担心我。 不知道我爹在安慰她的时候会不会提起自己的私房钱…… 胡思乱想的功夫,姑娘已经帮我把头发梳好了,她看了看我,眼睛里有满意,也有些许的复杂。 我不懂那些,自己照着镜子看了看,又看了看。 有些愣住。 这是我么? 我自己长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清楚,虽然总是标榜自己多美多靓丽,可是仅仅也就能称得上个清秀。 只是此时,镜子里这个肤白胜雪眉目潋滟的女子,真的是我? 那姑娘咂了咂嘴,不知道什么滋味的说了句:“没想到你也挺漂亮的。” 什么叫没想到? 我起身,摸了摸头发,些微的不好意思,“谢谢了。” 姑娘又咂了咂嘴。 我不知道她几个意思,转身走了出来。 苏止正在和老吴头说着什么,两个人眉头都有些皱起来。 老吴头一脸的褶子配着皱起来的眉头怎么看怎么喜庆。 君凉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神落在远处,没看老吴头他们,凌风老老实实的站在他旁边。 我看着苏止貌似很纠结的样子,有些担心,边走边问,“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苏止有些无奈,“也不是……” 他抬头看我,后面的话噎在嗓子处。 我走到他身边,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也不是什么,话要说完了。” 老吴头在一旁看着我,嘴巴微微张开,“你……” 我盯着他,“我怎么?”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差不多想明白他为何这种反应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拉扯着自己的头发,“重新梳了头发,呵呵。” 老吴头慢慢的点头,脸上还有些意外的神色,不过语气倒是正常了,“挺好的。” 我知道挺好的。 我扭头看了一下君凉薄,他还是那个姿势,右手放在一旁的木桌上,指节带节奏的敲打着,眼睛里带着不深不浅的笑意,笑意后面还有些了然。 我似乎脸红了,赶忙转回头,看着苏止,“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苏止还有些结巴,“在说,在说今天的行程。” 我看着老吴头,“还要骑马一天?” 老吴头点头,“这样子最快。” 我说:“也好,快一些我们还能早点回家。” 老吴头不知道怎么就有些尴尬的样子,附和的有些生硬,“就是就是,早点回家。” 36、你夫君给你准备了夜宵 大娘在我们说话的功夫,从另一处过来,脸上笑容真诚,“你们今天就走么?” 君凉薄点头。 大娘笑呵呵,“我做了点早饭,你们过来一起吃吧,粗茶淡饭的,你们别嫌弃。” 君凉薄那种好好先生,就算真的嫌弃也不会表现出来。 我们过去。 大娘应该是特意去买了菜,伙食明显比昨天好了很多,那姑娘已经站在桌子旁边了,看见君凉薄过来,小脸红扑扑。 我看了看身旁的苏止,想到姑娘的误会,刻意拉开了一些距离。 苏止看了看我,视线在我的脸上转了好几圈,才小声的开口:“你打扮成这个样子干什么?” 我扭头看他,强调一下,“我就是重新梳了个头发,怎么也叫打扮了。” 苏止盯着我看,“你是不是因为君凉薄这样的。” 我气急败坏,但是也刻意压低了语气,“什么叫为了他,我难道平时就不能梳个头发了,我难道为了取悦一个男人,就是梳个头发?” 苏止撇了撇嘴,“我记得你以前也不长这样啊。” 我想了想,我及笄那年也盛装打扮过,说是盛装,其实我们那个小村庄,也没有多么高档的衣服和头饰,但是算起来,也是我穿着最好的时候了。 难道我这个时候比那个时候还要漂亮? 我摸了摸头发也摸了摸脸,“莫非是我女大十八变了。” 苏止没反应了。 跟着他们一起坐下,姑娘挨着我坐着,相比之前她对我的热情,现在明显看都不愿意看我了。 我本来还想学着苏止客套一番,谢谢她昨天让我进她房间里睡。 看见她这样,我也只好作罢。 大娘炒了好几个菜,看出来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 姑娘笑呵呵的对着君凉薄,“君公子,你们出门在外,舟车劳顿,一定要吃的好一些,补一补身体。” 说着她把我面前一盘炒肉丝推到了君凉薄面前。 君凉薄一旁的老吴头看着我笑,“小姑娘,昨天晚上夜宵味道好么。” 我想抽死他个死老头,说的好像我偷吃了一样。 君凉薄看着我,脸上倒是一派温和,把那盘炒肉推到我面前,“昨晚没怎么吃,现在多吃点,一会我们出发,又是劳累的一天。” 苏止和姑娘同时斜着眼睛看我。 我垂着眼睛,“谢谢。” 大娘坐在一旁,看看我,看看她家闺女,不知道想什么了。 我尽量不发出声音,低头吃我自己的。 姑娘坐在我旁边并不是很安分,这个菜那个菜的给君凉薄推荐。 就在她又一次把一份薄饼推到君凉薄面前让君凉薄一会打包带走的时候,大娘开口了,她把那份薄饼推到我面前,“小姑娘,别客气,替你家夫君包起来吧,我就是想让你们带在路上吃的。” 我吃饭的动作一顿,嘴里的饭不知道是咽下去还是继续含着。 感觉桌子上除了大娘之外,所有人都僵在那里了。 姑娘有些着急的开口:“娘,你误会……” 大娘打断她,继续对我说:“小姑娘,你昨晚没吃多少,我看你夫君很是担心,特意让这个老伯给你准备了宵夜,你看看,你家夫君对你还真是体贴。” 我脸上瞬间就热了,根本不敢看君凉薄,结结巴巴的解释:“大娘,我不是……” 大娘又打断我的话,“行了,你看看你,还害羞了,大娘不说了,行吧。” 不过她转头就开始对着她家的闺女,“你呀,如果也能有这样好的福气就好了,娘不期望你找个多么有钱的人家,只要能像这位公子一样,知道疼人就行了。” 我差不多明白大娘的意思了,人家心里其实明镜儿一样,知道我和君凉薄什么都没有,不过是说给自家的姑娘听的。 君凉薄,人家大娘没看上你啊。 抬头看向君凉薄,他正看着我,没有一旁吴老头脸上莫名的复杂,他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一如往常。 我和君凉薄视线碰撞,最先败下阵来的是我。 我赶紧又垂下头,不知道是不是要继续解释。 虽然大娘的话,在坐这些人精都能听出来怎么回事,可我还是觉得好似说出了我心中特别隐晦的一些秘密。 君凉薄一句话都没有解释,安静的听了大娘的话后,低头继续吃饭。 老吴头在旁边呵呵了两下,在我听来和嘲笑我差不多。 我瞪了他一眼。 看看人家凌风,那么安分的坐在那里,你就不能学学。 这份饭依然吃的乱七八糟,吃过了后,我们打算启程。 在门口整顿了一下,姑娘红着眼睛出来和我们告别。 我慢悠悠的往马背上边爬,听见姑娘期期艾艾的说:“君公子,你一路保重。” 君凉薄说了句谢谢。 那女孩子又说,“以后你还会过来么?” 君凉薄想都没想,“不会。” 姑娘再也没说什么。 我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姑娘没过来和我告别,虽然前一晚她表现的对我很友好。 我想了想算了,坐在马背上用脚踢了踢,马儿慢悠悠的开始往前面走。 走了几步就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姐姐,等一下。” 我回头,是那个郎中的小女儿。 小姑娘梳着俏皮的辫子往我这边跑,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君凉薄和他们都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跑到马下,我有些不好意思,“姐姐就不下马了,下去了不容易上来。” 小姑娘嘿嘿的笑,“没关系的姐姐。” 她把怀里的东西递给我,“这是我爹让我送过来的,说是应该对姐姐有帮助,让姐姐务必收下。” 我接过来看了一下,是个小药包。 小姑娘见我一脸疑惑,借着解释,“爹爹说,这个东西姐姐佩戴在身边,可帮着姐姐解身体里的毒素,以后姐姐若是遇到麻烦了,或许能帮着姐姐一下。” 老吴头赶紧从一旁过来,“来来来,给我看看。” 怎么哪里都有他,烦死了。 我赶紧把药包揣进怀里,弯着身子摸了摸小姑娘的脸蛋,“谢谢你了,也谢谢你爹爹。” 老吴头脸上有些尴尬。 君凉薄踢着马过来,“小姑娘,你爹爹是什么人?” 小姑娘见谁都笑,“我爹爹是个郎中,给人家看病的。” 君凉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金叶子,递给小姑娘,“这个是送给你的,这个药包很重要,以后会有大用场的,所以谢谢你们。” 37、不悔林会不会要命 君凉薄说的什么大用场我是不清楚怎么回事,不过他给钱这个动作除了有些帅,我觉得他还有些把我当做自己人的样子,人家对我的恩惠,他上来道谢,总有些让人浮想联翩了。 小姑娘看见金叶子,吓得倒退了好几步,连连摆手,“不能要,不能要,爹爹会骂的。” 凌风迈步过来,二话不说,拿过金叶子就塞在了小姑娘的手里,凌风拉着脸,一副谁不听他的就动手的架势,小姑娘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攥着金叶子哆哆嗦嗦。 我笑了,捏着药包,“谢谢你们了,回去告诉你爹爹,若是有机会,我以后会专门过来道谢的。” 君凉薄看了我一下,眼神里似乎有些无奈。 告别了小姑娘和大姑娘还有大娘,我们再次上路。 苏止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在我们和君凉薄拉开一些距离的时候和我抱怨,“弄的好像他多有钱一样。” 他知道他说的是君凉薄给钱的事情。 我笑呵呵,“可是人家就是有钱啊。” 一句话堵的苏止半天没缓过气来,又过了一会,苏止幽幽的开口,“其实算起来,还是我们那个小村庄里好一些。” 我歪着头,“也许吧。” 我们见过的世面这么少,怎么评判这个世界的好坏,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是对自己和别人的不负责任。 我在马背上的时候又开始犯困,没办法,昨晚啃饼用的时间太长了,睡眠不太够。 苏止看了看我,“要不你和我共乘一匹?你抽空睡一觉。” 我斜着眼睛看他,“还说你对我没企图。” 苏止瞪着眼睛,“那我不管你了行了吧。” 他踢了踢马肚子,踢踢踏踏的走了。 我咂咂嘴,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君凉薄不管骑马多久都是那玉树临风的样子,我在后面看看他的背影,这个人啊,凭着一张脸,就能让小姑娘春心萌动,这是要多大的能耐和上天多深厚的眷顾才能办到的事情。 老吴头歪着头不知道和君凉薄说什么呢,他总是一副贼兮兮的样子,让我觉得似乎他在背后算计我一样。 我正寻思的来劲,老吴头一个转头看了过来。 我的视线已经没办法收回,也是赶紧做了个困顿的表情,眼神也尽量呆滞起来。 果然老吴头开口了,“小姑娘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 我趁机点头,“是睡的不踏实。” 老吴头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你哥哥说你在家也是娇生惯养的,我就知道在外边肯定受不了这些苦的。” 我想呸他一脸。 苏止明明说的是我不会伺候人,什么时候说我娇生惯养了,就我们俩这衣着,看着像娇生惯养长大的? 老头子年纪大了,但是心眼还那么小。 君凉薄回头看我,而后对身边的凌风说了什么,凌风看了看我,眼神里面什么也没有。 所以,应该不是嘲笑我吧。 中午停下休息的时候我们正在穿过一个树林,我和苏止下马,老头子也腰酸背痛了,毕竟这么大年纪了,再怎么装,身子骨还是吃不消的。 老夫子捏着腰看着哦嘿嘿笑,我瞥了他一下,“你们这么有钱,干嘛遭这个罪。” 老头子叹气,“这么走,用的时间最少。” 我有些恍惚起来,君凉薄这么着急回去,是不是见那个给他绣花的女人呢。 能让他如此惦记的人,想必也是个出色的女子吧。 我想了想我自己,除了吃,似乎也没什么优点了。 我娘手脚勤快,家里的事情她一个人就都解决了,从来没想着让我帮忙,所以也没教我如何持家。 女红什么的,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娘不逼迫我,所以我也没学。 至于琴棋书画这些,那些年我爹把我家折腾的差点要饭去,哪有那个闲钱学习这些。 所以算来算去,我不是被我爹娘耽误了,就是被我自己耽误了,身无长处。 我连和人家一较高下的资本都没有。 想到这里,我就难受了,对老头子也提不起聊天的性质,哦哦了两下就自己找个树根蹲着了。 老头子看不出来我心里所想,跟着我过来,“没事没事,别难受,出了这个树林就好了,你就不用跟着我们受罪了。” 我猛然抬头,“出了树林就到了你们临风楼了么?” 老头子摇头,“哪有那么快啊。” 我又泄气了,那怎么就叫我不用受罪了呢。 中午饭还是和君凉薄一起吃的,君凉薄食不言,安静美好的根本不像个人。 凌风不在,我们休息的时候他没有停下,直接穿森林继续走了。 我想,按照他们的套路,应该是去前面探路了。 毕竟还有一波杀手跟着我呢。 结果我们吃了饭之后,凌风也没回来,我有些担心,“凌风呢,他不吃饭么?” 君凉薄抬眼看了我一下,“他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们出了森林汇合。” 果然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觉得凌风就是太过于牛逼,所以有些事情不能假他人之手,只能他出面,于是乎,饭都吃不上了。 我看了看老头子,唉,啥也不是的人果然一身轻松。 吃了饭原地休息一会,我们继续赶路,因为在森林里面,所以进程很慢,我被一些树枝刮的也没了睡意。 君凉薄放慢了脚步,慢慢和我并肩。 他没看我,眼睛看着前面,“我听说不悔林里面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很多植物分泌毒素和毒气,能让人死于无形。” 我一愣,“还有能分泌毒气的?” 我读书少,懂得不多,分泌毒液的我知道,我爹没事就爱研究这些,但是分泌出毒气的实属没听过。 君凉薄嗯了一下,“是啊,很神奇吧。” 我没什么话说了。 关于不悔林,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的这点线索也都是君凉薄提供的。 他似乎对这个地方很执着,继续说:“没有人知道不悔林是怎么形成的,不过虽然它很神秘,也还是有些关于那里的传说传出来,据说是因为几百年前,两个使毒门派火拼,最后全部都葬送在那个地方,因为当年用毒过重,以至于那里的植物在生长阶段全都被毒素侵染,百年来,不断的进化变迁,那里就成了没人敢接近的地方。” 我依稀记得,老吴头说君凉薄是要去不悔林那里的。 不过不等我问出来,君凉薄又说:“其实这些呢,都是传说,传说那里多么恐怖如同地狱,可是几十年前却还是有人去过不悔林,也活着回来了,所以那里根本不会吃人不吐骨头,前面说的那些,都是吓唬人的东西,传说多不可信。” 是吧,就好像我们家那个小村庄,大家都觉得我老爹弃文从医是因为他明事理会掂量,可谁想到是因为我老娘用命做威胁才阻止的。 38、我的良心有点痛 于是我点点头,“传说的东西,没有几件是真的。” 君凉薄笑一下,看了看我。 我认真的说:“真的啊,我们家那边都觉得我爹是最会审时度势的书生,科举这条路走不通马上就换了方向,可是谁知道我娘亲费了多大的劲才把我老爹从科举路上拉回来的。” 君凉薄似乎对我的家乡很有兴趣,“惜言的父亲也是郎中么?” 我点头,“是啊,我爹虽然学问不过关,考不得什么功名,但是治病救人这一块还是很有天赋的,在我们家那边也算是有一些小名气了。” 君凉薄沉思,“你中毒这么多次都能化险为夷,应该也和令尊有关系吧。” 我一愣,想了想,“应该是吧,我从小吃了很多我爹研制出来的药丸,前面的时候我爹还会给我吃解药,后来就不会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我就是吃着吃着,就不会被那些药物影响了。” 我能看到君凉薄眼睛里有星星点点,他似乎很高兴,又似乎并没有表露什么异常,不过是听见我没事表达的一种关心。 我承认我一直都有些看不懂他,想必也没几个人能看懂他,他太深藏不露了。 可是这并不妨碍我欣赏他。 一个牛叉哄哄到极致的人,任何时候云淡风轻,就好似什么都触碰不到他一样,我怎么可能不被吸引。 树林并不太大,里面也有人穿梭过,而我们又骑着马,所以走起来并不费力。 我们晃悠到傍晚的时候,也就从这里出去了。 意外的是凌风就在树林尽头等着我们。 他坐在马上,遗世独立的样子。 我想打个招呼,但是看着他黑阎王一样冰冷的脸,我把马上出口的话又咽回去了。 凌风谁都不看,只低头向君凉薄汇报,“楼主,已经安排妥当了。” 君凉薄点头,“走吧。” 苏止蹭蹭蹭的来到我身边,“你下午的时候都和君凉薄说什么了,那么高兴。” 我漫不经心,“我和他不管说什么都高兴。” 苏止:“……” 要不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我相信他又要骂我了。 树林外边也是荒郊,没办法投宿了,我实在是想不通凌风那句安排好了是什么意思。 又走了一段路程,天色见黑,我们也停了下来。 赶夜路什么的,相信这么会享受的君凉薄是不会同意的。 下了马在附近找了水源。 老吴头让那帮手下生火,他去摸鱼。 哎呀,我咂咂嘴,这一副快进土的身子骨去摸鱼,我都怕他从水里出不来。 老吴头从手下那里借接过一根削尖了的木枝,挽着裤腿和袖子就去了。 我咧着嘴,“好家伙,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就爱和自己过不去。” 苏止瞟了一下远处的老吴头,“他什么时候办的事情对得起他那个岁数了?” 我点点头,也是。 另一波手下照样在给君凉薄搭篷子。 君凉薄大爷一样的坐在一旁的软椅上,眼睛时不时的看一下老吴头的方向。 我看了看君凉薄,人家虽然坐在一片慌败之中,可仍然带着睥睨的气势。 我转头朝着苏止铺好的空地上走去。 果然啊,一起走过多长的路,也成不了一路的人。 老吴头撅着屁股忙活了半天,树枝尖都磨秃了也没看见他弄上来一条鱼。 还是凌风看不下去了,就只是站在河边,衣襟都不沾一滴水,也没用什么树枝,只从怀里拿出银镖,一镖一个,那叫一个准成。 老吴头自己也觉得没脸了,艰难的站起身,扶着老腰,自己给自己找补,“唉,天太黑了,都看不见鱼。” 我噗嗤一下笑出来,您老也知道丢人? 凌风几乎不太爱说话,听见老吴头这么不要脸的话也没吱声。 那些被他捕到的鱼自然被手下拿去收拾,然后架在火上烤。 我和苏止并肩坐在一起。 我抱着双腿,看着君凉薄在一片火光的照耀中越发显得模糊起来。 一旁的苏止看了看我,小声的提醒:“惜言,你觉得君凉薄这个人会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人好。” 我没看他,“应该不会吧。” 混江湖的人,多多少少都是利己主义者,没好处没利益的事情,谁会去做。 苏止表现的好似我总算有点脑子的样子。 “所以啊,你觉得君凉薄这么照顾你是为了什么,你看看大娘家的那个姑娘,对他那点心思全写在脸上了,各种照顾,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可是结果呢,君凉薄不为所动。” 他尽量压低声音,给我一种做贼的感觉,“他对你是挺好的,至少在我们这群人中,他对你好的比较明显,可是惜言,这正是我害怕的,我怕他带着别样的目的接近我们。” 我觉得他纯属瞎胡扯,“他对我好么,我怎么不觉得,苏止,摸着良心,这里面的人,只有你对我好,别人根本就没有。” 苏止明显对我的话很是受用,听见我这样子说,愣了一下,随后傲娇的撇撇嘴,“算你还有良心。” 我接着垂下眼睛。 他对我好么,好吧,至少还让老家伙给我送了宵夜。 我再次摸了摸良心。 有点痛啊。 君凉薄的篷子搭好之后他就进去了。 我有些羡慕,虽然人家不得已要露宿这种地方,可是人家的能力让他即便在这种地方也能高人一等。 老头子拎着烤好的鱼过来,只字不提之前自己下水的事情。 我有些奇怪,抬头看他,“你在君凉薄身边充当的是什么角色啊,感觉你会的东西也没什么啊。” 老头子一愣,随后脸上就有些挂不住,拎着鱼的手晃悠了两下,看样子是想把鱼摔在地上。 “哎,小姑娘,你这话是怎么说的,老头子我怎么就会的东西没什么呢?你身上的毒……” 我斜着眼睛看他一下,我身上的毒是你解得? 幸好他说了一半又停住了。 然后把鱼扔给苏止,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样子。 “小姑娘你不懂,我就不怪你了,这要是别人这样子说,老头子肯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刚刚的表情似乎真的是有些动怒了。 我想我这样子说似乎也有些不地道,即便话说的没问题,可是这样当着人家的面指出来,确实让他下不来台。 老头子摸着他的胡子,脸上严肃了很多,“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就跟着君楼主了,临风楼里上上下下哪一个不是对我敬畏三分的,像你这样子和我说话的人,从前还真的没有。” 我觉得按照他的年纪,他所谓的君楼主说的应该不是君凉薄本人。 我看着他,“那你究竟是擅长什么,才能在君凉薄身边有这么高的地位。” 老头子一脸的得意,却隐约也带着遗憾,“以前的不提了,现在老朽主要是行医,救死扶伤你懂吧。” 以前的不提是怎么个意思呢。 不过说到救死扶伤,我看他知道幻花还知道一些药理,应该不是胡说八道。 不过这一路上,他也没怎么施展他的才华,我根本摸不透他究竟是多大的神仙。 老家伙又往我身边凑了凑,“今天那小姑娘给你的药包给我看一下呗。” 我看着他,“你在君凉薄身边的地位都是靠着这么平易近人得来的?” 老吴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面色有刹那的恍惚,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苍凉在里面。 我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说错了。 隔了好一会,老头子站起身,恢复了嘻嘻哈哈的样子,甩着他的袍子,“老朽这样子会不会特别的迷人?唉唉唉唉,我都是靠着人品去征服别人的啊。” 我真的想一个烤鱼呼他脸上。 刚刚所谓的苍凉,我究竟是多么的眼瞎。 老家伙甩着宽松的袍子进了君凉薄的篷子里面。 苏止在一旁看着,眼神倒是严肃一些。 我看了看他的手里,捏着的是老家伙给的幻花制成的毒。 苏止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个我之前检查过了,不是寻常人能研制的出来的,他可能比我看到的要厉害的多。” 长成那个样子,能有多厉害。 39、男人还是薄情一些的好 凌风把马车停在君凉薄篷子旁边,我咂咂嘴,君凉薄这是骑马骑累了啊。 凌风进去没多久,君凉薄就跟着出来了,刚一撩开帘子他就看向我。 我坐在苏止旁边,用手支着下巴,见君凉薄脸上带着笑意。 他这样的人,想要什么没有,有什么好算计我的呢,苏止明显是想多了。 君凉薄盯着我坐着的棉被看了看,然后抬手冲我招了招,示意我过去。 我直接站起身来,苏止在旁边小声的说:“他让你过去你就过去,你能不能矜持一些。” 这和矜持有什么关系? 老吴头紧跟着从篷子里面出来,一贯是那种好说话的样子。 苏止虽然埋怨我,可还是跟着我过来了。 君凉薄站在马车旁边,见我过来,指了指,语气倒是十分的平淡,“惜言晚上睡在这里面吧,暖和一些。” 我一愣,“这是给我准备的?” 君凉薄点头,像是再正常不过了。 本来长途跋涉为了缩短时间,骑马再正常不过了,即便为了安逸弄了个马车也尽量是个简装的,可是君凉薄弄的这个马车,又大又高档。 马车上面的车厢看起来很结实,我们村里面村长家就有一辆马车,算是装修最好的了,可是和这个明显没办法比较。 我摸了摸车厢,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家伙在一旁插话:“楼主对你可是真够好的了。” 我索性直接爬上了车,打开车门,车厢里面空间很大,我一个人睡明显太奢侈,可是我也不能开口邀请君凉薄和我一起睡,这就太不要脸了。 于是我有些不好意思,“算了吧,还是你睡吧,我看里面能睡好几个人,你们一起睡,明天赶路也有精神。” 君凉薄负手站在马车旁边,眼神没什么内容,语气也平淡,“没关系,我们大男人,怎么都能过得去。” 苏止站在一旁,有些扭捏,抬头看着我,“惜言,这里晚上肯定很冷,你一个女孩子,就别逞强了。” 我也有些看不懂苏止了,你说他处处嫌弃君凉薄,可是人家给我们好处的时候,他又表现的特别受用。 君凉薄似乎也不打算给我拒绝的机会,听见苏止说完,他直接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小帐篷里面了。 老头子落后他几步,回头看了看我,眼神里有些贼兮兮的笑意。 就好像,我和君凉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被他发现了一样。 等君凉薄离开,苏止赶紧去把草地上的被子收起来,过来就铺在了马车的车厢里面。 凌风是个办事的好手,马车弄回来了,里面还顺带了一些棉被和日常的用品。 不过,马车够大,即便装了这么多东西,依然不显得拥挤。 苏止给我铺了好几层的被子,我坐在上面,软软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悠忽悠的,像是吃了什么东西,身体各部分都被填补的满满的。 我垂着头,理了理头发,“苏止,你说我睡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啊。” 苏止不以为意,“有什么不好的,跟着我们在外边挨冻就好了?” 我有些语无伦次,“君凉薄弄这个马车是因为什么呢,你说,会不会就是……” 苏止一下子就听明白我要说什么了,马上阻止,“你别瞎想,人家弄个马车,简直就是举手之劳,你不用觉得什么专程为了你,他们这些有钱人,就是靠着这种小恩小惠去收买人心的。” 可我还是觉得心跳很快。 苏止给我铺好了被子,收拾好了马车里面的东西,一屁股坐在旁边,“惜言,你要我说多少遍,你自己要留个心眼,君凉薄处处照顾你,未必就是好事,我现在都有些后悔带你出来了。” 我头垂得更低,“好,我知道了。” 看得出,苏止是真的很担心我。 …… 夜晚的温度有没有降得很低我不清楚,马车抗风,里面很暖和,我这一晚是出门在外,睡的最安稳的一晚。 早上起来的时候君凉薄已经起来了,他站在一棵树下面,冲着一个方向眺望,眼神悠远中又带着势在必得。 我走过去,“早啊。” 君凉薄回头看我,眼神还有些幽深,看的我心里一动。 他抿着嘴唇,“早。” 我笑,“我们走了这么多天了,应该快到了吧。” 君凉薄点头,似乎长长的输了口气,“快了。” 苏止打了水过来,我过去洗脸,低头在倒影中看自己,总觉得脸上的变化是真的大。 眉毛似乎更黑了,皮肤似乎更白了,连眼睛都感觉大了。 苏止看着我愣神的样子催促,“快点洗啊,发什么呆。” 我抬头看他,“你有没有觉得我越来越好看了。” 苏止被恶心到了,有些嫌弃的开口,“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 我嘿嘿笑,低头洗脸,不过苏止语气又变得有些正式了,“你原本长的就还可以啊。” 我心里一美,直接笑出声音。 凌风的马车里面带了食材回来,早饭老吴头又给我们施展了一下才华,炒了几个硬菜。 我拿着馒头,盛了一碗菜,坐在马车前面的板子上慢悠悠的吃。 君凉薄还是在他的帐篷里面。 老吴头吃的比较快,先出来了。 看了看我,“怎么不进去吃。” 我突然想起一个事情,“哎,你以前是不是就跟着君凉薄父亲了啊。” 老吴头点头,“是啊,怎么了。” 我吧唧下嘴,“奇怪他怎么给自己儿子取了个这么薄情的名字。” 老吴头靠在我旁边的车架上,“薄情么,其实男人还是薄情一些要好。” 我看了看他,这么大的岁数,肯定也从红尘滚滚中走过,不知道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受过爱情的伤呢。 老吴头不看我,看着帐篷那边,“夫人走的早,老楼主一个人带着楼主,个中滋味他自己明白,为什么取了这么一个名字,肯定有他自己的深意在里面。” 凉薄凉薄,听起来,总觉得名字主人的人生也很荒凉呢。 我三两下把饭吃完,跳下去,拍了拍衣服,“我们还要走多久能到你们临风楼啊。” 老吴头算了算,“若是这一路走快一些,贪黑差不多就能接头了。” 接头? 意思是还有人在半路迎接我们? 吃过饭再次上路,我本来以为君凉薄这种级别的人肯定是坐车了,而且他这种尿性的人,铁定不喜欢别人打扰。 可是就在我费劲的往马背上爬的时候,老吴头晃悠过来。 “小姑娘,你去马车上坐着吧。” 我“啊?”了一下,紧接着就推辞,“算了算了,我骑马吧。” 老头子一脸的严肃,“你一个小姑娘家,骑马这么多天肯定受不了,没事没事,你去坐车吧,别怕,我们楼主不吃人,你看看他平时对你也挺好的不是。” 我还是有些犹豫,老家伙又开口了,“你骑马太慢了,我们要赶时间,所以你还是坐车去吧。” 我骑马再怎么慢也比马车快吧。 我回头看了看马车,君凉薄已经坐在里面了。 和他独处,一个空间内。 苏止在一旁看我,估计很想阻止我,但是又觉得坐马车对我身体好一些。 我考虑再三,终于还是点头,“好吧。” 慢吞吞的爬上马车,刚开马车的门,就看见君凉薄四平八稳的坐在车厢正中间。 我前后左右看了一下,感觉坐在哪里都靠他很近。 君凉薄的视线在我开了车门的时候就透过来,脸上没有我这样的拘谨,一如往常,“进来吧。” 我突然就失声了一样,不知道该怎么招架。 慢蹭蹭的挪到他的左手边,小心的坐好。 君凉薄沉声,“走吧。” 马车开始咕噜噜的移动。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手足无措过,之前和他逛街,空间够大,周围人多,还能转移一下注意力,可现在这么狭小的空间,就我们两个,恨不得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见,真的是让我有些难为情。 君凉薄在马车平稳之后,就开始闭目休息。 我小心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 这人长的是真的好看啊,苏止的颜在我们那里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可是我觉得君凉薄长的比苏止好看太多了。 苏止带着一些书生的味道,清清淡淡的让人觉得舒心,可是君凉薄一看就气场非凡,只眼角眉梢一个动作,就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压力和气势。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足够成为一道风景。 我往他衣襟处看了看,不知道那方手帕是不是依然被珍藏在怀里。 这样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品味,能看上什么样的女人呢。 我叹了口气,估计看上什么样的也看不上我这样的。 我家老爹被我气急的时候总会说,我这样的,也就村头二麻子的豁牙儿子能娶我,我觉得知子莫若父,我爹这么说,肯定也是有原因的。 唉,想想就难过。 我有些埋怨我家那两口子,怎么就不把我生的再漂亮一些,再漂亮一些呢。 然后性格给我培养的好一些,教我一些女人都会的东西,琴棋书画缝缝补补的。 这样,在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可以用一张脸留住君凉薄的目光,然后用浑身的才艺留住他的人。 我捂住脸,算了别想了。 越想越心酸。 40、你可别误会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老吴头敲着门框说要停下休息的时候,我才忽悠一下醒过来。 君凉薄还坐在我旁边,早就已经醒了。 我靠着一旁的窗框上睡了一路。 君凉薄扭头看我,“到了,下去活动一下。” 我哦哦两下,连同点头。 君凉薄再没顾着我,直接起身下去了。 我坐在原地发呆一会。 苏止在外边掀开帘子,从窗口处看我,“你怎么还不下来。” 我隐约看见君凉薄朝着某一个方向走过去。 慌里慌张的下了马车,深深胳膊伸伸腿。 马车停靠在一处管道上,旁边有些稀稀松松的树木和草丛。 “睡了一路,好舒服啊。”我扭了扭腰。 苏止去给我打水,回头叮嘱我,“你走动走动,下午还要坐一路,到时候就不觉得清闲了,会很累的。” 我点头,“好好好。” 等苏止离开,我放轻了脚步朝着君凉薄刚刚离开的方向走去。 有些起风了,吹的那些树枝哗哗的响。 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了君凉薄,身边就是狗皮膏药一样的老吴头。 老吴头敛了一贯笑嘻嘻的模样,严肃着一张脸。 我很想装作闲逛一样和他们来个不期而遇,可是又觉得老吴头那种人,肯定会明里暗里的调侃我,所以还是作罢了。 不过脚步却没停,慢慢的挪过去。 一阵风过来,君凉薄的话被风正好送到我的耳朵里。 “……话虽这样说,也算是我亏欠她了,我尽我所能,毕竟她也无辜……” 接着是老头子断断续续的声音:“……很天真……她……命不好吧,我们……” 再多的,就听不见了。 风一阵一阵,树枝的响声越来越大,我缩了缩脖子,算了,还是回吧,跟过来什么劲呢。 我回去后苏止正好把水打过来了,我洗了把脸,感觉神清气爽了很多。 君凉薄和老头子回来,君凉薄看都没看我,又找凌风吩咐什么事情去了。 老头子上车上收拾东西了。 我靠着一棵树站好,看着君凉薄指点江山一般的吩咐凌风做事情。 凌风那张谁都欠他钱的脸只有在面对君凉薄的时候有所收敛。 苏止在一旁掐算日子,“我们出来这么多天了,家里那边应该要急死了。” 我呵呵了,我出来不仅顺了我爹的私房钱,还拿了一些防身的药粉,我爹应该对我很放心,着急,似乎是不应该的。 凌风吃过饭又不见了,他总是这样神出鬼没,我都习惯了。 君凉薄坐在椅子上,悠哉的喝茶,我叼着一根草和苏止盘腿坐在树根下,看着君凉薄仿佛在自家院子里的样子,有些感叹,所谓的阶级,就是这么来的吧。 苏止又把怀里的草药拿出来了,同时还多了一些别的没见过的。 我意外,“这些你是在哪里弄的。” 苏止一边分拣那些杂乱的草药一边回答:“之前在树林里面遇到的,没想到那里还能看到这些东西。” 我不吭声了,不过我爹应该很欣慰,本来他希望我能继承祖上衣钵,拼了命的培养我,可惜我天生愚笨,对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兴趣,他从前花的那些心血在我身上没看到半分的效果。 我爹虽然能力有限,可是这些有限的东西也没人学的会,想必会很是绝望吧。 不过现在好了,看苏止的样子,我爹也算后继有人,虽然不是自家人,可也总比没有强吧。 我和苏止低头专心的看着他的药草,没一会就听见头顶上有声音传来。 “苏兄还挺有心的,居然一路找了这么多的好东西。” 我一抬头就看见君凉薄。 他微微的俯着身子,头发从肩膀滑下来,站在离我们很近的距离,以至于身影直接把我们半遮住。 苏止看了他一下又低下头,“碰到了就收起来了。” 君凉薄嗯了一下,转眼看了看我,语气中有些异样,“看来惜言的父亲应该是个厉害的用药高手。” 我品了一下君凉薄的话,才依稀的反应过来。 他说我的父亲是个用药高手,而非苏止的父亲。 看来因为他早就知道,我和苏止并非亲兄妹。 我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等君凉薄离开后才想明白,他眼睛里那些所谓的异样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之前大娘家的那姑娘,明显误会我和苏止的关系,仅仅凭借的就是苏止对我不错这一点。 那君凉薄和老吴头他们这一路上又是怎么想的。 君凉薄刚刚那眼神明显也是误会了。 他很笃定苏止一身能耐都是来自于我的父亲,而这一路,我和苏止的关系又好的并非只是普通朋友。 我抓了抓头发,突然就有些毛躁了起来。 他会不会也觉得我和苏止之间有奸、情? 会不会觉得我和苏止其实有个什么娃娃亲之类的? 会不会以为我和苏止这次出来其实是私奔? 我越想越觉得万事皆有可能,然后就越难受。 苏止明显没有这一层的忧虑,他盯着那些药草很专注。 我坐在一旁像火烧了屁股一样。 从前我爹喝高了的时候和苏止老爹就曾开过玩笑,他说他家的惜言,这辈子也就只有苏止能够将就了。 苏止老爹也损的苏止不像个人,他说他家苏止这辈子除了凌惜言也没有人看得上了。 这句话明显把我也骂了。 不过那时候我和苏止都没当回事,他们怎么说怎么误会,其实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别人的一张嘴,一颗脑袋,我如何左右,我过我的小日子,他们继续他们的猜测与臆想,其实互不相干。 可是这个时候,那些曾经开导自己的话明显是派不上用场了。 君凉薄如果真的以为我和苏止有什么,老头子那边又觉得我对君凉薄有什么。 那我在他们心中岂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不忠女子? 苏止低头研究了一会,抬头看我,递过来一个小包,“惜言,这个给你,你放在怀里,晚上睡觉的时候撒在周围。” 我以为是薰蚊子用的,接过来,直接放进了怀里。 我还在想如何很巧妙的对大家解释我和苏止的关系。 这种事情肯定不能明着解释,即便我对君凉薄没什么企图,这么一解释,都变得我对他用心不纯了。 我抓耳挠腮,也想不出一个好方法。 …… 原地休息了办个时辰,我们再次上路。 我左右张望了一下,还是没看见凌风的影子。 我看着君凉薄先上了马车,自己才期期艾艾的上去。 君凉薄还是坐在之前的那个位置,而我的位置上也被垫了个软垫。 我不知道这是君凉薄做的,还是之前老头子收拾的时候做的。 我慢蹭蹭的过去,君凉薄看了我一眼,和以往的眉目清淡不同,这一次似乎有些抗拒,或者说是责怪? 我这个人平时不懂的看脸色,这个时候也仅仅只能凭借着直觉来判断。 我舔着脸呵呵的笑,没话找话,“我们晚上是不是就能到了啊。” 君凉薄嗯了一下,目视前方。 我摆弄了一下裙角,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看吴伯也是个懂药理的高手。” 君凉薄还是嗯了一下。 我憋了半天,才找到下一句话该说什么,“我哥哥正好对这方面很感兴趣,其实有机会的话可以让他和吴伯学习学习,就是不知道吴伯乐不乐意。” 君凉薄隔了好一会才开口:“我看苏兄那个样子,似乎也并不太想从别人身上学本领。” 我急忙澄清,“不是不是,苏止就是平时跟我端架子端的有些习惯了,他这个人其实很好说话的,也很虚心,你们如果仔细观察他就会发现,他人很善良很热心。” 君凉薄似乎笑了一下,“你倒是挺了解他的。” 我总觉得他这句话不太对劲,吭哧了半天才解释一句:“他是我哥哥嘛。” 君凉薄又笑了一下,明显和之前的笑有些不太一样,似乎在说我不是把他当傻子就是把自己当傻子了。 我搓着手,“那个,那个……” 君凉薄闭了眼睛,“行了,下午的路很长,你也休息一下。” 我还怎么休息啊,这一肚子的话都快把我撑死了。 君凉薄果然一个下午都没和我说一句话。 我一个人想了很多。 首先,我明白一点,君凉薄应该是真的误会了什么,但是他表现出这个样子也并非是什么狗血的吃醋。 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他那种人,就算不长眼睛,也绝不可能看上我。 而他之所以这样的表现,估计是觉得我给他造成了困扰。 明明我和苏止有很大的猫腻,可是又明里暗里的弄的好像对他各种在意一样。 而我又是个女人,他那样的正人君子根本没办法一巴掌拍死我,又要忍受我这一路跟着他走,时时刻刻碍了他的眼。 所以这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气呢。 我心里特别的不舒服,比听见我爹和苏止爹有事没事的说要给我们俩定亲的时候还要难受。 好像被君凉薄这么一误会,我明天就必须嫁给苏止一样。 我转头看着君凉薄。 正大光明的看。 只可惜他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他看不到我的视线,不知道此时我心里百味杂陈。 我声音很小,也不指望他听得见。 “君凉薄,你是不是挺讨厌我的。” 他没反应。 这样最好。 “唉,其实我和苏止没什么,真的没什么,谁这辈子还没个关系要好的人呢,不过是一个凑巧,他是个男的而已。” 君凉薄还是没反应,我仔细盯着他看,身子都快贴在他身上了。 “我对你呢,也没什么妄想,咱俩就这一路,走过了也就算了……” 马车一个颠簸,我赶紧把剩下的话噎回去了,好在君凉薄睡的熟,并没有醒来。 我叹了口气。 早知道这样,我和苏止就不跟着过来了,倒给自己找了不自在。 41、翠鸟 接下来一路我都有些郁闷,也根本没办法睡觉,心里想的脑子里过的,都是一些杂乱的东西。 一恍惚的功夫就发现傍晚已经过去。 我掀开窗帘看了看。 哎,我们居然没停下休息。 这意思是要连夜赶到临风楼? 我放下帘子,继续沉思,剩下这一路该怎么走。 我是不是要和苏止保持距离,是不是也要和君凉薄保持一下距离。 虽然我和他距离一直挺远的。 老吴头抽空的时候过来,隔着窗子递给我一个纸包,挺大的。 他看见君凉薄在休息,就放轻了声音,“我们就不停下休息了,凌风和翠鸟接上头了,我们直接过去汇合,这个你们拿着,一会饿了就吃点,等碰头之后我们再停下休息。” 我把干粮抱在怀里,点头,也放低了声音,“知道了。” 我总觉得我这样子,似乎就是君凉薄一个贴身的小丫鬟。 有点跌价了。 我抬头,透过窗户看一旁的苏止,正好他也看过来,他眼睛里全是担心,这一路上的劳累,让他也没了之前强装出来的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灰头土脸的不说,还憔悴了好多的样子。 想这一路,都是他在照顾我,我是没什么特别乏累的感觉,他应该过的不太好。 我想对着他笑一笑,可是突然又想起来这些人对我们的误会,心里一梗,捏着窗帘的手一顿,接着就松开了。 窗帘飘飘忽忽的落下,隔了外边所有的视线。 我心里更加的难受。 这日子怎么过起来这么费心费力呢。 我抱着干粮,等着君凉薄醒过来。 可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好,我等的自己都饿了,他也不睁开眼。 我捏着干粮,想着要不要自己先吃点,可是又觉得这样不太好。 我咽着口水,左看他一眼右看他一眼,可是人家坐如钟。 我小声:“君凉薄。” 他没反应。 我又说:“我饿了。” 还是没反应。 我想着,忍一忍吧,形象已经跌倒谷底了,总得想办法反弹回来一点吧。 我抱着干粮忽忽悠悠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马车一下子停了下来。 外边有些吵杂的声音。 然后就是老吴头过来,“楼主。” 还不等君凉薄说话,外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楼主,翠鸟来晚了。” 声音清脆的真对得起翠鸟这个名字。 是个女人,我虎躯一震。 君凉薄几乎在老吴头开口的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眼睛里哪有一点刚睡醒人该有的神色,清醒的不得了。 我真的怀疑之前他是在装睡。 君凉薄起身,过去掀开车帘,我跟着他一起下去。 外边夜色正浓,我打了个呵欠,都这个点了啊。 我随即错了一下身子,就看见前面一群人,各个手里拿着火把,看不清人数,但是看这火把的数量,不少啊。 人群最前面,单膝跪着一个女子。 她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长相,不过能有着那样婉转声线的女子,又能丑到哪里去呢。 我心塞塞。 君凉薄向前走了两步,我抱着干粮也跟着走了两步。 “起来吧。”君凉薄的声音清冷,似乎和之前我遇见的那个君凉薄不一样了。 那女子先抬起头,看了君凉薄一眼,然后就看到我了,我们两个的视线在空中碰撞,我明显在她眼中看见了不可思议。 凌风站在一旁,冷着脸。 我疑惑,难道凌风和她碰头没告诉她此行还有我和苏止两个多余的人? 随后想想,凌风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多这个嘴,本来我和苏止就无足轻重,提这个干什么呢。 翠鸟的视线在我身上快速一扫,然后就收回去了,再没看我一眼。 我心里不舒服,被她看的那一下,就好像被剥光了衣服一样。 君凉薄又往前面走,我想着要不要跟上,这时候苏止突然走到我旁边,拉了我的胳膊一下。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停住了脚步。 君凉薄:“我离开这段时间,有什么异常没有。” 翠鸟微微垂着头,“没有,楼主不在的这段时间,下面的人都很安分,属下出来了,昔年和莫问在那边盯着,应该不会有事。” 君凉薄点头,“行了,原地休息。” 我知道,原地休息,君凉薄又要扎寨了。 我想着我今晚是不是又要睡马车上,不过这次是我和翠鸟两个人,是不是要一起? 说实话,我不想和她同处一个空间。 她的身份一看就是君凉薄的手下,不过虽然是手下,也不代表人家就不能惦记自己的主子。 刚刚她看我那一眼,虽然短暂,但是我还是察觉出一些敌意。 我由此判断,这女的跟我肯定合不来。 所以我必须离她远点。 因为我打不过她。 不过结果证明是我想多了,吃过了饭老吴头就告诉我,今晚我是一个人睡在马车上。 我奇怪,拉着老吴头,“翠鸟睡在哪里啊?” 他明显意外我居然关心一个不认识的人,“她睡树上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咿咿呀呀了一下,“没事,就是想着都是女的,可以挤一挤。” 老吴头笑,“这个啊,你不用想这些,翠鸟和你不一样。” 是和我不一样啊,人家会打能动手。 所以我才有点怕她。 我自己默默的上了马车,苏止已经帮我都铺好了,我看着苏止,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有些别扭。 苏止过来叮嘱我:“之前给你的药粉,睡前在周围撒一些。” 我盯着他,“苏止,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的回答我。” 苏止皱着眉头,“你又想到什么有的没的了?” 我抓了抓头发,也算吧,一些有的没的。 我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苏止早就对我这样的套路免疫了,抱着肩膀看我,“来来来,你告诉我,我又做了什么事情让你有这样的误会。” 听见他说误会,我就放心了。 不过还是多少有些尴尬,“没有没有,主要是你对我太好了。” 苏止过来弹了一下我的脑门,“我把你带出来了,不照顾好带回去,你爹会放过我?” 我嘻嘻的笑,“你要是灰头土脸的回去,你娘估计也会找我算账的。” 苏止笑一下,停了这个话题,“行了,早点睡吧,记得把药粉撒上。” 我哦哦的点头,心想也没蚊子,撒这个干嘛呢。 不过还是觉得听苏止的话没错,就把他给的药粉均匀的撒在了我睡的床铺周围。 临睡前,我掀开窗帘,找了找,没看见翠鸟的影子,周围的树太暗了,不知道她睡在哪里。 其实这样想一想,能跟在君凉薄身边虽然让人羡慕,但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就比如现在,我可以睡马车,她就只能把自己挂树上。 我躺下,安抚自己两句,慢慢的就睡了。 可能是白天用脑过度了,感觉刚闭上眼睛就直接睡了过去。 我本来睡的深沉,半夜的时候突然感觉听见了一声闷哼,我睁开眼睛,脑子还混沌着,“谁?” 不会又是来刺杀我的吧。 身边没了声音,马车里面空间够大,此刻也安安静静。 我还有些迷糊,不知道刚刚是不是有人从窗户翻了出去。 窗帘飘动,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吹的。 我抱着自己,坐了好一会,才慢慢的挪到窗口那里,慢慢的掀开窗帘的一角,外边很静谧,看样子根本不像是有敌人接近的样子。 我揉了揉太阳穴,难道是太累了,梦魇了? 我又等了一会,不见外边有动静。 若是真的有人袭击,我想这么多人肯定也会有人发现的。 要不然君凉薄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肯定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所以刚刚,应该是我做梦了。 唉,白天想的太多了,现在脑袋不舒服的很。 我又躺下,脑袋有些疼,把身上的被子裹了裹,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天还是苏止过来叫我我才醒过来。 我还是头疼。 苏止看我脸色不好,有些紧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抹了抹脸,“没事,可能最近赶路太累了。” 苏止明显有些不乐意,“你还太累?” 也是,我一直坐马车,累个屁啊。 我呵呵的笑了。 出去洗脸的时候看见翠鸟,她早就收拾妥当,站在君凉薄帐子外边,脸上没什么表情。 若是凌风站在一旁,真的就是两座门神了。 翠鸟显然也看见我了,视线刷的一下就过来了,我一个哆嗦。 随后有点想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劲。 吃早饭的时候君凉薄在帐子里面和他们商量事情,我和苏止坐在马车上吸溜着面条。 老吴头的手艺确实不错,面条抻的特别劲道。 我视线一直在帐子附近转悠。 过了一会就看见老吴头先出来了。 我赶紧把视线收回来,专心的吃我的饭。 老吴头在别处转了转就过来我这里。 脸上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小姑娘,昨晚睡的怎么样啊?” 我一边嚼一边说话,“挺好的,怎么了。” 老吴头哈哈的干笑,“没事,就问问。” 我哦了一下,不知都接什么话好了。 吃过了饭,我去洗碗筷,回来的时候正看见老吴头从马车里面出来,想必又是给君凉薄铺垫子去了。 这老家伙,拍马屁的功夫可真的是一流的。 还没启程,我就绕着附近走走,路过一棵古树的时候,看见翠鸟站在树下,我赶紧绕过去。 不料翠鸟先开口了:“姑娘。” 42、窗外站了个人 还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不得不站住,慢吞吞的转身看她,“叫我?” 翠鸟身姿挺拔,目光清厉,“姑娘可是要跟着我们回临风楼?” 我:“凌风没和你说?” 她坦然,“没有。” 我哦了一下,“我不只要和你们回临风楼,还要一起去不悔林和玉峰山。” 翠鸟震了一下,很显然她不知道我居然这么清楚他们的行程。 她神色突然有些晦暗,“楼主对你还真的挺好。” 这些话明明是老头子说的,不过既然她这么误会了,我也就安心了。 “君凉薄确实一路上对我多加照顾。” 我又看了看她,“姑娘若是没事,我就先忙去了。” 翠鸟没说话,我也不想停留,万一她留我怎么办。 我转身大步的离开。 心里突然有些小窃喜。 虽然不知道翠鸟对君凉薄到底几个意思,但是冲着她过来问我这件事来看,她对君凉薄就并非仅仅是上下属那点情谊。 而如今她明显误会我和君凉薄了,或者说误会我在君凉薄心里的分量了。 于我而言,有些恶趣味的高兴。 最起码让她心里负担加重,知难了,退不退的再说。 君凉薄从帐子里面出来,看了看我,“要启程了。” 我点头表示知道,“你的下属都过来了,我觉得我还是骑马吧,让他们看到我和你一起坐马车似乎不太好。” 我故意说的矫情,这种事情,我不考虑到君凉薄未必不会考虑到,他现在对我的感觉估计不怎么地,想必也不会想让下面那些人误会。 我提出来总比他提出来有脸一些。 果然君凉薄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我说出来这话,他一点意外的神色都没有。 他点点头,“你倒是不用骑马,还有辆马车,你坐那个。” 我暗自庆幸,多亏自己先提出来了。 要不然这老脸往哪搁。 凌风从人群后面牵过来一辆马车,比君凉薄坐的那个小了一些,不过坐我一个人还是挺大的。 苏止凑过来,掀开车帘看了看,“哎,我坐进去好像也可以。” 我差点捂脸。 咱还能要点脸么。 凌风自然是没什么反应的,我曾一度的怀疑他面部神经受过伤,还想着让苏止给他针灸一个试试。 倒是一旁的老吴头开口了,“马车里面一个人坐确实够大,两个人的话估计会有些挤。” 苏止是彻底不打算要他那张老脸了。 “没事,我瘦。”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我还能说什么? 他们还能说什么? 后过来的翠鸟听闻苏止的话,眼神里一闪而过什么抓不住的东西。 我心里咯噔一下。 看看,刚来的人都能误会我和苏止的关系,看来我跟他真的是走的太近了。 我看了一下君凉薄,他根本就没看我们这里,眼神朝着外边某个方向看过去。 翠鸟适时的过去,站在君凉薄身边,“楼主,不出意外,夜晚便可以到达。” 君凉薄点头,似乎有感而发,“出来的时间太久了啊。” 翠鸟在一旁露出同感的表情。 我心里痒痒的,却又抓挠不得。 上路的时候,我果然和苏止一辆马车。 我有些愤恨,“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还坐马车,丢不丢人。” 苏止意外,“君凉薄岂不是丢人丢到家了。” 我噎住,随后哼了一下,转身朝着车窗外边。 事实证明,苏止确实是瘦,我们两个坐在马车里面一点也不拥挤,我比照了一下,他比君凉薄身姿瘦了那么一些。 我想了想,还是君凉薄看起来更有安全感。 行至半路,车窗上的帘子突然被掀起来,露出老吴头的那张脸。 我正靠在另一侧的车窗上发呆,苏止还是拿出那些药草研究个不停。 也不知道老吴头心里想什么呢,看见我和苏止这个状态,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后笑呵呵,“你们两个好像挺无聊的。” 苏止看都没看他,我百无聊赖的回答,“其实算起来临风楼和宿客镇离得也不远啊,才走了这么几天。” 苏止立马转头看我,“你不累了?觉得走的太快了?” 我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我就是本来以为会走个十天半个月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老头子一手掀着窗帘,一手还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其实距离还是远的,不过是抄了近路。” 有近路那又怎么能算得上远呢。 我一扭头,看见翠鸟骑着马跟在队伍中间,想了想,我开口问老吴头,“哎,你们临风楼里面又有多少女人啊。” 老吴头眼神立马暧昧了。 问完了才觉得问的不对劲,我赶忙找补,“我的意思是说,临风楼这样的江湖组织,不是应该都是男人么,怎么还能有女人在其中呢。” 老家伙一下子就知道我指的是翠鸟,他也看了翠鸟一下,笑呵呵的解释,“临风楼里面也不全是男人,毕竟还有些有家眷的,不过翠鸟是个例外,她能力不错,对楼主也衷心,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我点了点头,也是,没有能力,君凉薄怎么可能留下她。 这样一说,我和苏止能有幸被他们这么一路的保护着,实属烧了高香了。 人家明明可以不管我们的。 老头子脸上猥琐的笑容就没有消失,他意有所指,“不过楼主留下翠鸟,纯粹是因为她的能力,别的因素一点都没有。” 我脸红了一下。 有没有跟我有什么关系,真的是。 一路上,我和君凉薄再也没有碰头,中午吃饭也是分开吃的。 他的属下过来了,他又成了那个被人拥护的临风楼楼主,和我们这种平民小老百姓似乎也搭不上边了。 一直到月升正空我们才到了临风楼。 我从前见识短,不知道江湖门派都是什么样的,所以到了临风楼,着实被震惊了一下。 临风楼依山傍水,坐落在一处山谷之中,占地面积很大,周围群山环绕,绿水长流。 若说这是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相信也是有人相信的。 老吴头看着我明显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很是得意,“怎么,这里美吧。” 我只能点头。 我一直以为江湖人就要身在江湖,人们都说江湖险恶纷乱,我以为肯定和身居闹市差不多。 可是临风楼明显都快与世隔绝了。 君凉薄下了马车自然有人把他接到别的地方。 我和苏止站在山谷的入口处,真的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人群中过来个少年,眼神在我和苏止身上转悠了一下,问老吴头,“吴伯,这两位是?” 老吴头马上端起了长着的架子,“这两位是楼主的客人,会在我们这里住一段时间,要好生招待。” 那少年马上过来,近距离的看看苏止,最后绕到我旁边。 我躲了躲。 少年笑了,“哎,你叫什么名字。” 他笑起来,眼睛居然是弯弯的。 我声音很小,“惜言,凌惜言。” 苏止马上过来,把我拉到他身后,“舍妹胆子小,有什么事情问我就好。” 那少年笑的更开心,“你们是兄妹啊,我还以为,嘿嘿。” 后面的话,不用说,真的不用说了。 翠鸟从少年旁边经过,眼睛都不看他一下,“昔年,去忆往阁集合。” 原来这个就是翠鸟之前说的昔年。 昔年隔着苏止看了看我,“一会会有人带你们去歇脚的地方,我们这里的人都很友善,别怕啊。” 这句话明显是对我说的,我小幅度的点点头。 不怕。 不怕才有鬼,到了人家的地盘上,心里肯定毛毛的。 在这种地方,被人弄死都不会有人发现。 苏止侧头看了看我,然后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我安心了一些。 随后就有人过来,带着我和苏止进了临风楼的地界。 夜色正好,我看得清楚,临风楼戒备森严,岗哨很多,即便是夜半时分,来往巡视的人也不少,尤其是君凉薄又回来了。 一路走走转转,我们被带到了一处庭院门口。 带路的人对我们还算尊重,告诉我们这是我们歇脚的地方。 里面有人出来迎接我们,安安分分低头,并不曾用打量的目光看我们。 果然,君凉薄御下有方。 我和苏止进去,自然我们俩是不能一起睡的,于是被分别带去了两个地方。 庭院里面很大,即便我住在正房,苏止住在厢房,都觉得距离太远了。 我稍稍有些不放心,距离远,真的没安全感。 正房里面装修的很豪华,简直不像是给客人住的。 有丫鬟进来,把我睡的房间整理一下。 我从来没有被人伺候过,这个时候相当的不自在。 好在她们手脚利落,而房间也经常打扫,一会功夫也就好了。 房间接连一个耳房,有人在里面备了热水。 我好久都没洗澡了,这时候也不推辞。 等佣人都离去,我直接宽衣,慢慢的滑进热水桶里。 目光所到之处,皮肤皆滑腻。 我依稀记得从前皮肤状态并没有这么好,不过这一路,脸上的变化自己都是看得见的,身上皮肤跟着好起来也很正常了。 泡进热水里,才发觉这几天真的是累的要死,之前又是翻山越岭又是应付刺客的,现在神经松懈下来,全身都跟则乏累。 靠着木桶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醒来水都凉了,我赶紧穿了衣服,滚回被窝里面去,临睡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起身翻出苏止之前给我的药粉,还剩了一些,照样均匀的撒在了床铺周围。 然后才安安心心的睡去。 睡到半夜的时候,感觉有些冷,我眯缝着眼睛翻身,可是还不等有动作,就看见床侧面不远处的窗户开了一个缝隙,虽然缝隙不大,但是足以让我看清窗户外边站了个人。 我吓得根本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全身的血液似乎一瞬间就冷了下来。 外边的人是谁,要干什么,他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是不是刺客,对我有没有威胁…… 我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蜂拥而至,堵的自己差点透不过气来。 那人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离开也不进来。 我不敢睁开眼睛,怕他看见我醒了对我做什么,只能继续装睡。 放在被窝里面的手摸了摸,好在睡之前有点安全意识,把之前家里带出来的那些药粉都放在触手可得的位置上了。 我慢慢的抓住那些在手心,万一那人强攻进来,我必须在第一时间把他撂倒。 不过那人似乎根本也没打算进来,在外边站了很久,久的我汗水都又给自己洗了个澡后,他转身,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我才敢大口的喘气。 后知后觉的想,君凉薄的地盘,应该不是刺客。 可是这大半夜的站在我的窗外是做什么,我才来这里几个时辰,按理说也不可能引来谁。 知道我过来的也就那么几个人,难道来时的队伍里面还有爱慕我的人? …… 下半夜根本没睡好。 早上我早早的就起来了。 推开窗户,外边空气清新,我看了看地面,并没有任何人经过的痕迹。 昨晚那样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是我做梦了,我现在衣服还有些潮湿。 外边的小丫鬟也醒了,过来一个,说是要给我梳头发。 其实我哪里需要别人给我梳头,我自己有手有脚的。 不过想想,她们的心思也不难猜。 君凉薄领了一个女人回来,她们虽然不知道我的身份,但是总还是有些揣测,万一我正好抱稳了君凉薄这条大腿,在君凉薄身边有了一些地位,她们巴结我,也是在为自己谋福利。 我也就不推辞了。 这种利人利己的事情,我不擅长拒绝。 有个机灵的小姑娘笑呵呵的过来,拿出自己的一支发簪,说是给我点缀头发用。 我忙摆手。 说的好听给我点缀头发,不过是看我有些穷酸了,什么发饰都没有。 推辞了好一会,小姑娘才把发簪收起来,老老实实的给我梳头发。 我看着铜镜里面的她问:“你叫什么啊?” 小姑娘笑的腼腆,“春叶。” 我叹息,一听就是个小丫鬟的名字。 不过春叶还真的是手巧,即便我没什么装饰头发的东西,她也能把我的头发梳的很漂亮。 至少之前,我从没梳过这么上档次的头发。 苏止在我梳完头后过来找我,看见我的时候一愣。 我有些不好意思,“是春叶给我梳的头发,好看么。” 苏止木木的点了两下头。 我才想起来正经事。 打发春叶出去之后,我小声的说,“不知道昨晚是不是做梦了,我感觉有人站在我窗户外边。” 苏止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我摇头,“他没进来,就在那里看了我好一会,你说……” 苏止一脸的凝重,听着我的话。 “……是哪个人这么爱慕我呢。” 苏止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 我推了他一下,“你今天帮我注意一下,看有谁总是偷偷的看我,我好清楚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苏止还是那个姿势。 我叫,“和你说话听见没有。” 苏止好像总算一口气上来,狠狠的喘息一下,“你刚刚的话差点吓死我。” 我一脚就踹过去了。 晚一些的时候老吴头过来了,说是看看我们在这里适应不适应。 我朝着他身后看了看,没看见君凉薄。 也是,他一个大忙人,哪有功夫过来招待我们。 老吴头转了一圈,看了看我,“小姑娘,这身打扮挺好看的。” 我心里一个咯噔,昨晚窗外的人不会是这个老家伙吧。 我往苏止身后躲了躲,“你们昨天在忆往阁开会,用时挺长的吧。” 老家伙回答:“可不是,老头子我这身骨头颠簸了一路,回来也没消停,差点在楼主说话的空档上睡着了。” 我放下心来,这么一说,昨晚应该不是老吴头。 这老家伙就算对我有企图,应该也要先养养精神。 老吴头这边还没走,那边又来了客人。 不不不,准确的说,我们才算是客人。 昔年人还没进来,声音就先到了。 “惜言,惜言。” 我忙应声,“哦,在这里呢。” 老吴头捏着胡子眯着眼睛,嘴上念叨:“昔年怎么会来找你?” 我有些无可奈何,“魅力所致吧。” 老头子一哆嗦。 昔年穿了一身赤红的长衫,这种颜色男人不好驾驭,好么就杀气重要么就娘娘腔。 不过昔年穿了,倒让人觉得很有精神。 他本就是个烈烈少年,这个颜色不能折损他的志气。 昔年进来,看见老吴头,同样愣了一下,“吴伯,怎么也在这里。” 老吴头看了看我,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楼主大人放心不下,让我过来看看。” 昔年更是一愣,转头看我,“惜言和楼主关系很好么?” 我汗颜,这个问题让我如何回答呢。 不过昔年没想我说什么,继续:“可是昨晚我问了凌风,他说惜言就是偶遇的啊,顺路过来的,怎么,楼主对惜言印象不一般?” 我脸红,这个事情不要当着我的面探讨好么。 老吴头似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了,也就不做声了。 昔年过来我身边,看着我,“惜言今天的头发梳的很漂亮。” 我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头发。 老吴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昔年,假装一脸的惊讶,“哎,我才发现,你们俩的名字这么像啊,惜言和昔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兄妹。” 昔年笑呵呵,问我:“惜言你多大么,我十九岁,你要是比我小,就叫我一声昔年哥就好了。” 有这么自来熟的么,这弄的也太熟了。 我小声回答:“十七。” 昔年似乎很高兴,“哎呀,终于有个比我小的了,这下子他们不能总说我是最小的了吧。” 苏止看了看我,过来,站在我和昔年中间,“我和舍妹只是在这里停留几日,就要回家的。” 昔年好像才看见苏止,“哎,你也在啊。” 我捂脸。 苏止果然黑脸了。 昔年似乎找到了同龄人一般,拉着我不停的介绍临风楼这边的情况,这处山谷周围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盛产什么,他都一一告诉了我。 老吴头和我们年纪相差太大,根本插不进来话,在那里站了一会有些没趣,悻悻然的告辞了。 昔年说要带我去看谷口后面的瀑布。 我没见过瀑布,当下有些好奇。 苏止站在一旁拉了拉我的衣襟,“惜言,我们初来乍到,还是不要乱走的好。” 昔年根本看不出这是苏止的托词,一脸的无辜,“没事,有我在,你们不用怕。” 我看着苏止,“我也想看看瀑布是什么样的。” 苏止盯着我看了看,最后败下阵来,跟着我和昔年走了。 昔年似乎很开心遇见我和苏止,去看瀑布的路上喋喋不休的讲着临风楼的事情,包括君凉薄身子孱弱,不过武功却很好,还有翠鸟凌风他和莫问,都是从小就跟在君凉薄身边。 以前的君凉薄还没有现在这么少言寡语,年少的时候,昔年最小,君凉薄对他很是照顾,可是后来,事情越来越多,而君凉薄从老楼主手中接管了临风楼,整个人也就变了。 我不知道所谓的事情越来越多究竟是什么事情。 但是也明白,一个人想要撑起一个组织,耗费的心血肯定多得多。 昔年谈起君凉薄,语气中全是崇拜。 我看了看昔年的侧脸。 想必这个话唠之前因为年纪的问题,没人愿意听他絮叨这些东西,现在看见我,就控制不住了,嘴上都快没个把门的了。 昔年说了一大对,最后转头看我,“我很久都没有说这么多的话了。” 苏止在一旁哼了一下。 我装作没听见,“他们都不听你说话么?” 昔年抓了抓头,突然就收了嘻嘻哈哈的样子,“他们的任务太重,已经没时间顾虑别的事情了,人生什么的,他们根本无暇考虑。”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我有些听不懂。 路遇一处哨亭,昔年蹬蹬蹬的跑进去,我听见他喊:“莫问,莫问。” 好家伙,这些人我都要认识齐了。 哨亭里面人有四五个,我不知道他叫的是谁,我转头看苏止,“你拉着脸干什么。” 苏止目光落在别处,“惜言,别和他们走的那么近。” 我顿了一下,“人家对我友好,我总不能拒人千里吧。” 苏止叹气,“我们认识的人越多,事情就会越来越多。” 我哦了一下,“我知道你的顾虑,可是认识的这些人都是好人啊,他们对我们没有威胁的,你看,还是他们救了我们,要不然,在宿客镇我们就被杀了。” 说话的空档,苏止把视线落在我的身后,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 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放松点,你这一路都在担心我,神经绷得太近了。” 而后我听见昔年的声音,“楼主,你怎么来了。” 我的手还放在苏止的肩膀上,因为身高的原因,看起来像是我搂着他一样。 我定在原地。 你看看,这个事情该怎么解。 本来人家都觉得我和苏止有一腿,我一抬胳膊,就把罪名给坐实了。 43、原来这才是他的心上人啊 我慢慢悠悠的转身过去,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气凛然。 “君凉薄,好巧啊。” 君凉薄似乎才看见我,若是之前这个时候,他肯定要对我笑的,可是现在,他平淡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你怎么在这里?” 本来是好好的一句询问,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就觉得他的意思是我应该老老实实的呆在庭院里面不要出来,毕竟这是别人的地盘。 而如今我这个样子,好像和他们多熟一样。 我脸上突然就有些挂不住了,不过还没等我解释,昔年就先开了口,“是我,是我要带惜言出来转转的。” 君凉薄的视线不冷不热的在昔年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身去了哨亭里面。 苏止站在我身后,明显的冷哼了一下,“装腔作势。” 我心里有些难受。 人家就算是装腔作势,也是有那个资本的,而我们什么都没有。 昔年一点也不觉得被君凉薄驳了面子,还是高高兴兴的过来,“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瀑布。” 我早就没了看瀑布的兴趣。 不过还是跟着昔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走了几步,我回头,君凉薄还站在哨亭里面,周围的人半低着头听他说着什么,他面色不改,是一个组织头领该有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之前那个温和有礼的君凉薄,似乎不存在了吧。 昔年没看出来我兴致缺缺,兀自很高兴的和我介绍那个瀑布,临风楼这处地界,最让他们喜欢的就是那个瀑布了。 他说当年老楼主就每天都会去那里看看。 这些文人雅士的兴趣爱好我是琢磨不透,反正每天都去看一处景色这样的事情,我干不出来。 貌似是走了很久,我心不在焉,倒也没怎么算时间。 差不多也算是去了山谷后边了,那里被人把守着,不过看见是昔年,守卫很客气。 昔年说要带我们看看瀑布,守卫有些为难的样子。 昔年笑嘻嘻,“我知道的,我们不靠近,就是在远处看看。” 我一愣,怎么,这瀑布是什么上古留下的宝物不成,连靠近都不行。 守卫看昔年这样说,也勉强同意了。 昔年带着我们抄小路,走到一处小山下面,他指了指小山,“上了这个上面就能看见那处瀑布。” 我好奇,“临风楼也不缺风景,怎么把这处宝贝的不得了。” 昔年也不知道,“我也不懂,反正因为老楼主经常过来,这一处就一直有人把守着,开始的时候还是允许靠近的,后来老楼主没了,楼主估计是寄托思念之情,这处也就被封了。” 这是什么逻辑。 我跟着昔年往山上爬,好在山不太高,我打趣,“不会是你家老楼主埋在那里吧,君凉薄把这处风景给他陪葬了。” 昔年顿了一下,随后开口:“没有没有,老楼主的墓地我们都清楚,不是这里。” 我点头,打哈哈,“我开玩笑呢。” 呼哧带喘的爬上了小山,果然就看见远处的一块瀑布,距离太远,不过看着也算是壮观了。 苏止眯着眼睛看那块瀑布,眼睛里总有些精光在闪。 我挪过去,“好看是吧。” 苏止眼角瞟了一下昔年,闭嘴没说话。 昔年指着那块瀑布给我讲解附近有些什么东西,他说老楼主创建了临风楼,选址的时候就是因为这块瀑布,才留在这里的。 我心里撇嘴,真挑,没有这块瀑布,这一处也是个风水宝地了。 在小山上耽搁了好久,最后我们饿了,才往回走。 没想到老吴头已经在回去的路上等着我们了,看见我们三个回来,他抱着肩膀,“楼主让我过来请你们两个过去。” 苏止不卑不亢,“不知道君楼主有什么事情。” 老吴头吧唧嘴,“吃饭呐,多大的事情啊。” 我无语。 回去的路上因为有老吴头,昔年就没有那么欢脱了。 老吴头总是往我身边凑,眯缝着眼睛,“瀑布看见了?” 我点头,“看见了,就是隔得太远了,不太真切,不过还是挺壮观的。” 老吴头又问苏止,“你也没看真切?” 苏止点头,“确实太远了。” 老吴头呵呵呵,我不知道他呵呵什么。 君凉薄邀请我们吃饭的地方在另一处,我们跟着老吴头还有昔年走。 老吴头估计是因为昔年在,所以想端着自己在临风楼里面长者的架子,并没有在路上的时候唠叨。 我也没什么想说的,苏止更是没话说。 四个人沉默的都有些尴尬了。 最后还是昔年打破了沉默,他说,“苏兄貌似很懂药理。” 我问:“你怎么知道。” 昔年笑,“苏兄身上好浓重的药味。” 苏止抬眼看了看他,“略知一二。” 昔年又看了看我,“惜言也懂么?” 我有些尴尬,苏止师承我爹,但是作为我爹的第一顺位接班人,我居然什么都不懂,这个话说出来,似乎挺丢脸的。 我哈哈笑,“我啊,也算是略知一二吧。” 老吴头看了看我,有些替我解围的样子,“惜言的能耐也挺大的。” 昔年果然当真了,有些感慨,“这样啊。”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君凉薄请我们吃饭的地方叫流年亭,名字听着很顺耳,只是不知道这么矫情的名字是谁取得。 我觉得应该不是君凉薄的手笔。 君凉薄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依旧一身银衫,正负手站在一处栏杆旁,眼神望着的方向。 是瀑布那里。 翠鸟站在离君凉薄不远的地方,我们刚一出现,她的视线就投在我的身上。 我尽量忽略她。 老吴头过去向君凉薄禀报,君凉薄回身,眼神不轻不重的在我苏止身上走了一圈。 然后才开口:“都来了,就落座吧。” 流年亭周围全是君凉薄的手下,我暗自思忖,这是要围剿我们的意思? 不过坐下之后,君凉薄就让那些人退了。 我本来以为老吴头翠鸟还有昔年和莫问会和我们同桌,但是没有,他们四个分别站在流年亭的四个角落。 出了事,我们照样跑不掉。 桌子上的菜我听都没听过,我盯着看了看,不知道君凉薄整这么大的阵仗干什么。 桌子上有酒有肉,君凉薄先给自己满上了,举起来对着我和苏止,“两位远道而来,君某就在此设了薄酒,算是接风了。” 我看了看手边,也有酒壶和酒盅,于是我也满上。 对面的苏止抬眼看了我一下,明显有些不赞同。 不过我还是把酒杯端起来。 苏止没办法,也斟了酒。 苏止:“还要多谢君楼主一路上的保护。” 君凉薄笑一下,“举手之劳。” 我没什么说话的份。 不过君凉薄突然就一转手,把酒杯对着我,“惜言一路上辛苦了。” 我呐呐,“不辛苦,劳烦你们了。” 抬头的时候正看见站在对面的翠鸟,她虽然面无表情,但我还是看出来她对我的嫌弃和不欢迎。 嫌不嫌弃的,我也不在乎了,欢不欢迎的,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反正我已经在这里了。 吃饭的时候,那四个人还站在四周,这让我有些不习惯,总觉得被人参观一样。 君凉薄对我很照顾,虽然不如之前一样经常给我布菜,但是也会时不时的提醒我哪一道菜味道比较好,哪一道菜是这里的特色。 如果不是身后那四个人,我差点以为我们又回到宿客镇。 席间我一个紧张,不小心把手边的酒盅碰倒,酒水一下子就晕开了。 我慌忙的站起来,君凉薄没觉得如何,抬了抬手,他身后的翠鸟就过来了。 我的衣袖湿了,衣摆也沾了酒水。 我脸色微红,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苏止马上过来,“怎么样。” 我摇头,“就是衣服湿了。” 翠鸟已经让人过来把我这边的桌子收拾了,然后她看了看我,“我带凌姑娘去换身衣服吧。” 君凉薄点点头。 我看了一下苏止,他也点了一下头。 我内心叫嚎,我不想跟着翠鸟走啊,真的不想啊。 可惜这里面的人都听不到我心中的呐喊,我只能扁着脸跟在翠鸟身后。 路过昔年的时候,他对着我嘿嘿笑,我瞪他一眼,随后走了。 吃饭的地方和我睡觉的地方相隔有些远,我们当然不能回去换衣服了,于是翠鸟直接带我去了另一处庭院里面。 我跟在翠鸟身后,慢慢的捏着袖子里面的一包药粉,这女的如果敢跟我玩阴的,我一定让她也舒坦不了。 不过翠鸟还算光明磊落,一路上根本就没看我一眼,直接把我带到一处庭院,里面有小丫鬟打理。 我以为以她那种谁都看不上尤其看不上我的架势,肯定是把我扔给小丫鬟就算功德圆满了。 可谁知道,她竟然要亲自伺候我换衣服。 我受宠若惊。 这女的,打什么算盘呢。 翠鸟亲自带着我去了一处房间,里面装饰来看,应该是女子居住的。 我看了看,“你的住处?” 翠鸟只回复我一个字:“不。” 我哼哼,心想,也是,以她对我这态度,怎么可能让我踏足她的闺房。 翠鸟在房间里翻出来一套衣服,递给我,“换上吧。” 我接过来,摸了摸,料子是真好。 我身上的衣服袖子还是湿的,胳膊也一股酒味。 我四下看了看,想找个东西擦擦胳膊。 翠鸟扫了我一眼,然后有些嫌我麻烦,从怀里掏出块丝帕给我,“给。” 我接过来,就愣住了。 丝帕我不熟悉,但是上面绣的东西我熟悉,我曾经在君凉薄怀里的丝帕上也看见过。 一片花瓣。 我想我脸色一定很难看,以至于一向对我不怎么样的翠鸟都开始问我:“你怎么了,还好吧。” 我捏着手绢,原来君凉薄喜欢的是翠鸟啊。 原来他喜欢的是这样的人啊。 我笑一下。 怎么以前没想到呢。 君凉薄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喜欢我这种除了拖后腿什么作用都没有的人,他喜欢的一定是能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 翠鸟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我,“你没事吧。” 我把丝帕还给她,“谢谢啊。” 我用自己衣服干爽的地方擦了擦胳膊,笑自己偶尔的自作多情。 翠鸟不愿意搭理我了,直接转身走出去。 我慢慢的换上衣服,打理了一下自己,然后出去,“可以了。” 翠鸟转身看我的时候明显愣住,然后眼神就冷了。 我不想看她,“走吧。” 翠鸟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了,比带我来的时候步伐快了很多,我也不想小跑跟着,就自己迈着四方步晃悠。 其实我现在,并不太想去流年亭了。 我想回家了,和苏止一起回家了。 我承认我自己没出息。 什么都没开始,就所有都已经结束。 不过更没出息的是我还是晃悠到了流年亭。 远远的就看见那里面的人了。 昔年站在亭子口的位置,伸着脖子看我,一脸的惊讶,“惜言你长的可真好看。” 这样是放在平时,我都能高兴的蹦起来,可是现在我没那个心情,我摸了摸脸,有些自嘲,“臭皮囊而已。” 苏止明显也听见我说的话了,张着嘴一脸的震惊,他估计是没想到我有一天也能这么淡然处之别人对我的夸赞。 我提着裙摆上了台阶,走进流年亭。 翠鸟给我的这件衣服有些啰嗦,裙摆也很长,不过颜色我喜欢,粉红色,我很多年都没穿过这个颜色了,太容易脏。 君凉薄看着我,眼神无波无澜。 也是,人家有心尖上的人,看见我震惊个什么劲。 我这次居然不紧张了,之前饭桌上,君凉薄和我说一句话我都恨不得紧张的哆嗦一下,现在好了,淡定了。 我过去坐在之前的位置上,看了看苏止,“盯着我干什么。” 苏止呵呵笑,“就是就是,臭皮囊而已。” 我瞪了他一下。 看了看桌子上的菜,之前君凉薄给我介绍的时候,我哪有心思听这个,现在看下来,居然都忘了之前他说了什么。 管他那么多呢,现在觉得饿了,看见那个好就吃哪个。 我拿起筷子,在桌子上顿了顿,直接夹菜。 苏止似乎看出来我的变化了,转头看了一下翠鸟。 我呵呵,人家没把我怎么样,是我自己受挫了。 君凉薄挑了一下眉毛,看了看我又收回目光。 我也不想看他,我现在谁都不想看,我就想吃饱了然后回去睡觉。 饭局后面,气氛明显尴尬了。 我不说话,一个劲的吃,君凉薄偶尔还问我两句,我不是嗯一下,就是哦一下。 我觉得老吴头那种护主心切的人,要不是碍于别人在场,肯定会上来打我的。 苏止倒是很乐意看见我这样的德行,端着小酒盅乐呵呵的看着我。 我吃的差不多了,把酒盅端起来一仰头,都喝了,然后擦擦嘴,“我吃饱了。” 君凉薄早就放下筷子了,苏止听见我的话也把筷子放下。 君凉薄摆摆手,四面就有人过来收拾桌子。 我直接站起身,因为喝了酒,脑子有些晕。 “君凉薄,接下来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上头了。” 老吴头咳嗽了两声,昔年憋着笑。 君凉薄还是那张面瘫一样的脸,“好。” 我冲着他摆摆手,招呼苏止,“走吧。” 苏止过来扶着我的胳膊,还回头冲着君凉薄,“君楼主,我们就先走了。” 我没看君凉薄的表情,想必也没什么值得看的。 出了流年亭,苏止用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兀自念叨,“没发烧啊。” 我拍开他的手,“我健康的很。” 苏止嘿嘿的笑,“出去一趟吃了解药了,之前犯浑的病好了?” 我是真的头晕,“别说话了,我一会吐你一身。” 苏止扶着我一路走回住处,把我安放在床上。 我眯着眼睛看见春叶站在床边,羞羞涩涩的对着苏止。 我闭眼,老娘如今这顿伤心,这小子貌似要快活了。 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苏止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就不知道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我摸着额头四下看,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盘腿坐在床上,心里空落落的。 不知道之前自己想什么呢,也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做。 春叶在我愣神的时候进来,端了洗脸水给我。 “姑娘,你醒了啊。” 我看着她,“晚饭吃了么。” 春叶摇头,“还没呢,等你醒呢。” 我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 春叶把毛巾放在盆子里浸湿,拧干了给我,“你睡了好长时间呢,刚刚楼主过来了,看你在睡,就走了,哎,姑娘,我很久没看见楼主了,没想到他又变帅了。” 我擦脸的动作一顿,问她:“君凉薄来过了?” 春叶点头,小脸红扑扑,“来过了,说是姑娘之前饭桌上喝了酒,怕你不舒服,过来看看,不过我见你睡的挺好的,应该没有不舒服吧。” 心里有些不舒服算不算呢。 我几下把脸擦好,毛巾还给春叶。 “君凉薄住的离这里很远吧。” 春叶摇头,“不算远。” 我哦了一下,那应该是顺路过来的。 我下床,“我出去走走啊。” 睡了一下午,全身都酸痛。 我晃悠出房间,没看见苏止,我绕着院子走一圈,还是没看见他。 真是奇怪了。 我走到庭院门口,左顾右盼,就见庭院前面不远的亭子里,坐着君凉薄。 他身边站着的,是他的心上人。 而我要找的那个人,就坐在君凉薄面前。 我原地站住,摸着下巴想,我到底是过不过去呢。 私心里,我是不想过去的,一过去就能看见君凉薄和翠鸟,我这个堵得慌啊。 不过苏止在那里,苏止对君凉薄一向不待见,他们两个能坐在一起,应该是在谈论什么,我好像应该过去听听。 不过还没等我想明白,君凉薄就一回头,视线正好和我的碰上。 我无奈,抬脚走过去。 翠鸟也看到我了,视线在我的脸上停留的时间比较长,这一次没有敌视,而是疑惑和思索。 我看了她一下,就不想再看第二下了。 君凉薄先开口:“惜言。” 我心里难受了一下。 他从最开始就称呼我惜言,能这样称呼我的人,都是和我很亲的人,那些和我没什么交情的,都是连名带姓的叫我,就像村长家的胖子。 而他这样叫我,我以为他是对我不一样的。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不一样,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结果啊,错的这个离谱。 我对着君凉薄点了一下头,然后过去坐在苏止旁边。 君凉薄似乎看不出我的冷淡。 “惜言这酒可醒了。” 我嗯一下,算是回答了。 君凉薄一点也不觉得被我怠慢了,又看了看苏止,“你刚刚说的东西,我会让人去找,最慢,明天拿过来。” 苏止点头,“劳烦了。” 我扭头看苏止,“你要什么东西啊。” 苏止很敷衍我,“一些比较普通的东西。” 我知道这是不想告诉我了,那我就不问了。 君凉薄面前的石桌上放了茶杯,他一只手捏着杯子,里面飘出袅袅热气。 他眉清目秀,眼神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翠鸟的命,是真的好啊。 昔年不知道从哪里过来,身后跟着个沉默的男人,他看见我就叫,“惜言,惜言。” 君凉薄先看过去。 昔年看见君凉薄停了一下,而后放慢了跑过来的脚步,尽量稳重的走过来,嘿嘿的笑。 翠鸟有些看不下去了,“昔年,你的事情都办完了?” 昔年点头,“是啊是啊,不是叫我去集合……” 翠鸟咳嗽了一下,昔年马上停了。 又有事情不想让我们知道,唉,那还坐在这里干嘛呢。 我起来,“你们有事情要谈吧,我正好到处走走。” 君凉薄跟着我站起来,“这处地方大,建筑杂,我带你转转吧,你一个人会迷路的。” 我意外了一下,然后不自主的就看了一眼翠鸟,看完就后悔了,我这样的行为在翠鸟眼里,会不会看成是在炫耀? 不过翠鸟看我的表情倒是没怎么愤恨。 我放心了一下,随后又揪心了。 她这样的反应,是不是意味着,她知道君凉薄对我其实什么也没有? 苏止本来也想站起来的,不过跟着昔年一起过来的男人先一步开口:“苏公子,我听吴伯说,你明药理,我这里正好有一味药想问问你药性。” 苏止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个男人,那男人又说:“在下名莫问。” 原来这个就是莫问啊。 君凉薄身边的四个人,是认识全了。 苏止对药学方面一向有些偏执,听见对方这么说,我就知道他会留下来,于是我先说:“苏止,那你就去看看吧,我逛一会就回去了。” 苏止点头,“那你……” 他后面的没说。 我觉得他应该想说让我小心,不过因为这里整个都是君凉薄的地盘,他说那样的话,明显是对君凉薄的挑衅,所以他说了一半又咽回去了。 我点头,表示明白。 44、我的血解你的毒 我和君凉薄一起走出去。 看得出来,翠鸟其实是想要跟着来的,不过君凉薄平淡的看了她一眼,她就生生的停了脚步。 我不知道翠鸟如今是何种感觉,只是我心里,也没有多么的舒坦。 没有他的属下跟着,仿佛回到了宿客镇的那个下午,只有我和他。 君凉薄也突然收了一身的凌厉,语气再次变得温和起来。 “惜言住在这里还习惯么。” 我点头,“还好。” 嘴里酝酿把昨晚窗外有人的事情告诉他,可是临到最后我又止住了。 先不说君凉薄信不信,就单说在自己的地方上出现了这么惊悚的事情,他面子上肯定是有些挂不住的。 我微微的叹息,吃了亏还要自己忍着,这滋味真的是不好受啊。 君凉薄带着我在我住的庭院附近晃悠,他说:“我把你安排在这附近,是因为旁边正好有个花园,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去那里逛逛。” 我“哦?”了一下,充分显示了我的好奇心。 君凉薄果然身子一转,朝着一个方向走,“带你去看看吧,虽然天色晚了。” 我亦步亦趋的跟着,果然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处被栅栏围起来的地界。 栅栏不高,能够看到里面郁郁葱葱的花卉。 我只是有些奇怪,这花园还围起来干什么。 不过也不敢问,人家那么牛逼,行事作风有异于常人的地方,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随着君凉薄进去,才看清楚,这花园委实有些太大了,一眼看过去,居然没看见尽头。 君凉薄往花丛里面走了走,“这是吴伯的手笔,他没事的时候喜欢种花种草。” 真是奇特,那老头子一手好厨艺,还喜欢养花种草,不晓得他缝缝补补的能力是不是也超群。 君凉薄低头看了看脚下的花,“怎么样,还漂亮吧。” 我想了想,蹲下身子,君凉薄脚边的这种花我根本不认识。 我爹倒是喜欢研究各种奇花异草,他说兴许就能在某种花草上面发现药用价值。 我一直对行医这种活计不感兴趣,所以对花草什么的也不留心。 我看着这种艳红的花有些奇怪,“这是什么花啊。” 花朵很大,花瓣下面全是锯齿状的绿叶。 我伸手去摸。 君凉薄声音轻浅,“这花……” 还没等他说完,我就感觉手指一痛,我忙缩回来。 君凉薄马上也跟着蹲下,捏着我的手指,语气透着的担心,“没事吧。” 没想到看起柔软的小锯齿绿叶竟然十分的坚硬,还那么锋利。 君凉薄看着我手上流血,直接从怀里拿出那方丝帕,想也没想的给我把手指包扎起来。 我往回收着手,有些抗拒,“不用,不用。” 君凉薄声音冷了一下,“别动。” 我近距离的看着他,这个人的睫毛可真长啊,比苏止的还要长,他的鼻子可真挺拔,嘴唇也很薄,薄唇的人向来薄情,不知道他对翠鸟是不是也会那样。 我看着君凉薄,看着他慢慢的给我包扎伤口,看着他突然闭了闭眼,看着他用手撑住额头,看着他开口说:“惜言。” 然后看着他闭着眼睛一点点的向我倒下来。 我被君凉薄压住,脑子懵了一下,他的头在我的肩膀上,有些重。 我手足无措的拍着他的肩膀,“君凉薄,你怎么了。” 他不说话,瘫在我身上一动不动。 我把他稍微的推开,就看见他嘴唇紧抿,眼睛紧闭,脸色也突然就苍白起来。 我突然就有些害怕了,也不管四周有没有人,扯着嗓子开始喊:“有人么,快来人啊,救命啊。” 好在临风楼巡逻很多,马上就有人发现了我们,然后呼呼啦啦的过来好些人,他们面露震惊之色。 甚至有人冲着我拔了剑。 我一边担心一边无语。 我看起来就那么厉害,能在他们的地盘上把他们的老大打的失去意识? 幸好随后过来的是老吴头,他看了看君凉薄,又看了看我,脸上也焦急,不过还是对着那些凶神恶煞的人摆手,“快快快,快把楼主抬回去。” 我跟着往前凑,那些人刷的拔剑横在我面前。 老吴头不忘回头瞪眼睛,“干什么,这是楼主的客人,不得无礼,小姑娘没有一点武功,不是她的问题。” 那些人警惕的看了看我才退下去。 我不知道是跟过去还是不添麻烦直接回去休息。 老吴头又看我,语气不满,“还不过来,楼主和你一起的时候出了问题,一会还要问你发生了什么。” 我哦哦两下,小跑着跟上。 不远处有人抬着软椅过来,然后把君凉薄放在上面,赶紧抬着回他自己的住处,我和老吴头在旁边跟着。 老吴头叹了口气,“你也别担心了,楼主这是旧疾复发了。” 我一愣,随后想到之前昔年曾说,君凉薄从小体弱。 “是什么旧疾这么严重,我看他平时很健康的样子。” 这话明显是瞎掰了,初见君凉薄,我就觉得他病殃殃。 老吴头又叹气,“楼主生下来就在江湖上,江湖有多险恶你应该也能猜到,楼主小的时候和老楼主出去,遇上了一些麻烦,中了毒,虽然毒后面解了一些,但是毒素入体太久加上还有些残留,这身子也被影响了,这些年我给他精心调养,已经算是恢复了一些了,只是这毒压制起来越来越难。” 我抬头看着君凉薄。 他如今强大的我抬头都快看不见他了,可是那些年,想必过的也很艰难吧。 老吴头看到我的手指,疑惑,“你受伤了?” 我晃了晃手指,“被花园里面的草割伤了,不过不碍事,血都没流几滴。” 老头子看着我,似是沉思,点头,“原来是这样。” 君凉薄确实是住的离我不远,我们一行人走得快,很快到了他的住处,我以为整个临风楼都在他手里捏着,他的落脚地肯定极尽奢华,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君凉薄的住处十分的简谱,看起来很是简单。 老吴头让人把君凉薄放在床上,然后拿出针刀,在他胳膊上的一些穴位上扎了几下。 我看不出君凉薄有没有好转,只能跟着干着急。 翠鸟和昔年从外边进来,两个人都很担心的模样。 我问:“苏止呢?” 昔年眼睛盯着君凉薄,“和莫问出去了,还没回来。” 这时候外边有人进来,带了个盒子,走到老吴头身边,打开一个缝隙给他看,老吴头就只是瞟了一眼就点头,让那人退下了。 他专心的给君凉薄医治。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头子终于停了手里的事情,他坐在君凉薄床边缓了口气,而后才说,“没什么事,就是体内的毒有些复发了,我刚刚已经把它压制住了。” 我听见昔年和翠鸟都松了一口气。 老吴头才腾出功夫来管我,他揉着头,“小姑娘,把你的伤口给我看看。” 我意外了一下,我这就是被花草弄伤的,哪里称得上什么伤口。 不过看老吴头那疲惫的样子,我也不好反驳,毕竟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我把手上君凉薄的丝帕解开,然后把手递过去。 老吴头捏着我的手指好长时间没说话。 我有些尴尬的笑笑,“也不是什么大事,估计就是个划伤。” 说罢我把手收回来,自己扫了一眼,然后。 呵呵了,我怎么就忘记了,我这个身体也是自我恢复能力超级厉害的。 伤口,还哪来什么伤口了。 手指的位置光滑如初。 以为之前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此刻我也算是淡定了。 老头子低着头,不知道是累了还是被我这种特异功能给震惊了。 我想着怎么也解释解释吧,要不然他肯定会以为我之前说什么受伤是在虎他。 不过老家伙也没给我这个机会,他摆了摆手,冲着翠鸟和昔年,“你们回吧,楼主休息好了就没事了。” 我其实很担心,但是翠鸟在这里,我也不能表现太殷勤。 我娘从小就教导我,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碰,连肖想都不行。 君凉薄明显不是我的,而且他心里有自己的解语花,我不能总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转身,想跟着昔年一起出去。 老头子却在这个时候又开口了:“惜言留下吧。” 我张了张嘴,翠鸟也张了张嘴,我想问老家伙是不是叫错人了。 不过老吴头紧接着说:“我老头子是累了半天了,楼主和你一起出去的,你也有责任,怎么,你还想回去休息?” 说的我脸臊的慌。 我连忙摆摆手,“不是,我是觉得……” 老家伙不等我说完,咳咳咳了几下,显得他是真的很劳累了,“不是的话,就留下来伺候楼主吧,大晚上了,别人明天都有事情,要休息好。” 合着我就是免费的劳力了。 不过我想想,他说的似乎也在理。 我小心的看了一下翠鸟,翠鸟在老吴头说话的空档已经收了脸上所有的表情。 我有些试探,“我留下来似乎不太好吧。” 他们家楼主这么金贵,就不怕我半夜脱了他的衣服,对他行不轨之事? 老家伙哼哼了两下,“你的为人,我信的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夸我。 老吴头站起来,叫上翠鸟和昔年,还有屋子外围着的一干人等离开了。 他还是真的信的着我。 我搬了椅子坐在君凉薄床边,看着沉睡中的君凉薄。 从小体弱是个什么感觉我不太懂,我从小就被我爹喂各种补药,感冒发烧这种小事都几乎摊不上,从小体弱多病的,应该很难受吧。 我往前凑了凑,“君凉薄,你是怎么中毒的啊。” 君凉薄根本不可能回答我。 而我也只是无聊的问一下。 晚饭有人给端进来了,应该是想着我要照顾君凉薄,所以伙食上很是对我优待。 可是我根本没什么心情吃饭,过一会就要去看一下君凉薄。 晚上苏止来找我,明显是气鼓鼓的,进来就嘟囔,“君凉薄的毒又不是你下的,凭什么你过来照顾。” 我安抚他,“算了,我们这一路多亏了人家照拂,这点小事就别计较了。” 苏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要不你回去,我在这里。” 我摇头,“这样就不好看了,弄的好像我多吃不了苦一样。” 苏止瞪着眼睛,“你本来就吃不了苦。” 在君凉薄的房间里,我不想动手。 好容易把苏止给劝走了,我安安静静的守着君凉薄。 他睡觉的时候看起来一点也不冷漠,甚至比我见过最温和的时候看着还要舒心。 我靠着他的床边,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的时候听见君凉薄呓语,“快走。” 我一个机灵,马上就醒了。 君凉薄明显梦魇了,他皱着眉头,“过不去的。” 我靠近了听他说话,他的喘息声明显很大,看得出梦里很痛苦。 我小声的叫:“君凉薄。” 他停了一会又说:“为什么呢,为什么。”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叫醒他,在原地干着急。 好在没一会外边的门就开了。 老吴头进来,看见我一愣,:“怎么了?”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快快快,君凉薄好像是做噩梦了。” 老吴头赶紧跑过来,侧耳听了一下君凉薄说的梦话,不动声色的拿出针刀,再次行针。 我站在一旁,“他怎么了。” 老头子不说话,等他走了一遍针,君凉薄也再次安静了下来。 老头子沉默的坐在床边,看样子在想着什么事情。 我不敢说话,就怕他灵感突至被我给打断了。 过了好一会老吴头才开口:“惜言。” 我忙应声,“哎,在这里。” 老吴头盯着君凉薄看的认真,话却是对着我说的。 “惜言,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其实有异于常人之处。” 我摸了摸脸,没好意思说我长的太漂亮。 我点头,“倒是有一点,我的伤口恢复的可是挺快的。” 老吴头终于看着我了,“你以前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我承认,“从中了玉骨之毒后才开始的。” 老头子眼睛虽然浑浊,可还是能看见里面有亮光,“你可知道为什么。” 我一点也不含糊,“我自身太过于强大了。” 老家伙有些无语,不过还是耐心的和我说,“是因为玉骨之毒本身不是普通的毒药,而我给你的解药,也并非寻常的清解热毒的药草,两相反应,才有了你现在身体上的反应。” 我听不太懂,苏止之前和我说他给我喂的是普通的草药,而现在老头子说的又不一样。 老头子估计在等我的反应,可是我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实没办法又说,“加上之前你中了幻花之后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所以我觉得,其实你还有别的能力的。”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能沉默。 我自己有什么能耐自己清楚,他说的这些明显和我对自己的认知有出入。 老头子一脸认真的看着我,“惜言,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试验一下。” 我吓得赶紧往后退。 我爹平时也用小动物做什么试验,我太清楚他的手段了,要不是那是我爹,我真的要向官府举报他虐杀小动物了。 老吴头也看出来也的恐惧了,他安抚我,“没事,之前你中幻花之毒的时候我就怀疑了,可是那时候有所顾虑,现在你恢复能力这么强,应该没什么大碍。” 我想一巴掌抽过去,什么叫没什么大碍,不是动他,说的这么轻松。 老头子又解释:“惜言你是不是误会了,我说的试验不是用你,只是借用你的一点东西。” 我赶紧抱紧了自己,“别想。” 老头子叹口气,“如果我所想是真的,也许就能救了楼主了,他以后再也不用受体内毒素复发之苦。” 老头子果然明白什么才是我的死穴。 我沉默了。 老头子再接再厉,“其实也不会给你造成多大的伤害,我只是想取你一点血用一下,伤口很小,我们才认识不久,我也不想麻烦你的,可是楼主今天这样了,他的毒素积压太久了,我怕时间太长……” 剩下的话也不用说了。 我点头,“如果只是取点血是可以的。” 老头子眼睛一亮,“真的?” 我:“如果没有别的要求,就这个是没问题的。” 老家伙一下子乐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小姑娘。” 我不愿意听这些,转头看了看君凉薄,他睡的很熟,只是不知道这梦里,还有没有伤心难过的事情。 …… 老头子是个行动派,当天晚上我们达成协议,第二天早上他就过来取血了,我看着他拿了个小碗,我心里有些哆嗦。 从前都是受了伤才放血,如今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人家给我割破个口子放血,我真的太不适应了。 屋子里没别的人,苏止也还没过来。 我坐在椅子上,小腿直抽筋。 老吴头看出来我的紧张,轻声的安抚:“没事的,就痛一下下就过去了。” 特么的,说的多简单。 可是想了想君凉薄,我又反悔不得。 他一路保护我们,这样的回报也不算夸张了。 我闭着眼睛,把胳膊伸过去,“你把伤口割的小一些,这样恢复快。” 老头子嘴上应着:“会的会的。” 可是他真的下刀的时候,我觉得他恨不得把我整个胳膊都卸下来,我痛的直咬牙。 可能是心里作怪了,我觉得简直是不能承受的一种痛。 老家伙放了半碗的血,然后拿出止血药给我撒上,用棉布包扎好。 伤口在胳膊上,苏止应该不容易发现。 我知道,若是他晓得我放血给了君凉薄,肯定要和他们翻脸的。 我看着老吴头把君凉薄的嘴撬开一些,用小勺子把我的血一点点的喂给他。 看着君凉薄喝我的血,这种感觉十分的不自在。 君凉薄刚喝完,送早饭的就过来了。 应该是得了老吴头的叮嘱,早饭全是补血的东西。 我爹说,女人最不能缺气缺血了,我赶紧坐下吃饭。 尽量都吃下去。 饭还没吃完,苏止就过来了,他着急火燎的冲进来,看见我安然无恙的坐在那里吃东西才放下心来。 他管都没管君凉薄,过来看我,又看了看菜。 “都是补血的。” 我一惊,把头埋低了。 不过苏止还是注意到我的气色,他有些生气,“看看,昨晚一定是没睡好,今天脸色这么苍白。” 我只能呵呵笑,“换地方了,睡的不踏实。” 后面有人陆陆续续的过来。 我又看见了莫问,莫问站在翠鸟身边,面容深沉。 我小声的问苏止:“昨天莫问让你看的草药是什么,很罕见么?” 苏止点了点头,“之前没见过,” 我哦了一下。 君凉薄在半个时辰后醒过来,他面色明显好了很多。 老吴头终于笑了,还看了看我。 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伤口的位置。 昔年莫问都围过去,放心了的表情。 我退后了两步,看着人影中的君凉薄。 他睁开眼后,又是那个冷静自持的他了,睡梦中不安的那个人消失不见。 我趁着那些人关心君凉薄的空档拉着苏止退出来。 苏止也不愿意参与这些事情,和我出来后有些神神秘秘的样子。 他拉着我去了一处空地,小声的告诉我:“这两天太忙了,之前有个事情一直忘了和你说,上次昔年带我们去看的那个瀑布,你还记不记得。” 我当然记得。 他压低了声音,“我当时恍惚中好像看见了一种树,我本来是不认识的,但是之前歇脚的大娘家拿的那本书里面有记载,我回去特意翻看了一下,应该没错的。 我疑惑,“什么树啊神神秘秘的。” 苏止四下看了看,“书中记载,这种树叫往生树,树本身是有毒的,树枝树根和树叶都有毒,连同里面的浆水也有毒,但是这种树却能让中毒者身上表面的伤口短时间内愈合,同时又能加快中毒者内脏被毒液腐蚀的速度,以至于中毒者死后,身体完好没有一丝受伤痕迹,但是内脏却全都被腐蚀空了。” 我点头,很是平淡,“哦,这样啊。” 苏止有些着急,“你有没有听出来重点。” 我瞪大眼睛尽量无辜的看着他。 他有些颓败,“你不觉得和你中毒之后身体出现的症状有些相似么。” 我笑,“哪里相似了,我可是好好的活着呢。” 苏止眼睛都快红了,“你到底长没长脑子。” 我不说话了。 苏止说那种树的毒能让人伤口愈合。 是的,我中了玉骨之毒后,确实是恢复能力强了很多。 我想了想问:“书上可说其他的么。” 苏止脸色复杂了一下,“是说了一些,说是这种毒必须要配合其它的毒才能发挥作用,至于其它的毒是什么,书上没写。” 我总觉得应该没有那么玄乎,“会不会是你看错了,瀑布旁边怎么可能长那种东西。” 苏止气的不说话了。 我接着分析,“以你的意思,我中的毒是君凉薄找人弄的?这根本说不过去啊,先不说是不是你看错了,就说瀑布旁边确实有那个什么往生的,君凉薄也确实拿它制毒了,可是他本没有必要用在我身上,那时候我们和他一点瓜葛也没有,而且那些刺客也不是他的人,你说君凉薄害我有什么意思,我这种小人物有什么地方能碍了他的眼的。” 苏止不说话了。 其实我还在想,老吴头说我的血也许能解君凉薄的毒,如果在之前他们就这么想了,更不可能要害我,他们还指望我去救君凉薄。 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苏止过了好一会才再次开口:“行了,我目前就是这么猜测的,到底是不是,我们慢慢看,不过以后你可要小心了,离君凉薄有多远就多远。” 我敷衍的点头,“行行行,知道了。” 怎么远离呢,他还指望我救命。 45、本以为你是个单纯的姑娘 我和苏止在外边站了一会就有人过来请我们进去。 来的人十分的恭敬,我看了看苏止,小声的提醒:“一会别乱说话。” 苏止很不高兴,“怕什么。” 看的出来他还是对君凉薄很怀疑。 等我们进去的时候,君凉薄已经下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端着热茶,翠鸟他们站在他身侧。 君凉薄看见我就笑了。 不过因为身体还没好利索,他笑的有些虚弱。 他说:“惜言,谢谢你。” 我知道他谢的是什么,不过苏止肯定以为他只是谢我照顾了这一个晚上。 我有些不好意思,“没事,你好了就行。” 老吴头站在一旁,别有深意,“这次多亏了小姑娘的照顾,以后你经常过来,说不定楼主的旧疾就能痊愈了。” 苏止在一旁明显的哼了一下。 我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袖。 因为君凉薄这一倒下,我们从临风楼离开的日子就要往后推了。 老吴头特意过来找我和我解释,说是本来打算逗留两天就走的,可是君凉薄旧疾复发,明显不能这个时候上路,所以我们要再留一段时间下来了。 他最后还说:“若是这段时间能把楼主的旧疾治好了,也算老天厚待了。” 我知道是说给我听的,让我在这段时间不要停了给君凉薄的供血。 如果用我的一点血,能让君凉薄彻底摆脱从前中毒之苦,我也是愿意的。 医者仁心,我虽然不从医,好歹我家老爹还算有颗仁爱之心,我就当为了他了。 我照顾了君凉薄一晚上,第二天就不用我了,我知道他们是怕我又是放血又是睡不好的,吃不消。 所以我也没推辞,很听话的吃好喝好睡好。 老吴头在我胳膊上开的口子有些大,恢复了好几天伤口才彻底不见。 隔了三天他才又过来找我,我看见他舔着一张脸笑,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这三天我看见君凉薄的时间很少,于是我一边挽起袖子一边问,“君凉薄身体可好些么?” “好多了好多了。”老吴头明显很开心。 我放下心来。 这次老吴头放的血比较多,我看了看也没说什么。 我爹说人的身体有自我保护的机能,不是一生下来带多少血这辈子就有多少血的,还能再生。 我也就不怕了,他取的多,君凉薄就好的快。 包扎完胳膊后,我暂时还不太晕,跟着老吴头一起出门,老吴头去君凉薄那里,我就晃荡的去了那个花园。 花园居然有人把守,我奇了怪了。 上次过来明明没有的。 把门的看见是我,明显愣了一下。 我想他应该是知道我的,上一次闹的鸡飞狗跳,他们差点宰了我给君凉薄报仇。 不过那人却没有为难过,还点头给我请了个安,“惜言姑娘。” 我受宠若惊,老吴头这人办事效率就是高,这么快就把我救了君凉薄的事情跟下面的人通气了。 我:“我想进去看看,应该没问题吧。” 我的问话简直让守门人犯了难,他那样子似乎不太好意思拒绝我。 我继续:“君凉薄说我没事的时候可以过来转转的。” 守门人有些艰难,但最后还是点头了,“既然是楼主这么说的,那么请,惜言姑娘。” 我嘿嘿笑,把君凉薄搬出来果然有用。 花园还是那个样子,那天人仰马翻,居然没踩坏一花一草,这些人还真的是有纪律。 我沿着上次君凉薄走的方向往花丛里面走了几步,突然就想起那朵看着娇艳实则藏匿冷锋的花,我蹲下找了找,居然没有了。 我奇怪,又四处看了一下,是真的没有了。 我只在印象中的位置看见一个挖掘过的痕迹。 泥土中挖了一个坑,不大不小,感觉和那朵花差不多大。 不知道怎么搞的,我突然就想起来那天有人拿着盒子去给老吴头看,盒子里装的什么我没看见,应该不是给君凉薄治病的草药,以为从头到尾都没见他用过。 我自嘲了一下,莫非老家伙让人挖过去看看我是被什么东西割伤的? 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估计是我想多了。 我向来也不是太较真的人,所以找不到想不明白,那就算了吧。 花园里面转悠了一下,这次学乖了,不管看着多么娇嫩的花,我都不碰一下,谁知道哪个又是伤人无形的毒蛇。 不过老吴头这个人还真的是风雅,养的花都和我们普通人养的不一样,我几乎没有一个是认识的。 走了一圈一个花名都叫不上来我真的有些郁闷了。 又过了一会,苏止过来找我,不过他没有我的好运气。 他被拦在花园外边。 我听见他叫我,就走出去。 苏止盯着花园里面的花看的认真。 我问:“好看吧。” 苏止声音很低,“临风楼里面还真的是什么都有。” 我们并肩往回走,他说:“那里面全是药材。” 我一惊,“药材?” 连点药味都没有,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花草啊。 苏止终于谦虚了,“我也不认识,但是大娘家得的那本书里面有写。” 我真的有些怀疑,“据说大娘的家公是从医的,可是那种小地方的人也不可能见过这么大的世面吧。” 苏止斜眼看我,“我们那里也是小地方。” 意思是说我爹懂得也很多,虽然出生在小地方,但是也算见过大世面。 这么捧我爹臭脚,我还能说什么呢。 回到住处,很意外的是翠鸟居然就站在庭院里面,旁边站着低眉顺眼的春叶。 翠鸟一身干练的马装,应该是刚山谷了,我一进庭院她就看过来。 我心里一动,和翠鸟接触的也不多,我和她算是互不相干的,之前仅有的几次接触,她人虽然冷漠,但是对我还算得上礼貌,但是刚刚她看过来的眼神,明显的有些瞧不起我,或者可以说鄙视。 我问:“怎么,找我有事?” 翠鸟瞄了一下苏止,没说话。 因为有事情瞒着苏止,我想是不是翠鸟要和我说君凉薄的事,就嘻嘻哈哈的对这苏止:“那个,我们女人家的有话要说,你忙你的去吧,啊。” 苏止皱着眉头,一点也不避嫌,“你和她能有什么话说。” 翠鸟面无表情。 我拉着翠鸟往我的房间里面走,回头搪塞:“怎么就没有话了,我有些私事不好问你总要找个人帮忙的么。” 苏止嘟囔:“你还能有什么事情不好问我的。” 不过终归是没有跟进来。 翠鸟在刚一进我的房间,就甩开了我的胳膊,我也适时的收回了手。 “是君凉薄叫你过来的么。” 翠鸟没说话,绕着房间走了一圈,眼神审视。 这房间里面没有什么我的东西,我带来的几件衣服都放在包裹里搁在床上了。 她似乎很满意我没留下什么痕迹,停下之后从怀里掏出来个用丝绢包裹的东西,没有递给我,而是直接扔在了我的床上。 “给你的。”她的态度不好。 我看着她这样就有些膈应,本来我已经算是躲着了,你还来我这里给我脸色看。 我盯着翠鸟,语气稍微有些走样,“什么东西。” 她看着我,抿紧了嘴巴,但是又不好说我是在骂她。 “你自己看了不就知道了。” 我过去拎着丝绢的一角,稍微一抖,里面的东西就掉出来了。 是一支发簪。 我故意问:“君凉薄送给我的?” 翠鸟果然不回答,我拿起发簪放在手中把玩。 发簪是白玉的,通体晶莹,我懂得不多,但是也见过我娘压箱底的那些宝贝,都没有这个看起来贵重。 我把发簪举到眼前,“如果不是君凉薄送的,你就收回去。” 翠鸟眼神锐利,“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我笑,“意思难道不是很明显了么。” 她盯着我好一会没说话。 我自小虽然生活的穷苦了一些,可也没有说看着谁的脸色过日子。 自家人的脸色我都不看,怎么可能还要看她一个外人的脸色。 而且我明显是救了君凉薄的,他的属下还要给我甩脸色,这个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翠鸟明显是生气了,不过又不能把我怎么样,毕竟我算得上是君凉薄带回来的客人。 她不轻不重的哼笑了一下,“不过就是提供了一点血而已,姑娘还真的把自己当做我们临风楼的恩人了?” 我把发簪随手放在桌子上了,“有本事你也放点血,你若能救他,想必明天要把我们轰出去君凉薄都会听你的。” 翠鸟死死的盯着我,“没看出来你还挺牙尖嘴利的。” 我嘻嘻的笑,其实心里根本笑不出来,“彼此彼此。” 翠鸟看了一下发簪,终归还是把满腔怒火给平了下去。 “发簪是楼主让我给你的,应该是为了感谢你救他。” 我马上又把发簪拿起来,“这样啊,你早说啊,早说我就马上戴起来了,”我不顾翠鸟铁青的脸,把发簪放在头上比划了一下,“君凉薄也真是有心了,知道我没有什么头饰就送我这个。” 翠鸟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冲着她摆摆手,“行了,东西我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翠鸟没走,还站在那里,眼神落在我的脸上和手中的发簪上。 她之前可没这样啊。 我有些搞不懂了。 我娘教过我,如果有一个人和你示威,而你又不确定能不能和她抗衡的情况下,气势上先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于是我瞪着眼睛也看着翠鸟。 不过翠鸟毕竟是在君凉薄身边呆久了,自身也有着强大的气场。 她十分轻蔑的对我笑一下,“看来是我小瞧你了,本以为是个没有心机的单纯姑娘,却原来也是会用手短的不知廉耻的女人。” 我有些生气,声音大了一些,“你说谁不知廉耻,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你不还是倒贴人家,可是你除了鞍前马后,别的一点能耐也没有,就算我不单纯,好歹我能救他命。” 我看见翠鸟的手在身侧握成拳,似乎下一秒钟就能冲上来。 我虽然有些害怕,可还是明白的,翠鸟她根本不敢动我。 我被她讽刺了一通,虽然还嘴了,可心里还是不痛快。 我知道君凉薄心里有她,我也已经安分了,近期内除了给他供给一些血,连见他都很少。 就这样还被人家追到房间里劈头盖脸的一顿训,况且发簪又不是我冲着他要的。 我着实有些咽不下去气。 想着还要说点什么出出气,外边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翠鸟,你在里面么?” 翠鸟一愣,我皱着眉,没听出来是谁。 翠鸟先转身出去的,我跟在后面。 走到门口才看见,外边的人是莫问。 苏止站在他旁边。 莫问的神情似乎很紧张,就好像翠鸟来这里我能把她怎么样似的。 他难道担心的不应该是我么,算下来我才是弱势的那一个。 翠鸟有些不高兴,“你来这里干什么?” 莫问上下看了我一眼,才回答翠鸟:“他们说看见你来了这里,我正好有事找你,就过来了。” 翠鸟没说话。 莫问:“你们没什么要说的了吧,我们走吧。” 翠鸟思索了一下才抬脚往外走。 莫问站在原地,看着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对我似乎很抱歉。 我咬咬牙,老子就是没武功,要不然刚刚非把她按在地上揍。 兀自生了好久的气,晚上的时候老吴头过来了,进了院子就冲我笑。 我和苏止正坐在椅子上看他从大娘家拿回来的那本书。 见老吴头进来,苏止赶紧把书放起来了。 老吴头没注意那些,笑嘻嘻的过来,眼睛在我的头发上看了看,然后有些意外。 我知道他肯定以为我收了君凉薄的东西,马上就会屁颠屁颠的带上。 我拉着脸不想搭理他。 苏止看了看,样子也不太想搭理他,直接起身,说是回去研究草药,就走了。 老吴头一屁股坐在我对面。 “小姑娘,你怎么好像不高兴啊。” 我瞥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把发簪从怀里拿了出来,在桌子上推给老吴头。 “这个,你帮我还给君凉薄吧。” 老吴头脸上全是不相信,“你不喜欢?” 我摇了摇头,“不是,只是君凉薄的东西,我收着好像不太好。” 老家伙眯着眼睛看我,好像我多么矫情一样。 我被他看的不自在,“你们若是感谢我,就送我一些你花园里面的草药就好了,这种东西送过来,着实不太好,其实收下来我也是不怕的,但是收了以后,麻烦会很多,我没有那个心思,今天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逞一时只能,我不想给谁添堵,大家都不容易。” 老吴头有些听不明白的样子,“什么怕不怕的,什么麻烦很多,你今天说什么了,给谁添堵了。” 我觉得有些话说出来真的有些艰难。 老头子想了一下,好像就知道了,“翠鸟来过了?” 我不说话。 “翠鸟和你说了什么?” “说什么不重要,只是我还想劝一劝君凉薄,如果他那么喜欢翠鸟,就安安心心一些,不要做出让她难受的事情,送礼物这样的事情本来就不太应该,女孩子,不管再怎么刚强,心也是软的。” 老吴头不说话了,捏着胡子也不笑了。 我更没什么想说的了。 过了好一会老吴头把发簪又退给我,“楼主送你的东西,你不要,也亲自还给他。” 说完老家伙就站起来了,“行了,我知道你今天受委屈了,这件事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我:“哎哎哎,什么交代,我不是要交代的,你刚刚有没有听懂我说的是什么啊。” 可惜老吴头没理我,直接走了。 我无奈,又把发簪收了起来,想着下次君凉薄需要我献血的时候,我过去直接把东西还给他。 我摸了摸发簪,通体冰凉,好东西,但是不属于我。 …… 第二天起来就觉得头疼,肯定是昨天被翠鸟给气的。 我坐在床上发了会呆,真想家啊。 洗漱之后吃了早餐,春叶站在我旁边一脸的欲言又止。 我本来就不太舒服,看见她这样更不舒服。 “怎么了,有事要说?” 春叶期期艾艾,“刚刚莫问过来了,看起来好像有事,我问他他没说,但是我觉得应该不是小事。” 我点头,“是嘛。” 他有没有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春叶又说,“我听说,翠鸟被罚了。” 我吃饭的动作一顿,“被罚?” 春叶也不敢肯定,“我听说的,不过不知道真假,翠鸟莫问他们的事情我们知道的都少,不过因为离得近听到一些风声,好像是说昨天就被罚了。” 我咬着筷子,“为什么被罚?君凉薄舍得?” 春叶眨着眼睛,“楼主为什么舍不得,况且这次听说是犯了很严重的错误,我们楼主,向来不护短的,谁犯错都罚。” 我呵呵,心上人,他也下得去手。 早饭吃完,苏止才回来。 我正翘着二郎腿晒太阳。 “一大早的饭都不吃,去哪浪了?” 苏止怀里抱着个纸包,当做宝贝一样,他过来,把纸包放在桌子上,贼兮兮:“哎哎哎,你猜我刚刚看见谁了?” 我晃悠着腿,“莫问。” 他一愣,“你怎么知道。” 不过随后他又说,“听莫问说,翠鸟昨天犯了错,被君凉薄罚了,莫问给了我一大堆草药,他想让我……” 我斜着眼看他一下,“想让你过来跟我说说,让我向君凉薄替翠鸟求情?” 苏止又一愣,“你怎么又知道?” 我把腿放下,“你还收他的东西,你也太把我当回事了,我去求情?人家的事情我怎么求情,你平时还说我不长脑子,你长没长?我们在这里就是个客人,哪可能参合人家的事情。” 苏止:“所以我没答应啊。” 我皱眉,“那你还收人家的东西。” “他非要给我,我有什么办法,东西是好东西,不能浪费了。” 不要脸的另一层境界,我算是见识了。 我和苏止在庭院里面休息了一会,那边就有人请我过去。 我想想,也好,东西还是要还回去的。 人家没请苏止,苏止也不想去,他还要研究新得的草药。 我跟着君凉薄的手下过去,还是在君凉薄的房间里面,他在椅子上坐着,天气不冷,但是他怀里抱了个手炉。 老吴头也在,正在给他把脉。 我站在门口,捏了捏袖子里的发簪。 君凉薄一抬头就看见我了。 他说:“来了啊。” 我点点头,进去了两步。 老吴头收了手,收起来行医用的针刀,“没什么大事,最近恢复的很好。” 说完老吴头看了看我,“小姑娘坐啊,别站着。” 我摇摇头,“没事,吃完饭没运动,站一会消化消化。” 君凉薄双手捧着手炉,腿上盖了个被子。 我垂下眼睛,尽量让自己规规矩矩的。 老吴头快速的收拾好东西,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房间里只有我和君凉薄。 我酝酿着开口:“那个,昨天翠鸟过来……” “翠鸟对你说了一些过分的话,我后来才知道。” 我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昨天翠鸟过来,说你送给我一个礼物,”我把发簪拿出来,“东西很好,但是我不能收。” 君凉薄眼光清亮,“既然东西很好,为什么不能收,这个发簪是我之前在宿客镇买的,那时候就觉得你带起来一定很好看。” 我脸红了一下,“你的心意我领了,我这个人虽然没见过世面,没见过这么贵重的东西,但是也明白,不是自己的不能碰。” 君凉薄看着我,等着我接着说。 我最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说是深情,其实也没有,但就是让你觉得温柔的不行。 “我听说你罚了翠鸟。”我憋了半天才憋出来这一句。 君凉薄点头,“她昨天冒犯你了,似乎说了一些不太正确的话。” 是不正确,她说我不知廉耻。 不过这话我肯定不能说。 我想了想,“翠鸟说的那些话,也不是全都不对,她其实也是心里不舒服,这么做也可以理解,”我抬头看君凉薄,尽量让声音镇定,“君凉薄,虽然我没什么资格说这个话,但是你要是喜欢翠鸟,就要顾及她的感受,你送给我东西,若是平常的也许没什么,但是发簪这种女人的小玩意,她知道了肯定难受的。” 君凉薄笑了一下,“我喜欢翠鸟?” 他问的十分好奇,一下子让我把接下来的话全噎回去了。 我张了张嘴吧。 君凉薄眉眼还是弯的,“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我呐呐的不知道怎么说。 说我自己猜的?那就尴尬了。 君凉薄把腿上的被子拿下去,也放下了手炉,他走过来,从僵硬的我的手上把发簪拿过去,盯着我仔细的看了看,然后比划了一下,就把发簪戴在我的头上,而后似乎很满意,“嗯,这样看起来很好。” 我的脸一定很红,我小心的问:“你真的不喜欢翠鸟?” 君凉薄觉得好笑,“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我不知道怎么说,“你身边就只有翠鸟一个女孩子,而且她人长的又好看,对你也衷心耿耿。” 君凉薄站在我面前,他比我高了很多,我不敢看他,就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翠鸟是先父身边四大家族的后人,注定是要守护临风楼的楼主的,不过是凑巧,我是楼主,若是别人,翠鸟也会不离不弃的跟着。” 我又说:“可是翠鸟很喜欢你。” 君凉薄的声音没什么波澜,“你误会了,翠鸟对我就是衷心,无关情爱。” 46、你的爱慕者是我的心上人 也不知道真的是我误会了,还是君凉薄在那里装傻。 君凉薄向后退了两步,和我拉开一些距离,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稍稍下滑,就摸上了我包扎厚重的伤口。 我能感觉他的手指在我的伤口上轻轻的摩挲。 “这段时间谢谢你了,也辛苦你了。” 我脸上的温度就没有退下去过,紧忙摇头,“没事没事,反正又不是要我的命,对了,你的身体如何了。” 他放开我,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手炉抱起来,“都是旧疾,没那么好治愈,不过已经好了很多了。” 我靠近他一些,“你身体里的毒医治起来很难么。” 君凉薄点头,“至少吴伯寻遍五湖四海,也没找到能彻底解我体内之毒的药物。” 我有些心疼了,“你的日子过的也不开心吧。” 君凉薄看着我,眼神专注认真,“你不是出现了么。” 我愣在原地,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炸的我思维七零八落拼凑不起来。 恍惚的记起我娘曾和我抱怨,我爹生来语言功能就不灵巧,尤其不会说甜言蜜语,我娘为此很是难过。 她曾语重心长的告诉我:“惜言,以后如果找男人,一定要找一个一说话就能让你心里灌了蜜一样的男人,千万不要找像你爹这样死板的,日子过起来太无趣,而一辈子又那么长。” 我爹那样死板的究竟有什么不好,我其实也不太明白,但是若是因着对方一句话就能心里灌了蜜一样的,想必以后每一天都会过的很甜。 君凉薄刚刚的话虽然有些含糊,意思并不一定是遇见我以后他的日子过起来开心快乐,可是我听着就是很舒服,心里像是吃了想要很久的东西一样,舒服,微甜。 君凉薄后面说了什么,我其实有些记不住了,是怎么晕晕乎乎的从他的房间里出来的我都记得不清楚了。 我回到住处的时候,意外的是老吴头居然在,他坐在庭院中间的石桌旁,嗑着瓜子晒着太阳,看起来简直不能再舒服了。 苏止不在,看来他是真的不待见这老家伙。 我走进去,“嗨,怎么在这里啊。” 老家伙吐了一地的瓜子皮,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看了我一下,“哎呦,看起来挺高兴啊。” 我嘿嘿的过去,坐在他对面,在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 老头子啧啧啧了一下,“也不知道昨天哭丧着脸对着我的人是谁。” 他又看了看我的头发,语气阴阳怪调:“不是说不能收么,我还以为你还回去了,怎么这么快就戴头上了。” 我抬手摸了摸那支白玉发簪,十分的不好意思,可还是板着脸,“这不是君凉薄硬要送我么,我推辞不掉,他说是专门给我买的,我想着估计他也不好意思再拿去送别人,所以别浪费了。” 之前在苏止那里所学的不要脸,果然能派上用场。 老头子一脸的瞧不起,“你瞅瞅你那点能耐。” 我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君凉薄真的不喜欢翠鸟么?” 老头子点头,倒是一点也不隐瞒,“不喜欢啊,楼主要是喜欢翠鸟,还能让她做自己的护卫?早就把她娶进门做楼主夫人了,何故让她东奔西走的吃那个苦。” 我想了想,好像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不过我还是保险的又问了一遍,“真的?” 老头子嫌弃我婆婆妈妈,声音大了起来,“真的真的,我骗你做什么,楼主若是喜欢翠鸟,大可收了她,以楼主的能力又不是不行,你觉得我们楼主是那种做事瞻前顾后的人么,况且翠鸟也摆明了对楼主有意思,楼主若是有心,早就一拍即合了。” 我声音更低,“你们也看出来翠鸟对君凉薄有意思了?” 老头子哼哼,“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好么,就好像我看你一样。” 我脸红,磕磕巴巴,“什么就好像你看我一样,你这个人能不能好好说话,扯上我做什么。” 老头子不怀好意的笑,没揭穿我。 我又有些奇怪,“那君凉薄惩罚翠鸟是因为什么,不会就只是翠鸟对我无礼吧。” 老头子又抓了一把瓜子,“那有什么不会的,楼主觉得她做错了该罚就该罚,即便是很小的一个错误也不行,而且你觉得对你无礼,在我们楼主看来,会是一个小错误么?” 我这心啊,被这老家伙说的激动的不行。 老头子继续嗑,像是平常唠家常一样,“小姑娘,你呢,也别天天东想西想的,有些东西啊,想那么多没什么用,所有的事情静观其变,楼主的心思你也不用猜,慢慢感觉就好了。” 我不动声色的点头。 可是多年后才知道,当初老家伙明显是在唬我,我那时候真的太傻了,以为一个男人的真心很容易看透,以为他对你好,就是真的对你好。 老家伙走了不久,我进屋子里面补眠,之前太激动了,没什么感觉,可是静下来,这头还是一个劲的疼。 不过才睡了不久,春叶就进来,说是莫问又过来了。 我起床气很大,把被子蒙在头上,“不见不见。” 春叶出去,一会之后又进来,“可是姑娘,莫问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让我务必要和你说清楚。” 我气的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我知道他说的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不就是翠鸟因为我被罚了么。 可是他觉得这件事重要,我却觉得也没那么严重。 我坐在床上呼哧呼哧喘,气的头更疼了。 春叶小心翼翼,“姑娘,我不敢驳了莫问大人的面子,我们这种小丫鬟,人家能让我们做点事已经算是抬举我们了,你若是真的不想见,能不能出去和他说一下……” 我摆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我收拾一下就出去。” 出去和他说一下,不还是要见他,这话说的。 我在房间里面磨蹭了一会才出去,莫问居然一直好脾气的在等着。 我和他没什么交情和没来往,我站在门口看着他,想着还是在这站一会,他要是二话不说直接替翠鸟出气动手,我也能赶紧躲回屋子里去。 莫问站在石桌旁边,低头看着盘子里面零星的几个瓜子出神。 莫问看起来年长翠鸟和昔年,我觉得他比老吴头看起来都稳重。 老吴头那家伙也就长了一张老脸。 “不知道莫问大人来找我有什么事情。”我开口询问。 莫问转身看我,眼神沉静,我看不出他有多着急,能两次来找我。 莫问声音也低沉,“不敢称大人二字,惜言姑娘以后可以直接称呼我莫问。” 我点头,见他态度不错,才走出去,在石桌旁站住,“坐吧,听说你早上就来过了,我也听苏止说了一些,是因为翠鸟的事情过来的吧。” 莫问坐下,“确实是因为翠鸟,她因为昨天冲撞了姑娘,被楼主责罚了,翠鸟平时被大家宠惯了,一时口不择言说了一些难听的话,让姑娘难受了,莫问在这里给姑娘赔个罪。” 他果真站起来,冲着我弯腰作揖。 我吓得也弹跳起来。 莫问年长我很多,这样折寿的事情我可干不来。 我躲开,“别别别,我哪里承受的起。” 莫问叹了口气,又坐下,“我知道姑娘是个心胸宽大之人,我昨日跟过来本来就是想阻止她的,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又给我戴高帽子了。 这个人还真的是有自己的套路。 我盯着莫问看了许久,他面色沉静,不藏不躲,任凭我看着。 我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你喜欢翠鸟是么。” 莫问一怔,不过刹那就敛了神色,一如之前那样让人看不出来任何情绪的变动。 “姑娘何故这样说?” 我:“猜的,感觉是这样,吴伯没有告诉你,这种东西一打眼就能看出来么。” 莫问垂眸盯着石桌,然后低低的笑了一下,“你们都看得出来,可为何她就是看不懂。” 我闻言突然就有些替他心酸了。 她不是看不懂,她是根本就没看。 翠鸟一双眼睛都恨不得贴在君凉薄身上,她哪有那个闲工夫看你呢。 不过这话我肯定是不能当面讲出来的,明明人家没想动手,我这话一出口,挨揍估计是没得说了。 我看着莫问,实话实说:“我觉得你可能是高估我的影响力了,翠鸟的事情,不是我让君凉薄做的,所以我也没办法要求君凉薄从宽处理,毕竟这是你们临风楼内部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莫问又要说什么,我打断他,“我相信君凉薄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责罚谁,你们临风楼肯定有自己的规矩,翠鸟或者说是不是犯了什么你们内部不允许的错误了也不一定。” 莫问看着我,“听说你救了我们楼主。” 我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帮个小忙,如果他君凉薄命该绝,谁也救不了。” 我这样子会不会显得特别的谦虚,不图名利不求回报。 我暗自思索。 莫问叹了口气,“吴伯说楼主能这么快的醒过来多亏了你,所以我相信若是惜言姑娘去向楼主说情,或许能有用一些,实不相瞒,我也是没办法了才过来请求惜言姑娘的,吴伯那里我问过了,他明确的告诉我直接去向楼主求情是不可以的,他说或许你这里能有些机会。” 我皱眉,这死老头,怎么总给我找麻烦。 我:“吴伯真的这么说了?” 莫问眼神真挚,“是这个意思。” 我的内心已经拍案而起,不过身体还稳稳当当的坐着。 莫问其实已经看出来我并不太想帮他,不过还是说:“我知道你和翠鸟的争执是因为什么,其实你大可不必介意,我跟着楼主的时间比翠鸟长,我比她了解楼主,楼主对她是真的没有任何别的感情,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是四大家族的后人,单凭翠鸟对楼主的不切实际想法,楼主早就把她赶出临风楼了。” 我不说话。 莫问是个外交的高手,最后直接抛出来一句:“难道惜言姑娘不想试探一下,自己在楼主心中的地位是什么样么。” 我心里一动。 其实说句最老实的话,我是不想去和君凉薄说什么的,就算翠鸟是因为我的原因被罚,也是她活该。 我从来都不是被人打了巴掌人家道个歉就能不计较的人,我在我们村里面,连村长家的死胖子都要对我礼让三分,我一包泻药就能让他减肥十斤,他对我可是怕怕的。 我横行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被谁堵在屋子里骂不知廉耻过,所以即便翠鸟现在受罚了,我也依然不同情她。 只能说她自己没有掂量好自己的重量。 可是如今莫问的一句话,突然就让我心里痒痒的。 我对君凉薄一向没把握,就连他为了我惩罚了翠鸟这件事都让我吓一跳。 老吴头话里话外的表示都为了我,就连君凉薄都对我说话含含糊糊的。 我其实很想弄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的。 莫问见我犹豫,应该是了然我心里所想。 他语气沉稳,“我们楼主,这么多年,还从来不曾为了任何人惩罚过我们四大家族的人,你是第一个。” 我看着莫问,“我也想帮你,毕竟在这里就我和苏止两个人,我不想树立敌人,但是我没把我真的能说服君凉薄。” 莫问应该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居然十分坚定的告诉我,“你可以的。” 我最终叹了口气,“我试试吧。” 莫问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很开心的笑,其实若是严格说起来,莫问长的也还可以,翠鸟怎么就看不上呢。 夜幕降临的时候,君凉薄过来了。 晚间虽有微风徐徐,但是还不到冷的程度,君凉薄又穿着披风,整个人看起来还是病殃殃的。 苏止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君楼主,你这毒不会是母体带的吧。” 老吴头在一旁愣了一下,随后不乐意,“别瞎说,我们楼主是之前受人暗算中的毒。” 怎么中的我其实不关心,我问他:“之前我看你身体还可以啊,怎么一下子就亏空成这样了。” 君凉薄自带了铺的厚厚的软椅,坐下,“每次毒发都会这样,过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我想我应该找个时间问问老吴头,我这血到底有没有用。 君凉薄过来,意思是要和我们一起用晚餐,莫问昔年都没跟着过来,只有老吴头。 我也理解,君凉薄这如今的情况,老吴头必须要时刻的跟着。 菜还没上的时候,我借口出去,拉着老吴头问:“翠鸟现在在什么地方啊?” 老吴头回头小心的看了看君凉薄,低头小声的告诉我,“在地下的水牢里面关着。” 我很意外,“你们这里还有专门用刑的地方?” 老吴头点点头。 我想,翠鸟不管多厉害,终究是个女人,被君凉薄惩罚已经让她够伤心的了,地下水牢我虽然不知道什么样子有多么恐怖,但是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受得了。 我咂了咂嘴,“翠鸟要在那里面关多久啊。” 老吴头看着我,“不知道,楼主不发话,没人敢放她出来。” 怪不得莫问过来求我,我之前还以为是抽几鞭子的事情,那种刑法受了也就受了,还求什么情。 我洗了个手,然后去饭桌那边。 君凉薄已经坐在那里了,菜也上齐了。 苏止不管不顾的开始吃,君凉薄没动筷子。 我和老吴头到了,君凉薄才拿起筷子,“吃吧。” 我瞪了一下苏止。 这伤害啊,都是对比才出来的。 老吴头应该是知道我有话想要说,于是吃的特别快,他吃饭的空档说:“哎,我那个药园有几种特别奇特的草药,我想去挖一些,小姑娘你有没有时间,帮我啊。” 还不等我说话,苏止果然坐不住了,“别,我妹妹哪会这种事情,她别把你的草药弄坏了,还是我去吧。” 老吴头露出有些勉强的神情,“小姑娘你不过去啊。” 我面无表情的摇摇头,“让我哥哥去吧,我不懂那些,万一真的把你的草药弄坏了,就麻烦了,你不是说都是奇特的么。” 老头子最后点点头,勉为其难,“好吧。” 苏止明显很乐呵。 他吃的都比之前快了。 老吴头还没吃完他就完事了,有些急不可耐,“你吃完了么,走吧,天黑了,如果去的太晚了就看不清楚了。” 老吴头放下筷子,像模像样的看了看外边,“行吧,走吧走吧。” 两个人离开,房间里面就只有我和君凉薄了。 君凉薄也放下筷子,没有装傻,而是直接问我:“你有话要对我说?” 我也放下碗筷,点头,“是有一些事情要和你说。” 我组织一下语言,“我听说翠鸟现在还在水牢里面关着。” 君凉薄皱了一下眉头,“莫问告诉你的?” 我摇头,“谁告诉我的都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你把翠鸟关在里面,是不是仅仅是因为我和她的争吵。” 君凉薄不说话。 我继续:“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个,我觉得没有必要继续关着她了,我虽然和她关系不好,但也不希望因为我你们内部不团结,她只是对我说了一些负气的话,我虽然心里不舒坦,终归是没什么损失,你这样惩罚她有些严重了。” 君凉薄盯着我,特别的认真,“是莫问让你来说情的?” 我再次摇头,“和别人都没有关系,我这个人脾气很拗,如果我不想做,别人怎么强迫我都没用。” 君凉薄叹了口气,“你心里真的不怨了?” 我点点头,也不管真假,“不怨啊,我过我的日子,去怨恨别人太累了。” 君凉薄看着我笑了,“你才多大,就有这样的想法。” 随后他又说:“既然你都不怨了,我又何必做这个恶人。” 我心一跳,不知道瞬间涌上来的是什么感觉。 他说:“给你个收买人心的机会,明天你去把她放出来吧。” 我差点笑出来,他以为我去放翠鸟出来就能收买她的心?翠鸟是因为什么进去的,难道她自己心里没数么。 不过我还是点头,“好,谢谢你。” 君凉薄无奈的摇头,“和我不必说谢。” 今天的他,说的所有的话,都让我心里舒舒坦坦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血不能解毒反而给他下毒了。 吃了饭,我又陪着君凉薄在附近走了走,君凉薄身子弱,我们没走太远。 他告诉我,明天让老吴头带我去水牢把翠鸟放出来。 我低声笑了笑,他转头问我,“笑什么。” 我抬眼看着他,“没想到你会答应我,觉得不可思议。” 君凉薄抬手摸了摸我的发顶,“这有什么。” 这有什么。 对他来说似乎没什么,可是我却觉得代表了很多的事情。 我其实是没想到他会答应我的。 只是想赌一赌。 散步好久,苏止和老吴头回来了,看得出来苏止收获颇丰,他笑的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老吴头还真的是下了血本了。 君凉薄和我告辞,他帮我理了理衣领,“夜晚睡觉关好窗户。” 我一愣,想起之前窗户外边的那个人,是不是君凉薄我根本不清楚,但是他的话就够让我浮想联翩了。 苏止光顾着沉浸在意外的收获里面,也没注意我这边的动静。 我送完君凉薄,嘴也咧的很开。 我和苏止两个跟傻子一样坐在庭院中间,天黑的很透,苏止点了好多的灯笼,给我看他从老吴头那里得来的宝贝。 可是我哪有那个心思,脑子里想的都是君凉薄。 君凉薄之前对我也好,但是没有现在这么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 第二天一早,我还在睡觉,春叶又进来了,我气的真的揍她。 春叶笑呵呵的,“姑娘,吴伯在外边,说楼主的意思,带你去个地方。” 她会不会以为我要和君凉薄约会? 我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对了,今天要去放翠鸟出来。 我赶紧洗漱,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和吴伯出去了。 这放人肯定要在早上,放出来人家还要吃饭洗澡的。 水牢离我住的地方太远,老吴头还算体恤人,给我叫了个软椅,我没坐过这个东西,很新鲜。 在软椅上晃悠了好久,我都睡了一觉,才到地方。 居然是一座山里面。 老吴头带着我进山,门口当然还是有人把守的。 看见我这个新面孔,他们相当的惊讶。 我尽量沉住气,不四下打量。 所谓地下水牢,肯定在地下。 我和老吴头站在一块板子上,被人用铁链下放到一个十分大的地洞里面。 还没下去就听见哗哗的流水声,同时也能感觉到冷风阵阵。 我心惊,这翠鸟再怎么铁打的体格,也受不了这种罪啊。 这种地方莫说她,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也受不住。 旁边的守卫还给我们递过来两个狐狸皮的披风,“穿上吧,下面冷。” 我赶紧披上,然后问老吴头:“翠鸟在下面有没有穿厚一些的衣服啊?” 老吴头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我,“你觉得呢。” 呵呵,当我没说。 地洞很大,也很深,越到下面越冷,我们贴着岩壁被放在一块露出来的石头上面。 其余的地方都是水。 而水中央泡着个铁笼子。 那个铁笼子,大小怎么说呢,我这种娇小体格的进去都没有转身的余地。 而翠鸟就被关在里面,胸口以上露出水面。 她应该是听见了声音,勉强的抬头看过来,估计是没想过我会来,在看见我的时候,眼神里原本带着的一些光亮瞬间就没了。 我看见她水老鼠一样弯着腰在笼子里面,心里仅剩的那些怨气也没有了。 相比起来,她吃的苦要多的多。 翠鸟被冻的直哆嗦,说话也开始上下牙磕碰,她盯着老吴头,“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老吴头叹了口气,“翠鸟,今天你要谢谢这个小姑娘,要不是她去和楼主说情,楼主现在是不会放你出来的,懂么?” 翠鸟的视线好半天才从老吴头身上转到我身上,她脸上都是水,衬得特别阴森。 我往后退了一下,没说话。 47、你家的苏公子是不是喜欢你 其实我看见这样的翠鸟,是有些同情的,她为了君凉薄做的事情,最后惩罚她的人还是君凉薄。 她心里会不会凉呢。 老吴头继续说话,“翠鸟,你应该了解楼主,这件事情,说大其实也并不大,不过是他就想罚你而已,你可明白是什么意思么?所以说,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翠鸟盯着我不说话。 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老吴头这话莫不是在说君凉薄全都是为了我? 老头子对上面的人挥了挥手,我就听见了铁链的声音,水中央的铁笼晃动了几下,然后哗啦啦的从水里面被吊出来。 翠鸟半弯着身体在铁笼里面,我看见她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她在上升的整个过程中都在盯着我看。 我看见她那个样子都替她觉得冷。 然后我脚下的板子也开始上升,我们和翠鸟一起从地坑里面出去。 守卫把铁笼拉上去后就把铁门打开,可是翠鸟已经没办法自己从里面走出来了。 老吴头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守卫上去,把翠鸟从铁笼里面拉出来,然后拿了一床棉被给她裹在身上。 翠鸟趔趄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站稳了。 老吴头让守卫把翠鸟扶着,我们一起走出去。 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但是我能听见翠鸟特别浓重的呼吸声,我简直都不敢想,这一天一夜她在那里面是如何度过的。 出去后,外边的软椅还在,我想了想对老吴头说:“让翠鸟坐吧,我看她好像受不住了的样子。” 可谁知人家根本就不领情,我话刚说完,她就颤声拒绝:“不用。” 老吴头看了翠鸟一下,也是无奈的样子。 其实不用更好,说的好像我很喜欢走路一样。 我赶紧就爬到软椅上去了。 翠鸟一路上裹着个被子跟着,我想她一定是太冷了,要不然那么要脸的人,都拒绝了我的软椅,怎么可能还想披着被子。 回去的路上我没睡,在软椅上面晃悠晃悠,再看看旁边跟着的翠鸟,总有种恍惚感,好似我已经爬上了临风楼楼主夫人的位置一般。 半路的时候遇上了莫问,看得出来他等的很着急,远远的就看见他冲着我们这边不停的巴望。 莫问看见翠鸟马上就迎了上去,他手里拿了个毛毡披风,快速的把翠鸟身上的棉被换上来。 棉被差不多都湿透了。 翠鸟没拒绝。 莫问打理好翠鸟后才对着我点点头,“多谢姑娘了。” 我看着翠鸟差不多整个靠在莫问的身上,眼睛微微闭着。 我回应,“小事。” 翠鸟闻声一个哆嗦。 我觉得我好像又在她面前显摆了。 君凉薄没有出现,我回住处的方向正好路过翠鸟的住处,不得不说,她住的地方离君凉薄是真的远啊。 莫问跟着翠鸟进去,想必应该是照顾她去了。 老吴头当然是要回去跟君凉薄复命的。 我看着莫问的背影,还有他焦急的那张侧脸,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翠鸟若是愿意,回头看看莫问也是好的。” 老吴头也看着他们,“翠鸟这丫头啊,就是一根筋。” 我和老吴头的继续往回走,我试探,“我看君凉薄,也不是命中无姻缘的样子,怎么身边有这样一个女人守着,也不见他心动。” 老吴头呵呵的笑,眼睛瞟了我好几下。 我心虚的微微垂下头。 过了许久,老吴头才开口,“楼主并非天生性格寡淡之人,不过是身在江湖也身不由己罢了,”他转头看我,语气突然非常的认真,“若是以后,他做了什么伤害了你的事情,希望你能想到今天老头子说的这句话,他也有自己的不得已,若是可以,他定不想伤你半分。” 我虽然听不太懂,但还是点头了,“好,我记住了。” 在路口的时候我和老吴头分开,我回了住处。 苏止正坐在石桌旁,把最近得到的那些草药摊在石桌上,仔仔细细的研究。 我过去,“又在看你这些东西了?” 苏止盯着那些草药很满意,“没想到能得到这些东西,等回家了,师父看见,一定特别高兴。” 随后他又有些遗憾,“我看那药园里面有特别多的药材,可惜我们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太短,我没办法一一研究一番。” 说完他抬头看我,似乎才注意到我有什么不同,他盯着我看了许久,才恍然,指着我头上的发簪问:“这是哪里来的。” 我摸了摸头发,“是君凉薄送的。” 苏止似乎想不到我和君凉薄能发展到赠送礼物的地步,瞪了一下眼睛,“他送给你东西你就收了?还是女人家用的发簪?” 我好声好气的和他解释:“这不是他旧疾复发的时候我帮了一些忙么,他为了感谢我,你也知道我没什么头饰,他可能觉得女孩子家的,这样子太寒酸了,所以才送了我这个。” 苏止盯着我,可以说眼睛里全是指责。 我咽了咽口水,“我开始的时候是拒绝的,可是他非要送给我,我就想着不能驳了人家的一番好意,才收下的。” 苏止差点蹦起来,用手指着我,要不是中间隔了个桌子,他肯定要点上我的脑门。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记性,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话你都忘了?我们躲还来不及,你可好,人家给你东西你就收着,你怎么想的。” 他似乎又想起一件事情,“来来来,你告诉我,你今天一大早上干什么去了。” 没等我说什么,他又说:“是不是因为翠鸟的事情出去了,凌惜言,你怎么没搞懂自己在这里的身份,他们的事情你跟着掺合什么?翠鸟跟在君凉薄身边那么久,都能被他不由分说的处置了,你以为你比翠鸟要厉害,要深得君凉薄的心么,你就不怕跟在他身边,自己怎么死的都察觉不到么。” 我小声,“我也没掺合什么,就是说了点话,况且我觉得君凉薄也不会害我,我和他没什么冲突的。” 苏止气的不轻,喘息了一会突然就开始收拾石桌上的那些药草,全都装起来后,他看都没看我,直接就走了。 苏止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我看着苏止离开的背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去解释一下。 他生气是觉得我和君凉薄走的太近了,可是我和他走的确实是比苏止允许的近了一些。 这个没办法解释的。 春叶在远处,看见了我和苏止的争执,她蹭过来,“姑娘,苏公子这是怎么了?” 我不好说是因为君凉薄的原因,只能敷衍她,“可能是水土不服导致的内分泌失调了。” 晚饭的时候君凉薄又来了。 老吴头不知道苏止在生我的气,让春叶去叫苏止过来吃饭,春叶看了看我还是过去了。 不过过了一会就一个人回来了。 “苏公子说身体不舒服,今晚就不吃了。” 君凉薄不着痕迹的看了我一下,不过还是被我给发现了。 我打哈哈,“这样啊,那就算了,我们吃吧,他饿了自己会起来的,而且厨房那边有食材,苏止也会做饭。” 老吴头笑的让我不明所以,“好,那就不管他了。” 我不知道君凉薄为什么过来找我吃饭,他从前是不是一个人吃的,是不是因为太寂寞了。 我胡乱的猜。 吃饭没几口老吴头开口:“翠鸟那边我过去看过了,需要养一段时间,水牢那个地方,男人进去都要扒一层皮,翠鸟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 君凉薄跟没听见一样。 我小心的问老吴头:“莫问是不是一直守在那里啊。” 老吴头点头,“那家伙也是一根筋。” 君凉薄低头喝汤。 我在想,连老吴头这种老眼昏花的人都看得出来翠鸟对君凉薄,莫问对翠鸟的感情,君凉薄怎么可能不明白。 之前说什么只是主仆情谊的,其实都是唬我的。 …… 吃过了饭,君凉薄和老吴头就回去了。 看来他们真的仅仅是想找个吃饭的伴。 我坐在庭院里无聊的很,天色尚早,我还没有睡意,苏止也不出来,我找不到什么事情做。 春叶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的水果,用精致的竹篮装着。 我伸着脖子看了一下:“哪里弄的,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春叶很是高兴,“楼主让人送过来的,说是命人专门采购给姑娘的,都是应季的新鲜水果。” 我一愣,君凉薄这又是什么意思。 春叶挑了几个去洗了一下,用瓷盘端出来给我,“姑娘你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我想了想,“这盘给苏止端过去吧,他晚饭也没吃,吃点水果垫垫肚子。” 春叶哦了一下,帮我挑出来几个,然后端着盘子去了苏止那边的厢房。 不过随后又端着盘子出来了,一脸的苦兮兮,“苏公子说他不稀罕。” 我猜苏止肯定还说了别的尖酸的话,于是也就不执着了。 “放下吧,你也坐下吧,这么多的水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一起吃吧。” 春叶受宠若惊,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不能和你一起吃的,这样会坏了规矩的,要是被楼主知道,我会被责罚的。” 我笑,“放心吧,不会的,要罚就让他罚我。” 春叶其实很想坐下,有些期期艾艾,我嫌她婆妈,拉了她的袖子一下,“坐吧坐吧,在我这没这么多的规矩。” 春叶有些扭捏,不过还是坐下了,挑了个草莓放在手心里,有些下不去嘴。 “君凉薄让谁送过来的,他说是君凉薄特意给我买的么。” 春叶使劲的点头,“是昔年公子送过来的,本来他想进来的,不过说得了楼主的警告,让他以后离姑娘远一些,他才没敢进来。” 我捏这个蜜桔,心里咚咚的跳。 君凉薄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不让昔年靠近我。 可是我和昔年明明也没有特别的亲近啊。 春叶沉默了一会,“姑娘,刚刚我去苏止公子那里,看他脸色特别的不好,尤其是知道这个是楼主送过来的后,你说,是不是苏公子也喜欢你,但是察觉你和楼主才心意相通,所以心里难受啊。” 我反应了一会,脸色突然爆红。 “你你你,不要瞎说啊,苏止是我哥哥,怎么可能喜欢我,还有,还有,谁和君凉薄心意相通了。” 虽然我之前总爱说苏止觊觎我的美色,可是如今被君凉薄都误会了,这样的话我肯定不能再说了,也不想别人这样说了。 春叶一脸的惊讶,“苏公子是你哥哥?是表哥么?” 我继续解释,“不管是什么哥哥,都是我哥哥,而且他也不喜欢我,苏止喜欢的应该是那种温柔如水的女孩子,不是我这种。” 春叶似乎不相信,歪着头,“虽然我和你们相处不多,但是我看苏公子对你很好很照顾,如果不是有情,不可能处处都这么在意你的。” 我一边摇头一边摆手,“真的不是,苏止师承我爹,也算是我的师兄了,对我肯定是会照顾的,而且这次我们两个从家里跑出来,我除了他没别人依靠了,苏止是个有责任的人,他肯定会特别的照顾我的,真的无关其他。” 春叶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慢慢的点头,“这样啊。” 吃完了一盘水果,我最后看了看苏止的卧房方向,里面是黑着的,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我叹了口气,回了房间睡觉了。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脑子清明了很多。 我在房间里磨蹭了好久才出门,意外的居然看见了翠鸟。 当然这次是由莫问陪着了。 翠鸟脸色苍白,之前神气的样子早就没了。 她一直站在我房间的门口。 等我出来的时候莫问先说了话:“惜言姑娘。” 我看莫问:“怎么了这是。” 莫问神情虽然淡泊,但是礼仪看起来是到位的。 “这次的事情是翠鸟错了,也多亏姑娘说情,翠鸟才不用继续受苦,她昨日身子太差了,今天方能下床,就想着过来给姑娘赔个礼道个歉,过去的事情希望姑娘不要介怀了。” 我是不信什么翠鸟想过来给我道歉的,应该是莫问的意思。 我看着翠鸟咬着嘴唇的样子,似乎还不如被砍两刀来的舒服。 昨天看见她在水牢里面的样子,我已经不在意那些了。 我看了看翠鸟,“我既然去找了君凉薄,肯定就是不介意了,你们本不需要过来这一趟的。” 翠鸟晃悠了一下,扶住旁边的椅子。 莫问赶紧扶着她的肩膀。 翠鸟脸色苍白,语气也跟着轻了下去,“莫问,我想进去和惜言姑娘说两句话,一会就出来,你在外边等我一下可以么。” 莫问明显是不愿意的。 翠鸟自嘲的笑了一下,“你怕什么,我现在这个样子伤害不了她,况且我若是伤了她,楼主还不要我的命,我可舍不得死。” 哪里的话,莫问估计是担心我伤了你。 莫问看了看我,我是无所谓的,我看她那个样子,想收拾我也挺费劲。 莫问最后点了点头,“好吧。” 他扶着翠鸟进了我的房间,我等他出去后关上了门。 “想对我说什么?”我问。 翠鸟深呼吸了几下,“你和苏止不是在一起的么,为什么又来招惹我们楼主。” 我赶紧制止她,“你若是继续这样质问我,又要成了顶撞我了,你不怕君凉薄再把你扔水里去?” 翠鸟看着我,“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挑了个离她远的地方坐下,“得意说不上,很意外倒是有的。” 翠鸟垂了眼神,想了好久才说:“我也很意外。” 她说:“那个发簪,我看见他拿着凝视了很多次,我当时想,那应该对他很重要,我还算来算去,他的身边,除了我,也就只有你存在了,楼主不是那种轻易动感情的人,我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他都表现如常,怎么会对一个十分不了解的人动心呢。”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就想啊,那东西,差不多就是给我的吧。” 我能明白她的想法了。 因为笃定东西是自己的,所以最后易主,她不能轻易接受。 她脑子一热过来找我,也不过是给自己出一口气,那么多年她守着君凉薄,一点回报都没有,最后被一个不起眼的人后来居上,她怎么甘心。 翠鸟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可是我做了什么么,我不过是过来和你争执了几句,他就那样子对我?他说你是我不能惹得人,为什么,为什么呢,我四大家族后人的身份还抵不过你一个认识十几天的人么?”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事情。 “可能是我的血帮他解了毒的原因吧,怎么来说我都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你这样对我,他面子上挂不住。” 翠鸟哈哈的笑了,抬眼看着我,我看见她眼睛里浓浓的心伤。 一个女人,一个骄傲的女人,在最在意的事情上受了挫,这面子里子的都挂不住了。 她抿着嘴,“你还真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的莫问就喊了起来,“翠鸟,你喝完水了么?” 翠鸟一顿,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下子明白了莫问的意思,我回答他,很大声的回答,“等一下啊,水有点烫。” 然后我扶着翠鸟走到门口,开了门,君凉薄果然走到庭院里面了。 老吴头还是站在君凉薄身旁,和君凉薄一样面无表情。 我嘻嘻的笑,有些解释的味道,“那个,翠鸟受了伤,刚刚咳得厉害,进我屋子里喝点水缓缓。” 君凉薄看向我,神色有些复杂,带着一些隐隐的不忍心。 翠鸟朝前面走了两步,“楼主。” 君凉薄看都没看她,直接走过来,语气罕见的特别温和:“昨天送来的水果如何?我特意让人去山谷外的农户那里买的,都是现摘的。” 我瞥了一下翠鸟,她站在原地,双手握成拳垂在身侧,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莫问十分心疼的神情上看,她应该很伤心。 我小声回答:“很好吃,很甜。” 君凉薄笑了一下,“那就好。” 莫问终于不忍心,过来,“楼主,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带翠鸟先回去休息了,她今天过来是给惜言姑娘道歉的。” 君凉薄没回头看他们,只清清淡淡的嗯了一下。 我看着莫问扶着翠鸟慢慢的从庭院里消失,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挺替她难过的。 老吴头回头看了看莫问和翠鸟,终究就只是摇了摇头。 君凉薄等人都走了,才上下大量我,“真的没事?” 我摇头,语气调侃,“上次你那样子罚了她,你觉得她还有胆子过来找我的茬?” 君凉薄低声的笑了。 我后知后觉,这样子似乎在和他撒娇。 然后脸又红了。 君凉薄气色很好,已经不捧着手炉了,不过这老吴头还是要时时刻刻的跟着。 我看见苏止的房门开了一下,随后又关上了。 不知道这家伙看见我和君凉薄这样子,是不是更生气了。 君凉薄说要带我出去,我有些犹豫,把苏止扔下和君凉薄出去,不知道她会不会直接气死在屋子里面。 不过老吴头还是很会做人的,他过去敲了敲苏止的房门,喊了两声苏公子,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 老头子摸着胡子,“这苏公子还是不舒服?昨天晚上他就没吃饭,今天也不吃么?我是不是应该进去给他看看。” 我有些尴尬,“不用了,他就是最近消化不好,估计之前吃的还在肚子里呢。” 老吴头也真的信我的话,“这样啊,那我回去给他开点巴豆,保证全都给他排出去。” 说完他自己在那里呵呵的笑起来。 我觉得苏止在里面是都听得见的。 最后我让春叶给苏止准备点饭,不管他吃不吃,也给他备着,然后我和君凉薄出去了。 君凉薄让人牵了马过来,我看着马很担心,“你要骑马?” 君凉薄摸着一匹马的鬃毛,“对啊,带你去的地方有些远。” 我很担心他的身体,“可是你刚刚好,这样子身体会吃不消的。” 君凉薄扭头看我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最后还是没能说服他,我们上了马,我自己一匹。 君凉薄身姿挺拔的坐在马背上,“苏兄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我抓着缰绳的手一紧,“为什么这么说。” 他笑的很爽朗,“很多事情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我无话可说,说什么都好像在糊弄他。 老吴头这个时候过来,一点也没背着君凉薄,“小姑娘啊,你家的苏公子是不是喜欢你啊。” 我要不是坐在马上,直接就能跳起来,“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爱胡说八道。” 老吴头摆摆手让我稍安勿躁,“哎呀你急什么,我不过就是这么一说,我们知道的,你对苏公子没有任何男女之情,所以没有误会你。” 我偷看君凉薄一下,他没什么反应,但是似乎也在听老吴头的话。 我一紧张就有些磕巴,“我是不喜欢苏止,我把他当哥哥,不过他也只是把我当妹妹看,之所以着急紧张我,是因为他带我出来了,我若是过的不好,他的师父也就是我爹,等我们回去,是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 老吴头哈哈笑,“你看看你,说个话这么着急干什么,我们楼主都懂得。” 我脸红的不行,感觉在君凉薄面前,我一直就不在状态,紧张焦虑。 48、他会深情还是薄情 君凉薄带着我骑马,在路上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一个地方。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一处茅草屋,卧在竹林深处。 君凉薄先下了马,立在马旁边盯着茅草屋没动。 我跟着下来,看了看老吴头,他只顾着招呼后面的人把食材放下来了。 我不知道君凉薄站在那里是什么意思,小心的靠近,“你是带我过来看这个房子的么?” 君凉薄嗯了一下,“这房子,是家父生前亲手所造。” 我意外,看了看那处茅草屋,并没有什么特别。 君凉薄转头看了看我笑一下,“那时候还没有临风楼,家父也还年轻,功不成名不就,能有栖身之所,已经是不错了。” 我想起我爹,那些年为了考取功名,把我们家折腾的一贫如洗,我娘说,家里的房子都是漏雨的,每到阴雨天气,她整宿整宿的不敢入睡,抱着我坐在门口的位置,就怕突然房屋垮塌了把我们两个埋在里面。 我虽然没有经历过那个时候,但是也能明白当初我娘的艰辛。 我不知道如何的安慰,只能说:“好在现在已经好了,都过去了。” 君凉薄看着茅草屋,“我爹和我娘,曾在这里度过很幸福的一段时间,虽然这处简陋,可是我爹从前,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过来一趟,我知道,他是想我娘了。” 我这才意识到,君凉薄从前都没有提起过他娘。 君凉薄低头想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老吴头已经命人把东西都放下了,君凉薄带着我往茅屋方向走去。 茅屋附近已经被栅栏隔离开了,里面一打眼就能看出破败的样子。 茅草屋前面有一架十分简单的秋千,我看着它那个样子,好似随便放个东西上去它都能垮掉。 君凉薄带过来的那些手下十分规矩的站在栅栏外边,看样子从前过来的时候,君凉薄就没有允许他们进来过。 老吴头先过去,动作放的很轻的推开茅草屋的房门。 我听见吱吱呀呀的声音,也看见随着门的打开,一大层灰尘被翻滚起来,阳光缝隙中,全是尘埃的影子。 同时,屋子里面一股破败的味道传出来。 君凉薄走到门口,看着里面,罕见的,言语中有些许的失落,“这么多年了,看来这房子也快撑不下去了。” 老吴头也看着里面,那老家伙平时很少有这么正经的时候。 他明显的叹了口气,“这房子能撑这么多年,也算是奇迹了。” 我凑过去,往里面看。 其实并没有什么,房子内部空间也不大,站在门口就能全都看清楚。 一张十分简单的木床,现在看来,木床差不多都风化了,上面还有落了一层灰尘的棉被,木床的不远处是个灶台,锅碗瓢盆都有,灶台旁边的土墙上还有烟熏过的痕迹,旁边也堆着一把用剩了的木柴。 临风楼的楼主,当年也是个烟火气的男人。 即便是这么简陋的生活,他还能记得在庭院中为自己的妻子架起秋千,可见他是真的很爱那个女人的。 站了一会,君凉薄抬脚,慢慢的往里面走,他走的很慢,估计也害怕稍微重了脚步会震坏里面的什么东西。 我和老吴头站在外边,我小声的问老吴头,“君凉薄这么宝贝这里,干脆好好修一修得了,这房子这么老,一看就再没多少年头了。” 老吴头摇了摇头,“老楼主临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了,这个地方不允许外人进入,里面的东西谁都不能碰,谁都不能改变。” 我动容了,这男人是有多痴情啊。 不过转念一想,我难道就不算外人么? 我看着君凉薄慢慢的走到房子中央,他什么东西都不敢碰,只能站在那里看着,床边的木桌上面还有一些廉价的胭脂水粉盒子,里面的东西想必早就没有了,一把梳子放在铜镜前面,而铜镜早就一层厚厚的灰尘,什么都照出不来。 人们都说痴情和滥情这个东西是会遗传的,看君凉薄父亲这个样子,应该算得上是十分痴情的男人了。 我从前研究君凉薄的面相,总觉得他是个薄情之人。 所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君凉薄在里面站了很久才出来。 老吴头又小心翼翼的把那扇门关上了。 我和君凉薄一起往外边走,其实有些想不明白,君凉薄带我来这里是什么意思,老吴头说他不允许外人进来,可是却又带着我过来,怎么说呢。 我们走到竹林后面,本以为也是丛林什么的,没想到被君凉薄开辟了出来。 能看得出来,君凉薄从前过来,都是在这里歇脚的。 我早上没吃饭,路上的时候老吴头给了我快干粮,虽然啃了后感觉不饿了,但是这个时候干粮早就消化没了。 我们到的时候君凉薄的手下已经生了火,食材也准备好了。 我看见老吴头挽起袖子洗了手就上阵了。 君凉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早就习以为常。 我却记起来老吴头曾对我夸海口说自己曾经牛气轰轰的谁都怕。 我凑近君凉薄,“我伯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总觉得女人的活他都很拿手,他年轻的时候真的很厉害么。” 君凉薄可能还有些忧伤,伤感劲还没过。 “吴伯算得上是临风楼的功臣,没有他,我不可能活这么久。” 我点头,哦哦哦。 “吴伯从前并非你如今看见的这个样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多年前江湖上曾有个出了名的毒魔。” 我脑子一个灵光,“毒魔?不会说的就是这老家……啊,就是吴伯吧。” 君凉薄听出来我半路改了称呼,终于有一些笑模样在脸上了。 “确实说的就是吴伯,你别看他现在十分的随和,有些嘻嘻哈哈的,可曾经也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我是没办法想象他让人闻风丧胆的画面,总觉得过于滑稽。 老家伙掌勺,在那边十分乐呵的炒菜。 我看见他十分娴熟的把菜下锅,翻炒,放盐…… 怎么看,都不能和毒魔这个词联系到一起去。 不过能有自己的药园,多多少少我也相信君凉薄的话。 我坐在君凉薄旁边,手下已经烧了热水,我给他泡了茶。 “你经常过来这里么?” 君凉薄用双手捂着茶杯,“偶尔过来。” 我还在想着应该问点什么,他先开了口,“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不悔林么?” 我点头,不知道他怎么又提到这个了。 君凉薄看着吴伯,“我也说过,不悔林的由来据说是两大门派相争的产物吧。” 我点头。 他默了一下,“吴伯就是那两大门派其中一个的后人。” 我这次是彻底呆住了。 老家伙人长的不咋地,身份倒是挺出众的。 君凉薄还想说什么,就听见老吴头在那边指使手下,有些暴躁的似乎要跳起来了,“加火,火候不够了,快快快,这道菜必须爆炒才有味道。” 我噗的一下就笑出来。 这个人啊,是真的对不起自己的身份背景能力以及年纪。 老吴头可能是太想证明自己了,说是要给我们做个满汉全席才行。 我饿的差点睡着了君凉薄才提醒我饭菜已经好了。 我揉着眼睛起来,腿都麻了。 旁边的空地上已经放了个桌子,桌子上确实摆了很多盘的菜,我已经饿的过劲了,现在看了也不是很有胃口。 老家伙汗都出来了,很是得意。 “快快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君凉薄先过去,我跟着,坐在桌子旁才发现,很多菜早就凉了。 我看了看,“都凉了。” 老家伙脸上一下子尴尬了,不过还是不停的找补,“哎,米饭不是热的么,这样正好,太热了吃着烫嘴。”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这年纪跟赠送的似的。 君凉薄在一旁难掩笑意,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拿起筷子,对着我,“稍微吃点吧,他忙了好久。” 我点头,很无奈的样子,“好吧好吧。” 老家伙在一旁有些挂不住脸,之前那股高兴劲全都没了。 吃饭的空档,老吴头好像才想起来正事,对我说:“你和苏公子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可以收拾收拾了,我们找个时间就要启程去不悔林了。” 我睁大眼睛看着君凉薄,“你不是才有些好转?身体吃得消么?” 君凉薄很是淡定,“我这个病一直都是这样,不过其实也不碍事,我们路上慢点走,等到了我的身体也就好了。” 我还是很担心,“我和苏止也不是很着急,如果是为了我们赶时间,其实不必的,还是身体最重要。” 君凉薄摇头,“我们从这里出发,去不悔林,需要很耗时间,还是早走一些比较好。” 我记得老吴头之前说好像还要去玉峰山。 我于是又问:“之后是不是还要去玉峰山,它们两个距离远么。” 老吴头看了看君凉薄,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不过君凉薄没在意那些,还是告诉我了,“玉峰山在不悔林后面,穿过不悔林就可以直达玉峰山了。” 我突然就有些好奇了,“你们要去不悔林和玉峰山干什么呢,感觉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一样。” 老吴头和君凉薄动作同时一顿,脸上的表情也同时一变。 只怪那个时候君凉薄对我太好,我忘了去思考这些细节。 老吴头哈哈的笑着,“当然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我点头,心想估计是组织里面重要的内部事情,所以不告诉我也是情有可原。 老吴头站起身越过桌子给我夹菜,“来来来,小姑娘,吃这个吃这个,这个我最拿手了。” 我看着君凉薄垂着眼睛,睫毛很长,可是神情似乎又有些阴郁了。 我想,应该是想到了要去不悔林做的事情了吧。 吃过了饭,自然有人洗洗刷刷。 君凉薄带着我走了一段路,不远处有一条很浅的小溪,水十分的清澈。 君凉薄站在溪旁,“看见了么,这里面这么浅都还有鱼。” 我仔细的看过去,确实,溪底有很小的鱼在游。 我说:“你平时都这么细心么,这样的事情都可以发现。” 君凉薄看着我,嘴角略带笑意,“我比你想象的还要细心。” 我来了兴趣,“哦?真的?” 君凉薄点头,“你每次偷看我我都知道。” 我停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一下子爆红了脸,整个人像是被火烤了一样。 “我,我什么时候……” “嗯?” “我怎么……你这样……那个,我们看看吴伯去了哪里吧,这么久了,他会不会迷路了。” 君凉薄笑出了声音,抬手摸了摸我的发顶,“走吧。” 老吴头在一旁的竹林里面撅着屁股找竹笋。 可是这个时候哪里还的竹笋。 老吴头憋的脸通红,看见我和君凉薄过来,嘿嘿的笑,“怎么过来了。” 我还是有些臊得慌,咳了两下,“没事,就是过来看看你。” 老吴头笑的不怀好意,“我特意走远点不打扰你们俩,你说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呢。” 我僵在原地,君凉薄没什么反应,就好像调侃的只是我一个人似的。 面对这样的主仆二人,我还能说什么呢。 …… 在竹林里面帮着老吴头找竹笋。 他很执拗,非说必须要找到才走。 现在已经过了季节,都长成了小竹子了,差不多转了半个竹林也没找到一个。 老吴头累的比刚刚做饭出的汗还多。 君凉薄倒是一身轻松的样子,因为他身子虚弱的原因,他帮找了一会就去旁边休息了。 最后实在找不到,老吴头也就放弃了。 我和老吴头走的稍微远了一些。 他有些抱歉,“楼主说不让我再找你要血了,可是他的身子我太清楚了。” 我点头,“没事没事,我血多,不怕。” 我挽起了袖子,老吴头从怀里拿出了小刀片和小碗。 我闭着眼睛,虽然害怕,可内心还是愿意的。 若是能让他彻底摆脱多年缠绕的旧疾,也算是我的功德。 不知道老吴头是不是太心疼君凉薄了,或者说回去怕找不到时间和机会放我的血。 这一次他放的特别多。 完事之后我看着小碗,满满的一碗。 我这要吃多少东西能补回来呢。 他小心的包好,然后扶了我一下。 我头晕,眼前有些发黑。 一只手扶在旁边的竹子上,半天才缓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没事,走吧。” 老吴头有些担心,“回去我给你开一些补血的药方,你多补补。” 我嘻嘻的笑,“好啊,把你们临风楼最贵重的药材都给我拿出来。” 快走到君凉薄那里,我赶紧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拍着脸。“我看起来还好吧。” 老吴头露出于心不忍的样子,声音微微的低了下去,“挺好的,你一直都挺好的。” 我笑,“是不是才发现我长的特别好看?” 我本是调侃的问他,没想到他特别严肃的回答我:“你一直都挺好看的,真的。” 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这个样子,弄的我好像要死了一样。” 老头子护着怀里的碗,“瞎说,我一直都这么正经。” 我走向君凉薄,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劲,说到底我还是为了救他,整的他好像会心疼我一样。 君凉薄还在喝茶,听着属下在汇报什么。 他这种时候,显得十分的专注,专注的让我开始心疼。 身体都这样了,还这么操心。 我过去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君凉薄一边抬头看我一边说:“怎么,你想……” 他剩下的话没说出来。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眉头就皱起来了。 我甩挡着双手,“干嘛这样看着我。” 君凉薄冲着我招了招手,“过来。” 我磨蹭过去,站在他对面,“怎么了。” 君凉薄拉着我的胳膊让我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手在我的胳膊上摩挲了一下。 幸好我这次弄的是手腕,而且包扎的时候也没有包太厚,并不太容易被发现。 我还是笑:“干什么啊这是。” 君凉薄问我,“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我摸了摸脸,“有么,今天出门的时候粉擦的有点厚,看起来很怪么。” 君凉薄明显不相信我的胡扯,“你之前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除了哈哈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老吴头应该是去把血藏起来了,空着双手过来,“楼主,刚刚小丫头可能是帮我找竹笋累到了,我看她脸色不太好,要不我们就先回去吧。” 君凉薄看了看我,有些无奈,“好吧,本来还想带你去看看别的风景。” 老吴头看着我,点点头,我也点了一下头。 手下把马牵过来,我过去爬了好半天都没爬上去。 我晃了晃脑袋,这次失血虽然多,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啊。 君凉薄明显看见了,他走过来,“看来你是真的累到了。” 我尴尬的笑笑,“刚刚吃的多了,弯腰半天,就受不了了。” 君凉薄拉着我的胳膊,“算了,我们一起吧。” 我知道他所谓的一起是什么意思,之前我也和他共乘过一匹马。 老吴头一直盯着我这里,看见君凉薄这个样子,赶紧开口:“对对对,小姑娘累到了,楼主带着你,你能轻松点,回去的路也挺长的。” 我就不再矫情了。 君凉薄先托着我上马,然后一翻身也上来了。 我脑子有些昏沉,想了想,也并非是我身体不过关,确实是这段时间给君凉薄的血有点多了。 本来造血这个事情,我老爹就告诉我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可能当天失去当天就补回来。 我这段时间累计的失血太多了,就算天天猪肝红枣那些的补,也不可能把身体亏空的都补回来。 君凉薄为了照顾我,特意放慢了马速。 我昏沉的都没功夫害羞了。 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 君凉薄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紧了紧怀抱,把我抱住。 我放下心来,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这个时候不把我推出去就行了。 君凉薄还是问我:“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我哦了一下,“有些累了。” 君凉薄似是责怪,“你这个丫头,怎么不会偷懒呢,你看看我,实在撑不住就过去休息,我们带了那么多人过来,不差你一个人了……” 我有些听不太清楚他的声音了,迷迷糊糊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之前中毒的事情,想起那个时候伤口透明发亮,想起苏止告诉我,往生树能让人表面伤口快速恢复,却也能加速对人内脏的腐蚀速度。 脑子不太够用的时候有些疑惑,会不会是我的内脏已经被玉骨之毒给腐蚀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住处,也不知道中间我昏迷了多久。 只是醒来的时候苏止就在我的床边,眼底全是青色。 我动了动身子,发现正躺在自己的床上,衣服也被换了。 外边天色已经黑了。 我开口,才发觉嗓子干哑的有些疼。 “苏止。” 苏止闻声立马就睁开眼睛了。 可能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他盯着我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忙问:“有没有事,你还有没有事,还哪里不舒服,有哪里疼么……” 我有些不明白什么状况,“怎么了我这是。” 苏止弯腰把我扶起来,“你还好意思问你怎么了,你和君凉薄出去一趟到底吃了什么东西了,人竖着过去横着回来的……” 我转动了一下手腕,看来他们没有发现我的伤口。 我问:“我的衣服……” “是春叶帮你换的,你放心,这里有女人,没人打你的注意。” 虽然是损我的话,可是他的语气放的很轻。 我坐在那里想了想,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我怎么就这样了?” 苏止表情也严肃起来,“老吴头给你检查过了,说是之前的毒没有全解,他回去研究药方去了,看看能不能把你的毒解了。” 原来是中毒了,也是,玉骨之毒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说被我解了就解了呢。 我坐在那里不说话。 苏止安慰我,“没事的,虽然毒没解,但是他也说,一时半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你的身体情况特殊,只要不再中一些乱七八糟的毒,这个毒不会影响你的生活的,对寿命也没影响。” 我其实一点也不害怕,君凉薄说老吴头身份那么厉害,我应该会没事的。 这个时候外边的门开了,春叶端着茶盘进来,看见我的时候愣了一下,紧接着就激动了,“姑娘你醒了啊,你可算醒了。” 我觉得不至于这样,弄的好像我要死了一样。 春叶冲过来,上下左右的看我,然后拍了拍胸口,“可算没事了,我要赶紧去告诉楼主,姑娘你昏迷了两天,这两天楼主头发都要白了,早上过来一直到晚上才回去,要不是今天太晚了,他还是守在这里的……” 苏止用力的咳了两下。 春叶止住了声音。 我看了看苏止,他脸色很不好。 我猜他是把我这次的事情又算到了君凉薄身上去了。 我冲着春叶笑笑,“我昏迷了这么久啊。” 春叶点头,“是啊是啊,你可不知道把我们楼主吓的啊……” 苏止又咳了两下。 春叶看了他一下,再次闭嘴了。 我叹了口气,“算了今天太晚了,不要去了,他应该已经休息了。” 春叶十分认真的告诉我,“不会的,我们楼主……” 苏止直接站起来,“行了行了,你去通知去吧,赶紧出去吧。” 我笑出来,“你这是干什么。” 49、你接近我,带着什么样的目的 春叶被苏止推出门外,苏止直接把门关上。 我靠在床头,“你怎么这样子啊,冲着春叶发什么脾气。” 苏止回来,坐在椅子上,犹自生气,“张嘴闭嘴就是楼主楼主的,要不是君凉薄,你能这个样子?” 我笑,“我中玉骨之毒和君凉薄也没什么关系,你怎么什么事情都算到他头上啊。” 苏止瞪眼睛,“什么没关系,往生树就是他这里有的,虽然我不知道另一种毒药是什么,但是我确定,玉骨之毒和他脱不了干系。” 我闭上眼睛,不想因为这个事情和他吵。 苏止这个人,从前没看出来,竟是如此的固执。 苏止挪着椅子往我身边凑了凑,“你之前和君凉薄他们去哪里了?他有么有对你做什么?” 他能对我做什么,目前这个情况看来,难道不是我会对他做什么嘛。 我叹了口气,“你怎么就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苏止看出来我有气无力,也就不和我争执了,他问我:“你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弄点吃的去。” 他不说我还没觉得,一说就感觉胃里空空的。 这家伙,肯定在我昏迷这段时间,又没给我喂吃的。 我点头,“有些饿了。” 苏止赶紧往出走,“你等着啊,我马上回来。” 门开了又关上。 我坐在床上,捏了捏手腕上面的伤口,想了想还是拆开了。 老吴头那时候可能是怕以后找我要血不方便,所以放的血比较多,连带着伤口都比平时大了许多。 不知道依着玉骨之毒这种尿性程度,伤口这两天会不会就好了。 因为包扎的不厚,很简单就拆开了。 果然,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不过还是有一道浅浅的伤疤。 相信过了今天,也就全都好了。 有一副自我恢复超快的身子就是好,受了多大的伤都是小事。 同样,只要自己不希望被人察觉,付出了多少,也不会有人知道。 我靠在床头,闭上眼睛。 虽然昏睡了两天,可是脑子里面还是有些昏沉。 之前在马背上面的时候,乱七八糟的想法冲进脑子里,我也曾想过苏止说的那些话。 苏止说君凉薄这里中了往生树,可是若是他真的有另一种毒,合成了玉骨之毒,用在我身上,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从认识到现在,我们和他并没有任何的利益之争。 不过之前那些刺客过来的时候,不见君凉薄他们的出现,这件事明显有些说不过去。 后来君凉薄说那些人被抓住关在了马棚里面。 可是事实是,那些人全都死了。 死人,什么都证明不了。 后来虽然在大街上,那些人也过来围堵我们,不过君凉薄毫发无伤,若硬说是他一手策划的,也不是不行。 老吴头说曾经怀疑我的血有特殊的作用,可是他若是有这样的怀疑,就不该给我下毒,万一我一个运气不好死了,君凉薄可是没了血源了。 唉,怎么想都想不通啊。 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君凉薄推门进来。 他走路的声音和苏止不同,我一听就听出来是他。 我睁开眼睛,见君凉薄披了个披风进来,看得出来走路有些急,进来的时候明显有些喘息。 我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干嘛这么着急,你身体还没好。” 君凉薄过来,一点也不避讳,伸手摸着我的脸,小心的摩挲,然后才放下心的感觉,“你醒了,醒了就好。” 看见他这个样子,之前想的那些,一下子就全都没有了。 他若是真的要害我,此刻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君凉薄喘息了几下,坐在之前苏止坐的位置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我摇摇头,只是觉得全身乏力。 我看着他,觉得情景似乎调转了一下。 之前是我守在他的床前,现在是他在我身边。 君凉薄虽然没有一下子白了头发,但是能看得出来,这两天他过的也不怎么好,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春叶说的那些话,看来也不全是胡诌。 我觉得心里很暖,那种感觉就好像喜欢了很久的东西,突然有人说要送给我了。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门外春叶的声音,她跑的呼哧带喘,还在有上气没下气的叫着楼主等等我。 和春叶一起进来的是苏止,我之前还在想他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看见他手里的托盘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恨不得如之前的老吴头一般,弄个满汉全席给我才好。 托盘很大,里面摆放了很多的东西,光稀饭就有五六种,然后是配菜,五颜六色,看得我眼花缭乱的。 我有些无语的看着苏止,“你弄这么多干什么,我哪里吃得完。” 苏止瞪着君凉薄,脸色明显差了许多。 听见我的话,也只是稍微敛了一下神色,“没事,你喜欢吃哪个就吃哪个,挑自己喜欢的,剩下的没关系。” 君凉薄没有起来的意思,苏止看样子也还想坐在这里。 春叶在一旁看了看,“那个,苏公子,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个椅子过来。” 怪只怪,我这屋子待客用品太少了。 春叶快速的去院子里面搬了个椅子过来,苏止示意她放在我床边,也就是君凉薄身边的位置。 我差点捂脸。 至于这个样子么? 春叶看了看君凉薄,君凉薄没有任何的反应。 春叶也有些无奈,我觉得她和我一个想法,都觉得苏止这个人和老吴头有些像了,都幼稚的不行。 苏止坐下之后,还用手拿着托盘,托盘太大,差不多就把我床边给堵死了。 “来来来,惜言,想吃什么直接拿。”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放在桌子上就好了,我吃哪一个拿哪一个就行。” 苏止摇头,“那多麻烦,我就这么端着,你挨个尝尝,都吃一下,才能知道哪个好吃。” 君凉薄坐在旁边,看戏一样的看着我们。 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样,很想再昏迷过去。 我拿了白粥,苏止在那边叫,“这个这个,红枣的,这个补血特别好,你昏迷的时候脸色煞白,应该是贫血了。” 我无奈,只好换了一碗。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吃,君凉薄和苏止坐在我床边,春叶站在一旁,三个人盯着我,我还怎么吃? 好不容易压下去两口,我去夹了一块凉拌的藕片,苏止又开始叫了,“这个这个,酸萝卜,这个提味很好,你昏迷这么久,嘴里肯定无味的很,吃点这个改善一下。” 我深呼吸了一下,换了筷子的方向。 君凉薄在一旁笑了一下。 我想我的脸色肯定又阴了一分。 苏止在一旁丝毫不安分,“惜言你再尝尝这个,我加了一些药材在里面,对你身体很好的。” 我盯着碗里的一颗红枣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平和一些。 不管怎么样,他也是为了我好。 君凉薄坐在那里真的像看戏的一样,盯着我看一下,盯着苏止看一下,偶尔露出一个观后感,笑一下。 我勉强吃了半碗就放下了。 苏止还一脸的疑惑,“咦,你怎么不吃了,是不是味道不对,没事我外边还有很多,我给你换一波。” 我摆摆手,“不用,真的不用,我吃饱了。” 苏止看着剩下的半碗粥,“吃这么一点就饱了啊。” 我尽量装出吃撑了的样子,“刚醒来,胃口没有那么好。” 苏止信了,“这样啊,那这些我给你留着,明天吃。” 说完苏止看了看窗户外边,做出有些恍然的样子,“哎呀,都这么晚了啊,惜言你得早点睡了,你身体不好,要多休息休息。” 他看着君凉薄,明显是要撵人的意思。 君凉薄无动于衷的看着他,“那你先回吧,我和惜言说几句话再走。” 苏止开口刚要反驳,一旁的春叶也开口了,“苏公子,你之前晾在外边的那些草药要赶紧收回去,晚上有露水,草药会潮湿发霉的。” 这句话比别的话有用太多了,苏止果然虎躯一震。 我也趁机附和,“这样啊,苏止,那你快去,那些草药可都是很珍贵的,不容易得。” 苏止看了看君凉薄,又看了看我,“那个,惜言,那我就先去忙了,你一定要早点睡知不知道。” 说完他又对着君凉薄,“你有什么话赶紧说,我妹妹要休息了,你不要打扰她。” 君凉薄看都不看他。 苏止惦记着他的草药,说完就出去了。 春叶也很机灵,“那我去收拾一下厨房了,那里面苏公子弄了很多东西,不放好会招来虫子的。” 春叶也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君凉薄。 他这才笑出来,声音不小,“刚刚没吃饱吧。” 我有些羞涩,“你看出来了。” 他调侃,“要是我,我也吃不饱。” 随后他叹了口气,才开始说正事,“本来是想着尽快启程出发的,但是你现在身体里的毒还没解,我想着要不我们在这里继续休息一段时间,等你好了,我们在启程。” 这样的话,我就觉得很过意不去了。 君凉薄自己的身体都不在意,想着争取时间早去早回,现在我出了一点问题,就要耽搁下来,我觉得我心里会很过意不去。 我说:“我听苏止说,我身上这个毒,其实也不碍事,我本身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地方,这点毒对我没什么伤害,就像你说的,路上的时间会很长,修养身体什么的,等我们上路了也可以,我相信吴伯的能力。” 君凉薄还是有些不放心,“女孩子的身体,我怕你加上路途颠簸,撑不住。” 我摆了摆手,尽量说的十分的轻松,“没事啊,你那么会照顾人,我还怕什么。” 说完才发现话语有些暧昧,我一下子停住了。 君凉薄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呵呵的笑。 我想了想,心里总有些硌着的地方,于是问他,“之前昔年带我去看了临风楼后面的瀑布,那么美的风景,干什么要封起来呢,没事过去看看,也是赏心悦目的一件事情。” 君凉薄没想到我一下子跳到了这个问题上来,动作和神情都顿了一下,不过随后就开始解释了。 “那块瀑布,是家父生前很喜欢的地方,他在的时候,每次过去也是不允许别人跟着的,现在他不在了,他曾经很喜欢的东西,我想帮他保留住,所以才不允许别人过去。” 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 关于往生树的事情,我酝酿了很久,可是听了他的话后,就没有问出口。 君凉薄问我,“怎么,你很喜欢那里么?” 我只能点头,“那天跟着昔年过去看了一下,很漂亮,可惜不能近距离看看。” 君凉薄露出抱歉的神情。 我又问:“其实你说,吴伯有那么厉害的身份背景,肯定特别的懂毒的,什么毒药和什么毒药混合会有什么样的效果,他应该都很清楚的是吧。” 君凉薄皱了一下眉头,问:“为什么这么问。” 我嘻嘻哈哈,“这不是我中了玉骨之毒么,怕他给我解不了。” 君凉薄揉了一下我的头顶,“你看看你,刚刚还说相信他,现在又怀疑了。” 我只能笑,“事关生死,总会有些害怕的。” 君凉薄没有说什么有我在不用怕之类的话,我想他估计对这个也不是很有把握。 不疼不痒的试探了一下,什么效果都没有,我心里也说不上来是更加担心还是松了一口气。 苏止应该是快速的收了草药,又过来了,站在门口,冲着屋子里面喊:“喂,时间不早了,要休息了。” 君凉薄看了看我,还是站起来了,“时间确实不早了,你身体还虚弱,应该好好休息,我让春叶半夜的时候给你准备点吃的,饿了你就起来吃一口,不饿就继续睡到天亮,没关系的。” 我这个时候,也不跟他客气,点头,“好,知道了。” 君凉薄出去,我能看见他站在门口和苏止面对面,不过两个人什么都没说。 春叶从另一边过来,站在两个人旁边。 苏止看了看春叶看了看君凉薄,浓重的哼了一下,转身走了。 春叶过来把我房间的门关上了,我从窗户看出去,好半天之后才看见君凉薄离开的身影。 估计刚刚就是交代春叶夜宵的事情吧。 我以为我半夜肯定会醒的,毕竟是真的没吃饱,不过事实上是没有。 我真的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上午。 早就过了早上的时辰了。 我醒来,头脑虽然好了一些,可是明显还是混沌。 躺在床上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我冲着外边喊了两声春叶,就听见春叶急急忙忙跑过来的声音,推开门就开口:“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我穿衣服起来,“嗯,睡的太沉了。” 春叶端了洗脸水过来,“看你睡的好,我都没敢叫你起来,饭菜我已经准备好了,马上给你端过来吧。” 我点头,“好,我确实是很饿了。” 苏止在外边,春叶去端菜饭的时候,苏止过来,进来仔细的端详我的脸,“还是这么苍白,你怎么看起来失血这么多。” 我能说什么呢。 老吴头听说我醒了,让人送来了一蛊汤药。 我一开盖子就闻见了浓浓的药味。 苏止仔细的闻了几下,然后摇摇头,小声的对我说:“闻不出来。” 老吴头有那么多我们没见过的药材,闻不出来也是正常。 我憋着气把药都喝了。 春叶拿了蜜饯给我,“我之前在门外看见楼主了,想着他应该是要过来看姑娘的,不过莫问随后过来,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把楼主叫过去了。” 我点头,“哦,他一向都很忙的。” 说的好像我很了解君凉薄一样,说完我有些后悔。 吃过了早饭,我和苏止出去走走。 才发现庭院里面晒了很多药材,想必都是老吴头给的。 苏止见春叶没有跟过来,小声的对我说:“要不我们就请君凉薄派一些人送我们回家得了,跟着他一点好事都没有。” 我没说话。 苏止说完这句突然就觉得很有道理。 “对啊,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其实我们不用和君凉薄走一路的,让他派几个信的着的人护送我们回去就好了啊,他临风楼里面人这么多,怎么还不能把我们安全的送回家呢。” 他又说,“惜言,你在君凉薄身边,我是真的不放心,我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阴谋,我们在这里,根本没办法对抗他们,你别看他现在对我们这么好,你说我们有什么啊,他这么对我们明显不对劲。” “就拿上次君凉薄惩罚翠鸟的事情来说,我怎么想怎么不对,翠鸟跟着他那么多年,只是顶撞了你,君凉薄就这样子做,难道不怕手下的人寒了心?你看老吴头那个样子,跟个妓院的老鸨一样,明里暗里的给你和君凉薄牵线,人家都说仆人都有一种护主的思想,你看看他,恨不得君凉薄马上和你在一起,我们身份相差这么大,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我实在想不通。” 我盯着苏止晒在石桌上的草药想了想,“苏止,我们再去瀑布那边看看吧,看看是不是你看错了。” 苏止愣了一下,随后突然严肃起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摇头,“没有,就是这件事情,你总是放在心上,弄得我也很想知道,所以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就过去看看吧,是不是,总要有个结果。” 在启程之前弄明白这个事情,免得以后我和苏止还会因为这个产生争执。 苏止看了看我,“也好,我看你的样子,似乎也十分的想知道。” 我确实很想知道,我想知道君凉薄这一路对我莫名其妙的友好都是因为什么。 是真的另有所图,是真的有着别的目的,还是单纯就是想对我好,为了我这个人。 我和苏止计划好了,就如当初离家出走一样,没有太多的顾虑。 中午吃了饭,我对春叶说想出去走走。 她也知道我这几天卧病在床,身体必须要透个气。 “那姑娘你别走太远,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 我点头,“放心吧,我有分寸。” 和苏止按照之前昔年带着我们走过的路一路走过去,路很长,走起来是真的挺累的。 但是因为有些执念,所以还是能一路坚持下来。 瀑布那边还是有守卫。 看见我和苏止他们明显愣了一下,“你们怎么又来了。” 苏止不乐意,觉得对方态度不好。 我则对着人家笑笑,“就是过来看看,上次看了觉得很漂亮,想再看看。” 他们有些为难,不过想着我们是昔年的朋友,也没有特别的为难我们,放行了。 我和苏止爬山,我一直喘息。 苏止有些心疼的样子,“你还吃得消么?” 我咬牙撑着,“可以的,这个山可比我们离开家翻的那座山小太多了,我连那一座山都翻了,还会怕这个?”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等我真的爬上了山,整个腿都在抖,我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苏止你快看看,究竟是不是。” 苏止从怀里拿出那本从大娘家得来的书,翻到了某一页,一边看书一边对比远方。 我坐了一会也凑过去,奈何我的想象力不怎么样,眼神也不怎么样,死活没看出来书上画的是什么,也看不见远方那棵树和纸上画的像。 苏止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最后他把书收了起来。 “怎么样,看出来了么。” 苏止点头,指着离瀑布很远的一个地方,“那里,有没有看到。” 我老实的摇头。 苏止描述的更加细致,“在那边,有一颗不算太大的树,树叶不多,旁边是棵梧桐树,不过梧桐树已经死了,只剩下树干了,看没看到。” 我很仔细的看,梧桐树是什么样子我根本不清楚,不过已经死了,我倒是真的看见了好几棵的枯树。 苏止继续,“就在它的左边,那棵看起来不起眼的树,你有没有注意,它周围的树,很多都死了。” 我围绕着梧桐树看了一圈,也不能说那里死了的树多,严格算起来,还是活着的多。 苏止:“我猜,往生树旁边活着的那些树,也都有毒,无毒的都被塔门给毒死了。” 我觉得这个事情就有些玄乎了,君凉薄说他父亲很喜欢这里,总不可能他在自己父亲最喜欢的地方种有毒的东西吧。 我问:“你看清楚了么?” 苏止点头,“别的我不敢确定,但是往生树肯定是了。” 我沉默了一下,“真的确定了?你不再仔细看看?” 苏止有些生气了,“你还在想什么,还侥幸什么。” 我没有侥幸什么,只是很多事情根本说不通,君凉薄那样的人,为什么会算计我呢。 他如果想我死,其实是很容易的,有很多次,他不救我就可以了。 而且,我还要救他的,再怎么说也不能这么傻啊。 苏止把书藏好。 拉着我慢慢的下山,“你不要想那么多了,就算他们对我们没安好心,短时间内,他们也不可能动手,尤其你毒发后,我看他们很积极的在给你解毒,我想他们应该不是奔着我们的命来的。” 我跟着苏止往下走,不断的给自己分析。 君凉薄应该是不会害我的,就算苏止说的是真的,往生树真的在这里,也未必就意味着他们能弄出玉骨之毒,就算真的能弄出来,也未必就是他们给我下的毒。 我怎么想,都不觉得君凉薄和老吴头会害我,他们表现的特别怕我出事。 不会的不会的,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老吴头说过,不要想那么多,顺其自然。 那就顺其自然吧。 50、兄妹之间的搂搂抱抱 我和苏止回去的路上遇见了昔年,他在当初我们路过时候的哨亭里面,看见我明显有些意外。 “惜言惜言,在这里。” 我看过去,哨亭里面只有昔年一个人。 我和苏止过去。 昔年看见我,表情有些纠结。 我想起之前春叶说的,君凉薄让他离我远一些的话。 回来的路上,我和苏止对于君凉薄的事情都同时保持沉默,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我,说实话,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的。 那样的男人,我稍微想象一下他不好的方面都觉得折损他了。 苏止什么都不知道,直接找了个椅子坐下。 “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昔年抓了抓头,“也没什么,今天执勤的换班,莫问有事情,就我过来检查一下,那些兄弟吃饭去了。” 我想起了翠鸟,掂量着问了一下,“翠鸟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昔年笑呵呵,保持与我的距离,“听说是寒气入体了,一直在修养,不过吴伯说,没什么大事,以后生活上多注意一下就好了。” 这老家伙,就只有他们楼主生病是大事,谁身上有个毒有个病的都不是大事。 苏止想了想,“哎,昔年,其实我很好奇的,吴伯这么大年纪了,怎么没听说有个儿子女儿什么的呢,难道……” 他压低了声音:“他无后?” 我刚想斥责一下苏止,这样的话说出来太不应该了,而且也太不礼貌。 不过昔年却好似听见了很正常的问题,直接点点头,“是啊,吴伯一直都是一个人,至少在我认识他到现在,他是这样的情况。” 一直一个人? 我有些不相信。 谁还没有个七情六欲什么的。 我总觉得老家伙不像是那种生来就六根清净的人。 昔年四下看了看,有些背后说人家坏话的贼眉鼠眼模样,“我是把你们当朋友才和你们说的哦,你们不要告诉别人,其实我听说,吴伯年轻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子,不过那时候吴伯的脾气不好,虽然喜欢那女子,可是对那女子也不怎么样,后来,听说是女子短命,直接没了,别说,吴伯虽然对人家不怎么样,可是从那女子离开后,他再也没找过了,就这样一直一个人到现在。” “短命?那老头医术那么好,什么病医治不好啊。” 我思忖。 昔年摇摇头,“不知道,那女子是因何没了的,我没听说,不过我私下里曾见过吴伯喝多过一次,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事情,说的不全面,差不多就是因为他的原因,女子才年纪轻轻就撒手西去了,好像是这个一回事,具体的我也不敢说。” 苏止坐在那里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一会才说:“那你们君楼主呢,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喜欢过哪一个姑娘。” 我虎躯一震,赶紧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生怕被人看出来什么。 好在昔年也没有看我,不过这个问题明显比问老吴头的问题让他难回答的多。 他停顿了好半天,苏止就盯着他等回答。 最后昔年没办法了才说:“我们楼主应该没有喜欢过哪一个姑娘,这么多年了,我们楼主都是在为临风楼着想,不过说句实在的,我们楼主也很不容易了,老楼主当年西去,留下很多的事情给楼主,他那段时间身体也不太好,为了不让临风楼散了,差点把自己的身子弄垮了,还有就是我们的……” 昔年一下子停了声音,笑一下,“唉,说这些干嘛么,不说了不说了。” 我其实还想听下去额,还有什么事情。 不过昔年那个样子已经有些懊恼自己说的多了,我也就不好接着问了。 在哨亭坐了一会功夫,那边就有人过来,我不认得,但是他说君凉薄已经在我的庭院那边了,正在四处找我。 我看了看苏止,他眼神晦暗。 我拉着苏止起身告辞,和苏止走出来才小声的告诉他,“你收收你脸上的表情,不管临风楼这边有什么洪水猛兽,我们目前都没办法应对,所以你给我装傻知不知道?” 苏止哼了一下,也算上是默认了我的说法。 …… 还没等到庭院那里,就看见君凉薄站在院子的门口。 他看见我回来了才松了一口气,上来就语气不好,“你身体刚刚恢复,怎么就出去这么久,不知道你刚刚毒发,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么,不知道自己之前有多危险么?” 苏止马上不乐意了,上来就想怼他,我手快的赶紧拉住苏止。 “我就是出去透个气,没走太远,你干嘛这么着急啊。” 君凉薄:“没走太远,我的人出去找你半天。” 我说:“哦,遇见昔年了,和他聊天来着。” 君凉薄一愣,随后念叨,“昔年,这个昔年。” 总之去瀑布那边的事情被翻了过去,我想君凉薄应该没有那么闲去查问我们到底去了哪里。 君凉薄过来找我,是要和我说一下启程的事情。 他本来想着等我身体内的毒好一些了再走,可是老吴头研究了半天,一个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说是几十年前听人家说过,玉骨之毒有一个克制的方法,但是需要一味草药,那位草药生长在苦寒环境,而临风楼里面没有。 虽然这个方法没有人知道到底好不好用,但是死马当活马医,君凉薄觉得我们还是先启程的好。 而且老吴头彻夜研究了一下,说是玉峰山那里不知道会不会有这种草药。 五湖四海大江南北他年轻的时候都走遍了,并没有发现这种草药,截止到目前为止,也就没去过不悔林和玉峰山了。 而玉峰山又十分的符合苦寒之地的特质。 正好我们本来就打算去那两个地方的,顺便也看看会不会有这种草药。 玉峰山是不是苦寒之地我还不清楚,但是听君凉薄介绍,好像那里的环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常年皑皑白雪,气候很是恶劣。 我其实无所谓的,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么。 君凉薄见我和苏止都没什么反应,直接敲定,两日过后我们启程离开临风楼。 不过这一次,君凉薄会把身边能用的上的人全都带着。 我当时听见他说这样的话就在想,带上那么多的人应该不是为了给我找草药。 所以,也不明白这个不悔林和玉峰山究竟是有多大的魔力。 君凉薄这次没有在我这里逗留太久,他说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整理,还有路线需要计划一下。 他和老吴头走后,苏止才阴着脸叮嘱我,“这一路上你一定要小心,我总觉得去不悔林和玉峰山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我看着外边黑下来的天色,以往这个时候,我早就和我娘坐在烛火旁,听她讲从前的故事。 现在我娘,不知道是不是在讲给我爹听。 晚饭随便应付了一下,心里受不住的总是想和往生树的事情。 我虽然总是安抚自己,君凉薄并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伤害,可这心里,隐隐的还是怕的。 我太拿捏不准他了。 因为想的太多了,晚上根本睡不好,半夜的时候再次醒来。 因为有了之前的事情,这一次我特意看了一下窗户,我记得之前春叶帮我把窗户关上了,这次再次看过去,窗户开了个不大也不小的缝隙。 足够一个人从外边看清屋子里面所有的角落。 我心里几个机灵,赶紧又抓住枕头下的药粉。 脑子里闪过所有恐怖的画面,不明白这临风楼里面有谁对我这么惦记。 肯定不是苏止,若是他,根本不需要这么鬼鬼祟祟。 我本来想着如同上次一样,闭着眼睛熬过去算了,可是又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一次次的容忍,人家一次次的登门。 之前君凉薄也说过模棱两可的话,是不是他,我也想知道。 我慢慢的坐起身,悄无声息的下床,眼睛紧盯着窗口的位置。 外边起风了,我听见庭院里面的风声很大,庭院旁边种了一棵很大的树,我到现在也不清楚那是什么树,不过此时,它的枝干晃动的厉害,我听得见声音。 我弯下腰,蹲着身子蹭到窗户下面,尽量憋住自己的呼吸。 我等了一会,没听见别的声音,不知道外边的人走了没有。 我蹲的脚都麻了,实在受不住了。 我突然噌的一下就站起身。 就算打不过外边的家伙,我也要力求第一时间吓死他。 站起来同时,我用力的推了一下窗户,吱呀的一声后,窗户彻底打开。 可是如同上一次一样,外边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亏我之前蹲了那么长时间。 没有人,我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我前倾着身子,把窗户彻底的打开。 身子伸出去大半,然后我看见庭院一侧,君凉薄正立在那里,他侧对我,正半扭着头看过来。 想必是真的被我刚才的动作吓了一跳。 我也被他吓了一跳,本以为没人了,可谁知一台眼,一活生生的人就站在不远处。 人吓人,能吓死人。 君凉薄站的位置正是外边那棵树的树荫处,不过他穿了银色的衣服,还算扎眼。 我感觉自己声音都抖了,“君凉薄?” 他没有应我,也没有动。 我又叫了一声,他站如钟。 我想了想,反正都看见了,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他跑了。 我用手撑着窗台,想要翻身出去,可奈何我一介女流,没什么武功,不可能一个利落的翻身就蹦出去,只能用最愚笨的方法。 随后我有些懊恼,这身边也没有个椅子垫脚。 我好容易蹬上了窗台,就听见君凉薄的声音:“你啊你。” 声音离得太近,根本不像是刚刚他所在的位置发出的。 我被吓了一跳,身子一个哆嗦,脚下一个打滑,人也向前栽倒。 完了这次,狗吃屎跑不了了,而且还是特别正宗的狗吃屎,真的是脸着地。 我闭着眼睛,脑子倒是转的飞快。 若是外边的人真的是君凉薄,我在他面前上演了这么一出,之后我要如何救场。 可是不管如何救场,这人肯定是丢了。 我闭着眼睛还想着自己一会该用什么样的动作站起来,说一句嗨还是说一句帅的好疼啊,怎么做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尴尬。 结果就一头扎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我和君凉薄共乘一匹马两次,所以知道,这个熟悉的气味是他的。 我叹了口气:“真的是你啊。” 君凉薄接住我,并把我扶好,“没事爬什么窗户。” 我抬眼看他,夜色中他的神情比较模糊。 “你还说,你大晚上的来我这边干什么。” 君凉薄收回扶在我胳膊处的手,“本来有些事想要提醒你的,后来想想就算了。” 我呵呵,“大半夜的过来想提醒我个事情?还有你推开我窗户干什么?” 君凉薄没话说了。 我自己站好,“君凉薄。” 他看着我。 “我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久,但是我这个人,特别容易相信别人,这一路走来,你们对我和苏止十分的照顾,我很感谢,但是,我还是有一句话想问你。” “你说。” 我看着他的眼睛,“你有没有什么事情骗我?” 君凉薄稍稍皱眉,“为什么这么问?” 我笑,“不为什么,就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突然想问问你了,突然想知道这个答案。” 君凉薄还是看着我,有种一探究竟的意思,“你觉得我会骗你什么?” 我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跟多,比如你为什么对我很好,比如老吴头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对我们很黏糊,我从前没想过,可是昏迷的时候这些想法都进了脑子里,突然就很想知道原因。” 君凉薄笑了,“这有什么好奇的,人和人之间都是缘分,有时候就是在这个路口要遇见了,不管什么方法,遇见了就好。” 不得不佩服,君凉薄很会玩文字游戏,我问的,他没有回答我。 我想了想,错开身,走到那边的石桌旁坐下。 君凉薄跟过来。 我用手支着下巴,“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很小,人自然也不多,所以我不太会猜,也猜不出你们都在想什么,不过,我认识的那些人,虽然有的讨厌,有的长的丑,但是大家都很善良,所以我觉得,你们对我比我们村里很多人对我都好,应该也不会害我。” 君凉薄听的很认真。 我有些自嘲的笑一下,“我娘说,我长这么大,日子就没有好过,很小的时候我爹一心想着功名,年年赶考年年不中,我们家被他折腾的一贫如洗,那时候我还很小,我娘没吃过什么好的,根本没有奶水,她说就靠着她煮的稀稀的米汤吊着一口气,饿的皮包骨,后来,好不容易等到我爹放弃了那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又开始研制药了,我好几次不小心吃了我爹研制的药差点死了,能活下来真的是万幸。” 我笑着对君凉薄说:“我经历过这么多险些没命的事情,但是我娘告诉我,人一辈子的苦难和福禄都是有定数的,从前我受的苦比较多,那么以后,我的人生就都剩下美好的事情了,我身边的人,都会善待我,不会欺骗和坑害我,君凉薄,你说这句话对不对。” 君凉薄过了好半天才点头,“我也希望都是这样的。” 他又问我:“你今天听见了什么或者是看见了什么,要问我这样的问题,和我说这样的话。” 我摇摇头,“没有听见没有看见什么,就是今晚夜色太美了,有感而发。” 天上全是乌云,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君凉薄抬头看两眼又看我,估计是不知道这样的夜色哪里美了。 我看见他那个样子,突然就嘻嘻哈哈的笑了,“真的没事,这不是快走了么,心里有些没着落,瞎想了。” 君凉薄开口:“惜言,很多事情我不敢说,但是我真的不愿意伤害你。” 我点头,尽量让气氛轻松一些,“行行行,我知道了。” 我站起身,夸张的打了个呵欠,“这么晚了,在外边吹冷风实属不应该,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要睡了。” 不等君凉薄说什么,我先转身回了我的房间。 窗户还没关,我过去。 君凉薄还站在石桌旁,眼神落在我身上。 我笑着对他摆摆手,然后把窗户关上。 窗户关闭之后,我的肩膀才垮下来。 我垂着头站在原地。 君凉薄刚刚的反应,其实是让我失望的,他什么让我安定的话都没说。 可是他似乎也没什么责任必须要安定我。 我回去躺在床上,其实根本睡不着。 我不明白我怎么就陷在这样的情况里面。 君凉薄对我有没有别的企图,其实只要慢慢查证就好了。 可是私心里总是排斥,于是就弄的自己患得患失,弄的自己神经兮兮,弄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说了那么多白痴的话。 君凉薄什么时候离开,我一点也不清楚。 我差不多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 没用春叶过来叫我起床,我就早早的起来了。 出去的时候,苏止正在庭院里面,低头检查什么,见我过来,他指了指竹框里的东西,“君凉薄让人送过来的。” 是一些药材,还有很多种的水果。 我拍了拍额头,“哦。” 苏止低头随意的翻了一下,“药材是补血的。” 我失了那么多的血,确实应该好好补一补。 我问:“谁送过来的。” 苏止哼笑了一下,“你都猜不到,居然是翠鸟送过来的。” 我一僵,然后拉了苏止的胳膊一下,“你刚刚是不是翻看了一遍。” 苏止不明所以的点头。 “翠鸟有没有在里面下毒?” 苏止吐了我一口,“她现在连骂你一声都不敢,还下毒?” 苏止接着啧啧啧了两下,“君凉薄可真是把你保护的好。” 我心里难受了一下。 苏止言语中的讽刺我听得出来。 君凉薄目前看起来确实是把我保护的很好,对我也很好,让我曾一度的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点对我动心了。 可是事实是什么,谁都不知道。 君凉薄这个人真的太难看透了。 春叶过来收了那些药材,里面还有一张纸,写了这些药材的功效,教春叶怎么把它们入菜。 我坐下休息。 苏止看了看我,“发簪呢,怎么又拿下来了。” 又在讽刺我。 我低头看着石桌上的纹路,“苏止,你比我聪明,这段时间你一直怀疑君凉薄,那你觉得他在我身上能有什么预谋。” 苏止摸了摸下巴,“其实说实话,你身上能有什么啊,你整个人都不值钱,他……” 我附和:“就是啊。” 苏止接下来的话说不出来了。 我对苏止说:“我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很可笑对任何事情多坚定不下信心,谁说什么都能动摇我,谁说什么都能让我胡思乱想。” 苏止过了好一会,绕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惜言,你是不是一直在想往生树的事情呢。” 我昨晚没怎么睡,今天心情和状态各种的不好,我闭上眼睛,“是啊是啊,总是在想,君凉薄会不会真的在算计我,可是又觉得不可能,这种自己推翻自己想法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苏止很了解我,我一直是个不坚定的人,他早就如此评价我了。 苏止蹲下身子,视线和我一平,“惜言,是我太心急了,你不要乱想,以后我不说君凉薄的事情就是了,你怎么感觉怎么走,不过关键时候我会告诉你我的想法,你稍微听一听我,就这样,可以么。” 我捂着脸,语气很颓丧,“苏止,我现在脑子很乱。” 苏止站起来,把我抱在怀里,“好了好了,什么都不说了,什么都不想了,什么往生树玉骨之毒的,只要不是要命的事情,咱们都不管了,好不好。” 我深深地喘息,似乎这样子就能真的什么都不想了。 然后我听见春叶的声音:“楼主。” 我身体一僵。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苏止没有放开我,只是稍微转动了一下身子,语气倒是比之前和气了许多,“这么早的,你怎么过来了。” 君凉薄的声音微凉,听起来倒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送过来的药材少了一味,我过来给补上。” 苏止语气轻松,“这个哪需要你亲自过来啊。” 他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惜言,就算没洗脸也不用这么怕见人,来来来,君楼主过来了,打声招呼。”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十分万分的平淡,转头看君凉薄,“嗨,你好啊。” 君凉薄表情看起来也和之前没什么两样,还冲着我点头,“嗯,看起来你恢复的不错。” 这话听着就不怎么顺耳了。 苏止笑了,替我回答,“你们这几天给补的厉害,要是再不好也说不过去了。” 君凉薄看着苏止,脸色似乎微微的冷了下来。 “苏兄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苏止点头,“早就收拾好了,你就是说现在要走,我都没问题。” 君凉薄:“那就好。” 他余下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这次他过来,老吴头居然没跟着,真是奇了怪了。 我看着君凉薄的背影,心里一瞬间又堵住了。 51、我长的像狐狸精么? 君凉薄自从撞见了我和苏止搂搂抱抱甜甜蜜蜜之后就一次没有来过我的院子。 我半夜的时候惊醒,发现外边居然下雨了。 我们出来这么久,好像还没有下过雨呢。 我起来,过去把窗户推开。 外边并没有什么人。 我看见庭院外墙的那棵树不停的沙沙作响,树荫下面一片黑暗。 我支着下巴,盯着庭院的门口看。 君凉薄啊,真是奇怪啊,你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在介意我和苏止呢,可是你有那么多的事情瞒着我,我实在想不通该如何面对你,如何处理和你之间的关系。 吹了半天的冷风,想见的人,想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算了算了,明天就上路了,总还是能遇见的。 我关上窗户,喝了一口桌子上的冷茶。 透心凉。 我再次钻进被窝里面,闭上眼睛,可是却任凭怎么迷糊也睡不着了。 这一杯冷茶下肚,后半夜是真的没有消停。 大早上的时候就有人过来催促上路了。 我坐在石桌旁边,看着苏止拿出来一大包的药草,他很宝贝的包裹的很严实。 真不知道,在这里才住了这么一些时日,他居然能捞到这么多的好处。 苏止过来叫我,看到我脸色的时候也愣住,“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呵呵,“昨晚口渴,喝了杯冷茶。” 结果恨不得直接睡在茅房里面了。 苏止有些叹气,“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我起来,“不过刚刚喝了一点春叶熬的热粥,已经好多了。” 苏止拉着我,“走吧。” 我们跟着临风楼的人一起出去,好家伙,浩浩荡荡的队伍。 我着实是想多了,就这样的队伍,根本没有机会见君凉薄。 不过君凉薄还算可以,专门为我准备了一辆马车。 我因为身体确实不舒服,直接上车睡觉。 能见不能见的,也不急于这一时。 这一次睡的很沉,一路上的颠簸都没有感觉得到。 最后还是苏止进来叫醒我,我揉着眼睛,“到了?” 苏止好笑的看我,“你做梦呢吧。” 我反应过来后笑笑,“休息了?” 苏止点头,用大碗给我盛了一碗热热的面条,“趁热吃,吃完睡觉,出点汗就好了。” 面条上面有肉沫做的卤,味道还不错,应该是出自老吴头的手。 我一点不含糊的把面条吃了,然后苏止给了我一个厚被子,“盖上吧,好好睡一觉。” 我直接卧倒。 苏止出去还不忘和旁边的人叮嘱不要打扰我。 我肚子疼的感觉已经没有了,上午睡了一路,这个时候其实也没什么睡意。 蜷缩的躺在马车上,吃的又很饱,这个时候全身都暖暖的,很慵懒。 马车原地停了很长的时间,外边人声喧闹,不过确实是没有人过来打扰我。 我安静的听着,想象君凉薄那边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不管什么样的情景,肯定都十分的热闹。 最后马车缓缓的向前走。 我披着被子坐起来,透过窗帘看外边。 前后左右都是人,根本不知道君凉薄在什么方位。 又等了一会,等来了老吴头,老家伙骑着马过来,掀开窗帘看我,贼兮兮。 我皱了一下眉头,“干什么。” 老家伙扔给我一颗药,我捏在眼前看,“什么东西。” “用你的血做的。” 听完我仔细的看着那颗药,红彤彤的。 我看老吴头,“我还在想君凉薄不让你放我的血,可是你放了之后该怎么喂给他,原来是这样。” 老家伙明显很骄傲,“怎么样,我厉害吧。” 我点点头,把药又扔回去,“上次你拿走那么多的血,能用多久么,我现在的身体不知道怎么样,你如果想用血提前跟我说一下,我好多吃点补血的东西。” 老吴头看着我,一脸的皱纹全都聚在一起。 “丫头,你就不怕么,这么放血可是很危险的。” 我呵呵笑,有些故意打趣的味道,“不是有你么,我可是很相信你的。” 老家伙不知道什么意思,居然叹了口气。 他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小**子,递给我,“这个是给你的,正常人一日一颗就行了,可是你失血多,一日三颗也可以,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吃药,不会对身体有坏处的。” 我放进怀里,“好,我都说了相信你。” 老吴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幽幽的开口:“真希望能早一点送你们回家。” 我只是笑笑。 下午的路走的时间就长了,队伍里开始有人打哈哈。 我猜应该是我这边离君凉薄比较远,这边的人才敢谈论他。 “兄弟,你刚刚看见翠鸟没有,就是休息的时候,我在那边喝水,她正好在我旁边洗水果,我之前没怎么见过她,今日见了才发觉,长的是真不赖啊。” 旁边有人嘻嘻哈哈的笑,“你发觉有什么用,人家翠鸟能看上你?先不说人家是四大家族的后人,就说楼主在那里摆着,翠鸟根本都不会搭理你一下。” 另有人跟着起哄,“就是就是,我跟你说翠鸟洗的那个水果,定是给楼主吃的,翠鸟跟着楼主这么多年,除了楼主都不和别的男人说话,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你还在这里美,我要是你,翠鸟在我旁边我都不看,因为看了也没用。” 一群人哄笑起来。 然后人群中断断续续的开始有人谈论起来。 “听说前段时间翠鸟被楼主给罚了,好像是直接关在水牢里面了,不知道真假。” “真的真的,我那天看见莫问陪着翠鸟在外边走,翠鸟脸色苍白,一看就是吃了不少的苦,也不知道翠鸟是犯了什么错能让楼主这么生气。” “不过前几日,我去给楼主送地图,看见楼主召翠鸟过去,好像是说了什么,翠鸟过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可是走的时候好像挺高兴的,我看见她嘴角都翘起来了,脸颊红红的,就是个小女人的样子。” “你还能看出来人家小女人的样子?你见过几个女人啊?” 外边接着是笑声。 我靠在窗框上。 眼睛盯着窗帘下面的流苏,听着外边人闲来无事的调笑声。 其实人生,差不多就是这样吧,你想的和现实发生的,总是有些差不多,也总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傍晚马车停下来后,我自己下来了,一整天都在车上,我全身酸痛。 在马车旁扭了扭身子,才发现很多人在看我。 队伍里很多人早上都没看见我,我上马车的时候他们还在整理行囊。 我在这里就是个生人,尤其还是个女人,他们怎么都会好奇的。 我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说一些官方的问候,苏止就过来了。 他拉着我到一旁的树下,“睡好了?” 我点头,“今天晚上我都可以给你们守夜了。” 苏止笑,“去洗个脸吧。” 我跟着他去河边,洗了洗脸梳了梳头才觉得自己有点精气神。 我对着苏止:“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我一天没下马车,内急的很。 苏止差不多也明白我的意思,没多说话。 我沿着树林往里面走,队伍里面男人太多就是不好,感觉走到哪里都有人。 我都不知道自己走出去多远了,才稍微找到了安静的地方,速战速决的解决自己的问题,整理了一下衣着,我慢慢悠悠的往回走,还恶趣味的想若是翠鸟遇见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办。 一想到她可能憋的直窜,我就好像能笑出来。 可是我的笑容还来不及展现在脸上,就真的看见翠鸟了。 不只是翠鸟,她旁边还站着莫问。 我一改之前对莫问的心疼,有些开始鄙视他,又不是长的抱歉这辈子没什么指望了,何必对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人这么死缠烂打。 自尊心不用别人伤,自己就丢在地上踩几脚了。 翠鸟和莫问没发现我,两个人似乎正在争吵什么。 莫问去抓翠鸟的胳膊,被翠鸟毫不留情的给甩开了。 那一个甩开的动作,简直不能更帅了。 莫问眉头紧紧的皱着。 我赶紧找了一棵树藏好,那两个人一言不合打起来,未免伤及无辜,我必须跑远一点。 我还在想着趁他们不注意的功夫跑到另一棵树后,就听见翠鸟先叫起来,“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不需要你瞎操心。” 声音很大,能看得出来,翠鸟也是在扯嗓子喊了。 莫问脸上居然神奇的出现了愤怒的表情,我差点给他鼓掌,好样的,总算有个男人的样儿了。 我听见他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觉得你这样楼主会对你另眼相看么,翠鸟,别傻了,楼主若是对你有情,根本不会把你罚去水牢,我们四大家族的人,什么时候被罚过这么重……” “闭嘴。”翠鸟惊声尖叫。 我知道,她那么骄傲的人,水牢的事情,可能会成为她心里永远都抹不去的伤疤。 莫问又怂了,缓了一口气,声音尽量的委婉了,“翠鸟,你听我一句劝,楼主对你真的是无心的,你何必这样子。” “我愿意。”翠鸟梗着脖子。 我看见她脸色气的涨红。 “莫问,你为什么除了阻止我从来都没有鼓励过我,”翠鸟瞪着眼睛看莫问,而后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一样,“哦,我知道了,你是为了那个女人是不是,那个凌惜言。” 我在树后虎躯一震,好悬没摔出去。 翠鸟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正确,接着往下说:“你是不是觉得她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可是莫问,我真看不起你,你喜欢她你就去追求,你居然为了她来阻止我,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我摇摇头,这翠鸟看着顶聪明的样子,居然也是个没有脑子的家伙。 莫问拉着脸,“你胡说八道什么?” 翠鸟哼笑,“我胡说八道么?我看未必,那个凌惜言一看就是个爱勾引人的家伙,你看看,居然能用手段跟着楼主来我们临风楼,又不惜放血给楼主,简直是为了巴上楼主命都不要了,空闲的时候对你勾勾手指把你勾引过去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男人嘛,都是食色性也的动物,我懂得。” 翠鸟表情慢慢变得得意,“不过莫问,你怎么喜欢她,她怎么喜欢楼主,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以后不干预,同样,你们也不能过来阻止我,听见了么,要不,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就真的没有了。” 我摸着脸,我长的一看就是爱勾引人的样子么,她这个意思就是我长的很漂亮了? 夸我的话从苏止嘴里或者老家伙嘴里说出来,我都是不太信的,不过若是从翠鸟嘴里出来,我就能确定了。 老娘确实长的美啊。 我有些沾沾自喜了。 不过话说回来,之前翠鸟被莫问带着过来给我道歉的时候,不是说的好像想开了的样子么,怎么没过几天又毒入骨髓了。 君凉薄到底是有多大的魅力。 再看那边,莫问明显被气的不轻,脸色都青了。 可是翠鸟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出口的句句诛心,犹自得意。 莫问嘴唇动了好几下,可惜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一甩衣袖,转身走了。 翠鸟看着莫问的背影,气焰一点点的消了,不过能看得出来,她还是很生气。 我才是那个应该生气的人好么,祸从天降的感觉。 不过今天在背后说我坏话的人是翠鸟,我其实觉得还好,毕竟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所以并不觉得心里难受。 我站在树后,等着翠鸟那边离开了才敢出来,看着翠鸟离开方向,差不多应该是君凉薄所在的方向了。 还真的是离我的马车那边很远呢。 我往自己马车的方向走,没走多远就看见了莫问,他明显是在堵我的。 我吓得停了脚步,不等他开口先说:“我可不是故意偷听的,正好走到那里了,想撤退已经晚了,你们吵起来了。” 莫问看了我两眼,已经收了刚刚在翠鸟面前的所有的情绪,恢复成面瘫一样。 “我只是突然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了,过来问问你。” 我闭上嘴。 “你怎么和楼主一路来的临风楼。” 看来凌风真的是个守口如**的人,一点多余的话都没和他们说。 “其实也没什么,路上遇见了,然后稍稍有些交情,后来我们被追杀,君凉薄救了我,我们就一路跟着他过来了。” 莫问点点头,表示清楚了,“你愿意放血救我们楼主,我觉得你这个人不会是坏人。” 我当然不是坏人了。 我问莫问:“你们四大家族就是凌风翠鸟昔年和你了是么。” 莫问点头。 “按理说你们应该算得上临风楼里面除了君凉薄职位最高的人了吧。” 这次莫问没说话。 我就奇怪了,“那为什么我感觉你们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呢,比如关于我和苏止为什么会过来这里,临风楼里面来了陌生人,你们不是应该很清楚么。” 莫问难得的居然对着我笑了一下,“不太重要的人和事我不是很关心,可能其他三个人是知道的。” 我想揍他,如果我有武功的话。 莫问转身,看来是要走了,不过还是和我说了一句,“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会离开,但是祝愿你们能一路安全的回到自己的来处。” 我总觉得人家如果和我说这样的话,我以后的境遇多少会出一些问题,不过还是谢谢他了。 我回去,大家已经开饭了,我的那一份被放在马车上面。 我爬上马车,刚一坐稳苏止就过来了,他在车窗的位置,小声的叫了我一下,我开了窗帘看他。 他特别小声的说,“你猜我刚刚看见谁了。” 这一个庞大的队伍,他看见谁都不稀奇。 我想把窗帘放下,他赶紧阻止我,“翠鸟,翠鸟啊。” 我一愣,这有什么好嘚瑟的,我刚刚也看见了。 他神经兮兮的说:“我看见翠鸟红着眼睛在那边站着,然后老吴头在劝她什么。” 红着眼睛?应该不是因为刚刚和莫问的争吵吧。 她从未将莫问放在心上,又怎么会因为他流泪。 我直接把窗帘放下,“翠鸟的事情和我说什么,我对她有没有兴趣。” 苏止没有再说什么,外边安静了下来。 我捧着碗,里面是馒头和菜,可是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勉强的吃了一点,外边已经有安营扎寨的声音传过来。 我不用猜都知道我今晚还是要睡在马车上的。 其实已经很好了,别人要受冷风吹,我还有个御寒的窝。 吃了饭在马车上躺了一会,奈何白天睡的太多了,现在根本睡不着。 我索性起来,出了马车看见大伙差不多都休息了。 天色还不算太黑,但是赶路一天,他们也累了。 我放轻了脚步,慢慢的走到人群外,挑了处光滑的石头坐下。 石头还没捂热,就听见有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你那个青梅竹马怎么没陪着你。” 我回头,是君凉薄。 真是奇怪,他居然能跑到这边来,要知道我们两个离得可一点也不近。 君凉薄一身银衫,显得挺拔修长。 我说:“哦,他睡了。” 君凉薄嗤笑一下,“一路被他照顾的挺舒服吧。” 我回:“还行吧,总之没受多少罪。” 君凉薄彻底不说话了。 我把头转回来,他不说话我也不说,本来我打算一个人在这里,就是不说话的。 君凉薄过了一会,居然走过来坐在我旁边。 “你是不是特别想赶紧回家。” 我点头:“当然了。” 君凉薄看着远方,“我也希望能早点送你回家。” 这次换我不说话了。 老吴头没有过来,连个调节气氛的人都没有。 我突然想起来老吴头给我的药,于是掏出来抠了一颗吃了。 君凉薄用眼角看了看我,好似什么都知道一般,什么都没问。 老吴头给的药很苦很干,我没咽下去,直接黏在嗓子的地方,一喘气嘴里全是苦味,我忍不住咳了两下。 君凉薄从怀里拿出个小水袋给我。 我也不客气,接过来先喝了。 君凉薄接过水袋才说了句:“这水袋只有我自己用过。” 我抹嘴的动作停在那里。 刚刚对着水袋口喝的,他说只有他用过。 我看他,“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干什么,早说你就不喝了?” 他甚至还拿起水袋仔细的端详了几下。 我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后来的时候才察觉,君凉薄其实是个**的高手,我一个傻乎乎没心眼的姑娘,真的扛不住他这番的调戏,我能落如他的网中,其实也并非全怪我贪慕美色,实在是他手段太高,而我注定逃不掉。 …… 夜晚星空很美,我在老家也可以看到这么一大片的天空。 星星很璀璨,我跟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君凉薄突然就在旁边又开口了,“很小的时候,我爹带着我,临风楼那时候还不稳定,我们面对过很多的困难,也曾这般露宿荒野,那时候觉得天空太辽阔了,看见它就觉得内心很空洞。” 很空洞的感觉我倒是没有过,我娘之前教我认识天上的星星,说是我爷爷我奶奶,我那些离开的亲人都在那里面,很亮的那些就是了。 那时候不懂,倒是很喜欢看,现在明白了,什么他们都变成星星了,他们其实都烂在泥土里了。 不过我有些好奇,“那你娘呢,你小的时候你娘不在你身边么?” 我知道君凉薄爹娘走得早,但是最起码很小的时候应该是陪在在身边的吧。 君凉薄声音一停,接着若无其事,“我没见过我娘。” 我看着他,有些意外,但是没敢表现出来。 “我爹说,我娘被关在很远的一个地方,需要我们去解救,所以我们要不断的变得强大,后来我爹离开了,我其实也差不多明白了,他们应该是在另一处相遇了。” 人的格局不一样,果然造就的孩子都不同。 我娘只会告诉我那些亲人变成了星星,可是人家爹直接给了他一个强大的理由。 差距。 我想了半天只能说一句:“你爹很爱你,他是希望你以后有能力自保。” 君凉薄嗯了一下,“他确实很爱我,只是他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了。” 我想起一件事,“你身上的毒听说是很久以前被人暗算中的,是什么样的人居然暗算还是孩子的你,你的仇家?” 君凉薄摇头,“算不上。” 不是仇家还能暗算你,我也是糊涂了。 他接着解释:“不过被逼的进入一处险地,中了那处一种植物的毒。” 我点头,君凉薄明显不想说太多,那我就不问了。 江湖人,总是有很多秘密的。 君凉薄过了一会突然转头看我,吓了我一跳,“干什么。” 君凉薄马上收回视线,“没事。” 莫名其妙啊这是。 又陪着我坐了一会,君凉薄才催促我要赶紧休息了,若不然明天回很累。 我不想变成白天睡觉精神的怪人,所以也听话的回到马车上去了。 君凉薄慢悠悠的自己回去。 我躺下,心里好像轻松了很多一样。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刚一出马车就看见仙风道骨的老吴头,白头发飘飘然。 他看见我起来明显是有些不耐烦了,“你怎么这么能睡。” 我打着呵欠,“你找我有事啊。” 老吴头从怀里拿出来个珠花强硬的塞在我手上,“拿着拿着,一会带上。” 我根本不明白怎么回事,“老头你还好吧,你给我个这玩意干嘛。” 老家伙气的直甩袖子,“别瞎说啊,这可不是我给的,是我们楼主给的,说是看见你没带那个玉簪,就重新送你一个。” 我突然就觉得珠花有些烫手了。 “这君凉薄送我这个干什么。” 老吴头斜眼看我,“你还好意思说,你一会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人家翠鸟武女出身,打扮的都比你强,你不嫌寒碜么。” 我不好意思了,原来昨晚君凉薄突然看过来那一眼,是因为这个。 52、若是有人要,我可能是会嫁人的 我拿着珠花的手怎么放感觉都不对,而且我这没洗脸的样子,也不可能直接戴上。 再说,当着老吴头的面,我也做不出来。 思虑再三,还是把珠花放在口袋里了。 老吴头看着我,眼睛里全是看热闹的神态。 我有些窘,“那个,我先去洗脸了。” 老吴头却并没有就此放过我,语气平淡,“你之前和楼主吵架了?” 吵架? 仔细想来,之前确实是在问他那些问题的时候存了一些赌气的情绪,但是也算不得吵架吧。 我于是摇摇头,“我哪敢啊,在你们的地盘上和他吵架,你觉得我是不想好好活着了么。” 老吴头笑一下,“小姑娘,你看看你这说话的样子,说是没吵架我怎么就不信了。” 我特别的严肃,“真的没有,我为何要和他吵架啊,还有,我的语气也没什么不对啊,这不是和你闹着玩才说的么。” 老吴头上下的打量了我一番,似乎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那边有人过来叫老吴头,说是有事情,有什么事情人家当然不可能当着我的面说。 老吴头表示马上就过去。 我摆摆手,“去吧去吧。” 不等老吴头离开,我就先转身去了远处的河边。 河边有很多人,看见我过来都十分一致的让出来一块空地。 我还奇怪了,这些人怎么都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我刚把脸洗完,就有个人凑过来,不过仍然和我隔着一点距离。 “哎,小姑娘,你和我们楼主关系很好么?” 旁边有人插话,“废话,楼主这一路带着她,关系能不好么。” 那个人看了看我又继续说:“我昨晚看见楼主过来找你,你们一起看星星了。” 我点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没必要藏着掖着,“是啊,怎么了?” 那人笑的十分的八卦,“哎,小姑娘,我问你的话你可千万不要跟楼主说啊,行不行。” 我皱了一下眉头,“你要问什么?” 那人有些犹犹豫豫,“就是想问你,你和我们楼主是不是那种关系?” 我一愣,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他所谓的那种关系是什么关系。 我估计我脸红了,我往后退了一下,有些结巴。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不说话了,跟着不好意思起来。 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凑过来替他解释:“小姑娘你别怕啊,我们都没什么恶意的,也不是在消遣你,就是这个兄弟昨天见了翠鸟一次,这不就心心念念的惦记上了么,我们以前还都以为翠鸟和楼主是在一起的,可是昨天这一看,似乎不太对。” 他嘿嘿的笑,“若是翠鸟和楼主没什么别的关系,我这个兄弟想着找机会献献殷勤。” 旁边围着的一群人跟着起哄,“虽然翠鸟铁定看不上他,但是这辈子好歹努力了一次。” 我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我和君凉薄之间的这个关系,我肯定不能说是那一种的,回头君凉薄一个否认了,我一个姑娘家,还要不要活了。 可是让我说我们没什么关系,他和翠鸟才是一对,这样话,我也根本说不出来。 我咬了咬嘴唇,看着那个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只等着我的答案的高大男子,没办法,就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说完,不等他反应过来,我赶紧起身跑了。 隔了一会还能听见身后那群人呼叫着什么。 我跑到自己的马车旁边,摸了摸脸,真的是烫的。 昨晚这些家伙明明都睡着了,怎么还能看见君凉薄过来找我。 我低头,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打散自己的头发,重新梳理。 刚刚在河边,情急之下根本没来得及梳头发。 我摸了摸口袋里面的珠花,想着要不要带上。 其实白玉的发簪我一直放在怀里面。 但是这种东西,我带上了,总觉得就是在彰显什么事情一样。 我有些犹豫。 苏止去那边拿了早饭回来,过来的时候正看见我梳头发。 他乐呵呵的靠在马车的头部盯着我看。 我脸上的温度稍稍的撤了下去。 “看什么看。”待我把头发梳好后瞪了他一眼。 他过来把碗递给我,“就是想到从前在家里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子梳头发的,那时候没觉得,原来你已经算得上是个小姑娘了。” 什么叫算得上,我真是不爱听,我已经过了及笄年纪,就算嫁人都是可以的了。 见我不说话,苏止想了想又说了另一件事,“据说前面有个城镇,我听他们说我们要从城镇经过的,但是我们人数太多,这样子比较扎眼,所以一会可能就要把队伍打散了,从新规划出小队伍城了。” 我拿过饭碗,“这样啊,知道了。” 打散成零星的小队伍也挺好,这么大的队伍,走起来太慢了,太耽误时间了,而且跟押镖的差不多,这么扎眼。 我和苏止刚说完,河边那些人就回来了,他们看见我还是笑呵呵的,不过落在苏止身上的目光就充满了考量。 我突然就想起来之前那些人误会的事情,于是赶紧冲着他们介绍:“这是我哥哥。” 那些人恍然了一下,点点头,嘻嘻哈哈的去拿早饭了。 苏止斜眼看我,“你解释什么。” 我梗着脖子,“我哪里有解释什么,就是说个实话。” 苏止笑一下,点点头,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较真,“行行行,你最有理了。” 果然吃过饭那边就开始重新分配队伍人选了。 我在这件事上没什么发言权,就和苏止坐在一旁的草地上晒太阳。 那些人全都被集合过去了,只留下我们两个外人。 我索性直接躺在草地上,阳光很大,晒的我快睁不开眼了。 “苏止,我们出门的带的钱,都没有花是不是。” 苏止:“花了一些,之前买了草药。” 我想起来了,还有给我买了个糖葫芦。 “如果我们自己回家,你说这些钱能不能支撑我们到家。” 苏止好半天才开口,“钱其实不是问题,只是如今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家在哪里都已经找不到了。” 我一愣,随后想到这个问题,是啊,我们都不知道被君凉薄带到哪里了。 苏止好奇:“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我闭上眼睛,“刚刚突然很想家,我从来没有离开家这么久过,昨晚我还做了个梦,梦见我娘坐在家门口哭,说是担心我。” 苏止可能也难受了,好一会没说话。 我想起莫问对我说的,希望我能尽快安然回到来的地方。 当时听见这句话,心里不知道怎么搞的,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沉默了一会,苏止过来抓起我的手,塞给我一个东西。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是用青草编的指环。 很小的时候,他就会弄这个,我离开家的时候,家里还有好多他送我的这个东西。 我笑一下,“你也不知道送我两个值钱的东西,这种不要钱的倒是慷慨。” 这一点就要学学君凉薄,出手送我的两个东西看起来都价格不菲。 苏止笑起来,“以后我若是飞黄腾达了,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呸他,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在地上躺了一会,就有人过来叫我们,说是他们楼主让我们过去。 其实我心里是知道的,不管分成多少个小队伍,我都会和君凉薄一起,不是别的,主要是老吴头还需要我的血。 我和苏止到的时候,我看见翠鸟就站在君凉薄的身边,虽然姿势规规矩矩,可是那表情怎么看怎么让我不舒服。 和昨天在莫问面前一样的趾高气扬。 而莫问,站在昔年旁边,离君凉薄最远,眼神表情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很多时候都不明白,他这样专注着翠鸟却得不到一丝的回报,是如何撑到现在的。 一般的人,早就之撑不下去了。 翠鸟看见我,眼神里满是得意,在君凉薄看不见的地方对我笑的很猖狂。 我想起昨天听见那些人在外边说的那些话,也不知道君凉薄那时候是如何的安抚了翠鸟,以至于她把曾受过的屈辱全都忘记了,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德行。 我有些后悔,早知道会和她碰面,我就把君凉薄送我的珠花戴上了。 我调转视线不看翠鸟,看着君凉薄。 君凉薄正好也在看我,还对着我笑。 老吴头没用君凉薄说什么,自己过来解释了一下接下来的行程,我们和君凉薄一组,从这里穿过城镇,因为城镇很大,而且这一处是出了名的消息灵通之地,可能我们会耽搁一些时间在这里打听打听事情。 我虽然不明白需要打听什么,但是也差不多猜得到,我们以后的路途据说会很长,临风楼差不多全员出动了,江湖上的一些势力估计也会有所耳闻,会不会搞个背后偷袭什么的不好说,所以他们要时刻了解江湖上的动态。 我理解是这样,到底对不对,其实也无所谓了,人都跟着走到这里了,难道还能闹出别的幺蛾子不成。 我和苏止都不是爱起哄的人,老吴头介绍完了我们就点点头。 老吴头很满意我们的态度,转身对君凉薄开口:“楼主,那我们就可以动身了。” 据老吴头所说,我们下午的时候就能进城了,那些分出去的帮派兄弟并不会跟着进去,毕竟突然一大群人涌进城里,会让人察觉甚至引起恐慌的。 那些兄弟会绕着城镇过去,有的在路上一点点的和我们汇合,有的则会直接往不悔林的方向前进。 君凉薄也没多耽搁,直接下令出发。 既然队伍缩小了,肯定很多东西就不带了。 前面就是城镇,到了再补给就可以了。 所以我的马车也被别人骑走了。 我没什么东西,空手站在空地上不知道是不是该骑哪匹马。 君凉薄正好掀开马车帘子,看着我好似有些意外,“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上来。” 我啊了一下,没怎么反应过来,在马车旁边的翠鸟也听见了君凉薄的声音,瞬间就看了过来。 我其实并不太想去注意翠鸟的,但是她的眼神内容太过于强烈,我不注意根本不行。 我本以为翠鸟会露出什么愤恨或者嫉妒的表情,结果没有,我在她的脸上只看见了嘲笑。 对的,是嘲笑。 我恍恍惚惚的上了君凉薄的马车,坐在他旁边,如同之前一样,可是直到马车开始行走了,我都没想明白翠鸟为什么会那样子看着我。 就好似我十分的可怜,但是她却并不同情我一样。 我自认为并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别人来可怜的。 翠鸟之前在莫问面前说我的坏话,我并不介意,但是这个时候,她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就很不高兴了。 君凉薄也注意到我表情上的变化,不过他明显理解错了,“怎么,很不开心?不愿意和我共乘一辆马车?” 我一下子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连忙摆手,“当然不是,只是我自己有些事情在思考而已。” 君凉薄很好奇的样子,“什么事情,能让你眉头皱成这个样子。” 我自己摸了摸自己眉心的位置,“我在皱眉么,我一点都没感觉。” 君凉薄把手覆在我的手上,替我慢慢的抚平眉心的褶皱,“不要不开心,不要皱眉头,你笑起来才漂亮。” 我梗了一下,感觉一股热气上来。 君凉薄一点也不觉得这句话会让我很无错,还笑了,“我看你刚刚在看翠鸟,是不是她惹你不高兴了。” 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 确实是翠鸟惹我不高兴了,但是严格说起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我难道还要跟君凉薄打小报告说翠鸟看我的眼神态度不好? 那可真的是在拿乔了。 我只能摇摇头,“不是的,你想多了。” 君凉薄没往下多问,而是转而问我这两天过的还习不习惯。 其实能有什么不习惯的,不管在哪里,都不是家,若是较真,都不习惯。 可是这些话,又不能说。 我只能继续含含糊糊,“还好还好。” 君凉薄嗯了一下,“我很多年前就想去不悔林和玉峰山了,可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间,不过现在好了。” 我自然的往下问,“那多年前为什么不适合去啊,我看你对不悔林和玉峰山很是执着,怎么会拖延了这么长时间呢。” 君凉薄看了我一眼,原本眼神很是干净清澈,可是我多多少少在里面看见了一些复杂之情。 我愣了一下,似是有什么感觉一下子漫上了心头,可是没等我抓紧,又一瞬间的消失了。 我恍惚了一下,然后看君凉薄,“不悔林里面有什么东西么,是有金银珠宝还是有美女,能让你惦记这么多年。” 我本是一句玩笑话,不想君凉薄答的很认真,“若是为了美女,我身边不是就有一个,我何必跑那么远去。” 好吧,我身体内的热度就没有散出去。 君凉薄见我有些窘,好像还十分开心,他扫了我头发一下,“送你的东西不喜欢么。” 我赶紧澄清,“不是不是,东西很好,只是这荒郊野岭的,戴的再好看也没什么用,又怕不小心弄丢了,所以就收起来了。” 这套说辞,我想给自己满分。 君凉薄还真的信了,点点头,“等到了城镇就好了,你长得漂亮,若是不打扮,总觉得蒙了尘。” 他话锋又一转,“你看翠鸟,虽然武女出身,从小就被扔在男人堆里,可是她向来注重自己的容貌,不管何时,就算我派她出去办事,她都会精心的装扮自己一番,我本以为你们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可谁知……” 可谁知遇上我这种根本不像女孩子的女孩子了,颠覆了你从前的认知是不是。 听君凉薄提起翠鸟,似乎那些朝夕相伴一点点的融进他的生命里了一般,我心头不知什么滋味。 “翠鸟跟着你这么多年,也是辛苦了。”我说的言不由衷。 君凉薄倒是很赞同我的话,“是不容易,临风楼内部没有男女区别对待的规矩,所以她要吃的苦和男人一样多。” 是嘛,我暗自撇撇嘴。 可是她得到的也比别的女人多。 君凉薄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还在说:“其实这么多年了,我也觉得对翠鸟有所亏欠。” 我耳朵一下子立了起来,眼睛也偷偷的瞪着。 “若是当初翠鸟的父亲没有选择跟着我的父亲,按照翠鸟如今的年纪,早该寻觅一个如意之人嫁了,可是就因为她身在临风楼,所以这些事她都考虑不得,”君凉薄微微垂下视线,“算起来,翠鸟今年也二十有一了,放在寻常百姓家,早就孩子成群了,可是现在她还要跟着我们东奔西走。” 我心想,人家的如意之人就是你,嫁你不得,她估计也不会想嫁给别人了。 不过这么想却不能这么说。 我也跟着歪着头似乎在思考,“说的也是啊,这个年纪的女人现在想嫁恐怕也不容易了。” 不知道君凉薄一心的伤感是不是被我给打破了,他表情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我,我继续装作无辜的样子,瞪大眼睛看他。 君凉薄眉目流转,“惜言今年也不小了吧。” 我表情凝固了一下,“还小。” 君凉薄若有所思,“听昔年说你也十七了,这个年纪,也该嫁人了。” 是该嫁人了,若是我能嫁的出去,我爹早就给我许配人家了,可是我的名声在我家那个小村住里面并不怎么好,当年给苏止吃了毒药差点让他蹬腿,他老爹抱着他找到我们家的时候,我就在我们村里出了名了。 好多妇女私底下都和自己的儿子讲,“你呀,娶谁都不能娶那个凌惜言,你说要是婚后稍微不和睦,她下个毒,我们家可是一家子人呢。” 谁家不是一家子人呢。 我爹为此没少上火,可惜没什么用。 都是惜命的年代,谁都不想和自己过不去。 君凉薄看着我,“惜言在家乡,可有定了亲的人家?” 我狠狠的摇头,“没有没有,当然没有。” 君凉薄曲起一条腿,把手支在上面撑着下巴,“不应该啊,惜言长的这么好看,怎么会没有男孩子惦记。” 因为那些男的胆子都很小啊。 我呵呵的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 “可能是我们那里的审美和你不一样吧。” 君凉薄眼睛弯了一下,“那苏兄呢,我看他对你很好,你们一起长大,不是说青梅竹马最容易培养感情的么。” 果然又扯到苏止身上了。 “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都能培养出男女之情的,你看看你和翠鸟,你们俩有么?” 君凉薄一愣,没想到我弄回他自己身上了。 他表情稍微意外了一下,不过随后就缓过来了,“我和翠鸟并算不上青梅竹马,她和莫问才是。” 我想到莫问,就替他难受。 那么温润如玉的男子,怎么就那么瞎。 我问君凉薄,“翠鸟是真的不知道莫问喜欢她还是装的啊。” 君凉薄:“应该是真的不知道。” 我这就奇怪了,“难道你们就没有提示过她么,我感觉好似所有人都知道一样啊。” 窗帘被风稍微的带起来,君凉薄转头看了一下窗外,正巧这个方向我也能看见翠鸟。 莫问的马在她身后的地方,两个人不言不语。 “这种事情,旁的人是不能说的,莫问看样子,也希望适当的时候自己开口吧。” 都是写有底线的人,要是我估计早就忍不住开口了。 窗帘还在晃荡,我看见老吴头正扭身看过来,君凉薄已经收回了视线,所以老吴头对着我做了个口型。 我点点头。 看来最近又要猛补血了。 我看了看君凉薄,“你之前说是被敌人逼入一处地方,结果中了那里某种植物的毒是么。” 君凉薄点点头。 我问,“是什么地方啊,是什么植物啊?” 他看我,“怎么好奇这个。” “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个事情,我看看有没有听说过那个植物的名字,我老爹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研究一些罕见的花草,万一听说过,也许就能帮你解毒了也说不准。” 君凉薄看着我,眼睛里恍然一道光,“不可能听说过的,那一处从来没有人涉足过,我能活着出来,已经算是万幸了。” 他说的很笃定,我其实还想问一问的,不过君凉薄转口就封了我的话。 “况且我中毒年头过久,一般的解药根本没用,要不然吴伯也不可能拖了这么多年束手无策。” 这样,我便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马车晃荡到下午,果然要进城了,翠鸟过来汇报了一下,君凉薄掀开窗帘,我看见翠鸟英姿飒爽的样子。 真是不爽的很。 翠鸟根本不看我,就好像我不存在一样。 可是我偏偏就想给她添个堵。 我也朝着那一侧窗户靠过去,装出要看外边风景的样子,身子和君凉薄贴的很近。 “这么快就要到了啊,唉唉唉,我在这里面做的腰酸背痛啊。” 我尽量做出娇嗔的样子,果然看见翠鸟嘴角抽搐了几下。 53、长得好看的人都有个让人闹心的表妹 看见翠鸟这个反应,我心里舒服了很多。 君凉薄不知道有没有发现我的私心,半低着头看我,他下巴就在我的额头处,感觉我再往前靠一点,就能让他亲在我的额头上。 我尽量装作没发现,君凉薄也没什么反应。 反倒是外边的翠鸟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我心里呵呵呵,刚刚不是还可怜我的样子么,现在让你知道我们俩到底谁可怜。 君凉薄原本掀开窗帘的手慢慢的放下了,我保持着那个向他靠近的姿势不变。 我自己都能脑补出来翠鸟看见的是怎么样的一个画面。 俊男美女在车上,原本将将的快要亲吻在一起了,这时候,男的突然放下窗帘,窗帘慢慢的隔绝了里面的景色。 翠鸟最后一眼看见的,应该是我突然抬头笑着看君凉薄的画面。 她心里会多么的不是滋味呢,想想就觉得开心。 我装出无辜的样子,笑着看君凉薄,“哎,你怎么把窗帘放下了,我还想看看外边的景色呢。” 我声音说大不大但是也绝对不小,保证一心都在马车上的翠鸟能听的清清楚楚。 君凉薄没说话,却是向我又低了低头。 我看着他的脸靠近我的脸,一下子就有些慌张了,“喂喂喂,君凉薄,你干嘛啊。” 君凉薄呵呵的笑起来,不是应付的笑,而是真的笑起来。 他而后摸了摸我的头发,“我在帮你啊,你不是想做给翠鸟看么?” 我脸热一下,被人当场抓包的感觉真的不爽。 不过我还是狡辩,“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君凉薄没有继续戳穿我,也就当做我是真的没听懂。 马车继续前行,我感觉在途中稍稍的停顿了一下,外边有人轻声的交谈,而后马车继续前进,明显是进城了。 城镇中很热闹,和外边明显不一样,我坐在马车里面都能听见外边一下子到来的熙熙攘攘的声音。 我从自己这边掀开窗帘,苏止就在窗口处随行,我掀开窗帘的动作明显吓了他一跳。 苏止侧头看我,“不声不响的,吓死人了。” 我直接趴在窗框上,“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看见我能吓一跳,是不是偷看小姑娘了。” 苏止嗤笑一下,说的话让人浮想联翩,“我连你都懒得看,还能看别的小姑娘?” 我一顿,费了好大得劲也没想明白这句话是夸我还是间接的损我。 我还是趴在窗框上,看着外边人来人往。 宿客镇是我目前见过最热闹的地方,可是明显不能和这里相比。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他们说这里是消息交流的地方了,这么多人,肯定八卦的人也不少,大家有事没事坐在一起闲扯淡,东家常西家短的,这事情也就一传十十传百了。 我们这次的队伍人不多,也不扎眼,所以进了城也没引起什么关注。 下午的阳光很柔和,我趴在窗子处呵欠连天。 君凉薄在我身后的位置,声音很轻,“找个地方投宿吧。” 这么轻的声音我听着都模糊,可是翠鸟那边立刻传来了应答的声音,“是。” 我撇撇嘴,比老吴头还能捧臭脚。 马蹄声一阵响起,应该是翠鸟现行离开了。 我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然后我听见老吴头过来报告的声音,“楼主,出去的探子回报,说是隋家的人在镇上,你看我们……” 君凉薄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眼神交流了。 再后面也听不见老吴头的话了。 我根本也不想在意那么多。 迷迷糊糊的一小觉之后,马车停下,我醒了。 翠鸟已经找了客栈。 这城镇很大,所以档次高一些的客栈相对来说也比较多,我们投宿的很顺利。 翠鸟给我安排了楼下的房间,君凉薄的在楼上。 其实我是无所谓的,楼下离吃饭的地方近,我还方便了。 而且我也没有必要一直跟着君凉薄,我在刚刚睡觉的一小段时间里,虽然浅眠了,可是大脑还在工作,我想,之前老吴头那么笃定我对君凉薄有些情谊,还不是因为我比较上赶子,总是往上贴,眼神跟着君凉薄一动,这样一来,傻子也能看出来什么东西了。 所以,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自重自重自重,不能让自己显得特别掉价,像翠鸟一样。 君凉薄也没说什么,大家好像都装作看不出翠鸟的意图。 我接着打呵欠,直接走进自己的房间去。 对了,苏止还是在我旁边。 进了房间二话不说就翻上床,先回个笼再说。 不过这次依然没有睡的太好,一下子又换了地方,我总要一点时间适应。 睡觉的过程中,外边有个什么声音我都听的真切。 我听见苏止过来敲门,问我是不是睡了,我没回答。 我又听见老吴头过来,和苏止在门口交谈。 老吴头说让苏止多准备一些草药,因为路上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好像还给了苏止什么东西,以为我听见苏止意外的哇了一声。 他这个人喜欢玩深沉,一般总装的喜怒不形于色,不过凡事都有个例外。 苏止所有的淡定只要接触到和医药有关的事情马上就能土崩瓦解。 所以我猜测,老吴头应该是给了他一些罕见的药材。 然后苏止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吴伯,我想问一下,这个不悔林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会不会有危险。” 我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因为我也想去问一问。 君凉薄惦记这么久却至今才动身前往的地方,是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可是我像是被鬼压了床,根本就动弹不得。 不过还是能听见吴伯的话,“任何地方都不是绝对安全的,不悔林里面有没有危险要因人而异,我看小姑娘面相极好,有她在,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我心里出奇的舒坦,老吴头在我背后这么夸我,有些不像他的作风。 其实,我那时候不知道,老吴头已经在隐晦的透露什么事情,后来我才知道,他看的并非我的面相,他早就知道我此行之于他们的作用。 苏止听了老吴头的话并没有放下心来,“吴伯,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稳,虽然我相信你们的能力,但是还是想拜托你们,以后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不可测的事情,你们能够保护惜言周全。” 老吴头这么爱揽事情爱彰显自己能力的人,这一次居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而是过了一会才笑呵呵的开口,“这个是自然的。” 而后两个人的脚步声轻缓,应该是离开了。 我缩在床上,很想动一动,可是动不了。 我想着苏止刚刚的话,心里有些动容。 …… 晚上吃饭的时候,翠鸟进了我的房间。 那是因为他们在门外怎么叫我我都没有反应。 苏止还夸张的以为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翠鸟身为女子进来会方便一些,我被她推醒。 翠鸟的手劲不小,以至于我好似被人点了穴道的身子被她力气一冲马上就可以动了。 我一身的汗,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恍惚的不真切。 苏止在门口看见我就躺在床上,才松了一口气,跟着进来。 “你可真是厉害,我们在外边这么叫你你都没听见。” 我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听见了,只是梦魇了,醒不过来。” 翠鸟站在一旁看我,眼神傲慢。 我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才下床。 这时候才看见君凉薄他们就站在门口,君凉薄并没有什么担心的表情。 老吴头在一旁嘻嘻哈哈,“我早就说了,这丫头估计就是睡着了,没什么大事,你看看你还不相信。” 我笑笑,身子有些虚,“都这么晚了啊,你们吃了么?” 老吴头一瞪眼睛,“怎么可能吃了,这不是都在等你呢。” 我不好意思,“梦魇了,耽误大家时间了。” 君凉薄过来用手试探了一下我的额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头,“饿了。” 君凉薄笑,“走吧,吃饭去。” 我晃动着脑袋跟着他们出去。 吃饭的位置在包间里面,我严重怀疑翠鸟给我安排的房间是整个客栈最差的一个房间,连吃饭的包间都比我那个上档次。 这一点苏止也发现了。 进了包间他就开口,“惜言换个房间吧,你的房间离我们都很远,不方便。” 说话的时候他看了一下翠鸟。 翠鸟站在君凉薄身后眼观鼻,就好像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的样子。 老吴头也跟着点了头,不过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我看楼上还有空的房间,一会给小姑娘换一下,楼下就你一个人,我们也不放心。” 我呵呵的笑,“别啊,翠鸟姑娘特意给我选的房间,我不能驳了她的好意。” 君凉薄可能是没打算说什么的,可是听了我的话后,他抬起头看了我一下,我在他看过来之前赶紧调转了视线。 紧接着听见君凉薄的声音,“翠鸟。” 翠鸟终于有动作了,她直接单膝跪地,“是属下逾越了,请楼主责罚。” 君凉薄是个公正公明的好楼主,他没说责罚,只是说:“你和惜言的房间换一下。” 翠鸟僵在地上好一会才开口:“是。” 老吴头在旁边似乎想打个圆场,可是他刚说了一句“其实也不必……”外边就有人进来禀告。 “楼主,外边有个自称是楼主表妹的人要求见您。” 君凉薄的表妹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翠鸟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就抬起头看着君凉薄。 她那种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居然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担忧,我就有些心中不好了。 君凉薄万年不变的老脸居然僵硬了一下,我注意到他握着筷子的手用力了几分。 君凉薄的声音还是镇定的,“我并不记得我有什么表妹。” 外边的人马上会意了,“属下这就去打发她离开。” 翠鸟从君凉薄身后站起来。 我一直不是个观察敏锐的人,可是还是轻易的看出翠鸟再也不在意我的行为动作和言语了,她一心都放在了君凉薄的身上。 其实这也没什么,她那么在意君凉薄,很是正常,可是她眼神中的担心成分一点都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我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那个所谓的什么表妹,也许根本不是无缘无故过来认亲的。 我快速的吃了饭,借口睡的不好头脑不清醒出去透个气,先从包间里面出来了。 偷偷摸摸的下楼去了大厅的门口。 君凉薄带着的仅有的几个随从在门口站着,看见我的时候。 就跟没看见一样。 我在门口和街上四下的看,觉得能找到这里来的姑娘,应该不会随便就被打发掉的。 果然在对面街边看见了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姑娘。 一看就是富家小姐,身边有些人晃荡,但并非什么蛇鼠之辈,我这样的观察力都能看出来,他们都是她的侍卫。 我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她,确认这个就是那个自称君凉薄表妹的人。 君凉薄虽然没说过自己什么身份,也没说过他爹是何方仙人,但是想来能成立临风楼的人物,应该也不是平凡之辈,所以沾亲带故的,应该也不是乡野之人。 那女孩子长相姣好,眉目如黛,杏眼桃腮,是个能让男人心动的女人。 那姑娘正朝着我这边看过来,我们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我先收回来视线。 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察觉我来的意图了。 我转身回去,就看见苏止已经吃过了饭,过来帮我拿东西搬房间。 我其实哪有什么东西可拿啊,苏止转了一圈,最后两手空空的出来。 “行了,去你的房间看看。” 我跟着他上楼,看了翠鸟之前住的房间,就真的很想骂娘了。 翠鸟这个心机深沉的家伙,把我一个人安排在楼下,把她自己安排在君凉薄旁边,还要不要脸了。 君凉薄的人我没看见,他的房间也关着门,我一下子想到外边的那个姑娘,不知道君凉薄是不是去见她了。 我在门口想了想,还是先进房间休息再说,之前还说要自重,不能这么快就忘了。 苏止的房间也在这层楼上,不过离我比较远。 他帮我检查了一下门窗后才回了自己房间。 我躺在床上,真的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我的房间临街有一个窗户,我过去打开,一低头才发现正好还能看见对街的那个姑娘。 姑娘还站在那里,大有不见君凉薄一面不走的架势,她身边的侍卫换了一波人,不远不近的守着她。 我趴在窗台上看着姑娘,直觉告诉我她可能真的是君凉薄的表妹,只是不知道君凉薄和她之间有何龃龉,两个人这个情况肯定不正常。 在窗口看了一会,我就看见老吴头出去了,他径直的走到对街那里。 姑娘应该是认得老吴头的,也向前走了一段,两个人面对面。 我听不见他们的交谈,但是能看得出来姑娘有些着急,不停的说着什么。 老吴头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模样,脑补了一下他平时的德行。 说了一会,姑娘就哭了,从怀里拿出丝绢低头的擦眼泪。 一举一动都让人心生怜爱,我突然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我们那个小山村里面,没有这样的姑娘,大家都被生活所累,哪有那个闲工夫培养自己的气质,也没那个钱,所以差不多我们那里的姑娘,都是下得厨房的好手。 我想如果我们那里也有这样的女孩子,我娘是不是也会有样学样的好好的教教我。 至少我爹这些年放弃了那个不切实际的梦想之后,也算是赚了钱的,我娘不舍得我做家务,其实也可以把我培养成这样的女孩子的。 我如果是这样,君凉薄如今对我会不会是另一种态度。 姑娘一哭,那些侍卫就过来了,层层的把老吴头围住,我看老吴头的样子似乎是不怕的,依旧力保自己仙风道骨的样子,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我本来以为姑娘哭成这样了,君凉薄怎么也会过去看看了。 可是没有,他似乎对谁都特别的狠心。 最后姑娘是失望的离开的。 姑娘走后老吴头才回来。 我关了窗户,躺在床上,想起翠鸟的眼神,心里乱七八糟。 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半夜,我怎么也睡不着。 最后索性直接坐起来。 即便是夜半时分,外边依然能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处是出了名的消息渠道,彻夜营业的小酒馆很多,路上三两喝醉的汉子也不少。 我穿戴好出门。 客栈里面一片寂静,我慢慢的下楼,楼下大厅里面亮着灯火,临窗的位置坐了一个人。 我一个哆嗦,被吓得不轻。 那人却先开口了,“惜言,怎么没睡。” 是君凉薄。 我拍了拍胸口,“你怎么也没睡。” 君凉薄面前的桌上放了一坛酒,酒香四溢。 我走过去看他,即便灯火不是很通明,我依然看出来他脸颊微红,眼睛闪亮。 君凉薄好像是有些上头了,居然起身去给我拿了个酒碗,放在我面前。 “陪我喝点吧。” 我低头看着酒碗。 其实酒是个好东西,不仅能让人忘了忧愁,还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说出心底的小秘密。 我端起酒坛给自己倒满,“怎么想着喝酒了,我还以为你滴酒不沾呢。” 君凉薄呵呵的笑,“我不怎么喝,但是偶尔还是会喝一些。” 我小口的抿了一下,有点辣口,“偶尔是什么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 君凉薄低头看着酒碗,用拇指轻轻的摩挲碗口。 “差不多吧。” 我试探的问,“那你今天喝酒了,也是心情不好导致的?” 不等他说什么,我马上又跟着问了一句:“那你因为什么心情不好呢。” 君凉薄的视线还在酒碗上面。 “因为什么心情不好么,我以为你应该是知道的。” 他能这么说,证明之前喝了不少了,酒劲已经上来了,要不然依着他的个性,不可能说这么多。 我继续套他的话,“我是猜到了一些,但是不确定对不对,我说说看,你听听。” 君凉薄点头。 “是因为今天过来那个自称自己表妹的人吧,其实我看见她了,挺让人怜爱的姑娘,你怎么没出去看看她呢。” 君凉薄抬头看我,眼睛还是亮晶晶,却也带着别的情绪在里面。 “惜言,你被别人背叛过么?” 我这十七年乏味的生活,根本就不曾沾边这两个字过。 我老实的摇头,“没有。” 同时心里也一沉,他说背叛,难道是那个女孩子背叛他了? 那不就证明,他其实和人家也有情感牵扯的么。 他曾经喜欢过那个女孩子? 怪不得翠鸟听见那女孩子过来眼神都变了。 我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君凉薄再次开口,“当年我娘命悬一线,他们见死不救,现在临风楼在江湖上有了一席之地,就过来找我了,你说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做过的事情,一句情非得已就能翻过去么。” 我差点拍胸口,吓死我了。 前面的翠鸟还在,以为又来一个劲敌。 君凉薄好像一下子说顺嘴了,继续说起来,“若是当年他们哪怕做做样子,我如今念在我娘的份上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当年他们的嘴脸,我连毒发神志不清的时候都没办法忘记,我如何能原谅。” 我想了想,“你娘当年,是因为他们才早逝的么。” 君凉薄叹了口气,“我娘,其实命已经不长了,我知道的,就算他们出手,也救不回来,但是他们站出来,好歹我们能索回我娘的尸体,可是当初他们缩头乌龟一般自保的样子,到现在我都历历在目,根本忘不掉,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娘被葬在何处。” 我不知道说什么,成长十七年,生命中还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我虽然理解他的感受,却也没办法真的感同身受。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君凉薄端起酒碗一口气喝下去,可能喝的猛了,他捂着嘴咳了几下。 我赶紧过去给他拍背,“你少喝一点,你身体还有毒素,要懂得爱惜自己。” 君凉薄缓过气来,又给自己斟满。 “我爹到死都没闭上眼睛,他想和我娘合葬,可是我始终办不到。” 我疑惑,“你娘被人抓走了是么,那个人你知道是谁么?” 君凉薄眼神开始迷离了,我知道的,一口酒喝猛了是有些受不住的。 他晃了晃脑袋,用手撑着,“我当然知道。” 我见他这样有些着急,生怕他一下子睡过去,我赶紧摇了摇他,“那你去找那个人啊,找到他就能把你娘的尸体要回来了,或者把你爹的尸体带过去合葬啊。” 君凉薄头有些往下沉了,声音也开始断断续续,“那人……我知道的……死了……” 他说完就趴在了桌子上。 我低头看着他,已经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带走他娘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但是他还不知道他娘葬在什么地方。 这就有些难办了。 54、南栾宁家 我站在那里看了君凉薄好半天,在想着要不要找人过来把他给抬回去,可是这深更半夜的,我去敲哪个男人的房间都不好。 虽然队伍里面有个女的,可是我根本不想去叫翠鸟。 君凉薄趴在桌子上,虽然喝多了,但是酒品很好,就只是睡觉。 他的身体不好,我真的担心喝下去的酒对他有影响。 站在旁边思来想去,还是叫老吴头就合适了,他又会看病,还能顺便给君凉薄把个脉。 可是抬脚刚要,就听见了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楼主,你怎么了?” 我闭了闭眼,真的是想什么来什么。 翠鸟快速的跑过来,根本没看见我这个大活人一般直接冲到君凉薄身旁,俯身看君凉薄,这位大姐可能以为我给她家楼主下药了,不停的检查酒碗里面的酒。 我抱着肩膀站在一旁看着她吓得六魂无主,觉得有些好笑,“不用检查了,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你家楼主大人,只是特别能耐的喝多了。” 翠鸟应该是根本就没想过这种可能,即便是桌子上摆放明显的酒坛和酒碗,她也检查过酒里无毒,可是她就是特别奇怪的认为君凉薄就算被我给暗算了都不可能是喝多了。 她还轻轻的摇晃君凉薄,小声的说着什么楼主别睡了,太累了就回房间之类的狗屁话。 我觉得太好笑了,于是再次提醒她,“君凉薄那个表妹过来了,他心里不舒服,一下子喝多了,你去叫老吴头过来吧,把他扶回去,顺便检查一下他的身体有没有被酒伤了。” 翠鸟听了我的话,总算是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她还是俯身的姿势,眼神在君凉薄的侧脸上定格了很久。 我就站在旁边看着,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翠鸟也许就只有这个时候,敢这么光明正大目光深情的看着君凉薄吧。 良久后她才抬头看我,我觉得我和翠鸟的关系吧,她应该是一开口就质问我为什么灌君凉薄酒,这样才说得过去。 可是她开口说的居然是:“凌姑娘,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楼主,我去叫吴伯过来。” 哎呦嘿,太阳要从西边升起来了? 天太黑,屋子里的烛火也不够明亮,我看不太清楚翠鸟隐藏在眼神背后的情绪是什么。 不过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这么有礼貌了,我也不好拉着脸装腔作势。 所以我只能点头,“可以。” 翠鸟一步三回头的上楼去了,弄的好像我会趁她不在占君凉薄便宜一样。 没一会老吴头就跟着下来了。 可能翠鸟说的比较夸张,老吴头一脸焦急的从楼梯上跑下来,那么老的家伙,我真怕他一脚踩空摔断骨头。 老吴头跌跌撞撞的跑到君凉薄身边,先给把脉了。 他脸上凝重,然后更凝重。 我心里也悬了一下,难道他身体不好了? 老吴头抬头看翠鸟,声音全是疑惑,“没事啊,你确定楼主中毒了?” 我一脸的黑线,这个女的还会不会办事了,瞎说话是要割舌头的。 翠鸟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眼睛盯着君凉薄,“楼主从前都没有这样过。” 我翻了个白眼。 为了保险起见,老吴头真的检查了一下酒坛和酒碗里面的酒。 酒有没有毒我太清楚了,我也喝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吴头忙活了一圈下来也有些无奈了,不过能看出来也放心下来,“没事没事,就是喝多了。” 我干笑了两下,表达我的看法。 老吴头那身子骨想把君凉薄给扶上去明显有难度,之前是我高估他了。 我叹了口气,“还是叫别人过来吧。” 君凉薄虽然看起来不是很硕壮,但毕竟是个青壮年,老吴头应付不过来。 老吴头也明白自己几斤几两,蹬着小短腿上楼去找别人了。 我和翠鸟在楼下。 翠鸟看了我一眼,再次意外的开口:“今天过来那位,真的是楼主的表妹。” 我点点头,想说一句我知道,可是最后没说。 翠鸟见我听进去了的样子,接着说:“楼主对这个隋姑娘其实是挺有感情的,虽然临风楼和隋家多年不来往,楼主对别人也忌讳,但是对这位隋姑娘是真的与众不同的。” 我来了兴趣,“怎么个与众不同的法。” 翠鸟笑一下,笑的很是勉强,“据说这个隋姑娘还没出生,老楼主就和隋家定了亲,若是女孩就结秦晋之好。” 我不说话了,这翠鸟好心好意和我说这些,未必真的是好心好意。 翠鸟没看我,只顾着说话:“后来楼主和隋姑娘也有来往,若是没有什么意外,想必两个人早就成亲了。” 我笑起来,“那还真是可惜,错过了这么好的姑娘。” 翠鸟猛地抬头看我,似是不明白我为何会这样说。 我想看似潇洒的表明自己的观点,其实我也不是要和君凉薄如何的,我也是个矜持的人。 不过没开口,老吴头就带着凌风下来了。 凌风过来二话不说就把君凉薄扶起来,步伐矫健的噔噔噔上楼了。 我本家的人,看着就是靠得住。 翠鸟似乎没说完想说的话,但是我差不多也明白她的意思了,所以不打算听下去。 “行了,赶紧休息吧,再过个把时辰就亮天了。” 我是没管她,径直跟着上楼睡觉去了。 托了刚刚喝的那点酒,这次好睡的很,我躺下几乎就睡着了。 无梦到天亮。 醒来的时候觉得周身舒畅啊。 门口有店小二给准备的水,我洗了脸梳了头发,又把君凉薄送的珠花带上。 对着镜子看了看,果然是又好看了。 自己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的自恋,然后我施施然的下楼去了。 君凉薄还没起来,老吴头带着所谓的四大家族后人在楼下坐着,旁边几桌都是满的。 各地口音都有,说着我听不懂的江湖上的消息。 老吴头他们听的很认真,我慢慢的走过去,“吃饭了么你们。” 老吴头看看我,“还没,点菜吧。” 这次不在包间了。 翠鸟坐在一旁,一脸的担忧,时不时的往楼上看,莫问坐在她旁边,神色如常。 苏止听说出去了,我想他应该是出去看看能不能买到新奇的药材了。 我和这些人一起吃饭觉得不香,于是吃的也不多,早早的放下筷子,“我出去看看苏止回来了没有。” 当然不可能有人拦我。 出了门我往对面街上看。 鹅黄色的衣衫很扎眼,随便就能被我从芸芸众生中揪出来。 那姑娘今天学聪明了,在对面街的一家简易茶铺坐下,目光朝着这边看过来。 我回头看了看老吴头他们,没人在意这边,没人注意我。 这样更好。 我快步的跑到对面去。 那姑娘一直盯着我,看着我跑到她身边。 她旁边的侍卫噌的一下站起来。 不过姑娘摆摆手,让他们都退下了。 她站起身,“姑娘是表哥身边的人吧。” 我点点头。 她朝着茶铺里间摆摆手意思借一步说话。 我当然同意了,这要是让老吴头他们发现我过来找人家,他们指不定怎么看我。 茶铺里间没别人,只有我们两个。 隋姑娘虽然看着柔柔弱弱的,但是近距离看,她眼神十分的坚定,不带一丁点的含糊。 这一点明显和我不一样。 她说:“可是表哥让你过来的。” 我摇了摇头。 她像是马上就明白过来了,笑意摆上了脸,“原来是这样。” 她语气没有嘲讽,也没有轻蔑,可是比翠鸟说的那些难听话让我听了还难受。 我连忙解释:“你别误会了,主要是昨晚君凉薄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喝多了,我想应该是因为你。” 隋姑娘愣了一下,脸上随即展现出一种恍惚,“表哥什么时候开始喝酒了,他身体不好的。” 我想我能明白君凉薄为何对她另眼相待了。 这姑娘稍微蹙眉,我一个女人都心肝颤一颤。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我听翠鸟说,君凉薄和你之前是有亲事的,他昨晚喝多说了一些话,我差不多也知道一些,他对你没有什么,主要是忌讳你的家人,我觉得如果你们两个之间有情,就要把事情说开了,要不然两个人都难受,不值得。” 隋姑娘睁着眼睛看着我,很是认真的样子。 我心里虽然不太舒服,可是若君凉薄真的钟情这个姑娘,他们俩也能冲破阻碍在一起,我也算给自己一个结果了。 至少以后不会执迷不悟的为难我自己。 我看着隋姑娘有些沉思的样子,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 我也想看看,君凉薄能为了别人做到什么地步。 隋姑娘片刻后抬头看着我,“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点点头,没说多余的话,转身离开。 鬼鬼祟祟的出了茶铺的门,我朝着一侧离开。 这个时候反正也不动身离开,不如到处逛逛。 这处城镇很热闹,两边的商贩很多,人来人往挤的慌。 我在一处门口停下,里面喧闹异常。 我想了想抬脚进去了。 进去才发现里面几乎都是男人,也没有个女人出没,以至于我一出现他们都差异的看着我。 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想着要不要退出来,这时就听见不远处哄的一阵叫喊,有哈哈的笑声,还有哀叹声,之前看我的视线差不多都被吸引过去了。 我收回了倒退的脚步,走过去跟着凑热闹。 只见人群中围着个四方桌,桌子对立两面站着一个坐着一个。 站的人一脸的络腮胡子,上身没穿衣服,一身的横肉。 坐着的那个人,嘿,长的可真好看。 白衣袅袅,手里拿着一柄折扇,面如玉眼如墨。 他一下子就看见我了。 没办法,就我一个女人,想不注意也不太容易。 看见我后他笑了,“嘿,现在赌场生意都红火成这样了?” 那群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 我一下子又尴尬了,退了半步,“赌场,什么赌场。” 那人又笑了,“你连门口的牌匾都没看就进来了,这一群糙老爷子居然也没把你吓跑。” 我不知道怎么说,呐呐了半天,想必样子十分的窘迫。 不过那人笑的很好看,接着说:“我宁清从没见过女人逛赌场,今天是第一次,正好我手气缓过来了,就当做是你给我带来了好运吧。” 他说着啪的一下把折扇合起来,伸到桌子上,拨出来几定银子,“这就算我的谢礼了。” 旁边的人哇的叫起来。 我盯着桌子上的银子没反应过来,这是说要给我? 我什么也没做进来就有人给我钱? 这个世界真的是玄幻啊。 宁清见我没什么反应,“怎么,嫌少么?” 我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这个钱我不能……” “又不是白给你的,来来来,为了确保我的好运一直在,过来,站我旁边来。” 我没过去,反而又退了一步。 心想这个人莫不是个精神病吧,或者说是见我貌美以此和我搭讪的? 宁清估计看出来我的想法了,“别害怕,我们好赌之人都是信这个的,我手气之前一直很差,今天早上输到现在了,你看看,你来了,我居然一把就翻本了,这估计就是缘分。” 他始终笑呵呵,“过来过来,我要是继续赢,咱俩就平分,我要是输了,也不算你的,你拿着这个钱赶紧离开就是。” 旁边一群人似乎从早上看到现在,知道他的输赢情况,跟着起哄,“哎呀,真说不准是这样的,宁清啊,你刚刚要是不赢,直接就要在这里光着屁股出去了,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可是救你于水火了。” “就是就是,宁清你这把赢得这么多,要不给大伙都分一分,让我们跟着沾沾喜气。” 旁边有人嗤笑,“得了吧,宁清逢赌必输,好容易赢了这点,还不当成宝贝搂在怀里了,还能给我们,想得美哦。” 我看那宁清,面若桃花,真看不出来是个逢赌必输的衰人。 输的差点光屁股他怎么还能乐呵成这样。 身边有人推了我一把,“去吧去吧小姑娘,宁清赢钱不容易,你就当发善心了。” 我一个趔趄已经到了桌边。 络腮胡子的大叔瞪着眼睛看我,呼哧呼哧的喘。 我理解他,逢赌必输的人赢了他,不只是丢财,还丢面子。 我看了看大叔,还是走到宁清身边,“那个,你要是输了,我就可以走了是吧。” 宁清一点也不觉得这句话晦气,还是笑,“那是自然了。” 他们玩的骰子,最简单的比大小。 摇骰子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了,也跟着紧张,骰子扣在桌子上,我咽了咽口水。 宁清特别随意,转头看我,“大小?” 问我? 我想了想,大。 宁清是真的无所谓的样子,把钱都压在了大的那一边,我心里一个忽悠。 这人,没长脑子没长心吧,居然把钱都压出去了。 对面那人自然压了小。 我的心跳咚咚咚,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我都不敢看,把脸背过去了。 这要是输了,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跟着丢脸。 那边开庄了,静了一下,然后就是大家哄叫声,接着就是议论纷纷。 我慢慢的转回头去,看见宁清依旧不变的笑脸。 算了,从他脸上根本也看不出什么。 我看赌桌上,两方骰子见面。 我算了两遍,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好歹是赢了。 这特么不是我赌钱,感觉我比谁都紧张。 对面的大汉已经黑了脸,拿起自己的银子啪的一下砸在宁清那边,差点砸在宁清的手上。 我一个哆嗦,不敢说话。 宁清还是笑眯眯,把银子收好,“哎呀,没说错没说错,你看看又赢了。” …… 我中午的时候回的客栈,君凉薄已经下楼了,正坐在楼下的大厅里。 苏止也在,明显在等我,看见我进来,苏止瞪了一下眼睛,语气不善,“你去哪里了。” 我把身上的布包扔给苏止,苏止接过去漫不经心的打开,然后动作僵在那里,好半天才更加气急败坏的冲着我喊:“你刚刚干什么去了,在哪里弄了这么多钱,你给我说实话。” 君凉薄闻声也看着我。 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挖了挖耳朵。 现在我脑子里似乎还有那些男人的起哄叫喊声,真吵啊。 “赢得。”我简单的解释。 “赢得?什么赢得,你最好给我说实话,我告诉你凌惜言……” “哎呀,原来你叫凌惜言啊,你瞅瞅,我就和你说我肯定能知道你的名字,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嘿嘿。” 我一个哆嗦,回头,果然看见的是一把折扇半遮面的宁清。 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苏止脸上表情一顿,接着眯着眼看宁清,“你是谁?” 宁清舔着脸挤在我身边的位置,笑容一如往常的有些欠揍,“我啊,我是她的搭档,我们俩组合起来能横扫所有赌场,赢光所有赌鬼的钱,哈哈哈。” 说的好像他不是赌鬼一样。 苏止脸色刹那不好看了,“你去赌场了?” 我呐呐,“不知道是赌场,进去了才看见。” 宁清替我说话,“不去赌场哪来这么多钱,你真以为她能偷能抢啊,再说了,我们是凭本事赚钱,你凭什么一副瞧不起的样子。” 苏止气的脸都快变形了。 君凉薄盯着宁清看了一会,又似乎对他的折扇很有研究。 宁清怼完了苏止转头哄我,“没事,惜言小妹妹,不怕不怕他,以后宁哥哥给你撑腰。” 我一阵恶寒,这些话说的他自己不觉得恶心么。 一旁百年不发一语的凌风从宁清进来就看着他,待宁清对我说完那句恶心死人的话后,他突然开口,“宁氏向来以人脉网闻名,怎么,现在的宁氏,需要从赌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地方获得消息了么。” 宁清一愣,看样子是没想到有人能认得出来他。 他缓过来之后差点蹦起来,“哎哎哎,你这张死鱼脸说的是什么,我给你一次机会你重说一遍。” 我吓得往旁边躲了躲,这家伙,是要打仗的意思么。 凌风听见宁清对他的称呼,脸色倒是没怎么变,看了一下君凉薄,继续之前的话,“盛传南栾宁氏坐拥整个江湖的信息网,没有宁氏不能知道的秘密,我一直以为,能有这样盛名的家族,定是个顶个的人中之龙,可是今日一见……” 凌风像模像样的摇摇头。 宁清直接就跳了起来,“你这死鱼脸,我告诉你,我就是赌了怎么了,我爱赌但并不耽误我获得信息,你信不信,一日功夫我能把你祖宗八代查个清清楚楚,包括你们家一共纳过多少个小妾,你敢不敢跟我赌。” 我抓了抓头发,这男的爱赌都是这么培养出来的吧。 凌风脸色变了一下,不过他习惯面无表情了,瞬间又缓和下去了,恢复如常。 君凉薄早就醒酒了,拿着桌子上的一直茶杯放在手上把玩,语气不轻不重。 “南栾宁家。” 宁清梗着脖子,“对啊,是啊,怎么了。” 君凉薄笑一下,说不上是嘲笑,但是也没什么友好的情分在里面。 宁清看了一圈,终于看出来这里面君凉薄一人独大了。 他看着君凉薄,“你又是谁?” 老吴头在旁边没憋住,“这是我们君楼主。” 宁清眼中的思虑一晃,然后笑了,“原来是临风楼楼主,久仰了,身子可好些么。” 显然他是在告诉所有人,他明白临风楼里所有的事情。 君凉薄眼神一凉,“多谢关心,没大碍。” 宁清笑呵呵的坐下了,“不悔林的毒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解得,希望君楼主能像我一样好运,”他看了看我,“遇见惜言,我这个逢赌必输的名号就可以摘了。” 君凉薄也看了我一眼,“但愿和你一样。” 正好现在是午饭的时间,我还没回来的时候他们就点了菜了,说了这么半天,那边小二慢悠悠的把菜端上来。 宁清也没打算离开,还坐在我旁边,看见上菜了,直接拿了双筷子等着。 我忍了忍,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喂,我们要吃饭了,你不打算走么。” 宁清像是听见了十分好笑的事情,“你是在赶我走么,我们可是搭档,你怎么能这么做。” 什么搭档,不过就是在赌场里赌了一上午赢了钱而已,这样都能算作搭档,这也太随便了。 苏止啪的一下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我们这里不欢迎陌生人,宁公子还是请吧。” 宁清说的特别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不是陌生人,真的,我都说了我是惜言的搭档,搭档你懂么,你看看那个钱,还有这些,”他从怀里拿出一大叠银票,应该都是去零换整了,“这些都是我们赢的。” 他像是想到了一个很好的主意,“我跟你说,以后你们的伙食费我和惜言就能包了,我们随便在赌场转一圈,一路上的盘缠就出来了。” 说完他也不等我们反应,看见小二把卤牛肉放在桌子上,直接就伸筷子夹了一片,一口吞下去,“嗯嗯嗯,味道不错,这家客栈是老字号了,坐地户,服务周全干净卫生,不过就是这价格太贵了,一般人住不起,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就住这里,后来盘缠不够了,就出去住了。” 所谓的盘缠不够,想必就是赌输了。 55、这波刺杀有猫腻 苏止揉了揉眉心,“怎么,你还想跟着我们一路走?” 宁清瞪着眼睛,理直气壮,“当然了,我和惜言是搭档,搭档是不能分开的。” 我坐在旁边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君凉薄倒是没什么表情,好像跟他没关系一样。 我看见老吴头偷偷的看了君凉薄一眼,奈何君凉薄根本就没有看他,于是老吴头又把视线收回去了。 一顿饭不知道是怎么吃完的,感觉只有宁清吃的最开心。 我们都不说话,可是他也察觉不到气氛诡异,还在跟我们讲他在赌场看见的人和事,期间夹杂他自己的丰功伟绩,比如一天之内输了多少钱,更有甚者,有一次为了回本,他还不惜把家传的宝贝给当了。 我想,我如果是宁清他娘,我真的会直接打死这个败家的混小子。 刚吃完饭,外边有人走过来,我抬眼,因为我们在大厅,所以清楚的看见来人正是隋姑娘。 我以为她是过来找君凉薄的,结果不是。 隋姑娘带着几个随从,就好似普通的客人一般,直接在我们旁边的空桌处坐下来。 她不看我们这里,招呼店小二过去点菜。 我看了看君凉薄,他也注意到了,不过他只是眉眼朝那边扫了一下,接着再没看第二眼。 店小二刚离开他们那一桌,君凉薄就站起身,“走吧。” 老吴头他们跟着起来。 我看着身边的宁清,有些嫌弃的也站起来了。 宁清急忙喝了口水,跟着我起来。 苏止停下,防备的看着他,“你吃也吃完了,喝也喝完了,这下可以走了吧。” 宁清对着我笑呵呵,“惜言你住在哪一间。” 苏止瞪眼睛,“你干什么,我告诉你,你离我妹妹远一些。” 宁清一怔,接着更高兴,“你是她哥哥啊,我说的么,怎么那么关心惜言,起初我还以为你是她相好,吓死我了,既然不是,那我就放心了,哦哈哈哈。” 苏止脸色出奇的难看。 我捂着头,“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总不能这么一直跟着我吧。” 宁清不明白的样子,“为什么不能,我又不用你们给我出钱住宿,我自己赢钱了能负责我自己的。” 他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好像不是开玩笑的样子,而是觉得这个说法真的可行。 我感觉很是头疼,怎么都说不通。 我打算不再理他。 君凉薄他们已经踩着楼梯上去了,我想马上跟上去,就加快脚步往楼梯口走。 宁清看了看君凉薄的方向,突然过来一把抓住我和苏止,声音放低了一些,“过来过来,有话和你们说。” 我本想甩开他,但是突然听见苏止在旁边问:“是关于君凉薄的事情么。” 他问的声音特别小,小的让我觉得跟做贼一样。 我愣了,扭头看他,停了要甩开宁清的动作。 宁清没回答,但是点了点头。 我想起他们谈论的,他掌握着整个江湖的信息网,刚刚还能直接说出君凉薄的门派和地位,还知道他身中奇毒。 想必接下来和我们说的,也是一些隐秘的事情。 我和苏止对视一下,然后点点头,心照不宣的跟着宁清走出客栈。 我在客栈门口回头,看见隋姑娘望眼欲穿的看着楼梯口的地方,而君凉薄早就没了影子。 …… 我和苏止还有宁清坐在小桥洞下面。 。木质的小桥看起来比我爹年纪都大了,下面也早就干涸没了水流,而此处被开采成了菜市场,周围全是大妈叫卖的声音。 苏止问宁清,“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和我们说。” 宁清有些好奇的样子,“我看你们的样子并非江湖中人,你们是如何与君凉薄走到一处的。”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么,我和苏止都有些抓耳挠腮。 有的事情感觉起来很简单,但是解释起来就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说个一天也说不完。 苏止想了好一会,最后只能说了一句,“偶然相遇的,然后他们救了我们,就这么一路走下去了。” 宁清哦了一下,想了想,“君凉薄能救你们,真是意外。” 苏止马上抓住他这句话,“为何这么说。” 宁清蹲坐在我对面,看起来特别像个算命的,“以我对临风楼的了解,君凉薄并非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临风楼近几年壮大的很快,一个门派迅速崛起,手段的残忍你们是可以想象的,这样的人会无缘无故的救你们两个没身份没背景的人,我有些意外,想不到原因。” 我差点脱口而出会不会是因为我长的太美了。 还好脑子反应的快了一些,这么不要脸的话说出来还不被人笑死。 不过宁清随后就说到了这一点,他看着我,“不过惜言长的这么美,也有可能是君凉薄出手救人的原因。” 我意外了一下居然他能想到这一点,同时也害羞了一下美貌被人如此直接的提出来。 苏止被宁清这句话给呛到了,不停的咳嗽。 我一本正经的对着宁清,“你这么想也对。” 我们两个同时笑起来。 苏止缓过来后又问:“你之前说什么不悔林的毒没那么容易解,是不是君凉薄身上的毒就是在不悔林中的。” 宁清是真的把我们当朋友了,一点也没隐瞒,“对啊,当年他老子还没死的时候,他们俩进过不悔林一次,人人都说不悔林吃人不吐骨头,不过他们两个还是活着回来了,这件事在江湖上曾经掀起了很大的风浪,不过不久他老爹就死了,死因被临风楼压下去了,但是别人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老爹被不悔林里面毒气浸体,加上多年前他爹受过重伤,抗不过去了。” 我和苏止都僵在原地,苏止马上又说:“不悔林里面很危险?” 宁清像看白痴一样看我们,“当然啊,特别凶险,有去无回。” 他看苏止的表情,“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苏止一字一顿,“君凉薄带着我们,此行就是去不悔林的。” “哎。”宁清跳起来,“他去不悔林干什么,你们两个也跟着?你们不要命了?” 我和苏止都不说话了。 木桥上面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宁清看了看我们俩,突然把手中的折扇插在自己的后衣领里,从怀里掏出骰子,还有一些零碎的银两,他把银两扔在我和苏止脚下,然后撅着屁股用小碗把骰子扣起来,语气故意放大,“大小,你们说,告诉你们,我这次赢了的话就必须跟着你们走了,你们不能赶我走知不知道,这是君子协议。” 我反应的没有苏止反应的快。 苏止迅速的跟着蹲下身子,盯着倒扣的碗,“大,就跟你赌这一次了,惜言,你同不同意。” 说话的空档苏止掐了我胳膊一下,我被他带的也蹲在地上,三个人围着地上的碗,脚边都有散落的银两,看起来真的像是赌瘾上来的赌徒。 我看着苏止,刚刚宁清把骰子扔在地上的时候,我明明看见点数是小。 我见苏止对我扎眼,于是我也跟着他说,“大吧,我相信苏止。” 木桥上面的脚步声慢慢的接近我们,然后还不等宁清掀开碗,我就听见翠鸟的声音,“你们怎么在这里。” 宁清先抬头,脸上一贯有些心不在焉的笑容,“哎呦你来了,来来来,临风楼里面的人可都是有钱的主儿,要不要跟着压两注。” 翠鸟走过来看着我们,“找了你们半天了,怎么在这里赌上了。” 苏止站起来,看着木桥外边跟着翠鸟过来的五六号人,有些意味不明的说:“你这是来找我们还是来抓我们的?” 翠鸟面无表情,“你们在此处人生地不熟,这里又鱼龙混杂,楼主怕你们出现意外,让我带人出来找找。” 宁清不管那么多,刷的一下先把碗掀开,指着里面的骰子,“哎哎哎,看见了没,你们两个输了,输了知不知道,以后可不能赶我走了懂吗。” 翠鸟把眉毛皱起来。 宁清这才把骰子和碗装进怀里,回应刚刚翠鸟的哪句话,“什么人生地不熟,这不是有我呢么。” 我不知道说什么,一直不说话。 翠鸟懒得和我们废话,“走吧,回去吧,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路程。” 宁清倒是很爽快的跟着她走,我和苏止对看一下,也跟上去。 路过个糖人的摊子,宁清非要拉着我给我买糖人,还要现做的。 我看着苏止没有反对,也就应了。 宁清点名最复杂的宫女造型,那师傅也是个讲究质量的人,做的特别慢,但是特别像。 我看见翠鸟在一旁十分的不耐烦,围着我们绕来绕去。 宁清还是笑的人畜无害,“大姐,你看起来好像很着急啊。” 一句大姐让翠鸟脸色变了一变,苏止不地道的笑的很明显。 我则忧心忡忡,不悔林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君凉薄又为什么一定要去,之前去了一次,老楼主都折在那里了,为什么还心心念念着。 而且看宁清和苏止刚刚的架势,似乎君凉薄也必须要带着我们一起。 我实在想不通里面的原因。 等着糖人好不容易捏好了,我么继续往回走,路不长,但是路边的小商贩太多了。 宁清又看上了一家糯米饼子,死活拉着我尝一尝,说是这家的糯米饼子特别香甜,而且细腻,他每次过来都要吃的。 对于吃我能不拒绝肯定不拒绝的,于是继续站在摊位前面。 糯米饼子的生意特别火,排了好长的队伍,我们站在人群最后面。 翠鸟明显要失去耐心了,脸上焦躁的不行,我看见她低头对旁边的人耳语了几句,然后那人离开了。 我知道,应该是给君凉薄回话去了。 若是别的时候,我会以为这样做,是因为君凉薄太在乎我们的安危,可是这个时候,我就不得不多想。 君凉薄明显是要去不悔林送死的,为什么一定要拉着我们。吃了糯米饼子又吃了馄饨面条,我被撑的不行,苏止给我倒水的时候有些无奈,“想吃就尝一口就行了,干嘛非要吃光才停。” 我打嗝,“每个味道都很好,都想多吃一点。” 所以说,太贪心了,真的会过的不舒服的。 磨蹭到傍晚才回了客栈,宁清找店小二安排房间去了。 我和苏止在门口遇见君凉薄。 意外的是,隋姑娘也在,他们坐在一张桌子旁。 我还在打嗝,晚饭是肯定不能吃了。 君凉薄看了我一下,又收回了视线,我装作无所谓,在大厅等了一会,宁清乐颠颠的跑了过来,说是还有空房间,他今晚可以住下了。 我和苏止跟着宁清去他的房间看看。 他房间在一楼,离着翠鸟不远,格局什么的和翠鸟那间是一样的。 在房间里站了一会,苏止想了想从怀里拿出来一包药给宁清,“晚上撒在屋子里,最好整间屋子都撒上。” 宁清痛痛快快的接过去,掂在手里,“是什么。” 说话的空档苏止又拿出一粒药给宁清,“吃了,这个是解药。” 宁清马上反应过来,接过去就吞了,然后笑呵呵,“还是你想的周到。” 我胃里不是很舒服,在门口站了一会,“那个,要不你们先聊,我回去休息了。” 苏止也没有挽留什么的,只和我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小心点。” 我想不通他让我小心什么。 回到房间我就上床躺着,吃的多了怎么都不舒服。 翻来覆去的好容易有些迷糊了,半夜的时候却突然醒过来,胃里一阵阵的犯呕。 估计是之前吃的太多了。 再一个睡的也太早了,这时候被恶心的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我起来喝了一杯水,屋子里转了几圈,实在是没什么想做的,想着回去接着睡的时候就听见外边有人敲我的门。 我一个激灵,不过马上就听见苏止的声音,“惜言,惜言你在不在。” 我觉得好笑,大半夜的,我不在房间里面还能在哪。 我过去把门打开,就看见苏止站在门外,表情焦急,而君凉薄和老吴头他们也在,外边亮着烛火,虽不多,但是也能看清周围。 我奇怪,“你们大半夜干什么,开会啊。” 苏止错了一下身子,我就看见他身后半身是血的宁清。 宁清虽然狼狈,可脸上还是笑着的。 我心里一个咯噔,吓得都忘了叫喊。 我跑到宁清面前,看着他身上都是血不知道该碰他哪里,“你怎么了,你怎么受伤了,伤的严不严重,嗯?有没有检查一下,苏止,苏止,你有没有给他包扎……” 苏止过来按着我的肩膀,“惜言,你先别着急,他没事,没大事。” 我还是被宁清的血吓得够呛,手都有些哆嗦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你得罪谁了?” 君凉薄和老吴头在那边没什么反应,大家看起来似乎不是过来帮忙的,反而像是过来看热闹的。 宁清拿着折扇,“我也不知道我得罪谁了,今天唯一有印象的就是赌场里被我赢得差点裸奔的那个男人,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没钱雇杀手了。” 我这个时候才抽出空向楼下看去,看见楼下的空地上并排躺着五六具蒙着面的尸体。 我不是第一次看见尸体了,所以还算有了免疫,我看了看楼下,又看了看宁清,“怎么回事,他们是过来刺杀你的?” 宁清点头,笑了两下,不过后面的就变成轻声的咳嗽了,“话说,除了你们还没人知道我的身份呢,所以我想不通我是怎么被人惦记上的,还派了这么多人过来杀我。” 宁清之前有没有暴露过身份,我觉得有待查证,他这么吊儿郎当的,如果说一点也没暴露,总觉得对不起他的行事作风。 说罢,宁清看着君凉薄,“君楼主在这里,你的人各个身手非凡,怎么能发现不了客栈里面进了刺客呢,我想不明白了哎。” 我也看着君凉薄。 君凉薄依旧面无表情,旁边的老吴头眉头皱起,我注意到人群最后面的莫问神色有些疑惑,然后是恍然。 莫问一直给人的存在感都不强,这时候想必也没有谁去注意他。 我盯着莫问看,直到他转头看我。 我们两个对视了好一会才各自收回视线。 老吴头噔噔噔的下楼去检查那些尸体去了。 我问宁清,“你还好吧,到底有没有包扎身体。” 宁清老老实实的摇头。 我气的不行,看他身上的血那么多,伤口肯定也不少,还不包扎一下,是想站在这里等死么。 我拉着他的衣袖,“你是不是傻啊,受了伤还不包扎在这里逞什么能呢,赶紧过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苏止似乎有些受不了的样子,先一步拦住我,“别别别,这种事,我来就好。” 我后知后觉,这宁清如果要把伤口全都处理一下,恐怕大半的身子都要露出来,我一个女孩子,确实是不太方便。 我脸热一下,“对不住了,太紧张忘了这一茬了。” 宁清还在笑,“惜言如果想看,我可以给你看的。” 我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脚。 君凉薄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抱着肩膀看着我们三个,眼神疏离。 就好似我们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我有些尴尬,想到刚才的言论,不知道会不会被君凉薄当做一个豪放不爱惜名誉的人。 我受不住他的眼神,为了转移视线,我转身跑到楼梯口冲着老吴头说,“怎么样,检查出来什么了么。” 翠鸟站在老吴头旁边,我看见他们两个原本好像在低声说着什么,被我这么一打断,翠鸟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一下子弹开了。 我想了想,压住心里若有若无的想法。 老吴头是个能沉得住气的家伙,很自然的回复我,“只能知道这些人怎么死的,至于身份,我就不好说了。” 我听完也跑下去,“怎么死的?” 老吴头复杂的看了看我,“幻花之毒。” 我一愣,脑子里转了好几圈,上下联系了好几个事情人物才想明白怎么个情况。 老吴头之前给了苏止一包幻花磨成的粉,看来苏止给宁清用来防身的就是这个了。 不过不是幻花很毒的么,苏止居然都弄出解药了? 那还真是厉害了。 老吴头又说,“看来你和宁家的这个人关系很好啊。” 我点头,“是挺好的啊。” 老吴头憋着老脸不说话了。 我再次后知后觉,这是怪我把幻花的毒给宁清了。 幻花确实难得,倒是救了宁清一次,我觉得没什么可惜的,人命比什么都值钱。 再说,又不是我给的。 我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处理,刺客是谁宁清都不知道何况我们。 上一次我被刺杀好歹人家还自报家门了,这一次好嘛,被宁清整个端了,一个活口没有。 出自哪门哪派也无从知晓了。 一直不开口的君凉薄好不容易说话了:“把尸体清理一下,宁公子如果想报官就随他,清理之后就都休息吧。” 说完君凉薄就回房间睡觉了。 老吴头有些无奈,“只能这样了吧。” 他叫了几个人过来,出奇的是从头到尾我居然没看见店家出来,连小二都没露面。 等老吴头让人整理好之后大家都纷纷回了房间。 我也只能先回房间了。 苏止和宁清在我的房间,宁清已经都包扎好了。 我念念叨叨的,“老板难道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居然都没有出来看一眼。” 宁清笑,“老板出面了,不过被那个大姐给安抚下去了。” 那个大姐说的是翠鸟。 这个称呼真的是。 太符合了。 我听着很高兴。 我问宁清,“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被人刺杀呢。” 宁清云淡风轻,“不知道,感觉正睡觉呢,突然听见有人闷哼的声音,起来的时候看见房间里面多了好几个人,那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谁养的死士,可能也知道自己走不掉了,所以拼了最后一口气也要过来杀了我。” 他说的很平淡,但是因为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我能想象的出来当时多么的凶险。 我突然反应过来,“苏止,莫非你会算命,居然提前给了他防身的药,要不然今晚宁清可就直接去地狱报道了。” 宁清在那边纠正我,“我就算死了,也是去天庭里面当星君,怎么能去地狱。” 苏止笑一下,微微发冷,“猜的,只是没想到猜对了。” 我佩服他,这都能猜到,如果当时他能猜到我也会遇到危险多好,我想必此时也就躲过一切,回家了。 不用和君凉薄有任何的纠缠,不用遇见翠鸟和隋姑娘,多好啊。 不知道宁清是如何理解这件事的,他笑呵呵的拍拍苏止的肩膀,“今日多谢你了,兄弟我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今日你救了我一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定尽全力。”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么快就成了一家人的,这个人的热乎劲可真不是一般的。 不过他能说这番话,我心里也挺舒服的,毕竟相当于又多了一个靠山。 宁清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他的身后怎么说还有个南栾的宁家。 我于是赶紧又问了一句,“你在宁家是什么地位啊,说得上话么?” 56、这么做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听见我这样子问,宁清刷的一下打开自己的折扇,像模像样的扇呼了两下,脸上不知道怎么的就带着一些洋洋自得。 “你看我这个样子,在宁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我摸着下巴考虑一下,虽然我没有见过什么富贵公子哥一般的人物,但是想想也觉得,那种出身名门的人,肯定都从小被教养的很好,至少不会特别流连赌场这种地方。 我娘说,真正的大家大业人家,教出来的小孩都知书达礼讲究三纲五常之类的。 我看宁清这个样子明显不符合,于是我小心的说:“边缘性的亲戚。” 宁清马上不高兴了,拉着脸,“继续猜。” 我看了看苏止,苏止没什么表情。 我想宁清总不至于是宁家的什么重要人物,如果是宁家的什么少爷,宁家这么赫赫有名的门派,怎么也不可能把他放在这个地方不管不问的。 他能如同一个废人一般在这里自生自灭,估计在宁家也没什么存在感。 我又想,刚刚宁清不高兴的样子,应该是觉得我这样的回答让他不是特别的有面子。 男人嘛,好脸面,很正常。 我于是咳嗽了一下,“是宁家远房的亲戚?” 宁清啪的一下把折扇又合起来了。 脸色也没有好看起来。 我搓着手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说的他身份太厉害吧,我自己亏心,说不出口。 宁清盯着我看了两秒,终于不卖关子了。 “我爹是宁之初。” 我表情一愣。 宁清脸色得意,“这次知道我是谁了吧。” 我一字一顿,“不认识。” 宁清得意的表情一僵,不过转念就想到我和苏止的身份了,不住的拍自己的额头,“我怎么就忘了你没见过世面这回事了呢。” 为什么单单说我,明明苏止也没见过。 宁清不愿意再说这个话题了,“行了,以后你们就会知道宁之初是谁,也就知道我是谁了,我想,今晚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了,你们都休息吧,老板已经给我重新安排了房间,我也回去休息了。” 说着他站起来,虽然失血有些多,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看起来是没什么大碍的。 苏止又给了他一些药,看起来都是补身的,宁清没推辞,都收下了。 宁清和苏止同时从我的房间离开。 我觉得两个人的眉眼似乎都有些什么,他们好像在瞒着我什么事情。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睡得着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躺着,怎么也没办法静下来。 我最后再次起来出去。 客栈经过之前的事情变得十分的安静,安静的都有些诡异起来。 我踩着楼梯下楼,慢慢的朝着宁清之前的房间走过去,而是还没等走近,就看见翠鸟从宁清的房间里面出来。 这让我有些意外,按理说翠鸟没什么原因会出现在这里的。 翠鸟反身关了宁清房间的门,然后一回身就看见我了。 我也没想着躲什么,翠鸟本身学武,我猜就算我躲了也能被她听出来。 还有一个,我又不是见不得人,这件事我清清白白,干什么要弄的自己鬼鬼祟祟。 反而是她翠鸟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才对。 果然翠鸟看见我表情愣了一下之后就十分的不自然。 我眯着眼睛看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翠鸟原本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最起码在我面前是这样的,可是却有一瞬间支支吾吾了起来。 “没,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 我不相信,就算真的只是这样,我也不相信她,因为我不喜欢她,我主观意识特别强,很容易凭个人喜好判断一件事。 我冷笑,“是这样么?” 我的语气太过于讽刺,竟然真的让翠鸟眼神慌乱起来。 我就更加确定这件事不简单。 之前苏止宁清我们在外边,她带着人过去找我们的样子就已经不正常了,再加上现在宁清出事,她的表现,我就算真的二百五,也应该需要怀疑一些事情了。 我继续问她,“房间里不是有幻花之毒么,你进去了没事情?” 翠鸟不回答了,可能也是怕多说多错。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底气就足了起来,“老吴头刚刚给你解药了吧,幻花本来在他手上,他能弄出来解药也正常,他本来身份就那么厉害,只是翠鸟。” 我想炸炸她,“我想不通了,君凉薄为什么要找人刺杀宁清呢,他又没怎么你们。” 我看见翠鸟明显的一个哆嗦。 我心里沉了一下。 不过随后就听见翠鸟开口:“不是楼主,你不要胡说。” 她这个样子虽然我已经预料到了,但还是觉得心里惊讶了一番。 我转身想回去了,这地方就我和翠鸟两个人,她若是想灭我口,我根本跑不掉。 我转身的瞬间就从袖子里拿了药粉,以防翠鸟突然扑上来。 可是她没有,她说完那句辩驳就再也没什么动作了。 我尽量慢悠悠的走出翠鸟的视线范围,然后赶紧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从里面把门倚上。 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居然有些颤抖起来。 其实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完全是胡诹的,不过是那一瞬间不经大脑就开口了。 君凉薄刺杀宁清,我根本就没想过,只是当口想气势上压住翠鸟而已。 可是看着翠鸟慌乱的样子,我就突然有些不敢确信了。 宁清似乎可以知道君凉薄所有的事情,比如君凉薄要去不悔林的事,听宁清的意思,君凉薄应该是在去不悔林这件事上瞒了我们许多事情。 君凉薄会不会是怕宁清抖露了他的太多事情给我们? 我心里突然就有些凉。 君凉薄住在我一墙之隔,那边的那个男人,我突然就不懂了。 可是我似乎也从来没有懂过。 睁眼到天亮,有人过来敲门,我以为是店小二送热水过来了,结果听见的是老吴头的声音。 他明显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过来找我的。 我听见他压低了声音,“惜言,在么。” 他几乎不会叫我的名字,他一直都称呼我小姑娘。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虽然半宿未睡,可是依然十分的精神。 我等他叫到第三遍的时候才过去开门。 门外的老吴头明显早就起来了,看见我开门马上堆了满脸的笑容。 “没吵到你吧。” 我没了之前打趣的那些兴致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昨晚让翠鸟去宁清屋子里找什么东西去了。” 老吴头一愣,估计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 “哎,你说什么……” “别装了,”我打断他,“若是没有你给的解药,那间屋子翠鸟根本入不得,我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为何事情之后翠鸟还要进去搜找东西,正好你来了,你可以告诉我了么?” 老头子脸上一阵阵的尴尬,他赶紧进来把门关上。 “小姑娘,你在说什么啊。” 我冷笑,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是我还是敢确定他们在玩什么把戏,背着我和苏止。 我死死的看着老吴头,“是君凉薄让人去杀宁清的么,昨天我们出去,你们着急火燎的让人把我们找回来,是不是怕我们跑了么,然后晚上宁清就遇见刺客了,翠鸟又偷偷摸摸的去宁清的屋子里去,来来来,你既然什么都不承认,就好好解释解释这些事情。” 老吴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一身正气的样子,“小姑娘啊,你这么计较宁公子的事情做什么啊,他也没事,若是他想计较,他自己就去报官了啊,你看看你,感觉比他还着急。” 我哼笑一下。 我虽然笨,但是差不多也明白,宁清之所以招来杀身之祸,怕是与我和苏止脱不了关系。 他定是被人忌讳说出什么,才会招来这种意外的。 老吴头见我不说话,过了好半响才幽幽的开口,“小姑娘,你刚刚可是在怀疑我们楼主么?” 我不说话,但是不否认。 我不想怀疑君凉薄,可是我又太笃定翠鸟所有的动作都会以他为出发点。 老吴头终于不装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老实的和你讲,今日一大早翠鸟就过来找我,说是昨晚和你碰面了,我知道你会多想,才过来找你的。” 我重重的哼了一声,心再次凉半截。 果然还是被我猜对了。 老吴头紧接着叹了口气,“昨晚的事情,确实和我们脱不了关系,但是楼主不知情。” 他看着我,“其实说句实在话,我们和宁公子没有任何的过节,昨晚刺杀他的人,是翠鸟找的。” 叫我一愣之后紧接着就是不信。 老吴头也知道我不信,马上解释,“翠鸟说被你看见了,我就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了,刺客确实是翠鸟找的,也如你所想,翠鸟是为了楼主。” 老吴头难得这么一本正经,我不打断他,听他说。 “本来我们和南栾宁家是井水不犯河水,也知道宁家掌握整个江湖的信息,几乎没有什么事情他们弄不明白,可是被人知道和被人当面提起,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懂么。” “昨天宁公子为了表示自己的身份,曾当面提起了楼主中毒之事,这个事情你也是知道的,我们不想隐瞒什么,可是我们怕的是宁公子接下来会把楼主如何中毒或者老楼主和老楼主夫人的事情掀出来,这个我们是绝对不允许的。” 我一愣,君凉薄甚少提起他的母亲,原来是其中有见不得人的缘由? 老吴头看起来很是无奈,“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就不瞒着你了,老楼主夫人当年被人抓走,事情闹的不小,为此老楼主夫人的名声也跟着……你应该能明白,一个女人家,被一帮男人掳走,传出去会多难听,老楼主和楼主两个人在和对方争夺的过程中给人被暗算,楼主身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所以现在他每次毒发都能想到那些事情,他其实,是特别忌讳别人提起他身上的毒的。” 我想起那次君凉薄毒发晚上呓语的话。 老吴头:“宁公子当面说出来楼主的毒,楼主虽然当时没有说什么,但是我们都知道,他是不高兴的,你也知道翠鸟的那点心思,她护主心切,自然就容易走极端了。” 一番解释下来,似乎也算有理有据。 我问:“君凉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老吴头苦笑:“之前是不知道,可是昨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你觉得楼主会没有察觉么。” 我又问:“那君凉薄什么意思。” 老吴头:“楼主已经把翠鸟叫过去了。” 我又想起一件事情,“翠鸟昨晚去宁清房间里面干什么。” 老吴头摸着胡子思考的样子,“好像是雇佣那些杀手的时候有什么信物在打斗的过程中遗落在那房间里了,翠鸟要过去拿回来。” 我本不是推理能手,能把事情猜个七八分已经累死了。 我低头缓了缓,“行了,我知道了,不过这件事你和我说,其实没什么用的,毕竟受伤的又不是我。” 老吴头终于松了一口气,笑呵呵,“怎么没用,楼主他可不想你误会他。” 我摇摇头,说的好似他对我很不一样。 可是真正不一样的人其实并不是我。 和老吴头说完,见我反应没那么大了,老吴头就走了,店小二紧接着进来给我送水。 我洗漱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把珠花摘下来了,人家定亲的姑娘都来了,我还在这里自作多情个什么劲。 下楼后看见苏止和宁清已经都在了,宁清换了一身衣服,暗紫色的衣衫衬得他稳重了许多。 宁清脸色也好了很多,正望眼欲穿的等着小二上菜。 哪里有劫后余生的样子。 君凉薄不在,不过隋姑娘又来了,坐在旁边的一桌。 她看见我对着我笑一下,我觉得不能跌份,也笑着回应她,然后过去坐在苏止旁边。 宁清坐在我对面,仔细的看了我两眼,“昨晚没休息好么。” 我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宁清站起来,越过桌子俯身过来近距离的看我,“有黑眼圈了。” 我闭着闭眼,然后用手指轻轻的按着眼圈周围,“真的么,很明显么。” 宁清伸手在我的脸上点了点,然后不可思议,“你的脸怎么这么滑。” 我并未察觉他这样的举动有什么不对,还兀自笑着,“是不是发现我长的很漂亮了。” 宁清的脸和我相隔不远,眼睛瞪着,好像看的很仔细,“就是,原来你长的这么漂亮。” 接着宁清就笑了,“你是不是因为担心我才一晚没睡好啊。” 这话说的,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把翠鸟的事情说出来了,君凉薄如何处置翠鸟我们还不知道,万一他的处罚很让我们满意,那么这件事就过去吧。 于是我点头,“是啊,我怕人家没杀的了你转头过来找我们。” 我和宁清同时笑了起来。 然后我听见隋姑娘在一旁声音柔软,“表哥。” 我转头,君凉薄就站在楼梯上,我居然都没听见他下楼的声音。 他站在楼梯中间,眼神在我和宁清身上看了看,而后调转走,看着隋姑娘去了。 我稍微想了想,突然觉得我和宁清刚刚是不是过于亲密了,从君凉薄刚刚站立的方位来看,我和宁清的脸贴的很近,差不多应该都快重叠了吧。 我有些懊恼,转头看苏止,我自己没察觉,他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 结果苏止正好也转头看君凉薄,嘴角带着得逞一般的笑容。 我怎么忘了,苏止和他关系并不好,可是我这样,并非在给君凉薄添堵,这是在给我自己添堵啊。 隋姑娘一脸的甜笑,我猜她和君凉薄之间的误会应该都消除了吧。 我看着君凉薄一步一步下台阶,朝着隋姑娘那一桌过去了。 隋姑娘一个人在那边,君凉薄带着老吴头他们过去也不挤。 翠鸟没有跟着他,不知道他怎么处置她了,这里没有水牢,会不会是抽了几鞭子。 我暗自思量。 宁清还站在那里,不觉得刚刚的动作有什么不对,还撅着屁股凑过来,“哎哎哎,一会出去啊。” 我知道他肯定又想去赌场了,我摇头,“不去不去,你身上还有伤呢,能不能老老实实的把伤养好了再说。” 宁清笑嘻嘻,“赌两把我就痊愈了,真的。” 我抽出盒子里的筷子作势要抽他,“免谈,你要去自己去,我不去。” 宁清憋着脸,“你不去我怎么赢。” 我赌气,刚刚在君凉薄那边的不痛快都发泄在他身上,“你最好把自己也输进去,不回来我们更清静。” 宁清坐下去,接着笑嘻嘻,开玩笑,“我知道你们都舍不得我。” 苏止终于不沉默了,重重地嗤笑一下。 …… 既然坐了两桌,肯定就要分开点菜了,君凉薄那边吃什么我们不清楚,宁清点的都是我喜欢的,不知道这个人今天怎么了,饭桌上对我各种照顾。 我猜他是想讨好我让我陪他去赌场,我拉着脸,故意不应他。 那边的君凉薄也是很沉默,我听见隋姑娘声音婉转的和他说吃什么对身体好,君凉薄大多数是不应的。 两桌极其相似,一个人努力的示好,一个人拉着脸沉默。 吃过了饭,我先上楼去了,君凉薄从后面过来,我已经要进房间了,听见君凉薄叫我。 我站在房间的门口看他,“有事?” 君凉薄点头,“翠鸟的事。” 我笑笑,“这件事要和宁清去说,毕竟受伤的人又不是我。” 君凉薄站在我几步之外,眼角眉梢皆凉薄,“既然这样,那打扰了。” 我转身进了房间。 靠在门上喘息。 外边君凉薄好半天才挪动脚步,我听着他的脚步声一点点的离开,心里又酸又涩。 在房间里磨蹭了一会才下楼。 宁清坐在一张八仙桌旁边,喝着茶水很是自在,一点也看不出来昨天晚上经历了那样的事情。 我过去,“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么?” 宁清立刻就笑了,“我跟你说,这赌场里面……” 我转头离开。 宁清舔着一张脸跟过来,我问他:“苏止哪里去了。” 宁清摇着折扇,“跟君凉薄出去了。” 我脑子第一个闪过翠鸟。 我停下脚步,看着宁清,“昨晚的事情……” 宁清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手掌,“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一早翠鸟就被叫走了,我差不多也明白了。” 我其实觉得翠鸟在这件事情上挺笨的,君凉薄是否在意自己双亲从前的事情被提及,她都不应该有动作。 她这么做,更是彰显了当年那件事情的影响。 明明大家还没想到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她这么一整,不想想起来也想起来了。 宁清嘿嘿的笑,“哎,苏止挺厉害的,昨晚给我的药效果特别多好,我吃下去就不觉得疼了,晚上睡的特别香。” 我继续往前走,漫不经心的回答,“嗯,这挺好的。” 路过一处说书的亭子,人挺多的,我朝着里面看了看。 宁清立刻明白了,拉着我往里面挤。 我各自不高,需要踮脚才能看见说书先生在里面口若悬河。 宁清瘦高,看我踮脚很累,笑着对我说,“要不要我背你。” 我赶紧摇头,“别,千万别。” 宁清已经嘻嘻哈哈的抓着我的胳膊往自己背上带,我挣扎,除了苏止和君凉薄,我没和谁这样子接触过,我不习惯。 宁清似乎觉得我是在和他闹着玩,并没有卸去手上的力气,他背对着我,一弯腰我就被他拉上了背。 我推着他的肩膀,“放我下来。” 宁清小力气的在我的小腿上拍了一下,“老实点。” 我一下子就老实了,因为我特别怕他会拍我的屁股,以前我爹背着我,我不老实,他就是这样子,所以我怕了,立刻也就老实了。 宁清又往前面挤了挤,说书先生说的正来劲。 “……人人都说儿女情长,可儿女情长也害人不浅……” 我皱眉,这说的是什么,爱情故事? 宁清在下面依旧笑嘻嘻,“其实他说的是隋家和君家的事情,不过隐晦了一些,一般人听不出来。” 我有些不信,君凉薄比较忌讳别人提起他的父母亲,这说书的这样子说,君凉薄怎么会不灭口他,难道君凉薄也听不出来? 宁清接着解释:“说书先生说的是之前的事情,据说当年的君夫人为了嫁给君成铭不惜与家族决裂,最后君成铭仇家前来寻仇,掳走了君夫人。” 我想到之前君凉薄和我说的话,问:“所以隋家人没有出手相救?” 可是不管怎么样,终究是自己的儿女,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我想不明白。 宁清点头,“隋家原来是大家族,君成铭只是个江湖流浪客,隋家自然看不上,不过后来君成铭一手创立了临风楼,而隋家因着当年后来的事情名声渐毁,已经不复辉煌。” 当年后来的事情,我想应该就是老吴头说的君夫人被一群男人抓走的事,最后应该也没有被找回来,这件事对一个女人家来说确实名声上有打击。 不管隋家有没有把自己摘出去,君夫人到底还是隋家的儿女,君夫人名声狼藉下来,隋家肯定也得不到好处。 57、原来真的是这样子 我趴在宁清的背上,突然就不想听下去了,听的都是君凉薄和隋家姑娘的过往家族的牵扯,实在是让我没兴趣。 我拍了拍宁清的背,“放我下来吧,不想听了。” 宁清反正也听了多少遍了,更是没什么兴趣听下去,慢慢的把我放下来,“不听了?我还以为你会很感兴趣。” 我摇摇头,语调有些赌气,“我对这些东西感什么兴趣。” 宁清笑笑,我总觉得他的笑容里有对所有事情的明了。 我们沿街继续走,两边的小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我却想的是君凉薄和苏止去了什么地方,要做什么事情,翠鸟那边如何解决。 路过一处石桥,宁清先站住,放眼石桥下面的河水,就好像不是在和我说话一样,“君凉薄此行要去不悔林,目的很单纯,但也不单纯。” 我停下来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惜言,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赶紧离开,不悔林不是个好地方,去不得。” 我有些怅然,“离开啊,可是我连这里都不知道是哪里,根本不知道如何离开。” 宁清不看我,“不悔林那个地方,我虽然没有去过,但是我宁家的信息阁里面有关于不悔林的介绍,那里真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我知道,君凉薄之前和我说过,不过他说有人去过又回来了。 后来才知道,那个人是他。 这是不是就证明,其实那里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恐怖呢。 两边人来人往,宁清的声音清晰入耳,“当年的君夫人被人掳走,到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君成铭为此抑郁而终,君凉薄发动了整个临风楼寻找都一无所获。” “君夫人的去处,似乎成了江湖上的一大谜案,但是……” 我心里一跳,隐约的有些预感。 果然听见宁清继续说,“但是,多年前我宁家曾派出去一半江湖精英调查君夫人的最终落脚处,虽然不曾见到本人,但是也差不多确定了范围。”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冷,上下牙磕碰起来,“在,在哪里?” 宁清看着我,突然问:“你们可知道,君凉薄这次的行程还有哪里么,除了不悔林。” 我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好像还要去玉峰山,具体去不去我还不清楚,只是听他们提起过。” 宁清眼神犀利了一下,不过转念又笑了,“君凉薄还真的是什么都不瞒着你。” 我问:“我刚刚问你的问题和这个有关系么?” 宁清过来,似乎想要抱我一下,我赶紧退了一步躲开了,“我刚刚问你的问题你还没问答我。” “君夫人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玉峰山。” 其实我对这个答案没什么惊讶的,君夫人在玉峰山,君凉薄要去玉峰山,很合情合理。 还有一点,我身上的毒老吴头说是也许玉峰山那边能找到解药,所以去玉峰山没什么问题。 宁清看了看我,“不过去玉峰山只有一条路,就是穿过不悔林。” 我看着宁清,似乎不明白。 宁清只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不悔林方圆几百里都没有人敢靠近,君凉薄当年中毒,也只是在不悔林的边缘,这次如果要穿过不悔林,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我闭了闭眼,“你和我说了这么多,我有点理解不了了。” 宁清摸了摸我的脑袋,“理解不了就别想了,我找个时间,联系一下宁家的护卫队,看看能不能带你们离开。” 我恍惚着和宁清继续走下去。 心里乱七八糟,其实君凉薄的行程是什么,和我本没有多大的关系,他此行如何凶险,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我跟着担惊受怕实属没什么必要。 可是,君凉薄明显是要带着我和苏止前往不悔林的,他虽然之前有透漏一些不悔林的凶险,但是马上又给我下了安定的药,他解释都是以讹传讹,没那么夸张之类。 君凉薄要穿过不悔林去玉峰山,老吴头也多多少少的暗示我身上的毒只有玉峰山那边有转机。 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也想把我带去玉峰山的。 我脑子不够用,不知道这么多的事情穿插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宁清看出来我有些游离,也没逛多久就带着我回去了。 客栈里边不见苏止,也不见君凉薄,我回了房间,把自己裹在被窝里面。 脑袋有些热,身体有些冷,迷迷糊糊中似乎做了个梦。 我梦见了在一处官道上,我躲在树林里面听见了君凉薄和老吴头的谈话,而我昏昏沉沉的思维里却清晰的记得,我确实是做过这样的事情。 不过这一次听见的话却和那一次不一样,我听见君凉薄和老吴头完整的谈话。 老吴头说:“小姑娘的血好像是可以解毒的啊。” 君凉薄说:“不悔林里面都是毒瘴,如果可以,想办法带着她一起去吧。” 我吓得一个激灵醒过来了。 虽然知道梦里的事情是我的臆想,君凉薄就算真的这么想的,也不可能如此毫不避讳的说出来。 可我的心里还是凉了又凉。 我额头上很多的汗,我干脆用被子把脑袋也蒙了起来。 可还是觉得太冷了。 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出来君凉薄各种利用我的画面。 我躲在被窝里面,瑟瑟发抖。 不知道外边天气如何了,过了许久我依稀的听见了敲门声。 我有些虚弱也害怕,没有应。 但是敲门声并没有散去,然后我听见了君凉薄的声音,他说:“惜言。” 你看看,叫我名字的声音都这么好听。 最后我听见了开门声,是的,我忘记从里面把门锁上了。 本来就是大白天的,也没想过会怎么样。 我听见君凉薄的脚步声过来,听见他站在我的床边小声的叫:“惜言,你睡了么。” 我依旧不回答,我很冷,可是又觉得全身都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君凉薄好像是过来拉我的被子了,我死死的抓住。 脑子里有混沌的声音,天旋地转,这种感觉很好,至少我目前觉得很好,我已经快要忘了君凉薄就在我的被子外边,他想要利用我的事情。 我不知道最后如何了,我仿佛腾空,然后又落地,期间没有睁开眼睛过,脑子里也嗡嗡作响,我嗓子很干,话没办法说出来,长这么大,都没有这种难受的感觉过。 光怪陆离的画面在脑子里走了一遍,然后我渐渐的坠入黑暗。 …… 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我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而后我就听见了宁清的声音,“惜言,惜言,你醒了啊。” 我扭头,宁清就在我的床边守着。 多久之前,也是一个温暖的午后,我醒来,旁边坐着的男子眉清目秀,披着银色的披风,风华正茂。 我眨眨眼,“我怎么了。” 开口才发现嗓子沙哑,说出话疼的厉害。 宁清赶紧给我倒杯水,“快喝点水,你感冒发烧了,是君凉薄发现的。” 宁清有些抱歉,“肯定是我们在桥上吹了风了,怪我怪我,我当时怎么没想到这个,你回来睡了那么久我都没意识到。” 我问:“苏止呢。” 宁清转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哎,他怎么还没过来,没事,他说给你弄点药去,本来已经熬了药了,他说凉了,重新温热去了。” 我喝了水躺下,闭着眼睛,鼻子里面也不是很舒服。 宁清坐在椅子上,倚着我的床,自说自话,“惜言,你昏迷了一天了,我听苏止说,你以前都没这样过,即便是中毒了也就只昏睡这么长时间,苏止说你的身体肯定是被玉骨之毒给伤了。” 他居然连我中了玉骨之毒的事情都知道。 看来苏止是真的跟他交心了。 “我虽然不懂医术之类的,对毒药也不是很精通,但是玉骨之毒我还是有所耳闻的,我跟你说,”他声音一顿后压小了,“君凉薄和君成铭从不悔林离开,其实是带走了一样东西的。” 我睁开眼睛,宁清背对我,所以根本看不见我的反应。 “是往生树对么?”我问。 宁清一点也意外我这样问,想必和从苏止那里得到了关于往生树的信息。 “是往生树,据说当时君成铭挖走了不悔林的一颗小树苗,江湖人没有在意这个的,反正君成铭最后也死了,往生树的去处谁都没想过。” 最后往生树种在了临风楼瀑布旁边。 宁清还想说什么,不过却突然噤声了,过了片刻马上转了话题,“所以说啊,女孩子啊,要对自己好一些,你看看你生病了,如果没人发现,出了什么大事都未可知,多吓人啊。” 他话音落下,门就从外边被推开了,苏止和君凉薄一起进来。 君凉薄面容冷清,先向我看过来,然后看着宁清,眉头直接皱起来。 我再次闭上眼睛。 苏止端着药碗先过来,“惜言,醒了啊。” 我嗯一下。 苏止又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我有气无力,“没有。” 苏止叹了口气,过来把我扶起来,然后药碗放在嘴边。 我闭着眼睛一口气全喝下去。 没有特别苦。 苏止还跟我解释,“里面放了一些干草,没那么苦的。” 我又喝了清水然后再次躺下。 君凉薄自始至终站在不远处看着我。 宁清也不知道想什么呢,等我再次躺好的时候,他居然直接把苏止给叫出去了,“哎,苏止,我有个事情始终想不明白,你过来给我讲讲。” 我一听就知道他是胡扯。 苏止原本是不想搭理他的,可是宁清那个粘人的劲一般人抵抗不了,死活拉着苏止往外边走。 苏止被他缠的没办法,对我说:“我去去就来,你好好休息。” 我眨眨眼,当做回应了。 待苏止和宁清都离开后,君凉薄过来,坐在宁清之前的位置上,“身体可好些了么?”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见我不说话,又说:“我那时候看见你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时候,转头看他,见我看过去,君凉薄笑了。 “你和宁清在说书的那里,他背着你。” 我想了一下,马上想到了那个画面。 我哦了一下。 君凉薄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惜言喜欢宁清么?” 他的问题很直接。 我恍惚在那里。 老吴头说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对君凉薄存着不一般的想法,苏止也是这样的感觉。 我那时候还在想,君凉薄是不是也察觉出来了,还为此羞耻了许久,觉得在他面前不好意思抬头了,怕他为此讨厌我。 可如今他问我这样的问题,看来,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 也对,都说当局者迷,莫问那么喜欢翠鸟,翠鸟却一点也不知道,那么多年的朝夕相伴她都看不出来,何况我和君凉薄才相处短短的这一段时间。 我看着君凉薄,面无表情,“问这个做什么。” 君凉薄不看我,“就是想问问。” 我转头躺好,“不知道。” 君凉薄声音清凉,“那,惜言能不能不要喜欢他。” 我心底无波无澜,“为什么不要喜欢他。” 君凉薄没了声音。 我想了想问他:“翠鸟在哪里?” 君凉薄没想到我问这个问题,抬头看了我一下,“回临风楼了。” 是了,什么四大家族的后人,君凉薄不可能动她,充其量也就是惩罚一下。 君凉薄又补充了一句,“莫问陪着她回去的。” 这句话于我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 我想到了另一个人,嘴里刚刚喝下去的药苦味泛了上来。 “那个隋姑娘……” 君凉薄急急的打断我,“我们没什么。” 没什么啊,我闭上眼睛,有些累了,“这样啊。” 君凉薄往我这个方向倾了倾身子,“惜言,你要睡了么。” 我嗯了一下,感觉又有些昏沉起来。 君凉薄声音很轻,“你能不能和我说说话,先不要睡。” 我其实没什么想和他说的,但是我又不想拒绝他,“你说吧,我听着。” 君凉薄沉默一会,才开口,声音很轻也很柔,“这两天隋岚过来找我,我没拒绝,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我想和她说清楚,毕竟那些事情也不是她的过错,我没必要把气撒在她身上,她一个女孩子,本来无辜,不用牵扯进来的。” 我放在被子下面的手握的紧紧的。 君凉薄继续,“我和隋岚其实从前是有婚约的,那时候隋家虽然不认可我父亲,我母亲也为此和隋家闹翻,但是隋风念及和我母亲之间的兄妹之情,对我母亲还是多加照顾的,两人也曾在私下许诺我和隋岚的婚约,想以此还化解两家的隔阂,可谁知……” 谁知他母亲后来出了事情。 那时候若是君凉薄去了隋岚还好,可是君凉薄尚且年幼,隋家不可能认可隋风和君夫人私下的这桩婚约的。 我猜也许当年隋家不肯出手相救,还有一层原因是气君夫人和隋风的这个私下约定,觉得他们俩明显想算计整个家族。 这样子算下来,隋风和隋岚,确实也算无辜了,不知道君夫人事情过后,隋风在隋家是过的什么日子。 君凉薄突然伸手帮我掖了掖被子,“惜言,我的事情,宁清应该都和你说了吧。” 我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一个,于是轻声的嗯了一下。 君凉薄似乎在回忆,“我母亲,据说被放在了玉峰山上面,这也是我为什么对那里比较执着,可是去玉峰山,必须要穿过不悔林,从前我和我父亲去过那里,虽然是被人逼迫的,可也是我们主动往那里去的,不悔林看起来就如同普通的森林一般,可是里面充满了危险,我们进去了,看见了很多不曾见过的花草树木,那么美的东西,怎么会那么危险呢。” 我睁开眼睛。 君凉薄继续说,“我们撑不下去了,所以出来了,毕竟我们要活下去,不活着,就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我父亲,中了不悔林的毒,吴伯尽力压制,可依然没办法,临风楼交到我手上,我那时候毒气入体,本就自身难保,可是又不得不把临风楼撑下来。” 我心疼了一下。 “这么多年,我每天都在想着如何去玉峰山,如何找到我母亲,如何把她与我父亲合葬,我想啊,我反正已经赚了这么多的时间了,活下去的意义,应该就是帮我父亲圆了那个心愿了吧。” 他说:“惜言,我只是没想到能遇见你。” 他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瓷瓶,打开封口,倒出来一粒猩红的药丸,捏在指尖,“吴伯说,你的血可解我身上的毒,我本来是不信的,可是那些时日在临风楼里面,饮了你的血,我身上的毒真的被压制下来了,后来,我开始吃特定的药丸,吴伯昨天给我最后检查的时候才告诉我,那是你的血制成的。” 他看着我,“惜言,疼么?” 我知道他问的是我取血的过程。 疼么,当然疼了,我那么怕疼的人,可是我却又那么心甘情愿的把血给了他。 君凉薄伸出一只手,过来摸了摸我的脸,我转头看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就下来了。 “对不起。” 我想问他为什么道歉,可是话都憋在嗓子处,怎么也问不出口。 他给我擦眼泪,面容看起来很是自责,“是我算计了你,我要去玉峰山,我要穿过不悔林,我要去把我母亲带回来,可是没有你不行。” 我什么都懂了,他也什么都承认了。 是了,他要去玉峰山,他要穿过不悔林,没有我不行,我的血能解毒,也许还能解了不悔林里面乱七八糟的毒也说不准。 我不知道君凉薄是不是其实打算一直不告诉我的,不过是遇见了让人糟心的宁清,他没想到宁清这个大嘴巴男什么都和我说,他那些事情怎么都瞒不住了,所以他才和我坦诚。 不管是不是这样,我都不想知道了。 我自己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我很累了,我想睡觉了。” 君凉薄没问我是什么意思,只说:“好,你睡吧,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他会不会一直守在这里,我其实也无暇顾及了。 我脑子里很乱,君凉薄这样子全都和我说了,不过是想让我做决定,接下来的路是否还要跟着走下去。 而我自己也是迷糊的,理性来说,我是不应该继续走下去的,都说不悔林凶险,凡是长脑子的人都知道不能去的。 可是我身体里本来有毒,我想了一下,如果这样子回去,不说君凉薄是否会痛快的放我走,就说回去了之后,我若是毒发,不知道苏止和我爹能不能帮我压制下来。 我虽然对老吴头说的,我的毒不太厉害,而能解我毒的药在玉峰山的事情将信将疑,但是至少我毒发的时候,有老吴头在,我还是放心的。 老吴头的身份毕竟在那里摆着呢。 我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怎么决定,然后还是直接的睡了过去。 梦里一点都不安稳,我想起了很多的事情,想起来初次遇见君凉薄,他坐在软椅之上,目光轻浅的透过来,那时候阳光很好,从树枝中间穿过来,让他看起来带着光晕。 我看过去那一眼,被他惊艳,其实就预示之后我和他相伴的时间,我的坎坷。 我对于他来说,是有利用价值的,不管他对我有什么样的感情,他都不可能放弃我身上这样的一个作用。 我心里难受,睡的也不安稳,依稀断断续续的能听见君凉薄的声音,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对不起了。 可是对不起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话。 说出来除了勾起委屈感,一丁点别的作用也没有。 我昏沉的睡着,中间被人撬开嘴巴喂了药水进嘴,我苦的吐出去一些,不过还是喝了一点。 有人给我擦了嘴角,还摸了摸我的脸。 我发出呓语,“君凉薄。” 听不清有没有人应我。 我又说,“继续下去,我会死么?” 这一次倒是听清楚了,有人对我说,“我会保护你的。” 我抓着那个人的手,好像用尽全力他就真的能保护我了一样。 那人抱着我,一下一下的拍着我的肩膀,小声的说着什么,应该都是安抚的话,可惜我听不清楚。 我不知道我是真的感冒了还是毒发了,只是身体一会冷一会热,我尽量靠着身后的怀抱。 我说:“君凉薄,我不想死啊。” 我说:“君凉薄,我为什么要遇见你啊。” 身后的那个人抱着我,一直抱着我。 到底昏睡了多久我自己是没有印象的,再次醒来是在半夜的时候,屋子里点了烛火,虽然不是很亮,却也能让我看清床边坐着睡觉的那个男人是谁。 我盯着他,心里苦涩起来。 这个男人,对我也忽冷忽热,每次我想放下,想让自己看起来果断的时候,他就过来对我好两下,我受不了了,贴过去,可是他马上又云淡风轻了起来。 我对他束手无色,进不得退不得。 现在,他虽然存了别的心思对我,可是还让我觉得他情非得已,觉得他其实并不想这样子对我。 我其实很多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太没有出息了,我对他太宽容,对自己太残忍。 可是真的喜欢了一下人,即便是这样子,又有什么办法呢。 58、这都是给想生儿子的人准备的 我稍微的动了一下,君凉薄就醒了过来,他猛然抬头看我,可能还没有完全的醒过来,眼神中还带着一丝的朦胧感。 我盯着他看,“你一直都在这里么。” 君凉薄清醒过来之后赶紧起来给我倒了杯水,“喝点水,是热的。” 我抿了一下,热水进了嘴里,感觉好了一些,我再次躺回去。 屋子里再也没别人了,不知道苏止和宁清为什么这么放心把我单独交给君凉薄。 君凉薄应该是一直都没有睡好,眼睛里带着红色的血丝。 他很担心,“你有没有饿,我让小二一直备着吃的,要吃一些么。” 我确实是饿了,虽然没有胃口,可是还是觉得很饿。 君凉薄出了门,很快端着碗回来,是碗红枣粥,红枣的香甜气息很浓,我虽然提不起兴致,可还是勉强的坐起来。 因着一直没有进食,我坐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弄的自己汗水直流。 君凉薄扶着我,让我坐好,然后慢慢的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过来。 我看着勺子,好半天才张嘴。 粥已经不烫了,也煮的很烂,我直接吞下去。 君凉薄又喂了一口过来,我没吃,想了想还是又问了一遍,“你一直都在这里么?” “嗯,”他回答,“我没离开过。” 我曾经热切的盼望这个男人能对我好一点再好一点,可是他真正对我好的时候,我就觉得心里酸涩的要命。 君凉薄看出来我的想法,“惜言,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我声音很低,但是想必他也听得见,“还好你最后也坦白了。” 让我多少能好受一点点。 他叹了口气,“本来是没打算在这里逗留太久了,不过是听闻也许去不悔林还能有别的方法,所以想要试一下,若是可以,我也不想这样子对你。” 说这些其实也没什么用了,听他的意思,所谓的别的方法,应该是也行不通。 我看着他,“君凉薄,你说实话,我去了不悔林,到底会不会死。” 他有一瞬间的犹豫,然后才回答我,“吴伯说不会,但是我不能保证。” 我本来还想问一句如果我不愿意去,他会不会放我走,可是我不敢问了,因为我害怕答案。 我自己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把碗端过来,吃的不急,但是也没有停止过。 君凉薄再也没说话,等我一碗粥吃下去,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我自己用袖子抹了抹额头,喘息了一下,“行吧,什么时候上路,你们定吧。” 君凉薄不出声,我把碗放在床边,“我没什么事情了,想必也不用守着了,你出去的时候麻烦把碗带出去,我要睡了。” 不等君凉薄说什么,我缓缓地躺下去,自己盖好了被子,闭上眼睛。 睡一觉,可能感觉真的能好一些。 君凉薄许久之后才发出声音,我听见他起身,听见他端起粥碗,听见他走到门口开门,听见关门后房间一片寂静。 我的眼睛酸酸的,感觉有东西要流出来。 我深呼吸了几下,把这种感觉压下去,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我其实再也睡不着了,这么长时间的昏昏沉沉,感觉把后面几日的睡眠都补上了,这个时候脑子出奇的清醒。 我相信君凉薄是真的有些抱歉的,要不然以他的能力并不用和我玩什么迂回政策,直接绑上带走就好了。 这一路上,他对我们各种照顾,想必也是内心的亏欠所致,而他一路隐瞒,我一厢情愿的认定,也许是他觉得万一我真的能带他们穿过不悔林而毫发无伤,他就没有必要告诉我这么多了。 我知道了以后,并没有什么益处,只是徒增恐慌。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表现出强硬的姿态,于我来说,还算欣慰。 而我答应下来,其实也是明白,我根本走不掉了,他对不悔林玉峰山那样的执着,我根本撼动不了,我充其量能做的,也只是让他内疚罢了。 而如今内不内疚,我又哪里在意得了那么多呢。 我躺在那里想,只期望君凉薄不要为难苏止和宁清才好,那两个人最是无辜,也和他的计划没有任何的关联。 不过转头就开始庆幸了。 苏止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往下的路,他只需要跟着就好,快到不悔林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央求君凉薄放了苏止一命。 而宁清,想必也不用我过多的操心,他背后有整个南栾宁家,君凉薄应该不想多树敌人的。 我目前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我叹了口气。 我爹和我娘,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我回去了。 老吴头说我不会死,我现在是真的不相信他的,他一心为了自己的主子,怎么可能在意我的死活。 从前对他虽然嫌弃,但好歹还是当做朋友的,现在,简直都是笑话了。 …… 恢复了一晚上,第二天我感觉自己好了许多。 宁清一大早就过来了,看见我后还是笑嘻嘻,“哎呦嘿,精神了很多嘛,怎么样,用不用我在你去赌场震一震雄风。” 我笑骂,“滚滚滚。” 苏止随后进来,看我的眼神温润。 我已经梳洗过了,有些疑惑的问他,“我还以为你会守在我床边的,你怎么就那么放心把我交给一个外人呢。” 苏止意外了一下,“我以为你醒来会很想见他。” 我顿了一下,有些感叹,“还真的是你以为。” 宁清凑过来,“惜言啊,你可不知道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君凉薄那叫一个衣带渐宽啊,没想到啊,你这魅力……” 他调侃的冲着我眨眨眼。 若是以往,我肯定高兴的不知道东西南北,可是如今只觉得讽刺。 我压下心里的不舒服,换了个话题,“这两天有没有什么事情啊。” 苏止摇摇头,看了一下门口的方向,确定没人,“就是翠鸟,君凉薄让人把她送回临风楼里,好像是从此以后她都不能再出来了。” 我想如果不是惩罚的重一些,也没办法和宁清交代。 宁清在一旁摇着扇子,“他如何惩罚其实我是无所谓的,我没那么小气。” 关乎生命安全还能说得上小气么,那我可能是真的小气了。 我随口问了一句,“那个隋姑娘如何了。” 苏止看了看我,“也没如何,最近你生病,她来了几次,君凉薄都没见她。” 是么,那君凉薄损失可真惨重了。 我伸了伸懒腰,“最近躺着时间太多了,要出去走走了。” 宁清马上狗腿的过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走走?” 我知道他要去的是哪里,于是点头,“走吧。” 宁清似乎没想到我会答应,“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哪里么?” “不就是赌场,我病了这么多天,总要去去晦气。” 宁清很乐呵,苏止无所谓。 于是我们三个收拾好出门,早饭都没吃。 在大厅的门口看见了老吴头,不见君凉薄。 老吴头看见我愣了一下,可能是知道我什么都晓得了,所以脸上有些别扭,不过还是过来搭话,“小姑娘,你起来了啊,身体都好些了么。” 我看着老吴头好一会,这老家伙从一开始就对我们特别的殷勤,我那时候不明白,这时候可不傻了。 我转头看着苏止,“走吧走吧。” 老吴头见我不理他,有些尴尬,再也没说什么。 出了客栈我们顺着主街右走,苏止有些奇怪,“你刚刚怎么了。” 我眨着眼睛,“什么怎么了。” 苏止看看我,没有继续问下去。 宁清对这处的赌场熟门熟路,直接挑了最近的一家进去。 外边很热闹,里面更热闹,人声鼎沸。 苏止明显不适应这种场合,进去后就摇头。 宁清则直接拉着我挤进最里面。 最里面的赌桌很大,周围围满了人,宁清跟一条泥鳅一样,拉着我七扭八转的挤进去。 因为是这里的熟客了,有的人一看见宁清就立刻给让位置,“哎呦,这场场输的小公子又来了,怎么,回家取钱了?” 宁清也不理他,拉着我到桌子旁边,“来来来,我做庄。” 旁边的人笑,“我听说场场输小公子前几日走了运,赢了点钱,怎么,这就乐呵上了?” 我不知道宁清是多么的点背,居然输的都有称号了。 宁清把折扇倒插在后衣领处,挽了挽袖子,“哪那么多废话,快点,有没有人压的。” 基于宁清从前的丰功伟绩,他坐庄,大家都特别热情的上来了,估计都想在他身上捞一捞。 我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苏止随后挤了进来在我旁边站好,有些嫌弃,“太吵了。” 我点头,确实太吵了,可是这么吵也没能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心里还是难受的要死。 宁清摇完骰子开庄的时候都会问我大小,我也就是那么随便一说,可每次都中。 起初旁边的人以为是巧合,后来就以为我们抽老千,那些人不干了,说什么也不让我们碰骰蛊,于是摇骰子的工作直接有专人代替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能给宁清带来好运势,我只知道,初见他那一日的场景差不多重演了,宁清就跟财神爷站在身后撑腰了一样,谁上杀谁,一点也不留情。 以至于原本超级热闹的赌桌旁渐渐的少了人,大家都不敢下注了。 宁清笑的特别的猖狂,“哈哈哈,老子要一雪前耻,你们以前说什么我这辈子也别想赢,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大还是小。” 打开骰蛊,和我说的答案果然又是一样的。 我看着宁清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很是头疼,他对危及生命的事情表现的粗心大意,可是赌场的事情却如此的斤斤计较,这个人着实让人想不通。 旁边的人不看他,通通的看着我。 “什么叫你一雪前耻,明明是人家小姑娘说的准,有本事你别问别人,自己说。” 有人愤愤不平了。 宁清也是不要脸的人物,听见别人这样说,一点也不觉得害臊,“我们是搭档,一伙的你懂不懂,你管谁说的,她就是帮我说的,你有什么办法,要不你也找一个这么准的人来啊。” 那人不吭声了。 宁清乐不可支,直接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半搂着我,另一只手刷的一下抽出他的折扇,一下一下的点着那些人,“你们不服就上,敢不敢来。” 我甩了一下他的胳膊,没甩下去,苏止早就因为受不了去一旁了,没有看到。 宁清还更过分的用手一带,直接把我带到怀里,嘻嘻哈哈的对着那些人,“这就是我的福星,你们就羡慕去吧。” 我一抬头,人影重重中似乎看见了君凉薄的脸,又似乎看见的是隋家姑娘的脸,等定睛看过去又什么都没有了。 我停了推拒宁清的手,安静的站在一旁。 受的打击太大了,以至于都出现幻觉了。 又陪着宁清在赌场里消磨了一会,等到没人肯下注的时候我们就撤了。 我出来才觉得世界安静了许多,而苏止早就受不住,不停的肉额头,“太吵了真的太吵了。” 宁清在一旁数银子,乐的嘴咧的很大,“哎哎哎,又赢了这么多,走走走,潇洒去。” 我是无所谓的,宁清带着我们去了一家装修高档的酒楼。 我在酒楼外边看了看,感觉风格和玉珍楼差不多,只是没有那么花哨。 宁清迈着四方步上去,“这家的卤鸭可是一绝,保证你们吃了这辈子都忘不了,走走走,今天我请客。” 苏止在旁边哼笑,“都是惜言赢得,你要点脸不行么。” 宁清不觉得尴尬,笑的十分的爽朗,“她的就是我的,我和她不分你我。” 苏止想踹他,宁清先跑了。 我站在原地,其实若时光静止,此刻也是真的美好了,和我家乡里的时光可以媲美。 吃饭的时候宁清对我很是照顾,我恍惚的想起来和君凉薄两个人去玉珍楼的情景。 今天真的是多愁善感,总是能想到他。 宁清点了一大桌子菜和两只卤鸭,笑嘻嘻的跟我们说不够再点,说的真的好像钱都是他的一样。 我坐在窗口,原本就没吃早饭,这个时候居然都不觉得饿。 百无聊赖的顺着二楼的窗口往外看,路上行人分分,晃晃悠悠。 然后,我看见了君凉薄。 起初我以为是我眼花了,毕竟一直都在想他。 君凉薄站在街道上,抬头看着我,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在看我了。 我一愣,随即用手支着下巴认认真真的看他。 反正也是想出来的,怎么看都不碍事。 君凉薄披着银色的披风,微微仰头,看起来清冷孤傲。 我叹息,为什么老天爷给了他这么好的一张脸呢,为什么老天爷给了我这么庸俗的审美呢。 要不然,他也不能以此做饵引我上钩了。 我看见君凉薄一动不动的站在外边看我,我笑一下,果然还是幻想中的他更顺眼一些。 可是接着我就看见隋家的姑娘朝着他走过来,站在他身边跟他说了两句话,但是君凉薄没反应。 我有些纳闷,我不可能把隋家的姑娘也想象出来吧。 然后我看见隋家的姑娘顺着君凉薄的视线看过来,我们四目相对。 隋姑娘马上皱了眉头。 然后我后知后觉,特么的,什么幻想,那确实就是君凉薄。 我紧跟着也收回了视线。 苏止看着我,“怎么了。” 宁清也含含糊糊一嘴肉的说,“赶紧吃啊,往外边看什么,外边又没有卤鸭。” 我低头,碗里是宁清给我放的一块鸭胸肉,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我夹起来放进嘴里,却不知道什么滋味,满脑子都是刚刚君凉薄在楼下的眼神。 君凉薄确实是个厉害的人物,都这样的情况下了,我居然一点也不恨他,同样也不怪他。 是我命不好,死活往他身边贴,若是一开始就离他远远的,哪有接下来这么多的事情。 还没吃几口,就听见包间外边穿来声音,先是店小二在说:“客官,在这边,那里面已经有人了。” 然后是君凉薄:“我知道,我们是一起的。” 随后包间的门被打开。 君凉薄和隋家的姑娘站在外边,没有老吴头没有昔年和凌风跟着。 我心想,也对,旧情人约会,要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在场干什么。 店小二一脸的抱歉,“不好意思客官,这位客官说和你们是一起的,我……” 宁清赢了钱了心情不错,赶紧摆摆手,“一起的一起的,没事你下去吧。” 然后他又对着君凉薄,“来来来,你们正好赶上了,这顿我请我请啊,别和我客气。” 谁说要和他客气了? 君凉薄和隋姑娘进来,找了位置坐下。 我面无表情,苏止也面无表情,我们两个弄的好像人家吃我们的一样。 君凉薄和隋姑娘也不懂的看脸色,说坐下就坐下了。 君凉薄先开口,“吴伯说你们都没有吃早饭。” 宁清回答,“哦哦哦,这不是着急挣钱去么。” 君凉薄看我,“惜言的身体才刚好,不能不吃早饭的。” 我不看他,“不用担心,死不了的。” 一语双关,瞬间就让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还是隋姑娘开口打破沉默,“表哥,吃这个吧,你以前很喜欢的。” 宁清也学她,给我夹菜,“惜言,来来来吃这个,这个补血,我特意给你点的。” 我看都不看夹过来就吃了,宁清见我这么爽快,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兀自接着给我夹,还说:“我爹娘看见你一定喜欢的不得了。” 我咧了一下嘴,他爹娘和我有什么关系。 宁清又说:“我爹娘一直想让我找一个很乖的女孩子,惜言你就很乖,今天陪我去赌场了,帮我赢了这么多的钱。” 君凉薄放下筷子看着我们。 我装作看不见的样子,意外的是苏止居然也没阻止宁清的胡说八道。 按道理说,通常这种时候苏止肯定要跳出来的。 我抬头看着苏止,苏止像是失聪又失明了一般,只顾着低头吃。 莫非这个卤鸭真的这么美味? 隋姑娘在一旁又给君凉薄夹菜倒茶,“表哥,你也多吃一点,那么早起来陪着我到处走,想必也累了。” 我捏着筷子盯着桌子上的一条鱼看。 原本以为会是翠鸟,现在才知道真正的高手一般都隐藏在最后。 吃了一半的时候门被打开,小二端着小汤蛊进来,只有一盅,过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隋岚。 宁清像是怕人家抢一样赶紧叫,“这里这里的,别放错了。” 小二过来把汤蛊放在我面前。 我闻了闻,“这什么东西啊。” 宁清吃的满嘴流油,“好东西,专门给你点的。” 我打开盖子,味道很清新,用勺子搅拌了一下,就听见宁清的声音,“很多想生儿子的,都提前过来预定,可惜买都买不到的,我们今天运气好,居然点到了。” 我差点一汤蛊砸在他脸上,我面红耳赤,“生儿子的喝我喝它干什么。” 宁清哎了一下,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不想生儿子一样。 苏止在旁边居然还笑出来了,不等宁清说什么,他安抚我,“惜言,别生气别生气,宁兄的意思我懂,就是让你先补补。” 我脸更红了,“我补这个东西干什么,拿走拿走。” 苏止顺着我的话,“行行行,拿走拿走,”他好像才注意到隋岚,抬头问她,“隋姑娘想不想吃,要不给你?” 宁清不乐意,“别啊,这是我专门给惜言点的。” 我捂着脸,要不是不会武功,我真的会宰了他的,真的啊。 隋岚声音也僵了一下,“我,我不需要。” 苏子好像还挺可惜的,“我看你和君楼主好日子也不远了,还以为用得着。” 苏止这荤素不忌的话显然让隋岚心里舒坦了,她笑了,“我和表哥,还没到那个地步。” 虽然说没到,但是怎么听着这小女儿家的娇羞声音怎么让人觉得她是在口是心非。 我垂着头,不去看面前的两个人,怕自己会失态。 然后我听见君凉薄的声音,“我和隋姑娘……” “表哥,”隋岚打断他,“我刚刚才想起来一件事情,我爹昨日已经到了这里,说是想见一见你,你今天能抽出时间么?” 君凉薄停顿了一会才说,“可以。” 宁清应该是吃饱了,开始喝茶了,还给我倒了一杯,“惜言,你怎么都不吃啊,早上就没吃,现在如果不吃会扛不住的,是不是菜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去。” 我早就没了胃口了。 苏止又在那里充当搅屎棍,“惜言喜欢的东西这处确实没有,宁兄对我们家惜言这么关心,要不然就出去帮买一下?” 宁清听不出苏止话里别的意思,还拍着胸脯保证,“你想吃什么,你说,这里的路我都熟悉,保证给你买回来。” 苏止点头,“我们客栈出门左转第三个路口处,有一家馄饨面店,不要香菜多放葱花多辣。” 宁清擦了擦嘴,“等着啊,保证给你带回来热乎乎的馄饨。” 说完这缺心眼的孩子就冲出去了,我有点怕,他还没结账吧,一会如果不回来了怎么办。 君凉薄坐在我斜对面,眼神一直落在我身上,我装作看不见。 他对着我说:“惜言,客栈里面还有给你准备的药,中午要回去喝的,你的身体这段时间亏损的厉害,需要劲补才行。” 我终于正大光明的看君凉薄,“有劳你了,我知道了。” 君凉薄对我的回答似乎不是很满意,他皱着眉头。 59、除了对不起,你也没什么能说的了 宁清还没回来,我们的饭就吃好了,我坐着不动,苏止凑过来给我把脉,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没有大事,就是贫血的厉害,看来要继续补了。” 我把目光投到窗户外边,依稀能听见隋岚和君凉薄说话,君凉薄恢复之前清冷的模样,一般情况下都是不说话的,可是隋岚也不觉得难堪,声音清脆,说个不停,倒也不让人觉得厌烦。 我看着街上的人,过了一会可以看见宁清怀里护着一个碗,用一只手盖在上面,尽量快的跑却也不让碗里的东西洒出来,所以这动作就有些滑稽了。 宁清知道我们包间的位置,跑到酒楼下面的时候就抬头找过来,和我正好四目相对,他一下子就笑了,用手指了指怀里的碗,对着我大声叫,“真的还是热乎的呢。” 我笑一下,其实宁清这个人也挺简单的,能赌能赢钱就什么都好,让他跑那么远买东西也依旧乐呵呵,我想,以后若是有时间,可以陪他多去赌场转转,谁知道我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呢。 我刚笑完,就听见隋岚哎呀一声,我看过去。 见她已经站起来,桌子上的茶杯倒了一个,茶水顺着桌子往下流。 君凉薄还坐在那里,倒了的茶杯就在他手边,茶水已经浸湿他的衣袖。 君凉薄像是根本没有察觉一般,视线落在我身上,清冷的似乎下一秒就能冲过来把我拎起来扔出去。 隋岚赶紧过去拉着君凉薄,“哎呀,表哥,你的衣服都湿了,快点起来。” 君凉薄不为所动。 我和苏止就像是两个看热闹的人一样。 隋岚拿出手里的丝绢给君凉薄擦衣服,实在擦不干净了又开始擦桌子。 我用手支着下巴看着隋岚,这个姑娘初见之时明媚阳光,眼神坚定,可如今里面也全是焦灼,即便脸长的多么漂亮,看起来也普通了。 果然啊,再厉害的人沾染了情爱,都会变成同样的一个德行,没人能够免俗。 外边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然后门被一下子踹开。 宁清呼哧带喘,“哎呀真是走运,我去的时候前面的人刚好都没了,不需要排队,我看他家生意那么火爆,肯定味道也不错,惜言你先吃,若是不够,我再去一趟也行。” 隋岚把桌子上的茶水擦干,站起身看着宁清,半是调笑,“宁公子对凌姑娘还真是不一般,照顾的如此周到,看来这关系也定是不错。” 宁清哪管隋岚言语中的其它深意,还舔着脸笑呵呵,“那还用说,我和惜言那简直都快成一家人了,我们之间不分你我。” 苏止在一旁终于有些许表情了。 他也跟着笑,“只要你不欺负我妹妹,怎么都好说。” 君凉薄刷的一下站起来,甩了一下衣袖,上面的水珠顺着他的动作被甩在地上。 他看着我,语气虽然不温婉但也不算生硬,“出来的时候吴伯就给你熬着药了,还是尽快回去喝了的好。” 我不做声,现在面对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能表达我对于我们之间关系的绝望。 是的,绝望。 说完君凉薄就转身了,“走吧。” 隋岚看了看我,低头笑一下,“好的,那表哥是不是还要陪我去选选胭脂,我爹过来了,我们两个去见他,我要打扮一下的嘛……” 她声音娇俏,越来越小,我坐在椅子上,脸色想必也越来越难看。 宁清把馄饨面碗放在我面前,“惜言快吃,我让老板特意多放了汤进去,还没有糊掉。” 我一点胃口也没有,但还是拿起筷子,搅拌了一下,连着馄饨和面,唏哩呼噜的全都吞了下去。 入口的东西,都不知道什么味道了。 苏止惦记着我的身体,还是把君凉薄说的话当做一回事了。 “吃了之后我们就回去吧,惜言的身体重要。” 宁清也赞同,“是啊是啊,惜言这贫血的毛病怎么总是补不过来呢。” 我心里嘲讽,以后恐怕会贫的更厉害一些。 宁清去结了账,我们又一路回去把面碗还了,然后才回了客栈。 君凉薄居然还在客栈里面,换了一身衣服,正坐在大厅里面喝茶,隋岚没有在他旁边。 老吴头也在,看见我们回来了他十分的热情,“小姑娘,你回来了啊。” 我不回答,我没回来你看见的是鬼么。 老吴头赶紧去来去给我拿药过来,我不想看见君凉薄就找借口回房间,“刚刚吃的太多了,困顿的厉害,我先回去休息一下。” 苏止和宁清都不拦着我,我直接走了。 在房间里面没躺一会老吴头就过来了,先是礼貌的敲门,然后询问我是否在里面。 我有些厌烦的嗯了一下,老吴头推门进来。 他手里拿着冒着热气的药碗,我闻得见浓重的中药味。 他笑的有些讨好,过来把药碗给我,“快趁热喝了吧。” 我早就坐起身,翘着二郎腿,看着老吴头。 他嘿嘿的笑,“我熬了一上午的,很补。” 我说,“从一开始骗我们到现在,心情如何。” 老吴头尴尬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我又说:“现在我都知道了,你不必这样演戏给我看了,没意思。” 老吴头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小姑娘,我知道你怪我,我没什么辩解的。” 我拿过药碗,吹了吹,自嘲,“我有什么好怪你的,是我自己笨,怪不得任何人,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血有别的作用的?” 老吴头:“没多久,就是觉得你的血能救楼主的时候。” 我觉得他没有说实话,不过我却想到了另一件事。 “君凉薄身上的毒如何了。” 我看见老吴头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心里针扎了一样。 到最后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老吴头大抵更加有底气了,这个时候我还关心君凉薄的安危。 “前些时日你昏迷,楼主有些操劳过度,我给他检查了一下,除了身子有些亏空,毒性这些都在减少。” 我笑,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卖我人情。 我点头,“这样就好,不要弄出乌龙,到最后我命也没保住,你们也没有穿过不悔林就惨了,大家都惨了。” 老吴头搓着手,“不会的不会的。” 我看药凉的差不多了,憋着气直接一口气喝下去,然后把碗放下,“好了,你可以走了,我是真的累了,想休息了。” 老吴头站起来,却并没有过来拿碗,还在那里,有些纠结的样子。 我这个人从前是笨,可是自从什么都理清楚了之后,这脑子还出奇的好使了一些。 我看见老吴头这样,稍微算了一下,差不多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我挽起袖子,“是这个意思吧。” 距离上次放血,已经好久了,想必也是不够用了。 老吴头老脸通红,“小姑娘,对不住,你要怪就怪我,是我的意思,楼主并不知道。” 知道不知道的,他们自己心里有数,我已经不计较那么多了。 老吴头从怀里拿出刀,又拿出个很特别的瓶子,好像是牛皮做的。 我看着他在我胳膊上开了个口子,用瓶口接住,我的血滴滴答答的进了瓶子里面。 这瓶子装的可要比碗多了去了。 老吴头嘴上说着对不住,其实下手一点也没轻。 江湖上,果然人心是最复杂的。 我真的搞不懂。 以往这个时候我都很害怕,可是现在那些曾经萦绕我心头的恐惧一下子都不见了,我想,应该是因为我又更害怕的事情需要面对了诶吧,所以这些小事,也就不足挂齿了。 不一会瓶子装满了,原本干瘪的小瓶子现在满满当当。 老吴头又给我包扎起来,“最近你多休息,我之前给你的药你都有按时吃么。” 我点头。 老吴头:“那就好,我再给你弄一些补血的,争取给你补回来。” 我点头,“谢了。” 老吴头一愣,脸上白了两分,语气有些艰难,“别这样说。” 他收拾东西离开,我就真的躺在床上休息了。 之前坐在那里没什么感觉,现在才发现头晕且身体很乏。 我想,其实也挺好的,很多时候都在睡觉,根本没功夫想那些糟心事。 …… 这一次睡的很好,一直到傍晚,苏止过来敲门我才醒来。 我过去开门,他在外边还念叨,“你是真的吃了就睡啊,你说你和猪……” 他剩下的话在看见我之后全都咽回去了。 我靠着门问他,“怎么了。” 苏止左瞧瞧右瞧瞧,“你怎么了,一直在睡觉么,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苍白的厉害。” 我摸着自己的脸,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是这样么,我就是在睡觉啊,可能是睡的太多了吧。” 苏止明显不相信我的胡扯,直接上来切脉,然后脸色越来越凝重。 我甩开他的手,“就是脸色难看了一些,至于这个表情么,弄的好像我要死了一样。” 苏止转头就朝外边走,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赶紧跟着出去。 苏止下楼,君凉薄他们都在楼下,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他们坐在一张桌上,等着小二上菜。 苏止直接奔着老吴头过去,气势汹汹。 远远的君凉薄就看见了我们,他扫了一下我,也是怔了一下。 苏止直接走到老吴头身旁,“中午的时候只有你去见过惜言,你把她怎么了,她脸色这么难看。” 君凉薄盯着我仔仔细细的看。 我用手摸着自己脸尽量避开他们的目光。 老吴头被吓了一跳,有些结巴了,“没,没怎么啊。” 我也跟着附和,“真的没事,我就是睡的太多了,吃了东西就好了。” 宁清也刚过来,一如既往的笑脸,“哎呦,都到齐了啊。” 然后他察觉出气氛不对,挨个的看了一遍,看到我的时候他也跟着愣了,“惜言,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我起来的时候没照镜子,所以不知道自己脸色究竟是苍白到什么样子能让他们都是这样的反应。 我继续解释,“真的没事,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盼着我出事啊,我挺好的。” 君凉薄看老吴头,老吴头把脸垂下了。 我有些疑惑,难道君凉薄真的不知道? 我过去找个位置坐下,昔年前几日一直都不和我们一起吃,他负责安全防卫,我们吃饭的时候他一般都在站岗,这个时候难得出现在饭桌上。 我坐在他身边,“今天看见你很难得啊。” 昔年不太敢和我说话的样子,往旁边挪了挪。 苏止脸上还带着怒气,不过宁清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冲着苏止摇了摇头。 我看见宁清冲我眨眨眼,我叹了口气,其实宁清看起来大咧咧,心里才是明镜一样。 苏止过来坐在我旁边,宁清坐在苏止旁边,我和君凉薄面对面。 君凉薄明显有些不高兴了,他和苏止脸色差不多。 老吴头诚惶诚恐的样子。 我当做什么都看不到,也不想去想原因。 小二上菜过来后,君凉薄才开口:“本来计划这两日动身的,但是据说这里过两日要举办个全城的烟火会,我想着我们好不容易赶上了,就多留两日看看这次的烟火也好。” 昔年看看我,想说什么,又看看君凉薄咽回去了。 我说:“也好,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烟火。” 我们村也就只有村长家有经济实力,可是过年的时候也就只是放放炮竹,毕竟都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哪有那么多的闲钱弄这个。 君凉薄眼神晦暗一下,“那就这么决定了。” 接下来饭桌上再也没人说话了。 隋岚没有过来,我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她和君凉薄是连体的呢。 吃过了饭,我的精神头还是不好,我直接上楼去了,苏止把我送上楼,很是担心,“我给你弄了补血的药,你先吃,过几日我看看有没有效果,你一直这样也不行。” 我靠着门框点头,真的没什么力气,“好,都听你的。” 关了门之后又是直接睡过去,昏天暗地。 不知道什么事情醒了一下,恍惚的看见床边站了个人,吓得我一下子没了睡意,噌的坐起来,“谁?” 君凉薄的声音清清淡淡,“是我。” 我汗都吓出来了,抹了抹额头,“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尤其还是大晚上的,被人知道的影响也不好。 “过来看看你。” 我觉得好笑,黑灯瞎火的能看到什么。 我缓了口气,“吓死我了,现在你看完了,可以走了么。” 君凉薄拖了个椅子过来,坐在我床边,伸手拉着我的手。 我吓得往被子里缩了缩,“你干什么?” 他顺着我的手往胳膊上捏,终于捏到了我伤口的位置,我嘶的一声,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惜没成功。 君凉薄的脸色我看不清,“伤口很大么?” 我觉得好笑,伤口大不大有什么关系,“血放的很多,你放心,伤口也会愈合的很快。” 君凉薄的手顺着我的胳膊,再次握上我的手,“惜言,真的对不住。” 我不喜欢别人和我道歉,这只能证明我被欺骗被辜负了。 我收回自己的手,“深更半夜你来我房间,似乎不太好,你回去吧,我也要睡觉了。” 君凉薄在黑暗中又坐了一会才走,我睁着眼睛想了一会,什么也想不出来,就还是睡了。 可能是前一晚吃了老吴头的药,又吃了苏止给的药,第二天一早起来,神清气爽的不要不要的。 我梳洗过后先下楼,可能时间尚早,外边没有那么多的人,昔年一个人站在大厅的门口。 我过去,“嗨,早啊。” 昔年转头看我,“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 我想了想,“昨天睡了太多了。” 昔年完全没有之前我刚认识他那时候的随心随性,沉稳了很多。 我说:“怎么,大家都没起来么?” 昔年有些担心的样子,“起来了都,不过楼主和吴伯好像是争吵了,然后两个人都出门了,都不让我跟着,我只能在这里等着。” 我差不多能想到他们是因为什么争吵,可是这又关我什么事。 过了许久之后宁清打了呵欠的下楼,看见我一愣,“哎呦嘿,这是谁啊,来我瞅瞅。” 我瞪他一眼,“老实点吧你。” 宁清凑过来,“看你精神头不错,怎么,今天出去晃悠晃悠。” 我知道他是想去赌场,我点头,“可以啊可以啊。” 我这么好说话让宁清十分的不自在,“你到底是不是凌惜言啊,莫不是谁易容的吧。” 我笑笑。 苏止最后下来,看见我们都在有些愣,“今天这是怎么了。” 宁清看他,“我也想说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向早睡早起的苏公子居然最后起来,真是让人意外。” 苏止不搭理他。 宁清过来对我说,“既然我们都起来了,就出去吃吧,我知道有一家早点不错的,这个时间正好。” 我是没什么挑的,“可以啊。” 可是刚一出门就遇见了回来的君凉薄,他看见我要出去有些意外,“还没吃早饭吧。” 宁清耸着肩膀,“不用担心,我们出去吃。” 君凉薄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那正好,我也没吃呢。” 我:“……” 哪里正好了? 宁清愣了一下,不过随后就笑了,“可以啊可以啊。” 君凉薄转身就跟着我们出来了。 我是不知道这个人想什么呢。 出门左转,这个时间很多的早点铺子都开门。 我们随便选了一家,苏止给我点了红枣粥和肉包。 我不太想吃肉包,但是觉得身体都垮成这样了,能补就补一下也好。 君凉薄点的和我一样,宁清跟个暴发户一样,几乎把店里的早点都叫了个遍,挨个上。 我看着他的样子是真的怀疑他的身份。 “宁清,你说实话,你到底是宁家的什么人?” 宁清瞪着眼睛看我,“要不我带你回去见见我爹娘,你马上就能知道我的身份。” 我撇着嘴,“那还是算了。” “传言南栾宁家的现任家主宁之初老来得子,于是将儿子宠的无法无天,整个南栾宁家任他胡作非为,不过这位小公子似乎对宁家的家业一点也不感兴趣,及笄之年便出江湖闯荡了,宁之初为此很是伤脑筋,却也没办法,宝贝儿子打不得说不得……”君凉薄又有开口。 我想了想,好像宁清又告诉我他爹叫宁之初。 我看宁清,“你爹是宁家的家主?” 宁清吃了一口面条,摇摇头,又吃了一口包子。 我兀自点评,“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宁清终于开口了,“什么叫听起来,就是很厉害的好不好。” 很厉害的你还不想继承家业? 宁清又看了一下君凉薄,“君楼主这消息也挺灵通的么。” “和宁家相比,还是差得远。” 宁清抬着下巴有些得意。 我问宁清:“既然你的身份这么高,能不能帮我们弄一些消息回来。” 宁清拍着胸脯,“想知道什么你尽管开口,保证给你打听的清清楚楚。” 我说:“我想知道不悔林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有多可怕,那里面的毒有多毒。” 宁清拍在胸脯上的手僵在那里。 君凉薄拿着筷子的手也停在那里。 苏止也不动了。 其实他们对所有的事情都清清楚楚,不过是大家都想装糊涂,就彼此配合着。 不过有很多事情,不是你装糊涂就能混的过去的,总还是要说的明明白白。 宁清嗯嗯了几下,我问:“这个事情不好弄清楚是不是。” 宁清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是不好弄清楚,这个事情比较复杂,不悔林进去又出来的人就只有那么两个,现在剩下一个在你身边,他都说不出来,我们就更不好说了,之前我们确实是派出去很多人查证关于不悔林和玉峰山的事情,但是折损了我宁家一大半的江湖眼线,而且不悔林里面的有毒植物,都是经过千百年来慢慢演变的,和我们正常看见的肯定不一样,这个没有对比的,也不知道怎么和你形容。” 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大娘家得到的那本书里面说到过往生树,那个人知道这个,难道去过不悔林? 我本来想问一下苏止的,但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都抖出来的好,于是就压了下去。 君凉薄倒是开口了,“不悔林方圆几百里的范围内都是毒瘴,我们当初确实是进去了,不过是夜间,看不清楚,而且进去就中毒了,头脑昏沉,就更是不太了解里面的状况了。” 所以说,去了等于没去呗。 我低头兀自笑一下,“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既然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我们就不瞎猜了。” 君凉薄放下来筷子,看来是吃不下了。 看见他这样,我倒是突然有胃口了。 我低头把包子和粥都喝了,心情也好了一些,刚刚提到不悔林本来还压抑,可是看见君凉薄比我更难受,我突然就释怀了。 总算不是我一个人被折磨,行了,心里平衡了。 隔壁桌坐了几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正在谈论几日之后的烟火会。 听他们的意思还要盛装打扮的,说是不论男女,都要在那一天穿上自己最美最漂亮的衣服,体体面面的参加这个劳什子烟火会。 我摸了一下下巴,这不年不节的,盛装打扮个什么劲,难道还能有个什么选亲之类的? 一大群人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我就不信谁还有心情欣赏烟火,未婚男女早就找看对眼的人去了。 60、我还能回来么 吃了早点,我们往赌场走去,我故意问君凉薄,“我们要去赌场了,想必你不会喜欢那种地方,要不你就自己忙去吧。” 也不知道君凉薄是不是怕我跑了,拒绝了我好心的提议,“没事,我还没有看过赌场里面什么样子,去看看也好。”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紧张我们,我们想不想跑另说,凌风一直在远处跟着我们,这个我还是已经察觉出来了的。 我见君凉薄这样说,便不再说什么,跟着宁清去了最近一家的赌场。 这城镇很大,自然赌场也不少,我和宁清进去就直奔赌桌。 苏止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不过我们都来了,他也只能跟着,但是他只在门口的一处空桌上坐下来,没有进来的意思。 君凉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跟着我们直接进了里面。 宁清熟门熟路的过去占位置,然后开庄,我就站在他旁边,君凉薄在人群中。 不得不说,一个人风度翩翩,即便把他扔在芸芸众生中,他也能脱颖而出,我虽然没有看君凉薄,但是余光一直注意着他。 君凉薄一直看我,并不看赌桌上的事情。 我装作很认真的看着宁清摇骰子,看着他吆五喝六的让人家下注,然后心不在焉的告诉他点数的大小。 宁清从来不怀疑我给的答案,我说什么他说什么,但是差不多十次九次准的。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和宁清特别的和,反正我们两个组合,差不多就是双赢的局面。 宁清一到赌桌上就红眼,看着银子不停的进了自己的腰包,他笑的眼睛都要没了。 激动的时候过来一把搂住我,“惜言啊,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我被他抱的一个晃动,正巧看着君凉薄,他脸色稍冷,和赌场的热闹气氛格格不入。 我垂下眼睛,尽量也笑出来,“你也是我的福星啊。” 若不是他,我如何能知道自己自始至终都生活在一个全套里面,如果不是他,我怎么知道那些对着我笑对着我嘘寒问暖的人,其实都在算计我。 宁清一直胳膊搂着我,一只手摇骰子,要不说是久经赌场的人呢,这些活一只手都应付的过来。 我原本想甩开他的胳膊,后来又想想,甩开了像是撇清关系一样,君凉薄不在场倒好,在场的情况下,就好似是做给他看的,跟他解释一般。 这样一想,便老老实实的呆在宁清身边。 我们在赌场玩了多久,君凉薄就在那里陪了多久,我心里酸酸涩涩的,如果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目的性的接近该多好,即便此时他对我依旧不理不睬甚至觉得我们是他的累赘,他能这样陪在旁边,我都觉得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可是牵扯了太多,他对我多好,我这心里都不舒坦。 中午的时候昔年找了过来,我不知道他和君凉薄说了什么,想必也应该是那些分散出去的手下传回来的消息。 君凉薄冷脸听完昔年小声的回报,又冷脸回复了他几句,就继续跟着我们出了赌场。 宁清赢得盆满钵满,笑的都有些猖狂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过来对我说:“惜言,过几日是烟火会了,不是要盛装打扮么,这样,我们今天就去给你选置几件衣服,还有胭脂水粉这些的,你也是个女孩子,那天也要美美的。” 难得他还记得我是个女孩子,那他还把我往都是男人的赌场里面带。 苏止听了宁清的话也表示赞同,“那天既然这么热闹,我们也应该好好的打扮一下,不能只给惜言买,我也要。” 宁清瞪着他,“你这脸似乎是不想要了。” 君凉薄看着我,“惜言确实应该好好的打扮一下了。” 我看他,笑的云淡风轻,“其实打扮不打扮的,也没什么用。” 命都快没了,谁在乎那些。 君凉薄不语,倒是旁边的宁清理解错了我的意思,过来插一嘴,“也是也是,我们家惜言又不找别的男人了,弄的太漂亮的,我也不放心。” 我实在是控制不住一脚踹过去,“钱也是我赢得,给我买东西你是不是心疼了。” 宁清揉着小腿,“哪能呢,这不还是我倡议的么,你不能这么想我,我对你什么时候舍不得了。” 得得得,别说了,三句两句表忠心,受不了。 城镇里量身定做衣服的铺子不少,宁清为了彰显自己有钱人的本色,特意去了最贵的一家。 不过能看出来,人家的布料都和别家不一样。 宁清也不知道怎么懂得那么多,进去就指着一匹嵌着金丝的水粉色布料让老板拿过来看看。 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人,拿过来就往我身上比划,“公子可是真的有眼光,这块布是小店刚进过来的,算是我们镇店的布匹了,你看看这颜色,衬得这位小姐肤色凝白,整个人水灵灵的。” 我不太喜欢这么花哨的,看了一圈,在里面看见一匹银白色的布料,想必素淡一些。 我指着那个,“这个给我看看,我想素净一些,那个太花哨了。” 老板马上给拿了过来,“这个也行,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爱好,不过小姑娘,来我这里的女孩子可都是怎么花俏怎么装扮的,你是为了烟火会准备的吧,我觉得烟火会上不要太素淡,大家都穿的粉粉嫩嫩的多好看。” 我摸着银白色的布料感觉一下,很是柔软,“没事,那么花俏了我不习惯,我还是选这个吧。” 宁清是个拍马屁的好手,赶紧过来看了看,“嗯嗯嗯,这个不错,惜言,很适合你的肤色,不过你长这么好看,什么颜色都可以。” 我笑一下,摇摇头。 老板让自己的老婆给我量了尺寸,然后告诉我们最近订单比较多,可能需要亮天的时间才能赶出来,两天后正好就是烟火会了。 我不着急,“没事,可以。” 君凉薄在旁边盯着店里一卷一卷的布匹看,我想,这家伙是不是也想给自己准备一身。 不过他没什么表示,我们走了他也就跟着出来了。 而后去买了胭脂水粉,我不太懂,都是宁清一手包办的。 我站在水粉铺子门口,觉得真的是累了。 君凉薄站在我旁边,“惜言,玉峰山回来之后你有什么打算么。” 我捶腿的动作停了一下,有些打趣的说:“回得来么。” 君凉薄动作一僵,看着我的表情难言愧疚。 我心里也跟着难受了一下,总是这么刺激他,其实也挺没有意思的。 我想了想,“当然是回家了,我出来走了一圈才发现,哪里都不如自己的家里好,我如果还能回来,就回家,安安分分的,如果可以,找个普通一些的人嫁了,这辈子就像我娘一样,在一个小地方,守着一个普通的男人,过一辈子,其实也是一种福气了。” 君凉薄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确实是一种福气,如果可以,我也想过这样的生活。” 我转头看着君凉薄,心里百转千回的有些什么东西在翻涌,我尽力压下去,然后笑着,“你从玉峰山回来之后,还有整个临风楼要掌管,而且那个时候,想必你又会在江湖上名声大噪了。” 毕竟能在不悔林两进两出的人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君凉薄叹了口气,“若是可以,也不想要这样的名声。” 每个功成名就的人都说想要平淡的生活,可是平淡的生活一般人又受不了。 宁清和苏止从水粉铺子里面出来,我们回去吃中午饭。 老吴头已经在大厅里面了,脸色并不太好看。 我们进去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君凉薄一眼,一句话没说。 我对他更是没什么想说的。 隋岚这时候从外边进来,看见君凉薄就有些激动,“表哥,你可算回来了,我找了你一圈。” 君凉薄坐下,“有事?” 隋岚带着点小女儿的娇俏,“是啊,之前不是和你说了,我爹要过来了么,现在他已经到了,正在客栈里面等着,我们过去吧。” 君凉薄有些意外,“这么快。” 隋岚脸颊红润的点头,“是啊。” 君凉薄看看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我先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我觉得莫名其妙,你和我说干什么。 隋岚看了我一眼,眼神睥睨,高高在上。 我更加莫名其妙,你跟谁俩呢。 君凉薄没有带任何人,直接跟着隋岚出去了。 老吴头坐在我旁边,我心里不舒服,直接起身,“太累了,一会让小二把饭菜送我房间里面吧。” 宁清哎了一下,“还能这样啊,那我也回去休息了,一会也送我房间里面一份。” 我们都走了,苏止肯定不会自己坐在下面,跟着站起来,“我也一样,麻烦了。” 座位上只有个老吴头,昔年和凌风都有任务,可怜他一个糟老头子被剩下了。 我回到房间,把宁清给我的胭脂水粉盒子放下,挨个打开来看了一圈,一个都不认识。 我从来没用过这些东西,及笄之礼的时候是别人给我化的妆,我只知道这些东西都要涂涂抹抹在脸上,但是先用哪一个后用哪一个根本弄不灵清。 胭脂水粉很香,我在隋岚和翠鸟身上闻到过这样的香味,那时候有些羡慕,现在想来,男人估计也会很喜欢这样的味道。 我又拿出宁清给我买的头饰,好多的珠花和发簪,我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方丝帕,里面裹着一支玉簪还有一支珠花。 宁清买的款式比较艳,是风华正茂的女孩子用的样子,可惜我不过是短短数日,却觉得自己苍老了许多,那些东西再也入不了眼,总觉得自己也许再也佩戴不起了。 我捏着君凉薄送我的玉簪看了许久,当初他说在宿客镇的时候他就是买给我的。 那时候他知不知道其实我之于他还有别的用途呢,买这个发簪给我,是纯粹的想给我,还是作为一颗探路石来试探我一下? 玉簪通体发凉,晶莹润透,我把它插在头发上,虽然没照镜子,可还是觉得自己似乎瞬间就美了起来。 可是不过一瞬,我又把它摘了下来。 心里难受的不行。 今天听了君凉薄最后说的那番话,我差不多也能理解他了。 如今这样的境地,他也是被逼无奈,他其实比我更想要过普通一些的生活,可奈何,生在了江湖,便摆脱不了江湖。 他过去生活的,比我想象的,应该要累得多。 今天谈起对以后的规划,他言语中的无奈我听得出来。 我又摸了摸一旁的珠花。 算了,算了吧,都这个境地了,就谁都别怪了。其实谁过得都不容易。 小二在外边敲门,而我早就没了胃口,隔着门回了一句不吃了拿下去吧,我就把自己捂在被子里面。 …… 君凉薄什么时候端着餐盘进的我的房间我一点都不清楚,还是他过来摇醒我。 我忽悠一下醒过来,看着他,“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君凉薄试了一下我的额头,“怎么又睡了。” “哦,困了。” 他把餐盘里面的饭拿出来,“听说你还没吃,你现在身体虚,不吃饭不行的,过来多少吃一点。” 他拿了双人份,我看着他,“隋家的人也是够小气的,居然都没留你吃完饭再回来。” 君凉薄笑了,“留了,不过我没答应。” 我抓了抓头发起来,一点也不觉得被人家堵被窝里很难看,“怎么,他们请的菜不好?” “不是,”他摇头,把筷子递给我,“和他们一起吃饭不香。” 我笑了两下,拿过饭碗。 君凉薄端上来的菜都是补血的东西,猪肝炒的恰到好处。 我低头吃,又问他,“隋家的老先生找你是不是关于隋岚的事情啊。” 君凉薄嗯了一下,“是关于她的,惜言。” 他叫我,我抬头看他,“干什么。” 君凉薄表情特别的严肃,“我和隋岚,真的没什么的。” 我哦了一下,“知道了。” 君凉薄可能怕我不是真的相信,还和我解释,“在我母亲失踪而隋家袖手旁观之后,我父亲就明确的和隋家人说过,我和隋岚的亲事就此作罢,我们不会高攀隋家这门亲,而那时候隋家也是同意的。” 我接话,“但是后来临风楼在江湖中崛起,而隋家名声受损严重,他们又想到你了是么。” 君凉薄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我明确的回绝了,先不说我们两家的恩怨,单说我和隋岚,我是没有那个意思的。” 我突然来了兴致,“如果中间不曾出现过这么多的意外,其实你和隋岚现在也应该儿女成群了。” 君凉薄想了一下,有些笑意,“会么,也不见得。” 我咬着筷子,“怎么不见得,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合情合理。” 君凉薄抬头看了我一下,“比如你和苏止。”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我深呼吸两下,“对啊,就像我和苏止一样,我以后若是能活着回来,或许就嫁了苏止了。” 君凉薄脸色稍微沉了下来,“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宁清。” 我一愣,“怎么可能,那家伙那么爱赌,万一输红眼了把我赌出去了怎么办。” 君凉薄动作停顿了好一会,才继续吃饭,“你好不容易能用这样的态度对我,我们好好说话好么。” 我不觉得自己哪里说的不对劲。 君凉薄沉默了一会又忍不住之前的话题,“我和隋岚,其实相处起来并不开心,我没办法假设没有那么多的磨难我和她会不会走到一起,但是目前来说,她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种。” 我想问他喜欢哪一种的,可是太害怕听到答案了,所以酝酿好久,又没有问出口。 君凉薄给我盛了碗汤,“隋岚从小生活的环境很好,即便是后来隋家没落了,她依然有一些以前养成的习惯改不掉,我不能说这个习惯不好,只能说不是我喜欢的样子。” 我:“习惯好不好都无所谓的,主要看你喜欢不喜欢这个人,你若喜欢,她吃屎……” 我赶紧停了。 君凉薄原本还一脸认真的听着我说,结果表情也顿住了。 我忙找补,“那个,刚刚什么也没说哈,都忘了忘了吧。” 君凉薄笑一下,“喝汤吧,还热着。” 剩下的时间我不敢说话,君凉薄也沉默下来,两个人默默的吃完饭,君凉薄收拾了一下,都放在了餐盘中。 我伸了伸懒腰,过去把窗户推开,下午的阳光正好,从窗户照进来,让人温暖的又想睡觉。 我回头,看见君凉薄还没走,而是站在床边,视线落在我的床头。 我过去,才发现他看的是我放在床头的胭脂水粉和发饰。 我刚想说点什么,君凉薄就伸手在那一堆的发饰中间捡捡挑挑,“不上档次。” 我一愣,没想到君凉薄会说这样的话。 不过转念就庆幸他送给我的东西我放在怀里没被他看见,要不然还以为我睡觉都枕着他送我的东西,那就够臊得慌了。 君凉薄每个都看一遍,因为当时买发饰的时候我没过去,宁清为了显示他土豪的作风就买了好多种,说是让我没事的时候换着戴。 君凉薄看了好长时间,然后冷着脸端着餐盘出去了。 我:“……” 莫名其妙啊。 我这个时候也睡不着,跟着出去,客栈楼下比较热闹,好多人没事坐在那边一边吹牛一边喝茶。 有人说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多少年,没什么事情是不知道的。 旁边人问,隋家的人过来了,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那个吹牛的人马上就拍着胸脯,“还不是为了临风楼的楼主么,当初自己说什么都不同意的婚事,现在上赶子贴人家,你说这老脸是不是要不起了。” 我看了看那人,通红的一张脸,一看就是喝多了。 旁边马上有人制止让他小点声,“听说临风楼的楼主就住在这里。” 那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表现出懦弱的样子,梗着脖子,“那又怎么了,我说的是实话,当时隋家鼎盛的时候,不是看不上人家么,自己家的女儿出了事都不救,现在好了,人家带着临风楼在江湖上混的风生水起,隋家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没办法了又过来讲什么血缘亲情,当初想什么呢。” 我点点头,话糙理不糙。 一回头,君凉薄就在我身后站着,再一转头来,隋岚就在门口站着,看样子应该是刚过来。 刚才的话,想必也听到了。 隋岚看着我这边,眼睛慢慢的泛红。 我感觉身后的君凉薄动了,向前迈了一步。 我本以为他是要过去安抚隋岚,没想搞他过来直接揽着我的肩膀,“要出去走走么。” 脑子里响起之前君凉薄说的那些话,还有刚刚喝多了大汉的话,我想我是应该要配合君凉薄一下的。 于是我点头,“嗯,走吧。” 隋岚咬着牙,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我看了都有些心疼,不知道君凉薄什么感觉。 路过隋岚的时候,我听见君凉薄的声音特别小,“隋姑娘,话我今天都说清楚了,你以后就不要再过来了吧。” 我不知道君凉薄说了什么,但是看隋岚的表情,应该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隋岚软软弱弱的叫了一声表哥。 君凉薄揽着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人家都说美色误人,其实男女都一样,长得好看,有时候都挺碍事的。 我突然想到了翠鸟,当初翠鸟十分的介意隋岚,还曾在我面前试图挑拨,想必她在临风楼那些年中,对隋岚也十分的忌惮。 可谁想到啊,人家君凉薄从来都不曾有过那样的想法。 翠鸟若是知道自己从前的担心都是瞎扯淡,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呢。 我跟着君凉薄出来,才犯了难,“去哪啊。” 君凉薄也没什么好去处,“到处走走吧。” 因着两日之后是烟火会,所以各个商铺都开始装饰自己的门店,力图那天能让客源多一些。 红灯笼都挂了出来,还有些贴了窗花,跟过年一样。 我问君凉薄,“你看见你舅舅,有没有很高兴。” 他语气平淡,“高兴什么。” 我私下里撇撇嘴,这话问的,高兴什么,亲人见了面没什么原因,就是高兴啊。 君凉薄估计觉得冷场了,又说:“这些年,他在隋家过的也不好,本来隋家没落了,大家都过得不怎么样,但是因为当初和我娘私下里的约定,老爷子还是怪他的,他就过的尤为艰难,再有一个,这么多年隋家一直想要我能履行之前的婚约,娶了隋岚,于是就把这件事都压在了他身上,我不同意,他那边也备受责怪。” 我对隋家人一下子就印象更加的不好了。 当初婚事是他们不同意的,死活弄黄了,为了这个还责怪隋风,现在家族没落,又要隋风舔着脸过来拉拢君凉薄,弄不成又怪人家,怎么什么好事都应该让他们得了去。 我由衷的评价了一句,“这隋家的人真的好不要脸啊。” 君凉薄呵呵的笑了,“这话大家都知道,不过也就你说出来了。” 我好奇,“你舅舅都和你说什么了?” 君凉薄倒是老实的回答了我,“说是外祖父很想我,想见我,当年的事情有不得已的地方,他也很后悔,让我别怪他,还说这些年他甚至思念我母亲。” 简直是官方的说辞了,一点也没有新意,我差不多都猜到了。 我叹了口气,“别的不敢说,你外祖父后悔是真的。” 61、我不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但是后悔和道歉一样,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我看着君凉薄,“好了,其实你也不必顾虑那么多,如果觉得可以原谅,就和他们见个面化解一下,如果觉得不能,就表明你的态度,不管你怎么做,都不会有人说你的,你不是也看到了么,连外人都在向着你说话。” 君凉薄笑一下,“我不在意这些的。” 我们两个没什么具体的去处,就沿着街边转悠,不过没过多久,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又是刺客找上门了?可这时候虽然天色暗了下来,路边行人还是挺多的,这些人难道已经胆大包天到如此的地步了? 我向后退了一些,尽量靠在君凉薄身边。 我不认识面前站着的人,但是君凉薄明显是认得的。 他冷着脸不发一言。 那些人虽然拦着我们,可态度还是出奇的好的。 “表公子。”为首的人冲着君凉薄作揖。 我随后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隋家的人了。 “表公子,老爷刚刚抵达这里,想要见表公子一面。” 君凉薄哼笑,“他行踪可还挺隐秘的。” 那人还是弯着腰,恭恭敬敬。 君凉薄看着他,“可是,我并不想见他。” 他说话的空档已经拉住我的手,我觉得似乎气氛不太对,赶紧也握紧他的。 那人沉默了一会,“老爷说务必把表公子请过去,还请表公子不要为难了我们。” “请?”君凉薄讽刺,“你这是在请我?” 那人支吾了一下,随后向身后的人摆手,让他们都撤的远一些,“表公子,少小姐也在老爷那边,表公子难道不想见一见么。” 君凉薄脸上挂着笑容,可是神情还是冷的,“你说隋岚,我刚刚才见了她。” 那人愣了一下,似乎没什么再能说出口的了。 君凉薄握着我的手暖暖的,他轻轻的捏着我的手指,似乎在把玩。 我看了看他的侧脸,这人一脸凝重,怎么私下里小动作还不断。 那人还在想着怎么继续说服君凉薄,君凉薄已经开口了,“隋家的事情,我确实应该赶紧了结一下,本想着以后还要抽时间去一趟逐风岛,现在他过来了也好,这次那就随你们走一趟吧。” 我觉得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我肯定是不能参与的,于是把手抽回来,“那我自己回去吧,我和吴伯说一下,晚饭就不等你了。” 君凉薄意外了一下,过来重新把我的手牵过去,“谁说让你一个人回去了,你也要跟我一起去的。” 我张了张嘴,“我和你一起去,不太合适吧。” 那个随从也这么觉得,“表公子,老爷只说请您一个人过去。” 君凉薄淡淡的看了他一下,“那你到底是希不希望我过去。” 那人低头,“好,那我们这就走吧。” 君凉薄再不给我反驳的机会,牵着我的手慢慢悠悠的跟着那群人走去。 隋家的老爷子投宿的客栈比较远,我想可能是他这些年名声不好了,为人也就低调了。 我们到的时候发现整家客栈就只有隋家一家客人。 想来也是,若是还有别人,想必明天隋家老家主过来的消息就能传遍整个城镇了。 门口有随从进去通报,然后我们就被领着上楼了。 老家主的房间门开着,从外边就能看出来房间特别的大。 君凉薄领着我进去。 一进门我看见隋岚也在,老老实实的站在一个中年男人旁边。 我猜测,中年男子应该是隋风了,君凉薄的舅舅。 靠窗放了一张太师椅,一个发须花白的老者端坐在上面,手上捧了一盏热茶,看起来像模像样。 屋子里的人估计都没想到君凉薄会带着人过来,看见我的时候皆是一愣,我看见隋岚眼眶霎时就红了。 我其实有点不好意思,算来算去,我其实和这些事都不沾边的,这个时候过来,明显一个外人,站在这里特别的尴尬。 君凉薄拉着我的手没有松开,他看着那个老者,“隋老先生。” 隋家老家主看见我本来就有些不高兴了,再一听见君凉薄的称呼,就更是脸上阴霾。 他咚的一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凉薄,你该称呼我一声外祖父。” 君凉薄一点也没拿他当回事,“我母亲生前就断了和隋家的关系,这外祖父我是万万不敢称呼的,怕我母亲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老家主脸上涨红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凉薄,你可是在怪我,其实当年,我……” 君凉薄抬手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若说怪,肯定也是有的,不过现在我也想明白了,我母亲既然已经和你们断绝了所有的关系,当年你们不出手也情有可原,无关紧要的人确实不值得耗费人力搭救的。” 老家主脸色更难看了,他缓了好半天的气,然后转移了话题,看着我,“这个小姑娘是?” 君凉薄故意拉了我一下,我向他怀里栽了过去,他另一只手搂着我的腰,脸颊离我很近,“惜言,这是隋家的家主,打个招呼吧。” 我身体有些僵硬,不过还是冲着他们点点头,“你们好。” 隋岚在一旁沉不住气了,“表哥,你带她过来干什么。” 君凉薄眼神凉凉的扫了一下隋岚,“我为什么带她过来,难道你们看不出来么?” 隋岚脸色煞白。 我差不多明白君凉薄的意思了。 隋家的老家主这次过来应该就是想用身份压着君凉薄认下当年和隋岚的那门亲事。 但是君凉薄不愿意。 他带我过来,不过是想借着我来撇清和隋岚的关系。 我压下心里刚刚翻腾起来的那些小喜悦。 算了,出门的时候都帮了他一次了,这次再帮帮他也没事。 我用手环上了君凉薄的腰,语气故意娇滴滴,“君凉薄,他们就是隋家的人啊,我听外边的人都说隋家的人不要脸,死活要贴上你,你不会屈服的吧,你可是说过了要一辈子对我好的,你不能忘了啊。” 君凉薄眉头挑了好几下,我觉得他应该是在佩服我的演技。 老家主听了我的话,气的直接把桌子上的茶杯扔了出去,“混账。” 我故意往君凉薄怀里钻,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哎呀呀,他们肯定看我不顺眼了,君凉薄,我害怕。” 君凉薄搂着我,安抚,“没事,我在,没人伤的了你。” 隋岚在那边直接哭了,“表哥,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转头一脸无辜的看着隋岚,“隋姑娘,你的事情君凉薄都和我说过了,我理解你,当年的事情你也是无辜的,但是感情这个东西强求不来的,君凉薄不喜欢你,是真的不喜欢,你怎么死缠烂打都没有用。” 隋岚脸色惨白,“你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眨着眼睛,“我是君凉薄的心上人啊。” 隋岚气的快要发疯,“来人,来人啊,把她给我轰出去。” 隋风在旁边赶紧按着隋岚的肩膀,“岚岚,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祖父在这里,还轮不到你大呼小叫。” 隋岚果然不叫了。 我想,隋家虽然名声越来越差了,可是内部的规矩看来一点也没有松懈,看看老家主虽然低调成这个样子了,还是挺有派头的就知道,他在江湖上没落了,但是在隋家还是个说一不二的老祖宗。 隋岚眼泪刷刷刷的往下掉。 老家主脸色也不好看,瞪了隋岚一眼,看得出来对她刚才的反应有些不满意。 我暗自笑笑,什么大家闺秀,还不如我这种随心随性的人怼人来的痛快。 占的个大家闺秀的名字,结果各种受委屈,何必呢。 隋岚抽噎,“祖父,您可要给岚岚做主啊。” 我撇嘴,做什么主,当年的婚事是你们不同意的,现在又想逼着君凉薄认了,这天底下哪来那么多的好事,还都让你们给摊上了。 君凉薄一只手搂着我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说的云淡风轻,“感情的事,确实是强求不来的,不过好在,当年隋家已经取消了我和隋小姐的亲事,如今也就没有那么复杂了。” 隋岚声音一梗,隋家老家主的脸色又是难看了几分。 一旁的隋风发话了,“凉薄,当年你母亲虽然和隋家断绝了关系,但是我看得出来,她对隋家还是有情的,要不也不可能和我私下给你和岚岚定亲,她其实还是想你以后能和隋家缓和的。” 君凉薄听见有人提起他的母亲,抚摸我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声音突然就冷了下来,“我没有为难隋家,难道不是已经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了么。” 隋风被噎的没了声音。 我还抱着君凉薄,能感觉的出来他身体有些僵硬。 过去对他的影响太大了,我抱紧了一些,也就只有这个时候,能光明正大的占他便宜了。 老家主咳嗽了两下,“凉薄啊,我知道你恨我们,这些年,我也恨我自己,当年如果顾虑没有那么多,兴许阿颜就还活着,我们……” “你们隋家也不会没落至此是么。”君凉薄冷冷的接话。 老家主又被他噎的没了声音。 我想君凉薄和隋家的人应该是很久都没见过面了,或者说从来没见过。 要不然老家主不能不了解君凉薄的性格,今天这次会面,明显被君凉薄压制的没有还嘴的余地了。 这应该不是他想要的局面,他或许以为君凉薄并没有江湖上传言的那么冷血,还可以被他拿捏。 明显他是想的太美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看了一下屋子里的这几个人,又看了看君凉薄,他虽然一直表现的气定神闲,但是我知道,他内心是愤怒的,以至于他搂着我的手紧了又紧,我已经被勒的有些透不过气了。 我看着君凉薄紧抿的嘴唇,跟着难受。 我抓着君凉薄的衣襟,还是撒娇的语气,“君凉薄,我不想看见他们,我们走吧好不好。” 君凉薄低头看我,“听你的。” “不能走,”隋岚突然叫了出来,随后她就跑过来,“不给我个说法不能走。” 她过来的太突然,我和君凉薄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一把抓住君凉薄,另一只手抓住我,狠狠的推了我一把,似乎是想把我从君凉薄的怀里推出去。 我一个趔趄,好在君凉薄抱着我比较紧,我没有摔出去。 隋岚直接哭出声音来,“表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祖父说一定会让你娶我的,我深信不疑,我就等着嫁给你的那天,从懂得少女心思一直等到现在,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她哭的悲悲切切。 君凉薄把我护在怀里,皱着眉头看着隋岚。 我看出他有些动怒,可还是隐忍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这些年,不管发生了什么,其实隋岚都是无辜的,她也命苦,被隋家,被和他的亲事连累。 我想,隋家这些年名声不好,不知道隋家的那些姑娘,有没有寻得如意的郎君呢。 这隋岚还曾和君凉薄定过亲,即便是后来解除了,想必已经不好嫁出去了。 隋岚想必自己也明白,如果不死磕君凉薄,她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君凉薄叹了口气,“隋姑娘,希望你能明白,即便没有这么多的事情,我和你也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你胡说,你胡说,没有那么多的事情,你早就娶了我了,表哥,表哥……” 她抽噎的有些气息不稳,“表哥你看看我,你怎么能不喜欢我呢,你怎么会喜欢这个丫头呢,她哪里比我好,隋家虽然没落了,可好歹还是个大家族,她是什么,她就是个乡野丫头,她有什么资格。” 隋岚指着我,脸上可见气愤难平。 我趴在君凉薄的胸口,故意笑给她看。 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我虽然出身不好,但就是比你受待见。 我的笑容也许再次刺激到了隋岚,她又要冲过来。 君凉薄这次对她有防备了,隋岚伸手过来抓我,君凉薄直接钳制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把她推到了隋风的怀里。 “隋姑娘,还请你自重。” 老家主用手拍了拍桌子,“干什么呢,都给我消停下来。” 隋岚哇的一下哭出来,根本就不顾形象了。 我收回视线,安安静静的趴在君凉薄怀里,看起来好像也是受了委屈。 君凉薄轻轻的拍着我的肩膀,安抚的说着:“没事,我在,别怕。” 隋岚哭的声音更大了。 隋风有些看不下去,“凉薄……” “隋老先生,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君隋两家,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没有什么牵扯,江湖相见,一切按规矩办事。”君凉薄打断隋风要说的话。 隋老家主咳个不停,不知道真假。 我委委屈屈的,“君凉薄,我们走吧,我不想看见他们,我害怕。” 君凉薄不等隋老家主说话,真的就揽着我出门。 身后传来隋岚撕心裂肺的哭叫,然后是隋风无奈的安慰声。 我被君凉薄一路搂着从客栈出来,走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我挣脱他的怀抱,长长的松一口气,“哎呀,真是憋气死了,这个隋岚,要不是我看他们人多势众我不想给你惹事,我一包药粉就上去了,我让她跟我嘚瑟。” 君凉薄不说话,我继续发泄,“你瞅瞅隋家那几个人,也就隋风看起来像是能讲道理的样子,那个什么隋家的家主,什么东西,以为自己摆摆架子就什么事情都算了,到现在说起从前的事情,他也没道个歉什么的,虽然道歉也没用,但是你好歹装装样子啊,还弄的自己好像很无辜一样,哼。” 说完才觉得这样子骂街似乎不好,毕竟血源上,他还是君凉薄的外祖父。 我有些尴尬,看君凉薄,“那个,你感觉怎么样,气不气。” 君凉薄看着我,驴唇不对马嘴,“你刚刚演的挺好的。” 我嘿嘿的笑,“主要是放不开,这要是换成苏止,我保证演的更带劲。” 君凉薄拉着脸,我看着他,“是不是还生气呢,要不要我把他们藏身地点给泄露出去,保证明天能围一群人来。” 君凉薄抬脚就走,“走吧,回吧。”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不过还是跟了上去。 回去的时候老吴头和苏止宁清都在,宁清看见我就扑了上来,“哎呀呀小惜言呐,一会不见我想死你了。” 我不知道他来的哪一出,伸手推开他,“干什么。” 宁清扁着嘴,“就是想你了。” 我直觉他有问题,“有事情就说。” 宁清端了一会就松了下来,嘻嘻的笑着看我,“不是什么大事,这不是之前我给家里捎了信过去,我想知道不悔林的事情么,然后我家里人问我为什么问这个,我就说认识个女孩子,然后,然后呢。” 我眼皮跳个不停,“然后什么。” 宁清笑的有些牵强,“我爹过来了,说是想见见你。” 我抬脚,宁清一窜就躲在苏止身后了。 君凉薄站在我身后,不轻不重的哼了一下。 我一个哆嗦。 宁清在苏止身后小心的看我,“我爹就是好奇,不悔林的事情江湖上很少有人问了,他就是想看看是谁在关心这个事情,你别瞎想了,真的。” 我捏了捏眉心,“来来来,你过来,我不打你,我就想听一句实话,你怎么和你爹说的我。” 宁清磨蹭的过来,“什么和我爹怎么说的你。” 我瞪着他,“别装傻。” 宁清注意我的表情,好半天才说,“也没怎么说,我爹就问我你和我什么关系。” 我捏着捏拳头,“接着说。” 宁清看着我,“说好了不能动手的啊。” 我点头,“你说。” 宁清抓了抓脑袋,“我不是怕我爹不给我信息么,所以就说咱俩都互订终身了,然后我爹就赶紧过来了,想着……” 没用我动手,苏止一脚就上去了。 宁清捂着屁股,“哎,你怎么对我动手了。” 苏止指着他,“你再说一遍,你和你们俩怎么了?” 宁清往君凉薄身后跑,君凉薄一巴掌就把他推过来了,我抓着他的衣服,“你这个不要脸的,怎么这么败坏我的名声。” 君凉薄慢悠悠的从我身边经过,还不忘提醒老吴头,“心情不好,晚饭送到我房间去吧。” 我停了动作,扭头看君凉薄离开的身影。 老吴头过来问我,“楼主怎么了。” 我说:“刚刚见了隋家的人,估计心里还不舒服着。” 老吴头没想到我居然搭理他了,有些受宠若惊,“隋家的人?隋家的人过来了?” 我点头,“就是那个隋家的家主,头发胡子都白了的一个老家伙。” 苏止和宁清也凑过来了,“你也见了?” 我点头,“见了啊。” 宁清不干了,“你都跟着他去见隋家的人了,不行不行,明天你也要跟着我去见我爹,必须去。” 我真的想抽他,苏止把他拉到一边去了。 老吴头接着问,“隋家的家主有没有为难我们楼主。” 我觉得自己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你觉得呢。” 老吴头脸红了,不说话了。 老吴头给君凉薄点了一些清淡的小菜,我想了想,“双人份吧,我送上去,我开导开导他。” 宁清在旁边不乐意,“你别去,他的事情和你无关。” 我瞪着他,“我的事情也和你无关。” 宁清瞪着眼睛不说话了。 我说:“今天还有隋风和隋岚在场,君凉薄当时说了一些狠话,但是我觉得他心里应该是不愿意的,他自己也会难受,我上去看看。” 老吴头点头,“你去也好,楼主还在生我的气,我就不上去了。” 我差不多明白他和君凉薄之间怎么了,于是点点头,“交给我吧。” 等小二把饭菜端上来后,我端着餐盘上楼了,就如同下午的时候君凉薄给我送饭一样。 没敲门我直接进去。 君凉薄站在窗口看着外边,身形孤单。 也许知道来的人是我,他没有回头。 我说,“外边有漂亮的小姑娘么,看的那么出神。” 君凉薄开口,“漂亮的小姑娘难道不是在我房间里面?” 我笑出来,觉得他这句话听着特别顺耳。 我把饭菜摆好,“过来吃饭吧。” 这次君凉薄倒是比较听话,直接过来了。 他看了看菜,皱起眉头,“这么素淡。” 我问:“你想吃肉么,我再去点两个。” 他摇头,“主要是你,你身体不好,吃的太素了,你的营养跟不上。” 我摆摆手,“一两顿没问题。” 两个人坐下吃饭。 我想到个事情,“隋岚今天这样,估计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以后打算怎么做。” 君凉薄抬眼看我,“不是有你么。” 我心里有句话,不敢说出来,怕破坏了气氛。 君凉薄,我不会一直在的,就算能从不悔林活着出来,我也不会继续在你身边了。 我太累了,这一路耗费我太多的精力和勇气,我只能笑着陪你去,不能笑着陪你回。 我低头,“行了,吃饭吧。” 君凉薄吃饭很斯文,我们两个都没说话,一顿饭吃的很快。 我收拾了一下碗筷,“你早点睡,别想太多了,我先走了。” 他送我到门口,“惜言。” 我嗯了一下。 他想了想,“没事了,你也早点休息。” 我点头,然后离开。 下楼的时候,发现隋岚又来了,眼睛哭的红红的,身边没有人跟着,想必是偷着跑出来的。 老吴头站在下面拦着他,苏止和宁清都在。 我把餐盘交给店小二,然后对老吴头说:“君凉薄吃完了,已经睡下了。” 宁清在那边又想跳起来,不过被苏止压住了。 62、你原来长的这么漂亮啊 隋岚看见我就狰狞了脸,想要扑过来,老吴头拉着他。 那老头子一身脆骨,我都怕一下子被隋岚给闪了腰或者断了腿。 苏止站起来,挡在我面前,冲着隋岚,“隋姑娘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隋岚咬牙切齿的瞪着我,“你们是个什么东西,别以为赖在我表哥身边就真的能飞上枝头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乡野来的野丫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我倒是不生气,她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可怜她。 可是一旁的宁清沉不住气,直接站起来,“那么隋姑娘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个什么东西呢,外边可都在传隋家的人不要脸的往临风楼楼主君凉薄身上贴,我从前以为只是空穴来风,现在看来,好像传言不虚啊,隋家从前为了自保,连自己女儿性命都不顾,看来也确实教导不出来什么好姑娘,比起乡野姑娘,我觉得还不如,君凉薄心中自有一杆秤,看得上看不上,也都是有理有据的。” 宁清不会说什么杀伤力的话,一张好人脸摆在那里,能说出这么多已经算是难得了。 隋岚脸色铁青,“我隋家的事情不容外人多嘴,你们管我们如何。” 宁清翘着二郎腿,“当年君夫人被奸人掳走,隋家犹犹豫豫,本也是想摆摆动作不落人话柄的,可随后隋家知道君凉薄与你的婚约,隋家当家家主气的当下决定袖手旁观,隋姑娘,这样看来,当年隋家可是极力反对的你和君凉薄的婚事的,甚至不惜放弃了自己的女儿,现在怎么说,怎么又让你舔着脸找上来了,是不是你隋家的姑娘名声不好,无人要了。” 隋岚直接尖叫出来,“谁说我隋家姑娘嫁不出去,你可知道追求我的人有多少个,你们这些江湖人,总说我隋家当年不仁不义,可是若他君成铭不勾引我姑姑,让我姑姑与隋家彻底断绝关系,我祖父又怎么会见死不救。” 我在旁边一惊,这姑娘真的是被气的昏了头,这样的话怎么能在这里说。 即便君凉薄现在不在场,可老吴头那明显也是临风楼的人。 果然老吴头在一旁不高兴了,“隋姑娘,说话可是要过脑子的。” 隋岚转头看了老吴头一眼,可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过依旧逞强的梗着脖子不服软。 我没见过老吴头这么严肃过,以前在昔年和莫问翠鸟面前装装样子的时候不少,但也没有如今这样明显动怒了。 “隋姑娘,老楼主与楼主夫人当年情投意合,何来勾引二字,你一个晚辈一个女孩子家,出口就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有失身份了。” 宁清在一旁哼了一声,“隋家人还有什么身份可言,你问问江湖上那个男人愿意搭理隋家的人,六亲不认的主,谁敢娶回家。” 我看隋岚的样子,虽然隋家一日不如一日,想必她在隋家依然过的是小姐的生活,娇生惯养不在话下。 隋岚瞪着眼睛,看着老吴头,“你管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 已经过了饭点,大厅现在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店小二在看热闹,隋岚也真的是什么都不怕了。 “临风楼是我表哥说的算,你以为你是谁,你当你是临风楼的主子么,我和我表哥的事情,我们隋家的事情,你们有什么资格过问。”隋岚端着架子。 我觉得这姑娘应该是今天被君凉薄刺激的不轻,要不然平时那么端庄的一个人,怎么一下午的时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苏止莫不吭声,我也不好说什么了,说的多了,隋岚被刺激的指不定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老吴头被气的脸色铁青,张嘴还想说什么,我就听见我身后传来十分沉稳的声音,“那你觉得谁有资格过问。” 我暗叫不好,隋岚也僵硬了一下。 我回头,果然看见君凉薄站在楼梯上面,他身后站着经常早上过来给我送洗脸水的店小二。 君凉薄的脸色岂止是不好,简直是糟糕。 隋岚突然就有些结巴了,“表、表哥。” 君凉薄一步一步迈下来,我看了一下他身后的店小二,看见他正冲着苏止眨眼睛。 苏止这个腹黑男。 隋岚呆了一会之后马上又哭了,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挪腾着往君凉薄身边去,“表哥,你今天下午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对不对,表哥,你不可能这么对我的,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怎么会这么对我呢,表哥。” 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宁清还在旁边插嘴,“哎呦,隋姑娘不是说追求你的人很多么,现在是怎么了,开始装可怜了?刚刚嚣张跋扈的劲哪里去了?” 隋岚不搭理宁清,眼睛紧紧的盯着君凉薄,声音小小软软的,“表哥。” 君凉薄看着她要过去,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隋姑娘,是不是我看起来特别的好说话,让你们都觉得我君凉薄好欺负?” 隋岚赶紧摇头,“没有没有,表哥你别生气,我刚刚说的都是气话,我是糊涂了才会那样子说,表哥你别和我一般计较好不好。” 这样子娇俏的小姑娘,露出委委屈屈的表情,其实挺让人怜惜的。 可惜君凉薄根本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他看着隋岚,“看来我对隋家,还真的是太仁慈了。” 隋岚一僵,马上跑上前去,想要抓着君凉薄的胳膊,“表哥,你听我说,表哥……” 君凉薄一点也不犹豫的直接一甩,隋岚只碰到了他的衣袖角,然后被他的掌风带的一个趔趄。 她赶紧扶着旁边的桌子,我们没有一个人上前扶着她,都冷眼看着。 隋岚也许从来没有这样子被人对待过,马上就挂不住脸了,她哇的哭出来,“你为什么,为什么……” 君凉薄声音冷冷的,“滚。” 我觉得他是真的动怒,要不然不会这么没有风度。 隋岚半靠在桌子上,“当年我们的婚事可是两家说好了的,姑姑如果知道你如今这样子对我,一定会不安宁的。” 君凉薄笑一下,“我娘如果知道隋家还存在于江湖之上,似乎也不会安宁。” 我上前,故意挂上君凉薄的胳膊,“隋姑娘,这人啊,是需要认命的,不是你的东西,怎么都不会是你的,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吧,你那一大群的追求者中,如果有靠谱的,还希望你不要太挑了,以后恐怕就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 我能感觉到君凉薄身体僵硬,这是他生气的象征。 我捏了捏君凉薄的胳膊,话继续对着隋岚说:“你若再在这里耗下去,对你绝对没有好处的,相信我。” 隋岚咬着嘴唇死死的看着我,然后又看君凉薄,我知道她不甘心,也知道她舍不得。 我对着一旁的店小二说,“请隋姑娘出去吧,闹出这么大动静,一会万一有看热闹的人过来就不好了。” 店小二马上过来,隋岚自己站起来,眼泪还在流,不过表情已经好了许多,她深呼吸了两下,整理了衣服,“表哥,你会后悔的,你绝对会后悔的。” 君凉薄看都不看她。 隋岚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这时候我听见门外的街上有人叫起来,“小姐在这里,找到了找到了。” 隋岚马上昂着头,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隋家少小姐。 不等那些人过来,隋岚自己走了出去。 她一离开我们这边顿时就安静了。 我把手赶紧收回来。 君凉薄转身要上楼,不过还是说了句话,“吴伯,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吴伯马上应承下来,“是,楼主放心。” 宁清过来,拿出手绢给我擦手,还不忘抱怨,“你搂他胳膊干什么,就算要气隋岚,也不用付出这么多吧。” 我把手收回来,“你别想趁机占我便宜。” 宁清嘿嘿笑,“被你发现啦。” 他似乎从来都不知道尴尬是什么东西。 我跟着君凉薄上了楼,他没搭理我,直接进房间了。 我站在他房间门口想了想还是作罢,这种事情,没办法安慰的。 …… 第二天一下楼就听见有人在谈论隋家的事情,说隋家的老家主原来昨天已经悄悄的抵达了这个城镇,还投宿在一个比较偏的客栈。 我一个人坐在饭桌旁,仔细的听着。 那些人简直是当做笑话一样的来说。 “我说的么,之前就有传出那家客栈不接待人了的消息,我还想着老板是不是傻,居然有钱都不赚了,原来是接待了比较神秘的客人啊。” “听说昨晚有人过去查证了,本来那间客栈是不让人进的,可是不知怎么,昨天门口没有人把守,于是就有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进去了,在楼梯口就听见了楼上的声音,那个隋家的小姑娘哭的悲悲切切的,好像是被隋家的老家主骂了。” 旁边立刻有人跟着凑热闹,“哎哎哎,听说了么,昨天其实那个小姑娘过来找君凉薄了,不过君凉薄当面拒绝她了,小姑娘为此还在这里大发脾气了呢。” 有人咂咂嘴,“唉,昨晚出去买衣服了,要不然兴许能看见那么精彩的一幕呢。” …… 大厅里面什么样的谈论都有。 我有些分不清是老吴头泄露出去的,还是宁清这家伙大嘴巴说出去的。 因为很多人都说是在赌场里面得到的消息,赌场这种敏感的地方,我只能想到一个人。 我在饭桌旁等了半天才等到苏止下来,我问:“宁清这家伙是不是一大早就出去了?” 苏止懵着一张脸,“不知道啊,他不在么。” 我呵呵了一下,又等了一会,果然看见宁清从外边进来了,丧着一张脸,看见我如同看见了救世主,“惜言啊,惜言。” 我斜眼看他,“去赌场了?” 他老老实实的点头,“我就是想看看没有你我能不能赢。” 他这个颓丧劲,我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昨天的事情是你传出去的?” 他又老老实实的点头,“君凉薄不就是这个意思么,我帮他们一下而已。” 苏止有些嫌弃他这股嘴欠的劲,“跟你有什么关系。” 宁清挺着胸脯,“怎么和我没关系,她昨天那样子说惜言,我肯定不能忍。” 说的好像我和他什么不一样的关系一般。 我往楼上看了看,“君凉薄怎么还没起来。” 等到别人吃完都出去了,君凉薄也还是不见人,宁清也觉得奇怪,上去看了一下,过一会下来,冲着我摊着手,“他不在房间里。” 我哦一下,想着他应该是去处理和隋家的事情了吧。 果然,傍晚的时候看见君凉薄回来,同时听见了关于隋家的消息,说是昨天刚刚过来的老家主带着隋家的人和随从离开了,有人看见他们从城门口出去的影子。 关于隋家人离开的原因,大家猜测都差不多,皆是和君凉薄有关。 我看君凉薄一派从容的样子,有些拿捏不准。 不过还不等我问君凉薄,他就先和我说:“之前定做的衣服应该好了,一会我和你去取吧。” 我才想起来这回事,点点头,“好吧。” 想问的话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饭后我和君凉薄出门,宁清也要跟着,我无所谓,于是苏止也来了。 几个人到了制衣店,老板早就把衣服装好了,递给我们,我拿过来有些诧异,“多了一件。” 老板看着君凉薄,“不多啊,这位公子过来又加了一件。” 君凉薄点头,“是我让老板加了一件,走吧。” 银白色的衣服是我要的,水粉色的那个是君凉薄加上去的。 宁清撇嘴,“献殷勤。” 我觉得好笑,他献殷勤的次数比谁都多。 苏止没有发表意见,他真的如同之前说的那样,对我和君凉薄的事情,什么都不参合了。 回到客栈里面才发现客栈里多了很多嬷嬷,一个个花枝招展。 我恍惚进了勾栏之地,一下子别扭起来。 宁清过来跟我解释,“这里往年也会举办什么宴会的,各家客栈都会请来负责妆容的嬷嬷给女客们化妆梳头发,毕竟每个人都想漂漂亮亮的参加的。” 我心想,这些客栈还真的挺会做生意的,这个都能想到。 嬷嬷们被安排在楼下的房间里面,几个人一大间,据说早上的时候谁需要,嬷嬷直接去那个人的房间就行了。 宁清过去找了一个嬷嬷说了一下,然后指了指我,那个嬷嬷过来,上下左右的端详了我一会,点点头,捏着嗓子,“小姑娘底子不错,我好好给她装扮一下,看看能不能评个花魁。” 我哆嗦一下,花魁? 这称呼好像真的只有勾栏之地才有。 宁清却眼睛放光了,“真的?那就有劳嬷嬷费心了。” 说着宁清还塞给她一定银子。 我有些无奈,谁稀罕什么花魁啊。 我看着楼下众多的嬷嬷被人拉着东问西问的,觉得很是无聊,就先回了房间。 我手里拿着两件衣服,都展开看了一下,银白色的看着十分的素淡,是我喜欢的样子,水粉色的就显得小女儿家了,不知道为什么君凉薄会喜欢这个颜色。 我把衣服收了一下,躺下睡觉。 睡到天刚刚亮就听见了声音,不只是客栈里面,外边也开始有人出来,搬弄东西,交谈说话。 我困的不行,也懒得起来看了,只要不是刺客我都不管那么多了。 回笼觉特别的好睡,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一开门,妆容嬷嬷已经等在外边了,有些不满意,“你这姑娘,怎么睡的那么沉,我敲了好半天的门你都没听见么?” 我意外,“这么早就要装扮起来?” 她过来把桌子清理了一下,“是啊,今天全城的姑娘小伙都会出来的,外边很是热闹。” 我这才注意到外边熙熙攘攘的听起来确实很喧哗。 店小二准备了水,我清洗了一下,嬷嬷把宁清买给我的胭脂水粉都摆好,准备往我的脸上涂抹。 我有些不习惯,她打开一个胭脂盒子我问一下是什么东西,嬷嬷有些不耐烦,“小姑娘,你从前不化妆的么,这么好的底子怎么能这么浪费。” 看在她夸我的份上我就不问了。 她问我穿哪件衣服,她好搭配妆容,我想了想,把银白色的衣服拿出来。 嬷嬷看了有些嫌弃,“这也太素净了。” 我笑笑,“我喜欢简单一些的。” 嬷嬷看了一下桌子上摆好的发簪珠花,“这么素净,不好搭配头饰。” 我把君凉薄送给我的白玉发簪拿出来,“用这个吧。” 嬷嬷似乎有些无奈,但是也从了,专心的给我涂抹。 因为妆容简单,所以用的时间也不长,她给我梳了一下头发,然后把发簪带好,看着我的脸一会,好像很满意,然后又有些遗憾,“这么素,白瞎了这张脸。” 我倒不觉得,化了妆早就饿了,我和嬷嬷一起出来。 出了门才发现客栈被细心的装饰了一边,各种张灯结彩,不知道的还以为老板家有人嫁娶。 已经没有需要化妆的人了,我们一起下楼。 宁清苏止君凉薄他们已经在楼下,宁清在那里大呼小叫的说着今天一早出门看见的东西。 嬷嬷感觉从前从事的根本不是个正经职业,甩着手绢捏着嗓子就开始叫,“各位公子,小姑娘已经梳洗好了。” 几个人连同大厅里其余的人同时向我看过来。 我不自觉的脸一下子红了,这样子被人围观,我很是不适应。 我看见宁清张了张嘴吧,看见苏止愣了一下,就连君凉薄都停顿了一下拿茶杯的动作,还有大厅里别人的抽气声。 我脸红的不行,赶紧走了几步到了他们的桌子旁,桌子上空空如也。 我说:“我还没吃饭呢,我饿了。” 这么一说才稍微的缓和了一下内心的紧张。 宁清一下子弹跳起来,“惜、惜言,你是惜言么?” 我故作轻松,“我不是谁是,说的很么胡话。” 君凉薄反应快一些,叫来了店小二,小二过来看见我,也是一愣,然后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姑娘你长得可真好看。” 我原本已经放松下来了,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旁边桌的人还在看我,我实在是尴尬的不得了。 宁清嫌弃小二动作慢,赶紧开口:“快快快,快上饭菜,我家惜言饿了。” 我坐下才发现这银白色的衣服和君凉薄的着实有些相撞了。 我们两个这身衣服,看起来暧昧的不行。 我低着头不敢看君凉薄,心里有些懊恼,怪不得当初看这个颜色的布料很喜欢,原来是经常看见他穿着,潜意识里面就上了心了。 宁清也发现了,哎的一下叫出来,“你们两个怎么都穿这个颜色的衣服啊。” 我只能紧接着打哈哈,“巧了,巧了。” 大厅里面今天人爆满,男男女女特别多,看得出来都是精心打扮过了。 宁清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我,“惜言你穿的最好看,那些人穿的都花花绿绿的,我眼睛都晕了,还是你看着舒服。” 我笑一下,“一会出去满大街都花花绿绿,你要不就别出门了。” 宁清捂着脸,“拜托你不要这样子笑,我受不了。” 苏止笑一下,“你这点出席。” 我缓了缓气,稍微不那么难为情了。 君凉薄和老吴头还没吃,苏止和宁清一大早出去了一趟已经吃过了。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我一个人,要不然我一个人吃饭,一桌子人围观,更是不好意思。 吃过了饭,我们出门,外边家家户户都装扮了门面,比之前那种简单的装饰更细致和高档了许多。 大街上姑娘小伙特别多,不只是姑娘花花绿绿,很多小伙也是,脸上擦了粉,头上戴了头饰。 这么乍一看,简直一派歌舞升平啊。 路边的商贩更多了,街上人挤人。 我们慢悠悠的往前走,宁清凑过来,“惜言,好多人都在看你啊。” 我四顾一下,我怎么没发现。 宁清似乎很是得意,“你平时多这样子打扮打扮多好,你看看你多吸引人的目光。” 我不知道他得意个什么劲。 我想起一件事,“晚上的烟火是在哪里放啊。” 宁清指着远一些的地方,“过了桥的那边,会有很大的船过来,我们可以上船上游玩,还会选出花魁来,惜言,我觉得今年你能当上花魁的。” 我还真不稀罕那玩意,听起来不是好人家的姑娘应该叫的。 人太多,我们走走停停,一段时间过后,我被挤的离开了宁清和苏止。 宁清尽量靠近我,可是身边的人,总是有意无意的撞我。 我干脆站在原地。 君凉薄在我身后,直接过来虚虚的揽着我的肩膀,“怎么了。” “人太多了,走不动了。” 他四下看了看,“走这边。” 他拉着我朝着右边转,我听见宁清在前面不断的叫我的名字。 我冲着他的方向,“我走另一边了,人太多了。” 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见。 另一条路上的人也不少,不过好歹比刚才的少了一些。 君凉薄干脆拉着我手,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才感觉没那么多的人了。 我停下喘气,“这简直是出来受罪了。” 君凉薄松开我,“这两条街是主街,客栈也多,所以相对的人会多一些,等晚一些的时候,人流松散了就好了。” 我看见旁边有个石凳就过去坐下,“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 君凉薄站在我旁边,“就是图个乐呵吧,毕竟伤心难过的事情太多了,总要找个机会,让某一天里,完全忘记那些。” 63、看了你的身子就要娶你的 我和君凉薄在人比较少的街上走了一会,宁清和苏止没有找过来,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君凉薄看见我头上的发簪,然后笑了,“你这样的装扮,很适合。” 我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好像是心事被人晾在太阳下面了一样。 君凉薄带着我往河边走,“现在河边那里最热闹,过去看看吧。” 其实我不太想过去,热闹的话肯定是人特别多,刚刚从人群里面挤出来,不太想再挤回去。 不过君凉薄这样说了,我也没反对。 往河边去的这一条路果然人不少,君凉薄尽量用身体隔开那些人,我走在最边上。 快到的时候看见了昔年,他在人群中冲我们挥手,然后指了指一处临河的酒楼,君凉薄点点头。 我还在想昔年是什么意思,君凉薄已经牵起我的手,“跟着我。” 他拉着我直接上了昔年指着的那家酒楼。 昔年已经定了一间视野很好的房间,我进去就看见窗户开着,外边嬉闹的声音清清楚楚。 房间里没有别人。 我问:“只有我们?” 君凉薄先走到窗口,往外看,“一会吴伯他们就过来了。” 我点点头,“这么好的地方,他们也要过来看看才好啊。” 我沿着房间走了一圈,房间里面三扇窗户,都能清楚的看清对面河面上的情况。 我嘻嘻的笑,“有钱就是好啊,还能有这样的享受。” 君凉薄过了一会才突然开口,“惜言,你不怪我了么?”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事情,不是怪不怪这么简单的,若我较真,应该是恨他才对。 可惜我没出息,明明吃亏受苦的人都是我,可总想着他的不容易,也总以为自己可以得到老天的垂爱,也许不悔林一行,我也可能留着一条命回来。 我歪着头看着外边,已经有人把编织好的花篮花环放在河里面了,还有人放下去自己做的小彩灯,不过这个时候是白天,看起来没有那么漂亮。 我说:“君凉薄,我知道不管我如何决定,不悔林我是必须要去的,逃也逃不掉,所以我认了,只希望你能尽力,不要放弃我才好,尽可能留我一命。” 君凉薄马上接了一句,“我自然……” “听我说完,”我打断他,“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原来我是怪你的,可是后来想想,没什么用,我恨的牙痒痒,可你还是要带我去,所以不如留着精力,好好享受现在的日子,讨好讨好你,这样以后你兴许在力所能及的时候,能救我一命,或者看在我比较听话的份上在不悔林里面少放我点血。” 我笑起来,尽量让气氛看起来不那么压抑,“而我如果能活着出来,君凉薄,以后,你能不能放过我,让我回家吧。” 君凉薄看着我不说话,我还是在笑,看起来似乎也算是没心没肺了,“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也答应过会送我回家的,送就不用了,我若能从不悔林出来,回家这种事就都是小事了,你只要放过我就可以了。” 君凉薄动了动嘴唇,“惜言……” 我长长的呼出去一口气,“好了,不说了,我怎么感觉你要说的话不是我想听的呢,那就别说了,我的勇气只有这么一点,受不了任何打击了。” 君凉薄果然没有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走廊上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来,我听见宁清哇哇的叫声:“太挤了真的太挤了,那群女人是不是想占本公子的便宜啊,一直往我身上靠,蹭了我一身的脂粉味,一会惜言闻见了嫌弃我怎么办啊。” 然后是苏止淡定的声音:“你放心,就算没有脂粉味,惜言还是很嫌弃你的。” 我给苏止竖起大拇指,真相了。 没一会包间的门被人打开,然后就是宁清的声音,“惜言啊,惜言,想死我了。” 包间里面原本还压抑的气氛一下子就没有了,我笑起来,“怎么,外边那么多美女,你还没摸够?” 宁清瞪着眼睛,“胡说八道,我是那种人么。” 我故意凑近他闻了闻,“软玉温香在怀了吧,你都这么香了。” 宁清一蹦三尺高,哀嚎:“你们看看,惜言果然因为这个嫌弃我了。” 老吴头最后进来,看见我后笑笑,我从他的笑容里看见了另一层的意思,我也笑一下。 最后进来的是凌风和昔年,昔年脸上没什么笑容,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 宁清凑过去,“嗨,小兄弟,怎么了,不开心啊。” 昔年往老吴头身后走了几步,“刚刚收到莫问的信了。” 老吴头看了他一下,表情有些复杂。 我其实明白他的感受,莫问来信说的无非就是翠鸟的事情,而翠鸟的事情又和宁清有些牵扯,宁清就在那边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于是他想问又犹豫该不该问。 不过最后老吴头还是问出来了:“怎么说。” 昔年看了看君凉薄,支支吾吾的,“莫问说翠鸟回去就把自己关在地牢里面了,说是什么时候楼主回去了她什么时候出来,别人谁都劝不住。” 君凉薄看着外边的风景,没有一点反应。 宁清在那边噗嗤一下笑出来,“哎呦,我怎么觉得这更像是小情人在用苦肉计做威胁呢。” 他跑到昔年旁边,“莫问有没有说翠鸟不吃不喝做绝食啊,有没有留下什么血书之类的。” 我觉得他越说越离谱了。 最离谱是昔年这个缺心眼的还很认真的回忆了一下,然后摇头,“这个倒没说。” 我叹了口气,这家伙和老吴头一样,年纪都是白长的。 老吴头脸色有些难看,嘟囔了一句:“翠鸟真的是越来越任性了。” 我有些想笑,任性也是他们给惯出来的,这翠鸟再怎么厉害终究是个女孩子,和他们在一起心里上还是会有些小矫情,他们平时肯定也对她十分忍让了,这次君凉薄对她的处罚在她看来太重了,于是任性起来,也不过是想引起千里之外的某个人的注意。 昔年不知道老吴头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的看着君凉薄,“莫问不知道如何是好,怎么劝说都没用,他说翠鸟在地牢里面已经快撑不住了,希望楼主能发个话,让翠鸟出来。” 君凉薄凉凉的开口,“她想死在里面尽管来,告诉莫问,以后这样的事情不需要汇报过来了。” 宁清在旁边鼓掌,“说得好。” 苏止夸张的笑出来。 这些人真的是没个正经的样子。 老吴头做和事佬,“就和莫问说让他自己看着办吧,相信他也不会让翠鸟死在里面的。” 昔年哦哦哦的答应,而凌风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情。 中午自然是在包间里面吃的,难得所有人都到齐了,吃的相当的热闹。 昔年某些时候和宁清很像,都属于脑子里面不过事的主儿,在饭桌上还汇报了一下派出去那些人送回来的情报。 据说已经有人靠近不悔林了,不过没敢越界,说是不悔林附近寸草不生,土地焦黑,像是经历了什么重大的火灾后的样子。 他们没过去,也就不太清楚从看见的地方到不悔林那里真正的距离是多远。 昔年还说那些人询问了一下距离最近的居民,那些居民根本什么线索都提供不了,而且和他们提起不悔林,那些人都十分的忌讳,赶紧面露不悦的走远。 我想这肯定是吓得,虽然离得远,但那里好歹还是个吃人的地方,人家过来询问,肯定是觉得你离得近懂得多,那些人估计最不喜欢别人这样认为了。 谁离得近谁死得快啊。 君凉薄听完了只回复一句:“让他们在附近等着我们。” …… 外边的河边短暂的安静了一会之后再次热闹起来。 我趴在窗口看,河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我不太明白怎么回事,忙问宁清。 宁清在这里的时间最长,门道懂得最多。 他看了一下,“这是穿要下河了。” 我有些意外,“船不就是在河里的呢,怎么,平时还给捞上来啊。” 宁清用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看我,“这船也不是一家的,平时没有做水上生意,所以都是停靠在岸的,只有在举办什么宴会的时候,这船才会下水。” 我有些明白了,“是不是想上船还要花钱的。” 宁清点头,“当然了,而且价格也不低,不过这宴会也不是时常办,所以大家都愿意花这个钱,还有,到时候花魁也是在船上选出,所以就算这个船停一年,只要办一次宴会,成本的钱就赚回来了。” 我呵呵,“花魁是怎么选的,谁花的钱多谁就是?” 宁清用扇子敲了我一下,“那倒不是,花魁也是投票出来的结果,不过只有上船的人才有资格投票,而且夺得花魁称号的人还会得奖,据说每年奖项不一样,不过都挺有心意的。” 我有些嫌弃,“太恶俗了,没钱的人岂不是吃亏的慌。” 宁清摇头,“那也没办法,这世道,钱才是万能的。” 昔年在另一个窗口上,一脸的向往,“好想看看今年的花魁是谁啊。” 我缩了缩脖子,我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又过了许久,宁清拿着折扇出去,我看着他,“你干什么去?” 他一副重任在身的样子,“我去给大家交钱报名啊。” 我捂着脸,不是吧,还要报名的啊。 宁清报名的时间用的很长,我们干坐在包间里面看外边人的热闹。 君凉薄让小二拿了棋子过来,和老吴头对弈,两个人看起来倒是很悠闲。 天要黑了的时候宁清才回来,一头的汗水开门就往桌边跑。 我赶紧给他倒了茶,“报名的人很多么。” 宁清擦了擦额头,一口把茶水喝掉,“比大街上挤的多了。” 这些人,都是有钱没处花了么。 我往门口看了一下,发现上午给我做妆容的嬷嬷也跟过来了,手上拿着君凉薄给我定的那件水粉色的衣服。 我有些意外,“这是要干什么。” 宁清冲着嬷嬷摆摆手让她进来,“嬷嬷,你看看需要改动哪里么。” 嬷嬷看都不看我,“要改动的地方太多了。” 君凉薄起身,老吴头把棋子收了起来,“行了,我们也出去走走吧。” 旁的人十分识趣的跟着起来,我也想往外走,嬷嬷一把抓住我,“你留下,我要重新给你打扮一下。” 君凉薄走在人群后,回头冲我笑了一下。 我知道了,这是要我重新装扮一下参加晚上的宴会。 我其实并不想参加啊。 嬷嬷过去把窗户都关上,把衣服给我,“我也出去一下,你把衣服换上,我再看看给你配套弄个什么样的妆容。” 说完也不等我反驳,嬷嬷直接开门出去了。 我看着手里的衣服,有些无奈,感觉自己就像被卖进青楼里面了一样。 磨磨蹭蹭的刚把衣服穿好,嬷嬷就迫不及待的敲门了,“好了没有。” 我深呼吸,“好了好了。” 嬷嬷进来,看看我,眼睛一亮,“小姑娘长的不错啊,我给你好好弄弄,今晚你要是夺魁,我这名气也就跟着涨上去了。” 她倒是很乐呵。 我被按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任她在我脸上涂涂抹抹,感觉糊了一层又一层。 感觉过了好长的时间,嬷嬷终于停下来,仔细的端详我,很是得意,“可以了可以了。” 说完她拿了个面巾遮挡在我脸上。 感情她说的可以,是不用脸见人? 嬷嬷拉着我起来,“去吧,快登船了。” 我出去,才发现说出去走走的那些人都在门口等着呢,宁清看见我出去本来还很期待,结果见我遮挡着面巾,有些失望,“是没脸见人么?” 苏止一巴掌过去,“不会说话就闭嘴。” 嬷嬷在后面跟出来,“登船之后再摘掉。” 宁清有些不乐意,“看看怎么了。” 看来之前是没有这样的做法的,也不知道嬷嬷是个什么意思。 我们过去登船,别看需要花钱才能上船,登船的人照样不少。 我看了一下,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男女都分开的么。” 嬷嬷带着我,“对对,因为女孩子需要登记一些东西,所以走另一条路。” 我看着君凉薄,他没有参加过这种宴会,也不是很明白,不过宁清倒是很放心的冲着我点头,“没事没事,是这样的,放心吧。” 我只好跟着嬷嬷走了另一条通道,果然没有走多远,就看见有人在通道中间摆了个桌子,上面放了个本子,过往的姑娘都在上面写着什么。 我跟着嬷嬷过去,嬷嬷告诉我,“把你最想要的东西写在本子上面,若是你得了花魁称号,就能得到相应的奖品。”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 轮到我的时候,我想都不想的直接在上面写了补血圣品四个字,若能帮我保命,也是极好的。 登记之后就跟着嬷嬷上了船,嬷嬷递给船上一个人两个令牌,人家就放行了。 我想,这应该就是上船的同行符了。 船很大,比我想象的大多了,一上来就闻见了浓浓的脂粉香,然后是男男女女的笑声。 我有些恍惚,这不会真的是青楼吧。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然后船头船尾同时开始点放烟火,下了我好大一跳。 等船上的烟火停了之后,整个城镇之中都开始不停的燃放烟火,我被晃得都看不清就是是哪里放的。 噼里啪啦声中,有人过来站在我身边,“好看么?” 我转头,是君凉薄。 “好看。” 君凉薄抬头看着天空,明明是夜晚,可是被火光照亮,如同白日。 他的脸在光亮中一闪一闪,看起来有些氤氲的光华。 “我也是第一次见。” 我笑笑,“我还以为你比我见的世面多,看来我们两个半斤八两。” 君凉薄也笑起来,“我见过的都是江湖上的血腥杀戮,这么美好的东西,确实是第一次。” 我跟着仰头看,烟火放个不停,天空像是要着了一样。 君凉薄又开口:“你那时候的伤口是我包扎的。” 我看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没看我,“在宿客镇里面,你胳膊上。” 我脸刷的一下红了。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是他,老吴头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一会是他不会不是他的样子,我就知道应该是在给君凉薄遮掩,他们的楼主怎么能给我这种乡野丫头亲自包扎伤口呢,说出去多么的跌份啊。 我咳了两下,故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是这样啊,那谢谢你了。” 君凉薄笑起来,“你们那里不是应该有个说法,被人看了身子之后就要嫁给他的么。” 我脸热的不行,他非要说出来么,还什么被人看了身子,他就不能表现的只看了我的胳膊那一块么。 我:“没,没听说过这种说法。” “嗯?”君凉薄轻轻的鼻音,带着一些调侃的味道,“真的没有?” 我转头看另一侧,“哇,这烟火好漂亮啊。” 君凉薄不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宁清他们找过来,宁清手里端了个酒壶,脸上也红了,看起来风流倜傥。 苏止在一旁有些嫌弃,“你一会进包间再喝不行么。” 宁清还很清醒,“这样子看起来才像是个有钱公子哥,你懂不懂啊。” 苏止远离他一步。 老吴头也过来了,“楼主,包间已经好了。” 外边人多,也吵闹,君凉薄看看我,“进去?” 他用的问句,在征询我的意见。 我点头,“也好也好。” 我们去了包间,我看看四周,这叫包间? 四周都是露的,这也叫包间? 就是一大块的空地,每一波人用珠帘隔出来一个区域,大家都能看见彼此,这个包间还真的是让人无语。 我看了看进来的那些女客,没有遮挡面纱的,我想了想,手绕到头发后面,把面纱摘了下来。 因为坐在珠帘后面,能看见我的只有我们这一行人,我听见苏止明显的抽气声。 宁清拿在手里的酒壶咚的一下掉在地上。 我抬头看着宁清,“怎么这么不小心。” 宁清赶紧捂着眼睛,“别别别,你先别和我说话,我缓缓。” 我见他这个动作,身体一下子僵硬了,我小心的看向君凉薄,“我的妆容是不是不太对劲。” 昔年在君凉薄身后站着,也张大了嘴巴。 君凉薄倒是没有别的反应,端起桌子上的酒盅,“挺好。” 我真的有些怀疑了。 有随从过来给我们端了茶点,我折腾了这么久已经不饿了,只抿了一下茶水,中间空地上呼呼啦啦上来一群女眷,旁边古筝响起,然后其余的乐器也跟着奏响,再然后那些人就开始载歌载舞。 我欣赏不来这些东西,想着是不是就这样一直到最后,那真的挺无聊的。 不过事实证明我想多了,舞跳到一半,就有人过来,把我们四周的珠帘都给撤下去了。 我无奈,好了,包间彻底没有了。 我看见对面十几桌的客人,男的眼睛开始四处飘,盯着场上的女人看个不停,这个样子,真的让我心里很不爽,感觉像是过来展览给别人看的,我若是最后也没有夺得花魁称号,简直是太亏了。 然后我看见有人向我看过来,然后张大嘴巴,甚至还有人指着我对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我爹给人家看病,就喜欢讲解一下病人得了什么病,该怎么医治,那时候就喜欢指点病人的某一处跟别人絮絮叨叨。 我这个时候感觉就是这样,好多人指着我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我根本听不清,突然就觉得我就是那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病人,面对别人疑惑或者惊讶的目光。 这种感觉真的太差了。 君凉薄应该是明白我心里想什么呢,头靠过来,“别担心,他们看你,是因为你今天真的太漂亮了,没有别的意思。” 我垂下视线,“真的是这样么。” 君凉薄声音轻快,“相信我,是真的。” 一旁的宁清终于缓过来了,噌的一下窜到我面前,“惜言,惜言,你真的是惜言么。” 我不想搭理他,没和他说话,宁清绕着我转一圈,“惜言啊,那嬷嬷是给你易容了么?” 我好想揍他哦。 不过转念宁清又笑了,“你原来这么漂亮啊,你说你以前怎么都不打扮呢,你这么好看,我爹看见你一定会满意的,我就不怕了……” 苏止一脚踹过去,宁清十分灵活的躲开了。 不过他还是絮絮叨叨,“我以前就知道你长的好看,可是不知道居然这么好看,哎呀,还是看走了眼,不过不怕,我爹来都来了,不怕你跑了……” 苏止又一脚过去,这次宁清没躲掉,不过他也不在意,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拖了一张椅子坐在我旁边,嘿嘿嘿的笑,“这次的花魁毫无疑问是你了,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望,要钱还是要什么,跟你说,这船的主人很有门路的,一般你许什么愿望他都能帮你达到的。” 我看着宁清,“不说话可以么,你看看那么多漂亮姑在跳舞,你专心的看,别说话了。” 宁清靠近我,“她们都没有你好看。” 我闭了闭眼,打算不说话了,这个人和他讲道理讲不清。 君凉薄凑过来,“注意,你左前方,那个中年男子,一直盯着你的那个。” 我随着他说的话找,果然看见了一位。 那人穿着讲究,看起来就非普通暴发户,他盯着我看,眼神干净,带着一些满意的成分,还不住的点头。 我问:“怎么了。” 君凉薄声音很小,“那就是宁之初。” 我一愣,“宁清他爹?” 宁清在旁边,“我爹怎么了,我爹就是过来看你的,真的,你别怕,我爹这个人很随和的。” 君凉薄点头,“应该是。” 64、你还想不想嫁给别人了 我再转头看宁清,他似乎并不知道他爹也过来了。 我想了想,问宁清,“你爹是一个人过来的么。” 宁清撇嘴,“不是啊,我娘好像也跟过来了,不过我还没去见他老人家,想着等过了今天的。” 我呵呵,不用过了今天,一会在这里就能父子重逢了。 我偷偷的又看了两眼宁之初,宁之初大部分的时间,眼神都在宁清身上,不过宁清大部分的时间,眼神都在我身上,所以宁之初也经常会跟着宁清的目光看过来。 我心里觉得别扭,虽然这个中年男人并不油腻,但是被人家这样长时间的看着,我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感觉特别像是我们村子里媒婆说亲的时候,两家人坐在一起,家长就是这样略带审视的看着对方家里的孩子的。 君凉薄在旁边笑了,“看来宁之初对你还是挺满意的。” 我端起茶杯,遮掩自己的脸,“是么,那是好事啊,宁家这种大户人家,能看得上我,也算我有福气了。” 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君凉薄突然就不说话了。 没一会,歌舞停了,然后有小厮上来,在每个人的座位前面都放了个托盘,我盯着他们看,不知道这又是玩的什么把戏。 上了托盘之后,就开始上酒肉了,本来船上的人就很多,小厮丫鬟的来回穿梭,就显得更加的热闹。 我本来不是特别喜欢这么热闹的场景,人太多太吵闹我容易头疼。 我在小丫鬟上菜的时候特意和苏止换了一下位置,坐在了偏后面的地方,想图个清静。 可是宁清紧接着就跟过来了,依然坐在我旁边,“惜言你躲在这里干嘛啊,你要出去露露脸,这样才能夺魁啊。” 我按了按眉心,“不稀罕。” 我看了君凉薄一下,他还坐在前面,眼神看着前方,不知道落在了哪个姑娘的脸上。 我小声的问宁清,“你不是和你父亲打听不悔林的事情了么,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么。” 宁清也玲珑,小心的看了一下君凉薄,声音也压低了,“据说不悔林后面的玉峰山里面有种草药,能克不悔林里面的毒瘴。” 我睁大眼睛,“真的假的?” 宁清有些拿捏不准,“我爹也是听搜集过来的消息说的,具体也不清楚,之前有人说兴许这几百年间玉峰山早就被不悔林给吞噬了,可是也有人说,玉峰山原封不动的屹立在那里,我就想啊,如果玉峰山不倒,肯定是有什么东西能震得住不悔林,要不然不悔林毒性那么强,玉峰山早就不会存在了是不是。” 我点点头,不过他随后又说,“这玉峰山存不存在,我们也不敢肯定,都是传言,传言不能尽信。” 我一下子有些灰心,是啊,传言不能尽信,就像是我们那个小村庄一样,人们都传言我爹是个十分会审时度势的人,当年科举不中,马上弃文从医,紧接着就在医学领域里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可谁知道事实其实是,要不是我老娘以死相逼,我爹估计把南墙都撞出个洞了。 宁清看我有些泄气,在一旁开导我,“没事啊,君凉薄去不悔林,他去他的,我们到了那附近就撤呗,又不是一定要跟着去,那个地方那么危险,我们何苦跟着,你不去他也不可能逼着你进去,再说了,你进去对他也没什么用是不是,他还得抽空照顾你,他也不想的,所以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我笑了一下,宁清并不知道我的血能解毒,包括苏止都不知道,所以君凉薄要去不悔林的事情,他们才没那么着急,都以为我能逃脱的掉。 我偷偷的叹了口气,不知道也好,至少想把他们弄走就容易一些。 陆陆续续的把菜都上齐了,我看了一下,不大不小的桌子上居然都摆满了,看来上船的价格真的很贵,要不然怎么能有这么好的待遇。 我想了一会,也豁出去了,花了那么多的钱,不吃回来不划算,我过去扯了个鸡腿下来,直接一口下去,旁边的宁清一个哆嗦,“你吃东西干嘛那么凶狠。” 我使劲的嚼,“这些可都是花钱买的,不吃太亏了。” 宁清愣了一下,紧接着也去扯了个鸡腿,“说的也是,得吃回来。” 看吧,我们进来的票价绝对很贵,连宁清都这样的表现了。 我和宁清躲在君凉薄他们身后,吃的还算开心,我听见老吴头这个老不正经的捏着胡子对君凉薄说,“红衣女子看起来更娇媚一些。” 君凉薄点头,“蓝色的那个也不错。” 我噎了一下,拿起旁边的酒盅喝了一口酒顺顺,这两个家伙,果然在这里看女人。 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又看了一下苏止,他就更不正常了,这样的场合,居然拿出一包药粉研究了起来。 这根本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表现。 酒酣饭饱后,我看见原本安安分分坐着的那些姑娘一个个的都站起了身子,我喝了口酒盯着那些女人看。 那些姑娘也不知道有没有许配人家有没有嫁人,一个个特别大胆的过去邀男人喝酒。 我瞪大了双眼,还可以有这样的操作? 我真的怀疑这就是青楼借着烟火会搞了一次活动,你看看那些姑娘,哪有个姑娘的样子,开放的不得了。 我正盯着那些姑娘咋舌,旁边就有男人凑了过来,“姑娘,介意在下坐在这里么?” 我一惊,转头看,身边已经过来四五个陌生的男人,宁清拉着脸正在赶他们走。 “介意介意,你们去那边那边啊,那边姑娘很多,去去去。” 那男人不高兴了,端着酒盅,“兄台你是不是不懂规矩啊,姑娘都没发话你什么嘴。” 宁清脸色不好,我看了一下君凉薄,他就像是和他毫无关系一样,已经做到了边上去,一个蓝色衣服的姑娘正娇笑着给他的酒杯里面添酒。 君凉薄似乎也在笑。 我垂下眼睛,看他的样子,貌似玩的也挺开心啊。 苏止终于收了他的药包,过来,倒是没有赶人,拿着酒盅,对我说,“姑娘,过来跟苏某喝一杯吧。” 我赶紧往苏止那边挪过去,躲在他身边,“好好好,就和公子喝了。” 那几个男人也不走,挨个凑过来坐好,“小姑娘是不是刚来这里的,我怎么之前都没见过。” 宁清挡着他们,“是刚来的,过了烟火会就走了。” 那些男人有些遗憾,不过还是有个男人舔着脸问,“姑娘家住哪里啊,路途远不远,在下游历四方,若是有时间,不知姑娘是否欢迎在下去府上叨扰。” 宁清又开口了,“家住在南栾,宁家,在宁家,你们谁去的话到宁家就行了。” 那些人脸色一遍,重新打量我,然后笑着,“原来是南栾宁家的人,在下失敬失敬了。” 我眼角正好扫到宁之初往我这个方向过来了,我想差不多就要上演个父子重逢抱头痛哭的戏码了。 就听见那些人还在说:“据说南栾宁家消息特别灵通,在江湖上数一数二,怪不得姑娘看起来就不同凡人啊。” “对对对,我听说宁家的当家家主宁之初可是长的一表堂堂,姑娘长的这么好,莫不是宁老先生的女儿?” “若是宁老先生的女儿,那我们可真的是幸运了,居然能坐在这里和姑娘一同饮酒,不知我们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宁清听见有人夸他夸宁之初,一点也没有骄傲,还十分的谦虚,“你们别听江湖上乱吹,宁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厉害,宁之初长的也没那么好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油腻的很,真的,我这个是没有骗你的,不过他夫人长的是不错,不知道年轻的时候是不是瞎,居然看上他了。” 宁清说着说着就有些义愤填膺,我猜估计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我看见宁之初一下子停了脚步,脸色涨红了一下,目测有些咬牙切齿的模样。 我缩了缩脖子,不会打起来吧。 那些人根本不信宁清的胡扯,看都不看他,还笑着看我,不停的重复,“姑娘你长的真好看。” 我被膈应的不行,简直无处可躲。 君凉薄那边突然站起了身子,我看见那蓝色衣服的姑娘甜甜的笑着,似乎在邀他过去那边坐,君凉薄就真的跟着过去了,凌风这个没眼力见的也跟着过去了。 老吴头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倒是昔年有些不高兴了。 我盯着君凉薄的背影看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我把酒杯放下,对苏止说,“我想出去透透气。” 苏止完全不在乎别人的视线,直接站起来护着我出去,那些男人还想跟过来。 “姑娘要去哪里啊,用不用在下帮忙?” 苏止回头看着他们,“茅房你们也要跟着去么?” 那些人一下子就不好意思了起来。 可是不好意思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吧。 我走出去的时候看了一下君凉薄,他坐在蓝衣女子旁边,两人旁若无人的笑着。 我发现自己其实已经不难过了,只是有些遗憾而已。 他身边的那个人是谁都好,真的。 从船舱里面出来才发觉外边的空气是真的很新鲜,没有酒气,也少了脂粉味。 苏止貌似有些后悔,“其实来这里一点意思也没有。” 我点点头,“那些男人可真的烦啊。” 苏止看着我笑了,今天第一次特别严肃的夸我,“是因为你今天打扮的太漂亮了。” 我笑起来,“你都这么说,看来我今天这套装扮确实很好。” 他点头,看着外边,烟火已经没有了,不过仍然能听得出来,岸上十分的热闹。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长的漂亮,惜言,你还记不记得村长家的胖公子。” 我点头:“哪里能忘了呢,他可是我们那里最能装逼的人物了。” 苏止笑起来,“你刚及笄那年,我听闻其实那个胖子想让村长去你家提亲的,不过呢,”苏止嘿嘿的笑起来,“你这个名声啊,村长他们有所顾虑啊……” 他的意思我太懂了,我的名声在我们那里确实不太好。 我也跟着笑起来,笑的特别的开心,“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 要不然要嫁给那个死胖子,我下半辈子真的不知道怎么过了,那个胖子什么都不会,可是却出了奇的能吃。 苏止说:“那时候我就想啊,那死胖子平时那么嚣张,怎么能看得上你呢,肯定是瞎啊,不过后来,我注意了一下,惜言,说句老实话,你长得确实是漂亮。” 我不好意思了。 有风吹过来,我发丝乱了一些,苏止过来帮我弄好,“惜言,其实我挺后悔的。” 苏止突然这样说,让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要是当初没有带你出来就好了,我们现在还在家里,虽然依旧没见过世面,可好歹我们都好好的,没那么多难过的事情。”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我现在身上还有毒,对君凉薄也牵扯不断,确实是难过啊。 我笑起来,“没事,我们也快要回家了,等回去了,我们就再也不出来了吧,那些所谓的难过的事情,也就都没有了,我们回到从前的生活里,这一趟,就当做没有出来过吧。” 苏止看我,眼睛亮晶晶的,“然后呢,不出来的话,你可是要在我们那个小村庄里面嫁人生子的哦。” 我点头,“我知道啊,那又怎么了。” 苏止笑,“难道是想嫁给那胖子?” 我笑嘻嘻,真的就是在开玩笑,“谁说的,我明明是想嫁给你的。” 可能是刚刚酒喝的多了一些,这句话说出来,我一点都没觉得害臊,反而笑的更加的畅快了。 苏止明显的一愣,眼睛里流转着我看不懂的神色,他抬手,摸了摸我的脸,“惜言。” 我嗯了一下。 苏止还想说什么,我就听见身后有人干咳了两声。 我反应不太快,苏止都把手撤下去了我才转头,看见君凉薄负手站在不远处。 我歪着头有些奇怪,他不是应该和蓝衣女子畅聊天地的么。 君凉薄站在原地看了我们许久,“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我头脑有些晕乎,听了他的话点点头,“确实不该过来啊。” 你的蓝衣小姑娘还在等你呢。 君凉薄不出声,一旁的苏止倒是笑了,“惜言,你可是喝多了。” 我不承认,“谁喝多了,我哪里有。” 苏止:“你的脸很热,要不要进去喝杯茶醒醒酒。”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接着笑起来,“对啊,你刚刚,摸了我的脸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男女授受不亲对不对,你看看你摸了我的脸,这是要对我负责的,你说怎么办吧。” 我摊开双手一副无赖的样子。 其实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这些话,做这样的动作,我的行为和语言好像不受自己支配了一样。 君凉薄走过来,盯着我看了一下,“这就让人家负责了?那我给你包扎伤口的时候看了你的身子,这个就不算了?” 我努力的想了一下,哦,对了,还有他的事情。 我点点头,“自然是要算的。” 君凉薄来了兴致,“哦?那你告诉我,要怎么算?” 我看着苏止,嘻嘻的问,“苏止说的算,他说让你赔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苏止叹了口气,过来扶着我,“什么钱不钱的,惜言,你真的喝多了。” 我奇怪,“他占了我便宜,难道不要赔钱的么?” 君凉薄拉着脸站在一旁。 我看了他一眼,不敢看第二眼了。 我敲了两下自己的头,“好晕啊。” 苏止扶着我坐在一旁的台子上,“就说你喝多了,你还不承认,说话都接的驴唇不对马嘴。” 我坐下,用手捧着自己的脸,缓了一会才稍微清明了一些,想到刚刚苏止和我说的话,“苏止,你说,如果我们一直都没有出来,还在我们家那个小村庄生活的话,是不是最后我就会嫁给你了?” 我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两家人坐在一起说着什么不如结成亲家之类的话。 慢慢大了起来,我央求苏止带我走出去,其实也是有些害怕起来,这样一直困在这里,最后是不是真的就要嫁给苏止了。 理智上,我是不想的,他和我的家人一样,在我心里,不是可以嫁的男人。 苏止声音顺着风穿过来,“应该是吧。” 我喃喃自语,“其实要嫁给你,现在想想,也不是不行。” 苏止气的笑起来,“从前想想,是不行的是吧。” 我哈哈哈哈起来。 其实也不知道哪里好笑。 君凉薄走过来,蹲下来看着我,“你喝多了。” 我看着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君凉薄不回答我,直接提着我的胳膊把我拉起来,苏止过来阻止,“你干什么。” 君凉薄不理苏止,差不多算是拎着我往船舱里面走,我哎哎哎的叫了几句,没什么效果,也就不叫了。 君凉薄进了船舱就搂着我的肩膀,直接越过歌舞升平的大家,带我到了我们之前的位置。 我笑嘻嘻的和宁清打招呼,“嗨,你好啊。” 宁清旁边站着一脸怒气的宁之初,宁清耸拉着脑袋,不过看到我之后,有些意外,“你出去干什么了,怎么这个德行回来了。” 我听见宁之初特别严肃的对宁清叫,“刚刚跟你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有?” 宁清忙又低下头,老老实实的回答,“听见了听见了。” 君凉薄把我按在座位上,倒了一杯茶直接给我灌下去了。 我差点被呛到,手脚并用的把他推开,“行了行了,不喝了。” 脑子清醒了一些,明白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君凉薄估计会直接把我按在水里醒酒了。 君凉薄站在旁边看我,“清醒了么?” 我忙点头,“醒了醒了。” 君凉薄又问,“还想不想嫁给苏止了?” 我虽然不明白他这么问是为什么,但是也差不多知道该如何的回答。 “不想了不想了。” 君凉薄转身坐在我旁边。 宁清凑过来,“你还想嫁给苏止?你是要嫁给我的。” 宁之初也跟着凑过来,“丫头,你想嫁给别人?我儿子都跟我说了,你们俩好了。” 我哎了一下,仔细的想我什么时候和宁清好了。 宁之初不训宁清了,凑过来和我说:“丫头啊,我家宁清这孩子,很少有看得上的姑娘,他和我说他喜欢你,我这不就特意过来看一下么,结果你这个丫头特别和我的眼缘,我觉得你特别好,我宁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是没那么多的规矩,你过来保证不会受委屈的。” 我揉了揉太阳徐。 想着宁清这家伙估计从前特别的不让人省心,所以好不容易透露一下有喜欢的人,他爹他娘就坐不住了,赶紧过来把这件事敲定,可不能让对方跑了。 我赶紧解释:“您误会了,我和宁清就是普通的朋友。” 宁之初估计当做我害羞了,拍着我的肩膀,“小姑娘啊,别不好意思,你家住哪里啊,我这就命人去准备东西,明日就可启程娶你家里提亲。” 我瞪着眼睛,酒劲还在,不知道如何的招架了。 君凉薄在一旁冷眼旁观,根本不打算替我解释一下。 我看着宁清,“你自己过来说。” 宁清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下,让我不要乱说话。 这家伙肯定是又胡说八道了,怕我拆穿他。 我看见苏止从那边过来了,忙招呼他,“苏止,你过来帮我解释解释。” 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有小厮过来,把每个桌子前面放着的托盘取走了,我们桌前的托盘里面放了好多的东西,离得太远了,看的不真切。 宁清笑呵呵,“今晚的花魁应该就是惜言了。” 他爹摸着下巴上面稀松的胡子,“我觉得也是。” 我脑子突然清明了一下,记得之前好像说宁清他爹老来得子吧,可是看他爹长的这么年轻,根本不像很老的样子。 之前满场飞的那些姑娘这回都老实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盯着船舱入口的地方看。 我用手支着头,有些想睡觉了。 君凉薄在旁边又给我倒了一杯水,“喝。” 简直就是命令。 不过我接过来还是喝了。 喝完了还是想睡觉。 脑子迷迷糊糊,感觉自己似乎靠在了君凉薄的身上,又感觉宁清好像是过来把我扶正了,感觉很错乱,自己也说不清楚。 然后就是过了很久,君凉薄把我叫醒,我脑袋很疼,有些生气,“干什么干什么,没看见我睡觉呢么。” 君凉薄声音冰凉凉,有些嘲讽,“花魁,去吧,领你的奖品。” 我一个激灵,花魁? 抬眼扫了一下全场,才发现大家都在看我,我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还好没有流口水。 苏止过来扶着我起来,小声在我耳边提醒我,“投票数出来了,你是花魁,现在你要过去,把你许愿的奖品拿过来。” 他示意了我一下,我看见领奖品的地方在船舱的正中间,简直就是万众瞩目。 我走路有点飘,原地站了好一会,听见有人笑起来,调侃,“花魁这是害羞了。” 旁边的人跟着附和,“你看她脸红的样子也很漂亮。” 我这不是害羞的脸红,我这是喝酒上头了。 轻轻的晃了晃脑袋,我抬脚往船舱中间走,路过那些女子的时候明显鞥听见她们的哼声。 想必要不是注意形象,早就开始语言攻击我了。 船舱中间有个台子,上面摆了个大型的盒子,盒子包装很漂亮,看起来就值钱。 65、姑娘家怎么了? 我觉得自己走了好久才走到那个台子旁边,一旁站着个嬷嬷,不过看起来比那些负责妆容的嬷嬷有身份的多。 “小姑娘,看你这容貌,确实是让人眼前一亮。” 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我觉得周围黑压压的好多人在看着我,他们晃啊晃的。 我说:“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这句话是刚刚苏止教我的,他知道我肯定不知道说什么好,让我说这句,说是显得有文化。 我现在不太清醒,说完自己也没觉得这句话适当不适当。 那嬷嬷递给我一个很小的木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块玉牌。 “你要的礼物我们这边没有准备,所以暂时还不能给你,你把这个玉牌拿好了,给我们半天的时间,我们明日下午定会亲自到府上,把你要的东西送过去,”她拍了拍手边的漂亮盒子,“作为补偿,这个是格外送给你的东西。”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我听的不太清楚,差不多就是研究我究竟写了什么东西,能让船老板都没有准备。 我这个人很好耍说话,“好的,可以。” 我再看了看那个盒子,有些好奇。 嬷嬷朝着君凉薄他们那边看过去,然后压低了声音,“那里可有姑娘心念之人。” 她声音不大,只在我们两个能听见的范围。 我酒劲上来了,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点点头,“是有的,不过可能性不大。” 嬷嬷一副了然的模样,“可不可能的,要时间来证明,小姑娘,你这容貌,若是喜欢一般的男人,应该是没任何问题的。” 关键是我喜欢的不是一般的男人,这个男人,可能会要我的命。 嬷嬷把盒子拿起来给我,“希望里面的东西对你能有用吧。” 我接过来,里面不知道什么,轻飘飘。 我道了谢,然后忽忽悠悠的回了自己的位置。 君凉薄还坐在那里,看了一下我手里的东西,“你写了什么,他们居然都没有准备。” 我把盒子放在桌子上,“秘密啊。” 君凉薄笑着看了我一下,“看来还是没醒酒。” 我怕他继续给我喂茶水,赶紧摆手,“醒了醒了,我写的是补血圣品,他们之所以没有,应该是没想到有人会要这种东西。” 君凉薄一怔,表情片刻后柔了下来,“坐下吧。” 我坐在他身边,有些犯困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下船啊,我想睡觉了。” 君凉薄透过镂空的窗户朝着外边看了看,“听说要清早才会靠岸,今晚通宵玩乐。” 我有些难受,“这样啊,那我趴桌子上睡一会算了。” 因为花魁已经有主,所以大家也不费心思的在这里展现自己的,很多人都站起来出了船舱,男男女女看谁顺眼就过去聊两句。 我趴在桌子上四下看,宁之初似乎还想过来和我说点什么,不过被苏止拦住了,苏止拉着宁之初侃侃而谈,宁之初似乎也很欣赏苏止,眼睛慢慢的弯了起来。 我慢慢的开始闭上眼,其实也知道自己这是要睡着了,眼睛深沉,可是脑子还算好使的。 我听见有人靠近我,然后是君凉薄的声音,“下层船舱里面有房间,你若困了,我带你过去。” 我挣扎的坐起来,“那很好,我真的想睡了。” 君凉薄扶着我站起来,我还念着我的东西,过去把盒子抱在怀里。 路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只知道一下子就沾到床上了,我趴上去,心里很舒坦。 我听见君凉薄说,“惜言,你是不是真的很害怕。” 我嗯嗯嗯了几下,其实不太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他又说,“你喝多了是么。” 我又嗯嗯嗯。 他似乎放心下来,“惜言,有些话,平时我是不会和你说的,你现在听听,记不住就算了。” 他说,“其实你用血救我的时候我差不多就知道不悔林这一趟,你是关键了,可是我又不希望是你,我等了十几年,就在等一个人能带着我们穿过不悔林,了了我多年的心愿,可是等到的人为什么是你呢,如果是别人该多好,我就不用这么为难了。” “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你和苏止是在一起的,那时候心里没有这么负担,可是后来慢慢的发现不对,我心里的想法也就不对了。” 我背对着他趴着,慢慢的睁开眼睛。 我其实是真的多了,可是听了他的话,那些上头的酒劲全都下去了。 君凉薄不知道我其实是醒着的,继续说:“惜言,若是能活着回来,我会尽我所能的补偿你,如果不能……” 他顿了一下,“如果不能,我们死于一处,想想也是好的。” 我心里某个地方生疼,不为别的,只为了那句死在一处。 我从前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死,后来遇见他,才知道原来死亡其实离我也挺近的,认识一个人,就可能断送了一生。 现在听见他这样说,原来他也是抱着死亡的心情和我共赴不悔林的。 这样的话,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了。 君凉薄絮叨了一会,然后贴心的给我盖了被子才离开。 我等着门关上了才起身,心里热热的,又凉凉的,坐在床上想了想,一回手摸到床边的盒子,我顺手把盒子打开。 打开才看见,原来盒子里面是女子贴身的衣物,我挨个看了一下,简直让我脸红心跳。 这衣服,原来还能这么透啊,这和没穿有什么区别么? 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心里有团小火苗烧啊烧的,烧的我理智慢慢的快要没了。 我起来,把盒子里面的衣服都拿了出来挨个的揣摩,想了想,开始解开自己的衣服,把那些薄薄的透明的纱衣穿上。 外边套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我轻手轻脚的从房间出去,慢慢的顺着台阶往上走,转过一个门,看见船舱里面的情景。 可能现世太过于安好,大家都卸下了防备。 君凉薄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面自斟自饮,昔年和老吴头在那边对饮,凌风不知去向了,苏止宁清和宁之初一起。 我趁着别人不注意,过去走到君凉薄旁边,君凉薄本来酒量也不好,看见我愣了一会,然后笑了,自己摇摇头,“果然是喝多了。” 我声音很轻,“你要不要去休息?” 君凉薄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盅,里面已经空了,他甩手把酒盅扔在一旁的桌子上,“罢了罢了,去睡觉也好,”他伸手拉住我,“那你会去我的梦里么?” 我点头,“会的会的。” 他笑起来,“这样甚好。” 我扶着君凉薄到一处空的房间,里面已经被收拾妥当了,应该也是给客人准备的,我反手把门锁上,然后扶着君凉薄到床上。 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君凉薄喝了多少,他半眯着眼睛看着我,笑容温和,他抬手摸了摸我的脸,“惜言啊惜言。” 我嗯嗯的应着,然后伸手去解他的衣扣,君凉薄看着我解开他的衣服,一下子笑声音来,“梦里的惜言怎么这么大胆。” 我不敢说话了,我并不大胆,现在手都有些抖了。 君凉薄十分的配合,把外套脱了,我去解开他的中衣,他一下子抓住我的手,“再脱下去就出事了。” 我半跪在床边,仰着脸看他,“我知道。” 君凉薄看了我好半天,突然就压了下来。 他的吻很热,连同他身上的温度。 我毫无招架之力,被他压在床上,我脑子很昏沉,知道这样做其实不太对,可是又觉得,明天有没有都不一定,为什么要顾虑那么多呢,为什么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 我十七年过的索然无味,为什么不能在最后这些日子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呢。 君凉薄脱了我的外套,看见里面的贴身衣服后眼睛都要红了。 “果然是做梦。” 我不辩解,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君凉薄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特殊的感觉的呢? 是我用血救他?或者是我在他床边守着一晚上?还是说相处起来慢慢发现我的优点被我折服? 想的太多,答案也想不出来。 身上空无一物的时候我却突然有些害怕了,赶紧抱着自己,想要挣扎,君凉薄压着我,“别怕,惜言,别怕。” 我闭上眼睛,努力的想最初遇见他时候的样子,他坐在软椅之上,目光清亮,看着我的时候带着一抹笑意。 我想,很多人都是一见误了终身,可是…… 接下来还不容我细想,利刃穿身的疼痛就让我一下子睁大眼睛,看着床幔晃晃悠悠,脑子里所有的想法一瞬间全都没了。 我也知道,这一次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君凉薄还以为自己陷在梦中,边吻着我边说一些烫人的情话。 我听的浑浑噩噩,却也知道要开心的,不管真假,不管他醉酒还是清醒,至少此刻,我还是快乐的。 折折腾腾不知道多久,我睁开眼睛,他已经在旁边睡着了。 我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腰间酸痛明显。 我看着君凉薄,他似乎很是满足,睡的也安稳。 我捡起那些被他撕的不成样子的衣服,胡乱的套上,然后又穿了自己的衣服,蹑手蹑脚的下床。 君凉薄一点都没有发现。 我开门出去。 船舱里面已经安静了,我没敢过去看,快速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门口有备着的热水,这个时候居然还是温热的,我拿进去,慢慢的把衣服脱了,好家伙,身上全是痕迹。 我不知道原来第一次要这么疼的,早知道就不过去了。 我慢慢的给自己擦身体,肚子疼的很,简单清洗之后我换了自己的衣服,钻进被窝里面。 酒劲还没过,这个时候就特别好睡了,根本来不及想明天的事情,我直接就睡了过去。 …… 天刚刚亮我就被敲门声惊醒。 我睁开眼睛缓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是有人在门外。 迅速的穿了衣服,然后过去开门。 君凉薄就站在门外,眼睛猩红。 我被吓了一跳,不过尽快镇定了下来,“怎么了。” 他直接闯进来,然后反手把门关上了。 我一个趔趄,扶着旁边的桌子站好,“干什么啊,这么一大早的,我还没有睡醒。” 君凉薄过来一把把我按在木板隔离的墙面上,“凌惜言,你说我是怎么了?” 我们距离很近,我想起昨天晚上他悬在我身上,额头上是汗却还是顾及我的感受的样子。 我装傻,“不知道啊,你又不说。” 君凉薄用力的捏着我的肩膀,“你昨晚去了我的房间?” 我摇头,“没有啊。” 他表情恨恨,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料,“那你告诉我,这上面的血是谁的。” 我盯着那块布看了好久,才恍惚记起来,这好像是君凉薄房间的被单。 他手上拿着的四四方方的一块,看起来是被刀割下来的,上面一大块血迹。 我有些疑惑,“这布上面怎么有血啊。” 君凉薄咬牙切齿,“你说呢。” 我摇头,“我怎么知道。” 他似乎拿我没有办法了,闭了闭眼,“那你告诉我你昨晚去哪里了。” 我眨着眼睛,“在这里睡觉啊。” 我居然还能这么淡定,简直想给自己鼓掌。 君凉薄看着我半天,突然伸手开始撕扯我的衣服,我吓得尖叫,“你干什么啊,你这样我叫人了。” 我肩膀上红红的印子明显,君凉薄指着那处,“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我尽量让自己不脸红,“是什么啊,你说是什么。” 我才发现,论胡搅蛮缠,我也是挺厉害的。 君凉薄被气的不行,“凌惜言,你昨晚是不是去我房间了。” 我还是不承认,“没有。” 这种事情,我死活不认,他也没有办法。 君凉薄松开我,盯着我的眼睛,“昨晚不是梦对不对。” 我不说话,他退后一步,“你一个姑娘家家,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听见这样的话有些不高兴,姑娘家怎么了,不过我还是笑起来,“我做什么了?” 君凉薄还想说什么,我先开了口,“昨晚我什么都没做,如果你以为我做了什么,而又不相信我的解释的话,你就把那件事当做一个误会好了,或者当做大家都喝多了无心之举。” 君凉薄死死的看看着我,“你是这个意思?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我依旧死皮赖脸,“本来就什么都没发生。” 君凉薄点点头,眼睛里本来带着的一些星光慢慢不见,“好,我知道了,今天算我自作多情,打扰你了。” 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开。 我等着门关上后才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软软的瘫在地上。 君凉薄没发现,我的手一直在抖。 许久之后我重新穿好衣服,坐在椅子上好好的给自己梳头发。 拿着木梳的手还在抖,我双手握在一起,让自己冷静下来,刚刚面对君凉薄都震得住,这个时候怕什么。 收拾好自己出了房间的门,看见宁清打着哈欠从一旁过来,看见我他停下来,“哎,惜言啊,昨晚睡在这房间里面的。” 我心里一惊,说话就有些冲,“我不睡在这里睡在哪里啊。” 宁清被我的样子吓一跳,“我就是问问,我们昨晚都在船舱里面睡的,以为你也在那里。” 我缓了口气,“苏止呢,起来了么。” 宁清点头,“船要靠岸了,苏止去叫大家,我们准备下去了。” 我点点头,“这样啊。” 和宁清走到甲板上的时候,就看见了苏止,宁之初在他身边,没看见君凉薄一行人。 宁之初看见我又凑过来了,“小姑娘,你还没说你家住哪里的,我这次正好出来了,去你家拜访拜访也是可以的。” 我有些犹豫的开口,“宁……” “叫他大伯就行,他年纪其实很大了。”宁清在一旁开口。 宁之初不乐意了,瞪了一下宁清。 我有些尴尬,“可是宁前辈看起来很年轻啊。” 宁清又解释,“吃了药啊,老头子特别在意自己的容貌,我们家消息又灵通,他找人买了药,说是能让容颜看起来年轻十岁的。” 我感叹,“还有这样的药啊。” 宁清点头,“有啊,对了我和我家老头子说了,让他来的时候带给你点东西,”宁清看了看宁之初,“你有没有带来啊。” 宁之初点头,“带了带了,在客栈里面。” 甲板上已经有许多人了,船马上靠岸,岸边上很多的人,带着羡慕的眼光看我们。 我回头,在人群中依然看不见君凉薄。 我埋怨,“居然不管我们的早饭啊。” 宁清笑起来,“看看你这个小气的样子。” 等船靠岸,依然没等到君凉薄,宁清不想等,“行了行了,我们先走吧,他们那么多人,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宁之初也点头,“走吧走吧,昨晚喝的酒太多了,胃里不舒服,想吃点热的东西。” 我只能跟着他们下去,路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找个早餐铺子坐下。 刚坐下就有人过来了,三个随从打扮的人冲着宁之初弯腰,“家主,夫人那边还请您回去看看。” 我咬着包子,看宁清。 宁清就像是没听见一样。 宁之初老脸红了,不过还是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我们吃了饭再说。” 话虽这么说,不过宁之初吃的狼吞虎咽,我们一碗粥还没喝完,他已经放下筷子了,“你们怎么吃的这么慢啊。” 宁清凉凉的开口,“我们还要很久,要不你先忙去吧。” 宁之初找到台阶下来,果然站起身,“这样啊,那我就不等你们了,出来一天,我的事情太多了,还要尽快处理。” 宁清嗯嗯嗯的,很是不走心。 宁之初不放心宁清,“你吃完饭也过来看看你娘,你娘很想你的。” 宁清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我慢吞吞的把热粥喝了,身体才舒服一些,肚子那种一抽一抽的疼痛减缓了,心里还惦记着,君凉薄现在不知道在干什么,昨晚的事情明显是瞒不过他的。 不过我早上说的那番话,他好像挺不高兴的,有什么不高兴呢,我算计了他,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是在给自己找面子么。 吃了早饭,晃晃悠悠的回了客栈,一楼看见老吴头坐在桌旁在喝茶,依旧不见我想见的人。 老吴头这把年纪了,更是经不住折腾,想必是因为睡眠不多才没去睡觉,看脸色也不怎么样。 看见我们,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我没看见君凉薄,直接上楼了。 他房间的门也关着,不知道有没有在里面。 我回了自己的房间,店小二很细心的在房间里准备了热水和热茶,还有一下小手炉。 这个季节,根本不需要手炉,不过可能是想着我们差不多都是宿醉的,需要暖一暖。 我把手炉放在被窝里面,自己清洗了一下,然后钻进去,虽然睡不着,可是这样躺着也比较舒服。 现在想起昨晚自己做的事情,就有些心有余悸了,这是有多不要脸才能办到的。 就像是君凉薄说的,一个女孩子家,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我爹要是知道,肯定会打死我的。 我蜷缩一团,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己昨晚是怎么想的,可能是喝了酒,胆子就比平时大。 我现在这个处境,严格来说,挺尴尬的。 就算能从不悔林回来,我以后的日子都不可能好过了。 我真想抽我自己一下。 就这样,我以后是根本不可能嫁人了。 我叹了口气,不嫁人也好,也好,不去祸害被人了。 想来想去都觉得人生无望,我直接闭上眼睛,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闹心了。 别说,虽然没有睡意,可还是睡着了。 睡梦里君凉薄压在我身上,做着让人羞涩的事情。 他的吻在我身上,他的情话在我心里。 然后一转眼,他就在我面前,表情气愤,“你一个姑娘家……” 我一个姑娘家怎么了? 我一个姑娘家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我一个姑娘家就不能睡了你了? 我一个姑娘家就不能主动了? 简直没有道理。 我在梦里把君凉薄反驳的哑口无言,简直是爽。 可是忽悠一下醒过来,我躺在床上,身边空荡荡,君凉薄没有在我眼前,我也没有反驳他的机会,更不会让他明白我的心声。 我在床上一直躺到有人来敲门。 我懒洋洋的起来,门外是小二,说是楼下有人找我。 我简单整理一下自己才下去,楼下是几个陌生的额男人,看见我后一鞠躬,“姑娘可是昨晚花魁名号的得者。” 我想起个事情,点头,“是我。” 我边说边把怀里的玉牌拿了出来,“可是需要这个?” 那人笑了,“正是。” 说罢他摆摆手,身后有人过来,双手奉上一个木盒,“这是姑娘的奖品,延迟了半天,还望姑娘谅解。” 我赶紧接过来,“没事没事。” 那人退了几步,“那就告辞了。” 我点点头,低头看着木盒,老吴头在旁边,等那些人走了赶紧凑过来,“什么东西给我瞅瞅。” 我把木盒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是一个瓷瓶,巴掌大小,我有些意外。 瓷瓶上面红纸封口,黑色墨迹写着生血丹。 是丹药,可是这种东西是不是补血圣品谁知道啊,你若是随便拿个东西唬我我也分不清楚啊。 老吴头拿着瓷瓶看了看,眼睛铮亮,“好东西啊,这玩意他们都能弄到。” 我赶忙问,“你知道这是什么?” 老家伙眼睛就没从瓷瓶上面挪走过,“我只是听说过,还没有真正的见过。” 66、帮你回忆一下昨晚发生了什么 我马上问:“这东西的补血效果是不是很好?” 老家伙捏着瓶子看啊看,脸上笑啊笑,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又问:“这东西是不是补血圣品?你要是不说,把东西给我,不让你看。” 老家伙一听马上开口了,“我是听说这个东西补血效果很霸道,但是没见过,所以不敢乱说。” 还有他没见过的东西,也是意外,这么大年纪了,平时听他说自己多厉害,还以为药品方面他全都了如指掌。 老吴头恋恋不舍的把东西还给我,“小姑娘你这次可是赚大发了,能得到这么一个好东西。” 我低头看着瓷瓶,赚了么,可是这一次烟火会,我失去的也挺多的。 最起码,清白是没有了,连带着以后……唉,有没有以后还不一定。 我把瓷瓶收起来,心里空荡荡的,我看了看外边,“时间还早,我想出去走走,你要去么?” 老吴头应该是昨晚没休息好,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好,听我的话后连忙摆摆手,“不去不去,老骨头一把了,再折腾下去,就真的要报废了。” 我笑一下,“别喝那么多的茶水,更容易影响睡眠。” 老吴头看了看桌子上的茶杯,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醉酒了难受,喝茶虽然睡不着,可最起码脑子还是清醒的。” 我突然想起之前昔年说老吴头曾经醉酒过,不受控制的说了一些过往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再次喝了酒,想到了埋在心底的往事才让他难过了。 我现在没有八卦的心情,“那我出去了,晚上不一定回来吃,不用管我的。” 老吴头叮嘱我小心点,其实我很想说,根本不用我小心,他们派了人跟踪我,怕我跑了,这个我是知道的,不过大家好不容易能和平相处了,就不说这些让人膈应的话了。 我点点头,走出去。 相比之前,街道上人员少了很多,一个烟火会,都浪的没边了,这时候肯定都在家睡觉修养。 我沿着街漫无目的的走,街边小贩也少了,我看见个亭子,进去坐下,盯着旁边空荡荡的石桥发呆。 君凉薄估计也在睡觉吧,昨晚他喝的都分不清梦境现实了,这时候按道理也应该在养精蓄锐。 烟火会过了,我们应该也就要启程走了。 我接下来就要想想怎么把宁清和苏止弄走,总不能让他们跟着我去不悔林。 昨晚君凉薄说若是能死在一块,也是不错的,其实我现在想想,确实是也值了,生前把他睡了,死后与他共眠,他这辈子虽然算计了我,但是也被我霸占了,不亏不亏。 想到这里,我自己都笑出来了,真是不要脸,居然能这么想,一个女孩子家的矜持去哪里了呢。 天色见见黑下来,路上就更没有行人了。 我叹了口气,起身想要回去了,我说晚上不一定回来吃,可是好多地方都没有开门,我不回去吃去哪里吃。 可是我刚刚站起来,就见两个男人冲着我过来,一个有些犹豫,一个有些兴奋。 我不知道什么情况,捏紧了袖子里面的药粉。 那两个人过来,兴奋的男人看着我,“你是昨晚的花魁是不是?” 这个称呼真的是,听起来那么的不舒服。 见我不说话,那人又说,“我昨晚和你一起喝酒了,你不记得了?” 我摇摇头,“不记得。” 后面原本还犹豫的人紧跟着就过来了,“真的是你啊,你比昨晚看起来小了好多啊。” 我客套的笑笑,“呵呵,是么。” 那两个男人在我旁边坐下,其中一个对我说:“你还没告诉我你家住哪里呢,我游历四方,说不定还去过你家乡呢。” 我站起来,“这样啊,那个,现在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吃饭了,我家里人都在等我呢。” 我刚要走,一个男人直接抓住我的胳膊,“姑娘,我们不是坏人,就是……” “你放开我,你这样的话我叫人了。”我有些着急。 “我们真的不是坏人,昨晚还一起喝过酒的,你说我们能是坏人么……” 那人还在解释什么,我却越来越害怕。 这两个男人,真的怎么样的话我一个人肯定是对付不了的,天色马上全黑了,过往没人,我呼救都不会有人理。 我捏着袖子里面的药粉,刚要甩出去,就听见了君凉薄的声音。 “放开她。” 我手上动作一顿,回头看他。 君凉薄一个人站在亭子外边,白衣飘飘,让我有些恍惚,一白天没见,他好像清瘦了许多。 那两个人明显也是认识君凉薄的,见他过来,马上松开了手,“我们没有恶意的。” 君凉薄不理他们,冲着我招招手,“过来。” 我赶紧跑到他旁边,君凉薄轻描淡写的扫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我想了想,自然是跟了上去。 那两个男人在后面哎哎哎的叫,我装作没听见。 一路上君凉薄都没说话,我想了好半天,也找不到什么话题,想问问他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可是感觉不应该这么问,会让他想起自己喝多了被我吃干抹净的事情,想问问他怎么会出来,身边为什么没人跟着,总觉得这个问题他不会回答我,我问完了会很尴尬。 还在绞尽脑汁,我们已经到了客栈。 客栈里面这次比较热闹,宁之初带着他夫人过来了。 宁夫人看起来也相当的美腻,不过我想到宁之初是靠着药物保持的容貌,想必宁夫人也跑不了。 宁夫人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就露出了然的神色。 宁之初看见我就过来了,“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出去了,来来来,过来一下。” 我想,我和君凉薄一起回来的,他难道不是人么? 君凉薄直接走到老吴头那边,坐下,端着茶杯,看起来像模像样,高冷的很。 我跟着宁之初过去,发现宁之初带来了好多的东西,摆满了一个桌子。 大厅里面还有别的人在,毕竟花魁出自这家客栈,没上船的那些人都想过来看看。 那群人盯着我们,私底下窃窃私语。 我有些不自在。 宁之初把桌子上的东西指给我看,“小姑娘啊,这些都是见面礼,给你的,我们家宁清啊,跟我们说了很多和你的事情,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了,听说他在赌场里面输的都快脱衣服了,还是你解救的他,我就觉得你这个姑娘,是个好的姑娘。” 我嘿嘿嘿,能逛赌场的姑娘,好到哪里去呢。 宁清在一旁不说话,只对着我眨眼睛。 宁之初又说,“宁清说,你们还有事情要去办,可是又不告诉我什么事情,我这次来呢,是想带他回家的,他也找到了喜欢的姑娘,怎么也要回去掌管家业了,不能继续这么任性下去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我眼角看了一下宁清,他双手合十,对着我祈求。 我笑一下,“这个事情啊,嗯,我确实是有点事情要处理的。” 宁清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说,“不过宁清去不去都可以的。” 宁清一下子又僵了脸。 我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很快就能解决的,多去一个人也没什么必要。” 宁之初盯着我不停的点头,旁边的宁夫人倒是没什么表情,眼神一直都在宁清身上。 宁之初刚想说什么,倒是宁夫人先开了口,“我看阿清也不用这么早回去的,这么多年都放纵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让他跟着凌姑娘去一趟也没什么不可。” 我很意外宁夫人居然会这么说。 宁清简直要感激涕零了,宁夫人盯着我看,“凌姑娘一看就是个聪慧的人,我想阿清和她一起,也不会出什么乱子,我们家阿清呢,从小就不服管教,我们也是爱子心切,对他没那么多的要求,以至于他放荡惯了,我刚刚看阿清的样子,看来是真的很喜欢和凌姑娘在一起的,我们做父母的都开明,没那么多的要求,只要他高兴,比什么都强。” 说的真让人动容。 宁夫人过来,从袖子里拿出个东西,拉着我的手塞在我手里,“我这次本来是不想过来的,不过阿清让我们给你准备东西,他那么认真的要求,我还是第一次见,就想过来看看,凌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今日见了,嗯,你真的长的很漂亮。” 这话说的就有意思,就是说我完全是靠着脸征服了宁清。 真的是,我听了。 还挺高兴的。 这说明在夸我,不管有没有别的意思,反正是在夸我了。 我低头看着她塞给我的东西,挺精致的一个小盒子,里面的东西看不见。 宁清之前有和我说过,让宁之初带给我一个东西,感觉应该是很值钱的。 最近总是得到礼物,搞的我好像命很好一样。 宁清凑过来,“收下收下,我一点小意思。” 我本来也没想拒绝的。 一旁的君凉薄这个时候突然站起来,二话不说上楼去了。 我盯着他的背影,越来越搞不懂他了。 旁边围观的人还挺多,宁夫人有些不愿意了,“行了行了,我们礼物也送了,该回去了。” 宁之初一脸懵,“不留下吃饭么?” 宁夫人嗔怒的看了他一下,声音压低了,“你是不是忘了答应我什么了。” 宁之初忙点头,“好好好,知道了,我们这就走。” 两口子和我们告辞,一边往外走我还能听见宁夫人一边抱怨:“早知道这么多人看,就不在这个时候过来了,感觉像耍猴的。” 宁之初声音轻柔,“就是让你过来看看,阿清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 宁夫人声音越来越小,“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不知道阿清看上的究竟是脸还是什么,你的儿子跟你一个德行……” 而后只听见宁之初憨憨的笑声。 旁边还有人指着桌子上的东西议论纷纷,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于是在君凉薄之后上楼,“晚饭送我房间去吧,太累了。” 苏止一直坐在楼下,捏着一个茶杯看着我们笑,眼睛里也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我回了房间,腰酸的感觉还是明显。 坐在床上发呆一会,把宁夫人送我的东西打开来看,木盒里面装的类似于鹿茸切片一样的东西,薄薄的一片片。 我捏起来看了看,搞不懂是什么东西。 不过这么精致,应该是好玩意。 我向后躺在床上,盯着床幔看,眼前慢慢的闪过的是昨晚床幔跟着君凉薄动作一晃一晃的画面。 我捂着脸,这是怎么了,居然想到了这个事情。 没过一会,小二敲门,给我送了晚饭,我开门,朝着君凉薄那边看了看,房门紧闭。 我小声的问小二,“那个房间有送饭过去么。” 小二点头,“已经送过去了。” 我有些失望,哦了一下,关了门。 房间隔音效果太好,听不见君凉薄那边有什么声音。 我心里有些空落落,感觉和君凉薄距离越来越远了,说句话都很不容易。 从昨晚把他睡了之后,就这样了,他这个反应,弄的好像他吃了多大的亏一样,我想起他一大早过来找我的样子,眼睛猩红,恨不得当场弄死我一样。 可是严格上算起来,除了我借酒劲把他办了,真正吃亏的人也是我好不好。 如果没人说出去,他和我之间的事情,永远不会有人发现,但是我就不一样了,我以后的人生都被改变,嫁人什么的,要多大的容忍度才能接受我这样的身体呢。 简单的吃了饭,我开门想把餐盘放在门口,没想到正赶上小二过来,站在君凉薄的房门口,房门开着,君凉薄把餐盘递给小二。 两个人听见了我这边的开门声,君凉薄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把房门关上了。 我叹了口气,强装镇定的把东西递给小二,然后关上门,靠在门上喘了一口气。 晚上宁清和苏止过来找我,苏止自然是过来看看我这两天的战利品的,我把生血丹和宁夫人给的东西都给他看。 苏止把生血丹倒出来一粒,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然后递给我,“你先吃一粒看看,效果是不是真的很好。” 然后他看宁夫人送我的那个,“这个是含在嘴里的,压在舌头下面就可以,看起来是解毒的。” 宁清在一旁点头,“对的对的,我就是跟他们说带解毒的东西过来,不过我还说了,带补血的,你看看今天送过来那些,全是补血的东西。” 我想,他是想解我身上的玉骨之毒的。 只是我想到了更重要的用途。 宁清和苏止在我房间里逗留了好一会才出去,开了门就看见君凉薄站在走廊上面,离我房门不远。 宁清和他打招呼,“你还没睡啊。” 君凉薄转过头不看我们。 宁清有些不知道怎么回事,苏止则是见惯不怪,拉着宁清走了。 我关上门,没一会就听见有人敲门。 我过去打开,君凉薄站在门外,脸色冰冷。 我让开,“要进来坐么?” 君凉薄冷着脸进来,还不忘讽刺我,“一个女孩子,居然让男人在自己的房间里逗留,你脑子里面想什么呢。” 我奇怪,“你之前不是也在我房间里呆过很长时间么,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 君凉薄没话说了。 我给他倒了杯茶,君凉薄一口不动,看着我,“明天我们就要启程了。” 我已经料到了,于是点点头,“好,知道了。” 君凉薄看着我,“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我摇头,“没有。” 君凉薄冷笑一下,“你还真的是没有心。” 我也笑了,“你希望我和你说什么。” 君凉薄还在执着那件事,“那晚你是不是去我的房间了。” 我看着他不说话。 他有些沉不住气,“说话。” 我说:“你想听什么。” 他说:“我想听实话。” 我用手指缠绕自己的头发,“你希望实话是什么。” 君凉薄被气的不行,“凌惜言,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不行么。” 我好声好气,“这么气干什么。” 君凉薄脸色铁青,“你到底说不说实话。” 我有些无奈,“你已经认为我去了,我说没有你又不相信,你让我怎么说。” 君凉薄看了我一会,“你还是不想承认是不是。” 我嘻嘻的笑,其实根本就笑不出来。 君凉薄站起身,我以为他是要走了,打算过去给他开门,“你早点休息吧,昨晚喝了那么多,身体肯定还难受。” 谁知道君凉薄却是奔着我过来的,他一把抓住我的手,“你怎么知道我昨晚喝了很多。” 我转了转眼睛,“猜的。” 君凉薄根本不信我的胡扯,不过倒是笑了,“猜的?那你猜猜,我接下来会做什么?” 他把我往床那边扯,我看了看,突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尽量的不顺从他,往后挣扎,“这个我猜不到,你放开我,先放开我,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君凉薄咬牙切齿,“你这么胡搅蛮缠,让我怎么和你好好谈。” 说话间,他已经把我拉到床边,轻轻松松的一甩,我直接被撩到在床上。 男人和女人体力上的差距,真的是太悬殊了。 我想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可是头刚抬起来,君凉薄就压了上来,同时大手也摸上我的脖子,抓着我的衣领顺势一扯,我的衣服撕拉一下被扯坏。 我叫起来,抓着旁边的被子往自己身上围,“你干什么干什么。” 君凉薄一点也不怕,“叫,你尽管大声的叫,让别人都听见才好。” 我只能闭嘴。 我不知道,原来他不要脸起来,也是挺厉害的。 我身上那些星星点点还在。 君凉薄盯着我身上看了许久,我尽量缩在被子里面,“你干什么,看什么看,我今天早上摔倒了,身上才这么多的痕迹,你可别误会。” 君凉薄好半天之后突然再次压了下来,他问我,“昨晚疼么?” 我知道他这是炸我,于是装无辜,“我是今天早上摔倒的,不是昨晚,不过挺疼的。” 君凉薄摸我的脸,手渐渐下滑摸上了我的脖子,然后慢慢收紧,捏着我的脖子,“惜言,你说你,怎么这么嘴硬呢。” 他手劲不重,不过捏的我还是不舒服。 我伸脚踢他,“放开,你这个臭流氓。” 君凉薄听见我这样说,笑了出来,“昨晚是谁引诱我的,现在骂我是流氓?那你昨晚是什么?” 我还是嘴硬,“谁,谁引诱你了。” 这两个字这么难听,我脸直接红了。 君凉薄两一只手捏着我的腰,稍稍一用力,我全身都麻了,腿也放下了。 君凉薄嘴唇贴近我的耳朵,“你到底承不承认,你要是忘了,我帮你回忆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 我有些喘息,“君凉薄你是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这样了。” 君凉薄也喘了一下,“你有脸问我,如果你不那样做,我们一直都礼貌相待不好么。” 我那样做还不是因为你说了什么死在一处的话,我那时候又喝了酒,怎么能用正常的思维思考。 我没办法解释,解释了就等于承认了昨晚确实是我。 君凉薄等了一会不见我回答,直接一下子咬在我的脖子上。 我一个激灵,“你,你干什么。” 说完才羞得不行,这还是我的声音么,娇弱虚软,感觉就是在勾、、引人。 君凉薄原本还算用力,听见的我的声音之后慢慢的松了口,不过嘴唇还是贴在我的脖子上,我觉得痒痒的,扭了一下躲他。 他双手上来压住我,“别动。” 两个人身体贴合的很密切,我感觉到一些男人的变化,马上就不敢动了。 君凉薄缓了一会问我,“昨晚为什么那样做。” 我不说话,他又说:“你这样,让我如何做决定。” 我本来就不指望他做什么决定了。 我想了想,扭头:“君凉薄。” 正好他也扭头过来看我。 不知道是谁抬了一下头还是谁压低了头,反正两个人的嘴唇是意外的贴在了一处。 我瞪大眼睛。 昨晚君凉薄确实有亲过我,不过那时候别的地方感觉更强烈,所以对亲吻的印象不深。 现在这样,算不算是补上了昨晚的体验? 我还在想着羞死人的问题,君凉薄却已经压下了头,把这个吻加深了。 他身体的温度很高,如同昨晚喝过酒一样。 我推了推他,却根本推不开。 我口腔里面全是他的气温,清新凛冽。 我睁着眼睛看他,他微微闭着眼,好像还挺享受的。 他的手从我的身上离开,慢慢的扣住我的手,十指相扣的按过我的头顶。 我毫无招架之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君凉薄才放过我,他支起身体,浓重的喘息。 我脑子都乱了。 君凉薄看着我,“昨晚的事情想起来了么。” 我睁着眼睛看他,还是不敢回答。 君凉薄最后没办法,只能叹了口气,抓过一旁的被子,把我好好的盖住,然后坐起身背对着我。 我摸了摸,什么时候衣服都脱在腰上了,真的是。 我在被子下面把衣服赶紧穿起来,全身都烫。 君凉薄在床边已经缓和了,半侧头看我,“明天要出门,你东西都准备一下。” 我其实没什么准备的。 君凉薄又加了一句,“以后离宁清远一些。” 我笑起来,“这个你也要管?” 君凉薄瞪了一下眼睛,不过又收了表情,“算了,说了你也不会听的,你就没听话的时候过。” 他站起来,眼神不往我这边看,“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要起早的。” 君凉薄几乎是有些落荒而逃的往门口走去。 我抱着自己,想不通刚刚他怎么会那么冲动,真的是被我给气的? 67、我怕把别人当成了你 君凉薄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看我,似乎是想和我说什么,我缩在被子里面,只露出一张脸,看着他。 可是君凉薄最后也没说,还是转身出去,把门关上了。 我等他不见了,才一下子把被子蒙在头上,小声的哀嚎出来。 简直不敢想刚刚发生了什么。 君凉薄刚刚怎么会那样子对我,他真的那样子对我了? 我在接下来几个时辰中都是恍恍惚惚的,有些不切实际,像是身在梦中。 君凉薄最后对我的那个态度,是缓和了的意思么,之前对我爱答不理,明显是在生气的,可是刚刚他走的时候,好像已经不生气了。 那么昨晚发生的那件事,是不是就翻篇了? 我想到那件事他已经不在意了,心里却并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反而觉得很失落。 我不只是搞不懂君凉薄,也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在床上躺了半宿才睡着,感觉根本没睡多大一会,外边就响起了敲门声。 过去开门,站在门口看见下面一楼人影绰绰,想起君凉薄说的我们起早走,想必大家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已经在楼下集合。 我赶紧换了衣服,简单的梳头发洗了一把脸,然后跑出去。 君凉薄在走廊的栏杆上倚着,看见我风风火火的出来,笑了起来,他走过来,帮我把衣领弄好,“毛毛躁躁的,哪里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语气中有一些我听得出来的无奈和宠溺。 宁清正好上来找我,看见我和君凉薄站在一起,一下子就冲了过来,“哎哎哎,干什么呢,你摸我们家惜言干什么。” 宁清过来把我拉到自己的身后。 我趁机拧了他一把,“哪儿都有你,你消停一会行不行。” 宁清有些委屈,“惜言你干什么啊,我这是在维护你。” 我不愿意和宁清讲道理,只能说:“行了,下楼吧,不是要走了么。” 君凉薄眼神只是在宁清身上快速的扫了一下,颇有些不屑的意思。 宁清拉着我的衣袖,“走走走,我们快下去。” 我被他拉着往楼下走,趁着空档回头看了一下君凉薄,他慢悠悠的走在后面,脸上没什么表情了,如他平时的清冷模样。 老吴头和苏止都在楼下了,马车等在门口。 意外的是宁之初和宁夫人也来了,宁夫人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很是舍不得也不放心宁清,宁之初只顾着搂着自己的媳妇安慰。 我看宁清,这个没良心的好像对于启程离开还有些兴奋,一点也看不出和父母离别的苦。 该带的东西都搬上车了,其余也没什么。 我看了一下,只有一辆马车,看起来我和君凉薄又要共乘了。 客栈给我们做了一些能带在路上的干粮。 苏止过来看见我的样子就知道我还没睡醒,他直接扶着我上了马车,“你上去接着睡吧,没什么事情了。” 我想了想,接下来也确实没我什么事情了,于是就顺着他的意思上马车,里面已经铺好了,我直接躺下来。 严重的睡眠不足让我来不及思考直接睡了过去。 昏天暗地的睡着,一会听见有人叫叫嚷嚷,一会听见车轱辘的转动,一会有听见有人在我耳边笑起来。 我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睡梦。 可能是这两天真的太累了,我一直睡到君凉薄在我耳边叫我,他说:“起来吧,再不醒来,我就要亲你了。” 我一下子睁开眼,满满聚焦的视线里出现了君凉薄棱角分明的一张脸。 然后我就后悔了,为什么睁开眼呢。 君凉薄侧躺在我身边,好在马车够大,两个人躺着还不算拥挤,不过这样看来,就好似我们两个同床共枕了一路一样。 我一个骨碌起来,“你,你怎么躺在这里。” 君凉薄慢悠悠的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你这样睡着,地方都被你占了去,我不这样躺着我该怎么办。” 他伸手整理了一下我的衣服,“马上要停靠了,你若是不醒来,被别人看见我们的状态,想来你会更加的尴尬的。” 我已经很尴尬了,装模作样的掀开窗帘看看外边,结果入眼的就是不远处宁清老不乐意的一张脸。 我隔着中间的人群问他,“宁清,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啊。” 其实我觉得可能是这荒郊野岭的没人和他摇骰子他才不高兴的。 宁清瞪了我一眼,不说话。 哎,我弄不明白了,这是在跟我生气? 君凉薄在我身后笑了,突然就欺身过来,几乎胸膛就要贴着我的背了,他冲着外边的老吴头说:“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宁清看见我身后的君凉薄,脸色更差。 我差不多明白是怎么个情况了,之前刚进城的时候,我也用这一招给翠鸟添堵过。 我侧脸看君凉薄,“你这是干什么。” 君凉薄也看我,我们两个脸离得特别近,想必在别人眼里看来,我们一定恩恩爱爱甜甜蜜蜜。 君凉薄弯着嘴角,看起来很温柔的样子,“我在学你啊。” 我放下窗帘,坐好之后仔仔细细的看君凉薄,这个人,怎么感觉经过那件事之后,完全的变了,以前稳重高冷的样子难道都是装的? 老吴头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带着我们的小部队停了下来,我待马车停下就赶紧出来了。 苏止从马背上下来,舒活了一下筋骨,看见我在不远处看他,笑了一下过来,“睡醒了?” 我嘿嘿的笑,“睡醒了,这一路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睡的很好。” 苏止找了个木桩坐下来,看见四周没什么人,小声的对我说,“惜言,我们这一路还要这样继续跟着下去么。” 我摇摇头,“我不想跟着了。” 苏止有些不明白,“君凉薄要去不悔林,完全没有必要带着我们两个的,我们过去就是个拖累。” 我也装作想不通的样子,“是啊,不明白。” 我又说,“也许是真的怕我们继续呗追杀吧,可能等到了不悔林周边,我们就会分道扬镳的。” 苏止有些不相信,“但愿是这样。” 我说:“我抽空试探一下君凉薄吧。” 苏止不太放心,“算了,别去问,我们见机行事。” 我点头,“好的,听你的。” 和苏止刚说完,眼角的方向就看见老吴头在树林边上,只能看见一点点,他正在看着我,见我看过去,他转身走到树林里面去了。 我明白是什么意思,于是借口去方便一下,见没人看我,也跟着进了树林里面,走了很远才看见老吴头。 我过去,“东西都带了么。” 老吴头从怀里拿出小刀和牛皮袋。 我挽起袖子,“可以了。” 老吴头没直接放血,而是给我把了把脉,“生血丹你吃了?” 我点头,“吃了一颗。” 老吴头很满意的样子,“你的身体比之前好的太多了,一会我再让他们给你熬点补血的药,你一直喝,想必放血出来对你也没太大的影响了。” 我看着他在我胳膊上割了个口子,用牛皮袋在下面接着,之前会觉得不敢看,现在倒是没什么感觉了。 牛皮袋子快装满的时候,我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老吴头手一抖,险些把牛皮袋掉在地上。 我等着牛皮袋满了,然后才用一方丝帕按在伤口上,回头看着宁清,“你怎么过来了。” 宁清站在远处,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三两步就窜过来了,抓着我的胳膊,“你们刚刚在干什么,啊?” 我笑一下,“你不是看见了么?” 宁清转头看老吴头,气势汹汹,“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做,你赶紧给我解释解释。” 老吴头先把牛皮袋子装好,然后有些无奈,“这个事情解释起来有些麻烦。” 我反手拉住宁清,“你别声张,我跟你解释,但是你不能把这个事情告诉别人。” 宁清瞪着眼睛,“不告诉别人?你究竟是想什么呢,你刚刚放了那么多的血,你这样很伤身体的知不知道,怪不得你一直贫血,”他又看老吴头,“你们究竟对惜言做了什么?” 老吴头看着我,我没办法,只能先安抚宁清,“这件事我会跟你解释,你先别叫行不行,宁清,我是把你当做朋友才让你一路跟着的,你如果还当我是朋友,就听我把事情说完。” 宁清气的直喘粗气,我看着老吴头,冲着林子外边示意了一下,老吴头明白,带好东西就出去了。 我找个位置坐下,慢慢的给自己包扎,宁清看不过去,过来扯过我手上的东西,“别动,我给你弄。” 我叹了口气,“宁清啊,你能帮我个忙么?” …… 我和宁清从树林里面出去,苏止第一个看见我们,他看着宁清不高兴的一张脸一下子笑出来了,“怎么了,又被惜言给气到了?” 宁清看了看苏止,一甩袖子走了。 苏止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他怎么了。” 我眨了眨眼睛,“刚刚向我表白,被我拒绝了。” 苏止长长的哦了一下,一点都没有怀疑我话里的真实性,点头,“怪不得。” 老吴头已经招呼人在煮菜了,他从马车里面拿出干粮,摊开放在一个小桌子上面。 我看了看过去拿了一个先啃着。 宁清过来坐在我旁边,也拿着块干粮。 我笑一下,“你别这样的表情,好像我快死了一样。” 宁清突然把咬在嘴里的馒头吐出去,然后对着地面呸呸呸了好几下,“能不能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我投降,“好好好,是我错了。” 他现在的心态,好像还开不得这样的玩笑。 君凉薄洗了手过来,看见宁清在我旁边,也过来坐着,同时把一块用水浸湿的丝帕递给我,“擦个脸。” 我摇头,“不用,一上午都在车上,没有多少灰尘。” 君凉薄干脆伸手扳着我的脸转向他,然后用丝帕直接给我慢慢的擦脸。 这种待遇,真的是前所未有,他擦完我的脸,还拉着我的手,仔仔细细的给我擦每一根手指。 宁清在一旁压着怒意,“不安好心。” 好在宁清对君凉薄一向没什么好态度,君凉薄这次也就不计较了,给我擦干净之后,才笑着对我说,“菜快好了,一会再吃。”说着就拿走了我手中的干粮。 我在君凉薄和宁清身边突然就有些不自在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那个,莫问回去临风楼后,就不过来了么?” 君凉薄没想到我会关心起莫问,“怎么问这个。” 我摇摇头,“没事,只是之前和他接触了一下,觉得他是个很可靠的人。” 对莫问这样的评价,君凉薄还是很认同的,“莫问是这些人当中最稳重的,别看凌风平时不爱说话,看起来成熟,其实还不如莫问考虑事情来的周全,莫问不过是被儿女情长缠绕住了,要不然,会是个很好的领导者。” 我不明白他所谓的领导者是从何说起。 君凉薄又说:“不过我已经让昔年传话回去了,让莫问不用管翠鸟了,过来和我们会和,我们如果快的话,在不悔林外边等他也可以。” 我想到了翠鸟,那个可怜又可恨的女子,其实也是被儿女情长缠绕住了,要不然也会有个明媚的前程。 可是话说回来,谁又不是呢,如果不是因为一个情字,我此时也不会在这里了。 又坐了一会,老吴头就过来通知菜好了,他还给我端过来一碗汤药,宁清看见老吴头就不高兴,眼睛等的很大,脸拉的很长。 君凉薄没发现那么多,过去给我盛菜了。 我发现有一点好的,就是睡了他之后,他对我好了很多。 从前对我也还行,但是现在对我的关心不遮掩,很直白。 我失血有点多,喝了老吴头给的药,又回去抠了一粒生血丹,吃下去后效果没那么快,头脑还有些晕。 君凉薄上马车后看着我,“怎么了,不舒服?” 我靠在马车上,“有点困。” 君凉薄笑了,“睡了一路了还困?” 他过来盯着我看了一下,“脸色还好。” 我刚刚吃东西吃得多又急,热的出了汗,这个时候脸色应该还算红润了。 君凉薄看我确实是困了,扶着我躺下,“那你再睡一会。” 我嗯一下,真的就睡过去了,因为怕他摸我的胳膊,我刻意把受伤的那一只压在身下。 一下午的时间过的很快,再次睁开眼睛就已经傍晚了。 这次睡醒了感觉精神好了许多,老吴头还偷偷的过来给我把脉,“没有大碍。” 我想,应该是生血丹起了作用。 傍晚照常喝了一碗药,之前老吴头给的补血的也照样吃,我想,这样补着,应该没什么大事的。 吃饭照样是君凉薄给我端过来的,宁清撇嘴,表示不屑。 我听见昔年过来汇报,说是派出去的人已经都在不悔林外边的聚福庄汇合了。 还说也告诉莫问,让他启程了。 他没说翠鸟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想脑子没病的话,她应该从地牢里面出来了。 吃了饭四处走走消化消化,宁清一直跟着我,我笑他,“你这样很丢人的。” 宁清声音很低,“就想多看看你。” 我一下子被他弄的伤感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转念就觉得庆幸,好在苏止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你要保证,一定要亲自送苏止回去的,我爹娘那边,你帮我想个好理由搪塞一下,我说不定晚一些会能回去了。” 宁清特意强调,“你一定会回去的,我相信你。” 真的是,你相信我有什么用。 白天昏睡的时间太久,又一次睡不着了。 君凉薄知道我肯定是这样的情况,带着我在露宿的附近散步。 我想起那时候一起看星星,心里觉得很美好。 君凉薄在我们走到一块空地上的时候突然说,“那天清晨醒来,以为是个梦,可是发现并非那样。” 我想了一下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时候,脸一下子就热了。 为什么又要说这个事情呢。 君凉薄又说,“床上有血迹,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 “虽然是以为在做梦,可是想来,感觉太真实了……” 我打断他,“行了行了,别说了。” 君凉薄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继续,“可是去找你,你说不是你,我那时候,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觉,有一点点害怕,怕是把别人当成你了……” 我简直都快熟了,这样的话我听着虽然心里舒服,但脸面上还是有些承受不住的。 我大声一些,“行了,你那晚喝成那样,还好意思提。” 君凉薄这个厚脸皮的居然还在笑,“所以你就趁我不备?” 我转头不看他,这个事情不能解释不能辩解,多说多错。 君凉薄过来拉着我的手,一根一根手指的扣在一起,抓的很牢,“这个时候了,很多事情也不想瞒着你了,需要和你坦白了,”他说:“其实并没有人要追杀你,那些人,是我的。” 我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什么刺客,不过是君凉薄的一个探路石,有了刺客我们才需要依附他们,才走不得留不得。 我摇摇头,“你们算的,可真的是好。” 这个时候,心里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生死都看开了,再没什么好计较的。 君凉薄有些抱歉,“那时候只是怀疑,不敢肯定你的作用,又怕自己错失了机会。” 我闭了闭眼,“别说了,有些事情,不需要让我知道,我知道了只会更难受。” 君凉薄站住,拉着我的手面对他,好半天后才缓缓地抱着我,“惜言,对不起。” 又是这句,真的是不想听的。 我说的不知道真假,“没关系。” 其实原不原谅,都没什么关系了。 我和君凉薄走了很久,别人都睡了,我们才回去,宁清就在马车附近睡的,看样子是真的不放心我。 我悄悄的过去,看了看马车看了看君凉薄,“一辆马车,怎么睡啊。” 君凉薄理直气壮,“什么怎么睡,一起啊。” 我结结巴巴,“不不,不太好吧。” 君凉薄直接上了马车,在车门口看着我,“你连我被窝都进了,还怕这个?” 我差点跳起来,四周看看,好在没人听得见。 我赶紧上了马车,关了车门才气急败坏,“你说话给我小心点,谁进了你的被窝了。” 君凉薄也不争辩,兀自笑着铺了铺要睡的地方。 我看着,这么大的地方睡两个人,肯定要抱在一起的。 我捂着脸,想想都害臊,那天虽然比这个更火爆,但是我喝了酒啊,脸皮就厚啊,就管不了那么多啊。 君凉薄铺好了后直接躺下了,我呆愣在原地,那,那我呢。 君凉薄见我没什么反应,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愣着干嘛,不睡觉了?” 我慢慢的挪过去,尽量远离他躺下,可还是觉得不自在。 君凉薄伸手搂着我的腰往他那边带了带,“你躺那么远干什么,都躺在被子外边去了。” 我不好意思的小幅度挪蹭了一下。 君凉薄一用力,直接把我带进了他怀里,“那晚你可没有这么胆小。” 我气的啊,怎么又说这个了。 君凉薄在耳边笑起来,“你看看你这个样子,那晚是怎么做到的,我真是想不通。” 我僵硬着身体躺着,全身都酸。 君凉薄把头往我这边凑了凑,“我发现抱着你很舒服。” 我不说话,我就不说话。 君凉薄也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的在我身边睡着。 我睁着眼睛,心里也渐渐的安宁了下来,过了一会我转头看君凉薄,他眉眼安定,睡着的样子平和的让人心里渐生温暖。 可是这样的温暖,也持续不了几天了。 我小心的伸手,搂着他的胳膊,这样睡着,就好像我们已经成为了一家人一样。 和他成为一家人,我从来都不敢想,这辈子恐怕也不行了,即便活着回来了,也不想再和他纠缠。 今天他说那些刺客是他安排的,我马上就想到了很多东西,那些半夜似乎被人接近的事情,是不是也不是做梦,也是真的。 我在老吴头的药园里面被那种花割伤,后来老吴头让人把那株花整个挖走了,我总觉得不同寻常,那株花应该也不是普通的花,当时君凉薄,应该也是引我蹲下身子接近它的。 他算计我的东西太多了,我都不敢仔细的想。 即便他对我的情谊是真的,可是那些锥心的伤害也是真的,我跨不过去。 我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让自己别想了,想的多伤的重,何苦为难我自己。 我睡到半夜的时候感觉身边的君凉薄动了动,他的手在我身上摸了摸,又摸了摸,从头到腿都摸了一遍,然后好似才安心下来,继续搂着我睡觉。 我被他这么一弄,彻底醒过来,本来睡眠就不多,现在整个人都清醒了。 我被君凉薄整个抱在怀里,困住的有些不舒服,我小心的动了两下,可惜君凉薄越搂越紧。 我只能放弃。 心里有些酸,他也害怕失去我么。 我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睛到天亮,睁着眼睛等到君凉薄醒过来,他看见身边是我似乎还不习惯,眨了好几下眼睛,我笑一下,“早啊。” 君凉薄愣怔后缓过来,也跟着笑了,“早。” 他放开我,坐起来看了看外边,“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我去打水。” 他照顾我照顾的越来越自然了,我也不推辞,真的就躺下,没有他挤着我,我很快回笼。 再次醒来是君凉薄在给我擦脸,他俯身对着我,认认真真的给我擦脸擦手。我调侃,“临风楼里面的兄弟若是看见你这样,估计会造反吧,哪有这么没架子的楼主大人。” 68、幻境里的你 君凉薄对着我笑弯了眉眼,“只对你没有架子。” 我等着他给我擦完手,然后起来简单的弄了一下头发,接着下了马车。 君凉薄也下来,不过老吴头赶忙过来把他叫走了。 我在四周晃荡了一下,就看见宁清焦急的奔着我过来。 他一把拉住我,“你昨晚睡在了哪里。” 我说:“在马车上面啊。” 他又问:“君凉薄睡在哪里。” 我说:“他好像睡在树上了吧。” 宁清有些不相信,“真的?” 我让自己看起来特别的无辜,“真的,骗你做什么。” 宁清:“你昨晚和君凉薄去哪里了,吃了饭之后,我出去找了你好几圈都看不见你。” 我哈哈的,“你那什么眼神,我就在这附近啊,你怎么会没找到。” 宁清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有把我拉到一旁,四周看了看,“惜言,你以后离君凉薄远一点不行么,你这样子我很不安心。” 我看着他,这个少年,从初遇到现在,其实一直都是想对我好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没事的,我都这样了,还能坏到什么程度呢。” 宁清有些心疼的样子,“你别这样说,我已经给我家老头子捎了信,让他把知道的能解毒的药都给我找来,等我把苏止骗走了后我就去不悔林找你。” 我故作惊喜,“真的啊,那我可就当真了,我在那里等你,你可别不来哦。” 宁清看见我这样,反而不好意思了,“怎么会,我还怕你不等我。” 我笑着看他,“宁清,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对我这么好。” 宁清脸红起来,对我笑不停。 我眼角一下子瞄到了跟着老吴头往我这边走的君凉薄。 他在和老吴头说话,不过眼神却重重的朝着我的方向投过来。 宁清还在这边表忠心,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惜言,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保护你的。” 我不敢看君凉薄,赶紧收回视线,嗯嗯嗯的应着宁清,却也退后了两步,让他的手从我的肩膀上挪开。 我转头四处看,“哎,早饭吃什么,我都饿了。” 我借机走开了,然后小心的看了一下君凉薄的方向,他终于收回了视线,再次严肃的和老吴头商谈事情了。 我转了几圈就看见苏止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坐着,眼神看向我,带着一些了然。 我心里一惊,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过去。 苏止拍了拍身边的草地,“过来坐坐,我们聊聊。” 我能说什么,当然是过去了。 苏止等我坐下了才说:“昨晚君凉薄没从马车里面出来。” 我闭了闭眼,这家伙,果然是知道一切的。 我半转身对着苏止,举起手发誓,“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真的,我保证。” 苏止笑着把我的手放了下来,“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还能不相信你么,你哪有那个胆子。” 我心虚了一下,我怎么没有那个胆子呢,我把能不能做的事情都做了,比你想的还要胆大。 苏止说:“我发现你和君凉薄呆在一块,就很开心。” 我歪着头想了想,其实和君凉薄一起,尤其是最近,他经常对我说一些听起来让我很甜蜜的话,听到时候是挺开心的,很多话,我即便在睡梦中都会不断的重温,可是这个开心持续不了多久,我总能想到我们之间横着的那些问题,他一开始对我的欺骗和算计。 我突然就有些怅然,“其实人生短短数十载,我不过就是想随心随性,怎么样快乐就怎么做。” 苏止点头,“这样是好的,不过惜言,我还是想劝一句,你这段时间怎么和君凉薄接触我都不反对,但是到了不悔林边界的时候,我们就必须走了,之前我也说过,你和他的事情我不会过多的干涉,但是重要的时候还要听我一句,还记得么。” 我点头,“我记得的,你放心,到了不悔林那里,我们就离开。” 苏止点头,放心的样子,“以后山高路远各自有命,希望你也拿得起放得下。” 我哈哈的笑起来,“那是自然了。” 我看见不远处的君凉薄已经和老吴头说完了话,一个人逆光的面对我站着,我眯了眯眼,觉得他看起来高大有恍惚,似乎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我拍了拍屁股站起来,朝着君凉薄走,声音放低在我和苏止的范围内,“我会找机会和他说清楚的,放心吧,你就做好离开的准备就好了。” 苏止没有回答什么,即便回答了我走的远了也听不见。 君凉薄站在原地等我,我过去,“正事说完了?” 君凉薄没说这个,倒是屈起食指弹在我的额头上,“一会不看着你就不让我省心。” 我歪着头嘻嘻的笑,“没办法,我好歹是个花魁,我不招风引得,蝴蝶蜜蜂还是会主动向我扑来。” 君凉薄抿嘴笑,“贫嘴。” 简单的吃了饭就马上赶路了,君凉薄在马车上跟我说了一下我们路上的计划,原来在我昏睡的那一天,我们居然翻了一座山,不知不觉的翻山,真的是神奇了,不过想来其实这个都不是大问题,一大群的男人,只有我一个女人,体力上是没有负担的,而之后,为了缩减路途上花费的时间,他和老吴头商量后决定,直接奔着前面的无人谷去。 我点点头,其实听这个名字就不太好。 君凉薄说无人谷也是一处险地,但是不像不悔林一样有去无回,曾经也有人去过那里,不过只是在谷口逗留了一会,据说无人谷里面好像有幻境,所以我们一定要加倍的小心。 我听到里面有幻境的时候愣了一下,我没见过幻境,听见君凉薄这么说其实是有些好奇的,虽然知道看见那玩意肯定没好事,但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小期待。 君凉薄又说:“无人谷目前还没听说有人横穿过,几乎没有人会选择在里面过夜,我们这次过去,一天的时间应该是不够用的,所以晚上会露宿,你到时候千万要跟紧我,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我其实是有些没放在心上的,我们一共就这么几个人,大家抱团,几乎都在对方的眼皮底下了,还能出什么事情呢。 不过我还是嗯嗯嗯的答应了。 他和老吴头都商量好了,老吴头把这个事情和外边的人说了一下,不过想必老吴头没有把实话对宁清和苏止说,要不然知道有危险,他们俩是肯定不会同意从那里路过的。 我们继续在马车上面晃悠,晃悠了几天我都记不清了。 然后某一天我正趴在窗口打盹,突然马车就停住了,我跟着马车的动作一个晃悠,醒了过来。 还不等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老吴头的声音,“楼主,前面就是无人谷了。” 君凉薄嗯了一下,牵着我的手从马车上下去,苏止他们也从马上下来了。 我朝着前面看去。 然后,有些失望。 之前说无人谷有什么幻境之类的,我还私下里想象了一下这个无人谷会是个什么样子,现在见了,就和普通的山谷没什么区别嘛。 无人谷附近没有任何的植物,光秃秃的,风吹过来,还会带起一些风沙。 我看见昔年和凌风上了马车,开始往下搬东西。 我疑惑的哎了一下。 君凉薄对我解释,“我们步行过去。” 我说:“不是着急赶路么,步行会不会太慢了。” 君凉薄捏着我的手稍稍用力一些,“带着马匹进去不太安全,宁愿慢一些,安全最重要。” 我哦了一下,看见凌风和昔年搬完了东西,昔年把马身上的马套也卸了,拍了拍马背。 马儿很有灵性,仰头嘶鸣一下,苏止他们的那些坐骑就像是得到了口令一般,集体转身,跟着它一溜烟跑了。 我看着那群马消失的方向,突然就想起了苏止家的那一匹,当初带着我们走出来,只可惜没办法带着我回去了。 大家整理了一下行囊,就冲着无人谷去了。 在谷口的时候,老吴头再一次强调,“里面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大家小心一些,千万不要单独行事,尽量靠近彼此。” 他说的含蓄,应该是怕苏止和宁清听出来什么。 君凉薄捏着我的手,紧紧的。 我们从谷口进去。 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些荒凉,不过走了一段路就看见,里面简直是别有洞天,和外边完全不一样。 我看见好多的古树,参天而立,大片的树荫下,有鸟有蝴蝶在飞,古树上盘踞这长长的蛇。 这一处和世外桃源没什么分别啊,看起来一点也不危险。 宁清开始还吊儿郎当的四处看,一会皱皱眉一会咧咧嘴。 老吴头看不下去了,过去提醒了他好几次。 我们沿着一条直线走了好久,我感觉好似这条路一直都看不见尽头。 太阳始终在头顶上照着,我汗都出来了。 最后实在扛不住了,我说:“休息一会吧。” 老吴头一把年纪,也吃不消,“好,大家坐下来吃点东西。” 我看见一旁有棵很大的树,过去想要靠一下,君凉薄手疾眼快的一把将我拉回来,声音急切,“你干什么。” 我被他吓了一跳,“我就想在树上靠一会,这样都不行么。” 君凉薄脸色一变,苏止和宁清的表情也变了。 君凉薄说:“哪里有树。” 我一愣,后知后觉有些不对劲,我僵硬的回身看了看,那棵树还在那里,枝叶茂盛,看起来应该有百年了。 我有些控制不住的结巴,“那里,那里没有树么?” 宁清过来,看着我指着的方向,“我没有看见树,你看见的是树么?” 我身上的汗一下子就没了。 君凉薄揽着我的肩膀,把我拉到自己的身边。 我问:“不是树的话是什么。” 君凉薄不太确定,“我看见的是一条河。” 苏止说,“我看见的是峭壁。” 宁清说,“我看见的是巨石。” 每个人看见的都不一样。 我这才害怕起来,原来我们从踏足无人谷,就已经进了幻境里面了。 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糟糕了,我之前还觉得好奇,现在一点也不,就想赶紧走出去。 眼前看见的景象都不真实,那感觉就想遇见鬼了一样。 我害怕了,抓着君凉薄的衣服,“那怎么办啊。” 老吴头强装镇定,“大家靠在一起,先吃了东西再说,今天我们也走不出去,晚上睡觉的时候要轮番守夜,大家都警惕一些。” 宁清之前还不当回事,现在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我们背靠背的坐一圈,拿着干粮啃,我小心的四处看,我看见的都是优美的景色,不知道他们看见的是什么,不知道真正的景色是什么。 大家都是匆忙的把干粮吃了,然后起来赶路。 凌风依旧面无表情,抽出随身携带的配件,当做拐杖一样探路。 很多次我看见他明明走的好好的,却突然一个转身,从一大块石头中间穿过去了。 真的是从石头中间穿过去了。 那种视觉效果真的是太分裂了。 我抬头,那巨大的太阳始终在我的头顶,我被热的不行。 我拉着君凉薄的手,喘息不停,“我们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大中午的,我被快被晒死了。” 所有人都停了脚步。 我看了看他们,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你们能看见大太阳么。” 没有人回答我,估计是怕增加我的恐惧感。 宁清过了好一会才试探的问,“难道不是快傍晚了么?” 苏止叹了口气,“我们是继续走路还是什么。” 我是累的不行了,我说:“我太热了,根本走不动。” 君凉薄开口,“那就休息吧,我们走了这么久,想来应该也是到晚上了。” 我这次不敢随便靠在哪里,只能原地坐下。 凌风想了想去找位置了。 我喝了点水,把头埋在膝盖处,闭着眼睛好半天,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吓得差点蹦起来。 满天繁星,一轮皓月当空。 君凉薄一看我的反应就知道我的情况是什么,他过来赶紧抱着我,“不要相信你看到的,都是假的。” 我声音已经有些抖了,“这一处怎么这么邪乎啊。” 凌风没敢走太远,找了个地方让我们过去,我看见的是一方溪水里面,可是宁清过去,衣角没沾一滴水。 我闭着眼睛跟着走过去,什么感觉也没有,就如同走在地面上。 我实在是被吓得都累了,直接躺下。 君凉薄过来守在我旁边,“你要是累了,就先睡,我在这里守着你。” 我知道守夜这种事情肯定是他们男人的事,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想逞强,点点头,“我要睡一会,但愿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君凉薄嗯了一下,再没说话。 …… 我忽忽悠悠的睡着,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听见有人叫我,声音熟悉,我睁开眼睛。 然后坐起来,看了看我旁边的人,“你怎么在这里。” 翠鸟笑起来,笑的讽刺,“我为什么不能再这里,我过来找我们楼主啊。” 我四下看了看,“君凉薄呢。” “哦,我们楼主啊,在那里啊。”翠鸟指着一处给我看。 我看见君凉薄确实站在不远的地方,还有老吴头。 意外的是,莫问也在。 我疑惑,“莫问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翠鸟嗯了一下,“楼主让我们过来,我们紧赶慢赶的找过来了。”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一下子站起来,防备的看着翠鸟,“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无人谷的。” 翠鸟笑,笑容里一如既往有对我的鄙视厌烦,“那群马带着我们过来的,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都要死了,我们如果再晚来一天,你们估计全都陈尸在此了,”她啧啧啧几下,好像有些遗憾,“你命还真大。” 我不想理会她,赶紧过去找君凉薄,君凉薄背对着我,在和老吴头说话。 我走近了才听见,他说:“丹药做了多少了。” 老吴头也没有往我的方向看,低头看着自己的药包,“还差点。” 君凉薄沉吟了一下,“找机会再放血,多做一些,不悔林里面毒瘴太浓,我怕我们撑不了多久。” 我一下子僵在原地。 心里原本还有的一些东西,瞬间就不见了。 我听见伸后翠鸟冷笑的声音,我听见不远处莫问的声音,“楼主,凌姑娘过来了。” 然后君凉薄转身过来,看见我的时候居然还能带着笑脸,他冲着我过来,“你醒了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往后退,突然就开始害怕他了,我问:“苏止和宁清呢。” 君凉薄一脸的担心,“他们两个走了,不是你要让他们走的么。” 我后退再后退,突然背部被人顶住,翠鸟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凌姑娘,你怕什么啊。” 我眼前有什么在晃动,然后我胳膊一痛。 我再次睁开眼睛。 君凉薄担忧的面容就出现在我眼前。 他说:“你醒了。” 我抬起胳膊看,胳膊上有小小的伤口,流了一点血,不过已经干了。 我说:“我的胳膊……” 他说:“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一直在说胡话。” 我没有回答,转头看了看,苏止和宁清背靠背在睡觉。 我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在做梦啊。 我挣扎着坐起来,“还没有亮天啊。” 君凉薄嗯了一下,坐在我旁边,“你要是累,就再睡一会。” 我摇摇头,“睡不着了。” 我看了一下谁在守夜,却发现昔年和凌风老吴头都不见了。 我站起来,“哎,怎么少了三个人呢。” 君凉薄笑:“没少啊。” 我说:“老吴头他们呢,怎么只剩你自己在这里啊。” 君凉薄惊讶,“他们不就在你身后么。” 我还来不及回头看,就觉得腹部一痛,低头看,腹部赫然插着一把刀,而刀柄上握着的是君凉薄的手。 我瞪大眼睛,“你,为什么。” 君凉薄还在笑,“血不够用了。” 我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而我依旧躺在草地上。 还是梦,居然又是一个梦。 我擦了一下,头上全是汗。 我坐起来,周围已经不是昨晚睡着时候的样子了,老吴头在不远的地方点火烧水。 君凉薄站在旁边盯着某一处看,脸色凝重。 我被两个梦弄的都怕了,小心翼翼的过去,听见君凉薄说,“苏止和宁清已经离开了么?” 老吴头嗯了一下,“宁清说马上就回来,不过我看苏止的样子,也不是那么容易骗的,说不定也会跟着回来。” 君凉薄叹了口气,“莫问和凌风去了半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老吴头使劲的扇风,让火势更旺,声音有些埋怨,“莫问啊,明明知道翠鸟过来只会添乱,居然还给带过来了,也不知道想什么呢。” 君凉薄倒是不在意那些,“没事,莫问对翠鸟一直都没有办法的,不过这次多亏了莫问,要不我们还在无人谷里面,所以你也就别埋怨他了。” 原来莫问和翠鸟真的过来了,我们也真的走出无人谷了。 可是我在无人谷里面睡着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么,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君凉薄转身还想说什么,一下子看见我,愣了一下,赶紧过来,“惜言,你醒了。” 我头脑不清楚,“我们是走出无人谷了么。” 君凉薄点点头,“是啊,放心,我们已经出来了。” 我有些奇怪,“可是我怎么没有印象,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老吴头在一旁解释:“是莫问过来了,我们被困在那里几天,没了粮食和水,差点就真的丧命在那里面了,好在莫问及时赶到。” 我揉着头,“是这样么。” 我又问,“苏止和宁清是什么时候走的。” 老吴头看了看君凉薄,“从无人谷出来他们就走了,你一直昏迷,宁清骗苏止说你这是中毒了,说他知道哪里能找到解药,让苏止跟他过去,苏止为了救你,就去了。” 我想了好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像他说的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君凉薄扶着我坐下,“口渴么,要不要喝点水。” 我摇头,“不渴。” 坐在地上等一会,凌风和莫问就回来了,我朝着他们身后看,不见翠鸟和昔年。 应该是看出来我的疑惑了,老吴头解释,“昔年被派出去了,那个翠鸟也过来了,怕你看见心里不舒服,也派出去了。” 我有什么不舒服的,是翠鸟不舒服还差不多。 我哦了一下,心里还是感觉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出来。 老吴头煮了面给我,我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吃了一些,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摸遍了全身也没找到生血丹在哪里,我明明记得是放在身上的。 想了想算了,吃过了我靠在树上,努力的想之前的事情,可是记忆只到夜晚睡觉那一块,就什么都没有了。 君凉薄过来坐在我旁边,“还不舒服么。” 我摇摇头,“我们是不是要赶路了,不是着急去不悔林么。” 君凉薄想了想,“等一下吧,你的身体好像没恢复。”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白的有些吓人,我摸了摸胳膊,心里一惊,衣服下的胳膊上,缠着布条,明显是包扎伤口的样子。 我第一个想法就是老吴头又给我放血了,之前梦中的情景反复在脑子里回荡,心里突突的跳,感觉很不好。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问君凉薄,“我是不是受伤了才昏迷的啊。” 君凉薄盯着我看了一会,才笑着说,“不是,你就是在无人谷里面中了一些毒瘴。” 我敛了神色,哦了一下,心里隐隐约约的觉得君凉薄好似也有些不对劲。 69、他在乎你,只是没办法 翠鸟和昔年晚一些才回来的,看得出两个人都很是疲惫,翠鸟本来是急匆匆的去找老吴头的,不过看见我的时候一下子停了脚步,莫名其妙的对我笑了起来,笑的诡异。 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昔年过去找君凉薄,小声的说着什么,君凉薄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昔年汇报完转身,看见我像是没看见一样,也去找老吴头了。 我站在原地,看见老吴头过来给两个人诊脉,表情有些凝重。 当天中午老吴头就熬了药,给昔年和翠鸟服下。 我有些好奇的过去,“这是什么药啊。” 老吴头一脸的假笑,“都是补药,是补药。” 我虽然不懂药理,但是好歹我爹是郎中,而苏止也一心钻研药学,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总觉得老吴头没有和我说实话,等着中午吃过饭,我去小药炉那边看了看,残渣还在,我捏在鼻子下闻了闻。 并非什么补药,如果没记错,这都是解毒的。 还不是普通的解毒草药。 昔年和翠鸟中毒了? 我听见声音,赶紧把手中的药渣扔了,站直了身体,装模作样的四处观看。 过来的是老吴头,他有些防备的看着我,“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吃完饭,四处走走,消化一下。” 老吴头不悦的看了我一下,过去把药炉拿走了。 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下,我对老吴头虽然不是了如指掌,可是他那些膈应死人的习惯我还是知道的。 我看着他的背影,他走路的时候习惯性的甩着袖子,这个时候并没有。 我想了想,凑过去,“哎,老吴头,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啊。” 老吴头双手交叉的握在一起,隐藏在袖子里面,我低头看了看他的动作,还是觉得不太对。 老吴头说:“应该就是明天了。” 我点点头,盯着他的脸看的认真,可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找不到什么破绽,只能借口走开,去找君凉薄了。 君凉薄不知道在哪里又弄了马车过来,正坐在车夫的位置上,靠在后面的车厢上面,看样子是在晒太阳。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正中午的时间,太阳很大,晒的人懒洋洋的很像睡觉。 这个太阳,也有些熟悉的感觉。 君凉薄看见我过来,冲着我伸出手,“过来坐。”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递过去,他顺势拉我坐在马车上。 我说:“后来在无人谷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我脑子昏昏沉沉,感觉很多事情都记得很模糊。 君凉薄摇头,“没发生什么,你就是睡着了就开始昏迷,我们为此就一直留在原地了,然后莫问和翠鸟就过来了。” 我朝着远处看了看,莫问站在一棵树下,正盯着我这边看。 我和莫问相交不深,没什么情谊,对他也不是很了解,看见他站在那里,突然就想到那一天偷听到他和翠鸟的争吵,后来被他堵在半路上的情景。 我又问君凉薄:“莫问过来,我们就穿过无人谷了么。” 君凉薄点头,眼睛有些氤氲出来的光华。 我有些疑惑,“他有走出无人谷的方法?” 君凉薄收回了视线,再次眺望远方,“无人谷不知道因何原因,会让入谷之人产生幻象,你看见的都是心中所想,情之所系,如同做梦一般,不过只要你能识破,从梦中冲出去,就算破了无人谷的迷障,也就能走出去了。” 我问:“莫问破了无人谷的迷障了?” 君凉薄点头,“无欲无求的人,才不会被迷住心智。” 是啊,我们都有执念的东西,所以最容易被蛊惑了。 君凉薄闭上眼睛了,看来晒太阳确实把他晒的很舒服。 我想了想,钻进马车里面去,偷看君凉薄,他还在那里。 我小心的掀开袖子,看我的胳膊,上面确实包扎了起来,我思虑一下,还是把布条拆了下来,其实没想到看见伤口什么的,毕竟我这体质,想必伤口已经愈合了。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拆下来布条我被吓了一跳,胳膊上长长的一到口子,虽然止住血了,可是伤口处理的不好,伤口处还是往外翻着。 我吓得赶紧捂住了,过了好一会才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看。 伤口很深,几乎露骨,可是我此刻也没有感觉到疼。 用手按了按,只是麻麻的。 我坐在马车里面,有些想不明白,难道是我最近失血过多了才让伤口没有尽快恢复么。 不应该啊,我之前被老家伙放血,都晕过去了,伤口还是照常的复原了。 我的听见外边有脚步声传来。 我靠在窗户口,掀开窗帘偷偷的看出去,是翠鸟和莫问。 莫问居然脸上带了笑意,翠鸟虽然笑的不是很开心,但是也能看出来心情不错。 我没见过莫问笑,他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的。 现在他笑了,按理说其实让人看见会觉得很温暖,可是我就觉得挺诡异的。 两个人没有发现我,自顾自的边说边走,然后我我听见翠鸟的声音:“我以为会回不来了,那家伙,看起来弱不禁风,没想到临到死,也能生出一身蛮力。” 莫问的声音很温柔,“你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 翠鸟摇头,“没了,吴伯的药很有用,服下去后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莫问叹了一口气,“我都说让我过去了,你还逞强。” 翠鸟骄横着,“楼主也同意让我去,还不是让我出一口恶气,当初因为这个女人,我受了那么多的苦,总要做点什么让自己心里平衡一下吧。” 我确定她说的那个女人就是我。 莫问没说话,翠鸟继续说:“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看见她知道这个消息后的表情呢,两个男人,都因她而死,要说实话,其实她这辈子也算值了。” 两个人从马车旁边经过,居然没有看见窗帘掀开一条缝,露出我惨白的一张脸。 因为清楚翠鸟说的那个女人是我,所以更明白所谓的两个男人是谁了。 君凉薄和老吴头都说他们两个是去给我找解药了,原来根本就不是,全是骗我的。 我捏着窗帘的手用力的青筋暴起。 是了啊,翠鸟和昔年都中毒了,肯定是去劫杀苏止和宁清的时候,被苏止下了毒,苏止他,也就只有这一个自保的办法。 我全身都在抖,试了好几次想要站起来都没有力气,我瘫在坐垫上面,眼泪哗啦啦的流。 外边一切的声音都没有了,世界安静的可怕。 我深呼吸,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想着我醒来看见的这一切,想着这些人渐渐陌生的脸。 过了许久,我哆哆嗦嗦的摸了摸头发,君凉薄送我的发簪我一直带着,虽然是白玉的,但是若出其不备,也能伤人。 我踉跄的走到马车门口,掀开车帘后看见君凉薄还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应该是睡着了。 我捏着手上的发簪,慢慢的蹲下身子。 君凉薄睡的很安稳,根本没有发现我的到来。 我把发簪的尖端慢慢的贴在他的脖子上。 发簪在我手心捏着半天,却依旧冰凉,可是这么凉都没让君凉薄醒过来。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问:“你是谁?” 他没有回答,我冷哼一下,“不用装睡,你到底是谁?” 身后传来翠鸟的尖叫声,“你干什么,你在干什么额,快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我回头看她,翠鸟惊恐的面目都狰狞了。 她还在喊,“楼主也中了无人谷的瘴气之毒,身体还很虚弱,你不要伤害她。” 我冷眼看着她,“你们又是谁?” 翠鸟表现出一瞬间的茫然,“你说什么呢,你快放开我们楼主。” 她说的话真真切切的是怕我伤害君凉薄,可是她的表情狰狞的让我十分的嫌恶。 我若是心理素质不太好,看见她这个样子,我都直接一气之下捅死君凉薄了。 可是如今我没有,我反而把发簪拿下来了,扔在了马车木板上,“我不知道你们的目的,但是我觉得你似乎很想让我弄死他啊。” 翠鸟表情僵了一下,“你胡说什么。” 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所以干脆就坐下了,推了推旁边的君凉薄,“醒醒吧,别装了。” 他果然一下子就睁开了眼,不过眼睛里出现的神色再不是我熟悉的那个人的,而是另一个邪佞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君凉薄的。” 他终于不装了,承认他不是君凉薄。 不过他问的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他不对,可是哪里不对又说不清楚,可能就是一种感觉。 我笑,“破绽太多了。” 老吴头和昔年也过来了,同样,这些人都收了脸上虚伪的笑容,一个个的面无表情。 我想了一下,兀自说:“我之前做了两个梦,两个梦里我死在同一个人的手里,这一次我醒来,我觉得我是从梦中惊醒了,可是这里的场景,还是太过于虚幻,我想来想去,只可能猜测,我是不是还在梦里。” 现实生活中,我身边的那些人都不是这样的状态,陌生中让我恐惧。 君凉薄不会笑容那么假,老吴头不会走路有些装模作样,还有,莫问也不会笑,翠鸟更不会傻的在马车边上说那么重要的事情给我听。 其实不是我聪明,只是他们太着急了而已。 我身边的男人笑了,笑的邪气,“真的是,差点就成功了呢。” 我不怕他,反正也是梦中,都是假的。 “我刚刚把发簪抵在你脖子上的时候,你没躲开,怎么,很想死么?” 那人叹了口气,“有点想。” 他往天边看了看,“真的是,他也要醒来了。” 我刚想问他说的他是谁,就觉得风乍起,明明四周丛林茂盛,可是居然刮起了满天的风沙。 我闭上眼睛,耳边响着狂风的呼啸,感觉那些风从脸上刮过,沙砾蹭着皮肤过去,一阵阵的疼。 好半天之后,等风沙声音渐渐低下去,我再次睁开眼睛。 自己躺在一块空地之上,身边根本没有任何的草木,倒是石块很多。 头上的天空不蓝,太阳也不大。 我觉得全身睡的酸疼,扭了一下头,就看见君凉薄躺在我身边,眉头紧紧的皱起来。 我犹豫着要不要叫他一下,他突然就睁开了眼睛。 不过眼神却并不聚焦,似乎在睡梦中惊醒了一样。 我坐起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君凉薄终于回神了,他也坐起来看着我,“惜言?” 我点头,“是我。” 君凉薄上来一把抱住我,“你还好好的,吓死我了。” 我猜他是做梦了。 我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什么都过去了,都是噩梦。” 君凉薄的声音在耳边,“我知道是梦,可是后怕,万一我真的动手了,万一真的见不到你了。” 我心里复杂,这里还能看见我,下一处也许我们就真的要道别了。 过了好一会君凉薄才放开我,我四处看了看,老吴头他们都躺在地上,苏止靠在一块石头上,低垂着头,宁清躺在他脚边。 大家都被困在睡梦中了。 我不知道他们在梦中怎样的挣扎。 不过想来应该也是锥心的。 我想去叫醒他们,君凉薄拦住我,“没用的,需要自己醒过来。” 可是我怕啊,万一有人真的在睡梦中长眠了怎么办。 我问君凉薄,“会不会醒不过来,怎么做会一直困在里面。” 君凉薄:“杀了梦里的那个人自保,就会一直在睡梦中了。” 怪不得梦里的君凉薄那么找死呢。 我突然好奇,“那你是怎么醒过来的?” 他看着我,“你把我杀了。” 我一下子说不上来话了。 无人谷的幻境其实还是很尊重我们本人的,即便我梦中的君凉薄和现实中的他有些出入,可依然很相似了。 所以他梦中的那个我,想必如同现实中一样,毫无杀伤力,能在他的梦中把他杀了,应该也是他心甘情愿的。 多讽刺啊,现实中,他不得不牺牲我,而睡梦中心甘情愿死在我手里。 这也是他的一种弥补吧。 我们等了许久,第一个醒过来的是凌风,他醒来后还有些懵,眼神迷茫。 这样的表情我是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其实我很好奇,凌风看起来心里是真的没什么牵挂的,能有什么把他困住这么久呢。 第二个醒来的是老吴头,我看见他发现一切都是梦,仅仅是虚惊一场后,一个人坐在地上,用宽大的袍子捂住了脸,肩膀一抖一抖。 莫不是哭了? 我们谁都没有过去打扰他,我想起昔年说的,他年轻时候辜负过的那个女人。 我想,老吴头兴许并不希望这是一场梦,他估计更想真真切切的弥补当年犯下的错误。 可是一切都是妄想。 有些错误,是要用一辈子去赎的,良心要经受一辈子的谴责。 然后醒来的是昔年,他睁开眼睛盯着天空看了好半天,紧接着若无其事的起来伸了个懒腰。 我还能说什么,原来这里面最洒脱的那个人是他。 苏止和宁清同时醒过来。 苏止回神之后马上看向了君凉薄,眼神里面带着浅浅的敌视。 看看,他梦到什么了,其实多少我都能猜到了。 宁清最直接,起来就冲我过来了,一把抱着我,“惜言啊惜言……” 听语气都快要哭出来了。 我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好了好了,别怕啊,没事了。” 大家都醒了,也可以继续赶路了。 我看向四周,这时候的无人谷,和在外边看见的就一样了,十分的荒芜,寸草不生。 也没什么遮掩,我们直走就能穿过。 昔年和凌风带着行李,我们朝前走,我想到之前梦见的那三个君凉薄,其实若是没有前两个梦坐铺垫,也许我真的会沉睡在最后一个梦中。 正是因为经历过梦境了,所以第三个才能看出来不真实的地方。 我慢悠悠的晃荡到老吴头身边,“哎,你梦见什么了。” 老吴头一脸的苦楚还在,听了我的话,停了一下脚步,不过马上又走了。 我自己说起来,“我梦见你们要杀我,你在我梦里特别能装,走路也不甩袖子了,不过医术还是挺高的。” 老吴头突然开口:“我梦见了年轻时候爱过的一个女人,那时候对她不好,可我确实是爱她的。” 一个老掉牙的糟老头,张嘴闭嘴就说爱,听起来特别的别扭。 不过为了让老吴头继续说下去,我只能一本正经的装作听的十分认真。 他说:“她跟着我吃了很多的苦,可是从来都没有跟我抱怨过,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老天爷看我可怜,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了,我能好好的弥补她了,能把过去走过的那些错路都纠正。” 他也许以为女子死后这恍惚的几十载都是一场噩梦,整来女人还在他身边,他还有机会偿还欠她的情债,还有机会把残破的人生扭转局面。 可谁知道,噩梦是真的,这一切的美好才是虚妄。 我也跟着难受了起来,“也不一定梦里的都是假的,也许那个人真的曾入你的梦,”我想到君凉薄说的破解梦的办法,“你最后是不是死在她手里了。” 老吴头没否认,我想我猜的应该就是对的。 “可能她的魂魄真的就借此机会过来报仇了,当年你欠她的,她于你的梦中讨回了,她对你有情,舍不得真的伤你半分,可是对你也有怨,只能选择这个不痛不痒的方式,你放心吧,也许这一次之后,她就真的原谅你了,你也真的偿还了,你在梦里对她的那些好,她其实也收到了。” 老吴头转头看我,“真的么,会是这样么。” 我完全是顺嘴胡扯的,不过是急与自救的人才会相信我说的这些屁话。 不过我还是点头,“真的啊。” 唉,我真的是越来越能撒谎了,还不脸红了。 我不知道我们在无人谷里面睡了多久,再次走了两天才从无人谷出去。 无人谷的出口对着一个峡谷,峡谷这边看起来山清水秀,和无人谷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老吴头看了看峡谷,“绕过去,就要接近不悔林的地界了。” 我们的表情全都严肃了起来。 我看了看苏止,点点头,让他放心。 待到傍晚的时候,老吴头再次过来找我,我知道是干什么,起身跟着他出去,宁清拉着脸在后面跟着。 其实有宁清站岗放哨,我倒是放心了不少。 不知道我的那些血老吴头是什么时候弄成丹药的,我就怕他给浪费了。 再次放了满满一牛皮袋子的血,我给自己包扎伤口。 真的是,现在包扎伤口,我都在行了。 我一边包扎一边问老吴头,“能确定君凉薄的母亲就在玉峰山么,万一我们跑空了就遭了。” 老吴头把血袋子放进自己的怀里,“应该不会出错的,当年那人,也是药王谷的后人,和我属于对立,他掳走夫人,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冲着我。” 老吴头一脸的自责,“他带着夫人去玉峰山的可能性最大,他想以此来逼我,我们两个门派,几百年斗下来,都说当年的不悔林是出自我们两大门派的手,可是这和我们其实也没有关系了,多少代下来了,还有什么恩怨不能化解呢,可是他执着,虽不想你死我活,可也希望能分出个上下。” 我差不多明白了,两大门派各自留有后人,这后人呢,也是不和,虽然不如他们老子那么冲动,想弄死彼此,可也想在用毒方面分出个谁强谁弱,于是那个人掳走了君凉薄的母亲,带到了玉峰山,逼着老吴头闯不悔林。 老吴头若成功闯进去,证明他用毒厉害,若是不成功死在不悔林里面或者根本没进去,就只能认输。 不过我更在意一点,“这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他就那么确定他能去了了玉峰山?万一半路死在不悔林了怎么办,还比什么比。” 老吴头也捏着胡子摇头苦笑,“他这个人偏执的厉害,是那种宁可自损一万也要伤敌八百的。” 这就是脑子有病了。 “可是为什么他要选择君凉薄的母亲呢。” 万一君成铭一个迁怒直接杀了老家伙,那人岂不是白算计了。 老吴头接着说:“我曾机缘巧合下救过老楼主一命,我和老楼主情谊也很好,他劫了夫人,老楼主不会动我,而我看在老楼主的份上,肯定也会想尽办法营救的。” 可惜最后没有成功,所以老吴头因为自责,才甘心情愿的一直辅佐君凉薄,一心为他着想吧。 君夫人也是可怜,遭了无妄之灾,其实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吴头叹息,“是我害了他们啊,” 我没办法说什么,只能安慰,“老楼主和君凉薄都不怪你,你也别自责了。” 老头子笑笑,看着我,“那日我放了你的血,楼主知道后对我大发雷霆,他从没对我这样过。” 我不说话了。 老吴头接着:“楼主是在乎你的,不过他也没办法。” 我知道,我们都没办法,命运这样子安排了,谁也拂逆不了。 我们相识,就注定要命。 我也叹了口气,“是呢,他也不容易,我知道的。” 沿着峡谷走了几日,某天傍晚,我们和君凉薄派出去的一个小分队接上头了。 我知道,这就意味着,我们离不悔林,不远了。 那些人带着我们去了他们安营扎寨的地方,君凉薄召集他的手下开会。 我和苏止还有宁清坐在外边。 苏止看着我,“惜言,我们也该走了。” 我点头,“确实是要分别了。” 70、他早就不喜欢我了 不过这分别,却是我和你。 苏止听不出来我的意思,还附和,“我们的东西我都收起来了,走的时候也方便,你就不用管了,你和他说完,我们就走,也不用他派人送,宁清说,他可以帮我们找到回家的路。” 宁清在一旁,咧了一下嘴,难看的很。 我像模像样的笑一下,“那倒是好啊。” 傍晚的时候君凉薄才开完会议,出来的时候面容严肃,看起来似乎打探到的消息并不太理想。 已经有人做好了饭菜。 我们几个人坐下,我让人准备了酒,吃饭的时候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我自己举起杯子先开口,“这一路走到这里,着实不容易,也不着急赶路了,前面紧张了那么多天,今天就暂且放肆一回吧,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这样坐在一起吃肉喝酒了,前面的路凶险异常,大家,”我想了想,拿捏措辞,“大家都小心谨慎一些,尽量活着。” 难得的是,各位还都挺给面子,也都端起酒杯了。 君凉薄看着我,“这一路,你也辛苦了。” 我笑一下。 苏止也端着杯子喝了,估计是以为在道别,没像之前一样端着。 宁清拉着脸,偷偷的看我,我冲着他举了举杯。 酒准备的充足,我就是打算不醉不归的。 而这些人似乎也和我一样的想法,菜没吃多少,酒倒是没了很多。 宁清第一个喝多了,捂着脸想要哭的样子,我怕他说错话,赶忙拉着他出帐子醒酒。 宁清出了帐子就吐了,我也喝的不少,行动没那么灵巧,裙摆被他弄的污秽。 我靠在树上,笑嘻嘻的看着宁清,“没出息。” 宁清用袖子擦嘴,然后到树下坐着,靠在树干上,仰头喘息,“惜言啊惜言,你可一定要等我啊。” 我嗯嗯应着,“宁清啊宁清,你可一定要把苏止安全的送到家啊。” 宁清也嗯嗯的应着。 他已经眯上眼睛了,却还是哼哼唧唧:“我在赌场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这小姑娘长的真是漂亮,若是能一直在我身边该有多好,我那样想着,于是也就那么做了,先开口说话,先厚着脸皮跟着你,惜言啊,如果还有机会,你能不能看看我呢,我就在这里啊……” 我看着宁清,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这一处的景色和临风楼有些相似,让我恍惚似乎还在那里,还不知道前途凶险,还心心念念心上的那个人。 宁清是真的喝多了,靠在树上直接睡着了。 我见他没了声音,蹲下推了他两下,他直接躺在了地上。 远处有马车的声音传过来,我叹了口气,拍了拍宁清,“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分别,想了半天,那就祝你未来岁月喜乐填满,能遇见一个眼睛里只有你的姑娘,让你愿意为了她不再去赌场吧。” 宁清听不见我说的话。 我起身再次进了帐子。 君凉薄是个厉害的人物,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用了什么手段,苏止早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我过去拍了拍苏止,“喂,老兄,我们该走了。” 苏止和宁清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君凉薄坐在椅子上,脸上有些微红,身上浅浅的酒气。 我嘿嘿的笑起来,“你可真厉害,酒量见长啊。” 君凉薄听不出来我在夸他,脸上一点笑模样都没有。 老吴头从外边进来了,身后跟着人,看见苏止趴在桌子上,就冲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马上就有人过来抬起苏止往外边走。 我一下子着急起来,跟着跌跌撞撞的出去,“哎,你们动作轻点,别那么用力,他喝多了,你们这么晃悠,他容易吐出来。” 君凉薄紧跟着出来了,从后面拦腰搂着我,“惜言,别去。” 我有些着急,却也用不上力气,我看见那些人把宁清抬上车了,又把苏止也抬上去了。 有个人坐在前面驾车,一身黑衣装扮,看起来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苏止和宁清交给他,我放心。 我快走两步,尽量离着马车近一些。 “苏止啊,回去替我和我爹娘认个错,以前是我任性不听话,以后不能在他们身边了,让他们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可以,就再生一个,这样,这样……” 这样,就能把我忘掉了。 可是我说不出来。 因为我不希望他们忘了我,我不希望任何我爱过的人忘记我,我希望你们都能一直记得我,一直记得我。 苏止听不见我说的话,没办法给我任何的回应。 君凉薄冲着马车上的人抬了抬手,那人扬鞭一抽,马儿嘶鸣,朝着一处方向跑去。 车子上的两个男人,也被带走了。 我的眼泪终于还是出来了。 君凉薄把我搂在怀里,“对不起,惜言,对不起。” 我头脑晕乎,觉得胸口憋了一口浊气,却怎么也排解不掉。 在门口站了一会,君凉薄带我又进了帐子。 我晚上没怎么吃东西,光喝酒了,他让老吴头把饭菜热了一下,重新给我端上来。 我看了看,拿过一旁的酒坛子晃了晃,还好,还有很多。 我自己给自己倒上了,二话不说直接干了。 君凉薄抬手过来拦我,我看着他,“就这一次。” 他最终还是把手放下了。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最后喝到嘴里的酒已经品不出味道了。 君凉薄让老吴头过来把桌子撤下去了。 我抓着酒杯,“哎哎哎,我还没喝完呢。” 君凉薄过来拉着我,“行了,你喝的够多了。” 我把酒杯扔在地上,长长的出了口气。 酒真是个好东西,我现在一点都不难过了。 而且我感觉全身都是能量。 君凉薄扶着我出去,让我透透气,我歪歪扭扭的走着,不想让他扶着,“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君凉薄叹了口气,“你小心点,别摔倒。” 因为晚上要睡在这里,所以君凉薄那些尽职的属下已经搭好了睡觉的帐子。 君凉薄陪着我在附近转了一圈,就把我拉到帐子里面去了。 “你这个衣服得换了,你看看这上面是什么。” 我盯着君凉薄指着的那个地方看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刚刚宁清吐的。 我哈哈的笑起来,“宁清临走还送我个礼物。” 君凉薄叹了口气,过去找了一件衣服给我,“把衣服换下来,听话。” 我盯着裙摆看了好久,之前没注意,原来吐在上面这么大一块。 我接过来衣服,点头,“好吧,换了换了。” 我确实是闻到酸腐的味道了。 我拿着君凉薄给我的衣服看了半天,“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穿的。” 君凉薄有些无奈,“你拿反了。” 我嘻嘻哈哈的笑,翻过来调过去也看不明白。 索性不弄了,直接先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了下来。 君凉薄过来按着我的胳膊,“你在干什么。” 我一脸认真的看着他,“脱衣服啊。” 君凉薄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你就这么在我面前脱衣服?” 我点头,“这有什么,我们都睡过了。” 说到这,我一下子想起来了,之前确实是把君凉薄给睡了,这么大的事情差点忘了。 我凑近君凉薄,“哎,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啊,别怕别怕,这次我不趁人之危了,你放心好了。” 我说的有些得意,君凉薄好半天都没出动静。 我衣服脱了一半,剩下一半好像是缠绕在哪里了,脱不下来。 一直没动静的君凉薄突然过来,一手按着我的肩膀,一手抓住我的衣服,也没看清是怎么弄的,反正我的衣服是脱了。 我累的够呛,转身去拿他给我的那件衣服。 君凉薄却一把按住我,“不用穿了,反正还是要脱。” 我啊了一下,还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君凉薄已经打横的抱我起来了。 我吓了一跳,伸手搂着他的脖子。 君凉薄的脸离我很近,“你不困么,喝了那么多还不想睡?” 我仔细的感觉了一下,摇摇头,“不想睡,我喝了很多么,我都跟你说了,我没喝多,你看看啊,这回相信了吧。” 君凉薄把我抱到床上,我低头看了看,这荒郊野岭的,居然还真的搭了一个大床出来,真的是会享受。 我直接横躺在床上,“睡了好几天马车,终于可以睡床了。” 说完我还像模像样的翻滚了两下。 本来还算清醒的脑子,一沾上床就不行了,亏我刚刚还说什么没喝多。 我躺在床上,翻滚了两下就感觉眼睛睁不开了,好想睡觉。 刚才还十分清醒的头脑好像只一会的时间就糊涂了起来。 君凉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想要睡觉了么?” 我含含糊糊的嗯了一下。 周围的声音都降低了,我迷迷糊糊的似乎就要睡着,然后感觉背上贴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我觉得有些冷,就往后挪了挪,靠着热源过去。 感觉有人搂着我,我虽然上头了,可还记得赶紧问一句,“君凉薄,是你么?” 那个声音说,“是我,别怕。” 哦,如果是你,我就真的不怕了。 我安安心心的被人搂在怀里。 好像是睡了一觉,可好像也就只是迷糊了一下,就感觉有人在脱我的衣服。 我隔了一会才想起来,我的外衣已经脱了。 我挥了一下手,“不热。” 那人声音有些压抑,“我热。” 我心想,你热你脱我衣服干嘛。 脑子反应不快,想说的话还没等说出口,嘴上就被堵住了。 之后的事情就好像是重新演绎了那晚在船上的事情。 我被一个人压在床上,做足了那天做的事情。 我以为会疼,那天疼的我差点从床上窜起来。 可是,居然不疼了。 我有些意外,不仅不疼了,还好像挺舒服的。 我恍恍惚惚折折腾腾,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放过。 我觉得全身都酸痛,手指尖都懒得动,更别说睁开眼。 脑子里混沌,记不得今夕何夕,我身边的人还在,身体还带着热度。 我虽然很累,可还是凑过去,钻进他的怀里。 …… 我的世界很安静,安静的除了听见自己的呼吸,我还听见了别的人的,离我很近,似乎就在我耳边。 我头疼,根本不想睁开眼看。 就这样懒懒的腻在被窝里面,我觉得舒服极了。 我舒坦的呼出一口气,然后有些微愣。 被子下面的手在身上摸了摸,又摸了摸。 我睁开眼,为什么我是光着的,为什么我没穿衣服。 睁开眼最先看见的是床边搭着的衣服。 而那衣服不是我的。 我伸手过去抓过来,仔细的看了看,这衣服我认得,是君凉薄的。 还不等我接下来的动作,身后就有一只手伸过来,抓住我的手强行的抓回被子里面。 “再睡一会。” 我一个哆嗦,迅速的翻身,君凉薄就躺在我身后,被子盖在身上,露出肩膀上的肌肤。 我啊的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君凉薄似乎还没睡醒,“我不在这里谁在这里。” 我酒醒了,一下子就醒了。 我结结巴巴,“昨天晚上,那个,是……” 君凉薄眼睛都不睁开,“嗯,怎么,想赖账啊。” 我瞪大眼睛,舌头打结,“我昨天喝多了,发生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君凉薄一下子睁开眼,眼睛里面还带着睡意,声音满是威胁,“不记得了?”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这样子说话有些不习惯。 我往后退了退,“昨天真的喝多了。” 君凉薄嗯了一下,放在被子下面的手依然拉着我的手,然后突然翻身压上来,“用不用我现在带你回忆回忆。” 我一个气息不稳,差点呛到。 君凉薄也不知道哪根神经被打通了,现在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害羞了。 要知道以前他在我心里可是一个相当正直的人,正直到我都感觉不到他心里有男女之情。 君凉薄低头,直接亲在我的脖子上。 我左右摇头的躲着,“你干什么啊,快起来。” 被子下面两个人什么都没穿,肌肤相贴,这种感觉真的让我羞得想死。 君凉薄捏着我的腰,他手掌温热,固定我的身体让我不能乱动。 然后一个挺身。 我直接闷哼了出来。 那天在船上,我喝了酒,昨天在床上,我也喝了酒。 两次虽然知道怎么个情况,可是感觉还是有些模糊的。 这次,一大早上醒来就这样,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我怎么受得住。 我捂着脸,尽量让自己声音小一些,不颤抖,“你,你这个人……” 君凉薄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我剩下的话根本说不出出来。 他问:“这回记得了么。” 撞击的我都快散架了,能记不住么。 不过君凉薄也没想让我回答,问完了就直接低头堵了我的嘴。 我恍惚的看见整个帐幔都在晃动,如同那一晚在船上,我躺在床上,看见床幔在晃动一样。 好像过了许久,我恍惚的看见眼前开了花。 耳边是君凉薄的喘息声。 我感觉很多东西都在脱离掌控,向着我不愿意的方向发展了。 我是中午的时候才起来,君凉薄早就起来了,也不知道出去是怎么说的,帐子周围根本无人走动。 我坐在床上,脑子不乱了,简直就是一片空白。 坐了好一会我才穿衣出,身上乱七八糟的痕迹我都不想看了。 穿好衣服也不知道怎么出门,简直是没脸见人了。 还在房间里转悠,君凉薄就回来了,看见他我更尴尬,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瞟。 君凉薄带了饭菜过来,“早上没吃,过来把饭吃了。” 我扭扭捏捏的过去,君凉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把碗筷布好,“我派去的人回了话,宁清和苏止很安全,你可以放心了。” 我咬着筷子点头,声音很小,“知道了。” 君凉薄抬头看了看我,似乎没见过我这么老实的时候,想了想,笑着问:“在想什么,昨晚和今早的事情?” 我一僵,差点把筷子要断了。 君凉薄看见我这个样子笑的更开心,“你看看你,干嘛吓成这个样子,那天晚上不是很厉害么,怎么,现在怂了。” 他说的是船上那天。 果然还是记仇。 我赶紧垂下眼睛,不看他,岔开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去不悔林。” 君凉薄想了想,“快了吧,莫问快到了,他到了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我哦了一下,“莫问也要跟着进去么?” 君凉薄摇头,“不进去那么多人,负担太重。” 我想到了,进去太多,我的血肯定不够用,我要是出事了,他们都活不下去。 原地休息了几天,真的是清闲的很。 君凉薄似乎忘记了对不悔林的执着,这几天带着我各处看,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们就是一对平凡的夫妻,过着平凡的日子。 忘记了莫问是在第几天的时候赶到的了,只知道他身边带着翠鸟。 我有些不舒服,这场景和我梦里的有些相似了。 翠鸟整个人瘦的变了样子,眼眶深深地凹进去,原本就不胖,这个时候瘦的更加的吓人。 之前她自己主动去了地牢,看起来应该没少吃苦,我看她面色很差,我这几天连着放血,感觉看起来都比她有精神。 莫问看起来也风尘仆仆,应该是没休息一直在赶路。 翠鸟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我和君凉薄,脸上有些凄苦。 好在现在宁清走了,他们两个不用照面。 君凉薄看见翠鸟皱了一下眉头,把手从我脸上拿开。 莫问过来,“楼主,属下来迟了。” 君凉薄看着他:“比我想的早到了好多天。” 我站在君凉薄身后。 莫问看了我一眼,态度要比从前好很多。 老吴头过来,看见翠鸟的时候明显被吓了一跳,老家伙有些心疼了,“翠鸟啊,过来,吴伯给你把把脉。” 翠鸟没了一身的戾气,感觉听话了很多,乖乖的跟着老吴头走了。 我看她的背影,她走路缓慢了很多。 我不知道临风楼的地牢有多大,除了水牢还有没有别的地方,那么阴冷的地方,我穿着披风都扛不住,何况翠鸟一个女孩子,这身子怕是被折磨的够呛。 君凉薄和莫问去一旁谈话了,我转悠了一下也去了老吴头那里。 在帐子外边就看见老吴头在给翠鸟把脉,翠鸟可怜兮兮的,眼睛红红的,老吴头一脸的无奈。 把完脉后老吴头去熬药了,我慢悠悠的蹭进了帐子里面。 翠鸟看见是我,马上把头转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我大咧咧的坐下,笑起来,“我猜你也会过来。” 翠鸟不说话,没了之前的盛气凌人和牙尖嘴。 我说:“莫问终究是舍不得你,没办法让你自生自灭。” 翠鸟眼眶红红的,似乎要掉出眼泪来。 我赶紧叫,“别啊,你哭起来别人还以为我怎么地你了,我可没干什么。” 翠鸟擦了擦眼睛,深呼吸了一下,憋了回去。 我说:“这一路,莫问应该对你很照顾吧。” 翠鸟看着我,不说话。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说错了么?” 翠鸟动了动嘴,好半天才说出来:“你们都觉得莫问喜欢我是么?” 什么叫做觉得啊,就是这样的好么。 而且就算是觉得,一个人觉得可能不太准确,大家都觉得,那就是事实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 翠鸟叹了口气,“你们都错了,连莫问都错了,他其实不喜欢我,他早就不喜欢我了。” 我有点听不懂。 翠鸟看着外边,君凉薄和莫问已经往回走了。 两个人并肩,长的都帅气,自然让人看了心情都很好。 翠鸟的声音很低,“他看不得我受苦,可是我真的受苦了,他其实也不难受,只是不想看到那个场景而已。” 我不太懂这有什么分别。 不想让你受苦难道不是喜欢你的一个表现么。 君凉薄他们已经走近了,翠鸟闭嘴了。 君凉薄过来坐在我旁边,终于看了一下翠鸟,“不是让你留在临风楼里面么。” 声音听不出来是责备还是询问。 翠鸟呐呐的不说话,我看见莫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替她解围,“是我,是我要带她出来的。” 君凉薄再没说什么。 我看着莫问,“一路上辛苦了,赶紧休息一下吧。” 莫问看着我,依旧皱着眉头,“你瘦了很多。” 君凉薄抬眼看了莫问一下。 我有些意外,摸了摸自己的脸,“瘦了么,我还以为我胖了呢。” 这纯粹瞎扯,天天放血能胖就闹鬼了。 莫问说了这么一句就没说了,转身走出去。 老吴头端着药碗进来,我一闻就知道,这是我喝的补血的药,翠鸟喝的这是我之前剩的。 他端给翠鸟,“先喝药。” 翠鸟端过去慢慢喝。 君凉薄也站起来,“不是要出去走走?” 我跟着起来,“你不是说不去?” 君凉薄声音不轻不重,“我什么时候拗的过你了。” 我笑起来,“走吧走吧。” 走出去好远我才回头,翠鸟端着碗,眼神看着我们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君凉薄之前派出去的分队都回来了,我们的队伍又大了起来。 那些人搜集了各种信息,可是分析来分析去,都没什么用,毕竟关于不悔林,全是道听途说的消息。 晚上吃了饭,他们又开会了。 我坐在帐子里面,实在无聊。 翠鸟是在很晚的时候才过来我这边的。 她进了帐子后视线就落在不远处的床榻上面,那上面有一件君凉薄的外衫。 翠鸟盯着那处看了好半天。 我说:“不用看了,那是君凉薄的衣服,他也确实一直住在这里,我也住在这里。” 71、我和你的事,要结束了 翠鸟似乎是有心理准备,看见这样的场景,也仅仅是黯然了神色,并不如之前那样对我讽刺攻击了。 我说:“如果是来找君凉薄的,他不在这里,你是知道的,如果是来找我的,就坐下吧。” 翠鸟在我旁边的椅子上面坐下来。 我有些好奇了,“你是来找我的?有什么事情?” 她没有直接回答我,“他们今晚应该是商讨进入不悔林里面的人都有谁,我觉得莫问是不在列的。” 我点点头,君凉薄确实不想让莫问进去。 翠鸟低了头,“我想我也不在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翠鸟叹了口气,“凌姑娘,我过来找你,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哈,真的是稀了奇了,她还能这么纡尊降贵的过来拜托我事情,我是不是要高兴? 我没敢马上就答应,万一她说让我把君凉薄让给她呢,这玩意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摸着下巴,“你先说说看,我要听听是什么事情,才敢答应你,万一你要我命怎么办。” 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之前我们两个的关系在那里摆着。 翠鸟有些尴尬,连忙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她咳嗽了几下,看得出来身体是真的不好了。 “凌姑娘,我想跟着进不悔林,楼主肯定不会同意的,倒不是怕我涉险,都这个时候了,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他应该是怕我拖后腿,可是我真的想去。” 我搞不懂了,大家都怕那个地方,那可是有进无出的地方,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她怎么还自己往上冲。 翠鸟应该是看出来我的疑惑了,不自在的挽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我知道,多去一个人,会增加你的负担,但是我保证,我尽量不麻烦你,我从临风楼里面带了很多吴伯的草药,我尽量用那些支撑着,你看可以么。” 翠鸟变化是真的大,和我说这些话居然都小心翼翼的了。 我一下子也不敢答应她,毕竟带不带她是君凉薄决定的事情,我还没有那个权利发话。 我说:“这个我说的不算,不过到时候我可以劝一下君凉薄,最后你能不能去,这个还是他做决定。” 翠鸟好像一下子就安心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我好笑,你放心什么,我这话说的其实和没说一样,你难道听不出来么。 翠鸟没有打扰我过多的时间,觉得安心了之后她就走了。 君凉薄这次的会议也没开多久,翠鸟走了之后他就回来了,进来之后就发现了不对劲,“翠鸟来过了?” 我也没打算瞒着他,“来过了。” “说了什么。” 我过去把他的外衫拿起来放好,“也没说什么,就说拜托我一个事情,她想跟着我们进不悔林,觉得你不会同意,所以让我帮忙说一下情。” 君凉薄果然皱起眉头,“她去不悔林干什么。” 我其实猜到翠鸟的这个要求了,她大老远拖着不好的身体过来,绝不是为了在外边等着君凉薄的,她是想在最危险的时候也在他身边。 那个女人,爱的有些惨。 君凉薄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觉得找你就有用了?” 我停了动作,想了想,过去从后面趴在君凉薄的肩膀上,在他耳边小声的问:“那到底是有没有用呢。” 君凉薄喝水的动作一顿,然后慢慢的放下水杯。 我心里咚咚咚的跳,虽然这段时间我和君凉薄都是睡在一起的,可到底是没有主动做过什么,都是被动的承受。 现在这样,不只是君凉薄意外,我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君凉薄摸了摸我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顺着手摸到了肩膀,然后突然一弯腰,同时用力的拉了我一下,我已经从他的背上,越过他的肩膀,到了他的怀里。 君凉薄的脸埋在我的颈边,“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招了。” 我脸上很烫,盯着帐顶,“这种东西还用学么。” 君凉薄笑起来,“行,既然你这么厉害,一会发挥给我看看。” 他说着已经抱着我站了起来,朝着床边走过去。 我有些害怕,这家伙这几天简直不是人,我现在看见床,心里都要有阴影了。 我被君凉薄压在床上的时候,还不忘了推推他问:“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我说话到底好不好使啊。” 君凉薄扯着我的衣服,“好使,当然好使了。” ……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翻身醒来,发现君凉薄不在床上。 环顾了四周,他也不在帐子里面。 我有些担心,虽然知道周围都是他的手下,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情,可还是觉得不放心,披了衣服出去,走了不远,就看见君凉薄靠在一棵树下,半仰头看着天空,神情有些落寞。 我想,能困扰他的事情,应该有就只有不悔林了。 我走过去,还没怎么靠近,君凉薄会看了过来,发现是我后,他马上过来,“怎么醒了。” 我抱着肩膀,“你不在,睡不着。” 君凉薄过来搂着我往回走,“外边冷,回去吧。” 我问:“是不是得到的消息不太好,我觉得你有心事。” 君凉薄搂着我,紧了紧,“没事,别担心。” 我不好再说什么,总不能说劝他放弃,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又动身了。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也懒得问了,总之目标就那一个,走到哪里都是为了接近它。 我在马车上睡,君凉薄这次没有做马车,而是在外边骑马。 我知道他是想顺便看看周围的地势和环境。 我睡了一觉醒来,老吴头已经熬了汤药,给我端过来,“喝点吧,我熬的很浓。” 最近喝药就跟喝水一样,我都尝不出苦了。 把药喝了,自然还要做些贡献,我胳膊上还有伤口没好,这两天放血太多,伤口好的速度跟不上。 老吴头看着我的胳膊,有些不忍心了,“一会我再给你一些伤药,还有祛疤的也涂一涂。” 我觉得无所谓的,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 虽然心疼我,老吴头也没手软,还是放了很多血出去。 我忙吃了一粒生血丹,生血丹最近吃的多,只剩一半了。 不悔林里面什么情况我们不知道,要在里面呆多久也不清楚,这生血丹,我轻易都不敢吃的,可是最近这失血太多了,不吃真的怕扛不住。 君凉薄吃饭的时候过来了,吃了饭又骑马出去了,感觉连看我一眼都顾不上。 我也没那么多经历,躺在马上车再次昏昏沉沉。 将睡未睡的时候想到了苏止和宁清,不知道那两个人现在如何了。 苏止那个人,脾气倔得很,并不容易劝说,不知道最后能不能被宁清弄回去。 想到最后,自己都笑了出来,这个时候了,还担心这些干什么,那两个人不管怎么样,命都是保得住的,我现在这个德行,还替别人操心什么呢。 还是睡觉吧,睡着了比什么时候都舒服。 我又想到,会不会要死了也和现在的感觉一样,是一种很困的感觉,很想闭上眼睛睡过去。 在马车上晃悠了两天我们才停下来。 我一直没机会看看走到哪里了,等马车停了,我才从里面出来,四处看。 这里,嗯,比无人谷看起来还要荒凉。 寸草不生不说,还处处透出一股酸腐的气息。 我听见有人在那里介绍,“这里离不悔林最近了,不过离真正的不悔林有几天的距离,我们还不清楚。” 君凉薄问:“最近的村庄离这里多远。” 那人说:“快马加鞭要半个月的路程。” 那可真的是远啊。 我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土地,有些焦黑,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就开始有毒气了。 老吴头过去了,“楼主,要准备进去了么。” 君凉薄沉吟了一下,“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开始往里面走吧。” 老吴头应答:“好,那我把药分发一下。” 我靠在马车上,脑子还有些昏沉。 这就要去不悔林了啊,君凉薄,我和你的事,就要结束了啊。 我们原地安营,看得出来,大家都很紧张。 晚上吃过饭之后,君凉薄把凌风老吴头翠鸟叫到了我的帐子里面。 我看了看,进不悔林应该就只带这几个人了,确实是一个多余的都没有。 我看见老吴头给大家一人一个布包,不用想,我也知道里面是药丸。 我靠在一旁的桌子上,有些昏昏欲睡,我听见君凉薄说:“里面凶险异常,大家一定要十分小心,解毒的药隔一会就要吃一粒,不悔林究竟有多大,我们也不清楚,能不能撑到最后,只能看运气了。” 我觉得君凉薄运气不错,等了那么多年,不是还能遇见我么,相反,我的运气就差了很多,被他遇见了。 看来,有些相遇,真的是致命的啊。 我没听完他说的话,就又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撬开我的嘴,喂了我一些汤水,我一尝就知道是补血的药,于是想都没想,张嘴就喝了下去。 我听见君凉薄的声音,“慢一点,别呛到。” 我眼睛都没睁,喝完了又躺下睡了过去。 一晚上都睡的很安稳,第二天按时醒了过来,君凉薄已经起来了,我看见他在收拾东西,大多数都是我要用的,全是给我补血的药材。 也是,我不死,他们应该就不会有危险。 72、那边有根死人骨头 老吴头和凌风已经做好了准备,翠鸟也过来了,虽然气色不好,可是梳洗打扮一下,还是有些从前的英气的。 老吴头给我熬了药,我问都不问就喝了,喝完擦了擦嘴,把围过来的人都看了一遍。 此去,不知能不能归。 这就算是告别吧。 我们简单的吃了一些东西,大家心里都有事情,根本也吃不下去。 吃过后,我看见他们整顿了一下行囊。 昔年和莫问牵了马过来,我和君凉薄一匹。 我最近失血多,精神不太好,一个人骑马他们都不放心。 我也不矫情,这个时候了,当然能被人照顾就被人照顾着。 我们上了马,我缩在君凉薄的怀里,语气尽量轻松,“但愿我还能送你们出来。” 君凉薄声音在我耳边,“我们会一起出来的。” 我呵呵的笑起来,这个,我现在想都不敢想了。 从前还乐观的认为,也许老天爷一个打盹,就放我一条生路了,可是最近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我再也不敢奢望那些不可能的事情,我现在这样这还是老吴头悠着,尽量少给我放血了,若是在不悔林里面,我一会一放血,根本撑不了多久的。 想活着出来,真的是太难了。 君凉薄等所有人都准备好了,一声令下,只听马鞭声同时响起来,然后我们就冲了出去。 尽可能的快,才能和死亡争时间。 我看不到后面那些人露出什么样的表情,翠鸟和我们一起去,不知道莫问会不会难过。 翠鸟说莫问早就不喜欢她了,可是我觉得莫问那样的男人,不会轻易放弃一个人的。 马跑的很快,风迎面吹到脸上,带着腐败的味道。 这里离不悔林很近,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不安全了。 我虽然身体不舒服,可是也没心情睡了,睁着眼睛看着前面的景象。 这里很荒凉,一望无际的荒凉,看不见任何的植物,看不见任何的动物。 我觉得内心仅有的一些恐惧被风吹的,已经一点都没有了。 我内心难得的,很是平静。 我们从早上跑到晚上,中间吃饭也是在马背上面应付了一下。 一刻也不敢松懈的赶路,又从黑夜到天明。 我还好,偶尔还能小憩一下,可是君凉薄他们,根本不能合眼。 已经不知道我们是走了几天了,我明显感觉马儿跑的越来越慢,想想也是,我们坐在马背上的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一直不停歇的马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突然觉得迎面吹来的风再也不是腐败味道的,而是微甜的,我就感觉不好了。 果然君凉薄告诉我,我们马上要到不悔林了。 我心里一紧,看见君凉薄他们同时从怀里拿出药包,抠了一粒药塞在嘴里。 我看着前面,并看不见不悔林的影子,仍然是一片荒芜。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交谈,也不知道有没有跑错了方向。 又跑了快一天的时间,我终于看见了一些影影绰绰的东西。 他们也都看见了。 我听见老吴头喊,“是不是那里。” 没人回答,毕竟我们也没见过,而君凉薄想必也看不出来。 马儿有些不愿意继续靠近,集体停下嘶鸣,任如何鞭打也不行。 我们没办法,最后下来了。 我才有机会看了看身下的马,我们过来的时候,特意挑的是膘肥体壮的,可是现在我看它们不仅是瘦了,而且这些马有一个通病,全都变黑了。 君凉薄摸了摸我们骑着的马,“算了,它们不想走了,就不用去了。” 我小心的问,“它们是不是……” 还不等我问完,君凉薄就点头,“已经中毒了。” 我心里有些难受,过去拍了拍它们,“走吧,尽量跑出去。” 那些马儿原地站了一会,见我们没有别的意思了,于是全都转身,朝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我们不敢耽误,抓紧身上的包袱,尽量快的朝着不悔林过去。 走近了才看清不悔林是什么样子。 我有些意外。 我以为不悔林那么恐怖,怎么的看上去也会很吓人。 可是如今看到不悔林,其实和普通的树林也没什么区别。 外边寸草不生,可是不悔林里面却枝繁叶茂。 我们已经站在不悔林外边,就像以前赶路,站在普通的树林外边一样。 他们同时在吃药。 我先往里面走了走。 香气很浓,还有一些树叶的清新味道。 老吴头赶忙过来问我,“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摇摇头,“目前没有。” 老吴头松了一口气,我看见他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汗。 这一路,也够他受的了。 我们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赶紧进了不悔林。 不悔林里面有些类似于我在无人谷看见的那些景象,百年古树很多,还有一些根本不认得的花花草草。 我想,那些树,确实是百年了。 君凉薄提醒:“什么都别碰,用剑探路。” 我看见翠鸟和凌风走在前面,掏出配件,把前面的花草都砍死。 若是忽略那股异常的香气,这样子走下去,很容易忘了这是要命的不悔林。 我们没什么目的,就是朝着里面走。 我不知道是累了还是什么,总觉得全身酸软,眼皮沉重。 我很想睡觉。 君凉薄在一旁搂着我的肩膀,尽量带着我走,“别睡,打起精神来。” 我嗯嗯的应着,实在没办法,从怀里拿出生血丹吃了一粒,突然想到宁夫人给我的药,于是也掏出来,一人一片分出去,大家都含在嘴里。 那一小片树叶薄的东西刚入口,感觉脑子就清醒了。 我们尽量快,更快的走。 老吴头已经喘息起来,凌风二话不说,过去就把他背起来。 老吴头还挣扎,“不行,你太累的话,中毒更快。” 我们都没有办法了,君凉薄只好安抚老吴头,“没事,多给他吃点解毒的,你如果跟不上,会很危险的。” 老吴头不说话了,脸上有些内疚。 走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带的水已经快没了,剩下的一些,根本轻易不敢动。 到了晚上,根本走不动了,实在没办法,我们只能休息。 好在靠近一条河。 我喜滋滋的过去。 君凉薄拉住我,摇摇头。 我知道这水肯定是有毒的,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剩下的水太少,他们的身体也扛不住这河水,只能是我。 “我不怕毒的,你知道的。” 君凉薄还是摇头,我又说:“我试一下,我心里有数。” 老吴头过来,看了看那河水,又看了看我,冲着君凉薄,“似乎可以试一试,我们的水快没了,最后实在不行,也要这么做。” 君凉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才终于松了手。 我赶紧过去,双手捧起一汪水,凑近了闻一闻,没什么特别的味道,我小心的喝了一点,进到肚子里,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于是我又喝了一点。 老吴头提醒我,“可以了,不要喝太多。” 我意犹未尽,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他们都盯着我看,我笑一下,“现在还没事,觉得神清气爽。” 我说的很轻松,可是他们依旧没有松开紧皱的眉头。 我躺在君凉薄的腿上,什么都不在乎的睡过去,根本不需要守夜,这里怕是除了我们几个,根本没活物了。 最近夜宿荒山野岭的时间太多,这一路我们又太累了,所以我根本就没有不习惯,睡的很是安稳。 一觉醒来,还是晚上,我吓了一跳,会不会如同无人谷一样,进入了幻境。 我赶忙叫起来,“是没亮天么,还是我看见的和你们不一样。” 老吴头明显是醒过一次了,“不是,是我们睡的时间太长了。” 我放心下来。 老吴头我问我,“之前喝了那水,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我摇头,“没有,没什么感觉。” 老吴头眼睛亮了一下,“这样啊。” 我看了看天空,然后起来,“我四处走走看看,不走远,你们接着休息。” 老吴头累的够呛,也不会管我了。 我起来拍了拍屁股,朝着一处走了过去。 附近的植物很多,根本让我分不清方向,我只能在近距离的地方转转。 看了看一颗参天大树,几百年的历史了,枝繁叶茂。 我拿出随身带着的刀,轻轻的在树干上划了一下,树干里面咕咕的流出绿色的液体。 我被吓了一跳,我只是听我爹说,很多百年古树里面都被虫子蛀掉了,我想看一看而已。 我忘了,这处,根本就不可能有虫子的存在。 那绿色的液体流出来,似乎不会停了一样。 我下了退了一步,脚下不知道踩了什么,嚓的一声,很是清脆。 我低头仔细的看,天色黑暗,但是月光很好。 我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看清,脚下是一根手臂骨。 应该是年头很久了,以至于,骨头已经风化,我踩上去,直接把手掌的位置踩成了粉末。 我有些哆嗦,不过也没叫喊出来,死的东西只是有些瘆人而已。 我镇定的退了两布,然后小跑回君凉薄所在的位置。 他们正好起来吃药,我结结巴巴,“那边,有一根,死人骨头。” 君凉薄一惊,站起来,“在哪里?” 73、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我带着君凉薄他们过去,我方向感不太好,走了好一会才找到刚才的地方,我看了看流着液体的树干,在旁边果然看见了被我踩没了手掌的骨头。 老吴头也看见了,小心翼翼的过去,撅着屁股趴下看,好一会才松了一口气,“是男人的手骨。” 君凉薄也松了口气。 老吴头想了想,“能走到这么靠近里面,想必也只有那一伙人了。” 我知道她说的是当年挟持君夫人的那伙人。 君凉薄揉了揉额头,“看看附近还有没有。” 我们分头找了一会,在那块骨头的附近又找到了另一些人体骨骼,老吴头研究了一会,确定是同一个人的,没有第二个人的,我们这才真正的放心下来。 君凉薄不愿意耽搁了,“我们走吧,尽快的走。” 本来睡了亮天就很奢侈了,大家都很配合,赶紧背着行囊继续前行。 老吴头每隔一会就给我喂一粒药,我不知道是什么,却也老老实实的吃了。 不悔林很大,也很香,只是很安静,里面没有任何动物出没,安静的已经有些诡异了。 我看见翠鸟脸色越来越白,原本是走在我前面的,可是她越来越慢,最后落在我的身后。 我突然就有些于心不忍了,回头看她,“你是不是不舒服。” 翠鸟额头上都是汗,却还是对我摇头,“没事没事,别管我。” 她声音低弱,倒是听起来对我友善了许多。 我把解毒的含片又拿出来,给她一片,她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个东西这么珍贵,你留着。” 平时闲来无事,两个人弄的水火不容,这个时候性命忧天却都客气了起来。 我用力塞在她手里,“让你拿着就拿着,你要是倒下了,我们更麻烦。” 翠鸟抿了抿嘴,接下了。 君凉薄走在我旁边搂着我,尽量把我的重量引到他身上。 我不困也不累,腿脚不停歇,脑子也不停。 这个时候,倒是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情。 我还很小的时候,我们村子里面有个嗜赌成性的汉子,我娘在背后没少指着他告诫我,以后千万不能找这样的男人。 可是她眼里狗屁不是的男人却娶了我们村里十分清秀的女孩子。 全村的人都闪瞎了眼睛。 女孩子的父母气的恨不得一鞭子抽死自己这个不中用的女儿。 我们都能看出来,男子不务正业,根本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可是女孩子一根筋,就是看上他了,别人说的那些她统统不在意。 女孩子家条件比男子家里要好的多,所以为财是不可能的。 女孩子执拗,要死要活,那么温婉的一个人,我从没见过她那么刚烈过。 后来,自然是如愿以偿的嫁了男子。 也如大家预料,男子并没有改掉一身的坏毛病,依然赌,赌的倾家荡产,连带着女子的娘家财产都被他输光了,甚至赌的女子生产都没钱请产婆,女子的母亲一个人把小孩子接生下来。 可男子依旧不以为意,回家喝了酒出去接着赌,家里能变卖的都变*********宁清的赌瘾还要大。 我不知道那女子有没有后悔过。 后来是在我几岁的时候忘记了,那女子在一个傍晚突然倒下,然后再也没有起来。 我娘过去看了,红着眼睛回来的,说是一个年纪正好的女人,怎么能瘦的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了。 娘家的老母亲哭都哭不动了,一头白发,颤颤巍巍。 其实她的年纪也不太大,本不会有这样的光景。 那男人在老婆死了之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不吃不喝,好多人路过门前都要呸一下,看不过去的人还会往院子里面扔石头。 两天后那男人出来了,不过两天的时间,他明显长了白发,一脸的胡茬,眼眶深深凹陷。 当时我和苏止就躲在人群里看,那天看热闹的人很多,都在小声的议论,看他以后怎么生活,没了女人的照料,一个老爷们,就算顶天立地都未必能过得好日子,何况他还带着个娃娃。 可是,这一次却出人意料,那男人不知道在屋子里反思了什么,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赌过,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中庄家干苦力,供养女子娘家父母还有自己的孩子。 我娘和我叹息,说一个女孩子用鲜活的一条命救赎了一个男人。 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这样的事情跟着凑凑热闹就好了,过去即忘。 可是现在却突然想起来了。 我想到了君凉薄,他从前那样子的算计我,我都能这样跟着过来,和那女子又有什么不同,我娘若是知道,不晓得会不会哭瞎双眼。 若是我真的有了什么不测,君凉薄会不会如那男子一样,突然就良心发现呢。 不知道走了多久的时间,我现在的身体很奇怪,没有饥饿和口渴的感觉,似乎什么都在一种饱和状态下。 走了这么远,我居然也不饿也不渴,明显是不合逻辑的。 老吴头他们又停下来吃药了。 我坐在一处空地上,“我们有没有走错路么,怎么一直都看不到尽头。” 老吴头抬头看了看天空,“都跟着太阳的方向计算的,应该是不会错的。” 翠鸟瘫在地上,脸色越来越差。 君凉薄在我身边坐下,我扭头看他,“你……” 话才说出口,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后面的那棵大树,藤蔓似乎动了动,此时无风,那动的幅度有些不寻常。 君凉薄看着我,“我怎么了,怎么不说了。” 我盯着他身后的藤蔓看,它又不动了。 君凉薄见我目光执着,也回头看,自然他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 他再次看我,“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今年的么。” 我摇摇头,“没有,可能是我眼花了。” 老吴头把水给大家传了一圈,“稍微休息一下,我们要赶紧走。” 自然是没有人想做过多的停留的。 再次起身的时候,我看了看那可古树,藤蔓垂在那里,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晃了晃脑袋,难道是我又出现幻觉了? 我走了两三步,突然就听见似乎有人在细微的交谈,声音太小,根本辨不出来方向。 我停住脚步,挨个看我们这些人,大家累的恨不得马上死过去,根本没有人开口说话。 可是耳边那种嗡嗡的交谈声还在。 君凉薄看着我,“又怎么了,发现什么不对劲了么。” 我心里有些怕,“你们有没有听见有人在说话。” 老吴头明显有些毛了,“有人说话,哪里有人,这里就我们几个,没有别人了。” 我掏了掏耳朵,声音还在,就像是一群人在小声的讨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谨慎胆小。 我说:“我确实是听见了有人在说话,在讨论事情,但是声音很小,我听不清楚内容。” 君凉薄摸了摸我的脸,“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我也不清楚。 他搂着我,“没事,我在这里,就算真的有人,我也能保护你。” 话是这么说,可是总是听见这样的话,我也觉得有些惊悚。 我跟着他们又走了一会,那些谈话声不见了,我才放心下来,突然听见耳边一声大喝,“快点快点。” 我被吓得蹦了起来,君凉薄在一旁明显被我的动作也吓了一跳。 他们都停下脚步看我,我说:“刚刚谁在喊?” 他们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凌风站在最前面,我看见他脸色已经有些惨青了。 即便用了我的血,也不能百分百的把毒清了。 凌风冲着我摇摇头,意思是不是他喊的。 刚才那个声音确实也不像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我捂着耳朵,“我真的听见有人在喊,让我们快点。” 君凉薄脸色终于凝重起来了,不过还是劝我,“别怕,你现在能听得见了,就听听都说了什么,说不定我们就能找到是谁在跟着我们了。” 我耸拉着脑袋,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一只手抓着君凉薄,一只手捂着耳朵,耳朵里面嗡嗡响。 然后我再次听见有人说,“跟上跟上,走这边。” 我瞪大眼睛,这个声音虽然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但是我根本听不出来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 隔了一会我又听见那人说,“灌点药给她,别让她死了,她若是死了,我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然后就是好长时间的安静。 我放下手,尽量听着周围的声音。 然后我听见似乎贴身传来的一声惨叫,我一个哆嗦,紧接着就听见有人惨声叫喊:“它会动,它居然能动。”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心里的恐慌越来越严重。 这一处明显是不会再有别人的存在了,可是我听见的这些东西又是什么呢。 君凉薄注意我的表情,“还能听见?” 我点点头。 君凉薄问:“说的什么。” 我摇头,“听不懂。” 是真的听不懂,前言不搭后语的,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 君凉薄摸了摸我的头发,“没关系,你别怕就行。” 我以为这一路走过来老吴头肯定要时不时的放我血,可是居然没有,我不高兴了,这说明之前他真的用我的血做了很多解毒的药丸,这老家伙,可真够黑心的。 从夜幕走到夜幕,我们停下来休息,正好有个地方十分的空旷,几个人躺下休息更好。 我挑了一处先坐下,凌风拿着剑砍了一些树枝过来,截口的地方还流着绿色的液体。 老吴头拿出火引子点着,火苗刺啦啦的起来了。 74、君夫人的声音 老吴头带了很多的药,这个时候赶紧熬起来,浓重的药味盖住了不悔林里面的香气。 我靠在一个布包上面,心情有些差,耳朵里还是断断续续的有人的说话声,更确切的说,此时开始变成了呻吟声。 虽然很小,但是能听得出来他很痛苦。 我闭上眼睛,尽量听的仔细。 然后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中有一个人念叨着,“走不出去了,都走不出去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他们自己,还是冥冥中在给我暗示。 君凉薄拿了干粮出来,一人一个的分发,给我的时候我只看了一眼,随即摇摇头,“不想吃。” 君凉薄盯着我,“你中午就没吃东西,你这一天,连水都没喝。” 我想了一下,好像是的。 可是我完全感觉不到渴,更不用说饿了。 君凉薄硬塞给我一张饼,“必须要吃,否则你的身体扛不住的。” 我是真的没什么胃口,不过为了不让大家担心,我还是接了过来,掰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嚼。 老吴头从包裹里拿出一张牛皮,比比划划的,我凑过去看,原来是在记录我们走的这一路。 这种情况记录这个其实没什么意思的,原路返回这种事情,想都不要想了。 我又回到君凉薄旁边,他已经闭着眼睛了,听到我的声音,他突然开口,“我爹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 我吓了一跳,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说到这个了。 老吴头他们也停了动作,都看着君凉薄。 我看老吴头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这一细节,莫不是君成铭死的时候,老吴头并不在旁边? 君凉薄没有睁开眼睛,继续,“我爹,其实就葬在临风楼的瀑布旁边,往生树的一旁。” 我看见所有人都是一愣。 君凉薄小声的笑了一下,“我爹中了玉骨之毒,据说死后骨骼会通体晶莹剔透如白玉,他其实对此挺满意的,还想着若是我能找回我娘,把他们合葬在一起,他也算干干净净,不会脏到我娘的尸骸。” 我对君成铭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那是个痴情的汉子,可是听见君凉薄说这样的话,我突然就觉得他的形象一下子就高大了。 我看见翠鸟的眼睛有些红,我心里也有些酸,不过随后我的那些小矫情的心情一下子就没有了。 因为我看见翠鸟身后的树枝,正慢慢的向着她伸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接近她。 这个时候我们中间的火苗正旺,竖直的燃着,证明根本就没有风。 我忙说,“翠鸟你的身后。” 翠鸟不明所以,回头看,“怎么了?” 她刚回过头,那根粗壮的树枝突然就一个快速的刺了过来。 好在翠鸟是练家子出身,刚刚因为在前面探路,手里还拿着一把剑,这个时候一个条件反射,直接挥剑挡开了。 同时人也跟着一个后空翻退开。 我身边那些人哗啦一下都站了起来,速度之快让我愕然,我看了看对面的老吴头,也正在吭哧吭哧的往起爬。 我也只能跟着起来了。 其实我一点也不怕,这么多人,武功都高,还保护不了我和老吴头两个人了? 那棵树一动,别的树也跟着动了起来,乱七八糟的树藤朝着我们袭来。 君凉薄直接抽剑,他动作快,一个旋转就砍掉了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来的那些树藤,绿色的汁水洒的到处都是。 翠鸟和凌风把老吴头保护好。 我站在原地,看了一下,直接走到中间的火堆旁边,抽了一根烧的正旺的树枝,对着那些仍旧挥舞的树藤扫过去。 果然都是怕死的,那些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枝蔓一下子全都收回去了,不过仍旧把我们包围起来。 我第一次被树枝包围,这感觉还真是新鲜。 因为没有面对穷凶极恶的一张脸,我并不觉得害怕。 翠鸟皱着眉头,“怎么回事,这些东西是活的么。” 我想起之前自己在一棵树上面划了一道,而我们这一路走来也斩断了很多树藤,莫不是给它们弄疼了不高兴了? 这些玩意是成精了么? 老吴头也赶紧抽了一根火把,尽量不让那些东西近身。 我看着君凉薄,“这怎么办。” 老吴头插嘴,“没事,只要有火把就不怕,反正柴火可是很多。” 也不知道说这话是不是吓唬这些玩意呢。 不过这么一来,我们睡觉也就必须有守夜的了。 老吴头的药熬好了,我们赶紧喝,同时把火堆扩大了一下。 我说:“你们先睡,我还不困,上半夜我守着,我若是困了再叫一个人起来换班。” 君凉薄拉着我的手,“我也不困,我们一起吧。” 我斜眼看他,“我还打算下半夜叫你起来呢。” 君凉薄:“……” 晚上自然是他们都睡了,我一个人守夜,这种事情没必要两个人,浪费人力。 夜深人静的时候,该轮到想家了。 我惦记苏止和宁清,不知道那两个人怎么样,苏止有没有到家,如果到了,我爹没看见我回去,会不会死逼着苏止交出来一个我。 还有我娘,她是嘴疼我的,看不到我回家,会不会哭的撕心裂肺。 我心里赌的难受,然后就听见了声音。 这一次,居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说:“孩子啊。” 我一个激灵,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夜半十分听见女人的呓语,怎么都觉得恐怖。 我赶紧抱着自己,紧接着有听见一句:“成铭啊。” 我一愣,莫不是在叫君成铭? 那个女人叹息了一下,“孩子啊,娘好想你。” 我有些猜测,却不敢说。 我听见的是之前来不悔林的人的声音。 然后这个女人说的是君成铭,所谓的孩子,说的是君凉薄。 这个女人,是君夫人。 我只是这样子揣测,不敢确定。 原本还有的一些睡意,也不见了,我竖起耳朵用力的听,然后听见一个老家伙的声音,“哭什么哭,哭也没用。” 他又说:“如果那个姓吴的来了,你也许还能活着出去,不过我猜他是不敢来的。” 接着就是她猖狂的笑声。 我心里一紧,看来是被我猜中了。 姓吴的,就是老吴头了。 不知道那时候君夫人在不悔林里面受了多少的苦啊。 君凉薄在后半夜的时候醒过来,“惜言,你睡吧,我守着。” 我根本睡不着,小声的问君凉薄,“你娘被抓走的时候你多大啊。” 君凉薄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想了一下,“据说是很小的时候,我没有印象,我没见过我娘。” 我说:“这不悔林里面这么凶险,君夫人不知道是怎么承受的。” 君凉薄眼神暗了一些。 我注意到,他脸色也有些惨青了。 我掏出宁夫人给的解毒的药让他含在嘴里,君凉薄摇了摇头,“你自己留着,我还没什么事情,之前中过这里的毒,这些年,吴伯有给我喝解不悔林里面毒瘴的药,现在多少能抵抗一些。” 我看了一下翠鸟,这几天,她又瘦了很多。 火光照着,感觉她脸色十分的难看。 不过说回来了,我们这几个人,谁的脸色又好看呢。 我问:“如果我们都出不去了,临风楼要怎么办。” 君凉薄一点也不担心,“外边还有昔年和莫问,我已经交代好了,没有我们,临风楼还是临风楼。” 我把下巴搁在膝盖上面,“希望我们都能回去吧,即便身体残破了,能回去也总是好的。” 君凉薄看了看远方,“身体残破,如果真的是那样,其实还不如出不去了。” 我知道这些年间,他一直被身体里的毒影响着,过的委实不容易。 我笑起来,“干嘛这么说,你看看,就算你身体不好,你还能过来寻找君夫人的遗骸,所以说,活着比什么都好。” 君凉薄笑一下,没应答我。 那些之前嚣张的藤蔓这个时候也安静了,似乎也在沉睡。 不悔林几百年的历史,没有消失没有减小,看来还是厉害的。 我不确定进来这几天我们是不是真的没什么大碍,不过能活着这么多天,已经算奇迹了。 我摸了摸腰侧,之前那个江湖郎中给的药包我带在身上,据说是能解毒,也不知道真假,只希望这个时候能派上用场。 我靠着君凉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一个姿势到天亮,火把还在燃烧。 我睁开眼睛才感觉到脖子酸疼,就这么歪着脑袋靠着他一夜,他也没说把我放下让我睡的舒服一点,真的是不懂事。 我捏着脖子站起来,也能头脑还有些晕乎,我一个踉跄,稳住身体的一瞬间,眼前有些恍惚,似乎出现了好几个人的影子。 我眨了眨眼,其实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熬夜的原因? 老吴头说抓紧时间走,于是我们干嚼硬邦邦的饼上路。 我走在君凉薄身旁,突然就听见另一侧有脚步声,很慌张的步伐,然后就是一些喊叫着别跑的声音。 我已经淡定了,扭头看着另一边,自然是没有人的。 我侧耳,听见有人浓重的喘息声。 差不多确定我之前听见的是什么声音了,我着重的听了一下,果然,喘息声来自于一个女人,那些叫嚷着别跑的,都是之前的那些男人。 我想,是不是君夫人趁人不备,逃跑了? 75、她在梦里告诉我她在哪里 可是这么大的不悔林,逃也逃不出去。 我闭了闭眼,紧跟着君凉薄走。 翠鸟在我身后,我听见她呼吸声明显浓重了,回头看了看,就见她额头上都是汗,嘴唇有些青紫。 我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老吴头他们听见我的声音,集体停下来,君凉薄也转身看着翠鸟。 翠鸟用剑支在地上,微微弯腰喘息,兀自逞强,“没事,我没事,继续赶路吧。” 老吴头过来,看了看翠鸟,“丫头啊,你怎么中毒这么深,之前给你的解毒的药吃没了么?” 翠鸟只是摇摇头,没说话。 我想了想,觉得不对,也不管那么多,直接过去,在她身上摸了两下,她腰间一个小包,我扯下来翻看,里面赫然是老吴头给他们准备的药丸,看起来根本没吃几粒。 老吴头脸色一变,一只手扶着她,“丫头啊,这药你怎么不吃啊,你不吃根本扛不住的。” 翠鸟居然还能笑出来,“没事的,你给我熬的那些药我都有喝掉的,应该还能撑一阵子。” “不行啊不行。”老吴头连连的摇头,他捏着一粒药硬塞在翠鸟的嘴里,“吃下去,要不然你会毒发的,这处毒瘴浓重,你根本挺不过去。” 翠鸟把药咽了下去,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下,脸色方有些好转。 君凉薄在旁边看着翠鸟,皱着眉头,从头到尾他没说一句话。 不过翠鸟脸色稍好一些,就显得有些忐忑了,不停的看君凉薄。 君凉薄一甩衣袖,转身朝着别处走去,不过却放话了,“不管你这么做是因为什么,都不应该。” 翠鸟好不容易恢复血色的脸再次煞白。 因着翠鸟的关系,我们停留了一阵子。 再次上路的时候我问老吴头,“君夫人尸骨在何处,我们一时半会估计找不到吧。” 老吴头抬头看了看天空,“是不好找,玉峰山比不悔林还要大,而且我看不悔林这样的环境,那人带着楼主夫人,究竟有没有到达玉峰山还不一定,说不定在半路上就……” 说的也是,才进来没多久就看见了一处白骨,那些人还没有我这种救命的英雄,怎么能撑得了太久。 我想,君凉薄定是也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这两天脸色才会越来越差。 终于在又到了晚上的时候,君凉薄吃了东西之后举着火把出去了,我们都没有跟着,反正他也不会走丢。 火堆生的很旺,身边的树藤也没有继续作妖。 我躺在一处空地上,有些迷糊,两条腿这两天不停的走动,停下来就有些打颤,我看天上的星星,越看越模糊,然后我听见耳边有个人在叫我。 “姑娘,醒醒。” 我立马睁开眼睛,惊讶的发现,身边居然不知道何时蹲坐着一个女子。 年纪不是特别大。 我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远离她,“你是谁?” 姑娘看着我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倒是自顾自的在说,“你怎么睡在这里呢,你和谁一起过来的,这里不能久留。” 我转头看了看,果然没看见君凉薄和老吴头他们,我有些慌了,赶紧站起来,“糟了,他们人呢。” 那姑娘笑呵呵的看着我,我一下子防备起来,和她保持安全距离,“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不是有毒瘴么,你怎么看起来好像一点问题都没有。” 姑娘看着我,眼神清澈,“我一直就在这里啊。” 我奇了怪了,更加的防备,姑娘随后叹了一口气,“可是我好想出去啊。” 她情绪转换的很快,马上又看着我,“我看你气色很好,你似乎不怕这里的东西。” 我气色很好么,可是走了这一路,我觉得我身体越来越差了,整个人病恹恹的。 她歪头想了想,“如果你能走出去,能不能把我带着。” 我盯着她,“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带着你。” 女孩子眨着眼睛,“我姓隋,单名一个雨字。” 我突然脑子疼了一下,觉得有什么东西冲了上来,我说:“你夫家可是姓君。” 女孩子马上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我看她的样子,似乎并不悲伤,和之前我听见那种悲悲切切的声音一点也不一样,我问她:“你多久没见过你夫君了?” 隋姑娘歪着头,“好像是很久了。” 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过来一把拉住我,还是执着之前的话题,“你要是走出去了,能不能带我走。”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忙问她,“带你走是可以的,不过你在哪里啊,我要去哪里找你啊。” 隋姑娘一脸天真,“我不是就在这里么。” 我:“……” 我能说什么。 见我沉默不语,隋姑娘似乎是觉得我要反悔,刚忙拉着我的手,“你是不是问我的家在哪里,我把我家地址告诉你,然后你带我走可以么?” 我点点头,“你倒是说说看。” 隋姑娘转了一下,四处看了看,然后锁定一个方向,指着那处,“你从这里走上去,一直走,会看见一棵很大的树,过了那个树会有一条河,你要越过那条河,继续直走,不悔林很大,玉峰山很小,不容易看见,你不能灰心,一直走下去,就能到了玉峰山,玉峰山里面有一处晶石洞,我就在那洞中。” 我怕记不住,又问:“这林子植物长的都这么像,万一中途我迷路了怎么办。” 隋姑娘又说,“你看这个树,这样的树,你沿着这样的树走,就不会错,这个树一直延伸到我家。” 她说着就顺着这个树往前面走。 我的揉了揉额头,赶紧跟上去,“这个树……” 我脚下的一个踩空,整个人忽悠一下子。 我睁开眼,老吴头还有翠鸟都在火堆旁边,凌风不见了。 我坐起来,看着老吴头,老吴头还在熬药。 我说:“君夫人是不是闺名叫隋雨。” 老吴头愣了一下,停了手上的动作,惊讶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想了想,“她失踪的时候,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老吴头应该是没有注意这个,想了好半天,“应该是鹅黄色的吧,夫人偏爱这个颜色。”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梦见她了。” 老吴头起先没当回事,毕竟我们就是为了君夫人来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是正常。 继续用勺子搅拌汤药,不过搅拌了两下,他就停了,转头看我,“你梦见了楼主夫人,然后她告诉你她的闺名的?” 我点点头,“听起来很可笑对不对。” 老吴头不说话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坐了一会起来。 “我出去走走看看,就在附近。” 抽了一根火把,沿着一边走下去。 我四处看,晚上光线不好,我走了好半天,才终于在一棵树旁边站好。 沿着这棵树四周找了一下,果然在另一处找到了一样的另一棵。 我从明白了我那些逝去的亲人不会变成星星的时候就开始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可是刚刚做的梦太真实,透露出来的信息也太准确,怎么都说不过去。 还在思索的时候,君凉薄和凌风从一处过来,君凉薄看见我明显一愣,赶紧过来,“你怎么在这里,一个人不安全,快快,跟着我回去。” 我被君凉薄拉着走了几步,我说:“我梦见你母亲了。” 君凉薄站住,看了看我,“哦,你最近肯定是太紧张了。” 我摇头,“她说她很想出去,让我带她出去,她还告诉了我她的闺名叫做隋雨,还告诉我她现在所处的位置。” 君凉薄脸色忽暗忽明,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有些隐晦。 我指着身后的树给他看,“她告诉我,沿着这种树走下去,就能到了玉峰山,玉峰山里面有个晶石洞,她就在那个洞中。” 君凉薄好半天都没说话,过了一会,我听见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过来伸手揽着我的肩膀,“好,我知道了,我们回去商量一下,看看明显的路线怎么走。” 凌风在一旁站着,仍旧面无表情。 我们回了之前的地方,老吴头已经把药熬好了,给我们每人一碗,然后有些期期艾艾,“我们必须加快不发了,带来的干粮快不够了。” 我看了看君凉薄,他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明天走另一条路,我们没别的选择了。” 我们这些人自然是没有办法反驳他的,人家是老大,有绝对的话语权。 我捧着药碗,把药喝了,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了,整个人都病恹恹的。 我先躺下睡觉,君凉薄照样睡在我旁边。 我侧身的时候看了一下翠鸟,她缓慢的躺下来,似乎这样的动作都有些艰难了。 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跟过来,如果她留在外边,至少现在性命无忧,不是更好,多一个人死在这里也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老吴头也看着翠鸟,脸上全是担忧。 本来就一脸的褶子,现在全显出来了。 我平躺好,伸出手挡着眼前的月光,我清晰的看见自己近乎苍白的手,差不多没了血色。 我虽说觉得自己身体百毒不侵,可不悔林这么尿性,我未必能扛得住。 我手背上的青筋都漏出来了,我简直不敢往下想,时间长了,我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76、树上有张人脸 这几天大家脸色都不太好,所以我也没有具体的注意一下我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了。 私心里其实有些明白,翠鸟都那样了,我好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干脆闭上眼睛睡觉,睡到半夜,被声嘶力竭的干咳声惊醒,我一下子坐了起来。 入眼的是老吴头,他已经起来了,坐在翠鸟旁边,翠鸟弓着身子躺在地上,咳得面部没了一丁点的血色,嘴唇边上却殷红一片。 老吴头脸色十分的难看,正捏着翠鸟的手腕切脉。 我赶紧过去,感觉翠鸟像是这一口气过了,下一口气就再也上不来了一样。 君凉薄和凌风也早就起来了,在一旁看着。 老吴头过了好一会放下翠鸟的手腕,摇了摇头。 我心叫不好,这摇头配着一脸的死相,怎么也不可能是好事出现。 老吴头捋了捋胡子,“翠鸟丫头啊,你是不是没有按时吃药啊。” 翠鸟哪还有力气回答他,喉咙处发出嘶哑的哼哼声。 我爹常年给人家看病,那种病入膏肓的人才会不受控制的哼唧出来。 翠鸟一向注意形象,这个时候肯定是痛或难受的不行了。 我往前走了两步,“怎么了,是不是不太好,现在赶紧吃药还来不来得及。” 老吴头看着翠鸟,眼里全是疼惜,却并没有回答我的话。 我想了想,撸起袖子,“要不我放点血,兴许能管用。” 老吴头眼睛一亮,不过转眼就看了一下君凉薄。 君凉薄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十分粗鲁的把我的衣袖放下,“胡闹。” 地上躺着的翠鸟声音含糊不清的说着不要不要。 我看着他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君凉薄捏着我的手腕没有松开,看着老吴头,“先给她喝药。” 翠鸟终于不咳了,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君凉薄拉着我走到旁边的地方,“时候还早,你接着睡吧。” 我坐下来,看着翠鸟的方向,“为什么不让我试一试。” 君凉薄扫了我一眼,语气不太好,“你以为自己有几条命,我不能让你冒险。” 我有句话在舌尖酝酿了好一会,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可是你终究还是带我来到了这里。” 这已经是在牺牲我了,我又何尝在乎再冒一次险呢。 君凉薄好久没说话,我知道这件事会一直横在我们两个中间,以至于,这件事之后,我们两个就再也不可能了。 我叹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天亮就出发吧,早一些,总是好的。” 君凉薄脸色并不好看,只点点头。 我是再也睡不着了,看着老吴头给翠鸟煮了汤药,扶起她喂下去,翠鸟的模样有些可怜,中间呛了好多次,看起来吞咽都成了困难。 等老吴头给翠鸟喂完药,我过去问他,“翠鸟究竟是怎么了。” 老吴头收拾碗和药炉,声音压低了很多,“内脏都不行了,慢慢熬时间吧。” 我心里有些难受,我虽然不喜欢她,可是也没到那种想要她死的地步,我们这一行人,能活着自然是活下来的好。 我看着翠鸟,她应该是睡了,呼吸粗重,听着揪心。 睁着眼睛到天亮,我们收拾行囊启程,翠鸟已经走路很艰难了,我觉得昨晚她躺下的时候还好好地,感觉一晚上的时间,人就整个的垮了。 我过去扶着她,这一群人当中,也就我看起来还好一些。 翠鸟不愿意麻烦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变得如此的客气了。 我把她的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别废话了,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翠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本来是想过来给你们帮忙的,没想到倒拖了后腿。” 我信她的话。 我没说什么,扶着她尽量走快点。 梦里君夫人给我指的那种树,还真的是隔一段距离有一棵,我们沿着树做标记,向着不知道的地方前行。 君凉薄这一次走在前面,凌风断后,看得出来凌风也快到极限了,他脸色很差,不过是不爱说话,我们注意的不多而已。 走了一上午,临到中午的时候君凉薄在前面停下来,我以为是要休息了,赶紧让翠鸟先坐下,这一路下来,我也是累的不行。 君凉薄站在前面没动,我看着他的背影,“怎么了,不是要休息?” 君凉薄慢慢的侧了一下身子,我看见他的前面,一棵参天大树。 不过,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大树的树干上,居然镶嵌着两个人。 确切的说,只是两个人的头。 古树枝蔓缠绕,粗大的树干上有两张人脸露出来,身子的部分看起来像是直接融进了树干里面一样。 我被吓了一跳,“这,这是什么?” 旁边的老吴头比我还要激动,蹭蹭蹭的跑过去,也不怕任何的危险。 他离着树一定的距离后,眯着眼看,“这个人啊,最后居然在这里啊。” 我听着他的声音,无线的感慨,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应该就是他说的那个掳走君夫人的人吧。 还想在不悔林里面和他一决高下,结果,自己居然是这样的结局。 我仔细的看了看,古树附近全是藤蔓,周围几乎没有别的花草树木。 本来不悔林几百年的历史,我们走在别处的时候,密密麻麻的都是树,地上还有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可是这一处的,那些树木似乎都是避着这棵树生长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特别不好的预感。 我小声的说:“要不我们绕着走吧,我总是不放心。” 老吴头可能是老眼昏花了,往前迈着脚步,想确定树干上那张人脸是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他慢吞吞的往前走。 我看着底下的藤蔓,居然有一些晃动的样子,虽然不是特别的明显,但是我看的真切。 我说:“别,别过去。” 老吴头估计也没听见,动作一点也没停。 倒是君凉薄,听了我的话后,往前走想要拉回老吴头。 可是还不等他靠近,老吴头脚下的藤蔓突然就暴起,像一条条巨蟒一样,直接窜到了空中。 老吴头年纪大了,根本反应不过来,直接被一根藤蔓缠住,他身子一晃,就被拉向那棵古树的枝干处。 我赶紧叫起来,“快,快阻止。” 因为我怕,老吴头如果被拉过去了,会不会也被镶嵌在树干上。 君凉薄伸手敏捷的先躲过了藤蔓的第一波袭击,刷的一下掏出配件,斩了近身的几条,然后向着老吴头奔去。 老吴头估计是反应过来了,啊的叫一下,然后声嘶力竭的冲着我们喊:“别管我,你们走。” 怎么可能不管他。 凌风也抽了佩剑上去。 一旁的翠鸟不自量力的居然也撑着身子想起来。 我气的冲她喊,“你给我老实一点。” 再去看君凉薄,站在一处空地上,周围全是树藤,我都快看不见他人了。 古树长的这么粗壮,它的藤蔓也弱不到哪里去,比之前我们在树林中遭遇的那些要强悍的多。 我看见君凉薄在藤蔓阵中左躲右闪,却始终冲不出去。 这些天,他也早就中毒了,体力根本无法和从前相比。 凌风后到,一剑挑断缠绕着老吴头的树藤,把他拉回来一些。 可是紧接着,两个人就都被树藤缠住了。 我不会武功,根本没办法上前,只能干着急。 君凉薄起初的时候动作还行云流水的洒脱,可是后来就越来越慢。 我有些担心,他这样下去,要不就累死在当场,要不就被树藤缠住。 老吴头被凌风护着,可是也找不到突破点。 我站在安全的界限上,汗都出来了。 那些藤蔓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君凉薄砍下来的那些个树藤,绿色的汁水汩汩流出,一看就带着剧毒。 他的衣摆上都是。 我焦急的有些神情恍惚,我们是不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君凉薄说,若是死在一处也不错,可是这样的死法,我是真的不喜欢的。 他还说对不起,如果可以,出去之后会好好补偿我。 补偿什么的,其实我都不稀罕了。 我长这么大,没喜欢过谁,好容易遇见一个如此动心的,就恨不得挖肝挖肺。 总觉得这样,才对得起自己动这么一次凡心。 后来心甘情愿的跟着他过来,心甘情愿的把自己交给他,不过也是想把能做的都做了,以后不管生死,都没有遗憾了。 我闭上眼睛,想起之前进来的时候,君凉薄塞给我一把防身的匕首。 我拿着那个冲进去,死的会不会英勇一些。 我深呼吸一口气。 突然耳边风声一动。 我听见老吴头喊了一下,“别。” 我睁开眼,就看见翠鸟执剑已经在树藤缠绕之中了。 刚刚明明还走路费劲的一个女人,这个时候居然提着剑来去自如的在树藤中间穿梭。 她先冲到君凉薄那边,三两下的解决了他身后的那些藤蔓的攻击。 这样君凉薄就轻松了许多。 可是想出来,依旧没那么容易。 翠鸟守着君凉薄的后方,我在外边替她捏着汗。 我见过翠鸟盛气凌人的样子,见过她委屈难安的样子,也见过她病入膏肓的样子,却唯独没见过,她退去了女儿家的羞涩,眼神坚定,真的成了一个战士的样子。 虽然面色依旧苍白,可是却美得惊心动魄。 翠鸟抿着嘴唇,一招一式都用尽了力气。 我听见君凉薄说:“回去。” 其实她想回来,也没那么容易了。 翠鸟几乎是咬着牙的,:“楼主,你找个空档,冲出去。” 77、翠鸟死 我觉得君凉薄不会那么做,不管对翠鸟有没有感情,他都不是那样的人。 相同的是,另一边的老吴头也对着凌风说着差不多的话,“凌风,你出去吧,不要管我了。” 我想,凌风也不会放下他不管。 可是这样子下去,两边的人都会因为耗尽体力而被这可棵古树拖走的。 我急的很,却无计可施。 我四下转悠两下,突然想到这些玩意应该都是怕火的,于是赶忙拿出火折子,捡着一根残枝点燃,然后扔像他们。 可是那些个藤蔓,就特么的跟成精了一样,直接把我的火把打掉,几下就把火拍灭了。 我心里一凉,这一招看来行不通了。 又等了一会,我看见翠鸟翻转着身子,在挡下了一根横打过来的藤蔓的时候,抽空看了君凉薄一眼。 君凉薄正好也竖劈一剑,断了一根要袭上脸面的树藤。 然后,翠鸟在难得的一个两人同时空档的时候,足尖一点,身体十分轻盈的后空翻起,同时手摸上了君凉薄的肩膀。 君凉薄应该是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动作,愣了一下,反应落后的一节。 可是这个空档翠鸟的手已经从他的肩膀滑向了他的手臂,最后到了他的手掌。 翠鸟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整个人借着下落的力道把君凉薄拉的脚部脱离了地面。 君凉薄应该是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声音陡然升高,“翠鸟,你要干什么。” 翠鸟居然还笑了出来。 两个人的身体全部脱离地面,翠鸟又快了一步,抓着君凉薄的手往自己的方向一带,同时转头,我觉得她是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狠狠的劈向身后的藤蔓。 明明那么粗的藤蔓,撕拉一下断裂,断节飞出去好远。一场,翠鸟连着转了几下手腕,紧跟着过来的藤蔓也全都被斩断。 然后翠鸟的身后短时间的出现了空隙。 君凉薄的身体还在空中,翠鸟咬着牙狠狠的把他从那个空荡处推向外边。 我睁大眼睛,呼吸都停住了。 我不知道翠鸟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我明显看见君凉薄反作用拉了她一下,可根本就没办法抵抗她的力度。 她的脸上全是诀别,带着笑意的道别。 君凉薄的身体快速的穿过那个空档,紧接着树藤再次缠绕上来,把翠鸟牢牢的锁在方寸之间。 君凉薄出来后轻而易举的突破外层的藤蔓攻击,来到我身边。 我吓得赶紧过去抱着他,上下的检查,“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君凉薄脸色有些泛青,嘴唇也变成了紫色。 可是他的视线一直在藤蔓中间,那里面还有三个人呢。 我回头看翠鸟。 却见她咬着牙往老吴头方向冲。 老吴头在那边眼眶都红了,不停的喊:“走,你们都走啊。” 翠鸟和凌风像是根本听不见一样,没有一个人有丢下他的打算。 可能是因为跑掉了一个人,那些藤蔓缠绕的越来越紧,似乎生怕再有人跑掉。 翠鸟也是真的拼了命了,在往老吴头那边冲的时候,被藤蔓抽打中了好几次,我看见她嘴角都带着血。 君凉薄好几次想冲过去,都被我拉住了,我有些哽咽,“她好不容易救你出来了,你若是回去,就白费她的好意了。” 翠鸟那边终于在奋力挣扎后,到了老吴头身边。tijian她护着老吴头,能让凌风喘口气。 老吴头直接哭出来了,“傻孩子,我们这里这么靠近树干,你过来干什么。” 翠鸟抹了一下嘴角,笑了出来,“吴伯,别怕,肯定能出去的。” 我没见过老吴头哭,虽然很多时候我觉得这个人挺欠揍的,让人很是不爽,可是现在看着他哭,我心里是真的太难受了。 白发苍苍的一个老者,摸着眼泪的心疼着晚辈,真的让人看了难受。 我捂着脸背过身去。 过了片刻,我突然听见翠鸟一声闷哼,我赶紧回头。 就看见翠鸟被一根细长的藤蔓正面刺进了肩胛骨。 藤蔓枝头很尖,翠鸟反手就把藤蔓斩断,然后抓了一边一个用力的抽了出来。 藤蔓断节上的绿色汁水溅的翠鸟半身。 翠鸟用剑支在地上,一口血喷了出来。 不过很奇怪的是,那些藤蔓像是明白了怎么回事一样,通通朝着翠鸟过去,似乎也知道这个人好欺负了。 凌风赶紧替翠鸟抵挡那些藤蔓。 翠鸟抬头看了看凌风,又看了看藤蔓,我觉得她似乎是高兴了一下,眼睛都亮了。 老吴头还冲过去,想要扶着翠鸟,哪知道翠鸟反手就把老吴头推了出去。 那么老的人,摔都摔不得的。 凌风回身就把老吴头拉住,翠鸟在这个空档已经后退,和凌风拉开了具体。 那些藤蔓呼啦的一下,大部分都朝着翠鸟过去。 我听见翠鸟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句,“走。” 同时她转身出去朝着树干的方向奔过去。 通往树干的地方,自然是没有阻挡的。 凌风是这几个人当中最理智的,抓住了实际,抓着老吴头就冲了出来。 我捂着嘴,看见翠鸟被层层的藤蔓裹住。 那棵古树不停的摇晃枝桠,像是在胜利的高歌。 老吴头被救出来后哇的一下子哭出来了,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我们紧紧的盯着那可古树,它的藤蔓尽数往回收,像是自我保护一样自动的一圈一圈的缠绕住树的枝干上,一会的功夫,古树粗壮了一大圈。 而翠鸟就在那里面。 我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第一次这么接近死亡。 那个姑娘,不久之前还和我们说着抱歉,还说是想要来帮我们的,而不是拖后腿。 她在生命最后的关头,耗尽了余热,救出来三个人。 她从来不曾拖过后退。 树枝全部缠绕在树干上面的时候,这棵树终于安静了,地面上还残留着之前打斗留下的断肢,地上绿色的汁水黏黏糊糊的一大片。 我看的出凌风的体力已经透支了,他虽然不曾表现出来,可出来后,他就坐在地上不停的喘息咳嗽。 老吴头哭的自己都快断气了。 我一低头,就看见脚边放着个布袋。 我认得这个,这是翠鸟的,里面是救命的药。 我擦干眼泪,蹲下捡起来捏了捏,翠鸟根本没吃几粒,差不多都留在里面了。 是不是一开始,她就没想着活着出去了。 我颤颤巍巍的把布袋打开,给他们每人拿了毅力药,命令的开口:“吃,不吃你们就对不起她牺牲了自己。” 老吴头边哭边往嘴里塞,眼泪噼里啪啦的落在衣服上。 凌风惨青着脸把药接过去吃了,我拿给君凉薄。 君凉薄一直保持着站在那里的姿势,眼睛盯着那可古树,眼眶是红的。 我把药塞在他嘴里,“咽下去,我们才能继续走下去,你才不辜负这么多人陪着你冒这个险。” …… 古树这次安静了,我们继续靠近它也没了反应。 我们走近一些,其实是想看一看,翠鸟在哪里,可是树藤一层一层的缠绕特别厚,根本就找不到。 我说:“走吧,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被这样子缠在里面,翠鸟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老吴头捏着刀想过去砍,被凌风拉住了,凌风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好不容易我们躲过了一劫,他如果冲动了,万一这棵树再出现异动,我们就真的逃不过了。 我们走的时候,我本来是想丢一个火把过去,把那棵树烧了的,可是想想,翠鸟的尸身就在里面,也有些下不了手。 不悔林这个地方,我再也不会来第二次了,所以这可古树,就放过它了。 它要感谢被她杀死的那个人,因为有她,才保住了它。 绕过了古树,路显得好走了许多,一路上我们再也没人说话,甚至连喘息声都听不见了。 晃荡到傍晚的时候,不等我们停下,凌风就咚的一下倒下了。 我吓了一跳,失去了翠鸟,就特别害怕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老吴头比我还快,一瞬间就冲到他旁边去,直接切脉。 然后胡乱的掏出药给凌风喂下去。 我其实也知道了,那些药应该也不管用了,这一路,我们中毒太深。 我挽着袖子,“用我的血吧。” 君凉薄如同之前一样,赶紧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我反按着他的手,冲着他摇头,“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我放点血还不会马上死,可是你看看凌风,你看看凌风啊。” 君凉薄转头看过去。 凌风已经不是之前的惨青脸色,整个都灰败起来,我看着都害怕。 君凉薄用力的捏着我的手腕,不过最终还是一点点的放开了。 老吴头二话没说拿出刀,在我手臂上割了一个口子,他把凌风的嘴掰开,我直接把胳膊贴在他的嘴唇上。 凌风本能的吞咽。 一会之后,君凉薄直接把我的胳膊拉回来,“可以了。” 我看了看,没坚持,让他给我包扎好。 老吴头烧了火,我们的水也马上没有了,我才想起,这一路上,翠鸟几乎连水都没怎么喝。 简单的吃了一点,我过去看凌风,他的脸色好多了。 至少不灰败了,看起来有了一些血色。 君凉薄站在一旁,眼神朝着那可古树的方向看。 我想,虽然他不喜欢翠鸟,但是好歹二十几年的情谊了,如同我和苏止一样。 我甚至都不敢想,如果今天出事的是苏止,我该怎么办。 78、果然过来找我了 吃过了东西,老吴头躺在凌风旁边休息,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明显对他打击不小。 我睡不着,君凉薄也睡不着。 他一个人走出去,我没跟着。 夜晚很是寂静,让人甚至恍惚,之前那种生死一线的事情是不是一场梦。 可是有的人,却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翠鸟的药包还在我这里,我捏在手里。 那个女子,从进来那一刻,就没给自己留退路,她尽量不喝水,甚至连解毒的药都不吃,无非是想把这些东西都留给我们。 我把脸埋在膝盖上,心里顿顿的疼。 胸腔里有些东西翻滚,我压抑半天,终究还是没压住,用手捂着嘴轻轻的咳了一下,就觉得手心里有温热的东西流动。 我慢慢的展开手掌,即便是夜晚,可是旁边的篝火很旺盛,我还是能看得清,手心里新鲜的血液。 我就说,不悔林这么牛的地方,怎么能是我这种凡夫俗子能抗拒得了的。 我不过是有一副强于普通人的身体,可是也不能牛气哄哄的什么都不怕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伸手抓着地上的草叶子把手掌擦干净。 好在,没人知道。 我在篝火旁找了个暖和的位置躺下来,君凉薄还没回来,我不确定他去了哪里,也不想找了。 他心里难受,总要有自己的独立时间去消化这些。 闭着眼睛还没等睡着,就听见不远处轰隆隆的,我和老吴头赶紧坐起来。 声音是从左侧的方向传过来的,我扭头看过去,依稀能看见不少的树木分分倒下了。 我本来都准备起来了,可是却突然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就安安分分的又躺会去了。 砍掉一些树,如果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也未尝不可。 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察觉到君凉薄回来了,他躺在我旁边,伸手抱着我,我顺势翻进他的怀里。 他亲了亲我的脸,声音很小,“你可不能出事,千万不能出事。” 我嗯了一下,“我保证很努力的活着。” 后半夜睡的并不踏实,总能想起翠鸟被树藤卷走的那个画面。 她已然放弃了挣扎,甚至还面带着笑容,从容安静。 那个女子,从见到我的第一面,就对我疾言厉色,没想到我最后见到她的画面居然是这样的。 忽忽悠悠的醒过来,天才蒙蒙亮,老吴头已经起来了,在检查凌风的身体,我凑过去看了一下,凌风看起来好多了。 凌风也醒了,脸色有些差,不过比昨天好了太多。 他依旧面无表情。 我居然都看不出来,翠鸟没了之后他到底有没有伤心。 君凉薄还在那里躺着,我想了想,先去弄柴火。 想着昨晚君凉薄砍了很多的树,我就朝着左边的方向过去。 走了不算太远,果然,视线一片开朗。 君凉薄是存了多大的怨念,居然开辟了这么大一块空地。 地上横七竖八几十棵的树木,绿色的汁水染透了这片土地。 我挑着一些好拿的树枝拿回去,回去的时候君凉薄已经醒了。 我把柴火添好,帮着老吴头熬了药,每人一碗,然后还多出来一碗。 老吴头愣了一下,“我忘了。” 他忘了,翠鸟已经不在了。 我把另一碗给了凌风。 简单吃了饭,继续走下去。 其实对于前路,我已经不抱希望了,能不能走到玉峰山难说,就算走到了,能不能回去,也未可知。 没有翠鸟,我们倒是走的快了许多。 水也快没了,粮食也快没了,简直是轻装上阵。 君凉薄打头阵,走的特别快。 我有些气喘吁吁,半路的时候,那种胸闷的感觉再次上来。 我故意落下一些,侧身咳了两下。 果然,手掌里面有血迹。 我把宁夫人给的解毒药拿出来含在嘴里。 头脑清明了不少。 我快走几步,到老吴头身边,“你们还有多少药啊,还够么。” 老吴头摸了摸明显比之前干瘪的布包,叹了口气,“不多了。” 我把翠鸟的药包给他,“这种药还多么。” 老吴头看了看我,然后摇了摇头,“我虽然备的多,可是消耗的也太多了,之前被那可古树缠上,洒落了一些,现在剩的,也不多了。” 我心里有数了。 …… 我的记不得我们这么走了几天,只知道沿着君夫人指给我的标志树木一路下去。 我甚至想,也许我们会就这么死在路上也说不定。 老吴头的药丸最后没有的时候,我看见他一脸的苦相终于变成了一脸的绝望。 我倒是没觉得怎么。 我过去,把胳膊露出来,老吴头一脸的惊讶,“丫头啊,你的脸色这么差,会吃不消的。” 我摸着脸,“差么,可是我自我感觉还好啊。” 这是违心的话,这几天我咳得血越来越多,我才记起,苏止曾和我描述过,中了玉骨之毒的人会有什么样的症状,外表虽然看起来并没有受伤,可是内脏器官,会被吞噬的严重。 我想,我现在,应该就是这样,内脏已经不行了。 君凉薄过来,把我抱在怀里,我知道,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是一处死地,但凡有别的办法,我们都不会来这处。 老吴头这次给我弄的伤口很小,我不满,“你最好一次多放点,要不然我还要多挨一刀。” 他用牛皮袋子放了一小半,说是够用几天的。 我觉得他胡扯,但是也知道是为了我好,所以没有拆穿。 就在我对走出去已经完全不抱希望的时候,我却在一天中午,明显感觉到空气中的味道变了。 之前那种香气一直在身边,习惯了后就闻不到了,可是现在,我居然闻见了青树的味道,是那种十分清新自然的味道。 我停下来,“是不是要出了不悔林了。” 老吴头用看笑话的眼神看我,不过没有打击我。 君凉薄站住,看着前面的一棵树。 我心里有些怕,怕又遇见那棵古树一样的怪物,赶紧拉了他一下。 他一个侧身我就看见,那棵树本身并没有什么稀奇,不过是树干上,插着一根发簪。 我心里一跳,忙问君凉薄,“这发簪是不是君夫人的。” 君凉薄走过去,稍稍用力就把发簪拔了出来。 我伸头看,发簪很简单,没有复杂的花样,顶部是一朵花瓣的样子。 我记得这个东西,我在君凉薄和翠鸟随身携带的丝绢上面看见过。 君凉薄小心的摸着发簪,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方丝绢。 上面绣的图案正式发簪上面的花瓣。 君凉薄用丝绢把发簪包起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走吧,看来我们是要走出去了。” 因为没抱希望,此时我竟然觉得不真实了。 我们快速的朝前走,两三个时辰的样子,前面豁然开朗。 不知道那是不是玉峰山,和不悔林之间有一条小溪隔着,这条小溪像是化了一条分明的界限一样。 不悔林的植物老老实实的沿着这边生长,小溪的另一边岸上干干净净的。 我用力的捏了捏自己,很疼,所以应该不是幻象。 玉峰山之前太过于神秘,以至于看见的时候,和看见不悔林一样,都有些失望。 临界不悔林的这边,只能看见石头,还真的是对得起玉峰山这个称呼。 从我们的视角看过去,不悔林枝繁叶茂,可是玉峰山那边,光秃秃的,触了石头什么都没有,绿色植物一根不见。 我想起宁清的猜测,还说什么玉峰山里面有让不悔林惧怕的东西,放屁,玉峰山看起来穷的要死。 还有老吴头说的什么能解玉骨之毒的药材也在玉峰山,还能更扯一些么。 不过好歹算是走出不悔林了,我还是很高兴的。 小溪不宽,我们直接跨过。 我想了想,回头看着那溪水,“这水应该是没有毒的吧。” 老吴头嘴唇都干裂了,水袋里面早就空了。 可是看着那水,老吴头他们也不敢随便喝。 没有食物还能挺个一两天,没有水就完了。 老吴头想了想,先过去,“我先试吧,我不怕死了。” 不等我们阻止他直接捧起一捧快速的喝了。 我想,他其实是太渴了。 半响后,他看着我们,“没什么感觉。” 君凉薄和凌风才走过去,用水袋装好,各自喝了一些。 我回头看了看玉峰山,“也看不见哪里有晶洞。” 君凉薄四下看了一圈,“慢慢找。” 我们沿着好走的地方走,没多远,就看见前方地面上有什么东西,走近了才发现,是石头下面压着一个丝绢,丝绢的边角都风化的碎掉了,石头下面仅仅能看见一丁点。 君凉薄把石头拿起来,下面的丝绢轻轻一碰就成了灰屑。 君凉薄看着前面不远处,“沿着这个方向走吧。” 我想,这应该是君夫人给我们的提示。 在往前面,就没有提示了。 翻了一个小山,仍不见什么晶洞,我累的瘫在地上,“走不动了,真的走不动了。” 君凉薄也停下来,“反正已经过了不悔林,休息一下也好。” 我靠在一个大石头上面,用水袋里面的水擦了擦脸,喝了一些,根本顾不上吃的,就靠着睡着了。 我听见君凉薄坐在我旁边。 我闭着眼睛,感觉自己还没睡着,就又听见君夫人的声音,她似乎特别的高兴,“呀,你说话真的算数,果然是过来找我了。” 79、我终于可以走了 我一个激灵,赶紧睁开眼睛,果然看见的就是君夫人,我左右看了看,不见君凉薄和老吴头他们,所以我猜,此刻我仍然是在梦中。 我问君夫人,“你到底在哪里啊,我们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 君夫人笑着,“你看,过了这座山就是了。” 她指给我看。 我想了想,问她:“你是怎么跑到这边来的啊。” 君夫人歪着头,似乎很用力的想,可是我看她那个样子,应该也想不出来什么。 我说:“不悔林那么危险,你没受伤么。” 君夫人还是歪着脑袋的姿态,然后她的手慢慢的摸向自己的腹部,“受伤啊,好像是有吧。” 她自己都不确定的样子。 我不知道是不是不悔林里面的毒瘴毒坏了她的脑袋,还是本身我们处在梦中,她思维就是跳跃的,我觉得和她沟通的有些费劲。 不过我还是又问:“我中了玉骨之毒,你可知道如何能解。” 君夫人这时候倒是一反常态,表情惊讶,“你怎么也中了那个毒了。” 我盯着她,“还有谁中了么。” 君夫人纤纤十指指着自己,“我啊。” 听她说话的语气,好像还挺高兴的。 我有些挫败,不过还是问,“那如何能解,你可知道。” 君夫人点头特别快,“知道知道。” 我一喜,“真的?那如何能解。” 君夫人指着那处方向,“我在的那个晶洞,最里面的位置长着一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花,常年照不到阳光,但是花长得却很好,用花叶研磨出汁水,熬的热热的,就可以了。” 我赶紧记下来,生怕一个梦醒就给忘了。 君夫人看着我,“小姑娘,我还有个东西想要告诉你。” 我问:“是什么。” 君夫人笑着,“其实从玉峰山往出走,穿过不悔林有一个捷径。” 我一愣。 君夫人捏着我的手,只给我看,隐隐约约的一个方向,“那边,那边的树木是毒性比较浅的,你可以绕到那一边走。” 我奇怪,“毒性比较浅?” 君夫人:“不悔林和玉峰山中间隔着的那条小溪你应该是看见了吧。” 我点头,她继续,“那溪水,可解不悔林里面的毒,不过,不能全解,保住一条命,应该还是可以的,那溪水一直延绵,尽头在不悔林里面,所以贴近溪水的地方,毒性相对来说,会浅一些。” 这些玄乎的东西,我是不懂,不过既然毒性浅了,对我们自然还是好的。 我点点头,其实有点想告诉她,她儿子也在我们的队伍里面,她其实可以找君凉薄的。 不过觉得既然君夫人找上我了,那应该也是一种契机,她可能没有办法见到君凉薄。 君夫人最后的声音已经游戏飘渺了,“我就在洞中等你,快点来啊。” 我睁开眼睛,老吴头在我对面歪着脑袋在睡觉,难得的放松,居然打呼噜了。 凌风和君凉薄也都睡着。 我想了想站起来。 君凉薄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我被他吓了一跳,“没怎么,就是梦见了一些事情,我好像是知道君夫人在哪里了。” 君凉薄赶紧跟着我起来,“在哪里?” 我指着一处,“过了那座山,在山的那一边。” 君凉薄过去把老吴头和凌风叫了起来,“既然知道了地点,我们就先走吧。” 我理解君凉薄这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老吴头和凌风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四个人背着行囊再次上路。 因为食物不多了,我们都没怎么吃。 翻山这种事情,本来是很累人的,不过因为我们相对来说比之前激动一些,所以走起来也觉得轻快了。 我有些奇怪,过去问君凉薄,“你的那个丝绢,是不是临风楼里每个人都有一个?” 君凉薄愣了一下,“只有我一个人有,怎么了?” 我小声的念叨,“我在翠鸟那里也看见了一个,所以那时候还以为你和翠鸟是一对。” 提到翠鸟,君凉薄脸色变了一下,不过转瞬又恢复正常了。 “我之前丢失了一个,不知道和你看见的那个是不是一样的。” 我沉默。 那时候翠鸟拿给我丝绢擦水,看起来是很随意的举动。 我想,那时候是不是她就是故意给我看的,让我明白自己的地位和身份。 现在翠鸟死了,我不能想着她当初多么有心机,说白了,不过是一个爱的浓烈的女子而已。 做的那些,也都可以原谅。 攀到山顶的时候,才看清周围是什么样子,身后不悔林一大片,根本看不见头,我都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前面的玉峰山也同样延绵千里,我们所在的是相对来说很小的一座山。 我看见山下有个泛着光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居然好像看见有个人在冲着我招手。 我对君凉薄指着那个地方,“应该是那里了。” 君凉薄点点头,“走吧。” 下山要比上山容易多了,感觉时间也仅用了上山的一半,我们就走到了一个洞口。 我心里有些忐忑,感觉君凉薄比我更紧张。 老吴头站在前面,“我先进吧。” 不等我们说什么,他就先走进去了。 我们赶紧跟上,不悔林那种地方我们都走了,还会怕这里么。 进去了才发现,果然是个晶洞,这处洞穴里面挂满了亮晶晶的东西,依稀还有风吹进来叮叮作响之声。 洞口不大,但是洞很深,里面看起来也不黑,我们小心的朝着里面走下去。 感觉走了没一会,我就听见最前面的老吴头一个抽气。 君凉薄先一步跨过去,然后也站住了。 我直觉是他们看见君夫人了。 君凉薄站在那里良久才挪动脚步,我好奇,赶紧走过去看。 君凉薄前面不远处,能看见地上有女子的衣衫,衣衫里面裹了一堆,一堆看起来真的像是白玉一样的东西。 我又往前挪了两步,才看清,衣领那处洁白无瑕的,是人的头骨。 我闭了闭眼,是了,玉骨之毒。 原来我死后,会是这样的一个形态啊。 这样看来,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君凉薄慢慢的走过去,然后缓缓地跪下,伸出手半天,都没敢摸地上的衣衫。 这么久的时间,想必已经风化了。 老吴头眼泪又出来了,紧跟着走过去,“夫人,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 凌风站在我身后,我看了看他,他依旧没什么反应。 就好像这一路下来,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过来一样。 君凉薄颤抖着手想摸了一下地上的衣衫,我觉得他是想把地上的尸骨抱起来。 不过还不等他碰到尸骨,地上的衣衫就随着他衣袖带起的风,瞬间化成了齑粉,飘飘洒洒的散开了。 衣衫里面的白骨一下子就显现了出来,和玉一样剔透。 君凉薄脱了自己的外衫,小心翼翼的把白骨拿起来,放在自己的外衫上。 我其实有些害怕白骨也会化成齑粉。 不过好在,并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朝着晶洞里面走了一下,趁着他们不注意,还沉浸在悲痛中的时候四下看了一下。 果然,里面的角落处长着一种说不出名字的花朵,没有阳光照射,却依旧长的不错。 我小心的磨蹭过去,把花给摘了,然后藏在了衣袖里面。 外边天色已经暗了。 我过去,“今晚就在这里住一晚吧,明天再走。” 君凉薄点点头,“这样甚好。” 我朝着洞口走去,老吴头擦了眼泪跟着出来生火烧水。 我回头看见君凉薄十分小心的把君夫人的骸骨包裹好,抱在怀里。 我总有些错觉,觉得那就是我的未来。 这一路的奔波总算没有白费,现在也找到了想要找的人,可是我们却谁都高兴不起来。 我觉得胸口闷的慌,赶紧走出晶洞。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捂着嘴拼命的咳嗽。 献血顺着手指缝往下淌。 胸腔里面一片灼热。 这样下去,我根本走不出去的。 我把掌心的血抹在旁边的石头上,尽量把自己清理赶紧才回去。 老吴头烧了热水给我喝,我捧着碗小心的喝了一口,热水下去,感觉身体像要烧起来了一样,热的有些疼了。 我赶忙把水放下了。 君凉薄神情都有些呆滞了,抱着怀里的东西一言不发。 我在门口的位置坐下来,拿了一小块的薄饼吃,也不知道自己饱了还是没饱,反正是吃不下去了。 索性就靠着一块光滑的石头,闭上眼睛。 夜晚这处也没有风,很是安静,君凉薄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像是真的在谁的怀抱里一样。 我慢慢起来,走出去,从怀里拿出之前给我防身的刀,飞速的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下,然后捏着老吴头干瘪的牛皮袋子接着。 自己给自己放血,真是不舒服。 我放了满满一袋子的血,才包起伤口。 再次慢慢的凑回去,把袋子放在老吴头的旁边。 想了想,撕了衣服的一角,用手上蹭的的血写了封告别信。 然后我什么都没拿,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我的使命算是完成了,对于君凉薄,我问心无愧了。 到了这个地步,我终于可以走了。 80、往事遗千年 因为怕君凉薄追上来,我走的特别快,也尽量没有按照来的时候的路线走。 我没带干粮,本来剩的就不多了,支撑他们三个大男人都成问题。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善良,自己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还在想那三个男人,果然是没救了。 我用一晚上的时间,不停歇的赶路,居然就翻了一座山。 果然,想离开的人怎么都拦不住。 远处的山下,一片绿色,看起来清新自然,可谁知道这处是能吃人的地狱呢。 眼下再次看见不悔林,心里倒是没有一丝的惧怕。 那个地方,有翠鸟,她用命渡我们过来,所以那里,不再可怕了。 我不敢停留太久,赶紧下山。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居然就走到了小溪旁边,简直是佩服我自己。 我们一群人走了两天才到的地方,我居然一天就走回来了。 我低头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鞋子都磨破了,脚掌渗出血来。 我仔细的看了看,奇怪,居然都没发觉。 坐在溪边,用清水洗了洗才感觉到疼,我叹了口气,“君凉薄,此时你应该已经醒了吧。” 当然,不会再有人回答我了。 我跨过小溪,寻找之前君夫人指给我的那种树,好在,并不再难找,我站在树旁看了看,本以为地上会全都是我们来的时候留下的足迹,可是现在看来,根本什么都没有,这些野草生长的过于疯狂,早就把痕迹全都遮掩住了。 我隐隐的绝望,这样子,不知道我能不能走出去呢。 我摸了摸肚子,一晚上抹黑不停的走到这里,又没吃东西,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好在我走的时候顺了两个水袋,装了小溪里面的水,既然能解毒的话,我也不怕那么多了。 我顺手从身旁拽下来几片叶子,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塞在嘴里。 树叶子一点也不好吃,不过总比饿着强。 没敢吃太多,喝了点水,就继续赶路了。 一个人走其实轻快了不少,之前一行人,但是老吴头这家伙其实挺拖后腿的,有时候停下休息也是因为他身体吃不消了,现在我一个人赶路,反而觉得比一群人快了很多。 我怀里只有宁夫人送我的那个解毒的含片,直接取了一片含在嘴里,含的没了味道,软腻腻了就直接吃了。 本来我以为,离开君凉薄,我定会伤心欲死,毕竟为了他命都可以不要了,失去他怎么不比死了还难受。 可能是暗示自己的力度过重了,现在离开他,反而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难受。 我想,若是没有君凉薄,我应该也能过的很好,生死边缘上走了一次,对很多事情也就看淡了。 我顺着路走,终于,再次看见了那棵古树。 本以为再也不会看见它了,没想到还是失算了。 我离得很远站着。 我们离开的时候,这可古树像是吃饱了一样,收回自己的枝干集体缠绕在主树干上,自己抱着自己的姿态。 而现在,它又伸展开了,于是我看见了,树干上多了一张翠鸟的脸。 不同于那两张脸上惊恐的表情,这个时候翠鸟还是笑着的。 不过这样看起来,就有些惊悚了。 古树很安静,像是等着我这个猎物自己走近全套一样。 我站在远处看着,心里有些别扭。 半响之后,还是绕着走了。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我是想放把火烧了它的,我想,如果翠鸟知道,也会允许我这么做,不过放了火之后,君凉薄势必会知道我的地点,这样就麻烦了。 思前想后还是算了,这棵古树又逃过了一节。 我们进来的初期,其实是走了许多弯路的,我发现按着君夫人的指示,可以一直走向外边。 一路走一路吃着树叶,不过好在我饭量不大,以前不过是馋,现在不馋了,能出去都不错了。 不知道自己在不悔林里面走了多少天,总之君凉薄没有找到我。 我有些庆幸,也有些失落。 晚上的时候,找了个空地生了火,在火堆旁打盹。 我从来都没想过,凭着自己的能耐,居然能独立的活着这么多天,早知道这样,当初离家出走的时候,没有苏止也是可以的了。 我呵呵的笑起来,不知道苏止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宁清,他说会在外边等着我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这种要命的事情,还是不要期待的好了。 一路哼着小调,几天几夜活着几十天几十夜我已经不记得了。 直到前方树木减少,开始见到一片光明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 外边的土地焦黑,虽然还在不悔林的荼毒范围内,不过显然,我离一步升天不远了。 我加快了脚步往外边跑,用尽我所有的力气。 …… …… 我睡的不太好,梦里有些乱,头有些痛,好像有很多的画面叫嚣着要冲到我面前,不过又生生的消失了。 我不知道消失的那些是什么,对我重不重要,于是头疼的更加厉害。 不过好在天亮的时候症状减轻了一些。 我醒来没多久,我爹推门进来,手里一如既往的端着一只碗,见我已经醒来,马上凑过来,“脸色不好,昨晚是没睡好么。” 我点点头,靠在床头,“娘呢。” 我爹看了一下门外,“在外边,和苏止在说话。” 我哦了一下,“苏止不是说今天要出门?” “苏止说是不用出门了,东西已经有人送过来了。” 我拿过药碗,直接干了。 “是因为宁清过来了吧。” 我爹点头,“他其实早就到了,你一直没醒,我们也没叫你。” 我发了一会呆,我爹在旁边给我诊脉,从他脸上的表情我就知道,肯定还是不好的。 我爹半响后放开我的手,“没事,接着调养。” 我垂目笑一下,“没事,我看开了。” 老人家叹了口气,似是从我平安回来之后,我爹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 我知道,是我让他操心了。 在床上又休息了片刻,我才起来。 坐在镜子前面梳头的时候,我想了半天,“我早饭吃了么。” 我爹站在我身后,摸了摸我的头发,“还没呢,你娘已经煮好了,你收拾完就可以吃了。” 我点点头,哦了一下。 最近记性越来越差,不过我爹说,这样也好,我这体弱多病的问题,也许能随着记性的消失而变好。 我是不懂这是什么狗屁逻辑,但是大家都说我爹在医学上的造诣不是一般人比的了的,我们全村的人,差不多把他当做华佗转世来对待了,所以质疑他的话,我其实也不太敢说。 收拾好了出门,果然看见我娘已经把饭菜摆好,苏止和宁清就坐在饭桌旁,明显是等着我一起开饭呢。 我有些不乐意,“你们俩天天来蹭吃,下次自己背米过来。” 宁清咧着嘴,用手指了指院子角落里放着的一堆东西,“我可是带了粮票过来的,不像某些人。” 苏止看都不看他,“惜言,坐下吃饭。” 我赶紧过去坐下。 我娘单独给我炖了一蛊汤,端到我手边。 我看我娘似乎脸上全是皱纹了,记得以前没有这么老的。 我笑起来,“老凌同志啊,你是怎么欺负你家夫人了,你看看这脸,都快掉我汤碗里面了。” 我爹噗的笑出来,“还不是某个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我夫人担心她嫁不出去,愁的。” 我撇嘴,怎么提这一茬。 吃过了饭,我爹钻进自己的房间研究药物去了,我坐在院子里,有些瞌睡。 苏止过来,弯腰看我,“惜言,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尽力睁大眼睛,“去哪里?” “就在附近,走走吧,你这两天一直在睡觉。” 我嗯嗯的应着,站起来,“好吧。” 跟着苏止走出去一会,突然发现身边有个人,我扭头,吓了一跳,“宁清,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宁清表情一愣,不过马上就缓和了,“我刚到。” 我点点头,这样啊。 又走了几步,我才想起来怎么回事,瞪着眼睛看宁清,“你这个骗子,你早上就来了,还在我家吃了饭。” 宁清乐了,“你想起来了?” 我捶了捶脑袋,“是啊,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这事情忘的越来越多,零星两个倒是还能想起来。” 苏止过来牵我的手,“没事,忘了就忘了,我在这里,有事情我帮你记着。” 我笑起来,“好啊,到时候你可别嫌麻烦。” 苏止难得笑的十分的温柔,“放心,不会。” 我从前一直觉得苏止是那种特别不靠谱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现在变得十分沉稳,总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我们村子就那么大,出去一炷香的时间,走了个遍。 我依稀觉得大家用十分怪异的眼神看我,还有人趁着我不注意用手对我指指点点。 那种神情,绝对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救国救民的好事,我心里有些忐忑,“苏止,他们怎么都那样看着我。” 苏止轻拍我的背,“因为我们家惜言长的漂亮啊,你看看,这些人,有一个长的比你好看么。” 我仔细的看了看,果然是这样,还真都没我好看。 我笑起来,“原来是这样,这我就放心了。” 村子里走完了,我们到村边上的小河边看了看,这个季节是捕鱼的旺季,河堤上有好多的人。 81、至于报官么 我很努力的想,总觉得我应该和苏止也有捕鱼的记忆的,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宁清凑过去和那些捕鱼的闲聊。 我和苏止站在一旁看着,我笑起来,“其实这样也挺好的,看见很多东西都会觉得新鲜,有时候忘记了,也是老天给的一次机会,似乎这样子,生命就可以重新来一回” 苏止扭头看我,打趣起来,“只希望你不要忘了我。” 这种事情真的难说,我很多时候早上醒来,很努力的回忆之前的事情,要好费劲才能想起来君凉薄是谁。 有的时候,也真的挺无奈的,连他都忘了,我的记忆里应该也不会有别人了。 君凉薄,我在舌尖咀嚼这个名字。 他似乎成了我们的一个禁忌,至少不会有人再当着我的面提起他了。 中午的时候我们三个回家,离得很远就看见了村长家那个死胖子,真是意外,我还能记得他。 胖子已经瘦了很多,看见我眼睛瞪大了,朝着我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我看见苏止往前一步挡在我面前。 胖子站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欲言又止。 我笑起来,“你好啊。” 胖子点点头,“我本来想去看你来着,不过太忙了。” 我能理解,这年头,谁还没有点自己的事情要做呢。 “没事,你现在看见我了,我就当做你来看过我了。” 胖子往前走了两步,“惜言。” 苏止挪了一下,把我彻底的挡住。 我在背后掐了他一下,小声的抱怨,“你这是干什么啊。” 苏止不回答我,倒是和胖子说话了,“昨天我看见村长大人托了美人去了方素家里,不知道是不是你喜事将近了。” 我看不见胖子的表情,但是能听见他结结巴巴的声音,“胡,胡说。” 我笑起来,把苏止推开一些,“这是好事啊,你这么怕做什么,你若是成亲,千万别忘了给我们喜帖啊。” 胖子的脸涨成了红色,好像还想解释什么,一旁的宁清却突然哈哈哈的笑出来,过来搂着我的肩膀,“行了行了,惜言我们回家吧。” 胖子在那边叫起来,“你的手,你,你放在哪里呢。” 宁清扫了他一眼,“怎么,不行啊,惜言将来可是要嫁给我的,我现在搂一下怎么了。” 我咧嘴,这么不要脸的话他也说的出来。 苏止似乎特别不希望我和胖子接触,半拉着我,“我们走吧。” 我哎哎哎的叫,可还是被他们拉回家了。 看苏止的样子,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回到家只见了我娘,我爹不在。 我有些奇怪,“爹呢。” 我娘在晒草药,“你爹出去给人看诊了。” 我坐下,“我们村里这么多人生病么,怎么爹每天走要出去给人看诊呢。” 我娘动作一顿,然后若无其事,“你爹现在名声好,那些没病没灾的人也想着检查检查,预防疾病也是一种治疗手段。” 真的是这样么,什么时候我们村里的人觉悟这么高了。 我没在意那些,“我饿了,想吃肉。” 我娘笑了,“难得你想吃肉了,之前都想吃清淡的,得了,我马上给你弄。” 宁清过来坐在我旁边,“我来的时候,我娘还说呢,让我把你带回去。” 我低头想了想,还是抬头看他,“你娘?” 宁清顿了一下,“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 我知道,定是我又忘记了什么。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门外,思绪恍恍惚惚。 我听见我娘炒菜的声音,也闻见了肉香味。 我有些困顿,自顾自的嘟囔了一句,“君凉薄,我好久都没吃肉了。” 没有人回答我,我早就知道了。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在床上。 我睁眼睛看着头顶的床幔,感觉脑子更是混沌了。 全身都没什么力气,我也懒得起来,躺了多久也不知道,然后是我爹推门进来。 我自动的伸出胳膊,我爹上来就把脉。 脸上这次没什么表情,也不皱眉,也不叹气。 “没有大事,慢慢养。” 我嗯了一下。 宁清在我家住了好几天才走。 苏止听闻他要离开,难得的居然笑出来了。 宁清拉着我的手,“我争取快一点回来,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不要忘了我。” 我点头,“尽量,尽量。” 不过宁清刚出门,就停住了,我们家门口站了四五个人,看见宁清后集体作揖,“少爷。” 宁清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我看见他在门口对着那些过来接他的人发火,看脸色是真的生气了。 我转头看苏止,苏止盯着宁清的那些随从,明显也不高兴了。 这我就搞不懂了,这两个人是什么意思。 我揉了揉脑袋,回房间睡觉去了。 枕头下面有个白玉的簪子,我拿出来看了好一会,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买的,只能放到一旁去了。 我想,会不会有一天醒过来,我都忘了门外那两口子是我爹娘了,这就有意思了。 我的日子是昏昏沉沉的过着,偶尔发烧,我爹急的不行。 我其实不太清楚为什么发个烧他都吓成那个样子。 直到一次我因为发烧连带着咳嗽咳出了血,我爹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我娘直接哭了出来。 我还笑着,“没事,可能最近肉吃的太多了,补血补的有点过了。” 我爹赶紧给我手臂头上都扎了针。 我躺在床上,浓重的喘息,觉得脑子里有很多人在叫,有很多人在哭,还有东西在呼啸而过。 我闭上眼睛,说话都觉得没力气,“我先睡一会,我好累啊。” 睡梦中,我看见了连想念都不敢的那个人,他站在我前面不远处,明媚阳光,没有了从前的清冷。 他说:“惜言,你让我好找啊。” 我笑嘻嘻,然后跑过去。 我看见老吴头站在他旁边,装模作样的捏着胡子,摆出仙风道骨的模样,一脸的褶子。 我说:“你这老家伙,也活着出来了。” 老吴头笑,“可不是么,我都没想到。” 我左看右看,“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他们呢。” 君凉薄过来抓住我的手,“我就在这里,你还问别人干什么。” 我盯着他看,他一点也没变,如同我初见时候的样子。 我说:“好好好,我只看着你,我谁都不问了。” 可是君凉薄一晃,突然不见了。 同时我突然觉得手指一疼,于是念叨出来,“君凉薄。” 我听见我爹在我耳边着急的说:“别怕,有爹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我的脑子里,再也没有君凉薄了。 倒是外界的声音听的清楚了一些。 我听见我娘哭着的声音,“惜言,你还没见过她,你可不能出事啊,你舍得就这么走么。” 我脑子乱的很,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隔了一会,我突然听见外边吵吵嚷嚷,有谁破门而入。 我的世界却在这一刻,突然安静了。 谁都没有了,什么声音都没了,同时,全身也感觉轻快了。 真好啊,真舒服啊。 我笑出来。 …… 睁开眼睛,屋子里没有人,我坐起来,四下看了看,然后穿鞋下地。 外边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站在窗边看一眼,哎呦呵,院子里还挺多的人。 我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头发,然后推门出去。 我爹在院子里坐着,拉着一张脸。 我笑起来,“老头,是不是谁看病没给你诊费啊。” 我爹僵在原地,然后突然站起来,过来就抱着我了。 我吓得够呛,“我娘又骂你了?” 我爹不说话,只捏着我的肩膀上下打量我。 我心叫不好,肯定是被发现了。 我往旁边看了看,苏止站在木桌旁边,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我给他是眼色,他根本没法应,我气的在心里骂娘。 你这个只会拖后腿的家伙。 我娘从外边进来,看见我后,手里的竹篮都掉在了地上。 我一个哆嗦,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我爹眼眶都红了,抓着我的肩膀更加的用力,我心想这样肯定不行。 于是我赶紧开口,同时在身上来回的摸,“你别急,别急,我这不是还没走呢么,你的钱都没花呢,真的,真的。” 可是摸了半天我都没摸到身上有钱。 我咦了一下,有些慌了,我老爹的私房钱可都被我摸来了,要是弄丢了,可真的要了命了。 我看向苏止,赶紧问,“那个,钱是不是在你那里。” 苏止听不明白的样子,“什么钱。” 我气的差点跳起来,“我当时也就摸了那么点钱,不是说放在你那里了么,你别跟我装不知道。” 苏止疑惑的看着我。 我接着叫,“苏止,你就拿了一包茶叶,也不能这么害我啊。” 苏止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忙接过话去,“是是是,钱在我这里。”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感觉背上全是汗。 我扭头看门口的女士,笑着:“那个……” 话没说完,就看见她身后跟着进来几个人。 好家伙,我不就是偷了我爹点体己钱么,他至于报官么。 赶紧一个后退,躲在我爹身后,“你这老头,居然让官府的人来抓我,你太狠了。” 我爹回头看我,“什么官府的人?” 我指着院子口站着的几个人,“那几个不是么?不是啊。” 我有些放心了。 82、长的这么美,居然是个跛子 我又看了看院子里,一些生面孔,不过我爹这么多年行医问诊,家里经常会来一些不认得的人,我觉得也不是什么怪事。 只是不等我说什么,原本在院子里站着的男人突然就一个箭步冲过来,抱着我就不撒手,哭哭咧咧的叫唤,“惜言啊,我对不住你啊,我不知道我家的家丁怎么过来的,要不是他们,你的行踪也不会暴露,君凉薄他……” 吓了我好大一跳。 我有些摸不准,我和苏止要出门的事情,是他捅出去的? 可是不应该啊,他根本不晓得这件事,难道是苏止转头得得瑟瑟的告诉他的? 我推不开他,抬头看见他身后站着一对夫妻,那女的过来拉他,“阿清,你这样子做什么,家奴也都在这里呢,让不让人笑话。” 男的则舔着脸呵呵的笑,还替阿清辩解,“他这是高兴过头了,过头了,不碍事的。” 结果女人一个眼神扫过去,男人马上就端正了姿态,一本正经,“你这孩子,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还不放手?” 苏止过来把他拉走,“宁清,好像是出了点问题,你先不要说话。” 那个叫宁清的果然老实了。 我娘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过来颤巍巍的抱着我,一句话不说就开始哭了。 哭的我心里难受的很,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我家娘亲大人好似苍老了许多。 我看向院子门口,一行人,没有进来的意思。 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手握成拳放在嘴边不停的咳嗽,仿佛随时都能到阎王爷那里报到。 我说,“这是来人看病了,爹,你快去吧,我看他好像快要死了。” 那老头见我看向他,终于开口了,“丫头,我们找你很久了啊。” 不等我反应,老头子就朝着我的方向过来,他身边的年轻人赶忙搀扶他。 我咧着嘴,这么大年纪了,出来折腾什么,有什么事情家里人过来不就好了。 老头子旁边站着的男子严肃着一张脸,看起来倒是沉稳。 他搀着老家伙过来,然后看着我的表情似乎有些高兴,嘴角微微的上翘,“凌姑娘,好久不见。” 我尽量不动声色,这家伙看来是知道我的底细的。 我爹先站出来的,挡在我前面,“凌某人已经说过了,你们的事,我们帮不上忙,你们快点走吧。” 老头子眼泪巴巴的看着我,“丫头啊,你身体好些了么,玉骨之毒可干净了?” 我爹直接叫起来,“走,你们赶紧给我走,再不走,”他左右看看,突然抄起一旁的竹篮,也不在意上面还有草药晾晒,冲着老头子一行人,“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了。” 草药撒了一地。 哎呦嘿,威猛啊。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向来与人为善的爹,居然还有这么牛气哄哄的一面。 我小声的问我娘,“这些是什么人啊,怎么我爹好似特别恨他们呢。” 我娘砸吧砸吧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苏止过来拉了一下我的胳膊,“你身体才好,不要在这里久站,还是先回屋休息去吧。” 他不由分说的拉着我往我的房间里走,我哎哎哎的叫。 老头子在外边着急了,尽量大声音的对我说,“丫头,我们楼主……” 苏止砰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我说:“他刚刚说什么,楼主什么的。” “没事,你不用管。” 说罢苏止过来给我把脉,我坐在椅子上问他,“这次盘缠钱都没了,我们到底还走不走啊。” 苏止表情一顿,我有些生气,“还有,我爹是怎么知道的,你瞅瞅刚才那架势,是不是你把风声走漏了。” 苏止不抬眼看我,半垂着头盯着我的手腕看,长长的睫毛弧度不错。 我又问,“外边那些人都是谁啊,怎么仿佛都认得我,还有那个宁清,你说什么好像是出问题了,是说我么。” 苏止放开我的手腕,“初步看来,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了。” 我气急,“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苏止点点头,“我有听的,惜言,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解释,你之前生病了,一直浑浑噩噩的,我看你的样子,似乎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忙点点头,有些慌张,“我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办?” 苏止叹了口气,“没关系,不记得也好,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追问,“宁清是我之前认识的?” 苏止点头,“他对你挺好,忙了我们很多东西。” 我又问,“那个老家伙呢?” 苏止似乎想了想,“你生病是他引起的,那老家伙弄错东西了,接过你吃了中毒了,他挺自责的,上门赔罪了。” “哦,这样啊。”我点点头,差不多弄明白怎么回事了。 我敲了敲脑袋,“什么都忘记了,这种感觉不太好啊。” 苏止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好在都不是特别重要的人和事。” 我跟着点点头。 门外开始能听见争执的声音,不过慢慢的也就没了。 我坐在房间里,苏止守着我,我其实有些不明白,我虽然忘了一些事情,但是也不是说整个人就废了,他至于这么寸步不离的守在我身边么。 在房间里面坐了好一会,宁清开门,笑嘻嘻的一张脸先伸进来。 我也跟着笑起来,“来来来,进来聊聊。” 苏止抬头貌似警告的看了宁清一眼。 宁清扭扭捏捏的进来,“我走之前还让你别忘了我,结果怕什么来什么,这次一来,你还真就把我给忘了。” 我跟着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想啊。” 宁清过来坐在我旁边,“哎,刚才老吴头……” 苏止咳了一下。 宁清看看他,不说了,过了一会实在憋不住又说,“那你还记得君……” 苏止又咳了一下。 宁清再次闭嘴了。 我觉得这是有事情瞒着我,我问:“君什么,我应该记得谁。” 宁清不敢瞎说话了,不停的看苏止。 我在他们两个中间看了看,觉得有猫腻,不过我没说出来。 宁清在我家隔壁租了个房子,我们这种小乡村,根本不可能有人过来租房子的,所以宁清一下子就出名了。 十里八村的都传我勾搭回来个大款,穿金戴银,还花钱租了个房子守着我。 我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美一会。 每天我就跟着苏止和宁清在我们村里来回的转,忘了那么多的人和事,怎么村子里的长舌妇我都记得那么清楚呢。 我在村子里走一圈,每个看见我的人都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跑过来,对着宁清说,“你什么时候把惜言娶回去,孩子也等不了的。” 宁清尴尬的不行,连忙把人拉到一旁去。 我挖着耳朵问苏止,“大家不会都觉得我有了宁清的孩子了吧,怪不得那么多人对我指指点点。” 苏止没说话。 我想,我和宁清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是住在我家隔壁,又不是住在我房间里,这些人为什么就认定我和宁清牵扯不清呢,怎么就不认为他是奔着苏止过来的呢。 明明他们两个之间似乎秘密更多一些,我经常看见他们两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什么事情。 真的是搞不懂。 宁清在我家隔壁住了五天后,我们村子又来了一批人。 那天我起来的比较早,央求苏止带我去了远一些的地方,之前商量好翻山,也没翻成,没能去玉珍楼,我总觉得是个遗憾,于是让苏止带我在通往那座山的路上走一走。 苏止比从前对我要好太多了,以前什么都和我计较,现在不了,不管我提出什么要求,他几乎都能满足我。 以至于那天我听见我爹和我娘说,其实苏止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嫁给他,我下半辈子也不用愁了。 我生生的吓出一身汗。 这样下去,我觉得我早晚还是要跑的。 在那条小路上走了一小段,我们就回家了,我还在念着,“要不我们再找个时间,看看能不能跑,你说去个玉珍楼怎么这么费劲呢,如果不是你走漏的风声,我爹怎么能知道他的私房钱被我摸了呢。”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还没回到家,离得很远就看见我们家门口围了好多的人。 我赶紧跑过去,推开层层人群,我看见院子里面站着我家老凌,还有我娘,当然还有宁清,宁清一脸的愤慨。 他们对面站着四五个人,我依稀看见中间有个人坐在椅子上。 我赶紧冲过去,“爹娘,你们怎么了。” 我爹看见我一愣,“你怎么回来了。” 我奇怪了,我不回来还能去哪。 宁清赶紧过来挡着我,“哎呀,你是不是饿了,来来来,我给你拿东西,来,我们去那边。” 我被宁清拉着转身,然后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我,“惜言。” 我一愣,扭头回去看,宁清这家伙直接过来把我眼睛捂住了,“别看别看,来我们去别的地方。” 我狠狠的一把推开宁清,“你今天早上吃错药了吧,干什么啊这是。” 我抖了抖衣服回头看。 然后有些愣怔。 身后的男子一身银白色的衣衫,坐在木质的轮椅上面,面色苍白,不过这眉眼倒是生的极好。 我暗自咂嘴,生的这么漂亮,怎么是个跛子呢。 我笑了:“这位公子,你莫不是来找我们家晦气的?” 弄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着,我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摇头,“惜言,我找了你很久了。” 我转了转眼睛,“我们以前也认识?” 那人点了点头。 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长成这样,我不应该忘记啊。 那人低声咳嗽起来,脸色更加的苍白。 苏止从后面跟过来,脸色冷若冰霜。 我说:“苏止,我和他居然认识,你说,多奇怪。” 苏止冷冷的扫了那个人一眼。 那天的老头子也在,站在银衫男子旁边,见状开口,“丫头啊,你可还记得楼主啊,你可是为了他……” “闭嘴。”苏止一声吼,吓的我一蹦。 我从来没见过苏止这么生气过。 83、既然忘了,就都算了 苏止的表情都有些狰狞了,“你们还有脸过来,给我滚。” 我往后退了两步,不可思议的看着苏止,这小身板,胆子可不小。 我娘过来搂着我,居然又哭了。 我爹同样有些愤慨的看着那群人。 我虽然不是顶聪明的人,但是这么一看,也隐约的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银衫男子看着我,眼眶微微的红了起来,不管苏止的怒吼,对着我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出事的,我们都能活着回来,你更不应该出事的……” 宁清过来拉我,声音比刚刚小了许多,“惜言,我们进屋吧,别听了。” 我甩开他的手。 银衫男子旁边的老头子又在那里找存在感了,抹着眼泪,“我们回来的时候,那棵树再次收拢了藤蔓,楼主以为是你出事了,直接提剑上去把树枝全都砍了,”说到这里他哽咽了一下,“那时候楼主的身体已经不好了,可是他顾不上那么多,不过好在,你不在树干中。” 银衫男子身后站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个哑巴,结果居然开口说话了,“凌姑娘,我们找了你很久,楼主说,不管怎么样都必须要找到你,楼主对你,是真的。” 我安静的听着,有些明白了,我之前和这个漂亮的男人应该是有些牵扯的,牵扯之中,貌似是受到了生命威胁。 要不然我爹我娘不会是这样的反应,还有苏止,他那么温润的一个男人,居然能气的恨不得吃人。 老头子还想说什么,我抬手示意了一下,让他打住。 我朝着木质轮椅上的银衫男子过去,宁清拦了我一下,我娘也拉了我一下,我冲着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担心,然后还是走到那男子面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感觉这样有些不舒服,我又蹲了下去,蹲下去又觉得比他矮,可是也没办法再站起来,蹲蹲站站的很容易头晕。 索性就这样了。 那男子红着眼眶,伸出一只手,似乎想摸我的脸。 我向后躲了一下,他的手顿在半路。 我说:“我们以前是认识的对吧。” 男子点点头。 我又说,“你以前是不是做了什么对我不起的事情。” 他沉默了一会又点了点头。 我笑了一下,心里并没有觉得难受,多亏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歪着头想了想,“我生了一场病,忘记了很多事情,不过好在重要的人都还记得,我想,我忘了你,可能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你看,你说曾经对不起我过,可是我想不起来,也不难受,” 我看见他眼神渐渐的暗了下来,我心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至于你这次找过来,我虽然不知道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想告诉你,不管你以前对我如何,我都原谅你了,你也不用自责了,以后好好生活,好好养身体。” 他沉默的看着我,并没有因为我这么说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惜言,我过来不是请你原谅的。” “这样啊,”我呵呵的笑起来,“那就更好了啊,或者是你以为我死了,觉得亏欠,不过现在看见我没死,你看,你更不需要有什么愧疚和心里负担了,听我的话,以后好好生活吧,啊。” 我站起身想走了,他却突然抓住我的手,我看见一旁的苏止直接要冲过来,而银衫男子身后的人也一个箭步上前,做出了要阻挡苏止的架势。 我衡量了一下,虽然苏止刚刚表现的似乎想杀人的样子,但是若是真的动手,我们这边肯定是要吃亏的,我看他们各个都带着武器,一看就不是寻常的奴仆,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真和他们硬碰,那就是找死。 于是我赶紧开口:“哎哎哎,大家都别激动,别动手啊,我家药草多,都是稀有的,弄坏了你们赔不起。” 我又转头对着银衫男子说:“你还要和我说什么么?” 那人拉着我的手,一脸的深情,“惜言,你能不能回到我身边。” 还不等我震惊完,苏止和我爹同时开口:“你做梦。” 我心里一乱,怎么的,我和他还有那方面的纠缠? 简直是让我有些惊喜了。 我这姿色还能勾搭上长的这么好看的人? 简直不像话啊。 我爹和苏止都要冲上来,我赶紧制止住了,我回头对那男子说:“以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以前也许喜欢过你,但是如今,我不记得的事情,我就当做没发生过了,回你身边这样的话,就不用再说了。” 他还拉着我的手不放,我看着他的脸,长的这么好看的,也没办法冲人家发火,我只能尽量冷着脸对他,“公子,放手。” 我以后可还是要嫁人的呢,如今我们家门前围了左三层右三层的乡亲,让他们看着我被一个男人拉拉扯扯,我以后还怎么找婆家。 他说:“我叫君凉薄。” 我一愣,这个名字我听过啊,宁清就曾在我面前提过,不过被苏止警告过之后,再也没说过了。 我了然,原来是这一层关系啊。 我点头,“好,我知道了,君凉薄,可以放手了么。” 他终于放开了手,却依旧紧紧的盯着我的脸,“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这事还有假? 我十分坦然的看着他,“不记得了。” 我看见他放在腿上的手握紧了松开,松开后又握紧。 “好,我知道了。” 苏止过来,拉着我回到我爹身边。 我爹这个时候终于恢复理智了,接下来的表现还算能震得住场面,他走过去,对着那一行人,“各位,小女已经表明态度了,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过来,我想,都应该得到了答案,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么。” 老头子上前还想说什么。 我爹对他直接开口:“什么话我们都不想听了,我家小女没那个福分,君公子还是回吧,既然她都忘记了,就证明,你们两个确实是没有缘分,强求不来,君公子也不要难为我们了。” 君凉薄也开口,“吴伯,我们走吧。” 老头子很少不甘心的样子,不过一行人还是走了。 我娘抹着眼泪拉着我的手回房间,我爹去让那些看热闹的人散了。 回了房间,我问我娘,“我以前跟君凉薄好过啊。” 我娘不想听这个事情,就敷衍我,“都过去了,过去了,惜言啊,以后你去哪里一定要有人陪着,懂么,不要自己出门。” 我知道她担心什么,“娘,你是不是想多了,君凉薄又不会直接把我掳走。” 我娘特别严肃,“听娘的。” 我点头,“好好好,听你的。” 不过我娘是这么说,君凉薄来过之后,她却几乎是不允许我出门了,宁清这个喜欢嘚瑟的家伙,也不知道家里是不是暴发户,居然弄来了十几个家仆,把我家团团围住,不让人轻易接近。 别人接近不了我,我也接近不了别人。 我足不出户的在家里呆着,时间充足的很,就想了很多。 怎么想,怎么觉得我和君凉薄这样的组合有些鬼扯,那样的人,我哪里有机会认识呢。 就算认识,我这个德行,人家又怎么看得上呢。 不现实嘛。 苏止天天都会过来陪着我,其实我看他的那个架势,似乎更像是在防着君凉薄过来。 而君凉薄,那天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来了。 我想不出他那天说的话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他那么在意我,当初又怎么会对不起我,若是假的,来着一趟干什么呢,我们家也没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东西。 我在家关着第五天的时候,一大早就听见门口有吵吵嚷嚷的声音,我一个骨碌起来,想着是不是君凉薄又来了。 结果出了门没见君凉薄,倒是看见我娘,在我们家门口和一个妇人在说话,妇人在哭,嗓门有些大,我出来的时侯听见她抹了眼泪在叫:“妹子,我是真的反抗不了啊,我跑都跑不掉,我没办法啊。” 我娘也哭了,相较于之前在我面前流眼泪,我觉得这一次她不是因为心疼,而是绝望。 我赶紧过去,“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娘明显被我吓了一跳。 神情有些躲躲藏藏,“惜,惜言,你怎么出来了,怎么不睡了,时间还早。” 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觉得事情肯定很严重。 我看着那个妇人,“这位大婶,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婶似乎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也没遮掩,直接开口:“姑娘,我对不住你啊。” 说着又哭了。 我娘吓得赶紧把大婶拉走,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就想赶紧躲开我。 我着急的跟上去,“娘,你干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娘跑的特别快,大婶被她拉着一路趔趄的走远。 我刚追到门口,就被宁清家的家奴给拦住了,“凌姑娘,您身子还弱,不要出门了。” 我看着我娘抓着大婶没了影子,觉得心里怪怪的。 家里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不过没等我找到机会问,中午的时候,家里再次来人了。 我正坐在椅子上,拿着我爹自己撰写的解毒经看,其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我对这东西,根本就没兴趣。 就在我无聊的唉声叹气的时候,家门口就出现了一行人。 我抬头,正看见君凉薄。 84、这是我的孩子? 君凉薄还是坐在轮椅上面,不过气色看起来要比那一日好多了。 我坐直了身体,看了看他,看了看他的怀里。 外边宁清的家奴应该是得了吩咐,看见君凉薄一行人进来,连忙上来阻拦。 可是那些只会假把式的家奴根本拦不住君凉薄他们,光君凉薄身后站出来一个人就打飞了一群人。 我张着嘴站起来。 这么淳朴的小村庄里面,还没有见过这么暴力的事情。 我爹和我娘都不在家,苏止也宁清也没有过来,我突然就有些害怕了。 一个撑腰的都没有,我连说硬气话的底气都没有了。 不过好在,看起来君凉薄也并没有想把我怎么样,他被人推着进了院子,径直的朝着我过来。 我有些结巴,“你干什么?” 君凉薄怀里抱着个东西,他在离我一定距离的地方停住,冲着我招手:“过来。” 我不。 可是我不敢这么说。 我挪动脚步慢慢的走过去。 君凉薄把怀里的东西递给我看,“你是不是都没见过呢。” 我伸着脖子看了一眼,然后君凉薄怀里那一小坨东西突然动了一下。 我被吓了一跳。 君凉薄怀里,居然是个小婴儿。 我一蹦好远,“这这这,你在哪里弄来的。” 我脑子飞快的旋转。 君凉薄说之前对不起我过,难不成是因为在和我好着的时候和别人做了苟且的事情,然后下了蛋? 我脸色想必是难看了起来。 我声音也冷了,“这是你生的?” 君凉薄似乎是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冷哼了一下,嘲讽的意思很浓,“挺好,孩子长的挺漂亮。” 君凉薄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脸上温柔了起来,“是长的挺漂亮的。” 我有些气结,这家伙抱着孩子来跟我显摆什么呢,亏他前几天还过来深情款款的求原谅,现在就带这个孩子和我耀武扬威了。 看这孩子的大小,应该也生出来没有多久吧。 他莫不是才知道自己当爹了? 想过来告诉我那天他说的话全都不作数了? 那样也好。 我还想讽刺点什么,院子外边就传来我娘撕心裂肺的叫声,“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是你,你还有脸过来。” 我再次被吓了一跳。 之前落荒而逃的我家娘亲大人,你也好意思回来。 我娘跌跌撞撞的跑回来,看见君凉薄怀里的东西就要冲上去。 不过被君凉薄的手下给拦住了。 我第一次看见我娘哭的那么绝望,“你为什么要过来,为什么要出现,你把我们害的还不够惨么,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可是你看看,你看看她被你害成什么样子了。” 我看着完好无损,不缺胳膊不少腿,甚至还有些美艳的自己,有些懵。 我想过去拉着我娘,可是我娘像是疯了一样,指着君凉薄怀里那一坨肉,“你看看她,她被你害成什么样子了,你看看。” 君凉薄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肉肉,又抬头看我,嘴唇蠕动了好一会才开口:“惜言,对不起……” 我平生对讨厌别人和我道歉了。 对不起这三个字最没用。 我娘接着喊,“对不起有什么用,惜言生她的时候鬼门关里面转悠了两三天,好不容易才活过来,孩子生下来差点活不下来,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我如遭雷劈。 什么情况这是? 这小东西是我生的? 和君凉薄? 我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脑子飞快的想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 我成亲了么? 从我们家这边的乡里乡亲的反应看来,应该是没有的吧。 没成亲就生了孩子。 我松了一口气,突然感谢我家老爹和我娘,居然没有一气之下打死我。 我娘还在控诉什么,我低头看着君凉薄怀里那一团小小的东西,她不哭不闹,只是偶尔小手小脚动一动。 那是我的孩子啊。 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涌上来。 我朝着君凉薄走了过去,然后看着小家伙的脸蛋。 她脸上并没有小孩子该有的那些红润,反而看起来有些苍白。 我说:“给我吧,我想抱抱她。” 君凉薄双手举起来给我。 这么小的孩子,我都没有抱过,根本不知道如何下手。 笨手笨脚的把小家伙刚抱在怀里,她眼睛睁着看着我,然后哇的一下就哭出来。 声音小小的,弱弱的,听起来十分的可怜。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我娘不喊了,也不骂了,捂着嘴呜呜的哭起来。 我爹从外边跌跌撞撞的跑回来,离得很远我就看见他了。 他看见我怀里的东西,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和我娘不同的是,他根本无视君凉薄,直接走过来,声音居然难掩哽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看见他的额头上都是汗,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急的。 我看着我爹,“这是我的孩子?” 我爹擦着眼泪,只是点了点头。 我又低头看了看,声音放轻了,“难怪长的这么漂亮。” 我爹站在我身边,话应该是冲着君凉薄说的,“君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君凉薄应该是不想和我爹起冲突,声音听起来还算温和,“凌老先生难道不应该解释一下这件事情么,为什么孩子存在,我们做父母的时候做一点也不知道。” 我抬头看着我爹,我差不多是明白他的本意的。 我爹过了好半天才开口:“我女儿,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出了一趟门,大着肚子生命垂危的回来,我一个做父亲的,我,我……” 我爹也要哭出来了,我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我爹缓了缓,“惜言她不懂,她都不知道自己要生孩子了,那时候她神智本来就有些混乱了,孩子生下来体弱多病,我为了惜言,我为了她,我宁愿她从来都不知道这样的事情。”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小小的一团,哭起来都有气无力。 生下来的时候,该有多虚弱呢。 从我的肚子里出来,又被送去了哪里呢。 我低头想亲亲她,本来觉得自己还没长大,可是看见她,一下子就有了做母亲的觉悟。 君凉薄看着我,眼眶也红了起来。 他身后的老家伙这时候开口了,“丫头啊,楼主他过的也不好,当时你不辞而别,我们一路找下去,你留了信给我们,让我们走那条捷径,可是楼主说,你定是不会从那条路走,就坚持原路返回,然后在古树那里,楼主差一点,差一点就……” 他停了下来,他身边面无表情的男人接着说,“凌姑娘,你留下的血,楼主一滴都没用,他能从不悔林出来,已经是奇迹了。” 那老家伙低头看着君凉薄的腿,“楼主本身体内就有毒素,在古树那里,耗尽了真气,差不点就不行了,是凌风一路扛着他出来的,丫头啊,他从来都不曾弃你不顾,他是真的想对你好的。” 我心里很乱,脑子里更乱。 我爹和我娘这个时候也不说话了。 我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我头很疼,我想回房间了。” 我娘赶紧过来扶着我,我转身朝着房间去。 君凉薄在我身后叫我,“惜言。” 我没有停顿。 进了房间我把小家伙放下。 她已经闭上眼睛,小嘴吧唧吧唧,我有些慌,“她是不是饿了?” 我娘看了看,“应该是,孩子被他们抢走好一会了,都没有吃东西,我去叫乳娘过来。” 我娘出去了,我坐在床边看着她。 小家伙长的很瘦小,我都不确定她有多大。 我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心里觉得不可思议。 居然是我的孩子。 居然离开我的怀抱生活着。 门被打开,我以为是我娘,结果回头,居然是君凉薄。 老头子在后面推着他进来,君凉薄看起来小心翼翼的,“我想过来看看孩子。”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然后点点头,“进来吧。” 看孩子,我不能拦着他,毕竟没有他,就没有这个小孩。 姓吴的老头子跟着进来,试探性的开口:“我哥哥看了,孩子身上是胎毒。”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严不严重。” 老头见我问了,就说:“通常婴儿生下来都会从娘胎里带一些胎毒的,不过都不严重,但是丫头,你之前中过毒,所以,小孩子身上……” 我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我捂着嘴,差点再次哭出来。 “那怎么办,怎么办,她还这么小。” 君凉薄握着我的手,“别怕,我们一起想办法。” 我娘后来带了个乳娘过来给小孩子喂奶。 君凉薄他们都退了出去,我坐在床边看着小孩。 她吃了奶之后才显得有些精神,睁开眼睛看了看我。 我娘凑过来看着小家伙,“和你小时候长的可真像。” 我想起她在外边的日子,问我娘,“她多大了。” 我娘叹了口气,“其实都快四个月了,不过长的比三个月的小孩子还小,她刚生下来的时候都不会哭,产婆都说活不下来了,可谁知道,她还是顽强的活着了,你那时候也不好了,你爹说,若不是这孩子,帮你吸收了体内的毒素,你也未必能活下来。” 我很是心疼,抱着她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脸。 我娘看起来也很疼她,“你未婚产子,你爹怕影响你以后的名声,就偷偷把孩子送出去养了,想着反正你也不知道,这样你也不会舍不得,以后若是还能嫁人,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我苦笑,“我都这样了,谁还会要我。” 我娘脱口而出,“我看苏止……” 她后面的话收了回去。 85、再也不许出现在这里 苏止啊,我想了一下。 先不说苏止知道我这个德行了,愿不愿意娶我,就是单说我,也不是想要嫁他的,况且我现在这样的话,就更不能坑他了。 我娘也知道现在说这个没什么用了,叹了口气,“以前的事情你不记得了也好,我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听苏止偶尔提起来,应该也是不好的事情,惜言,就算有了孩子,娘也劝你,第一时间先考虑考虑自己。” 我看着小家伙白嫩嫩的小脸,这个时候了,我一下子也有些懵。 可是先考虑自己,我怎么能做得到呢。 过了一会君凉薄又再次被推进来。 他气色看起来并不太好,如同我第一次看见他时候的样子,整个人也是病恹恹的。 我尽量不去看他,原本长的这么帅的人,我这种以貌取人的家伙是挪不开眼的,可是想到从前和他在感情上有些许的瓜葛,而且连孩子都生了,我就觉得有些难以面对他。 我娘看见他还是生气,起身二话不说就走了,乳娘也跟着出去了。 那个老吴头把君凉薄推到我身边也跟着离开。 君凉薄靠近我,看着床上的小家伙,眉眼中的温柔似乎要溢出来了,“惜言,我没想到,原来你给我生了个孩子了。” 是么,我也没想到啊。 我甚至对生孩子的事情一无所知,我把手覆在肚子上,突然就觉得很新奇,这里面居然有个小孩子存在过。 我们村里之前那些孕妇我也见过,顶着个大肚子,走路都要别人搀扶。 不知道那时候的我是不是这样。 君凉薄伸手过来,按在我的手上,“惜言,谢谢你。” 我把手抽出来,“君公子,以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于我来说,你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就算现有孩子在中间牵扯,我也希望我们两个关系清楚一些。” 君凉薄看着我,“如何个清楚法,你是我孩子的娘,你还能跟我怎么清楚。” 我想了想,“要不这样,你是小孩的爹,我是小孩的娘,但是我们两个,没有关系,行不行。” 君凉薄明显有些生气了,我才想起来,这家伙之前过来找我的时候,是想让我回到他身边的。 是不是对我其实是还有感情的。 想到这里,我有点不好意思,不是觉得面对君凉薄,而是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 君凉薄这样的一张脸,随便找都能找到,怎么就非我不可呢。 君凉薄不说话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小家伙吃完了直接就睡了,小小的一团,看起来让人怜惜的很。 我心里一下子就柔软了。 小心的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 这一块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离开我的怀抱,那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呢,没有娘亲的日子里,她哭闹的厉害么,那些人对她好不好呢,她身上的毒解得怎么样了呢。 我心里有好多的问题,可是没人回答我。君凉薄安静的坐在我旁边,看着我怀里的小家伙。 我想了想,“跟我说说吧,我们分开多久了。” 君凉薄沉着声音,“一年多了,我找了你一年多。” 我弯了一下嘴角,“我应该是自己离开的是吧,既然我是要走,想必也是被你伤的深了,你为何还找呢,你以为找到了,我就会回到你身边了么。” 君凉薄沉默了好久,之后才说:“我没想过会失去你。” 这就有意思了,伤我的时候难道笃定我死都不会走么,那样对我以为我都不会介意么。 君凉薄继续说,“不管你听不听得懂,有些事情还是想要讲给你听,我娘的尸骨我带回去和我爹的放在一起了,两个人都中了玉骨之毒,尸骨放在一起倒是显得和谐,我爹到死都放不下的人,终于还是回到他的怀抱了。” 我盯着话里的小家伙看的出神。 他又说:“临风楼我已经交给莫问了,那一日我以为你也死在那棵古树下,一气之下断了它所有的枝桠,索性也把翠鸟的尸骨带了回去,莫问对着翠鸟的尸体两日不曾合眼,却也没有表现太多的难过,倒是昔年哭的很伤心。” 他说的这些人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心里也没有波澜。 君凉薄最后叹了口气,“惜言,你忘了所有关于我的事情,我是既高兴又难过,我对你的那些伤害,你忘了其实也好,这样你心里对我的印象还能好一些,可是我又觉得害怕,万一你忘了我之后爱上了别人,我该怎么办呢。” 我看着君凉薄,他一身银白的外衫,配着苍白的脸,和略微祈求的眼神,看起来和我怀里的家伙一样的可怜兮兮。 我转移了话题,“你的腿,以前也是这样么。” 君凉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不是,在不悔林里面中毒太深。” 我点点头。 君凉薄伸出手,“给我抱一抱吧。” 我想了想,还是把孩子递过去,不过还没等小孩交到他手上,我就看见他手突然垂了下去。 我一抬头,就看见君凉薄的头跟着也垂下。 这个人的状态,就好像猝死了一样,我吓得直接叫了出来。 我娘应该是一直在门口等着我的,我刚叫喊,她就冲了进来,手里还拎着根棍子。 我抱着孩子,一只手指着君凉薄,“他,他怎么了。” 老吴头随后过来,看见君凉薄低垂着头的样子赶紧冲过来,也不知道从怀里拿出个什么东西,直接给君凉薄塞在嘴里,然后从随身携带的诊包里面拿出针刀,抬起君凉薄的手直接在上面的几个穴位上扎了下去。 我娘拎着个棍子也愣在旁边,小心的问我,“你把他怎么了?” 我摇头,表示什么都没发生。 我能把他怎么呢,长的这么帅,我也下不去手啊。 老吴头居然都急出汗了,左右看了看,然后问我,“丫头,能不能把楼主放在你的床上,他体内的毒复发了,若不及时,会殃及生命的。” 这么严重。 我赶紧站起来,“那快一点吧,别出事情了。” 老吴头叫了几个紧跟着进来的人把君凉薄放在我的床上。 我把孩子先给我娘抱着,过去整理了一下床铺。 整理枕头的时候,翻出来下面压着的发簪和珠花,老头子看了我一下,居然还有闲工夫和我说话,“你还留着这个东西。” 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便没有开口。 君凉薄的脸色有些乌青了,老吴头接着在他身上走针。 这时候我爹从外边进来,可能本来是不想管他们的事情的,可是又架不住好奇心。 他腆着脸挤进来,看着君凉薄咦了一下。 伸手就要摸他,似乎忘了之前和君凉薄你死我活的状态。 我看着我爹,“又犯瘾了是吧。” 我爹尴尬了一下,把手收回去了。 我知道他什么德行,看见病人就想上去研究。老吴头把君凉薄身上扎的差不多都是针。 可君凉薄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我爹看看老吴头,又看看君凉薄,指着老吴头的针刀,“你这个走法,他可是中了什么剧毒。” 老吴头擦了擦汗,好像才想到一件事,“凌老先生,老朽能否冒昧的问一下,惜言这丫头,你当初是给她吃了何种药解了身上的毒的。” 我也歪着头看着我爹。 我爹吭哧了一下,才有些不好意思,“我家丫头体质特殊,也没用什么药就好了。” 我想,他应该也是不知道我怎么就好了。 老吴头看了看我,似是一下子了然,然后又有些欲言又止。 我说:“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老吴头也吭哧起来,“丫头,我说这话你可别生气,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我有些着急,“说吧说吧。” 老吴头开口:“你的血是可以解毒的,这个我们以前就知道的,你的血能解不悔林里面的毒瘴,这也是为什么你和我们都能从不悔林里面出来,所以……” “所以你是想用我家丫头的血,救床上的这个人?”开口的是我娘。 老吴头搓着手脸色复杂。 我爹在一旁倒是没那么大的反应,他拉了我一下,“你的血能救人?” 我娘气的骂他,“你关心的都是什么,你听没听明白他们说的话。” 我爹这才点点头,“不行,我不同意,我家丫头身体不好,你们别打她的主意。” 老吴头一脸无奈的看着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们从不悔林出来,他的身体我用了所有能用的法子,可是都没有用,丫头,你若不救他,他就真的活不过去了。” 我看着老吴头,有些想法突然就窜了上来,我问:“其实你们过来找我,究其根本,是想让我解他身上的毒的吧。” 老吴头一愣,我冷笑,“行,我可以救他,但是他好了之后,你们全都给我离开,再也不许出现在这里。” 老吴头还在解释,“丫头你误会了,我们从没有人那样子想过。” 我已经什么都不想听了,感觉从知道他们的存在后,我的生活就全都乱了。 我摆摆手,“是与不是我不想听了,总之我就这一个要求,要救他,你们就必须离开,做不到,就免谈。” 老吴头脸色煞白,看着君凉薄好一会,又抬头看我,“你何苦这么狠。” 我转身走到我娘身边,把小孩抱过来,往门外走。 “我又不记得你们,为什么要为了你们做牺牲。” 86、这不是耍流氓么 没用我等多久,老吴头就过来找我了,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想好了?” 他点头,“楼主现在昏迷,我只能做这样的决定,虽然知道他醒过来一定会怪我,可我也是无奈之举。” 我还抱着小孩,我娘坐在我旁边,握着我的胳膊似乎是不想让我过去。 我冲着她笑了笑,“放心吧,我死不了的,而且救了他之后我们就能过太平日子了。” 我跟着老吴头进了房间,君凉薄还躺在那里,如同死了一样。 我站在不远的地方看了他一下,不知道这个男人,在从前无病无灾的时候是有多么的意气风发,才能把我迷的神魂颠倒。 老吴头从怀里拿了刀片过来,我挽起袖子,手腕处一条浅淡的疤痕。 老吴头愣了一下,“你这里……” 我看了看,自嘲,“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会不会是那时候想不开自杀了?” 我说的十分的调侃,语气也很轻松。 老吴头摇摇头,叹息了一下,“应该是最后从不悔林离开的时候,你为了给我们留那一袋血所留下的伤疤。” 他又喃喃,“可是依着你的身体,是不会这样子的啊。” 我是不懂他在说什么,就闭嘴了。 老吴头在我胳膊上划开了一个小口子,用小碗接了一点血,没有做任何的处理,直接给君凉薄服下去了。 我捂着被包扎好的伤口看着君凉薄被撬开了嘴巴,灌下我的血,怎么看心里怎么不舒服。 剩下的时间就是等了。 我没有守在君凉薄身边,而是去看我的小孩了。 她还安静的睡着,我娘抱着她轻轻的晃悠,那画面让我险些再次掉泪。 我爹在一旁看见我,忙过来,给了我一碗汤药,我也没问,直接喝了。 我爹看了看我娘怀里的小家伙,说:“孩子生下来,体弱的很,我不知道怎么能救她,现在她还太小了,有些药不能吃,只能看造化了。” 我想了想,“要不试试我的血?” 我爹摇摇头,“她本身就是你身上的一部分,应该是没用的。” 我不知道我爹是因为担心我而骗我,还是真的没用,我沉思,却也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君凉薄还在昏迷,我抽空过去看了两次,老吴头眉头紧锁,君凉薄其余的手下都被他安排在门外。 我问:“是不是我的血不管用了。” 老吴头也不敢准确的说:“以前是有用的,不知道这次怎么回事。” 我想了好一会,之前什么样子我不太清楚,但是刚刚问了我娘,似乎是我因为血能解毒的能力,被君凉薄带去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地方。 我想,我这次中毒没死,已经算是万幸了,这血还能不能救人,还真的不好说了。 君凉薄不醒来,我们也不能把人家扔出去。 我去找我爹商量,我爹估计也想研究研究怎么回事,倒是没有说什么大道理了,只说能救就救他一次,算是答应把人留下了。 我抱着小孩坐在院子里,她已经醒来了,睁着眼睛看着我,还不会多余的表情。 宁清和苏止从外边进来,看见我怀里的孩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苏止过来坐在我身边,“幸好找回来了。” 我问:“你们两个今天怎么集体不见了人影,去哪里鬼混了。” 苏止面色有些尴尬,宁清看了看他,声音也不太自然,“他被他家爹娘关起来了,我被我家的关住了。” 我本想问一句为什么,可是转念又明白过来,这几天苏止和宁清几乎是长在我家里,两家的老人都没什么反应,偏偏今天君凉薄过来了,两个人就被扣住了,我差不多也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宁清看见君凉薄带着的人在我家晃悠了,他伸着脖子看我房间的方向,“听说那位,倒了?” 我点头,“毒发了。” 苏止冷冷的哼了一下,“活该。” 宁清凑到我身边,伸手摸小家伙的脸,苏止接着说:“当初他那样对你,活该有这样的下场。” 小家伙被宁清吸引过去,眨着眼睛看着他,我摸着她的小手,问:“当初我是不是被他骗了,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惨,差点连命都没了。” 那样对我的男人,我居然还给他生了个孩子,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赶上了呢。 苏止不说话了,宁清抬头看了我一下,欲言又止。 我笑起来,“不会是我自愿的吧,我一向怕死的。” 宁清动了动嘴唇,“你那时候年纪太小。” 这话说的就很有水平了,错误不分摊给任何人,却也让我明白,当初那么惨,还真的是因为自己蠢。 我们家虽然地方不大,但是多一个人睡觉的房间还是有的,君凉薄住在我房间里面,我就换了一个屋子。 苏止和宁清帮我收拾的,我本打算晚上带着小孩一起睡,可是我没有奶水,没办法在半夜的时候照料她,就只能让她和乳娘一起。 夜晚的时候,我睡的不踏实,以至于老吴头过来找我,只在门口叫了我一下我就醒了。 我没脱衣服睡,所以直接就能起来。 开门看见老吴头红着眼睛,我吓了一跳,没缘由的有些心慌,“怎么了,是不是君凉薄出事了。” 老吴头:“楼主醒了。” 我差点一巴掌抽过去,醒了你哭丧着个脸干什么,我还以为他死了。 不过这君凉薄醒了就醒了,过来找我做什么。 老吴头声音很低,“楼主想见你。” 我冷笑,想见我我就要过去么。 我摆摆手,“走吧,过去看看。” 君凉薄醒来,靠在床边,脸色惨白。 我站在门口的位置,“醒来也不让人安生。” 君凉薄闻声望过来,“惜言。” 我嗯了一下,“有什么话想和我说么。” 君凉薄还不等开口就咳嗽了起来,我看他弯着腰,貌似很痛苦。 于是叹了口气,走过去,桌子上有热水备着,我倒了一杯给他,“喝点水吧。” 君凉薄接过去,捧在手里,“那时候我毒发,你一直在我身边守着。” 我漠然,是不是以为这次我还会守着你。 君凉薄低头笑了一下,“我听吴伯说了你的要求,我谢谢你再次救了我,惜言,你就这么不想见我了么?” 我嗯了一下,也不管他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你出现,我的生活乱的一塌糊涂,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见面好了。” 君凉薄又问,“那孩子呢,你是不打算让我见孩子了,还是你狠心不要她了。” 我皱着眉头,我从来不曾想过不要自己的孩子,但是也从没想过说不让他看孩子。 我只是不想见他了而已。 见我不做声,君凉薄又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想了一下,老老实实的摇头,“你于我来说,是陌生人,谈不上讨厌。” 君凉薄叹了口气,“惜言,我听吴伯说了你的想法,之前那次利用你,我已经后悔万分,我不会再算计你任何事情了,真的。” 我已经睡不着了,索性就这样靠在椅子上,“君凉薄,跟我说说从前吧,你如何利用我,或者心里如何改变想法的,都包括在内,我们之间的种种,都和我说说吧。” 君凉薄愣住。 我笑一下,“总是很好奇,我那个时候是有多蠢才会把自己折腾到这个地步。” 君凉薄一僵,我当做看不到。 若是没有从前种种,我单单面对这样一张脸,兴许还会奋不顾身。 可是因为之前负过我,如今我却怎么都没办法安心了。 君凉薄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他说的很简单,从在半山腰遇见我,到最后晶洞里面看见我的血书,我觉得应该是很磨叽的一段往事,但是被他三言两语就给总结完了。 不过对于他发现我血液能解毒,到让我心甘情愿跟着他的过程,倒是说的挺认真详细的。 我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了。 君凉薄说完,长长的叹了口气,“从来不敢回忆这些,有些话,我以为会带到土里去。” “这么听来,其实你真的挺有心思的。” 君凉薄苦笑,“挖苦?” 我摇头,“不是,客官的评价。” 他说从宁清出现后才对我有感觉的,可是那时候,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利用我。 我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能把感情和现实分的很清楚,至少君凉薄这个样子,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我若是爱一个人,定是满心满眼都是他,就如同之前一样,连命都能不顾。 可是他那样子对我,真的让我怀疑,他所谓的爱,到底是不是真的。 君凉薄说了这些,可能是累到了,闭着眼睛休息了好一会,他才再次说话,“惜言,本来我这次过来,也没指望你能马上原谅我,你离开,我就知道,你是怪我甚至是恨我的。” 他喘了口气,“我不知道以后如何,但是目前让我放开你的手,我还做不到。” 嘿,这不是耍流氓么,老吴头之前答应的好好的,说是会离开,好家伙,你醒了就都不认账了? 我刚要说点什么,君凉薄又说:“我的毒还很深,随时可能发作,你可以不用管我了,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无需救我。” 意思说是这次就赖过去了呗。 果然是会算计。 合着我放的那点血,都白费了呗,一点用都没有了呗。 87、再去临风楼 我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是看着他一脸的惨白,我好似也不能说太重的话。 自己咽下一肚子的火,我蹭的一下站起来,“行了,你没什么事情了,我就回去睡了。” 君凉薄在我离开之前,轻轻地拉了一下我的衣袖,我瞪着他,“干什么。” 君凉薄另一只手拿着一个东西,“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这些你还都留着。” 他手心里攥着的是一支发簪和一个珠花。 我看了看,一脸的不在意,“怎么,这个东西是你送的是吧。” 他不说话,我又说:“我留着,也不是觉得东西多好,主要是看起来挺值钱的,你别多想了。” 君凉薄捏着那两样东西在手心,“既然是这样,那就还给我吧。” 我耸耸肩,“可以。” 不理他什么反应,我直接走了,到门口回身关门的时候,才看见君凉薄捏着两个东西看的仔细,眼神有些苍凉。 我突然觉得一口气顶了上来,脑子嗡的一下,似乎是有什么画面要冲过来,不过有生生的刹住了。 我关上门,站在院子里,院子里还有君凉薄的手下和老吴头,当然还有宁清的那些家奴,两方人瞪着眼睛看着对方,不死不休的模样。 这大半夜的,架势着实有些吓人了一些。 老吴头先看见我,赶紧过来,“丫头,我们楼主怎么样了,你们说什么了?” 我看了他一下,“说你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老吴头拉着脸,“我知道不会说这个的,你这样说,是真的不怕我们伤心啊。” 我哼笑,“我们说的,还真的就是这个。” 正说着,我突然听见小孩子的哭声,小小的,弱弱的。 我一怔,忙跑过去,也顾不上和谁说话。 我娘的房间亮着,我敲了敲门,我娘过来开了,我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冲进去。 乳娘抱着小家伙,她正闭着眼睛哭,我的心一下子被揪起来了。 我问:“是不是饿了。” 乳娘摇摇头,“刚刚吃过,应该是不舒服。” 我看着她哭的难得有血色的小脸,心里发疼。 老吴头站在外边,扯着嗓子:“丫头啊,如果不介意,孩子给我看看吧,我今天稍微看了一下,小孩子身上应该是中了毒,我兴许能帮她解了。” 我不知道老吴头医术水平,但是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抱过来孩子走到门口给他看。 老吴头捏了捏小孩的手脚,然后看了看舌头,又看了看眼珠,我不懂,只能跟着干着急。 最后老吴头点点头:“中毒不算太深,现在还小,慢慢医治,也许能去根。” 我激动起来,说话都结结巴巴了,“真,真的?” 老吴头慎重的点点头,不过话锋又一转,“只是这孩子太小,很多药不能乱用,我看了你们家里的草药,不适合给小孩子。” 我紧张起来,“那怎么办,你需要什么草药,我出去找,我们家附近山上有很多中草药的,你告诉我,我保证给你找回来。” 老吴头抬手示意我不要着急,“我在临风楼里有一处药园,里面有很多外边没有的药材,兴许能用得上。” 我手心都出汗了,看着老吴头,“真的?不是在框我?” 老吴头连连摇头,“哪可能框你,不信你去问苏止,他可是见过的。” 我确实是不信的,总觉得这老家伙说的话,十句有八句话在忽悠我。 于是第二天我马上询问了苏止,苏止听闻小孩子可能会被医治好,表情也是欣喜的,不过听说是要用临风楼的药,脸上就凝重了起来。 凝重归凝重,苏止还是缓慢的点头,“我确实是见过那处药园,里面的药材我在外边闻所未闻,我带回来的好多药材都是在那里得的,如果说,那里能救的了小孩子,我是信的。” 他最后四个字说的十分的缓慢,能听出来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极为的不放心。 我明白苏止是在担心什么。 若是药园里面的药材真的能救小家伙,我定是愿意带她去的,可是那里毕竟还是君凉薄的地盘,我去了,一大票的人都不会放心。 我低头看着睡在怀里的姑娘,她本来可以有一个很好的人生,可是因为投胎在我的肚子里,她连一个健康的身体都没办法拥有。 我是多么的自责。 我低头亲了亲她嫩嫩的小脸,“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就愿意相信他们了。” 君凉薄坐在轮椅上被老吴头推了出来,虽然能下床了,可是看脸色依旧不好。 苏止看着他就没什么好表情。 好在君凉薄根本不看他。 君凉薄看见我怀里的小家伙,脸上温和了起来,被推着来到我身边,“给我抱抱吧。” 我其实有些担心,这家伙这么弱,能抱得动么。 不过看见他殷切的眼神,我也不好打击他,只能小心的把孩子交给她。 而原本睡的安然的小家伙,在换了怀抱之后突然睁开眼睛,黑色的眼珠盯着君凉薄看的认真。 本来因为弱小,脸上还不会做什么表情,而看着君凉薄的时候,居然咧了嘴,弯了眉眼。 看起来就是在笑了。 我惊讶了一下,“她笑了,她对着你笑了。” 君凉薄低头看着她,“是啊,她笑了,对着我笑了。” 我居然就觉得热泪盈眶,不知道是不是做母亲的都会这样子喜怒无常。 我凑过去看小家伙,她不睡了,睁着眼睛,嘴巴嘟嘟着,看着我又看着君凉薄。 我摸着她的一只小手,“我是娘亲啊。” 君凉薄带着笑意的接话,“我是爹爹。” 小家伙自然是听不懂的,只眨着眼睛。 我虽然一下子做了娘亲,思维里面一点准备都没有,可是女人似乎天生就能胜任这个角色,我一点不适应都没有,还觉得内心满满的充盈。 等我和君凉薄逗完了小孩之后,才发现苏止和老吴头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君凉薄一只手抱着小孩,一只手过来牵我的手,“吴伯和我说了,小家伙的病,也许是能解得。” 我把手收回来,“是,所以你看,即便我多么想和你划清界限,还是不能如意。” 君凉薄暗了一下表情,“如果你愿意,我们明天就启程回临风楼吧。” 我一愣,本想说他身体不好,不能马上折腾的,可是又一想,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默不作声,当做默认了。 我们真的第二天就启程了。 我爹我娘跟着去,他们是真的再也不放心我的一个人出门了。 宁清要死要活的在我家打滚,说什么都要跟着。 宁家夫妇也在,一点也没有为人父母的觉悟,看见自己儿子如此的丢人,居然也不稍加阻拦。 最后被宁清闹的头都疼了,我只能点头答应带上他。 明显感觉宁家夫妻俩同时松了口气。 然后就是苏止了。 我本以为他不会跟着,毕竟是去君凉薄的地盘,他那么看不上君凉薄,应该是不屑过去的,可是没想到的是,我们早上商量带着谁上路的时候,苏止居然拎着包袱出现在我家的门口。 苏止默不作声,可比宁清苦苦咧咧好用多了。 我爹娘一看苏止来,直接点头,“苏止去我们就放心了。” 宁清:“……” 我:“……” 商量好了就上路了,因为人多,并且身体不好的人多,所以我们都是做马车的。 从我们家出门呼呼啦啦的一大群人,弄的我们村里的人都过来看,像是给我们送行一样,还挺隆重的。 我抱着小孩和我娘一辆马车,我娘看着外边,居然还露出喜滋滋的表情,我不想到她想什么呢。 我娘掀开窗帘看着外边,止不住的得意,“你说说,我们村里,就连村长出门都没有我们这个待遇。” 我依稀的听见外边有人谈论我,我问我娘,“我生了孩子这个事情,我们村里面的人是怎么传的?” 我娘表情一僵,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的,那时候很多人用异样的眼神看我,应该就是因为我之前大着肚子的事情,未婚先孕,这可是要被活活打死的,我爹娘,是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我让他们丢人了。 我娘撇了一下嘴,“理那群人干什么当初说的那么言之凿凿,你看看他们现在是怎么羡慕我们的。” 我靠在窗框上,外边已经没有他们议论的声音了。 不过想也能想到,之前他们会如何的在背后诋毁我。 我名声在村子里并不好,谁家都不愿意娶我这样的媳妇回去,这样被他们看不好的人,出了一趟门然后大着肚子回来了,他们定是要笑掉大牙了。 可是现如今呢,孩子的爹找过来了,还带着一群的手下,怎么看怎么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然后呢,他带着我们全家,包括我的朋友出门了,还是坐着马车。 他们如何能不羡慕呢。 可是外人看见的,终究是表面的那一层,我真正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永远都不知道。 我抱紧了怀里的家伙,尽量让她不受颠簸。 我从什么样的境遇里走出来,我不清楚,我向着什么样的境遇走去,说实话,我已经不关心了。 我只求,这一路的人,都安好。 包括那个给我了风雨也给过我港湾的男人。 88、君莫悔 路上颠簸了多少时日已经记不清了,小家伙哭了吃,吃了睡,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任何的不妥,可是我知道,她太安静了,不吵不闹,才更让我担心。 君凉薄这一路也很累,我看见他脸色并不曾有任何的好转,反而接着一天天的苍白下去。 期间我给他服了我的血,可是效果甚微。 这样的话,我是真的没有其余的办法了。 老吴头明显越来越焦急,整个人都躁动不安。 我也跟着上火。 虽说对君凉薄有一些怨念在,可毕竟过去种种都忘了,从见到他开始,他对我,就不曾再做过任何的对不起之事。 我们都愁的够呛,反倒是宁清,感觉就像出来游山玩水一样,活的好不自在。 一天傍晚的时候,我抱着小孩在外边转悠,君凉薄坐在轮椅上,被老吴头推着出来,我远远的看见他,想了想还是过去了。 他听见我的脚步声,扭头看过来,然后笑了,“孩子睡了?” 我点头,“吃过就睡了。” 君凉薄提起手来。 我凑过去,给他摸了摸小家伙的脸。 他最近越来越憔悴,整个人都没了之前的精气神。 君凉薄问我:“孩子的名字你们取了么?” 我摇头,“没有。” 君凉薄想了想,有些不好开口的样子,我看着他那样,心里有些酸楚,从前他对我说话还有些胡搅蛮缠的强硬,可是这一路走来,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了。 我说:“要不,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你有文化,应该比我们都强。” 君凉薄笑起来,整个人显得更加的虚弱。 “我哪里比你们有文化了,”他突然咳嗽了几下,“不过我确实是想给孩子取名字,以后,以后……” 他没说下去,我觉得他想说的也不一定是好话,所以不听也罢。 君凉薄继续摸着小家伙的脸,“叫莫悔吧。”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就叫这个名字吧。” 还不等接下来说什么,我爹和我娘过来找我,看见我和君凉薄在一起,我爹马上过来了,从兜里掏出不知道什么东西给君凉薄,“你先把这个吃了。” 君凉薄问都不问直接吃掉。 我叫起来,“这是什么啊,你就给他吃。” 我爹只是小声的重复,“也许有用呢,也许就有用了。” 我爹可真的是好不容易看见个活体试验物,逮着君凉薄不放了,似乎还和老吴头较劲一样,天天琢磨出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君凉薄吃。 老吴头不是特别敢给君凉薄吃药物,他也怕弄不好了出现差错,可是我爹不怕啊,他什么都不怕,放心大胆的用君凉薄试药。 我有时候都看不下去了,让他悠着点。 可是君凉薄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我爹给的东西,他问都不问,直接吃了。 也不知道是给我面子还是真的就是给我爹面子。 我娘也过来,帮我抱着小孩,站在我身边看着我爹和君凉薄。 她小声的说:“这孩子看起来,也不容易。” 我娘本就是个善良的乡村妇人,之前是因为我的原因,对君凉薄颇有成见,后来这一路走来,我明显感觉的到我娘和我爹,对君凉薄的态度有了变化。 这几天君凉薄对我爹我娘,也算得上是奉为上宾了,整个队伍都快被他们两个操控了。 加上君凉薄对我态度极好,若是涉及到之前的事情也总是一脸的懊悔。 人啊,就是最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家伙,虽然我爹娘之前说着怎么都不会原谅他的话,可是最后,不还是身体力行的表现出原谅他的态度了么。 君凉薄吃完了我爹给的东西,脸色似乎好了一些。 我是不放心的,“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君凉薄也累了,点头:“好。” 我跟着老吴头把他送到马车上,我叮嘱,“以后我爹给的东西,你不要乱吃,都不认识你也敢吃。” 君凉薄被老吴头扶着躺下来,他扭头看我,“他是你爹,他给的,就算是毒药,我也要吃,之前那么对你,他想杀我,都情有可原。” 我不高兴,“什么毒药什么杀你的,别说这些话,你好好休息,我们快到了。” 我等君凉薄睡了之后才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我娘正在整理我们的包裹,我不知道出这一趟门,她为什么恨不得把房子都跟着搬走。 包裹很多,我娘一个个的拆开看,然后嘟嘟囔囔:“我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个东西。” 我抱着孩子看她,“你找什么呢?” 我娘看我,有些不确定的样子,“你那时候回来,带着个东西,好像是一株野花,只剩花梗了,你当时说是个好东西,我就给放起来了,放在哪里,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我那个时候回来,应该说的是被君凉薄伤了之后的事情吧。 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能在旁边看着。 我娘把所有的包裹都翻了一遍,终于在最后的我的一件衣服里面找到了已经晒成干的那半支花梗。 乍一看,跟晒干了的野草一样,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我有些信不着的样子,“这玩意是个好东西?” 我娘也不认得,拿着要出去找我爹,“谁知道呢,出去问问你爹。” 我坐在马车上晃着莫悔,靠着窗口看着外边。 我娘拿着拿东西去我爹那里了,我爹和老吴头正在商量着什么,看见我娘递给他的东西的时候一愣,小心的捏着那个玩意看了半天。 我娘在旁边比比划划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老吴头也凑过去看了,两个人表情都有些凝重。 他们这么一弄,我也跟着紧张了。 我把睡着的莫悔放下,刚下马车,就听见老吴头的惊呼:“我们可以试试的,这个应该是在玉峰山里面带出来的,玉峰山的溪水能解不悔林的毒,这个东西应该也可以的。” 我是不懂他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不是说,军粮也许有救了? 我乐的一转头,就看见苏止和宁清站在不远处,也看着我爹那边,脸上似乎也松了口气。 苏止看见我,走过来,“这几天的路程,还吃得消么。” 我点头,“没事,我没有那么娇气。” 宁清在旁边叼着一根草附和:“是啊,以前她跟着赶路,也没有说过一个累字,不用担心她的时候。” 我看着宁清,“以前?以前我是什么样的啊。” 宁清笑起来,“以前你啊,赌博可厉害了。” 我还会赌博? 我爹在那边叫苏止,苏止赶紧过去了。 只留下我和宁清,那我就更方便问话了。 我拉着宁清去了稍远一些的地方,“对了,你们一直都没有详细的说,我是怎么回来的啊,被君凉薄伤了之后自己跑回家的么?” 这段时间我断断续续的问,他们简短的回答,大致的我知道了,可是细节还是不清楚。 这个时候了,也没必要隐瞒什么,宁清就好好的和我说了一下。 据说是当初苏止死活不肯离开,宁清一个是拗不过苏止,一个也是放不下我,最后还是带着苏止回了不悔林那边。 不过两个人避开了莫问。 当初两个人被弄走,苏止也是责怪了宁清好久,宁清不停的辩解,最后无法,只能把责任都推给了君凉薄,两个人同仇敌忾,对君凉薄都满是愤怒,连带着也就对莫问什么好感。 我相信,要不是因为打不过莫问,这两个人也许还会弄个偷袭什么的。 在我和君凉薄进入不悔林这段时间,他们俩就避开莫问绕着不悔林转圈,也不知道转了多久,反正是最后看见了奄奄一息的我。 宁清回忆说:“那时候的你都脱相了,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苏止当时就哭了,我们带着你回来,你爹给你检查,说你那个样子,应该是饿的,你似乎是很久都没有进食了。” 我摸着自己的脸,醒来后有些没心没肺了,脸上的肉又多了起来。 宁清说话的语气也低沉起来,“你那时候中毒了,你爹给你检查,结果发现你已经怀孕,你不知道当时苏止气成什么样子,他恨不得回去杀了君凉薄,可是好不容易你醒了过来,却告诉我们,你都是自愿的。” 宁清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傻姑娘啊,你怎么那么傻呢。” 我也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的太傻了。 宁清后来又摸了摸我的脸,“好在你这个傻丫头,每天都要忘记好多的事情,你忘了自己有病在身,也忘了肚子里还有个小生命,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你看,若不是君凉薄这个挨千刀的男人再次找来,你其实是可以过从前那种正常的生活的。” 可是我不想那样子生活,我家的莫悔,那样子就再也不能回到我的怀抱了。 这怎么可以呢。 宁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你说,如果君凉薄不出现的话,你说不定都嫁给我了呢。” 我笑一下,“想的美。” 宁清也跟着哈哈哈的笑的特别的夸张,也不知道这个笑是不是发自内心的。 我从醒来过去,这个男人就一直在我身边,胡搅蛮缠卖萌耍贱。 看似不着调,可好似却也是他,把我从死亡边缘拽了回来。 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要好好的谢谢他的。 89、你若是原谅,我可以理解 到傍晚的时候,老吴头过来找我。 我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我赶紧放下孩子出去了。 老吴头靠在马车的轮子处,看着不远处的那一辆马车出神,那里面躺着君凉薄。 我问:“怎么了。” 老吴头看见我后笑了笑,“丫头啊,你若是能想起来一切,是不是还会为了楼主奋不顾身呢。” 我吓得倒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是不是打什么主意呢。” 老吴头摇摇头,“不是,我怎么可能再打你的任何主意了,只是突然觉得造化弄人罢了,你说,如果你没有忘记一切,楼主过来找你了,你们孩子也有了,是不是就应该团圆了,可是现在,你什么都忘记了,连同那时候的感情都忘了,算来算去,你们之间似乎又回到原点了。” 突然感慨这么大一通话,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老吴头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那一株花,你应该是在玉峰山得的吧。” 我依旧不说话,你说你问的这个玩意,我都不记得那些事情了,能如何的回答你。 老吴头看似也没想等我回答,他用袖子扫了扫马车前面的板子,直接坐上去。 “那东西是解毒的良药,我想,当时你若是都吃了,这一身的毛病应该是都好了的,孩子呢,或许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他转头看我,笑的有些得意还有些无奈,“可是,你吃了一半,确切的说,是一小半,丫头,你是不是想留着剩下的那些,给谁啊。”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我面不改色,“你问的这些我都没有办法回答你,我都不记得了。” 老吴头盯着我看了好一会,眼神似乎能看透一切。 他最后摸着自己的胡子,“很多事情啊,若是等着真的没办法挽回了,也许就知道当初的坚持多傻了,丫头,能回头的时候还是给自己留一条出路的好。” 我看了一下君凉薄的马车,他应该是睡下了。 我问:“那个东西,能治他身上的毒么?” 老吴头摇头,“一整株解毒估计差不多,需要花叶和花梗同时入药,可是现在已经不全了,所以,你们两个的毒,都解不彻底。” 他这么说,我也没觉得如何,不彻底总比一个丢了命要好一些。 老吴头年纪大了,不能熬夜,聊了一会就要回去睡了,我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天夜色比较美,我毫无睡意。 我娘已经带着小孩睡了,我一点事情也没有,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靠着旁边的树,仰头看星星。 脑子里似乎有闪过一个画面,多久之前,我也这样看过某一处的星空,那时候,君凉薄似乎就在我身边。 我闭上眼,画面模模糊糊最后消失。 我怅然,不知道那是不是从前的事情。 从前的事情,我默默的念着,然后从怀里摸出来一只支发簪。 之前君凉薄让我还给他,我是还了,可是那日我们出门,我看见他把发簪再次塞在我的枕头下面。 不知道是想留给我,还是不打算要了。 而我,鬼使神差的把它带出来了。 白玉的发簪在夜色中显得晶莹透亮,通体清凉,摸着很是舒服。 我刚想把它放回怀里,我爹就站在我身后咳嗽了一下,“这么晚了,拿着这个东西看个什么劲。” 我吓得差点窜起来,拍着胸口回头瞪我爹,“你跟个鬼一样的站在这里干嘛。” 我爹哼哼,“是你自己看的太入神了,我走路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听见。” 他在我身旁坐下来,然后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发簪,“我瞅瞅,我瞅瞅,你以前捧着看当个宝贝一样,一眼都不让我瞧,我现在是倒是看看这是什么好东西。”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反驳的好,最后也就打消了。 我爹捏着发簪上下左右的看,想必他也看不出任何的名堂。 最后他把东西还给我,倒是说了一句中肯的话,“那家伙送给你的,想必是个值钱的东西。” 我把发簪拿过来收好,想了想,突然很想知道一件事情,“我回来的时候,有和你们提过君凉薄么?” 我爹想了想,“清醒的时候没有,有时候毒发了,你神智混乱,但是念叨着他的名字,后来我发现你……你在一个人的时候,摸着肚子也念叨过那个名字。” 我低头笑了笑,看来我以前,是真的爱他。 我爹看了看我,寻思了一下,“丫头啊,其实我一直以为最后你会和苏止在一起的,毕竟这么多年,除了我,你也只和他那么亲近,我是不知道这个君凉薄比苏止好在哪里。” 好在哪里,现在我也不知道了。 我爹过来把我搂在怀里,“可是若你真的喜欢,我们也不会阻拦,只是爹对他的印象不好,他把你害的那么惨,我不可能原谅他的。” 我说:“嗯,我也不可能原谅的。” 我爹笑一下,“这话说的,我都不相信。” 我一下子从他的怀里出来,有些气急败坏,“为什么,我看起来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么?” 我爹似乎在找比较切合的措辞,“也不是这个意思,你看看你这两天,对他的态度明显变了,我总觉得,你已经在原谅他了。” 我拉着脸不说话,其实是没什么可说的,我爹这么说了,我也才有些许的意识,这几天,我对君凉薄算是比从前好了,他被病痛折磨的惨不忍睹,我总有些于心不忍的感觉。 那是我家莫悔的爹,我就算忘了我和他的那些过往,但是为了我家的小莫悔,我也不能冷眼旁观他受苦。 我爹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你也不用觉得想不开,人生有很多事情,就是一个死结,没办法想开解开的。” 我靠在我爹的肩膀上,突然觉得特别的累。 …… 继续上路,可是我明显觉得君凉薄气色在一天天的好转,我想应该是我带回来的那一株草药起了效果。 君凉薄有时候还可以不用坐轮椅,自己起来走几步路。 老吴头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我看着这老家伙没出息的样子,心里鄙视的很。 弄的跟自己亲儿子似的,想什么呢。 等我们到了临风楼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天后了。 老吴头扶着君凉薄站在一处峡谷的口子处,我和我爹娘张着嘴吧看着。 我爹好半天才合上嘴,“临风楼好气派啊。” 我有些无语,这是大自然的杰作,哪里是临风楼的功劳了。 我们赶紧进去,走了一路了,是真的累啊。 有人在里面迎接我们。 我看见了最开始见到的那个男子,他站在最前面。 我听见老吴头叫他莫问。 哎呦呵,跟我家莫悔是一个辈分的,我有些沾沾自喜,总觉得占便宜了。 莫问看见我,笑了一下,“凌姑娘,又见面了。” 我点头,“你好啊。” 莫问给我们安排了住处,我跟我爹娘还有苏止宁清在一处院子里面。 院落很大,住我们几个,完全不在话下。 我关心正事,安顿好了之后就抓着老吴头问,“先去你那个药园看看吧,” 我爹从旁边赶紧过来,明显是也想过去。 老吴头知道我惦记的事情,也点头,“走吧走吧。” 君凉薄又坐在轮椅上了,跟着我们过去,从我这里走,并不需要多久,就到了。 离得不远就看见那边一大片的花海,我皱眉,这哪里是药园,这是花园吧。 我爹也顾不上别人,直接跑过去。 门口有人守着,不过看见我们自动让开了。 我站在栏杆外边看,好大一片。 我爹摩拳擦掌。 老吴头把栏杆打开,我爹直接就窜进去了。 老吴头提醒,“很多药不要碰,有的是有毒的。” 我则关心的是另一个,“哪种药能对莫悔有帮助?” 老吴头也进去,在里面走了一会,然后低头看,我在后面,看不清他盯着的是哪一珠。 有专人过去,拿着铲子和刀具,老吴头指着一处,那人蹲下来小心的挖。 我听见我爹不断的叫,“哎呀,这种一看就是很罕见的药材,”“哎呀,这个这个,我只听说过,现在终于看见了,”“哎呀,这是什么,看起来很名贵的样子,”…… 我被他叫的头都疼了。 老吴头让人挖了几株就出来了。 我爹还在里面沉醉着。 军粮坐在轮椅上,在外边等着,我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盯着那一大片的药材出神,似乎在回忆什么东西。 我走过去,“你的毒用这药园好好调养,应该也不是问题。” 君凉薄抬头看我,“但愿吧。” 我们回去,老吴头先研究这几种药材,我爹跟在旁边看,他很少露出这种疑惑又好奇的表情。 我觉得和老吴头遇见,算是他的一个机会,兴许以后在我们那里,名声能更加的响亮了。 君凉薄给莫悔找了新的乳娘,吃的东西都找人专门搭配了。 老吴头先熬了一点点的汤药给莫悔服下。 小家伙似乎不知道拒绝,给什么就吃什么。 一小汤匙的汤药她吸溜吸溜的都喝下去了。 90、我睡梦中的姑娘 看着她喝完,我心里仿佛才有了些依靠。 轻轻的晃悠着,把她哄睡了。 我也腰酸背痛起来。 走了一路没觉得如何,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就觉得全身都快要散架了一样。 我出去洗脸,见苏止和宁清都在院子里坐着。 我也凑过去,“开什么小组会议呢。” 宁清支着下巴看着坐在对面的苏止,苏止摆弄桌子上的草药。 宁清砸吧嘴,“老吴头对我们也挺大方的,你看看,说给就给了这么珍贵的药材。” 我是不懂这个东西珍贵不珍贵的,看在眼里就是一堆草。 苏止分类一下,“确实是大方的,上次过来……” 他一下子停了下来。 我坐在旁边,笑了出来,“说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顾及我怎么样,都这个时候了,你觉得我还会在意这么多的事情么。” 苏止叹了口气,接着之前的话说:“之前我们过来的时候,老吴头也给了我好多的药材,你中毒回来的时候,我用那些药材才留住了你的命,若是严格的论起来,也算是老吴头救了你吧。” 我点点头,“还有这样的事情。” 苏止放下手里的东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抬头四处看看,“我们上次过来,也是住在这里的,刚刚我看见了春叶,她被安排到别的地方去了,看见我她还说很想你。” 我是记不得春叶是谁了。 苏止声音停了一下,有些自顾自的念叨,“之前我和吴伯聊天,他说,他说翠鸟死在了不悔林里面,我虽然对翠鸟没什么好感,但是如今再次回到这里,看不见她的身影,物是人非的感觉就浓重了起来。” 听见翠鸟的名字,宁清慢慢的坐直了身体。 我转头看了看他,“这个翠鸟,你也认得?” 宁清点了点头,“我差点死在她手里。” 这倒是让我意外了。 不过我也没问这话从何说起。 从前的事情那么多,涉及的人那么广,要是真的一一问起来,是个不小的工程。 宁清开口:“这翠鸟死了,怎么感觉莫问并没有多么的悲伤呢。” 我想了想,想起来他们说的莫问是谁了。 宁清继续把桌子上的草药分门别类,“人家伤不伤心,我们也看不出来。” 我回忆了一下莫问的模样,他似乎确实是没有一丁点伤心的样子。 …… 我们在临风楼里面住了下来。 归期不定。 我爹似乎都快忘了我们还有个家在别的地方,天天守在老吴头的药园里面,弄的好像那东西是他的一样。 我见我爹每天都特别的乐呵,早上起来去药园里面看一圈,然后回来吃饭,吃过了再去。 这么来回的走,药园附近的守卫和他关系特别的好。 我娘比他有正事的多,对我家莫悔特别的细心,莫悔吃了多少的药,有什么样的反应,她都拿了本子记下来。 我有时候看着我爹和我娘,真的怀疑我是我娘和别人生的。 君凉薄的身体也在一天天的好转,不知道是不是我之前带回来的那株花的功劳,君凉薄之前明显濒死的样子,可是现在居然都能摆脱轮椅,自己走路了。 因为整个临风楼他都交给莫问了,所以君凉薄时间特别多,和我爹一样,我爹去药园,他就来我这里。 不得不说,临风楼有强大的经济实力,莫悔因此被照顾的很好。 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姑娘,小小瘦瘦,除了哭不会任何的表情。 可是现在,居然白嫩了起来,偶尔嘬手指,还能对着我们笑一笑。 我看着她偶尔咧开的嘴角,突然觉得什么都值了。 小家伙清醒的时间开始长了起来,我有时候会带着他到处走走。 一日中午,我们都吃过了饭,小莫悔也饱着,我就带着她随处逛逛。 迎面就撞上了昔年。 那是一个开朗阳光的少年,看着我的时候一脸天真无害的笑容。 他忙走过来,逗了逗莫悔,然后看了看我身后,“楼主怎么没有跟过来。” 我笑一下,“他睡了,我没叫他。” 昔年跟着我边走边说,“楼主醒来,估计会闹脾气的。” 我不可置否。 走了一会,我问昔年,“我从前过来的时候,都在这里做什么了。” 昔年一愣,他也知道我忘了很多的事情,于是和我讲,“你那时候是楼主带回来的,我们起初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你和苏止一起,我们还以为你们俩是一对的,可是后来,楼主告诉我,让我离你远一些,我看他那个样子,就觉得不对劲了,哦,对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马上又咽了回去。 我追问,“怎么了?” 昔年表情有些难过,“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本来,本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领悟了,我说:“是想到了翠鸟么?” 昔年看着我,缓慢的点点头,“是,那时候,翠鸟喜欢楼主,于是对你,有些苛待了,据说还特意找上你,言语讽刺了一番,就为这个,楼主还直接把翠鸟罚下了水牢。” 还有这种事情,我一点也记不起来。 谈到翠鸟,昔年的语气很低沉,“那时候,莫问还是喜欢翠鸟的,可是不知道为何,翠鸟死了,莫问似乎并没有那么伤心,又或者是,他的伤心我没有看出来呢。” 翠鸟,我在心里念叨了一下。 昔年是个不会藏着掖着的人,“那时候我们在不悔林外边等你们,可是你没有出来,翠鸟没有出来,我看见楼主万念俱灰的样子,惜言,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我只能笑呵呵,“我这就是老天爷给了个活命的机会,能出来,真的是意外。” 昔年不认同我的话,“不是这样的,你能出来,证明你命中不该绝,惜言,我特别相信命理之说,你能再次来到临风楼,也是你命中注定的。” 我打趣,“你还信这种东西。” 昔年点点头,“翠鸟死后我就信了,不瞒你说,我们很小的时候,能有人给我们占卜过,那人说的婉转,但是我也听的明白,他说翠鸟无长命之相,有客死异乡的可能。” 我吓了一跳,这谁啊,乌鸦嘴。 昔年叹息,“那时候我们谁都不信,可是谁能想到啊,那人说的都应验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让她再出临风楼里,她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守在临风楼里面。” 很多事情,没有什么早知道了。 昔年又说回莫问,“你知道么,莫问得知翠鸟死后,把自己关起来几天,可是再出来,整个人又恢复成之前的样子了。” 我晃了晃脑袋,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一段话,一个女人对我说的。 “他不喜欢我了,他其实早就已经不喜欢我了。” 那个声音一晃而过,我恍惚一下,不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绕着院子走了一会,我又抱着小孩回去了,回去的时候君凉薄已经醒了过来,还真的让昔年给说中了,这位老先生开始拉着脸不说话。 好似我抱着莫悔出去一段,对他伤害十分的大一样。 我娘在一旁,用眼神示意了我一下,我不搭理他。 过去把孩子交给我娘,孩子已经睡了,我娘抱着她先撤退了。 我有些累,想着趁着小孩睡了我也睡一下,毕竟一会她醒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拆开头发,回头看了看君凉薄,“君楼主,我要睡觉了,你可以走了么?” 君凉薄还站在我房间的中间,似乎根本听不见我的话一样。 我声音大了一些,“君凉薄,听见我说的话了么?” 君凉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声音低沉,“你中午抱着莫悔出去干什么了?” 这话问的,我都气笑了。 我抱着个孩子,出去走走,还能做什么。 君凉薄朝着我走过来,紧紧的盯着我,“你中午有没有看见莫问。” 我愣了一下,“莫问?” 君凉薄似乎比较满意我的反应,“看来是没有遇见了。” 他表情松懈下来。 我实在是搞不懂他了,我出去和见不见莫问有什么关系么。 君凉薄抬脚往外走了,“你休息吧,最近你累坏了。” 我哼了一下,亏他还知道。 躺下根本不用酝酿,我直接就睡着了。 似乎是做了个梦,梦里有个漂亮英气的姑娘,手中提剑,在一个圈圈里面舞剑。 那姑娘在一个旋转的空档看了过来,眼神仿佛带着千言万语,却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我不知道自己深处何地,可是内心里却十分的慌张。 我想喊想叫,却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我很着急,感觉自己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然后我看见了那个姑娘的笑容,笑的绝艳凄美,像是在告别,然后她被什么东西,一下子卷入了黑暗之中。 我忽悠一下醒了过来。 外边阳光正好,看起来我根本没有睡多久,可是身上都是汗,摸摸脸,居然真的有眼泪流出来了。 我坐起来,脑子里面还有些懵,想起梦中的姑娘,冥冥之中觉得,那应该就是翠鸟了吧。 过去的记忆,终于帮我解开了一个难题,原来翠鸟,长的那般模样啊。 还真的是美好。 91、我以前是因为眼瞎 我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侧耳倾听了一下,并没有听见我们家莫悔的哭声,想必现在也还是睡着的。 这样的话我也不着急出去了。 靠在床上有些恍惚,有些想不明白我会在这边逗留多久。 莫悔的身体,不是十天八天就能好的,莫非我要一直留在这里,万一是个三年五载可怎么办? 其实我也有些怕的,若是时间太久,我可能最后也离不开了,君凉薄那个人,谁知道有多少花花肠子,他稍微用点手段,我都走不出临风楼。 而且我看我爹娘目前这状态,一点也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我爹简直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样,使唤那些下人可是相当的自然了。 我们以前的生活环境太差了,以至于现在,有随从供驱使,有锦衣玉帛供享用,他们自然是乐不思蜀的。 我有些无奈,也不能怪他们,这是一种很正常的反应,就好像我一样,在这里住着,也觉得其实挺好,若不是和君凉薄的牵扯,我也愿意一直这样住下去,下半辈子就这么过,也挺舒坦的,要吃有吃要喝有喝,一般人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还不等我想完这些事情,就听见外边有些许吵闹的声音,好似是有人过来寻君凉薄了。 我下床走到窗边,刚想开窗问怎么了,就听见君凉薄已经出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边似乎有人跑过来,“禀告楼主,外边有人进来了,自称是隋家人,不等小的们进来禀告就直接硬闯了。” 君凉薄好一会没说话,就在我以为他会不理会这个事情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放他们进来。” 我来了兴致,躲在窗户后面听。 过了好一会外边才再次热闹起来,我听见了女人的哭声,中间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说话声,到了近处才听清是在叫表哥。 表哥? 我疑惑了一下,君凉薄还有表妹存在啊。 我仔仔细细的听,仿佛这个女人就是一个人来的,我没有听见她同伴的声音。 君凉薄应该是坐下了,“你怎么来了。” 那个女人抽噎着,听起来有些可怜,“表哥,我是自己跑出来的,我爹不让我过来找你,可是表哥……”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她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我有些不高兴,你倒是说完了再哭啊,这样子听的上不上下不下的,我很难受啊。 我感觉君凉薄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你先别哭,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说清楚。” 那女人哭了好一会才忍住,抽抽搭搭的说:“我要是不跑出来,我就要被我爹安排嫁给一个丧妻之人了,表哥,你可要帮帮我啊,我怎么能嫁给那样的人啊,我好歹还是隋家的小姐,我不能给人家去做填房,那人还有个儿子,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啊。” 那女人哭的悲悲切切,让我听着都心里难受了。 如果真的是个家族小姐,就算不受宠,嫁给这样的人家,似乎也在面子上说不过去,我奇了个怪了,这个隋家的人,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脸面的么。 君凉薄想了想又问,“舅舅有没有说那人脾气秉性如何。” 外边安静了一下,接着女人直接叫起来了,“什么脾气秉性,脾气秉性好能怎么样,我过去还不是个填房,我不要,我不要,表哥,你什么意思,难道也觉得那样的人能配得上我么,我可是隋家的小姐啊,我还曾是你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啊,表哥,你是不是不打算管我了,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么。” 我彻底愣住,行啊,君凉薄挺能耐的,居然还有个未婚妻呢,还是个指腹为婚的,了不起,了不起。 君凉薄笑起来,一点也没有介意那女人的话,“隋姑娘,你要知道,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其实你嫁给什么样的人,我根本不在乎。” 那女人明显气息一窒,接着叫起来,带着哭腔,“表哥,你不能不管我啊,我跑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我只有你了,我现在只有你了,你难道要看着我去死么,表哥,我喜欢你那么多年啊,我一直等着嫁给你的,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么。” 我撇了撇嘴,不知道这女人看上君凉薄什么了,我以前是眼神不好,可是如今我头脑清醒了,那女人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想不明白呢。 君凉薄冷笑一下,“你若是跟我了,也只能算个填房,忘了告诉你了,我也有孩子了。” 似乎为了映衬他的这句话,另一个房间里突然响起我家莫悔嘹亮的哭声。 我心里一喜,莫悔回到我身边这么久,就从来没有哭的这么有力气过,从前哭起来声音小小的弱弱的,听着就心疼,可是现在居然哭的这么凶。 我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跑出去,不管君凉薄和门外女人诧异的眼神,循着声音过去,“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我娘抱着莫悔在隔壁房间里面,应该也是在偷听院子里面的谈话,她声音故意放大了一下,“不知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呢。” 果然,君凉薄那边坐不住了,赶忙走过来,吩咐身边的人,“让吴伯快些过来看看。” 我把莫悔抱在怀里,其实一看这小姑娘的样子,就是刚睡醒在哭,并非是什么不舒服。 她到了我的怀里,扭动了几下,似乎是寻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哼唧哼唧两下,就安静了下来,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我。 君凉薄在旁边笑起来,“这哪里是不舒服,这就是想见娘亲了。” 我不自觉的也笑了,对着莫悔小声的问,“宝贝,你是不是想我了。” 小家伙呀了一下,算是回答。 我听见身后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怎么是你,你不是死了么?” 我回头。 身后站着的姑娘一身暖黄色的衣衫,映衬的整个人俏生生的。 她眉宇间带着一些冷傲和清高,若是出去个人主观的印象,这个姑娘,也是个娇俏的好姑娘。 我瞄了她一下,“我命大,没死成,阎王不收。” 那姑娘紧紧的盯着我怀里的莫悔,眼睛恨不得能飞出来,“表哥,这个,这个是……” 她似乎有些冷,上下牙直磕碰。 君凉薄伸手摸了摸莫悔的小脸蛋,语气温和起来,“这是我女儿。” 隋姑娘似乎不相信,一个劲的摇头。 我直觉,这姑娘是认识我的,所以我沉着气什么也不说,我现在不记得的东西太多,怕张嘴就露馅。 宁清和苏止从外边回来,两个人应该是跟着我爹去了药园,回来的时候我看见苏止怀里又抱着一大堆的药材。 看见隋家的姑娘,宁清差点蹦起来,“哎呦嘿,是你啊,你不是应该在家准备嫁人的么。” 随后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哦哦哦,我差点忘了,你离家出走了,怎么,那男的不和你的意么,隋小姐,你也不能太挑了,你看看自己的名声,都成什么样了,隋家那些个小姐,都嫁人了,就剩你了,哎对了,你多大了,快二十岁了吧,老了老了啊。” 隋姑娘涨红着一张脸,反驳,“谁快二十岁了,我没有。” 宁清像是听不见她的辩驳一样,自顾自的接着说,“其实你也不用怕的,那男人我知道,虽然第一个老婆死了,给他留下个孩子,但是据说人品还是可以的,忠厚老实,你嫁过去也不会被看不起,兴许日子过的还能比你那几个姐姐强一些呢,你说你怎么还想不开跑出来了呢,你这样,让隋家如何跟对方交代。” 隋姑娘被宁清说的脸红的不行,一看就是个死要面子的人。 我在旁边差点笑出来,宁清一脸严肃的在这里扒人家的短,其实样子挺欠揍的。 隋姑娘尴尬着,憋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闭嘴,你懂什么。” 君凉薄站在我旁边,脸上的笑容收了,“你先在这里住下,我会让人捎信给舅舅,让他过来接你。” 隋姑娘嗷的一声,“不要,不要告诉他,他会把我抓回去的,我不要嫁给那个男人,求求你了表哥,我不想嫁给那个男人。” 宁清找个位置坐下来,翘着二郎腿,“那你想嫁给什么样的男人,我这样的肯定是看不上你的。” 隋姑娘羞愤的看了宁清一眼,“谁要嫁给你这样的了。” 宁清夸张的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了我。” 隋姑娘说不过他,只能回头再次对着君凉薄,“表哥,如果让我嫁给那个男人,我宁愿去死,你真的人心看着我死么,你忘了姑姑么,她生前可是最希望我们两家能和好的,你忘了么。”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触动了君凉薄,他犹豫了一下,“舅舅我还是会通知的,不过我会让人和他谈,尽量把你的意思告诉他,我也尽量不让他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隋姑娘总算是笑了一下,“好,表哥,你可不能骗我。” 一旁的宁清叹了口气,“作孽啊。” 我好笑的看着他,“做什么孽了。” 宁清笑着看我,“那男人呗,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这辈子死了老婆,又惹上这么一个人物。” 隋家姑娘瞪着眼睛看宁清,却没有再反驳什么了。 92、你就是没人要 于是,隋姑娘就这样的在临风楼里面住下了。 她过来的时候带着的东西不多,据宁清打探回来的消息,隋姑娘刚刚去了自己落脚的别院就不高兴了。 说是什么被子面料不上档次,还有屋子里的摆设也不合规矩,她需要的胭脂水粉都要指定的牌子等等,一系列的问题惹得她不停的咆哮。 我听了都觉得头疼,不知道君凉薄那边作何感想。 苏止在一旁抱着我家莫悔看的出神,听着宁清有些添油加醋的叙述,他慢慢缓过神来,兴致不高的评价,“隋家老先生过来了就好了。” 我靠着摇椅,看着苏止怀里的那一团肉,心里暖洋洋的。 院落里,我娘在一旁缝制给莫悔的贴身衣物,宁清口沫横飞的说着隋家姑娘的事情,苏止抱着莫悔轻轻的晃悠,脸上带着平时少见的温和。 这样的画面,于我如今的境遇来说,已经算是很美好的了。 我们在院子里说说笑笑,外边就有人进来了,我抬眼看过去。 居然是莫问。 莫问身边跟着的两个随从留在了院落的门口,莫问自己进来。 我其实是有些疑惑的,这个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安静沉稳的有些过头了,据说曾经那么喜欢翠鸟,可是翠鸟死后,他也并没有表现出来多么难过,就有些让人想不通了。 我坐直身体,看着莫问,笑一下,“怎么了,有事情么?” 莫问摇摇头,“恰好路过,过来看看。” 他也不需要我们招呼,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来,问我,“可还习惯,有没有哪里照顾的不周全的。” 我想了想,笑起来,“这里可比我家那边好多了,怎么会有不周到的地方呢。” 莫问难得的也弯着嘴角笑了一下,“这就好。” 宁清这个八卦的人赶紧凑过去,“哎,我问一下啊,那个隋姑娘,现在如何了。” 莫问听见这个问题居然看了看我,我赶紧摆手,“这个可不是我让他问的,我不关心。” 莫问眉眼弯弯,很是奇怪,今天居然笑容这么多。 “我没有见隋姑娘,不过据说现在人在楼主那里。” 我点点头,“猜也猜得到。” 隋姑娘那天的话里就暗含了一些意思,她不想嫁给那个人,除了他有过一任老婆,还带了个孩子,隋姑娘过去就要给人家做填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隋姑娘心中其实也是有人占据的。 我心里暗自揣摩了一下。 这个世界上,青梅竹马什么的其实是最可怕的,虽然不是恋人情侣,可是生活习惯和爱好,早就彼此熟知,和家人没什么不同。 莫问又说起来,“那一日,在不悔林外边,我以为你会一起出来,没想到……” 我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莫问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能再次看见你,我很高兴。” 我点头,“虽然不记得你了,但是能再见到,我也很开心。” 莫问把视线转到我家莫悔身上,眼神深邃的让我有些恍惚,这样的男人,翠鸟怎么不喜欢呢。 他说:“小孩能让我抱抱么。” 这个要求不过分,我点点头。 苏止也没有阻拦,直接把莫悔放到了莫问的手上。 一看莫问就是个没抱过小孩的人,身体僵硬的不行,脸上也出现了有些紧张的神色。 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放松一些,我家莫悔不吃人的,你干什么如临大敌的模样,这里这里,好僵硬啊。” 莫问脸上有些尴尬,“她太软了,我怕把她弄疼了。” 我理解,小孩子都是软软的,我第一次抱着她也是这种感觉,生怕让她不舒服了。 我捏着莫问的胳膊,“这里,放在她这边,她不会不舒服的,你不要怕。” 我和莫问靠的很近,苏止站在一旁,看起来也有些着急,他这几天没事就抱着莫悔,都有些心得出来了。 苏止几次欲上来手把手的教莫问,我笑起来,“你看看把苏止急的,莫问,你要加油了,以后自己有小孩了……” 还不等我说完,一抬头就看见君凉薄冷着一张脸站在我院子的门口,他身后自然跟着的是隋家的姑娘。 我话说了一半停在那里,莫问看着我,又顺着我的视线看向另一边。 君凉薄身边跟着的隋姑娘迈上前来,仰着下巴,神情倨傲。 我有些想笑了,这是几个意思啊。 君凉薄盯着我看,好半天之后盯着莫问看,又好半天之后盯着莫问手里的孩子看。 这几个人他就像是不认识了一样,看个不停。 莫悔还在莫问手上,我伸手想要自己抱过来,但是手刚搭上莫悔,就觉得莫问稍稍用力了一下。 我一愣,这是不打算让我抱的意思。 我看莫问,他视线从君凉薄身上收回来,低着头看着莫悔,手里的力度稳稳地。 我想了想,也罢,莫问总之是不会对莫悔造成什么伤害的。 一旁的宁清是个不嫌事大的主儿,看见君凉薄和隋姑娘,马上窜了起来,“哎呦,来客人了来客人了,快点,欢迎欢迎。” 我娘在一旁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我太了解她了,我娘虽然不怎么得意君凉薄,但是私心里肯定也觉得君凉薄必定是对我死心塌地的,如今来了一个明显觊觎君凉薄的人,我娘肯定是不乐意的。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惜言,我出去找找你爹。” 这是看不过去,就不看了? 我点头,“好。” 我娘走过我们身边,突然对莫问十分的热情,“哎,小伙子,我家莫悔好像挺喜欢你的,你看看,在你怀里都笑了。” 我低头一看,确实,莫悔盯着莫问正笑的弯了眼睛。 我也跟着笑起来,伸手摸了摸莫悔的脸蛋,“还真是,她很少对着别人笑的,看来是真的喜欢你。” 我娘已有所指,“小孩子啊,对谁笑,就证明跟谁有缘,也许你和我们家就是有缘呢。” 我虽然不是很聪明,但是也知道这句话是我娘说给君凉薄听得,我有些尴尬起来,对着莫问小声的解释,“我娘胡说的,你别当真啊,她就是心里不舒服。” 莫问摇摇头,“没事。” 我娘出去,君凉薄进来,隋姑娘对他亦步亦趋。 莫问面对君凉薄站着,“楼主。” 君凉薄嗯了一下,看着他怀里的莫悔,“不是说要去流年阁么,怎么在这里了。” 莫问不卑不亢,“路过,就进来看看。” 君凉薄不出声音的嗤笑一下,伸手,“孩子给我吧。” 莫悔还看着莫问笑,小手比划的也抬起来了,似乎对莫问很是好奇。 莫问有些犹豫的模样,不过还是把孩子给了君凉薄。 隋姑娘跟着过来,站在一旁看着莫悔,脸上很是不喜欢,不过是碍于君凉薄在这里,她不好评价什么,要不然指不定说出什么话来。 一旁的宁清也凑过来,不过没有看我家的莫悔,而是看着隋家的姑娘,“哎,我其实很好奇啊,你说你这次好不容易有人要了,又跑出来,以后你还能嫁的出去么。” 隋姑娘表情一僵,接着就恼羞成怒了,差点蹦起来,“你说谁没人要,我堂堂隋家少小姐,会没有人要,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了。” 宁清一脸的云淡风轻,嘿嘿嘿的笑起来,“有人要?你多大了才等来一个鳏夫,还说自己有人要?” 隋姑娘气的不轻,“你知道什么,多少人上门提亲都被我爹拒绝了,你根本不知道,我隋家的少小姐能是那么容易就许配别人的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在这里胡说。” 我看她那恼羞成怒的样子,都替她觉得累。 天天隋家隋家的叫,可是那个她眼中赫赫有名的隋家,却不能随了她的意,不让她嫁给一个鳏夫,这隋家之于她又有什么用呢。 隋家的小姐,貌似也不是多么风光的角色了。 我和君凉薄还有莫问苏止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俩,很奇怪,刚刚有些尴尬的气氛被他们两个一搅合,全没了。 莫悔安静了片刻,突然就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我赶紧过去把她抱过来,轻轻的拍着,这孩子,估计是被隋姑娘突如其来的叫声给吓到了。 宁清看过来,有些不高兴,“你叫什么叫,看看,把孩子都吓哭了,你叫的声音大就有理啊?还不是没人要。” 没人要三个字差不多是隋姑娘的死穴了,她气得在地上直蹦,“表哥,表哥,我不是没人要的,我过来找你,是因为除了你,我谁都看不上。” 隋姑娘气急,直接转移了话题。 而突然被表白的君凉薄依旧面无表情,他看着我,好似根本没听见隋姑娘的话。 我有些懵逼,你看我干什么,人家喜欢的又不是我。 莫问看了看我们几个,突然就转头看着我,“我那边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我抱着小孩,一边轻轻晃悠,一边点头,“好。” 莫问再冲着君凉薄点点头,君凉薄嗯了一下,莫问离开。 一旁的隋姑娘抓着君凉薄的手摇晃,“表哥,表哥,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宁清插嘴,“怎么没听见,人家就是不想理你你自己不清楚啊。” 我差点笑出来,这宁清,怎么就是看不上隋姑娘呢。 93、也就看上我家闺女的时候眼光正常 君凉薄虽然身体好了许多,可是也不能久站,他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隋家的姑娘马上就跟在他身边,也坐了下来。 宁清哼了一下,转过来走到我面前,“惜言,老爹人呢,怎么还没回来。” 我知道他这么说其实是想离开。 于是我装模作样的想了想,“应该还在药园里面,你要过去看看么?” 宁清点头,随后看了看我家莫悔,“小丫头今天还没出门逛逛,要不我们一起过去吧。” 我憋着笑,这家伙也真是的,君凉薄刚过来,我们就出门,会不会太明显了一些。 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经一些,“这个,就不去了吧……” 一旁的苏止突然开口:“去吧,去走走也好,莫悔也要出门看看,这样子对小孩子的恢复有好处。” 我看了一下苏止,这家伙是怎么了,平时不是不喜欢这种幼稚的把戏的么。 我有些为难起来。 坐在不远处的隋姑娘当然是听见了我们的谈话,在苏止说完之后,紧跟着站起来,“表哥,看看,人家是不欢迎我们的,我们一过来,人家就要走,我看我们还是先走吧,别在这里碍了人家的眼。” 宁清哼笑一下,“你搞搞清楚,我们不是不欢迎你们,我们是不欢迎你,懂不懂。” 隋姑娘脸色气的铁青。 我转头看了一下,君凉薄还坐在那里,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我,脸色依旧不好。 我不喜欢他对我的这个表情,弄得好像我怎么对他不起的样子,不管从前现在,亏心的那个人都不是我。 我垂下眼睛,回答:“好吧,我们走吧。” 不管家里有没有人在,这屋子肯定是不用锁的,我只需要抱着我的孩子,跟着宁清和苏止出去就好了。 苏止和宁清先抬脚走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后面了。 边走边想,其实我心软个什么劲呢,之前君凉薄差点害我没命,现在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那些事情是真实存在过的,他确实做过的,怎么都赖不掉,我这么对他,也情有可原。 甚至可以说,我对他已经算是仁慈了。 我们出门,直接奔着药园过去,还没到地方,就看见我爹我娘站在里面。 两个人简直把这里当做自己家的菜园子了,我爹对着那片草药地比比划划的指点江山的样子让我有些头疼。 怀里的小家伙突然挣扎了两下,看样子是想让我把她竖直的抱起来。 莫悔因为身体虚弱,长得也小,一直都是打横在怀里抱着,她如今有这样的要求,我自然满足,小心翼翼的把她竖起来。 小家伙的脖子还不够硬实,我用手托着,她睁着眼睛四处的看。 我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她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她瞪着眼睛这里瞟一瞟那里看一看,小嘴揪成一个小圆形,看起来让我心里软绵绵的。 同时她的小手也乍起来,虽然没什么力度,却仍然挣扎着在空中胡乱的抓挠着。 我俯身亲了亲她的小脸蛋,“是不是对这个世界很好奇啊。” 我抱着莫悔到了药园外边,我爹还在那里气壮山河的指挥着,我在旁边直接笑出来。 我爹听见笑声,一回身就看见我们,尤其看见我怀里的小东西时候,脸上原本还严肃着,一下子就崩了,他快步走过来,“哎呦,我的小莫悔,你怎么过来了。” 莫悔咕嘟着小嘴,不知道发出的是什么声音。 我老爹笑的眼睛也跟着弯了起来,想要伸手摸莫悔的脸,可是突然想起什么,又把手收了回去。 莫悔看着我爹来了兴致,乍起来小手抓住他收回去的手指,咕嘟咕嘟的嘴上冒泡。 我爹赶紧叫我娘过来,把自己的手抽出去,把我娘的手塞在莫悔的小手里面。 我爹解释,“我摸了药园里面的草药,怕对她有影响。”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爹看了莫悔一会,有些怅然起来。 “她生出来的时候小小的,皮肤有些惨青,我以为她活不下来了,这孩子也真的是命大啊。” 我娘在旁边身体顿了一下,看起来也心有戚戚。 我低头看着小家伙,听闻那个时候的任何事情,都会让我心疼好一会。 我说,“好在她现在在我身边。” 我爹叹息一下,“那时候给她找乳娘,人家都不愿意,生怕养不活担上责任,我们最后写了保证书才行,你不知道……” 我爹顿了一下,没说下去。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们家过的有多难。 所以他们才会那么怨恨君凉薄。 苏止在一旁安抚我们,“没事,都过去了。” 我爹抬头看苏止,脸上掩饰不住的愧疚,他伸手拍了拍苏止的肩膀,“苏止啊,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可惜啊可惜。” 我笑起来,知道我爹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 可惜没能如他们想的,我嫁给苏止。 可是这种可惜在我和苏止面前,就是万幸了。 宁清朝着药园走进去,挨个看了看,他根本不认得这些草药,却装的好似比谁都明白。 我爹回头看了一下宁清,以前他是有些看不上他的,觉得他不务正业不着调。 可是现在我爹居然也和蔼了眼神,“这孩子也不错,都比那个君凉薄要强。” 我指了指药园,“你说话可注意一点,要是被人家听见了,以后都不让你过来了。” 我爹赶紧小心的看了看四周。 在药园站着的时候,昔年从不远处过来,看见我们就赶紧跑过来了。 “惜言惜言。” 我应着,“哎,在这里。” 昔年跑过来,温润着一张脸,“小孩子也抱出来了啊。” 莫悔看见昔年,瞪大眼睛,嘴上还有不少的口水。 我问他,“巡逻去了?” 昔年嗯了一下,似乎对莫悔很有兴趣,盯着她看个不停,“这不是翠鸟……嗯,她的管辖现在归我了,所以事情多了一些。” 我点头,并不觉得翠鸟的话题是不能提的禁忌。 我想到一件事情,十分八卦的事情。 我想了很久了,总觉得不问心里痒痒的难受。 “我之前看见莫问了,他看起来十分的正常,所以我真的怀疑啊,你说,他那么喜欢翠鸟,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昔年一愣,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事情。 “当然是真的了,莫问比翠鸟年长几岁,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我记忆中,莫问除了对着翠鸟笑过,对谁都不会笑的。” 我撇嘴,这明显是瞎扯。 如果他面部神经没问题,怎么可能对着别人就不笑了,而且之前他在我那边的院子里,不是也笑了么。 我说:“就凭着这个?” 昔年看我,“以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当时翠鸟被楼主赶回来,也是莫问主动陪着她回来的,莫问确实是喜欢翠鸟的,你不用质疑,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我抱紧了莫悔,“昔年,如果你是莫问,你会怎么做。” 昔年想了想,“如果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子一下子没有了,我想我定是生不如死的吧。” 苏止在旁边扫了昔年一下,没做声。 我点头,“就是啊,所以我觉得莫问兴许喜欢的不是翠鸟,和他一起长大的人又不仅是翠鸟一个人。” 昔年想了想,突然退后了几步,“你是说,他喜欢楼主?” 我翻白眼,我想说的是,他喜欢的也许是你呢。 昔年还在那里摇头,念叨着:“不会的,不会的,莫问不会这么重口味的。” 我心想,能参透我的意思,你的口味也不轻。 我爹过去又研究了一下那些草药,起身要回去了。 我抬头看了看,是到了吃饭的时间了。 一行人慢慢悠悠的往回走,隔了很远就看见我们的院子里,君凉薄还在。 已经有人过来给他送了一壶茶,君凉薄就那样悠哉悠哉的喝着茶,完全不觉得尴尬。 隋家的姑娘坐在他对面,手捧着脸盯着他看。 从她长长合合的嘴部动作看得出,这姑娘一刻不停的在和君凉薄说话。 我抱着孩子走在最后面,我看见我爹快步的先进去了,从背影看来有些气势汹汹。 他嗓门也不小,“你们怎么在这里。” 君凉薄没说话,隋家姑娘就开口了,“这里是我表哥的地盘,我们在这里怎么了,你一个外来的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我爹根本不可能被一个小姑娘镇住,他扭头看她,语气很疑惑,“你是谁,”他又看君凉薄,嘲讽起来,“哎呦,换了个随行的丫头,怎么了,被人伺候惯了?” 他不可能不认识隋家的小姐,这么说只能是故意的。 果然隋家姑娘被我爹一句话给点燃了,气的跳脚,“谁是随行的丫头,我长的像丫鬟么,你给我看清楚了。” 从我爹的动作上看,我爹应该是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下,语气也平平淡淡,“这丫鬟长的不行,还不如那个什么来着,春叶,对,春叶,春叶那丫头都比这个好看,君凉薄你什么眼光,你这眼光也就只有看上我家闺女的时候算是正常的。” 我在后面笑出声音来。 宁清也跟着哈哈大笑,笑的十分的夸张,即便隔了一段距离,都能让隋家的姑娘清清楚楚的听见我们的笑声。 所以我看见隋家的小姐脸色涨红又变得铁青。 94、别吓到我女儿 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我爹其实是故意。 但是君凉薄居然顺着我爹的话往下说:“凌老先生说的对。” 隋姑娘气急败坏,“表哥。” 君凉薄看都没看她一眼,不过话还是接着说:“隋家的人已经出发了,过几天应该就能到了。” 隋姑娘愣了一下,全然不顾之前我爹给的羞辱,直接叫:“表哥,你说过会帮我的,你一定要帮我啊,我不想嫁给那个男人。” 君凉薄这次连回答都没有了。 他的目光越过一段距离,直接投了过来。 我怀里抱着的莫悔还在咕嘟咕嘟的冒泡。 君凉薄走过来,走的很缓慢,他站在我面前,伸手摸了摸莫悔的脸,“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想了想,“在那边聊了一会。” 君凉薄嗯了一下,伸手把莫悔接了过去。 我递给她,小家伙也没有觉得不开心,神情自然。 隋姑娘犹自不甘心,还在后面叫:“表哥,我爹若是决心带我走,你一定要拦着好不好,我要是回去了,这辈子就完了。” 其实我觉得隋姑娘完全是想多了。 她这么一离家出走,不可能那个男人听不到任何的消息,所以不管最后她回不回去,面子被踩,那男人都未必愿意要她了。 隋姑娘自己想不到这一点,也可能她是害怕任何一个可能,所以拼命要君凉薄的承诺。 君凉薄抱着莫悔往院子里面走,声音凉凉的,“别叫了,吓到我女儿了。” 我心里突然就有些奇怪的感觉。 君凉薄说吓到他女儿了,他女儿…… 虽然早就明白莫悔是我和他生的,可是听见他这么说,还是觉得突然间好似我们十分的亲密了一样。 然后控制不住的想,我和他生产莫悔的过程。 真的是羞死人了。 苏止和宁清都跟着进去,我深呼吸了几下,才走进了院落。 我娘去了厨房,准备东西,君凉薄抱着我家的莫悔直接进了我的房间。 我脸还热着,就没有开口阻止,磨磨蹭蹭的跟着进去了。 君凉薄把莫悔放在床上,低头看了一会才抬头,“长的像你。” 我女儿,肯定是长的像我的。 君凉薄见我站在门口的地方,冲着我招了招手,我小步走过去,“干什么?” 他待我走近了,突然抓着我的手,稍稍用力,我往他怀里一冲,君凉薄和我鼻尖相对,“离我那么远干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 我感觉自己的脸轰的一下又热了起来。 君凉薄低声笑了,“和从前一样,动不动就脸红。” 我往后躲了躲,“叫我过来就说这一句?” 君凉薄原本拉着我的那只手直接摸上我的脸,“惜言,你不要躲着我行么。” 我想了想,其实我也不算是躲着他了吧,我觉得我做事都是光明磊落的,哪里有躲呢。 莫悔躺在床上很乖,自己比划着小手,不哭不闹,不过看起来比从前有精神许多。 君凉薄站起来,和我靠的更近了。 我有些不习惯,接着往后退,我退,他就往前走。 最后把我抵在桌边,君凉薄微微的弯腰贴着我的身体,“惜言,我们接下来好好的可以么,我的身体,你的身体,还有莫悔的,我们都经不起折腾了,我们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时间好不好。” 我转了转眼珠,“君楼主,于我而言,你还是个陌生人,所以让我珍惜的话,从何说起呢。” 君凉薄一愣,眉宇间慢慢的染上了一些晦暗,他站直了身体,却没有挪开。 “惜言,我不是不想慢慢的感化你,可是我怕我的时间不够,我怕还不等你想起我原谅我,我就已经不行了。” 他的身体,目前全是靠着药物维持着,虽然看起来还可以,可谁知道哪天也许意外就来临了。 我垂下眼睛,不看他,“老吴头医术那么高,你应该相信他的。” 君凉薄看着我半响,终于叹了口气,转身让开了。 “过两天我们这边有个庆祝会,提前和你说一下,你们有个准备。” 我忙问,“庆祝什么?” 君凉薄仰头,“临风楼,都成立二十年了。” …… 我以为那个所谓的庆祝会之前,隋家的人肯定是会把隋家姑娘接走的,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问题,隋家的队伍居然杳无音讯,一直没有出现。 君凉薄每天都会过来看看莫悔,莫悔一天天的好起来,同时吃药也开始费劲了。 本来之前只要给她喝,她根本都不拒绝,直接就喝了,可是现在,居然学会扭头了,药汁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去。 我几次气的都不行。 我娘安慰我:“这说明孩子变聪明了,知道挑食了。” 这个理由,我十分的信服。 君凉薄每次过来,隋姑娘都会跟着,她其实也知道我们这个院子里的人都不待见她,所以每次过来都别别扭扭的,看我的眼神也不好。 我问宁清,“我和她俩之前是不是认识。” 宁清点头,我又说:“我和她之前是不是有过节。” 宁清又点点头。 我安心了,这就好。 就怕是我之前还和她关系不错,如今这样,那就尴尬了。 既然本来关系就不睦,平时拉着脸对她也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晃晃悠悠的过日子,感觉一下子就到了庆祝会的当天。 我早上抱着莫悔出门,见人们开始各种装扮临风楼,路边的树木都做了点缀,我心里觉得十分的怪异。 不过这临风楼,都成立了二十年,也是不容易。 我爹和我娘都去了药园,我爹简直都快要住在那里了,我娘对此很是不满意,私下里总说我爹现在都不看她一眼,她还了新衣服新发型,我爹都没发现,言语间能听出来有些失落。 这么大岁数了,说这个,我们听了都觉得不好意思,可是她自己一点也不觉得。 我娘埋怨了几天,我爹跟没听见一样,依旧如故,气的我娘现在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我爹。 我有时候看看他们两个,就觉得生活也算是能忍受了,他们两个几十年了,如今感情还这么好,谁说这个世界上几没有恒久的爱情了。 这不就是么。 在抱着莫悔回来的路上又遇见莫问了。 他看起来有些忙,身边跟着昔年和老吴头,昔年在汇报什么。 莫问依旧一脸的平淡。 我看见他们远远的走过来,我想了想,就不打扰了,先退了。 结果没走几步,就听见莫问叫我:“惜言姑娘。” 我停下,打招呼,“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莫问:“瀑布那边出了一些事情,我们过去看看。” 我点头,同时有些意外,“这里的还有瀑布啊。” 昔年接话,“是啊,以前带你去过的。” 我哦了一下,“那你们忙去吧,我就不打扰了。” 莫问看了看我,眼神有些专注,弄的我一下子就不知所措起来。 老吴头走了两步回头叫莫问,他才离开。 我缓了口气,不知道紧张个什么劲。 宁清和苏止都出去了,我抱着莫悔在院子里转悠,院子里都是晒的草药,很多是在药园摘的,有些是在附近的山上弄的。 我叫不上名字,也懒得看。 莫悔很乖,眼睛盯着四处看,不曾吵闹。 没一会,院子里来了人,这次让我有些意外,居然是凌风。 这家伙我见过的时候次数最少,也不曾交谈过什么。 他能过来,让我吃惊了一下。 我问:“有事么。” 凌风站在石桌旁边,语气平淡,“楼主让我过来给你送一些东西。” 我这才注意,他带了个盒子过来,放在石桌上面。 我过去,“这是什么啊。” “是衣服,楼主让人定制的,专门送你的,今晚会有宴会,姑娘到时候穿上吧。” 我想了一下,今天出门看见的那些人,也都是盛装打扮过的,想必晚上的宴会,也是比较重要的。 我点点头,“好,谢谢了。” 凌风离开,我抱着莫悔继续晃悠,没过一会,小家伙在我怀里安然的睡着了。 我把她放在房间里,然后出来,把石桌上的盒子打开,看了看里面。 不仅仅是衣服,还有鞋子和一些首饰。 我控制不住摸了摸,衣服料子很柔软,首饰看起来很贵重。 我心里有些高兴,我从来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呢。 我把东西都搬进房间,然后坐在床边看着莫悔。 从前我和君凉薄究竟是怎么相处的。 还未成亲,就有了孩子,是谁先走了那一步的啊。 想的我自己面红耳赤的。 我把怀里的发簪拿出来,看了好一会,又放在枕头下面了。 我手腕上一处浅浅的疤痕,我不记得是怎么留下的,但是老吴头告诉过我。 我这个人一向怕疼怕死,可是为了君凉薄我居然都不在意了,看来那时候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喜欢的都没了自我。 可是那样的我,真的过的快乐么。 为什么最后还是弄的遍体鳞伤呢。 我扔下他们自己跑回来,应该就是想要和他一清二楚的吧。 我那时候,其实是要放弃的对不对。 我摸着自己的胸口,问自己。 可惜谁都不能给我一个回答。 95、晚上睡哪里 我爹娘中午的时候从药园回来,我娘一脸的喜色,我看的莫名其妙。 我注意到我爹手里拿着两个盒子,以往我爹会带一些草药回来,但是没有用这么大的盒子装过,我凑过去,“这是什么啊,你挖了老吴头多少草药,你不怕人家把你赶出去啊。” 我爹晃了晃,“不是草药,是君凉薄让人给我们两个准备的衣服,不是说有个庆祝会么。” 我愣了一下,君凉薄想的还挺周到,居然连我爹娘的都准备了。 我娘很是高兴,在院子里接过盒子来,然后赶紧进了房间。 我看着关上的门窗,心里也有些松动。 我娘这一辈子,就没有过过怎么好的日子,从前我爹死活要进京赶考,连累的我家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后来我爹总算开窍,可是我娘节俭惯了,不舍得往自己身上花一文钱。 即便又来我爹赚的也还可以了,可是我娘压箱底舍不得穿的衣服还是那几件,首饰也从来没有更换过。 我娘这辈子,跟着我爹,受太多的苦了。 我娘在房间里折腾了一会出来了。 我和我爹眼前都一亮。 我娘一身水蓝色的裙装,显得真个人靓丽了不少。 其实说起来,也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却总是打扮的老里老气的。 我爹不停的点头,“好看,好看。” 我娘脸上有些红晕,低头整理了一下裙摆,有些紧张,“我穿成这个样子行不行,会不会太嫩了一些,我好像撑不起来这个颜色。” 我赶忙笑起来,“怎么会,这个颜色正好,一会让人过来给你弄弄头发,绝对又是青春少女一个。” 我娘不好意思的瞪了我一下,“什么青春少女啊,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 我爹不会夸人,还在旁边好看好看的念叨着。 我推了推我家老爹,“你也去把衣服换了吧。” 我爹抱着自己的衣服进了房间。 这时候外边进来了个姑娘,我回头看了看,笑了,“春叶。” 春叶眼睛里全是笑意,“楼主让我过来的。” 我点点头。 对春叶我是没了什么记忆的,不过知道从前我来临风楼都是她在照顾我,不过这一次过来,苏止没有同意春叶过来继续照顾我。 苏止那个人很记仇的,他说上次我们过来,春叶就帮着君凉薄没少套路我,所以他对春叶的印象并没有很好。 我相信苏止,他做的所有的决定,出发点都是为了我我好,所以也没有说什么。 现在见了春叶,也不觉得如何。 记忆里没有的人,我生不出任何多余的情感。 春叶冲着我娘行礼,“夫人,我帮你梳头发吧。” 我娘摸着自己的头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麻烦你了。” 春叶带着我娘去了隔壁的厢房,我坐在院子里等着。 我爹先出来的。 我看了看我爹,觉得时间有时候是很不公平的,我爹虽然从前日子过的也不好,但是稍加打扮一下,整个人就年轻许多,比我娘看起来要年轻。 那么多年的苦日子,岁月在我娘脸上留下的痕迹要比在我爹脸上留下的多。 我娘随后出来的,换了个端庄的发型,整个人看起来富贵了许多。 我笑起来,“果然啊,这人还是要靠衣服修饰的。” 春叶过来,“小姐,你也打扮一下吧。” 我想了想,也不矫情,“好。” 我进了房间里面,把君凉薄送我的衣服拿出来,衣服居然是两套,我有些意外,之前都没有注意。 我拿出银白的一套看了一下,素净的很,比较符合我的心意,于是就换上了。 春叶在我换完了之后进来,看见我后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小姐这么打扮,真的太漂亮了。” 我也有些心虚,以前若是别人夸我,我定是十分得意的,可是现在,孩子都有了,心态一下子就老了,总觉得自己不再是小姑娘了,被别人夸,心里也虚起来。 春叶帮我梳了一下头发,她梳的很好,至少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差点没认出来。 春叶在最后的时候问我,“小姐,你有没有素净一些的发饰,我看这些都有点不搭。” 我看着盒子里的那些,确实是花哨了一点。 心里有些犹豫,不过不等我说什么,床上的莫悔突然醒了,哭了起来,我也顾不上那么多,过去把她抱起来。 我娘在门外,“孩子先给我吧,应该是饿了。” 我开门把莫悔给我娘,然后听见春叶在身后,“这个发饰不错,就这么吧。” 我回头,看见她站在床边,拿着我放在枕头下面的白玉发簪,对着我笑。 我看了看,刚刚报莫悔的时候,枕头弄掉在了地上。 我心里有些恍恍惚惚的感觉,这春叶,似乎对什么都了如指掌的样子,是不是这一次也得了君凉薄的授意。 我尽量面上不动声色,点头,“就这个吧。” 春叶帮我把发簪带好,仔细的端详了我一下,“小姐这个样子,是真的美啊。” 我象征性的笑一笑,“君凉薄怎么知道,这个发簪我带在身边的。” 春叶表情一顿,“小姐在说什么,春叶听不明白。” 我哼笑一下,“苏止说,从前你就帮着君凉薄套路我,看来是真的。” 春叶表情不自然,“小姐说的哪里的话,楼主对小姐一片情深,怎么可能算计小姐呢。” 这是君凉薄的丫鬟,自然会帮衬着她说话。 我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没事了。” 春叶有些心里没底的样子,不过还是走了。 我叹了口气,起身出去。 我娘已经抱着小孩出去了,应该是找乳娘去了。 我爹坐在石桌旁,面前摊着晒干的草药,他看的入迷。 我过去,“下午还要去药园么。” 我爹抬头看我,一愣之后笑起来,“惜言,你这么打扮真好看。” 这个词穷的男人,翻来覆去也只会说好看两个字。 没一会我娘回来,后面跟着的是宁清和苏止,我娘看见我也是一脸的惊艳,只有宁清苏止两个人,看见我的时候有些吃惊,接着就表情复杂。 如果是一个人这样我也许不会想什么,可是两个人都是这个表情,我就觉得不对了。 我趁着我爹和我娘逗莫悔的时候问,“我这一身是不是不太好,你们怎么刚刚都是那样的表情。” 苏止不说话,宁清干笑两声,“没什么,挺好的。” 我严肃着表情,“说实话。” 宁清看了看苏止,半响才开口,“其实真的没什么,主要是你如今这身装扮,当初也穿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君凉薄还给了你另一套衣服。” 我点点头,“确实是。” 宁清:“当年你可是用这两套衣服奠定了花魁的位置的,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男人呢。” 我皱眉,花魁? 这特么一听就不是正经人家姑娘该有的称呼。 宁清似乎是想到了从前,“那时候你也是这样的装扮,一点不差,你可知道,当初多少人投你的票,绝对是压倒性的胜利。”宁清又说,“君凉薄看来是真的希望你能回忆起从前的事情啊,惜言,你可能真的对他太冷淡了,以至于他宁愿你记得他对你做的那些事,也不希望你把他当做陌生人。” 我嗤笑,“可是不是什么事情都是他说了算的。” 苏止在旁边看看我,倒是没和我说从前的事情,只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发,“你这样挺好的,别因为那些事情扫了兴,今天很漂亮。” 我叹了口气,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苏止了,我这一大堆的烂事,桩桩件件都要把他扯上,其实他本不必要掺合进来的。 下午的时候,又有人过来了,说是带我们去宴会地点。 我爹我娘一副十分期待的样子,我也不好说什么,抱着我家莫悔就跟着去了。 上了马车才想起来问,“地方远么。” 车夫是个老年人,看起来实实在在的,“不算太近,不过一路上做马车,里面我铺的很厚,不会太累的。” 我点点头。 在马车上晃悠晃悠的时候想到一件事,如果很远,我们晚上还能回来么。 我有些昏沉,这个问题也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下,随着瞌睡的来临,问题也就忘了。 不知道晃悠了多久,反正这一路我睡的还挺好,莫悔和我娘还有乳娘在另一辆马车里,也没有哭闹。 我醒来的时候还没有到达,我意外了,难道别人也是这么长途跋涉的过去的? 靠在窗子上看着外边的风景,觉得一下子心里就空空的。 苏止和宁清都骑马,两个人并排边走边谈论什么。 宁清倒是指着问,苏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我笑起来。 这两个人如今关系倒是不错,同时对君凉薄的态度也难得的一致。 又晃悠了好久,马车才好不容易停下来。 我原本躺在床垫上,感觉马车听了,就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不等我下马车,车帘就被人从外边掀开,君凉薄伸着手对着我,“惜言,下来吧。”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的手,心里翻滚着一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站起来,避开他的手,自己下了马车。 96、只有对着别人的时候才高傲 君凉薄在我身后下来,面上看不出任何不悦的神色。 我爹我娘在另外的马车里面也跟着下来了,我看见小莫悔还在睡着,就放心下来。 再朝着前面看过去,居然是江,江水有些湍急,而江面上,居然停了一艘大船。 宁清过来,站在我身边,看着君凉薄,“君楼主还真是煞费苦心,居然把这个也弄过来了。” 君凉薄不说话,宁清继续说:“其实本不用这样啊,惜言能想起来就想起来,想不起就算了,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她如果想起了,把你当做仇人对待,你说多得不偿失。” 君凉薄看着我,“走吧,上去吧。” 我其实有些纳闷的,说是庆祝会,难道不是应该所有人都参加的么,现在弄了一艘船是几个意思,莫非只是一小波人过来参加? 我转头看苏止,他面无表情,而我爹娘,明显是兴奋的,我娘看着那艘船眼睛直放光,我爹捏着胡子笑呵呵。 我们都没见过世面,看见这么个东西,自然是有些激动的。 君凉薄见我不动,过来牵我的手,“走吧。” 我低头看了看他的手,手指修长,但是有些不见血色的惨白。 心里一软,就没有挣扎,跟着他上船了。 船上很大,上下两层,我不知道原来还能这样设计。 我只是见过我们村子里面那些人用来捕鱼的船,很小很简单,这么豪华的还从来不曾见过。 我爹上了船就这里摸摸那里摸摸,不停的点头。 我娘抱着小莫悔,也是到处看。 我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江水不见尽头,视野倒是整个都开阔了,心情也就跟着稍稍的好了起来。 君凉薄在我身后站立,然后伸出手在我的两侧,搭在栏杆上,我整个人被他围在怀抱中。 我一僵,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 君凉薄的声音就在我耳边,“我看你的神情,似乎依然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我确实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君凉薄语气听起来有些失落,“我希望你记起,可是也有些害怕,从前我负了你,你若是记起,对我避之不及我该如何,可是你不记得了,对我依旧避之不及,我也依旧不知道该如何。” 我把手放在栏杆上,用力的捏紧,“君凉薄,你觉得你对我是真的喜欢么,还是说只为了弥补我。” 君凉薄不语,我接着说:“我目前虽然不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就如同我之前为了你一样,若是爱你,我为你可以不要命的,同样,若是爱我,你也不会那样子对我,说到底,其实你也不够爱,而你现在所做的这些,不过是看在孩子看在我从前为了你赴汤蹈火的份上,对我的一种补偿罢了。” 君凉薄好半天才开口:“你一定要把我对你好的动机,解读的这么,这么不堪么。” 我低头看着穿下的江水,“我没办法不这样想,君凉薄,其实我们之间若不是有莫悔,就算你找到我了,我们也不应该再有交集了,我忘了你,就代表过去那些,美好也罢,心酸也罢,统统与现在的我再没有关系了。” 包括你,都与我无关了。 君凉薄始终把我控在他的怀抱之内,“惜言,就算你什么都想不起来,还是怪我的对不对。” 我想了想,之前没有仔细的想过这个问题,但是若是较真起来,怎么可能是不怨呢。 我本来,也是有大好年华要度过的,不过是对他动了心,怎么就活该被他算计差点丢了性命呢。 爱一个人,本不应该这么卑微的。 即便你不爱我,也没有资格这样子伤害我的。 而且,我的小莫悔,从生下来就与我分离,从生下来,就带着病痛,我怎么能不怨他呢。 见我不说话,君凉薄向前,贴在我的背上,他身体微冷,让我忍不住颤抖了几下。 “可是惜言,若是重头再来,我还是会这样子做,命运并没有给我多一个选择的机会,我遇见你,也只能那样子做,对你的伤害我辩解不了。” “可是我同时又多怕失去你,我是做过那么混账的事情,可是你不能因此抹掉我对你的感情。”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紧张的叫声,“表哥,表哥你原来在这里啊。” 我动作一顿,已经听出来,这是隋家姑娘的声音了。 君凉薄也微微侧身,看过去,不说话了。 隋姑娘跑过来,看着我和君凉薄的姿势一下子就变脸了。 大声的叫起来,“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这光天化日之下的,你们这,这成何体统。” 我本来也是觉得这样子不好的,可是她这么一叫,我反而觉得没什么了,还有些恶作剧的朝着君凉薄怀里依偎了一下,“什么成何体统,我们连孩子都有了,比这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 隋姑娘脸色涨红,指着我,“你,你不要脸,这样的话也敢说出口。” 我从小乡野长大,可没有她那么多的规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君凉薄这个臭不要脸的居然趁机直接搂着我,气息吐在我的耳朵上,“惜言,你这么做,可是在吃醋。” 我私下用手肘顶了他一下,“我吃什么醋,你想多了。” 君凉薄闷声笑起来,刚才的那些失落和难过似乎都是装出来的一样。 隋姑娘在那边气的跳脚,“你们两个,你们两个还不分开?” 我看着她,“我们分不分开关你什么事,你可是都许了人家的,还过来管别人的闲事,。” 隋姑娘气急败坏的喊,“我是不会嫁给那个男人的,不会。” 我冷冷的哼了一下,不再接她的话。 江上的风有些大,君凉薄搂着我,倒是让我暖和了一些。 隋姑娘见我们两个都没把她说的话当回事,直接冲过来,拉着君凉薄的一只胳膊,“表哥,你不要抱着她,这样子看起来不好,会有人议论的。” 君凉薄虽然身子柔弱,但是对抗一个弱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纹丝不动,只是转头看隋姑娘,“我不记得有邀请你上来。” 隋姑娘动作一僵,脸上也出现了讪讪的表情,“我,我看你出门了,就跟着过来的。” 君凉薄声音冷冰冰的,“你来了,我不好赶你下去,但是希望你安分一些。” 隋姑娘慢慢的把手从君凉薄的胳膊上拿下去,微微低着头,那样子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可怜。 “知道了。” 我心里冷笑,这一招谁都会,装可怜,这是人的天性。 隋姑娘示弱了之后也没有离开,只是在稍远的地方站着,眼睛时不时的瞟过来。 君凉薄还是那个姿势,可是我的身体快要僵了。 终于过了一会听见宁清和苏止的声音,他们过来寻我,说是要开饭了。 我乐呵呵的挣脱了君凉薄,朝着下面跑过去。 君凉薄在我身后,慢悠悠的跟着,隋姑娘在他身后,着急的跟着。 我们到了下面的船舱处。 我意外了一下,下面的船舱整体打通,和甲板上大小差不多,船舱里面很多的人,很是热闹。 里面用珠帘隔出来一个个的小区域,那些人都呆在自己的隔间里面。 我跟着苏止和宁清走进去,看见我娘抱着莫悔正在逗,他们在的位置空间很大,看得出来和别人的都不一样。 我过去,莫悔看见我,弯着眼睛笑了,口水顺着嘴角刷的一下流出来。 我拿出丝绢给她擦,“看见娘亲流口水干什么。” 莫悔盯着我笑,看得出来是很高兴的,我娘在一旁很是欣慰,“她认得你的,她应该是知道你是她娘亲的。” 我把她抱过来,亲了亲,应该是知道的吧,血缘这个东西,是很奇妙的。 君凉薄跟着过来,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莫悔一转头就看见他了,笑的更开心。 我叹息,血缘这个东西,还真的是玄幻。 隋姑娘扭扭捏捏的跟着过来了,半垂着头,蹭了个位置坐下。 宁清看见她就有些收不住,“哎,我记得我们过来的时候没有带着你啊,你跟谁过来了的。” 隋姑娘脸红了起来,看着君凉薄,“表哥。” 我其实有些意外,我初见隋家这姑娘的时候,觉得是个心思通透的人,眼神也足够凌厉,可是如今看来,怎么都和初给我的印象不同,这女孩子,明显就是狐假虎威,其实真本事没什么。 君凉薄不看她,伸手对着我怀里的莫悔,小莫悔盯着君凉薄看,笑的水口直流。 她还不懂要把手递过去,但是看得出来,她是喜欢君凉薄的。 我给她擦了擦口水,然后递给君凉薄。 君凉薄低头,在她脸颊亲了亲,莫悔嘴咧的更大。 我爹我娘可能心情很好,居然看着他们俩的样子也笑了出来。 要知道之前君凉薄抱着我家莫悔的时候,我爹眼睛都是瞪起来的,他总说,莫悔出生的时候那么可怜,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所以也不能原谅君凉薄,可是如今看来,我爹早就把自己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隋姑娘没有等到君凉薄的回答,十分委屈的样子,宁清在一旁不忘了继续浇冷水,“哎,你以前可是傲慢的不行啊,现在怎么这样了。” 隋姑娘转头看宁清,眼神立刻又高高在上了起来。 我笑了,“她是对着别人傲慢,你没发现么。” 隋姑娘不敢明目张胆的瞪我,毕竟目前看来,在座的这些人,都是我方阵营的。 所以她憋着脸,把这口气咽下去了。 97、算是扯平了 没一会有人上酒上菜过来,我爹我娘表现的很高兴,也不介意那些有的没的东西,直接动筷子吃起来。 君凉薄却在这个时候起身,我也赶紧跟着站起来,“莫悔给我吧,你先吃饭。” 君凉薄摇摇头,“那边有房间,我把莫悔哄睡了放在房间里就好了,你先吃东西吧。” 我根本信不着他,只能跟着君凉薄出来,宁清在身后叫了我一声,我回头看他,见宁清欲言又止,一旁的苏止看着我,倒是什么都没说。 我冲着他们两个,“没事的,我一会就回来了。” 出去就看见君凉薄抱着莫悔慢慢的晃着,小莫悔在他的怀里已经呵欠连天了,这个小家伙,在君凉薄怀里怎么那么乖,平时我想要哄她睡觉,简直堪比登天。 君凉薄一言不发的抱着莫悔,微微垂着视线看着怀里的小肉团,那个样子简直不能再温柔了。 我靠着一旁的栏杆,看着君凉薄的样子,似乎有一些明白了,之前为何会对他动心。 莫悔没用多久就睡着了,嘟囔着小嘴,看起来白嫩了许多。 君凉薄抱着她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过去,我赶紧跟上。 船舱下面居然做了房间,君凉薄抱着莫悔进了一处房间,我也进去,我看着他把莫悔放在一个小摇篮里面,摇篮边缘有着栏杆,也不怕她醒了会摔出来。 莫悔被放下也没有醒过来,睡的香甜。 我过去看了看,心里柔软的不行,真的好想亲亲她。 君凉薄拉着我的胳膊,“走吧,出去吧,别把她吵醒了。” 我们出来后去船舱里吃饭,我爹喝的正高兴,看见君凉薄过来,招着手让他过去。 君凉薄坐在我爹旁边,我爹捏着酒盅给他,大着舌头说着什么喝一杯之类的话。 我看了看君凉薄,其实是有些担心的,他的身体一向不好,之前都没见过他喝酒,这个时候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要拒绝我爹,可是喝了酒,他的身体能受得了么。 我娘在旁边看着,这个时候居然也说话了,“喝点吧,没事的,今天难得高兴,少喝一些,不会影响你的身体的。” 哎呦嘿,真的是奇迹了,我娘居然能这么好声好气的和君凉薄说话。 我看着我娘,她明显也是喝了一些酒的,脸颊红润,笑容满面。 怪不得,若是不喝多了,我娘怎么可能给君凉薄好脸色看。 君凉薄本也没想着拒绝,就接过来酒盅,倒了酒进去,对着我爹,“凌老先生,敬您。” 我爹呵呵的笑着,也举起自己的酒盅,一仰头喝个干净。 若是不知道的人,定会以为这两个人关系匪浅,可是谁知道曾经有那么多的糟心事,让我爹恨不得直接弄死君凉薄呢。 我坐在一旁没什么事情,发现面前也有一只空着的酒盅,于是拿过来,自己给自己斟酒。 我娘看了我一眼,没有阻止,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得出来,她十分的心疼我。 估计是想着难得一个高兴的日子,大家就都放开好了。 宁清已经喝得有点高了,搂着苏止的胳膊吹牛他们宁家多么的厉害,还说当初如果不是他封锁消息,君凉薄早就找了过来了。 有人上了菜过来,我胃里很空,正好有酒有菜的就吃了起来,边吃边听宁清胡乱的吹捧宁家的实力。 原本船舱里面有许多的人,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撤走的,只知道知道最后,反应过来,就看见只剩我们一桌。 我老爹早就喝多了,期期艾艾的说着我刚刚被苏止带回来时候的情形,他说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了往日的生气,他活泼可爱的女儿,能气人能翻墙能偷他的私房钱,怎么就变成了那个样子呢。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看着我爹,一下子幻化出两个影子。 我看见他对面的君凉薄,还是云淡风轻的执着酒杯的动作,仿佛没喝一般。 我不知道君凉薄酒量多好,但是我爹的酒量不差,我爹都这个德行了,他怎么一点事情都没有的样子。 我有些上头了,半趴在桌子上,转头想看我娘在哪里,可是还不等转头看,就听见君凉薄小声的叫:“凌老先生。” 那边,我爹已经快滑到桌子下面了。 接着就是有些人仰马翻的画面,我头晕的厉害,看着那些人噼里啪啦的更是难受,于是支撑着想要站起来出去走走。 我的屁股刚一离开椅子,就感觉有人过来扶着我的胳膊。 我听见君凉薄的声音,“慢一些。” 我模糊不清的说了句:“谢谢。” 感觉被他扶着走了好长一段的路,跌跌撞撞的走着,听君凉薄声音十分轻柔的说:“你的酒量还是这么差。” 我喘了口气,不知道什么他是如何知晓我酒量的。 君凉薄在我身边停下来,“我刚刚见你也没有喝的太多,怎么能醉成这个样子,那时候你可是比现在好多了。” 我向前迈步,结果一个趔趄。 君凉薄索性直接把我抱起来。 其实我脑子十分的清醒,只是这副身子仿佛不是我的了一样,根本不听我的管控。 我迷迷糊糊的感觉君凉薄把我抱到一间屋子里面,随后我被放在了一张床上。 头脑有些昏沉,沾到床就觉得幸福许多,我直接翻了个身,想要睡去了。 身边也没了君凉薄的声音,世界安静的让我十分喜欢。 可是还不等我彻彻底底的睡死过去,我就觉得身上一轻,感觉有人掀了我的被子。 紧接着就被人从后面抱着。 我虽然喝多了,可是我爹娘一直教导我的事情我可是还记的很牢的。 如今这个情况,明显是有问题的。 我赶紧翻身,从那个怀抱中挣脱出来。 君凉薄就躺在我旁边,此时与我面对面。 我说:“你做什么,信不信我叫人进来抓你了。” 君凉薄不说话,只伸出手过来摸我的脸。 我想坐起身,可是脑袋重身子轻,试了几下也没起来。 而君凉薄明显发现我的意图,他直接翻身压了上来。 我瞪着眼睛,马上要出口的惊呼也被他悉数堵在嘴里了。 我不知道君凉薄是喝了酒之后力气大,还是本身力气就不小,我根本没有翻身的余地,被他死死的压着。 我闻见君凉薄身上淡淡的酒味,并不浓重,所以不刺鼻,我的手被他按在头顶,嘴上是他的唇研磨着。 我感觉脑子好似突然轰的一下就炸了,原本还清明,一下子就混沌了。 什么时候放弃的抵抗不记得了,什么时候被剥了衣服不记得了,什么时候和他抵死缠绵更是不记得了。 好似这个人已经不是我,不知道是谁在操控着。 可是即便这样的混沌,我还是听清楚了君凉薄在我耳边说的话,“这是你欠我的,那一夜你就是这样的算计我的。” 我猜想,他说的是从前的事情,可奈何我根本不记得了。 我闭上眼睛,身体很累,心里也累。 耳边君凉薄的喘息声越来越低,最后终于听不见了。 …… 我睁开眼睛,入眼的是红色的床幔,稍稍挪了一下视线,看见的便是君凉薄的一张脸。 我嗷的一下叫出来,整个人也跟着坐了起来。 君凉薄慢慢的睁开眼睛,看了看我,而后伸手过来搂着我的腰,“还早,再睡一会。” 我哆哆嗦嗦,努力的想前一晚上的事情。 然后恨不得抽死我自己。 这么大的错误,怎么就犯了呢。 我抓着被子尽量的遮掩自己,可是身体上的感觉是错不了的,下、身明显的异样让我羞愤的好想去死。 我用被子捂着脸哀嚎,这要是被我爹娘知道了,我肯定活不到明天。 君凉薄跟着坐了起来,过来搂我的肩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愤愤的甩开他,“君凉薄,你怎么这么无耻,居然趁我喝多了算计我,你还是不是男人,你这么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你这样,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嫁人啊。” 我差点声泪俱下。 君凉薄看了我一会,眼神慢慢的变得冷却,他收回自己的胳膊,慢慢的起身,慢慢的穿衣服,我吓得根本不敢看他,这男的是多不要脸,居然就光着身子给人看。 “惜言,你当初也是这样子算计我的,虽然你不记得了,但是做了就是做了,不能不作数。” 他背对着我站着,动作缓慢,一直到穿好了所有的衣服,才面对我,“我这么做就算小人了一些,也是扯平你之前对我做的事情。” 他没有表情,眼神也冷淡了下来。 我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样的君凉薄,我还不曾见过。 他穿戴好一些,转身朝着门口走过去,“你晚一些出来,不要被别人看到了。” 说完,他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开门出去了。 我看着门口,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君凉薄如今这个模样,特别像说书先生嘴里那些朝三暮四不负责任的负心汉。 我揪着被角,觉得全身都在哆嗦。 过了好一会我才慢慢的起来,去捡地上的衣服,和君凉薄一样,慢慢的穿上,我的指尖都在抖。 其实有什么好介意的呢,孩子都生了,这种事情定是做过很多次了。 在房间里呆了一会,我趴在门上听,外边没有声音,我小心的开了一条缝,见真的没人,才一个闪身出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我理了理头发,雄纠纠气昂昂的走着。 98、下了床就不认账 我爹从转角的地方走过来,看见我愣了一下,“你昨晚在哪里睡的啊,怎么没看见你。” 我吓得一个哆嗦,飞快的转动脑子,“昨晚喝多了,随便找了个房间睡了,怎么了,莫悔闹了么。” 我爹打着呵欠,“那倒没有,我就是问问。” 我不敢和他待下去了,赶紧找个借口离开,“我去看看莫悔,你吃早饭了么,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吧,昨晚你喝的太多了,胃里估计会难受,吃点东西会好一些。” 可能我爹也是饿了,没有继续和我说什么,嗯嗯两下真的就去找吃的了。 我心虚的不行,赶紧快走两步,先上了甲板,用清晨的风吹散我脸上的热度。 昨晚和君凉薄发生的那些事情,我喝多了,但是要命的是,很多东西,很多细节,我居然还都记得。 简直是不敢想,我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中间的时候,居然还缠着他不放。 那特么还是我么。 我小声的哀嚎。 甲板上吹了很久,我才敢进船舱。 我爹我娘都在,苏止宁清也在,不过没看见君凉薄。 我也不好意思问,只能安安静静的吃饭。 旁边有随从过来,说是船一会靠岸,我们可以直接下去,有人在下面接应,会送我们回去。 我爹喝了一口热汤,“君凉薄呢,他怎么不见人影了。” 我心里一个咯噔,赶紧把脸埋得更低一些。 我听见随从说:“楼主先回去了,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我爹哦了一下,“我没什么事情,就是问问,你忙去吧。” 宁清在一旁摸着下巴,“上次君凉薄也是这样,一大早上就没了人影,他也是够细心的,连这个也重复了一遍。” 我低着头,想着今天早上君凉薄的反应,应该是生气了吧。 可是他生什么气呢,昨晚发生那样的事情,明显吃亏的是我,难不成还因为我早上没有给他好脸色就不高兴了? 他把我当成什么了,莫名其妙被人睡了一夜,第二天还要我笑脸相迎? 我们慢吞吞的吃了早饭,下船后真的有人在接应我们。 我酒劲还没过,脑子有些疼,上了马车再次睡过去了。 这一路的颠簸完全没感觉到,只知道被人叫起来,说是到家了。 我恍惚了一下,以为说的是我们的小乡村,可是看见临风楼那个精致的院子后,我才发觉,真的是想多了。 莫悔也在睡觉,我娘抱着她去了房间里面。 我正好躲了清闲,回了自己房间,接着钻进被窝。 中午的吃饭时间已经到了,但是我没有胃口,索性等他们过来喊我的时候回了一句不吃了,然后接着闭眼休息。 这个时候也是睡不着的,不过也懒得起来,就这么躺在那里装死。 我在被窝里面抱着自己,一下子就想起昨晚君凉薄怀里的温度。 他应该是喝了酒的原因,全身滚烫,似乎要燃烧起来一样。 想到这里,又想起那些旖旎的画面,我捂着脸,不能想不能想,要不然一会燃烧起来的就是我了。 我就这么一直躺着到傍晚,全身都躺的酸痛了,我才起来。 外边响起我娘逗着莫悔的声音,我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自己,出门去。 我娘抱着莫悔在石桌旁边,我爹又不见了人影。 苏止和宁清也不在。 我过去,“人都不在啊。” 我娘嗯了一下,“你起来的正好,去找找他们,要吃饭了。” 我伸了伸胳膊,也好,躺了一下午,全身乏力的很,出去走走也好。 我不紧不慢的出去,在通往药园的路上晃晃悠悠。 没走多远,就看见了君凉薄,他和老吴头站在一处亭子下面。 君凉薄明显似乎看见我了,但是他一个转身,背对着我站着。 我看见不远处的隋姑娘小碎步的向着他跑过去,君凉薄什么表情我看不见,但是从隋姑娘脸上突然出现的羞涩来看,应该是在对着她微笑。 隋姑娘跑到君凉薄身边,仰着小脸对着他说什么,君凉薄半侧头看着隋姑娘,弯着的嘴角可不就是在笑着的。 我冷哼一声,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昨晚还在我的床上,今天就能对着别人露出勾魂的笑容了。 我想着要不要绕个路过去,虽然远了一些,但是我不想看见这一对狗、、男女在这里跟我嘚瑟。 我脚步刚一调转,就听见老吴头叫我,“丫头,这里,过来啊。” 我动作一停,有些犹豫,想着该怎么找个借口溜走,就看见君凉薄转身过来不咸不淡的扫了我一眼。 嘿,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咋滴,君凉薄,你这是用什么眼神看我呢。 我也不绕路了,直接过去,“叫我有事啊。” 老吴头看了看君凉薄,解释今天早上的事情,“今天本来是想着和你们一起回来的,可是隋家老先生今天一大早就到了,所以我们才赶紧回来的,你们早上还好吧。” 我不知道他说的你们早上还好吧问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只能点头,“都挺好的,没什么事情。” 隋姑娘有些敌视我,她站在君凉薄身边,用眼睛剜着我,我笑了,“隋姑娘父亲过来了,想必之前的婚事会有个好说法了。” 隋姑娘脸色一僵,伸手抓住君凉薄的胳膊,“用你管,我表哥会给我做主的。” 随后她抬头看着君凉薄,语气没有那么笃定,不过还是带着希望的,“是吧,表哥。” 君凉薄没有甩开她的手,倒是对着她笑了,语气也温柔,“当然。” 我看着她抓在君凉薄胳膊上的手,还有君凉薄的笑容,点点头,“这样甚好。” 老吴头在旁边有些尴尬,“那个,丫头,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我:“去找我爹还有苏止他们,应该是在药园呢。” 老吴头刚张嘴,还不等说出什么话来,我就听见身后有声音响起,“楼主,吴伯。” 我回头,是莫问。 莫问看着我,“凌姑娘。” 我点点头,然后想起自己的脸色也能不太好,于是赶紧冲着他笑了一下,“好巧啊。” 莫问附和,“是挺巧的。” 他又对君凉薄说:“隋家老先生那边有些事情,想要和楼主谈一谈,让我过来请您过去。” 隋姑娘好想才想到自己过来是干什么的,抓着君凉薄,“对的对的,我爹让我过来叫你的。” 我不想听见他们的事情,于是迈开腿,“你们都忙的话,我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 莫问赶忙问我,“凌姑娘要去哪里么?” “药园那边。” 莫问笑了一下,“我也要去那里,一起?” 我点头,“好啊。” 我从君凉薄身边经过,他一动不动,也没有看我,真的就好像和我不认识一样。 我压下心里的不服气,大步走出去,莫问跟在我旁边。 出了亭子他问我,“和楼主吵架了么?” 我呵呵,“没有啊,我和他能有什么吵的。” 莫问也就不再问了。 到了药园,我爹和苏止宁清真的在,我看见三个人撅着屁股在看什么。 莫问站在栅栏外边,有些好奇,“是发现了什么么?” 我爹听见声音,抬头看着我们,“你们过来了啊。” 我说:“我娘让我过来找你们,要吃饭了。” 我爹和苏止他们站起来,他看了看天色,“哎呦,都这么晚了啊,我都没注意。” 我看着他们围着的地方,“你们在看什么,居然这么专注。” 我爹让开一块给我看,“这棵草药,我觉得另有用途,在研究研究。” 关于医药的,我是不懂,也就不关心了,“那你们要不要回家。” 我爹拍拍身上的灰,“回吧,我回去再看看。” 莫问还站在我身边,我都没有问他要去哪里,我看着他,想了想,“你晚上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吃,昨晚喝酒都没看见你。” 莫问愣了一下,“可以么?” 我笑,“当然可以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你办事。” 莫问摇头,“我没什么事情要做了。” 这就好了。 我爹他们出来,莫问也没有办什么事情,真不知道他来药园是打算做什么的。 我们一起回去,亭子那边已经没有君凉薄的身影了,我看了看,收回视线。 我娘看莫问过来了,特意多做了两道菜,我们就在院子里支起桌子吃起来。 昨天都喝的不少,今天没有一个人提喝酒的事情。 我爹对莫问很是客气,不像是对君凉薄那样,席间气氛很好,苏止和宁清对莫问态度也可以。 我随便吃了一些就过去抱着莫悔了。 将近一天没有抱她,真怕小家伙会忘了我。 我抱着莫悔在旁边走动,莫问抬头看了我一下,“其实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有孩子了。” 我低头看着小家伙,“我也没想过,突然就多了一个女儿。” 莫问似乎是想到什么了,随后又作罢,只是叹息了一句,“你也都忘了,就不问你了。” 我在想,他是不是想要问问翠鸟的事情呢,毕竟是放在心里的女子,就算死了,感情也还是在的。 宁清在旁边插话,“莫问你的性格,其实和翠鸟并不般配。” 99、那也是我的孩子 我听闻之前宁清和翠鸟之间是有过节的,这个时候说这个话,我能理解。 而莫问,似乎也并不生气,听了宁清的话,他只是沉思了一下,“不般配么?” 宁清点头,“莫问你呢,这个人太过于安静,也太沉默,适合找个性子欢闹的,翠鸟呢,整个人又高高在上太多,性子也冷清,和你确实不是良配。” 莫问居然笑了一下,“听你这么说,好想还挺有道理。”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莫问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好似并没有把对翠鸟的情感放在心上。 莫问看着宁清,“可是性子欢脱的人,去哪里找呢。” 宁清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喝的酒还没退,这时候依旧上头,他居然指着我,“惜言就是这样的人,不过可惜,你们相遇的太晚了,而且……” 他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小心的看了我一下。 我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居然觉得他没说出的话是和君凉薄有关的。 莫问看了我一下,没说什么,我小声的念叨了一下,“胡说什么呢。” 苏止在一旁也不高兴了,“宁清,你是不是没睡醒。” 宁清厚着脸皮嘿嘿的笑。 “我就这么一说,打个比方,惜言和莫问怎么可能嘛,是不是,你们都不要太当真了。” 因为宁清的这番话,我们饭桌上的气氛完全被搞砸了,接下来大家除了认真的吃饭,再没有一个人说话了。 因为昨天喝多了,今天没人喝酒,所以吃饭特别的快。 莫问告辞的时候我过去送他,在院落的门口,他站在我面前,“你进去吧,又不是外人,不用送我。” 我转身要走,莫问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惜言。” 我回头看他。 莫问放下手,“有些话不说,总觉得心里难受的很,所以不管怎么样,都想让你知道。” 我挑着眉看他。 莫问接着说:“我和翠鸟回到临风楼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发现,我们之间其实是有问题的,我可能太过于执着,以为的事情当做真的来对待。” 其实我是有些听不明白的,但是也没有阻止他。 莫问接着说:“后来我带着翠鸟再次去找你们,那时候我见了你……惜言,和从前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隐约的感觉到他要说的话是什么,心里一阵狂跳。 莫问突然停住了,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可是你现在,已经有莫悔了。” 我有些不自在,往后退了一步,“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莫问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你是听明白了,所以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你只要记得,我在这里就好了。” 莫问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走了。 我站在原地,心里突然就有些乱了。 苏止和宁清也许对君凉薄敌意比较重,说起从前的事情的时候,着重讲的都是君凉薄,所以我和莫问之间到底存在什么,我至今一点也不清楚。 难不成我之前对莫问也勾勾搭搭了? 不应该啊。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刚要转身回院子里面,眼角余光看见君凉薄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我这里。 隋家的姑娘没有在他身边。 他一个人站在树下,迎风独立,看起来带着一些孤傲。 君凉薄眼神深邃,似乎想要把我看穿出一个洞来。 我顿了一下脚步,看了看他,突然想起昨天他对我的态度,还有之前在亭子里面他的德行。 简直不能饶恕。 我心里憋着一口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走了。 君凉薄只是在外边站着,并没有跟进来。 我气哄哄的回了房间,莫悔已经交给我娘了。 我坐在床上,想着今天隋家那边是过来了人的,不知道和君凉薄谈了什么,看他对隋姑娘的态度,应该谈判不会僵的。 是不是最后他还能娶了隋姑娘,履行了之前青梅竹马的约定。 我咬着牙想,这样最好了,我们都省去了很多的麻烦。 不过都这样了,你还过来我院子外边站着干嘛,显着自己专情? 真是搞笑了。 我自己生完气,又偷偷的出去,在院子里面晃荡一会,蹭到了门口。 那棵树下面,哪里还有君凉薄的影子。 我也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怎么,垂着头回了院子里。 宁清过一会从外边晃荡进来,看见我嘻嘻的笑,“惜言,刚刚凌老先生发现了一种药材,好像能医治好小家伙的身体。” 我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真的假的。” 宁清那个喜庆的模样不像是在骗我。 我见他点头之后,直接朝着外边走。 宁清又返回身跟着我出去了,我们走到药园那边,离得很远我就看见君凉薄站在我爹旁边。 那么多人,只有他一个人一身银白,在傍晚的余晖中显得清冷缥缈。 他正低着头,和我爹看着什么东西,很专注的样子。 我爹抬头先看见我的,然后他笑了,冲着我招手:“惜言,快过来。” 君凉薄也抬头看过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宁清在身后推了我一下,“让你过去啊,发什么呆呢。” 我轻咳了两下,快步走过去。 我爹和君凉薄站在一起,老吴头撅着屁股在药园里面找什么东西。 我爹看着我,明显的很高兴,“惜言,你过来看看,这个草药,就能解了莫悔身上的毒。” 我看过去,那简直不能说是草药,那几乎就是一朵花。 花朵下面的叶子带着锯齿状的边缘,有些奇特。 君凉薄看着我,没说话,我感觉到他的视线在我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就转开了。 我也高兴,“要是能把莫悔救了,我们也就能早点回家了。” 我爹一愣,看了君凉薄一下。 不过还是尴尬的附和我的话,“就是就是。” 老吴头在那边找了一会才抬起脸,脸颊通红,“在这边,你看看数量够不够。” 我爹转身就过去了。 我站在原地,有些不自在,抬脚刚要走,就听见君凉薄说:“你若是想走,可以,但是莫悔要留下。” 我一愣,接着就叫起来,“凭什么,莫悔是我生的。” 君凉薄似乎听见一个十分好笑的事情,“没有我你能生?” 我被他一句话噎住,梗了梗脖子,可是找不到什么来反驳。 他说的对,没有他我是生不了莫悔。 我也不退让,“你以为莫悔身上的毒是怎么来的,没有你,她也不会受这么多的苦。” 君凉薄脸色暗淡了一下,不过依旧不让步,“所以我想好好弥补她。” 我哼笑,“我劝你还是算了,以后你若娶妻生子,会有自己的孩子的,莫悔我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照顾。” 君凉薄看着我,“那也是我的孩子。” 我和他争论不明白,转身要离开,君凉薄在我身后,冷冷的开口:“我以后不会再娶亲,所以莫悔跟着我,是不会受委屈的。” 我嗤笑一下,他这是在提醒我之前说的被他睡了如何嫁人那句话。 小心眼的男人。 我没有回答他,去了我爹和老吴头那边。 我爹说,如果想彻底清楚莫悔体内的毒素,这种草药就需要很多,而现在找到的量远远不够。 我们在药园里面看看还有多少株这种药材,寻找了半个时辰,然后我刚一起身,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隋姑娘已经过来了,她身边跟着个中年的男人,我猜想那应该是她爹了。 他们站在君凉薄旁边,三个人在说话,我随意的扫了一眼,感觉他们似乎聊的很开心。 我继续蹲下身子,气的直咬牙。 我爹走过来看着我,“天色不早了,看不清了,我们还是回吧。” 我仰头看着我爹,“好。” 我爹弯腰拉我的手,有些语意不明,“你这个傻孩子。” 我跟着站起来,嘟囔,“我才不傻。” 走出去才看见,来的不只是隋家的人,莫问也站在药园的门口,他披着黑色的披风,混在暗下来的夜色中,似乎要融化一样。 我想起之前莫问对我说的那些话,脸一下子就红了。 莫问倒是一丁点的不自在都没有,他见我们完事了,走过来,先冲着君凉薄打招呼:“楼主。” 君凉薄一言不发。 莫问也不在意那么多,径直都到我身边,“找到了么?” 我点点头,“不太多,天色暗了,明天再过来找。” 莫问嗯了一下,“那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都不敢看身边的人,依稀听见宁清不确定的问苏止:“难道是我之前说的那些话让他觉得十分正确?” 苏止回没回答我不知道,我没有听见。 我爹似乎根本察觉不出来什么,也跟了上来,“行啊,走吧,难得莫问公子还专程过来一趟。” 莫问笑笑,“老先生一直在药园这边,不会觉得枯燥么?” 我的爹当然是摇头了,“怎么会呢,你不知道,这医术领域有多么有趣。” 我们几个走到药园的门口,宁清还回头冲着君凉薄告辞,“君楼主,我们就先走了啊。” 我没敢回头去看君凉薄的样子,想必也是不好看的。 倒不是说他对我用情多深,主要是谁都知道我和他生了莫悔,现在反倒是和他的属下走的近了,不管他对我感情怎么样,这面子上肯定是挂不住的吧。 我心虚,走到院子里面都没敢回头。 莫问把我送到屋子门口,“早点睡吧,我先走了。” 我想了半天,也就只说出一句谢谢来。 莫问笑了,“和我,不必说这两个字。” 100、我怕 我躺在床上,心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我如今这处境算是好还不是不好。 翻来覆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闭着眼睛,尽量让自己安静下来。 不管怎么说,莫悔的身体有救了,这就是比什么都好的事情,至于君凉薄,他愿意如何,都是他自己的事,我不必跟着瞎操心的。 迷迷糊糊的睡着,可是也睡得不安稳,心里有事情硌着,就做了个糊里糊涂的梦。 我梦见我和君凉薄在一辆马车里面,他坐在我旁边,毫无声息,似乎是睡着了,我有些小心翼翼的往他身边凑了凑,然后去看他的脸。 梦里的我根本不受控制,还念叨着,“你长得可真好看,要是能喜欢我就好了。”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了,然后我又安稳的坐好,不知道晃悠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君凉薄拉着我的手下了马车。 场景突然一换,我就被君凉薄压在了身下,看四周的景色明显不是那一日在船上的光景,可是君凉薄做的事情和那一晚没什么不同。 我在水深火热中寻不到出口,只能抱紧了身上的这个人。 我突然睁开眼,觉得脸红心跳加快。 摸了摸额头,居然都出汗了,我坐了起来,羞得不行,这是什么情况,居然能做这样的一个梦,真是说不过去了。 隐隐的有风吹过来,我转头看了一下,才发现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我下床去关,边走还边想,我睡前似乎都是关好了的啊,难不成是被风给吹开了? 走到窗户口处,才被吓了一跳。 窗户外边明显站了个人。 我的尖叫马上要出口了,然后我听见那人沉声开口:“是我。” 是君凉薄。 为脸轰的一下就红了,因为我想起来刚刚梦里的那些事情。 好在天色很暗,他看不清我的表情。 君凉薄站在窗口,一身寒气,我不知道他在这里多久了,我和他隔着一个窗子,“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吓死个人。” 君凉薄不说话,只是看着我,他一身银白色的衣服,在黑夜中十分的醒目。 我又说:“你若是有事就说,我还要回去睡觉。” 君凉薄突然伸手,似乎要来摸我的脸,我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君凉薄的手定在半空中。 他终于开口:“惜言。” 他声音不大,听起来带着一些叹息,我心里震了一下。 我深呼吸,“你到底要说什么啊,快说快走。” 君凉薄收回自己的手,“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我哼了一下,表示不屑,直接把窗户关上了。 仅剩下一条缝的时候,还能看见君凉薄视线牢牢的锁在我的身上。 关了窗户我就回到床上,可是再也睡不着了,过了半响,我又坐起来,侧耳听着外边,可是什么都听不见,我不确定君凉薄是离开了还是仍旧站在那里。 我悄悄地下床,走到窗户口听了一下,外边没有走动的声音,倒是好像下小雨了。 我有些为难起来,这下雨了的话,君凉薄应该是走了吧,他又不傻,不可能就这么淋着。 可是转念,我又觉得,说不定他就真的傻呢,脑子这个东西,有些人是时有时无的。 我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没办法,还是过去把窗户给打开了。 君凉薄果然还站在外边,见我开窗,他一脸得逞的笑意。 我拉着脸,“笑什么笑,我就是过来看看雨下得大不大,明天我爹去药园,可能不太好进去。” 君凉薄还是笑,不过语气有些可怜兮兮的,“惜言,我好冷,能不能进去。” 哎? 我险些蹦起来,你这个人,好生的不要脸啊。 君凉薄抬头看了看天空,外边确实是下雨了,不大不小,说是没关系,时间久了,却也能让人湿透衣衫。 我看见君凉薄脸上有些雨水滴落,我依旧拉着脸,“既然冷,那就回去吧,你不困么。” 君凉薄只是看着我,也不说话,眼神有些委屈。 我从来都不知道他还会扮可怜,而且模样看起来还挺真实的。 我们俩都不说话,其实我是不想他进来,毕竟总是想着跟他划清界限,如果一直这么心软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君凉薄最后叹了口气,“你从前对我从来不会这么心狠的。” 我看着他,“可是你认识的那个凌惜言已经死了。” 君凉薄神色一怔,默默念着:“是啊,是我害死她的。” 我把着窗户,“回去吧,君凉薄,等莫悔身体好了,我也会离开的。” 君凉薄看着我,突然开口问:“你喜欢莫问么?” 这个问题让我意外了一下,不过转念也能明白,他心里是有顾忌的吧。 我笑起来,“放心吧,我不会和莫问在一起的,他是你的属下,我不会做这么让你脸上无光的事情的。” 君凉薄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嗯了一下,“从前我不知道我和他之间怎么样,但是目前来说,我对莫问没什么别的感情。” 君凉薄垂下视线,“你为什么就不能试着接受我呢,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个机会。” 机会这个东西,不是谁都能给的,目前我没办法把他当做普通人来对待,毕竟我们之间有个孩子,他从前对我也造成过伤害。 见我不回答,君凉薄伸手抓着窗户,“行了,你去睡吧。” 他从外边把窗户关上了。 我站在窗户里面,终于听见君凉薄离开的脚步声了,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呢。 我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努力的不去想他。 浑浑噩噩了睡了半宿,起来后出门,发现还在下雨,依旧不大不小的,天气阴沉的让人都没了好心情。 我娘抱着莫悔在屋檐下面,莫悔还没有见过下雨,瞪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我老爹端着汤药过来给莫悔喂下去。 莫悔转动着小脑袋,不愿意吃的样子。 我娘笑起来,“你看她开始有力气了。” 我看着莫悔,“这样看来的话,她应该也快好了吧。” 我爹看了我一眼,“哪有那么快,这些胎毒最难去除了,”说完这句他又转了态度,“不过应该不会影响她身体了,这段时间她吃的药都是上好的,外边根本找不到的,所以恢复的也快,你看看,我家的小莫悔都白净了不少。” 莫悔吃了药,精神很好,看着外边的景色开始咿咿呀呀起来,我娘抱着她在屋檐下走动,“莫悔是喜欢这里么。” 莫悔当然不会回答,我娘问完了自己笑了起来。 我看着她的样子,其实也能感觉出来,我爹娘已经开始习惯在这里了,这里有个勾魂的药园,我爹恨不得能在里面住下来,在这里,我娘也不用做那些农妇要做的事情,每天有人伺候,她其实也想要过这种轻松的日子的。 我其实很难想,我们离开这里之后他们会多么怀念这种衣食无忧不需要自己操心明天的生活。 中午的时候雨小了下来。 老吴头被人撑着伞过来了,他很久都不曾来了,我有些惊讶,老吴头看见我直接奔着我过来,“丫头,跟我过去一趟吧。” 我问:“怎么了?” 老吴头叹了口气,“是楼主,可能是着了凉,现在发烧卧床,他身体的毒素有些复发的征兆。” 我吓了一跳,想到昨晚君凉薄在我窗外站了许久,应该就是这样着凉的。 我赶紧追问:“严不严重。” 老吴头看起来忧心忡忡,“楼主身体里毒素积压时间太久,本来就清除不干净了,我能做的就是给他保命,他这身体不能经受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现在发烧起来,我用了大剂量的退烧药,可是都没有效果,我怕……”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我的整个心都被揪起来了。 我抓着老吴头的衣袖,“我们赶紧过去看看,我的血兴许能有用的。” 我和老吴头去了君凉薄的住处,我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就冲了进去,君凉薄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扑过去抓着君凉薄的手试探,温度确实比平时高,但是也没有到了老吴头说的那么吓人的地步,我又摸了摸君凉薄的额头,温度只是高了一点点。 我回头看老吴头,老吴头还是那个表情,“楼主一直昏迷,到现在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昏迷可是个大事了,我低下身子,小声的叫:“君凉薄,君凉薄。” 君凉薄没有反应,我有些害怕起来,“君凉薄你醒一醒,你不想看莫悔了么。” 君凉薄还是没反应,我爹在后面也跟着过来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别着急,我看看是怎么了。” 我退开,我爹上前,给君凉薄诊脉,老吴头站在我爹旁边,弯着腰,“怎么样,很严重是不是?” 我爹和老吴头对视一下,没说话。 老吴头还在问:“是不是不太好了,很糟糕吧。” 他用的都是询问的一起,我就奇怪了,他也是个有名的大夫,怎么弄得好像自己什么都不懂一样。 我赶紧过去看我爹,“爹,怎么样,严不严重,要不要赶紧熬药。” 我爹过了好一会才放下君凉薄的手,皱着眉头犹犹豫豫,“这个嘛。” 我心一提。 “是不太好,先熬药吧,他这是之前的毒复发了。” 我想起之前君凉薄中毒时候的样子,心里凉了半截。 我爹还安慰我,“不用怕,最近他一直在吃药,这身体定是比之前好了许多,我相信他能撑过去的,现在我们就好好照顾他就行了。” 101、也许那个人真的不是她的良人 我爹这话说的,似乎不疼不痒,我也体会不出来君凉薄这身体究竟是危险还是无碍。 我爹看完之后就和老吴头走到一旁去嘀嘀咕咕了。 我想两个人应该是开会研究怎么医治君凉薄,我在床边坐下去。 突然就觉得好累啊。 我和君凉薄,连同我的小莫悔,都似乎没有过过几天的好日子,三个人就是病怏怏的。 君凉薄还在昏睡,不过脸色倒是不似之前那样,看起来也带着血色。 我想,我爹和老吴头都在,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心里渐渐的安定下来。 早饭我是在君凉薄的房间吃的,简单的吃了一口,想了想,就用温水给他擦了擦脸和手。 擦脸的时候我仔细的看了看他,他确实长得不错,要不然我之前也不可能为了他那么豁得出去,说到底啊,我最初看上的应该就是这一张脸罢了。 刚给他擦拭完,隋姑娘就过来了。 还不等她进门,我就听见了她的叫喊声:“表哥,表格你怎么了,你怎么生病了。” 我起身,站在一旁,片刻后,隋姑娘就冲了进来,直接扑在了君凉薄的床边,悲悲切切的模样像极了原配妻子。 隋家老先生跟在后面,进屋之后看了看我,表情中并无诧异。 我想,隋家小姑娘应该是和他爹提起过我的。 老先生又去看君凉薄,似乎也有些着急,“怎么会这样。” 隋姑娘眼泪哗啦啦的流,我觉得她有些过了,君凉薄还没死呢。 老吴头过去把隋姑娘扶起来,“姑娘还是稍稍闪开一些的好,楼主身子虚,体内又有毒素流窜,别过气给你了。” 我抿着嘴唇,这老吴头什么时候也会胡说八道了,还过气给她,这又不是感冒发烧。 隋姑娘没办法也退开了一些,她这个时候才看见我,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刚才的柔弱伤心全都没了,她瞪着眼睛:“你来干什么,我表哥生病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回头看了看,有张椅子,我直接过去坐下,“没什么关系啊,我不过是过来看看我家莫悔她爹。” 听见我这么说,隋姑娘脸色难看的很。 我心里笑,莫悔是她心中的一根刺,我和君凉薄不管以后如何,毕竟都曾经孕育过一个孩子,她怎么都抹不掉这个事实。 我看见隋姑娘深呼吸了几下,然后又对着老吴头,“吴伯,我实在不放心,接下来几天就让我来照看表哥吧。” 老吴头摇摇头,“隋小姐,不是我不同意,如果是楼主,他也不会同意这么做,你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种事情有伤你的清誉。” 一旁的隋家老先生闻言点点头,看来是很赞同的。 随后老吴头就看过来,我直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果然老吴头开口了:“照顾楼主的事情,可能要麻烦你了,丫头。” 我刚想反驳,老吴头就接着说:“我年纪大了,体力不中用,别人我也不太放心,只有丫头你最合适了,而且你们之间还有孩子,也就不在意那么多虚礼了。” 我差点呸他一脸,我怎么就不需要在意那些虚礼,我不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么。 不过不等我说什么,那边的隋姑娘就叫起来了,“不行,凭什么让她留下来照顾,我不同意。” 老吴头看着隋姑娘,义正言辞,“若是楼主醒了,想必也是希望这样的。” 隋姑娘张着嘴,没说出话来,一旁的隋家老先生倒是说话了:“既然这样,那我们也就放心了。” 隋姑娘扭头看着她爹,似乎是不相信她爹居然不帮忙反而拖后腿,跺了一下脚,“爹。” 隋家老先生警告的看了隋姑娘一眼,然后过来拉着她的胳膊,“这里有凌姑娘在,我们就放心了,我还是带着小女出去等着吧。” 也不等老吴头说什么,也不给隋姑娘反驳的机会,她爹直接拉着她就出去了。 我看着老吴头,没有好脸色,老吴头看着我,心虚的笑嘻嘻。 过了一会,我娘抱着莫悔过来了,莫悔已经能竖着抱,她瞪着眼睛看着屋子里的东西,有些好奇。 君凉薄还没有醒,我不知道他睡了这么长时间,饿不饿呢。 我娘估计也是心软了,抱着莫悔放在君凉薄旁边,“宝贝啊,这个是你爹,你叫他起床吧。” 听见我娘这么说,我莫名的觉得伤感起来。 莫悔蹬着小腿在旁边扭动,咿咿呀呀的开始叫了。 然后一直躺着睡觉的君凉薄,居然真的慢慢的睁开眼睛了。 他先扭头,看了一下莫悔,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她。 我娘惊讶了一下,然后十分高兴的笑出来,声音也大了起来,“醒了,醒了就好啊。” 我爹和老吴头就在外边,听见声音也赶紧进来了,我爹一脸的平淡,老吴头笑的也有些敷衍,“楼主,你醒了啊。” 君凉薄慢慢的坐起来,揉了揉额头,“我怎么了。” 老吴头搓着手,“毒发了,不过现在醒了,就没什么大事了。” 君凉薄哦了一下,开始低头看着身边的莫悔,他带着一些笑意,慢慢把莫悔抱起来。 小家伙蹬着小腿看起来已经欢快了不少。 君凉薄低头亲了亲她,然后才把她还给我娘,他最后看着我,嘴角的笑意还在,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老吴头咳嗽了两下,“那个,楼主还没吃东西,我们先出去吧,我让人送吃的过来,丫头,你就留下吧,留下啊。” 我已经不想说话,老吴头这个样子,已经不是欠揍能形容的。 我爹娘也十分的配合,居然真的就跟着老吴头走了。 我苦笑一下,他们这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一些。 屋子里面只剩下我和君凉薄,他冲我招手,看起来似乎还是有些虚弱,“过来。” 我看着他一会,还是过去了,坐在床边,离他也不算远,也不算近。 君凉薄盯着我不放,“你过来看我,我很高兴。” 我垂下视线,“听闻你快不行了,过来看看。” 君凉薄也不生气,闷声笑了笑,“口是心非。” 我想了想,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的。” 他居然很认真的点头,“全身都不舒服。” 我只能回答:“那一会你多喝点药好了。” 老吴头和我爹商量好对策之后,去熬药了,过了没多久端着汤药过来。 我凑过去看了一下,清汤寡水的,我有些疑惑:“剂量是不是太小了,这样喝能管用么。” 老吴头有些尴尬,“就这样,这种药,药效猛,楼主身子有些虚,不能吃太多。” 我不懂,只能点点头,“这样啊。” 君凉薄老老实实的喝了药,我又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就出去了。 苏止在外边站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宁清倒是一脸十分嫌弃的模样,他的视线落在老吴头身上。 老吴头看我出来,冲着宁清使了一下眼色,然后笑呵呵,“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你再多在里面陪陪楼主啊。” 我皱着眉头,回身看已经下床走路的君凉薄,“你确定他是毒发了?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没什么事情呢。” 老吴头嘿嘿的笑:“可能是刚才的药发挥了效果吧。” 我瞪着老吴头,他真把我当傻子了啊。 君凉薄出来,站在我旁边,看见苏止和宁清,“都过来了啊,今天大家都没有事情么。” 宁清抱着肩膀,“吴伯说你可能要不行了,我们赶紧过来看看,可是君楼主啊,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误啊,我看你现在似乎好得很。” 我看见老吴头瞪了宁清一下,宁清挑着眉毛不搭理他。 君凉薄不接宁清的话。 我娘坐在石桌旁边,抱着小莫悔,君凉薄走过去,直接把莫悔接过来,“我们出去转转吧。” 这句话当然是对我说的。 我再次怀疑君凉薄毒发的真实性,现在他还有力气抱孩子,还有力气出去转转,怎么看都不是生命垂危的模样。 我转头看着我爹,用疑惑的眼神。 我爹躲着我的目光,最后没办法了,他才看着我,“都说了,他最近身体养得好了,可能一下子就挺过来了。” 君凉薄已经走到院子口了,他站住,回头看我。 我想了想还是跟了过去。 小莫悔看见我过去,突然就嘻嘻的笑了。 我心软了一下,也就不想计较什么了。 出了院子,没走多远,就看见隋家的老先生带着隋姑娘站在一处亭子里面。 两个人似乎是发生争吵了,隋姑娘脸上带着泪水,老先生也是一脸的无奈。 隋老先生又说了句什么,隋姑娘倔强的扭了一下身子,然后看见了我们。 距离不算远,但是也不近,我和君凉薄没有停住脚步,走了过去。 隋姑娘赶紧把眼泪擦了,不过眼眶还是红红的。 隋老先生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凉薄,你身子好了?” 君凉薄轻轻地拍着我家小莫悔的背,“吃了药,好了一些。” 隋姑娘可怜兮兮的抬头看着君凉薄,眼睛里面的爱意怎么都藏不住。 “表哥,我爹说让我跟他回家,表哥,我不想回去,真的不想。” 隋姑娘声音轻柔,听起来像是受尽了委屈一般。 君凉薄看了看隋老先生,“舅舅,婚姻这种事情,虽然是父母之命,但是也希望您能替表妹想一想,也许那个人真的不是他的良人。” 102、可以走了 隋姑娘听见君凉薄这么说,表情带着希冀,看着自己的爹,不停的点头,“是啊,爹,我不喜欢那个人,我不想嫁给他,我嫁给他也不会幸福的。” 隋老先生看起来是那种特别讲理的人,他有些无奈的看着隋姑娘,“你想什么,为父怎么会不懂,可是你爷爷的决定,不是我们能阻拦的,那人,虽然曾死过原配,但是为人我调查过了,是个不错的男人,你嫁过去,他不会亏待你的,而且,我们隋家……” 他后面的话没说,我看他表情为难,可见隋家现在估计也不怎么样。 隋姑娘看着她爹,眼泪差点又要下来了,“你去和爷爷求求情,放过我好不好,我不想嫁,真的不想啊。” 隋老先生好还是那个表情,没有过多的自责,也不为隋姑娘放软态度,“这个事情,多说无益,你还是和我回去的好。” 隋姑娘有些哽咽,“为什么是我啊,我还小。” 我差点笑出来。 隋老先生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只有你没出嫁了,隋家还有别的姑娘么。” 我这次是真的笑出来了。 隋姑娘转头看我,十分的羞愤,“笑什么笑,很好笑么。” 我点头,一脸的无辜,“好笑啊。” 隋姑娘脸色更差。 君凉薄倒是没什么反应,看着隋老先生,还是平平淡淡的,“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不掺合隋家的家事了。” 说完他一只手抱着莫悔,另一只手搂着我们的肩膀,就这么从亭子里走出去了。 我哎哎哎的小声抗议了一下,其实我还想听听,隋家貌似有很多秘密呢。 君凉薄不理我,搂着我出走很远。 我甩开了他的手,“行了,可以放手了。” 君凉薄像模像样的咳嗽了几下,弄的我心惊肉跳,“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君凉薄摆摆手,“没事的。” 我压了压心里的气,不敢惹他了。 在附近走了一会,我们又抱着孩子回去了。 我爹娘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我抱着莫悔回去,才走到自己的门口,就听见我爹娘在房间商量事情的声音。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凑过去。 就听见我爹说:“这个事情,还是问一下惜言吧,私心来讲,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去的好。” 我娘附和,“是啊,这临风楼虽说什么都有,可是惜言在这里,身份不清不楚的,我也觉得不好,现在莫悔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们带一些草药回去,自己照顾就可以。” 我爹嗯了一下,“不过这个君凉薄,能不能干脆放过我们,我有些拿不准,他对惜言,好似放不下。” 我站在门外,有些愣怔,莫悔的身体,我们可以自己照顾了? 那就走啊。 我是没有别的想法的。 我直接推门进去,把我爹娘吓了一跳。 我娘问我:“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我说:“莫悔的身体真的没关系了么,我们如果自己回去,能照顾好她么。” 我娘过来,把莫悔抱过去,“你爹最近给莫悔检查,说是体内还是有胎毒,但是不碍事了,小孩子小,排毒能力强,而且现在又找到了对症的药,他觉得我们完全可以自己把莫悔医治好了。” 我笑起来,“这样最好啊,这样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我爹看着我,“丫头,你舍得回去么。”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想了想,“在这里确实挺好的,有人照顾,什么都不用操心,但是爹,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家,而且我和君凉薄之间,你觉得,还可能么。” 我爹不说话了,我娘在旁边叹了口气,“从前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我是真的不放心把你交给他,可是你们都有了孩子了,你以后怕是也不好找,而且这段时间,我见他对你是真的很好,我也就有些心软了。” 我娘说的很定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我爹点头,“他对你,确实是很好,若是以后没有别的问题存在,你和他在一起,定是会幸福的,可是我也怕啊,万一再出现什么事情,他又把你舍弃了该怎么办,爹娘就你一个女儿,你要是出事了,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不想让话题沉重,就只能笑着开口:“所以啊,我们才是离开的好,从前怎么样,好在我都不记得了,对于君凉薄,我没什么特别留恋的地方,我也想回去,过正常的日子。” 我爹看了我好一会,点点头,“行吧,如果你这么决定了,那么我找个时间和他们说一下。” 我嗯了一下,又把莫悔抱过来,回了我自己的房间。 莫悔出去转了一圈,这个时候也困了,我抱着她拍了一会,她就在我的怀里睡着了。 我把她放在床上,有些担忧。 君凉薄应该不会为难我,但是在莫悔的归属问题上,我觉得他不会轻易妥协。 他之前也说了自己的想法,他要把莫悔留在身边。 其实我能理解他,一个男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怎么能让人带走呢。 况且莫悔又是君凉薄第一个孩子,指不定也会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不会给我,也情有可原。 这才是我担心的地方。 可是若是让我和莫悔分离,我也是不愿意的。 我娘说,我以后不会好找,其实我并不在乎,感情这个东西,我虽然现在记不得了,但是之前为了君凉薄差点死掉,我觉得在这一方面我也算是圆满了,以后就算都是空白,也没什么好遗憾的,至少我还有莫悔,她能陪着我。 我纠结了好半天,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下午的时候苏止和宁清也过来了。 苏止跟着过来也是因为药园,可是我不明白宁清是为了什么,这个少爷,过来也什么事情不做,就到处走走,遇见人多就拿着骰子跟人家赌一局,场场输,他也不恼,输急眼了就不玩了。 我觉得宁清完全可以不来这里,在外边赌场呆着就可以了。 苏止回来又带了一些草药研究,宁清就是坐在石桌旁边,看着苏止,我很多时候都觉得,若宁清是女儿身,差不多就和苏止一对了。 可是他是个男的,就算他们俩真有感情,我也不会允许的。 我过去,“又有收获了?” 宁清笑一下,“凌老先生和苏止过来,就是奔着这些东西的,我感觉老吴头最近看见他们俩脸色都不好了,人家药园里面的东西被他们俩搜刮不少。” 宁清不抬头,“药园那么大,我们才拿了这么一点,根本不算什么。” 我笑了,这话说的多不要脸。 我过去坐在他们俩旁边,“你们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回家啊。” 宁清嗷的一下窜起来,“怎么的,你难道是想留下来,在赶我们走了么。” 我赶紧摇头,“当然不是,我这么问,是因为我也想走了。” 苏止终于抬头看我,“现在走?” 我换了一口气,“我爹说,莫悔身体没有大问题了,我们带着药,回去也能医治她,我觉得就没必要在这里了。” 宁清半个身体趴在石桌上,头离我很近,“你还没和君凉薄说吧。” 我摇头,“还没有。” 宁清嘿嘿笑,坐回去,“我就知道你没说,你要是说的,君凉薄估计就真的毒发了。” 我想了一下,觉得他话里有问题,“什么意思,君凉薄真的毒发?这次是假的?” 宁清笑了两声,没有回答我,但是表情已经告诉我真相是什么了。 我攥紧了拳头,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止见状开口:“不是君凉薄骗你,是老吴头,君凉薄也被他算计了。” 宁清嗯嗯了两下,“君凉薄应该是被灌了药,不过老吴头这么做,他应该是愿意的吧。” 苏止看了宁清一眼,“这种事情,我觉得君凉薄如果知道应该是不会同意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宁清冷笑了一下,“人心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想的太好了。” 我垂着头,今天我爹和老吴头的反应都有些问题,我那时候就觉得有问题,可是也没想过居然真的是这样。 还有我爹,他怎么能帮着他们来骗我呢。 苏止见我不说话,又开口劝我,“大家也是想帮你们,君凉薄这段时间对你,我们都看得出来,大家都是好心。” 是啊,我爹开始的时候是犹豫的,后来说话含糊不清,甚至帮着他们误导我,想必也是想帮我一下,我叹了口气,“行吧,我知道了。” 宁清又问,“惜言,你真的想走么。” 我点头,“我们一直住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总还是要走的,所以不如趁早。” 宁清笑起来,“你看,反正我们也出来了,现在回去也有很长的路,要不你们就再多转转,去我家那边看看,怎么样。” 我一愣,“去你家?” 宁清点头,“是啊是啊,去我家吧,我很早以前就想带你去我家了。” 我疑惑,“去你家干什么。” 苏止笑出来了,宁清一脸的尴尬,“惜言,你你你,你以前答应过我的。” 可是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啊。 103、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子的 君凉薄在第二天一大早就过来了,我起床出门就看见他站在院子里面,身姿倾长,孤傲冷漠。 我爹娘都不在院子里面,想必我爹是去了药园,而我娘,应该还在房间内照顾莫悔。 君凉薄似乎在等着什么,看见我出来,他走过来,“有些话想对你说。” 我点点头,“走吧。” 我们两个出了院子,走到一处无人之地。 君凉薄看着我,“昨晚凌老先生过来,说是你们想要离开了是么。” 我没想到我爹这么速度,居然昨天就去说了。 我点头,“是有这个想法。” 君凉薄朝着我靠近了一步,“为什么,莫悔的身体还没有好,为什么你这么着急就要走,留在这里不好么。” 我看着他胸膛的位置,心里居然一下子就沉静了下来,之前还有些的小纠结居然此刻都没有了。 我深呼吸一下,“早晚都是要走的,而且我爹说了,莫悔的身体,我们自己就可以调养好,留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必要了,我们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君凉薄念叨着我的第一句话,“早晚都是要走的?” 他伸手捏着我的肩膀,“你难道从来都没想过要留下来么。” 这个问题,我好像是真的没有想过。 君凉薄手下力气有些大,我吃痛,“放开,有些痛了。” 君凉薄赶忙松开手,“对不起。” 我看着他,“君凉薄,我们之间,我觉得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从前种种,我都不记得了,所以对你也没什么深厚的感情,我不知道你是真的放不下,还是不甘心,但是你若是真的为我好,就请尊重我可以么。” 我退后了一步,“而且我希望,你能让我带走莫悔,我不能和她分开,不过我保证,如果你想见莫悔的话,随时都可以的,我不会阻拦,可以么。” 君凉薄手垂在身侧,我看了一下,他的手握成拳,我真的怀疑他会直接给我两下。 不过过了一会,他手又松开了。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离开我。” 我摇头,“不是迫不及待的想离开你,而是我从来就不曾在你身边过。” 君凉薄暗了神色,“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 我摇头,“以后我不敢说,但是现在,没有。” 君凉薄肩膀耸下来,“你给我时间想想。” 我也不逼他,“可以,你想好了告诉我一声,我提前收拾东西。” 君凉薄没有回答我,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没有什么原因的,觉得胸口顿顿的有些疼。 我捶了捶胸口,让自己不要想那么多。 回去吃早饭的时候,我娘一眼就看出我状态不对,她凑近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愣了一下,“没发生什么啊,怎么了。” 我娘摸了摸我的脸,“没发生什么你丧着一张脸干什么。” 我爹看了我一下,神色了然,我有些心虚,“昨晚没睡好。” 我爹笑一下,“心里有事情吧,才能睡不好觉。” 我闭嘴,不说话了,感觉说什么都不对。 吃过了饭,宁清又过来,看见我就说:“惜言,你到底想没想好啊,要不要去我家。” 我娘正抱着莫悔在晒抬眼,闻言有些疑惑,转头看我,“你要去宁家?” 我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没答应。” 宁清紧接着说:“有的有的,你之前答应过的,惜言,”他开始走撒娇的路线,过来拉着我的胳膊,轻轻地摇晃,“我爹娘一直想让我带你回去呢,你就跟我回去吧。” 我觉得他这些话明显是胡说八道的,他爹娘为什么会想见我啊,我一个未婚先生子的女孩子,名声这么差,他爹娘估计都恨不得他不和我来往的,怎么还能想见我。 我娘看着宁清,“宁公子,我们家惜言,如今的身份,这么冒然的去你们家,不太好,我们家很欢迎你,你随时可以过来,但是你们家,我们就不去了。” 宁清有些挫败,“凌夫人,你们就当做游山玩水的好不好,我是真的喜欢惜言,我不在意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你们就跟我过去吧,我肯定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被人家这么表白,我居然都不脸红了,脸皮是真的练出来了。 我娘叹了口气,抱着莫悔转过身来,“宁公子,我知道你的意思,当年你和苏止把我家惜言找回来,我们全家对你感激不尽,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不好跟着你过去。” 是啊,我若是抱着孩子跟着宁清去了他家,定会引起轰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宁清在外边有了私生子,知道了就更不得了,和未婚先生子的女人扯上关系,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宁清在我身边坐下,“凌夫人,当年惜言那个样子,我也是有责任的,若是我拼命的劝阻,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我也是心里有愧,想尽量的补偿你们。” 我翻了个白眼,这一个个的,都是对我有愧,我怎么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么多人给辜负了呢。 我娘看着我,“惜言,这种事情,我本不该插手的,但是我……” 我打断我娘,“没关系的,我有分寸。” 我看着宁清,“宁清,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你救过我,不管我记不记得,这都是一分恩情,以后,我是说,等我们家莫悔长大了,我们大家都安稳下来,若是还有机会,我一定会到府上叨扰的,到时候你别嫌我就好。” 宁清看着我,“你就是不愿意和我回去是不是,你还是惦记着君凉薄是不是。”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转移话题,问宁清,“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和你回家呢。” 宁清的回答和刚才的一样,“我喜欢你啊。” 我笑了一下,“宁清,其实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没见过我这样的,好奇而已,你说你喜欢我,可是我和君凉薄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没有很难受,你若是喜欢我,也不会直接拿我和莫问开玩笑,宁清,事情不是这样的。” 宁清像是吃了屎一样的表情,他似乎很想反驳我,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拍着他的肩膀笑起来。 “一个男人,如果真的喜欢一个女人,是会嫉妒的,可是你对我没有,所以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对我好奇而已。” 宁清过了好半响才垂下头,“不想和我回去就不想,说这些干什么,好像我付出的真心你一点也没有感觉到。” “我有感觉到啊,”我回答他,“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的,也记在心里了,宁清,你这辈子都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 宁清耸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我过去拉着他的手,“相信我,你现在所认为的喜欢,就是种错觉,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的。” 宁清撇着嘴,“行了行了,你就是铁了心的拒绝我就是了,说这些安抚我的话,一点用也没有。” 我娘也笑了,“宁清,你这种好孩子,我若是遇到好一些的姑娘,一定会给你介绍的。” 宁清还是有些颓丧,“我没那个心思了,惜言拒绝我,我好难受啊,谁都看不上了。” 我和我娘都笑了起来。 …… 君凉薄说是想想,会给我答复,我等了三天都没等到答复,倒是等到了隋姑娘要走的消息。 隋姑娘最后还是被隋老先生弄回去,已经在我的意料之中了。 我不知道隋家有什么样的问题,但是看隋老先生的样子,也不是那种独裁的长辈,应该会替自己的女儿考虑一二的吧。 隋姑娘走的时候,我过去送她了,主要是我想看看热闹。 隋姑娘哭哭啼啼的被隋老先生弄上马车。 我走过去,站在窗户处,笑着对隋老先生说:“我和隋姑娘说两句话,就说两句话就好了。” 隋老先生转身去了另一辆马车。 隋姑娘霍地一下先开车帘看着我,“你过来是不是来嘲笑我的,是不是。” 她眼眶还是红的,说话一点气势都没有,我都懒得和她吵。 我声音很低,没回答她,“你下次要逃跑,不要到熟悉的人那里落脚,因为这样容易被找到,你若是真的不想嫁,真的要逃走,最好备好银两,确保以后生活能过下去,懂么。” 隋姑娘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耸耸肩,“没什么意思,就是告诉你一声,你这次逃跑失败的原因有两个,一是过来投奔君凉薄了,二是,你没有足够的钱。” 隋姑娘牢牢的盯着我看。 我笑一下,“以后的路,自己算计好了再走。” 我伸手帮她把窗帘拉下来了。 君凉薄也过来送了,他站的比较远,我转头看了他一下,他没看我。 等隋家老先生驾着马车带着一行人走了之后,我再看过去,已经不见君凉薄的人了。 这个人也真是的,以为躲着就能解决问题了么,他难道根本不想看自己的女儿了? 我回了院子里面。 宁清正坐在椅子上,晒着太阳,跟个大爷一样。 见我回来,宁清瞄了我一下,“她走了?” 我嗯了一下,宁清哼哼,“看看,还不是被逮回去了,跑什么跑呢。” 我过去坐在旁边,“估计下次她就长记性了。” 宁清外头看我,“你和她说了什么?” 果然懂我。 我笑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教她下一次该怎么做。” 宁清啧啧啧了几下,“不教人家好。” 我伸了个懒腰,“我觉得她是真的不想嫁,所以指点了一下,女人啊,这辈子过得已经够累了,总要为自己做两件惊天动地的事情的吧。” 宁清看着我,表情充满深意。 104、你为什么就不喜欢我了呢 君凉薄是在隋姑娘离开后两天过来找我的,我正抱着莫悔在药园里面,我爹撅着屁股在里面找草药,他眼睛里全是痴迷,不知道当年娶我娘的时候有没有现在对药园一半的热情。 君凉薄过来,只站在药园外边,他叫了我一声,“惜言。” 我回头,见他的表情似乎做了很重要的决定一般,差不多也明白,这是要给我答案了。 我抱着莫悔出去,君凉薄看了看我,转身朝着另一侧走过去,我跟在后面。 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下,君凉薄先伸手抱过去莫悔,然后又伸手摸了摸我的脸,“你们离开,是打算回家么。” 我点头,“不回家还能去哪里。” 君凉薄问:“难道不是去南銮宁家?” 我一顿,差不多也知道,这两天宁清缠着我让我去他家的事情被君凉薄知道了。 我摇头,斩钉截铁,“不去,我会和我爹娘带着莫悔回家的,我没别的想法,只想把莫悔养大就好,我欠她太多,想尽我所能的弥补。” 君凉薄低头看着莫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你之前说的,我都同意。” 我一愣,“真的?” 君凉薄点头,“真的,你可以带着莫悔回去,我不阻拦,但是我要是想见她了,也希望你不要拦着我。” 我保证:“这是自然,你始终都是她爹。” 君凉薄亲了亲莫悔,“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想了想,“尽快吧,你都同意了,那我们就明后天,收拾好东西就走。” 君凉薄嗯一下,“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我没有拒绝,这个事情我也不想拒绝,我爹我娘还有莫悔都是需要人照顾的。 君凉薄抱着莫悔一会就还给我了,我觉得他今天的脸色特别差,但是想着也许是要和莫悔分离,他心里不痛快导致,所以也没有问什么。 君凉薄离开的时候我站在原地看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他瘦了很多,他走了一会停下来,低头咳嗽起来,看样子有些难受。 我心里其实也不舒服的,胸口顿顿的有些疼。 我一直看着君凉薄的身影消失,怀里的莫悔也看着那边,出奇的十分安静。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莫悔,我们要回家了哦。” 中午的时候,我和我爹娘说了这些事情,我娘沉思了片刻,“走吧,反正早晚都是要走的。” 我爹这两天已经把要用的草药都装好了,他倒是没什么反应,“我就知道最后他还是会同意的。” 我看着我爹,我爹瞅了瞅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替君凉薄说话,“他对你算是用心了,你提出的,他一般都是会同意的。” 我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东西,没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晚上开始收拾东西,君凉薄居然叫了人过来帮我们,他就站在旁边看着我把莫悔的小衣服一件件的叠好打包。 君凉薄抱着莫悔,眼神却看着我。 宁清站在门口,抱着肩膀,“君楼主,你舍得么。” 君凉薄根本不搭理他。 宁清也不觉得难堪,还在那里站着,“舍不得就说啊,你瞅瞅你的脸,拉的那么长。” 我实在听不下去,回头瞪了宁清一眼。 宁清不高兴了,跳起来指着我,“哎哎哎,你心疼了是不是,我说他一句你还心疼了是不是。” 我无奈的摇摇头,也不想搭理他了。 其实我也没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收拾,带的最多的无非都是药材,那些我爹已经打包的差不多了。 收拾到最后,看见枕头下面压着的白玉发簪,我心里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东西不同别的,我带着似乎会有一些别的寓意。 于是思量再三,还是把它放在枕头下面了。 莫悔安静了一会,就开始闹了,她现在哭起来声音很大,不同于之前小小弱弱的。 我爹给她喂了很多调理身体的药,剂量不大,但是效果很好。 我爹说,现在没什么大事,只是以后,可能身体弱一些,毕竟还有些胎毒去不清。 她能活着,我已经很高兴了,大不了以后我多注意一下就是,女孩子身体弱,也不是大问题。 君凉薄只能抱着她出去。 莫悔出去后就不哭了,看来是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有些腻歪了。 我整理好也跟着出去了。 老吴头站在院子里,有些难受的样子,见我出来,他走过来,“丫头啊,你可真狠心。” 我看了看他,其实很想揭穿之前他弄得那些事情,可是转念一想,我爹也多多少少的参与了一些,算了,就不说了。 老吴头叹了口气,“翠鸟走的时候,我就想啊,至少我老头子还能看见你和楼主和和美美的,不管是我还是翠鸟,都算如愿了,可是现在,你也要走,我这心里难受啊。” 这老家伙喜欢给自己加戏,我不搭理他。 倒是一下子想到莫问,他这段时间都没有出现,感觉有些不寻常。 晚饭是大家一起吃的,我看见了昔年,这个少年在我面前出现的次数太少了,虽然他一直表现的对我很是热络,但是接触的少,我怎么也热情不起来。 君凉薄整个吃饭的过程都沉默不语,本来我是想让气氛轻松一些,大家又不是生离死别的,以后也还会见面,弄得那么惆怅做什么。 可是君凉薄这么一沉默,饭桌上气氛就僵了,大家都唉声叹气,只有宁清在那边嘿嘿嘿的笑。 我简单的吃了一些就出来透气,觉得里面闷得慌。 没一会,昔年也出来了,我看了看他,想起之前的疑惑,“怎么不见莫问,他去了哪里啊。”昔年:“楼主让莫问去了下面的分舵,说是那边最近有些异动,让莫问过去镇压一下。” 分舵什么的,我根本就没听过,不过想来临风楼这么大,有几个支派也算正常。 既然莫问不在,告别什么的就不可能了,不过也没所谓,以后的事情都说不准,也许还能遇见。 我爹随后出来,告诉我明天中午就可以动身了,莫悔需要的药材他全都备好了。 我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吃饭是在我这边,我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就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我听见我爹在院子里面和老吴头说话,这连个人居然也惺惺相惜起来。 老吴头说他年轻时候的事情,明显这老家伙喝多了,口齿不清的说曾经很喜欢过一个女人,不过最后那女人因他而死。 我想不出来老吴头专情的样子,听着他说的那些话,也没什么感觉。 然后我爹好像是和老吴头开始喝上了,就在院子里面。 我听见我爹让人炒两个菜出来,老吴头也跟着嚷嚷,“两个不够,四个,四个。” 我娘出去念叨了几下,然后是莫悔的哼唧声,随后我娘进屋去了。 我侧耳听着,外边除了我爹和老吴头的声音再没有别的了。 我叹了口气,翻身面对里面,依稀的还能听见老吴头磨磨唧唧的声音。 浑浑噩噩的睡着,半夜的时候觉得不对,突然醒过来,一翻身就看见床边上坐着个人,吓得我虎躯一震。 不等我有动作,那人先开口了,“是我。” 是君凉薄。 我坐起来,语气不善,“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么做,刺激是不是,不是站在窗户外就是坐在床边,你这是什么癖好。” 君凉薄不理我,过来握我的手。 我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 “惜言,能不能不走?” 他说的真真切切,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君凉薄前倾着身子,靠我很近,“你就算忘了,难道不能重新喜欢我么,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呢,你告诉我。” 他明显是喝多了,和老吴头一个样子,我推了推他的肩膀,可惜推不动。 他还在说,“我知道从前我做错了,可是我以为我有机会挽回的,为什么你却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呢,你那么喜欢我,怎么能忘了我呢。” 他到最后已经不是在询问我,而是在自顾自的念叨了。 我调整了一下坐姿,面对君凉薄,“你身体不好,怎么还喝酒了,快点回去吧,回去睡一觉,你这样子,身体会吃不消的。” 君凉薄摇摇头,然后拉着我的手,把脸埋在我的手掌心里,“你明天要走了,我好难受。” 我想了好半天,然后试探性的问君凉薄,“你能不能把你和我相识的最初到最后的事情,都和我说一遍,我现在不记得了,你告诉我,也许我还能想起来一些。” 君凉薄突然抬头看我,他眼睛都被酒精熏红了,“这样子你会想起来么。” 我点点头,“说不定会的。” 从前苏止宁清还有我爹娘虽然都有和我说这些事情,但是他们知道的并不全面,而且他们主观意识眼中,在他们的嘴里君凉薄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我现在想听一听我和君凉薄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君凉薄起来,过来坐在我旁边,“我最初认识你的时候,是在宿客镇外边的山上……” 我觉得有些冷,扯了被子过来围在身上,想了想,也给君凉薄围了一层,我就坐在他旁边,听着从前,关于我那些故事。 我与他相识在外边的山上,算是老吴头救了我一命吧,然后他使计,让我一路跟着他走下去。 君凉薄说的很可观,没有为自己辩驳过什么,可是听得我心里十分的难受。 105、找不到人 我以前应该是很爱君凉薄的吧,要不然君凉薄说我那么多次都可以发现他对我用计谋的,为什么我还能选择视而不见呢。 君凉薄说,他从来没见过我这样的人,傻乎乎却又心眼多。 我不知道我被他夸的怎么这么分裂,又傻又有心眼。 最后君凉薄看着我,“你只是在我面前傻,平时总是心眼很多的样子。” 我想了想,笑了,其实傻傻的死心塌地的喜欢一个人,是最笨的办法,往往真心根本得不到回应。 可是那个时候,我也只会这一种爱法。 结果,果然是什么都得不到。 君凉薄喝多了,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 他虽然瘦,可仍然占了我大半张床。 我推了推他,没用力气。 君凉薄却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了,他嘴里嘟囔着,“惜言,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我没有力气说没关系了,我已然到了这种地步,根本没有能力再去原谅谁。 君凉薄睡了,这个时候我却睡不着了。 我坐在床边看他。 君凉薄长的是真的好看,我想,君老先生应该也是个迷倒众生的男人吧。 君凉薄说,当年君夫人嫁了一无所有的君老先生,想必那张脸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我伸手,摸着君凉薄的五官。 眉长入鬓,鼻梁坚挺,嘴唇轻薄。 这样长相的男人,似乎都薄情的很呢。 我笑一下,“君凉薄,若是我没有被你利用,想必你也不会喜欢上我吧。” 怎么可能喜欢呢,我没有长相,没有家世,用什么能吸引他。 若是那样,其实也好的,至少我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遇见一个差不多对的人,然后再生我的小莫悔。 这辈子没有轰轰烈烈,却也没有大灾大难,想一想,我也很知足的。 我在君凉薄身边躺下来,裹紧了被子,夜晚还是有些凉的,我往君凉薄身边凑了凑。 君凉薄说,我们有很多相拥而眠的日子,那时候我其实已经知道他的目的,却还是心甘情愿的和他走了。 我听见这样的话的时候,真的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可是现在想一想那时候的日子,应该也是很幸福的吧。 君凉薄说如果重头再来一次,他会找一个更好的处理方式,可是我连重来一次都不敢想象。 我乱七八糟的想了一会,就睡了过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醒过来。 君凉薄还没醒,我侧身看着他。 今天离开,这一别虽不是生离,但是下次见面说不准是什么时候了。 我想了想,从枕头下面拿了君凉薄送我的白玉发簪,放在他的掌心。 君凉薄身上依旧带着酒味,看样子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我起来梳洗了一下,就听见外边有声音传过来,听起来是我娘,我推门出去。 我娘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这里看看那里瞅瞅。 我娘是个恋旧的人,很多东西坏了都舍不得扔,从前是因为没钱,后来我娘总说看见那些东西能想起很多过去的时光。 这个女人,年纪一点点大了,终于也开始伤感起来了。 我娘听见声音,回头看我,表情已经平淡了,“起来了啊,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我点头,“嗯。” 我娘看着自己的房间,“莫悔还在睡,这孩子,不知道换了地方会不会闹。” 我默然,“没事,她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的,多逗逗就好了。” 我爹也喝多了,躺在床上呼噜声很大。 我娘指着客房那边,“那老头在那里睡着,昨晚拉着你爹一个劲的喝,我还以为他酒量多好,弄了半天,也不行。” 我想起老吴头昨天说的那些话。 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但是往事却还记得那么清楚,可见当年的事情对他打击多大。 我们自己做了饭吃了,喝醉酒的男人都没管他们,然后君凉薄的手下就过来了。 同时过来的还有马车,我娘把需要带走的东西都打包好了,那些人一样一样的给搬到马车上。 我爹还是没醒,我一猜他就会是这种状态,昨天他本来喝的就不少,后来再与老吴头喝,根本就扛不住。 我娘让人去了房间,把我爹给架出来的,我爹软绵绵的被人抬出来放在车上,我娘很是嫌弃,“喝这么多,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折腾到上午,一切都弄好了,我想了想,“这就走吧,不耽搁了。” 我娘还想见一下君凉薄,“他没来,不看莫悔一眼么。” 我摇头,“没关系的,又不是以后没有机会,我们走吧,早走早到家。” 我娘执拗的等了一会,可是在我房间躺着的君凉薄实在是睡的太舒服了,根本没有醒过来。 我娘没办法,也就不等了,“走吧走吧,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过来。” 我不说话,看了一眼房间的方向。 苏止和宁清也过来了,宁清明显没睡好,他看着一处房间,“烦死了,那老家伙看起来弱弱的,打呼噜居然能这么响。” 我笑起来,“临别礼物。” 宁清哼了一下。 大家的精神都不太好,就不将就过多的虚礼,我对着找了一圈君凉薄都不见他人的昔年说:“行了,我们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 昔年明显有些难过,“不知道楼主去哪里了,问我找了一圈了。” 我嗯了一下,“没关系,昨晚我们已经道别过了。” 我们上了马车,君凉薄派人一路保护的也跟着上路。 我老老实实的坐在马车里面,听着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心里忽忽悠悠的。 我和我娘一辆马车,我娘抱着莫悔,莫悔已经醒过来了,瞪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四处看。 我过去把她抱过来,亲了亲,“宝贝,我们要回家了。” …… 傍晚的时候我爹才醒来过,他蓬头垢面的从马车里面出来,看见外边的景色,明显是有些迷糊的。 我娘看了他一下,指着那边,“去洗个脸再过来。” 我爹慢慢悠悠的去河边洗脸了。 我和我娘坐在篝火旁边等了一会,我爹还没回来,宁清和苏止过来了。 他们拿着一些野果,还有抓的鱼。 其实刚刚我们吃过了一些,君凉薄让人带的饭菜,不过大家身子都不舒坦,吃的也不多。 现在看见野果,我反而有些胃口了,拿过来在衣服上擦了擦就直接啃。 宁清拿着水袋的手一顿,又把水袋收回去了,看我的表情开始带着嫌弃。 我斜眼看了他一下,“你那是什么表情,给我端正态度。” 宁清撇嘴,“幸好你没去我家,就你这样,我爹娘肯定会嫌弃的。” 我想起宁清他爹娘,那两个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宁清当做儿子,感觉一点也不关心他,宁清在我家的那段时间,老两口也过来了不是,可是看见宁清对我好,一点也不阻拦,那时候我未婚生子的事情,他们可是全都知道的。 他们似乎根本不在意宁清的名声。 我继续吃果子,知道宁清说这话是仍然在耿耿于怀我没有去他家的事情,所以点头,“就是怕你爹娘嫌弃,我才不去的啊。” 宁清一顿,不说话了。 我爹过了一会回来了,老先生洗的很仔细,我看见他头发都湿了,打理过了。 我爹笑呵呵的过来,“昨天喝太多了,失礼失礼。” 我故意逗他,“好在我们都出来了,离开临风楼,丢人也没人知道了。” 我爹脸色涨红,“我昨天做了什么么。” 宁清听见我这么说,紧接着做出为难的表情,“凌老先生还是不要问了吧,这个事情以后就不要提了。” 我爹一脸的尴尬,呐呐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 我娘也比较配合,“以后你就不要喝酒了,知道么?” 我爹搓着手,舔着脸笑。 我们都憋着笑。 莫悔睡了一小觉,醒来就开始玩,我娘在草地上铺了厚一些的被子,把莫悔放在上面。 莫悔坐不住,身子骨还是有些弱,我娘把着她,她坐下来就开始咯咯咯的笑。 我爹在旁边的草地上坐下来,看着莫悔,“小宝贝,你爹送我们的时候有没有哭啊。” 我坐在旁边一僵,不知道如何反应的好。 我娘面上有些复杂,不过也没说什么。 莫悔咿咿呀呀的开始说话,看着我娘笑个不停,转头看见我爹就没了笑容。 我娘解释:“平时你过来,就是给她喂药,她定是不喜欢你的。” 我爹有些叹息,“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她出生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恨她。” 我心里酸涩一下,我知道我爹这样也是因为我,他爱女心切,才会牵连无辜的莫悔。 我娘把一个小玩具给了莫悔,“不说那些了,从前的事好在都过去了。” 我爹叹了口气,然后看着我,“丫头,我昨天或者今天上午都干了什么啊,你说给我听听。” 我意外了一下,我爹居然还惦记这个事情呢。 我也故为难,“别问了,都过去了,我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我爹一脸的绝望,“我记得我喝多了很老实的啊。” 我点头,“嗯嗯,以后老实一点就行了,好在知道的人也不多。” 106、这群人有问题 打发完我爹,我突然想起了君凉薄,这个时候他应该是醒了的吧,发现我们都走了,会不会很难过呢。 我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想他干什么,“算了,都过去了。” 以后回到我自己的家,过我自己的日子,就什么都好了。 我们在路上晃悠了好多天,我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一天宁清过来钻进我的马车里面,神色有些凝重,“惜言,你有没有发现不对劲。” 我本来想一脚把他踹出去的,听了他的话赶紧收住动作。 我疑惑:“什么不对劲。” 宁清掀开窗帘小心的看了一下外边,“你有没有发现跟着我们出来的这些手下不太对劲。” 我更疑惑了,“怎么不对劲了,这都是君凉薄派出来的人,不会有问题的。” 宁清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意思,我是觉得这些人和前几天似乎不一样了。” 他的话吓了我一大跳,我也跟着掀开窗帘看了看,那些人穿着统一的衣服,身材也差不多,我这几天没有仔细看他们的脸,这个时候也感觉不出来什么。 我赶紧放下帘子,“和前几天不一样是什么意思,这些人有问题么。” 宁清神色不太一样,“跟着我们出来的人没问题,但是现在这些人有问题。” 我想了一下,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你的意思是,这些人被调包了?” 宁清点点头,“前几天我和一个人有过交谈,虽然时间短,但是我记得说话的内容,今天我看见他随意的问了一句,他答不上来。” 我觉得这个事,可大可小,也可能是当时说的不是什么有营养的话,然后人家不记得了,可是又不太对,那些人负责保护我们,宁清和他唯一的一次聊天,怎么可能他转头就给忘了。 我紧张的问:“这个事情苏止知道么。” 宁清点头,“我们私下里说了这件事,他也发觉不太对劲了,他说那些人的眼神很怪。” 我觉得脊背冰冷,似乎有冷气窜了上来。 我很担心,他们人多,我们这一行人都不是能动武的人,而且我的莫悔还小,我真的怕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我抓着宁清的手:“那怎么办。” 宁清也没有好办法,他安抚我,“没事,我们目前应该没有危险,这件事我还没有告诉凌老先生和夫人,我想,就先不要通知他们,免得他们还怕。” 我点点头,“是是是。” 宁清反手握住我的手,“我告诉你是希望你能有个准备,不过也不需要紧张,看他们也似乎没打算把我们怎么着,苏止记着来时的路,说是他们并没有带着我们瞎转,确实是走了回家的路了。” 我还是没办法放心下来,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包围着我们,我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宁清安抚了我一下,又下车了。 我掀开窗帘仔细的看,那些人虽然在旁边跟着马车,但是眼神总是似有似无的飘到苏止和宁清身上,甚是防备。 我心里七上八下,很是害怕。 晚上休息,我也根本睡不着了,总想着白天宁清说的那些话。 我躺了一会就小心的坐起来,慢慢的挪到窗口处,朝着外边查看。 外边静悄悄的,只有风吹东树枝的摇晃声。 这些人肯定不会这么一路跟着我们的,我思来想去,他们不动手,可能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们身上都带着毒药。 之前穿过森林的时候,苏止曾捕获过一只野猪,他倒是没用什么力气,只是在野猪靠近的时候撒了药粉,那个时候不知道身边这些护卫有没有被调包,不过当时那么大体型的野猪扑通一下倒在苏止旁边,而他依旧迎风而立,怎么看都有些让人瘆得慌了。 是不是就是这么一招就把对方给吓唬住了。 我靠在木板上,长吁短叹。 就在我想重新躺下的时候,我看见不远处在树枝上睡觉的一个护卫慢慢的从树上跃下来,落地无声。 他慢慢的走,却是奔着我这个方向来的。 我赶紧刚下,好在之前苏止给了我防身的药,我快速的把药粉洒在周围,虽然之前我已经撒过一次了,可是我怕药效降低,保护不了我自己。 我闭着眼睛背对着那边,不知道那人走到哪里了,他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感觉过了很久,才有人掀开我马车的车帘,我觉得浑身一冷,心跳的特别快。 那人似乎是想进来,却突然闷哼一声。 我睁开眼睛,车帘已经落下来了,遮挡住外边那个有些跄踉的身影。 我放下心来,我是安全了。 在马车里面等了一会,我再次起来,外边没有声音,我不敢掀开帘子看了,万一和人家正面对上就不好了。 可是我也睡不着了,就这么蜷缩在车子里面,心里一阵阵的凄凉。 我怎么就摊上这种事情了呢。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隐隐约约的要睡着,可是却突然被一声惊叫声吵醒。 我赶紧下车,就看见我娘站在我的马车前面,脸色煞白,不过在看见我之后,松了一口气,同时眼眶也红了起来。 随后跟过来的苏止和宁清也停顿了脚步。 旁边树上蹭蹭蹭的下来很多人,都是我们的护卫,不不不,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那些人凑过来,想看发生了什么,我从马车上蹦下去,一眼就看见了倒在马车轮旁边的一命护卫。 他睁着眼睛,张着嘴吧,脸色惨青,额头上青筋暴起,已然是死了多时了。 我娘不知道怎么了,还在念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毒蛇给咬了。” 我看了看苏止,苏止也看了看我,脸上表情高深莫测。 宁清大胆,过去用脚踢了踢,“这人怎么了,半夜不好好睡觉,到惜言马车旁边干什么,他难道不知道我们身上都有毒的么,靠的那么近,看来是不想活了。” 宁清说的夸张,可是我觉得似乎说的还不够,我哦点头:“唉,中了这种毒,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我娘瞪着眼睛,“什么,他晚上过来你这里了,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我摇头,“没事没事,我都不知道他过来了,我睡的特别好。” 我娘抱着莫悔,“可是他来你这边干什么。” 我摸着下巴,“可能是我长的太美了吧,这小子,还挺有眼光的。” 苏止笑了一下看着我,“这里似乎也……” 他停住没说,可是我就是该死的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这里似乎也没有别的女人了。 哼哼哼。 我转身回到马车上去了。 上了马车我却一下子就蔫了。 昨晚这个男人直接奔我来了,莫不是想对我动手? 我们今天这番话,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他们,让他们安生一些。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着急回家了,在临风楼里面至少是安全的。 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入现在这样,特别想要见到君凉薄,见到他就证明我彻底的安全了。 我在马车上呆了很久,然后我娘过来叫我吃饭。 我下去,那些护卫如前几天一样,都聚在一旁吃饭,我们单独在一个桌子上。 从前我以为这是尊重,现在才发觉,人家这样子好商量计谋。 不过我们也方便了。 我坐下,然后我爹看了看我,“惜言,你以后晚上睡觉小心一些,药粉有很多,我们大家都多撒一些。” 我娘拍着怀里的莫悔,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是不是那些人有问题。 我打哈哈,“能有什么问题。” 我娘皱着眉头,声音压低了,“我刚才注意了一下,这些人,眼神都有些不太对劲。” 我一惊,连我娘都察觉了。 我爹也点头,“我早就觉得不对了,我昨晚研制了新的药粉,实在不行的时候就用上,保命要紧。” 苏止点点头,“最近我们别落单,都结伴散步。” 我摸了摸莫悔的小脸蛋,只要不伤害我的小家伙,我都不在意。 吃了饭继续上路,因为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大家都没什么心思的样子。 我抽空偷偷看了一下那些护卫,他们偶尔趁我们不注意交头接耳一下,似乎在商量什么。 我躺在马车上,想着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虽然死了一个,可是对方的人数依然很多,若是最后真的动起手来,我们也未必能扛得住。 而且我有些想不明白,我们身上是有什么东西,能被对方这么惦记。 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宁清再次钻进我的马车,我抬了抬脚,又放下了。 宁清:“我想办法去联系我们家的人了,我们现在是尽量拖着,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联系丧君凉薄的。” 我愣怔了半响,摇摇头,我还真的没什么办法能联系上他。 宁清叹了口气,“也罢,联系不上就算了。” 宁清要下马车,我赶紧抓住他,“我们身上也没什么东西,怎么还就被人惦记上了呢。” 宁清不敢肯定,“这些人或者是冲着你来的,或者是冲着君凉薄来的,我还没查出来。” 冲着君凉薄,我差点骂娘,冲着君凉薄你倒是去找他啊,找我们干什么。 107、这个死老家伙 宁清没了往常吊儿郎当的样子,也深沉了起来。 我知道,这就说明,我们的情况不好了。 等宁清下车了,我在身上翻了翻,翻出来的药粉不知道剂量大的话能撑多少天,计量小,我又怕没效果,真是纠结的很。 我在半路的时候换了马车,和我娘一辆车。 我娘明显也紧张起来,“惜言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我知道,早上发现的死尸对我娘影响很大。 我把莫悔抱过来,安抚我娘:“没事,能有什么事,别想太多啊。” 莫悔被我娘带的习惯了,眼神一直在我娘脸上,我娘见了她这个模样,很是欣慰,心情就好了一些。 她叹了口气:“昨晚做梦了,梦见了君凉薄,他问我为什么不愿意你和她在一起。” 我沉默了一下,“梦都是相反的。” 我娘摇摇头,“其实我和你爹都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的好,惜言,娘不是原谅他了,我每次想到你从前受的那些苦,我都恨不得杀了他,可是娘也有私心的,你若是和他在一起,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莫悔也有人好好地对待,凭着对你的亏欠,君凉薄一定能对你好的。” 我想了想,“是啊,这样的分析都是对的,可是娘,”我停顿一下,“我没有过去的记忆,面对他,我生不出从前的感情来,我只知道他负了我伤害过我,虽然就这样和他在一起,假装原谅不是不行,可是我也不甘心啊。” 我娘摸了摸我的手,“我怎么会不懂呢。” 我低头看着莫悔,亲了亲,她咯咯地笑起来。 我娘又说:“只是可怜了莫悔啊,没有办法在爹娘的陪伴下长大。” 我娘应该是想到了别的,“那时候,你爹经常出门,你出生不久,你爹又走了,说是一定要考取功名,我抱着你站在院子里送他,那时候我看着你,心疼的不行,我的惜言,怎么命这么不好,生在了我们这样的家庭里,若是你投胎在村长家,想必会过的好一些,少吃一些苦,多一些疼爱,爹娘都能陪在身边。” 我娘这样说着,居然流下眼泪来,可见那时候时真的过的很委屈。 我安慰我娘:“没事,都过去了,现在我们都好了。” 我娘吸了吸鼻子,“是好了,所以我才会那么心疼莫悔,她从出生到现在,一点都不容易。” 莫悔听不懂我娘说的是什么,只知道我娘摸着她的脸,于是就笑了。 我心里其实也难受的不行,可是事事不如人意,有些事,强求不得的。 再次到了傍晚,我抱着莫悔在附近转悠,走了一会,我想了想,就朝着远一些的地方去了,我听见宁清哎了一下,我回头,给了他一个眼神,他马上闭嘴了。 我继续朝着远一些的地方走。 果然,走了一会就感觉身后有人跟着,我停顿了一下,单手抱着莫悔,另一只手从怀里摸了药粉出来。 其实也知道身后的人不会对我如何,我没有走的太远,而且我身上有药粉,他应该也是知道的。 我快到一条河边的时候,停了下来,感觉那个人也停了。 我说:“出来吧,既然来了,躲躲藏藏的干什么。” 等了一下没听见声音,我意外了一下,难道是我感觉错了? 不过我还是又说了一边,“你要是不出来,我可就回去了,你这唯一的一次机会就没了。” 然后我听见旁边的树上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个人直接从树上下来,站在我前面不远处。 他穿着我们随行护卫的衣服,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确定他有没有戴面具。 我让自己镇定下来,笑了一下,“说吧,你们这一路跟着我们是做什么。” 那人看着我不说话。 我还是单手抱着莫悔,另一只手抬起来,在空中扇了扇,“不好意思,药放的多了,有点呛。” 那人站在原地不动。 我歪着头看他,“有没有觉得头晕?” 他眯了一下眼睛。 我呵呵的笑了,刚才过来的时候路过那棵树,故意靠近了一些,想着身后的人追过来肯定会在此歇脚,于是顺手撒了一些药粉过去。 我抬手,阻止看似要过来的他,“别动,药粉你已经吸入了,这种药,一时半会要不了人命,但是不能动气,不能运功,不能发力,否则药效直接渗入血液。” 我还是气定神闲,“我从前用过一次这个药,那人现在想必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那护卫不动,眼神已经阴枭了。 我挑眉,“我本能杀了你的,可是没有,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我的懂不懂。” 那人依旧不说话,我真的怀疑他是不是个哑巴。 我抱着莫悔转了一下,朝着回去的方向走过去,边走边说:“我和你们无冤无仇的,何必呢,就算能杀的了我们,你们也回不去了,哦对了,最近吃的东西没觉得有问题么,里面可是加了很多的料的。” 这句话我是瞎掰的。 那人动了一下,朝着我过来,我表现的一点也不害怕,“今天早上那个人看见了吧,其实我也没想把他弄死的,可谁知他半夜过来,你说,自寻死路我就没有办法了。” 我看见那人把手按在腰间,我出言提醒,“别动气,别发力,我是为了你好。” 他慢慢的把手拿了下来。 我暗自喘了一口气,好在他还算好忽悠。 我边走边再次问了一下,“是谁派你们过来的么。” 那人慢悠悠的在我身后不远处跟着,没表现的想对我如何了。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突然就说话了,“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 我微愣,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很早之前就发现了,不过你们也没有绕路,这条路确实是我们回家的路,所以我们也没戳破。” 他哼笑了一下,“那个笨蛋,我就说不要去,他不听。” 我想了一下明白他说的是早上死在我马车旁边的那个人。 我还是好奇,“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做,我们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你们这么大费周章。” 他有些不屑的看着我,“确实没什么值得的。” 我也不生气,因为这个时候我没有底气生气。 “我看你们似乎也并不想杀我们,那你们是要做什么。” 那人抬头看了看天空,突然叹息了一下,“做什么啊,我们要做的很简单,就是留住你们就好。” 我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我怀里的莫悔咿咿呀呀的叫起来,然后我听见他笑了,“好了,终于来了。” 他不理我,转身朝着我们歇脚的地方走过去。 我只能跟着过去。 回到地方,我才看见,我们的马车被围在中间,很多人提着刀站在四周。 那些人我都不认得。 之前跟踪我的人漫步走近他们那边,我过去,看见了宁清和苏止,还有我爹娘。 当然除了他们,我还看见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一个老家伙。 这老家伙我也不认识。 不过宁清好像是认得的,他居然还笑着,“隋老先生,你好啊。”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君凉薄喝多的那晚和我说过他。 我不明白什么状况,这老家伙是过来找自己孙女的?不应该啊,隋家的姑娘不是已经回去了么。 隋老先生一转头就看见我了,他脸上的皱纹比老吴头还多,面部耸拉着,看起来就不是好相处的人。 隋老头坐在一群护卫中间,看起来派头十足。 我觉得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他肯定不是过来和我们叙旧的。 老头看见我似乎更不高兴了,“没想到,你还能活着。” 我走到我爹娘身边,我娘赶紧把莫悔抱过去护在怀里。 我回头看着老头子,“那你这么大岁数了还活着,我怎么能死呢。” 老头子重重地哼了一下,“小丫头牙尖嘴利的是得不到什么好处的。” 我觉得好笑,“说的好像你能给我什么好处一样。” 老头子说不过我,转身看了一下身边的护卫,“长安呢。” 旁边的人艰难的开口:“今天早上,他想动手,结果……” “没脑子。”老家伙狠狠的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 旁边的人一个哆嗦。 老家伙再次看着我,“小姑娘,想不到啊,还有点本事。” 我蹭到宁清身边,“这老家伙不会是想我死吧。” 宁清摇头,声音很小,“应该不会,他现在也不敢开罪君凉薄。” 这我就放心了。 我虽然不记得老家伙了,但是托了君凉薄的福,我差不多知道我们为什么事情结了梁子。 我挑着他的痛处说:“怎么了,隋姑娘逃婚的事,看来你挺上火啊,你看看,脸上都长痘痘了,一看就是内分泌失调了。” 老家伙一下子把脸拉下来脸,宁清在旁边笑出了声音。 我又说:“不过这隋姑娘一套跑,稍微有些血性的男人都受不了,哎,那男人有没有毁约啊,说什么都不要你们隋家的女儿了?” 老家伙脸色更加的难看。 我心想,果然猜对了。 108、我若是点头,马上就能嫁他 看见老头子脸色不好,我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这段时间担惊受怕的,总要还给他一些才算公平。 宁清也开口:“隋老先生,我能否问一下,您今天这个架势,是什么意思。” 宁清拿了一把折扇,还真的有一些贵公子的模样。 我想起之前,他在临风楼里面和人家赌博的时候,扇子插在衣领里面,那就是个地痞流氓的样子,果然,这人没事的时候还是要装一装的。 老头子看向宁清,面色缓和了一下:“宁公子,我无意与宁家作对,今日过来,也只是为了这一个女的,按理说,我是应该把你们放了的,但是,你之前与这女人关系好,为了防止你去给凉薄报信,就只能委屈你跟我们先走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尽量快的结束要做的事情,然后隋某会登门谢罪。” 宁清呵呵的笑:“登门谢罪?隋家主,你似乎不知道,我宁家的人是有多记仇啊。” 隋老先生不卑不亢,“宁家的人多记仇隋某自然不知,但是想必,我诚心道歉,宁老先生还是能宽容大量的。” 我呸了一下:“你诚心道歉?你是明知故犯,还何谈诚心道歉。” 老家伙看着我的时候脸色再次不好起来:“牙尖嘴利,我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说着,老家伙冲着我们挥了挥手,他身后的护卫集体上前一步,我娘抱着莫悔往我身后躲了躲。 我面色不变,看这老家伙的样子似乎暂时并不会对我有什么伤害,这样的话,我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之前跟踪我的那个人出声提醒:“小心一些,他们身上都有毒粉。” 那些奔着我们过来的人脚下一顿,步子减小了许多。 我嘻嘻的笑:“你们这么多人,害怕我们身上的这点毒粉?” 那些人脚步顿了一下,不过还是朝着我们走过来。 苏止走到我身边,握着我的手。 我朝着他笑:“没关系,我看他一时半会不会动我,所以我们这次能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苏止笑着点点头。 我感觉到他握着我的手里捏着什么东西,他直接度给我,我捏了捏,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那些人还在朝着我们这边过来,我娘站在我身后:“惜言,你小心啊。” 我嗯了一下,“你们也小心。” 那些人站在我们不远处,互相看了看,可能是得了命令,并没有用什么兵器,而是直接手里拿着绳索。 这是要活捉啊,我暗骂他几句。 我们站在那里,都不动,双方对峙一会,终于对面的按捺不住了,有人一个健步就冲了上来。 我看见宁清衣袖一甩,那些冲过来得人扑通扑通的全都倒下去了。 我看了看宁清,不清楚我爹给了他什么药。 对面的老头子本来还幸灾乐祸的看着我们,可能觉得我们这边,两个男人带着几个老弱妇孺,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可哪想到,七八个男人就被我们这边的一个人给撂倒了。 老头子一下子坐正了姿势,抬手让他的护卫都撤了回去。 老家伙还是很谨慎的,没有接着让人上来。 他眯着眼看着我,隔了好一会才再次抬起手,我见他用手指着我,然后慢慢的挪动,手指尖一点点的指向了我爹。 我心里刚暗叫不好,接着就听见嗖的一下破空的声音,接着我见身边的苏止一个身影闪过,接着就听见我爹的闷哼声,等我再看,我爹已经倒在了地上,苏止倒在他的身边。 我看见我爹身上有血流出来。 我感觉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天地都晃动了。 苏止从地上翻起来,然后过去扶着我爹,等我爹站起来,我才看见,他只是胳膊上带着伤口,并没有伤到别的地方。 我听见我身后的我娘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走过去,小心的看着我爹的伤口,声音都哽咽了:“伤的重不重,重不重?” 莫悔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瞪着眼睛看。 我爹站起来赶紧对着我们说:“没事没事,别担心。” 我看得出他脸色都白了,我爹这么多年,虽然为了家庭日夜辛苦,但是从没受过什么伤,一下子这样,他肯定受不了。 那边的老家伙哼了一声,“这就是个警告,你们若老老实实的,我就不伤人,你们若是不听话,也许我一个错手,下次可能就不是伤了胳膊这么简单了。” 我咬着牙,不知道怎么骂他才解气。 我爹抓着我的胳膊:“我没事的,你别害怕。” 我抬头看了看,四周的树上看不到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弓箭手隐藏在哪里。 苏止过来按着我的胳膊,冲着我摇了摇头。 我定下心神,转身面对那老家伙:“让我乖乖的跟你们走也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老家伙笑了,胸有成竹的欠揍模样。 “你可以说说看看。” 我气定神闲:“首先你要保证不能伤害我的家人和朋友。” 老家伙应该本来就没想对他们怎么样,特别好说话的点头:“可以。” “其次,我的家人和朋友要有相对的自由,至少我的孩子吃药这一块,你们要给我们提供条件。” 老家伙还是点头:“没问题。” 他这个态度,我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在一个,我只负责配合你们,和你们走,你们不能对我提出过分的要求。” 老家伙终于没有前两次那么爽快了,他眯着眼睛看我,“你觉得我抓你回去是做什么,供起来的么。” 我一点也不示弱,“你抓我回去还不是想威胁君凉薄,我告诉你,你本来抓我就是个错误,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你觉得君凉薄会不会直接灭了你们隋家?” 老头子哼了一下,“好大的口气。” 我从怀里拿出一条丝帕,遮挡灰尘一样在空中甩动了两下,旁边围着的护卫赶紧向后撤离,生怕我再使阴招。 我嘻嘻的笑了:“答不答应吧,不答应的话,我虽然不确定能全身而退,但也能保证让你伤筋动骨,不信就试试。” 不等老家伙说话,原来靠我最近但是已经撤离的人突然嗷的一声大叫,然后躺在地上打滚,他像是想要撕掉自己的一层皮一样,拼命的在身上抓,没一会,他的脸就血肉模糊。 旁边的人吓得再次后退。 老家伙脸色终于不好了。 我看着他,就赌他不敢对我怎么样。 他沉默了许多,才终于松口:“行了行,赶紧走吧,我可没时间跟你们在这里耗下去。” 我盯着老家伙看了一会,转身去了我自己的马车上。 虽然不确定这老头子说话算不算数,但是好歹算是占了上风了。 苏止搀扶着我爹,各自都回了马车上。 隋家老头子的人过来驾马车,马车换了个方向,轱辘轱辘的走着。 我索性直接躺下睡觉了,昨晚太过于紧张,根本睡不踏实,现在好了,该来的还是来了,心里也就踏实了。 我还真的是一觉睡了好长时间。 再次醒来是马车停了,我掀开车帘,发现我们还在树林里走着,不过前面已经有人过来接应了。 这老死头子,原来还有一波人在埋伏着。 前面的人交接了什么东西不清楚,然后我们继续赶路了。 我头脑昏沉,显然是睡的太多了。 我直接把头伸出去,“哎,我们走到哪儿了?” 没有人回答我,马车旁边的人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又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啊,我做马车好累啊。” 那人给了我一个白眼。 也是,我坐马车都累,想必他们骑马的更好不到哪里去。 我趴在窗子处,和外边的护卫聊天,“哎,那老家伙每个月给你们多少钱啊,你看看,之前那些死在我手里的人,就为了哪一点银子,把命都丢了,多不划算,你们说是不是。” 自然不会有人理我的,我觉得正常,接着说:“听闻这隋家名声不太好啊,你们出去自报家门的时候,会说自己是隋家的护卫么?我猜不会吧,多丢人的一件事啊,哎,你们见过君夫人么,你说当年君夫人被抓,这老家伙怎么不救自己的女儿呢,他这么多年了,有没有后悔过,晚上也不知道做不做噩梦,想到那个下落不明的女儿会不会睡不着觉呢……” 我干脆把双手架在窗框上,头枕在上面,“君凉薄啊,也是可怜,他从小丧母,后来又丧父,还背着仇恨,他长这么大也是不容易,他身上据说还有多年前中的毒,我觉得啊,隋姑娘还是不要嫁给他的好,你看看我,我不就是跑出来了么,我要是点头,马上就能嫁给他的,可是我不干,君凉薄说实在话,也没什么好啊……” 我打了个呵欠,“上次看见隋姑娘,小姑娘挺大胆的,居然逃婚了,看来你们是把她逼急眼了,要不然一个姑娘家家的,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我呢,其实觉得她逃的挺好的,女孩子,就要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奋斗,不管前面阻碍多少,都不要怕。” 我越说越乱套,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东西。 109、你的杀孽比你以为的要多 老头子特意避开了城镇,一直都走树林,我是无所谓的,反正也习惯了。 晚上我们停下来休息,我家小莫悔是需要熬药的,我爹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指着老头子身边的一个随从,“你,对,就是你,给我弄点柴火去,我要熬药了。” 随从还没怎么的,老头子气的不行了,凌厉的眼神瞬间甩向我爹,“你使唤谁呢。” 我想,隋家的老爷子一辈子呼风唤雨习惯了,还没有被人家这么当面使唤过自己的手下,一下子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其实老爷子本不需要开口的,他的随从看起来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自然不会听我爹的差遣。 只是这一段路程,老头子身子骨已经不好了,走了这么一程,定是难受的很,心情不好的话,也是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 我爹这个时候已经不怕他了,指着他身边的那个黑脸随从,一脸的无辜,“就是他啊,我就是在使唤他啊。” 老头子气的不行,但是毕竟答应过不会伤害我的家人,这个时候也没了别的办法。 我抱着莫悔在一旁看着,突然就来了兴致,这老家伙贵为隋家的家主,怎么还亲自出马过来逮我了呢,隋家难道已经落魄到什么事情都需要家主亲力亲为了么。 最后老家伙身边的随从也没有去拾柴火,而是派遣了另一个人去了。 我爹乐呵呵的准备药材去了。 我抱着莫悔晃荡过去,“哎,这一路走下来,累坏了吧。” 老家伙根本不看我了,只是盯着某一个方向发呆。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除了树林,什么也看不到。 老家伙身边的随从一脸防备的看着我。 我呵呵的笑,“干什么这个眼神看我,我还能毒死他不成。” 我这么一说,他更谨慎了。 老家伙转头看了我一下,十分的嫌弃:“也不知道凉薄究竟看上你什么了。” 我摸着自己的脸,也有些疑惑:“莫不是我的美貌?” 老家伙有些受不了,转头再次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宁清在远处看着我,我冲着他身边指了指,他了然,拎着个椅子就过来了。 宁清把椅子放在老家伙不远处,然后我坐下去,莫悔盯着老家伙看了一会,突然就咯咯地笑了。 小家伙最近身体长得快,本来落后了一个月,现在已经和同龄的孩子差不多大了。 老头子看了她一眼,马上就转开眼神,冷冷的哼了一下,“一点也不像凉薄。” 我想了想,莫悔算起来,和这老死头还有些血缘关系的。 宁清这时候开口了:“我们那边有个说法,婴孩看见会笑得人,都是会长命的。” 我无语,这个祸害,可千万别长命。 老头子再次看了看莫悔,莫悔以为是在逗她,咯咯咯的笑得开心。 她还不会换气,笑一会就开始打嗝,瞪着眼睛不停打嗝的模样怎么看都有些萌。 老家伙哼了一下:“若是娶了我隋家的女儿,生出的孩子也定是很漂亮的。” 我再次无语,捏着莫悔的小手逗她,“没有人阻止君凉薄娶你隋家的女儿,这个事情你和我说没用,你去和君凉薄说。” 老头子冷声:“你若是不挡路,他兴许早就如了我的意了。” 我哼了一下:“也未必,我没出现的那些年,你有足够的时间,可是不还是没能达到目的么。” 老头子被我踩了痛处,直接瞪着我,恨不得在我脸上戳个窟窿出来。 他身边的随从似乎也明白他的意思,感觉只是一晃身的工夫,他的手里就多了一把剑,剑尖直指着我。 我身边的宁清也瞬间动了,剑尖指过来的时候,宁清的折扇也到了我的跟前,只听叮的一声,剑尖撞上了折扇。 不过宁清的折扇并非利刃,自然扛不住铁剑的攻击,撞击上的瞬间就裂开了。 我并不觉得害怕,只是怕他错手伤了我的莫悔,于是一个转身,把莫悔护在了怀里。 随从的剑并没有继续下来,而是停在那里。 宁清收回自己的折扇,看了看,笑一下,直接一甩手就给扔了。 “隋老先生这么大的火气干什么,是被人说到了痛处么?” 隋老先生看着宁清:“宁公子,这荒郊野岭的,隋某人若真的想怎么样,你们谁都跑不掉,宁家虽然信息通达,但是我也自然有办法遮掩,而我愿意给你面子,并非是怕了你们宁家,不过是觉得少做一桩杀孽而已。” 宁清还是笑着,却说了句让人听不懂的话:“当年的隋雨,其实已经怀孕了,她肚子里还未成型的孩子,毒死在不悔林里面,隋老,你的杀孽其实比你以为的要多。” 我看见隋老先生一下子白了脸,死死地看着宁清:“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宁清转头,看着之前隋老头看着的方向:“你当年气她不顾家族利益,选择了自己爱的男人而见死不救,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和未出生的孩子,隋老先生,有的孽债,不是你去吊唁就能偿还的。” 老头子脸色越来越白,他身边的随从吓得赶紧拍着他的后背,同时把剑指向宁清:“你给我闭嘴。” 宁清一点也不害怕,他看着老家伙:“你做隋家家主的这些年,自己算算,隋家一步步走到什么样的地步,隋家的女儿,都嫁了什么样的人家,当年你指给隋雨的那个男人,现在是个什么样的货色,而当年你死活不同意的那个男人,虽然身死,可建立的临风楼,培养的儿子,哪一个不在江湖上让人如雷贯耳。” 宁清不愿意放过他,继续说:“听说,隋雨被带进不悔林的时候,还在等着隋家的人过去救她,她到死可能都不相信,她的爹,她的兄长,她那些至亲,谁都没有管她,她带着肚子里的孩子,绝望的面对接下来要到来的死亡,而她的丈夫,几年后也中毒而亡,到死都在想念她,她的儿子拖着一副病怏怏的身子,撑起整个临风楼,过的孤独自闭。” 老家伙的脸色越来越白,我想,还什么长命,这老家伙估计今天都熬不过去了。 “这些,这些都是你造成的,当年那群人,你若是派人拦截,不说能把他们全部截杀,但是隋雨定能毫发无伤的回来,是你,是你害死了她。” 隋老头佝偻着身子,明显痛苦起来。 我看着,竟然不觉得心软。 君凉薄没有对我讲多余的隋家的事情,但是我也差不多知道一些。 这个老家伙,并不曾做过什么善事,他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老头子慢慢的蜷缩,终于从椅子上跌落了下来。 他的随从已经顾不上用剑指着谁了,赶紧过去扶着他的身子。 旁边的人呼啦一下都围了上来。 我慢慢的站起来,冷眼看着。 那些人以为是我们动的手脚,一个个的亮出兵器,恨不得直接把我们分尸。 我扭头看着宁清,咧着嘴:“完了,你闯祸了。” 宁清挑着嘴角不说话,面容冰冷。 我爹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他可能职业病发作了,赶紧过去:“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周围的人怎么可能让我爹近老家伙的身,直接把剑架在了我爹的脖子上。 我吓得刚要出声,就听见那个扶着老家伙的随从开口:“让他过来吧。” 我爹是郎中,他们只能寄希望于他。 我爹赶紧过去给老家伙把脉,同时伸手招呼一下苏止,苏止从外围进来,拿出一粒药,给老家伙服下去了。 我爹诊脉好一会,才缓了一口气:“急火攻心,这是受了刺激了。” 我爹还是使唤那个黑脸的随从:“你,给他好好按摩一下手脚,别让他僵着,我那边有热水,给他熬点药,这么大岁数了,什么事还能这么不淡定,居然被刺激成这样。” 一听说没什么大事,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黑脸随从这次比较听话了,赶紧把老头子放躺下,给他捏着手脚。 我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老家伙。 之前弄得自己多厉害,多牛气哄哄的,现在还不是跟一头死猪一样。 我是不愿意掺和了,抱着莫悔回了马车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得那边传来声音,老家伙醒了。 我叹息,这个祸害,我爹救他干什么呢。 不过可能医者仁心,见到病患都是这个态度吧。 又在马车上待了一会,就有人过来叫我下去吃饭。 好家伙,这次过来的人毕恭毕敬的,说话也客气了,也不翻白眼了。 我暗笑,下车就看见我爹站在老头子旁边,口若悬河的在那边吩咐接下来那些随从应该注意一些什么事情。 老头子还是躺在地上,不过铺了被子,身上也盖了毯子。 我走过去,见老头子气若游丝,眼神也没了精神。 看来打击是真的大啊。 有人端着药碗过来,黑脸随从扶起老家伙,给他灌了下去。 喝完之后,老家伙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声音有些虚弱:“我对不起你啊……” 我知道这句话他是说给谁的,可惜了,那个人已经听不到了。 老家伙靠在随从身上缓了好一会,才再次开口:“你们能不能带我去临风楼,我想去看看,想去看看她……” 110、你来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可是我并不想过去。 好不容易从临风楼出来了,我为什么为了这么个老家伙再回去,折腾这么远没必要。 老家伙喘息的厉害,“我这身子,已经不好了,我做了这么多,只是想过去看看她。” 他冲着身边的人挥挥手,就有人去了老家伙的马车里面,没一会,就捧着一个东西出来,那东西用绒布包裹着,看不出是什么,四四方方的。 那人恭恭敬敬的把东西放在老家伙的手里,老头子脸上悲悲戚戚,把那个东西抱在怀里,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阿雨走后不久,穆芳也走了,到死都没闭上眼睛,我知道,你们最后都是恨我的,都是恨我的,我又何尝不恨我自己,又何尝不后悔啊。” 我听不太懂他说的是什么,但是想必,又是一个他辜负的人。 我不爱听这些,被辜负过的人,听不得这种东西。 我抱着已经开始打瞌睡的莫悔,在马车旁边转悠了两圈,莫悔就睡着了。 然后我过去吃饭。 这次饭菜准备的还不错,估计是看在我爹救了那老家伙的份上,人家对我们都客气起来了。 宁清坐在桌子旁边,看着上面的饭菜笑呵呵:“看看,这老家伙之前明显在虐待我们。” 我嗯嗯嗯的应承:“是啊,所以就不应该救他。” 我娘在旁边,很不放心的朝着老家伙那边伸脖子看。 我安抚她:“没事,现在那些人恨不得把我爹当祖宗一样供着,不会伤害他的。” 我娘愁眉不展:“你爹胳膊受伤了,我们这荒郊野岭的,条件太差,我怕他恢复的不好。” 苏止在旁边接话:“没事,我刚刚查看了一下,师傅的伤口已经在愈合了。” 我娘还是没有放心下来。 我边吃饭边看她:“至于么,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腻歪。” 我娘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 宁清在旁边看了看我娘,想了想,“也不是说腻歪,可能是这么多年,他们两个都习惯了彼此了吧。” 我娘低着头不说话,看得出脸都红了。 宁清这个时候却突然看着我,“不过生活可能就是这样,有个人心疼自己,关心自己,什么喜欢什么爱,那些都是用来矫情的,没有用。” 我不知道宁清为什么突然说这么一句话,不过却突然想起了君凉薄。 唉,自从被那老家伙绑过来,我好长时间都没想起他了。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那天我们走了,老吴头和他都被撂倒了,醒来后应该会很恼火吧。 若是我一直也没有回家,他想见莫悔了却找不到我们,会不会急的疯掉。 唉,时间长不见,到时候见了面,可能他对我的那点心思也就没有了,到时候我就清净了。 君凉薄那样的人,说实话,适合找一个江湖儿女,他身上江湖气息那么重,和我根本不搭,他若是娶了个江湖儿女,临风楼也会再上一层。 毕竟那是君老先生打下的江山,君凉薄应该会守着的吧。 不过这江湖儿女也有利有弊,注定一辈子都要在江湖的血雨腥风中度过了,想要过安稳一些的日子是没什么指望了。 我有些叹息,若真的那样,君凉薄这一辈子也着实有些可怜了,从来都没有过的安稳过。 我还在神游,突然听见苏止叫我:“惜言,做什么愣神了,赶紧吃饭,一会就凉了。” 我赶紧哦哦哦的吃饭,手边的宁清呵呵的笑:“是不是想到谁了。” 这回换成我脸红了。 晚上的时候,我搂着莫悔睡觉,小家伙在我怀里特别的安稳,她嘬着嘴,睡得也香甜。 而我却睡不着了。 老头子刚刚又来找我了,说是想让我带他去临风楼,他说的声泪俱下,我要说一点也不动容,那是假的。 可是若是回临风楼,我真的不知道如何的面对君凉薄,我之前想的是从临风楼回来,到了自己家,以后君凉薄就算过来看孩子,我爹娘出面就可以了,我和他可以保持一定的距离了。 可是这么一回去,后要在人家的地盘上,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还有老家伙想回去,那是他的事情,他和君凉薄就算之间存在一些过节,可也有些血缘关系,他想去看君夫人,这个事情只需要和君凉薄商量就好了,找我做什么呢,我一个外人,怎么掺和人家的事情,又凭什么掺和人家的事情。 我唉声叹气,也搞不懂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 实在是睡不着,我就坐起来,觉得马车里面太闷了,我索性出去,绕着马车走,边走边想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的话,再次见到君凉薄我应该说什么。 说我带着老头子过来看君夫人? 万一君凉薄不同意呢,我的立场岂不是很尴尬? 可是不答应,看老头刚刚那架势,似乎都想要给我跪下来。 我虽然不喜欢这老家伙,但是让他给我下跪,我还是受不起的。 我抬头看了看月亮,心里还是一团乱。 就在我正对着月亮哀叹的时候,突然视线中一晃。 我赶紧朝着一侧看过去。 刚刚在那个方向,我似乎是看见有人影一闪而过。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这么倒霉吧,又碰上一波杀手或者是劫匪? 我转头刚要喊,突然直接撞进了一个怀抱,然后被人死死地捂住了嘴。 我呜呜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吓得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我的莫悔还在旁边的马车里面,若是这些杀手趁着夜晚暗杀,我的莫悔会不会也遭了毒手。 我眼泪都快下来了,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别怕,是我。” 我一僵,停了挣扎。 君凉薄把我抱在怀里,声音很低:“你有没有受伤,孩子在哪里,有没有事?” 我的眼泪十分不争气的流下来了,我暗骂自己,这个时候了,救兵都来了,还哭什么哭。 君凉薄摸上我的脸,慢慢的给我把眼泪擦了:“这几天你受委屈了。” 我摇摇头。 君凉薄又问:“孩子呢。” 马车就在我旁边,我直接掀开车帘给他看,小莫悔已经换了个姿势,睡得横了过来。 君凉薄看见老家伙后才明显放心下来。 我抓着他的胳膊:“我没有受什么伤,不过我爹被那老家伙弄伤了。” 君凉薄搂着我:“放心,我就是过来带你们走的。” 我又想起一件事:“你先别伤害他们,他们有点事情也正想见你呢。” 君凉薄不说话了。 我看了看四周,有些奇怪,老头子身边那么多的随从,就没有个机灵的?这人都把我们包围了,他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过了好一会那边才传来声音:“谁,你们是谁?” 好,第一个人叫出来之后,接下来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声。 君凉薄应该是没有存杀心,我并没有听见惨叫声。 又等了一会,就有火把就点起来了。 我爹我娘都跑出来了,我爹胳膊上缠着布条,不停的叫:“怎么又有人来了,是奔着谁来的,我们还是隋家?” 我娘慌乱的往我这边跑:“惜言,莫悔,你们在哪儿呢。” 我朝着我娘走过去:“娘,我在这里,别怕,是君凉薄来了。” 我娘张着嘴停在原地,视线慢慢的转到我身后的君凉薄身上。 宁清从自己的马车里面出来,伸了伸懒腰:“君凉薄,你来的有点慢啊,我都等了好几天了。” 君凉薄对着宁清:“谢谢。” 苏止也出来了,面上并没有任何的慌张。 等了好一会,周围被火把照亮,隋家的家主被人抬了出来。 君凉薄看见老家伙这个架势明显是愣住了。 他转头看着我。 我连忙摆手:“跟我没关系,是宁清给气的。” 估计君凉薄还是第一次看见绑匪被肉票给气的生活不能自理了,他好一会才摆正了表情,轻声的咳嗽了两下。 老家伙有点没反应过来,老眼昏花的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君凉薄,然后,然后。 他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本来气氛还算紧张,可是老家伙这么一哭,感觉气氛一下子就崩了。 君凉薄被老头子这个举动也给吓到了,他转头问我:“你们都说了什么话,能把他弄成这样。” 宁清说了很多的话,可是那些话我都不能说。 那些话若是君凉薄听了,定也是十分震动的。 我打哈哈:“就是气人被,气人的话你懂不懂,隋家那么多的问题,随便哪一个都能让他老脸丢尽,而且好像是之前让隋姑娘嫁的那个人,因为她出逃的事情翻脸了,你说,多糟心,这老头身子骨不好了,扛不住这种打击。” 君凉薄想了想,也找不出我话里有什么破绽,便不再询问。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老头子急火攻心一下子,现在行动都是问题了,他往君凉薄这个方向扑过来,“凉薄,凉薄,我,我……” 越是着急他还越是说不出来。 我看着这老头一脸着急却怎么也表达不出来的样子有些难受了。 我拉了拉君凉薄的衣服:“他是想去见你母亲,把我抓过来估计也是为了这个,用我来威胁你答应他去看看你母亲。” 君凉薄的脸马上冷了下来。 111、如何两清 我一看君凉薄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估计没戏。 本来张了张嘴是想替老家伙说两句话的,可是又觉得我的立场委实有些尴尬,只能闭嘴了。 君凉薄垂目看着匍匐在地的老家伙,一点怜悯的神色都没有。 老家伙眼泪哗哗的流,“凉薄,你恨我么,恨我的么……” 他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确实让人心酸。 宁清走过来,之前一直和老家伙针锋相对的,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内疚了,毕竟老家伙如今这个样子都是拜他所赐。 “君楼主,我们虽然是被胁迫过来的,但是隋家的人不曾为难过我们,一路上也是好吃好喝的招待,若是因为我们这一群人迁怒,就不必要了。” 我爹也过来了,带着医者该有的宽容心肠,“君楼主,这隋家的老家主,身子骨不太好,千万别刺激他啊。” 我看着君凉薄,明明人家过来救我们的,怎么弄的好像我们一伙要对抗他呢。 我心里不忍,过去拉着他的胳膊,“怎么这么晚找过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君凉薄转头看宁清,“宁公子留了记号。” 我冲着宁清点头,“你还有点用。” 宁清傲娇的不行。 我还是拉着君凉薄的胳膊没松手,“一路上累坏了吧,要不就先休息吧,放心,我们在这里很安全的。” 君凉薄侧头看着我,不说话。 我接着说:“你能来,我很高兴。” 听见我这句话,君凉薄终于有了反应,“我想去看看莫悔。” 我牵着他的手,回到我的马车那边。 老家伙见君凉薄走了,还叫着“凉薄”要冲过来,我赶紧冲着我爹使了个眼色,我爹过去搀扶他,“更深露重,隋老先生还是保重身体的好。” 我拉着君凉薄上了马车,莫悔还在睡觉,很是香甜,君凉薄小心的过去,低头亲了亲她。 我坐在旁边不说话了。 君凉薄亲完了莫悔,终于看着我,“我们两个的账该算一算了。” 我瞪着眼睛,“我们两个有什么账,我们两个一直都是两清的。” 君凉薄从怀里拿出来那支白玉的发簪,“这是什么意思。” 我转头看着外边,“没什么意思,本来就是应该还给你的。” 君凉薄突然靠近我,“你该还给我的东西很多,而我欠你的也不少,如何两清。” 我看着外边的夜色,“君凉薄,你是不是还记恨隋家的老先生。” 君凉薄声音低沉,“说这个干什么,我在说我们之间的事情。” 我看他,“那么多年的事情你都能一直记恨到现在,我为什么就不能对从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你让我和你在一起,不过是仗着我忘记了很多东西,那些你给的风浪,我都不记得了,若是我都记得,你还会这么理直气壮的说让我留在你身边么。” 君凉薄不说话了,我觉得继续这个问题也很累,从前说了那么多次也没说明白个所以然,于是缓和了一下语气,“你一定很累了,给你个机会带着莫悔睡觉,我去别的地方。” 我刚一动,君凉薄就直接拉着我的手,语气近乎哀求了,“惜言,我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做,才能弥补,才能让你重新接受我了,你难道真的不能试着给我个机会么。” 我挣脱开他的手下了马车,“你好好睡,有些事,我们有时间了再谈。” 出来我就去找我爹了,我爹在给老家伙看病。 他之前差点没命,被我爹救了,这次君凉薄过来,再次刺激了他一下,我爹抹着汗给他针灸。 老家伙进气出气都很小,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之前身体就不好了,要不然怎么能一下子就垮了呢。 看见我过来,老家伙挣扎着要坐起来,我爹赶紧让人压着他,“别动,你有什么话就这么说,惜言又不会跑了。” 老家伙闻言果然老实了许多,他躺会去,声音还是嘶哑的,“凉薄,他,他怎么说。” 我掂量着措辞,“你总要给他时间缓和一下,一下子答应下来也不太可能。” 我见老家伙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马上改口,“不过呢,你也不用担心,我刚才已经劝过了,他没有很排斥,这就是好现象。” 老家伙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找了个椅子坐下来了,想到个事情,“哎,我问一下啊,你家那门亲事,是不是真的黄了。” 老家伙一扫刚才楚楚可怜的样子,有些不高兴,“是啊是啊,你高兴了吧家,阿岚又跑了。” 我耸耸肩,“我没什么高兴的,不过这隋姑娘还真是听话,让她跑,还真的跑了。” 老家伙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你给她出的主意,让她跑的?” 我爹瞪了我一眼。 我不敢承认。 老家伙咳嗽了几下,“也不怪你,本来对方就已经不高兴了,就算阿岚不再次逃跑,这门亲事也成不了了。” 我劝他,“你说你这么大岁数了,好好享受剩下的时光不好么,非要掺合年轻人的事情,何必呢,你看看你啊,一点好都没捞到,还倒被人家埋怨。” 老家伙没脸说话了。 我坐在那里等着我爹针灸完,我和我爹出来,问:“你说,我这个失忆的问题,什么时候能好啊。” 我爹看着我,“想要记起来从前的事?” 我摇摇头,“也不是,但是没了一段记忆,总觉得人生都不完整了。” 我爹带着我往他那边走,“你这个失忆的问题,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你能活着已经算是幸运了,有些事情啊,舍和得,都没办法。” 我也明白这个道理。 我娘在马车上等着,见我过来了,也明白怎么回事,她招呼我上去,“莫悔交给君凉薄了?” 我点头,我娘似乎有些担心,不过还是说,“也好也好。” 我在我娘的马车里面躺下来,有些犹犹豫豫的问,“娘,你说我如果就这么原谅君凉薄,会不会显得很没有原则,我想,之前的我是想要跟他断绝一切联系的。” 我娘隔了好一会才回答我,“你这么问,应该是想着要原谅了吧,我还是从前那句话,他做的事情,我这辈子都记在心里,可是你和他在一起,又是最好的选择,人都是自私的,不要说什么原则不原则,一辈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才是主要的。” 我嗯了一下,闭上眼睛,脑子却还是有些换乱。 晚上睡的不好,以至于第二天起来的就晚了一些。 我出去的时候,君凉薄他们已经在外边了,他抱着莫悔在转悠,隋家的老家伙坐在椅子上,眼神一直跟着君凉薄走。 见我出来了,莫悔咧着嘴笑了。 君凉薄抱着她过来,“我们中午的时候就走吧。” 我啊了一下,然后看了看隋家的老家伙。 那老头一头白发,脸上的皱纹更多了,眼神浑浊,却紧紧的盯着这边。 君凉薄看我看着他,开口解释,“隋家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们留在这里没问题的。” 我看见老家伙那个样子,就有些于心不忍,“你真的不打算让他过去看看么。” 君凉薄不说话了。 我又说:“宁清说,你母亲到最后都在等着隋家的人过去,虽然没等到,但是我觉得她也是想听一句他们的忏悔的。” 君凉薄转头看着老家伙,老家伙有些激动,想要从椅子上起来,不过被身边的人拦住了。 君凉薄开口:“他们就算是忏悔一千句一万句,也没用了。” 我点头,“是没用,但是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就算只有一句,想必你母亲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君凉薄皱着眉头。 我猜,他可能还是想到了君老先生,不知道君老先生生前受过什么样的苦,君凉薄也能将这些都算在了隋家老家主的身上了。 我不知道那些过往,所以对君老先生的事情就不好评价了,只能最后再说一句,“你的父母亲泉下相见,也是高兴的,逝者已逝,我们生者,总要把日子和事情做好了。” 君凉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但是看得出来,他还是不会点头答应的。 我也觉得自己没那么厉害,不可能说几句话就能解开人家十几二十年的心结。 得空的时候过去和我爹打了招呼,让我爹过去和隋家老头子说一说,尽量委婉一些。 我爹也一脸的为难,“都不知道怎么说,真怕他再受刺激。” 是啊,原来牛哄哄的一个人,瞬间变成了大家都要保护的对象,这种感觉还真的是怪啊。 我爹中午的时候给莫悔熬药,我坐在旁边,那黑黢黢的药汁,看起来就不怎么样,莫悔能喝才怪。 我先盛了一些,试了试味道,居然不是苦的,这让我有些意外。 我给莫悔倒了了一些,药炉里面还有一点,我倒在碗里,想了想,这东西解毒很好,不能浪费了,于是自己给喝了。 喝下去觉得胃里面一下子就暖了,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那感觉一下子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出了这样,还觉得身体轻松了一些。 我仔细感觉了一下,就开始嘲笑自己,这是想什么呢,才喝下去,就算是仙丹,也要等一会才有药效的吧。 112、你是回家还是跟我走 吃了饭,君凉薄就要带着我们离开了,老头子再次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觉得头疼,回到马车上睡觉去了。 我爹我娘留下来开导他。 这个事情弄得,明明我们是被绑架过来的,怎么反而成了和事佬。 我躺在马车里,可能因为中午的气温正好,也可能是吃的太饱的原因,我的睡意一点点的漫上来。 我打了个呵欠,掀开窗帘看了看。 君凉薄被宁清拉着,好像逼着他在和老家伙说话。 老家伙那一张老脸上面全是眼泪,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 君凉薄还是冷着脸,我困得不行,不打算看了,直接躺下,感觉连一个过渡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睡了过去。 入睡即有梦境前来,却并不扰我,我依旧觉得睡得很安稳。 梦境很真实,但是我却偏偏知道,这就是梦,我也知道,如今我的真身就躺在马车上睡着。 梦境里面,我去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地方,吃了想吃的东西,也见了梦中注定要见得那个人。 他在初见的时候,对我就存了别样的心思,树影斑驳中,他朱唇轻启,对我说的是:“原来你在这里。” 我在睡梦中,嗅到了宿命的气息。 然后我被他算计着,一路跟着他走下去。 年少识人太少,见过的世面也有限,于是对那样清风朗月一般的男子,一刹那就懂了凡心。 我在迷迷糊糊中还在想,怎么做了这么一个梦,这个梦,委实不太美好。 梦里,我和那个男人途径山水,去了他的国度,又跋山涉水,到了那个差点断送我一切的地方。 不悔林是个劫数,君凉薄亦是。 然后,渡过一劫的我带着一身的伤痛回了最初的地方。 好在,那里的人都还在,包容我不洁之躯,收容我满身疮痍。 我在马车颠簸中慢慢醒来,睁眼便看见君凉薄坐在我旁边,用手放在膝盖上,支着额头,正闭着眼睛休息。 他尽量靠着边上,把空间都给我让出来,我整个人十分不雅的摆成大字躺在马车里面。 我看了看君凉薄,然后把手脚都收回来。 脑子里还有一些画面,五味杂陈在心里,呛得我眼泪差点流出来。 我一动,君凉薄就醒了过来:“睡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我刚刚进来,怎么叫你你都没法应,怎么能困成这样,是不是这几天太紧张了。” 他说了很多,我一下子消化不了,脑子里还剩下最后他抱着君夫人尸骨卧在地上睡觉的样子。 这个男人啊,给了我那么多美好的憧憬,却也差点毁了我在未来所有的可能。 我坐起来,掀开车帘:“到哪里了。” 君凉薄给我披上被子,“天气有些冷,别着凉,在往你们家那边走了,不过因为被带偏了,所以要想到家,还需要好几天的功夫。” 我哦了一下,趴在车窗边看外边。 似乎是要下雨了,空气中有些潮湿。 果然,又走了一会,外边就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我放下帘子,闭上眼睛:“君凉薄,你们当初是怎么从不悔林出来的。” 君凉薄隔了好半天才回答我:“你的血,我没有用,而是打了那条小溪里面的水,真的。” 真的假的,我其实都不在意了。 我说:“这样居然能活着出来,也真是命大。” 君凉薄沉默半响,突然开口:“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惊喜,却隐隐的含着一些忐忑。 从前的君凉薄,何时这样过。 我轻轻地嗯了一下:“是想起来了。” 君凉薄突然过来,抓着我的手:“惜言,我,我……” 我睁开眼睛看他:“不需要解释,什么都不用说,让我好好想想。” 君凉薄依旧捏着我的手,十分的用力。 我想抽回来,可是他不允许,我也懒得计较了,随他去了。 想起来的不仅是过去那些片段,还有我那种爱他爱的恨不得不要自己的命的决心。 从前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能那么傻,他再好,也抵不过我的一条命啊。 可是现在似乎全都明白了,这就是命,我遇见他,甘愿付出我的一切,这就是命。 傍晚的时候,我们停下,君凉薄还抓着我的手,我手里全是汗,十分的不舒服。 “可以放开了么,我要下去走走。” 君凉薄犹犹豫豫的放开我,却在我刚一下车就马上跟了过来。 真的是黏糊的很。 我娘也抱着莫悔下来了,小家伙明显不想在车上待着了,下了车就笑起来,挥舞着小手咯咯地笑。 君凉薄过去把莫悔抱在怀里,然后过来,“惜言,你看看,这是我们的女儿,你和我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根本不用他提醒。 莫悔看见我就要我抱,我接过来。 君凉薄继续说:“现在看来,她长得像你多一些,以前吴伯还说她长得像我。” 我想起来那老吴头了,“这次那老家伙怎么没跟着出来,他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形影不离的么。” 君凉薄叹了口气:“上次你们离开,我和吴伯都没赶上,他挺难过的,本来就年纪大了,病了一场,我就没让他出来,在临风楼里面还有人照顾,就不出来折腾了。” 我想起上次老吴头喝多了,和我爹说的那些话,别看他一大把年纪了,也是红尘中走过的人。 他上次哭着说那些陈年旧事,想必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我们走的时候不声不响,甚至故意不告诉他们两个,确实是做的不妥了。 我有些内疚:“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和他当面道个歉的,我们走的时候没叫他,确实不太好。” 君凉薄有些埋怨:“你们走的时候没叫的不只是他。” 我点头,有些敷衍:“知道了知道了,也没叫你,现在要我和你道歉么。” 君凉薄笑了:“那倒不用,就是以后别这么干了就行。” 他的样子有些幼稚,可是却让我心里一动。 晚上吃过饭,我抱着小家伙到处走走,她现在明显长大了,抱起来已经不老实了。 君凉薄在我身边跟着,亦步亦趋。 小家伙偶尔看看他,笑一下。 君凉薄突然一只手揽着我的肩膀:“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我脚步停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恢复了:“你想的可挺美的,一直这样抱着她,我还不累死。” 君凉薄呵呵的笑起来。 若是没人提起,从前那些事,好像大家都可以不记得了。 …… 睡到半夜的时候,我被吵醒,我听了一下,外边确实是有声音。 我穿好衣服下了马车,然后愣了。 我过去:“你怎么来了。” 隋家的老爷子躺在一块板子上面,被人抬着,气若游丝:“凉薄……” 我叹了口气,“这老爷子都这样了,还不忘追过来。” 老爷子身边站着的是隋岚他爹,他爹一脸的愁容:“凉薄。” 这样子快马加鞭的追过来,也是难为他们了。 隋老先生声音仿佛也苍老了:“你外祖父可能熬不过去了,凉薄,我知道我们没资格要求什么,但是你能不能看在老人家这么心心念念的份上,就让他去看一看吧。” 君凉薄看着老隋头不说话。 老头子明显喘息都带着哼哼声了,听起来就不太好了。 我爹也过来了,赶紧过去把脉,然后面容也不太好:“老人家本来身体就不好了,这次受了刺激,看样子……” 我爹摇了摇头。 隋家老先生说:“家父之前摔过一跤,那时候请了郎中过来看过了,当时诊断就不太乐观,所以他才会那么心急,过来绑了凌老先生一家,说到底他也是没了别的办法了。” 我看着那老家伙,他已经闭上眼睛了,却还在哼哼唧唧。 之前不是这样的,之前可是牛气的很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以为抓了我们就能达到目的,所以来了精神,身体就跟着好了,后来君凉薄打破了他的希望,一下子人就垮了。 我小声的说了一句:“挺可怜的。” 然后我拉了拉君凉薄的衣服:“君凉薄,你难道一点也不心软么。” 君凉薄看着我不说话,我看得出来,他也是很纠结。 我想了想,抱着他的腰身:“若是君夫人泉下有知,是不是也想见一见自己的父亲呢。” 君凉薄过了好一会伸手抱着我:“若是我现在回去,你是接着回家还是跟着我回临风楼。” 我一愣,抬头看他:“你这是同意了?” 君凉薄不回答我,还是执意文:“你是回家还是回临风楼。” 我小声的说:“若是我回家……” 我一看他的脸色变了一下,马上就改了口:“去临风楼吧,还是去临风楼吧,我也想见见君夫人,想让莫悔见见她。” 君凉薄摸了摸我的脸,似乎很是艰难,但是终究还是松口了:“那我们就一起回去吧。” 宁清打着呵欠在旁边站着,有些不高兴:“又要回去啊,这一路不是白走了么。” 没有人搭理他。 他想起个什么事情,过去看着隋家的老先生,“哎,你家闺女又跑了是不是。” 老先生明显挂不住脸了,看都不看他。 宁清嘿嘿的笑,看了我一下:“真是聪明了,居然没被抓到,你说她能跑哪里去呢。” 我伸了伸胳膊:“得了,回去睡觉了,好困啊。” 我们呼呼啦啦的都走了,老家伙也被抬进了马车里面,宁清还站在原地,哎哎哎的叫着:“我都不困了,被你们吵得都不困了,你们都别睡,出来,都别睡。” 113、我也怕他死在这里 我觉得我们这一路走的太艰难了,走了这么多天,好了,现在又要往回走。 我有些唉声叹气,这么多天在路上遭的罪都白受了。 君凉薄倒是感觉比之前送我回家的时候,情绪好了很多。 他脸上笑容明显多了起来。 我们停下休息的时候,老头子又被抬了下来。 我看见隋老先生弯腰贴着他的耳边和他说着什么,老爷子才睁开眼睛,脸上表情动了动,像是要笑,可最终也没有笑出来。 我爹又过去了,给他熬了药,虽然老家伙就算喝药也没什么用了,但是还是要吊着一口气,至少让他撑到临风楼。 君凉薄抱着莫悔到处转转,我跟在旁边,我们走到老家伙身边的时候,我明显听见老家伙开口说话了:“过来给我看看。” 他说的自然不会是我和君凉薄。 我看了看君凉薄:“抱过去吧,给他看看。” 君凉薄冷着脸没法应,我没办法,只能自己把莫悔抱过去,莫悔什么也不懂,看见他就咯咯地笑。 隋家家主从被子里面伸出手,骨瘦如柴,他小心的摸了摸莫悔的脸:“孩子长得很好看。” 我故意气他:“是啊,君凉薄若是娶了你隋家的女儿,生出来的孩子更好看。” 老头也笑了,时真的笑了:“你还记得这句话。” 怎么能不记得,我这个人,记仇又小气的。 莫悔伸着小手,抓着隋家家主的手指,咿咿呀呀。 隋家的家主看着莫悔,好一会,眼泪再次留下来了,“多好啊,这么小,什么都还有可能。”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后悔没有机会弥补了。 老爷子靠在一个垫子上,喘息的声音特别大:“阿雨小时候,特别乖,是这些孩子中最听话的一个……” 君凉薄在旁边一甩袖子走了。 我有些尴尬,赶忙问:“然后呢,然后呢。” 老爷子看着君凉薄离开的背影,有些酸涩的表情:“我说什么,阿雨都言听计从,所以那时候,她要嫁给那个一无所有的臭小子,我不同意,她执拗的和我作对,我才会那么生气。” “我本来以为,她就是和我较个劲,过后还会听我的,可是我没想到,她居然就那么跟着那个男人走了,我那么听话的女儿,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连家都不要了。” 老爷子闭上眼睛:“我告诉她,如果她执意这么做,就再也不是我们隋家的女儿,可是,可是,”老爷子叹了口气,“她当真为了那个男人,什么都不顾了。” 我想起那时候看见的君夫人,确实是个温柔如水的好姑娘,能看得出从前也是十分听话的。 不过女人啊,为了爱情什么都干得出来,这个我深有体会的。 我为了君凉薄,命都不要了,她为了君成铭不要家人,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老爷子似乎说了太多的话,咳嗽了一阵子,我感觉他恨不得直接就背过气去了。 旁边的随从赶紧给他倒水拍背。 好容易缓过来了,老爷子唉声叹气:“那时候我发现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居然给孩子订了亲事,我也是一时生气,我真的只是一时生气啊。” 老爷子有些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起来。 我害怕,万一一个回忆过去把人给折腾死了,那我这个聆听者也是有责任的。 于是我抱着莫悔站起来:“你也别难受,事情都过去了,怎么伤心都解决不了,我们这次不就是去临风楼么,你马上就能看见她了,到时候那些没说出口的话,你都可以说给她听了。” 老爷子弯着腰不停的喘息,隋老先生赶紧过来了,把我爹给的药给他塞在嘴里。 我看着他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了。 君凉薄在不远处的树下站着,我等老爷子缓过来了,就赶紧抱着孩子过去。 他从我手里把莫悔接过去:“说那么多干什么,说的再多也没用。” 这话是对的,说的再多,人也不在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老爷子可怜:“看他的样子,也是后悔。” 君凉薄看着老头子那边:“现在才知道后悔,太晚了。” 我没什么想说的了,君凉薄怨气这么重,也是有原因的,若是放在我身上,我未必会有他这么大方。 接下来几天,老头子状态一天不如一天了。 我爹给他把脉,说是之前老头子摔倒,伤了筋骨,内脏也有些受伤,本来年纪就大了,摔伤几乎都是致命的。 隋老先生也说,老爷子之前听闻君凉薄把君夫人的尸骨带回来了,整个人就焦躁起来。 他特别想去看一看君夫人,可是也知道君凉薄的态度,于是各种纠结各种难受,纠结来纠结去,难受来难受去,这身体就越来越垮。 对于我爹给的诊断结论,隋老先生表示早就预料到了。 我们快马加鞭,终于又回到了临风楼。 对于我们再次回来,里面很多人是表示惊讶的。 老吴头在谷口泪眼婆娑的骂我:“你个没良心的臭丫头,还知道回来啊,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啊。” 我抱着莫悔嘿嘿的笑。 我爹娘这一路的颠簸,早就受不了了,根本没工夫跟他吵。 隋家的老家主被人从马车上抬下来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人想到,我们走了一圈,居然领回来这么一个人。 老吴头上前:“他怎么……” 不过马上又闭嘴了。 君凉薄也有些累了:“先进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晚一些再说。” 是是是,我也点头,这一路,是真的折腾啊。 我们自然还是住进原来的院落。 进去感觉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样。 我虽然路上并没有太劳累,可是也觉得受不了,找到自己的床,直接趴下就睡。 昏天暗地的一觉之后,天色全黑了下来。 我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响,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刚要出门,就听见有人敲门。 我过去打开,已经有人端着饭菜等在门口了:“夫人,你可算醒了,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我被“夫人”两个字弄得有些晕,那小姑娘笑笑,直接把东西给我端进来了。 “夫人先等等,还有东西没过来,我马上去端。” 我看着桌子上的饭菜,这好似不是一个人的饭量吧。 果然,没过一会,君凉薄跟着过来了,小丫头还端了一些饭菜,都给我们摆放好了,才走出去,把门关上。 我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可真夸张。” 君凉薄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发:“一路上你也受罪了,好好补补。” …… 吃过了饭,我们去看了看莫悔,小家伙到哪里都一个样,一点也不受影响。 我娘抱着她到处走走,看见来人就和人家打个招呼,那一样子,真的像是到了我们自己的地盘一样。 我没看见我爹,不过想来又是去了药园那里。 君凉薄陪着我到处走走。 晃悠了一会,就看见了隋家的老先生,他正在和老吴头说什么,看起来似乎有些无奈。 我赶紧凑过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隋老先生看看我,“没事,我请吴老先生帮家父诊脉,看看还能不能……” 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爹充其量就是个江湖郎中,万一诊断错了也不是不可能的,多一个人过来看看总是好的,而且老吴头的医术那么高超。 我看着老吴头,“怎么样。” 老吴头摇了摇头,“我听闻老先生之前还有力气去绑架你们,我都觉得神奇,他的身体,从里到外,已经全都衰竭了,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经是一个奇迹,恕老朽医术不精,实在没有办法。” 隋家的老先生叹了口气,“我也就是问问,其实也知道会是如今这样的情况,只是总想着再试一试。” 君凉薄站在旁边不说话,我看了看他,从他的表情中我看不出什么。 我有些无奈。 和隋家老先生道别,我们走了一会我才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安排隋家的家主去祭拜君夫人,我觉得隋家的家主好像扛不住了。” 君凉薄出奇的居然很严肃的回答我,“明天吧,我也觉得越快越好,免得他死在了这里。” 这个人还真的是不会说话啊。 到药园找到我爹,我爹脸上喜气洋洋的,也仿佛回来十分的开心。 我心里有些复杂,若是抛去心里拿着膈应着的东西,这里似乎是我们最好的去处。 我爹对着那些花花草草念叨,“又看见你们了,我还以为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呢。” 我捂着脸,这么大岁数了,能不能不这么萌。 我爹挨个的和它们聊天,“哎呀,你都长这么大了,我走的时候你还那么小的个头。” 我拉着君凉薄,“走吧,我听不下去了。” 可是君凉薄好像很高兴,翘着嘴角,“好。” 我们往回走,正巧遇见过来的莫问,莫问看见我笑了一下,“原来还能再见面。” 我想起这个男人,从前那一张嘴恨不得毒死我,如今对我这样,从前他那么喜欢翠鸟,如今却对她只字不提。 这人啊,真的没处想,指不定哪一天就变了。 114、忏悔 君凉薄不喜欢我和莫问说话,向前迈了一步挡在我面前。 我觉得他这个动作十分的幼稚。 莫问见君凉薄这样,也识趣,和我打声招呼:“你们还有事情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然后莫问转身离开。 我轻轻地哼了一下,表示鄙视,君凉薄看看我,没说话。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这么黑了,该回去了。” 君凉薄点头:“走吧。” 这么黑的天,我爹撅着屁股,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认出来他的那些小可爱,会不会认错了。 君凉薄跟着我回了院子,我看着他:“我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他看着我,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渐渐地受不住了,转开视线。 君凉薄笑了:“你看看你,脸红什么。” 真的想一脚踹过去。 君凉薄摸了摸我的脸:“我看着你进去,今天你好好休息,这么多天在路上颠簸,也累够呛了,早点睡。” 我点点头:“好,知道了。” 因为白天睡得太多,晚上根本睡不踏实,我娘和我爹很晚才回来,我推开窗户看了一下,莫悔在我娘的怀里早就睡了,我爹喜气洋洋,晃荡着手里的东西:“看看,这几个长得这么大了,上次我就想给挖走,但是太小了,药效不够,我还遗憾了很久,没想到啊,该是我的还是我的。” 我娘也笑起来:“你看看,我都没想到,她们居然给莫悔缝制了小衣服,还真的是有心了。” 我仔细看了一下,我娘的手里,确实是拿着一些东西,应该是别人送给莫悔的衣服。 我想了想,差不多也能想到我爹娘比较偏爱这里的另一个原因,除去临风楼给我们提供了悠闲富足的生活条件,还有一个,莫悔在这里,是被大家喜欢的。 君凉薄那样的身份,他的女儿,即便是来路不明,也依然被人尊重。 可是回了我们那里,我未婚生子,小莫悔跟着名声也不好,指不定要受尽白眼,以后想谈婚论嫁都是问题。 我看着我娘怀里的那一小坨肉,她又何其无辜,都是被我和君凉薄给牵连了。 我的内疚感再次加深。 我开门出去,我娘吓了一跳:“怎么还没睡,是不是我们把你吵醒了。” 我摇摇头:“白天睡得太多了。” 我过去把莫悔抱过来,亲了亲,小家伙嘟着嘴哼哼了两下,又安静了。 我娘坐在石桌旁边,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我索性也直接坐下来:“刚刚去哪里转了。” 我娘把那些小衣服拿出来,一个个的摆开看,“就是瞎转悠,这不是又回来了么,总要出去和大家打个招呼。” 没看出来,我娘居然在这里还有那么多朋友。 我娘把衣服摊给我看,“看看这个,莫悔大一些穿正好,颜色也好,你看看这针脚,看看这面料,唉,她们还真的有心了。” 衣服确实是好看,我女红这些都不会,所以看人家做出来的东西都喜欢。 我问我娘,“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这里,感觉回来后,你的情绪好了许多。” 我娘看了我一下,“实话来说,我确实喜欢这里多一些。” 她把衣服一件件的看完了,又一件件的叠好,“我们那个穷乡僻壤,能给莫悔的东西太少了,若是莫悔在这里,至少这一辈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能过的轻松自在一些。” 这话说的倒是实在。 我娘叹了口气:“你还年轻,很多人情世故不太懂,我和你爹经历了太多,所以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们少走一些弯路,”我娘顿了一下,又继续,“那些年,你爹痴迷赶考,我劝不下他,家里被你爹折腾的一贫如洗,你是不知道那些年我们过得多么艰难,周围的人都是冷眼旁观,甚至恨不得躲得远一些,生怕我们会麻烦到他们,惜言,那时候你小,你爹好不容易放弃赶考给人家看病,可是出了门都是被人冷笑寒碜,穷乡僻壤的,村子里一共就那么多人,都是互相攀比互相欺负,你现在有了莫悔,回去的话,不知道要被他们说成什么样子。” 我看着怀里的莫悔,心里复杂难言。 我娘把莫悔的衣服打包好,然后站起来:“不过你如何决定,我们都尊重你。” 我嗯了一下,心里动荡的厉害。 晚上我带着莫悔睡得,小家伙半夜醒来,扯着嗓子开始哭。 我娘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听见了,赶紧过来把她抱在怀里,莫悔趴在我娘的肩膀上小声的哼哼,受尽委屈的样子。 我娘笑得很开心:“这小东西,是习惯了我在她旁边,换了人她不习惯。” 我看着莫悔挂着眼泪的样子,心里微微的泛酸。 从把她带到身边,实际上我并没有付出多少,都是我娘在照看她。 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不喜欢娘亲么。” 小家伙当然不会回答我,我娘在旁边安慰我:“不是不喜欢,就是接触的太少了,感情自然没有接触的多来的深。” 我沉默下来,想起了君凉薄,从前确实是我想的少了,觉得把莫悔带走,长大了也不阻止他们相认就好了,可是我忘了亲情这个东西,也是需要培养的,莫悔不在君凉薄身边,以后定是和他不亲近,这对军粮来说,委实不够公平。 …… 第二天一大早,我爹娘就起来了,院子里也传来声音,才坐起来,我娘就过来敲门:“起来了么。” 我整理了一下,过去开了门。 我娘赶紧进来,先去床上看了看莫悔,她还在睡着。 我娘对我说:“收拾一下吧,我们要去君老先生和君夫人的墓地看看,带着莫悔过去,认认亲。” 我一愣:“这么早。” 我娘压低了声音:“隋家那位,情况不太好,宜早不宜迟,还是先去吧,我看他那个样子,未必能撑得过去了。” 我点头:“好,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 出了门看见很多人在院子里,君凉薄负手站在院落一处,微微抬头看着某一个方向,我抱着莫悔走过去:“在想什么。” 君凉薄惊了一下转过来,笑了:“在想,如果他们看见我如今什么都有了,会不会瞑目了。” 我故意忽略他那句什么都有了所涵盖的意思,点头:“会的,肯定会的。” 隋家老头被抬上了马车,我没有看见人,但是总觉得他的状态比前两天糟糕很多。 我问君凉薄,“君夫人和君老先生都在瀑布那边么。” 君凉薄摇摇头:“换了地方了。” 我哦了一下,靠着马车不再说话。 隋家家主的马车在我们旁边并行,我总是能听见老家伙哼哼唧唧的声音。 我爹说,一般人初期的时候,出于面子,即便是疼痛都会尽量忍一忍的,只有到了最后,疼痛超过了面子,才会控制不住的叫出来。 我觉得老家伙肯定是爱面子比生命重的人,这个时候能叫出来,看来是真的扛不住了。 马车晃荡了差不多半天的时间,我看着路线,慢慢的明白过来这是哪里了。 想想也对,那里确实是最合适的地方。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我们刚下马车,我就看见隋家家主的马车帘子被掀开,一只苍老的骨瘦如柴的手抓着帘子。 隋家的老家主居然自己坐起来,踉跄的要马车。 隋家的老先生在旁边搀扶着,有些无奈。 我敛了神情,老家主这是着急见女儿了。 马车停在一片竹林前面,我知道,后面有个小茅草屋,那里面曾经住着十分恩爱的两个人,若是当年没有那么多的意外,这两个人如今还会幸福的生活着。 隋家家主居然能自己走了,真的是又出现了奇迹,他坚持不让人抬着,就那么艰难的穿过了竹林,到了后面的茅草房那边。 茅草房还是那个样子,一切都没有变。 茅草房旁边一处很小并不扎眼的坟墓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想,那就是君老先生和君夫人了。 老爷子站在不远处,也看见了那个墓碑。 那墓碑很简单,就如同寻常百姓家殡葬用的,不豪华也不精致,很朴实。 君凉薄站在远处看着。 老爷子突然就推开了扶着自己的隋家老先生,一步一个趔趄的往墓碑那边走。 我看着他那个样子,真的怕他一下子摔倒就再也起不来了。 可是老爷子也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一步步的硬是挪了过去。 最后,扑通一下倒在墓碑前面。 他从地上匍匐起来,抬头后满脸都是泪水。 “阿雨啊,爹来看你了。” 老爷子声音沧桑,听着他的话,我险些掉下泪来。 老爷子伸手,颤颤巍巍的够着墓碑,小心的摩挲。 “阿雨啊,看见你娘了吧,你们在那边,还好么。”老爷子突然呜呜的哭了出来,“爹,对不住你对不住你……” 我想了想,拉了一下君凉薄的衣服,君凉薄看着我,眼神里全是难过。 我怀里还抱着莫悔,只能往他身上靠了靠。 老爷子不让别人过去,自己往前爬了爬,抱着墓碑哭:“你娘说不会原谅我了,死都不会原谅我啊,阿雨,爹也要去见你们了,见了我,能不能不要恨我了,爹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周围的人都站着,没有人动,老爷子哭的凄惨,不过这声音却是越来越小了,到后面,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大,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大。 老吴头赶紧招呼人过去,到了跟前,随从刚要扶着老爷子,老爷子突然吼了一声:“走开,都走开。” 115、人生,苦短,甜长(完) 隋家家主喊得声嘶力竭,最后声音在最大的那一个点上一下子戛然而止。 我爹在听见隋家家主那么一喊的同时,赶紧冲过去,面上的神情严肃,同时开始从身上翻自己的诊包。 我看见老吴头也赶紧过去。 两个人几乎时同时跑到隋家家主身边的。 不过又同时停住了脚步。 我爹摇了摇头,老吴头转过来面对我们,神情有些遗憾,随后他看向隋家的老先生:“隋老先生,节哀。” 我一愣,去看隋家的家主,他如今背对着我们,还抱着墓碑,整个身体都贴在上面,因为身材消瘦,宽大的衣服遮挡住了他一大半的身子,我们看的也不是很清楚。 隋老先生似乎是不相信,快步走过去,如同我爹和老吴头一样,在老家主身边一下子停住了。 我看见他弯着腰伸出手,然后缩回来,半响之后又伸出去,那种手足无措的样子让人心里酸了一下。 过了好长一会,他才蹲下身子,慢慢的把老家主抱在自己的怀里。 隋家的老家主被翻过来,我才看见,他已经闭上眼睛,嘴角和鼻孔里面有血渗出来。 我吓了一跳,赶紧抱着莫悔退后了一步,同时看了一下君凉薄。 君凉薄皱着眉头,能看得出来,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他还是有些吃惊,眉宇间也能看出来一些难过,却并不多。 可见,对老家主,他还是怨恨的。 隋老先生几度张口都没说出话来,只是用手轻轻地拍了拍老家主的尸体,像是在轻哄小孩子一样。 最后还是君凉薄让人抬了木板过去,帮着隋老先生把老家主的尸体放在板子上,然后抬到一旁的空地上。 隋家的老先生半蹲在君夫人的墓碑前没动,眼神随着老家主一动,看见老家主被放在地上了,才转身看着墓碑上的那几个字。 不识字一样看了很久,才终于开口说出话来:“阿雨,爹爹过去了,你应该能原谅他的吧,你毕竟,那么听话的一个孩子。” 我怕隋家老先生再出现个好歹的,赶紧拉着君凉薄的衣服过去了。 莫悔在我怀里,蹬着小腿到处看。 我们走近了,隋老先生才抬头看看我们,然后缓慢的站起来,去了老家主那边。 君凉薄从我手上把莫悔接了过去,然后慢慢的蹲下,莫悔看着墓碑有些好奇,伸着小手要去抓。 君凉薄看着墓碑沉默了好长一会,“爹娘,我带着惜言和莫悔过来看你们了。” 我眼眶突然有些发热,目前为止,人生经历的唯一一次生离死别是那时候的翠鸟。 我从前和翠鸟关系不好,当时她遇难,我虽然难过,但是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所以严格来说,我还体会不了君凉薄如今这种阴阳两隔的心境。 我也跟着蹲下,拍了拍君凉薄的肩膀,却找不到什么话来说。 莫悔咿咿呀呀的伸手够着墓碑,君凉薄索性就把她放在了地上。 莫悔不会爬不会坐着,我们把着。 君凉薄一只手把着莫悔,另一只手握着我的手,“惜言,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对不对。” 他问的很轻,让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 在君夫人和君老先生的墓碑前,我觉得我必须要给两个已逝的前辈一分薄面,思来想去,也只能点头:“是,我会在这里。” 君凉薄笑了一下,转头看着墓碑:“爹娘,你们听见了,可要帮我记着。” …… 隋家老家主的突然离世让我们在竹林旁边逗留的时间大大的缩短了。 我和君凉薄祭拜完了君老先生和君夫人,就直接带着老家主的遗体往回赶了。 我和我娘一辆马车,我娘看了看我:“你这个样子,是不是就同意留在这里了。” 我看着她:“你们难道不是这样希望的?” 我娘笑了:“希望是希望,但是你做决定,还是要以自己为主,不要顾虑我们的想法。” 我靠在木板上:“我想的也挺简单,这一辈子啊,怎么舒服怎么活吧,别和自己过不去。” 莫悔在我娘的怀里再次睡着了,我娘摸着她的小脸:“我如果年纪轻轻的时候,也能有你这样的感悟该多好,这么多年,会少走很多的弯路。” 我笑了:“你如果感悟的早,未必能看得上我爹。” 我娘哈哈大笑。 到了临风楼已经是傍晚了,隋老先生和君凉薄商量,要连夜带着老家主的遗体回去了。 君凉薄也不挽留,毕竟入土为安是最主要的。 连夜打点一切,隋老先生最后想了想,还是和君凉薄说:“阿岚如果有联系你,你告诉她回家,我不会强迫她嫁给谁的,让她放心。” 君凉薄应承下来:“一定。” 我们在谷口送别了隋家父子,看着老先生扶着棺柩离开,突然觉得这个男人也挺可怜的,明明他是隋家里面最心软的一个人,当年也是唯一一个愿意私底下接济君夫人的人,可是却被连累的,一辈子都过的不顺遂。 等对方的人都走了,我们才回去休息。 君凉薄直接跟着我回了我的院子,我爹娘当做没看见一样。 我娘甚至还赶紧把莫悔抱走了,生怕我要带着她睡觉一样。 我有些脸红,冲着他们两个的背影叫:“哎,你们老两口什么意思啊。” 自然是没人回答我的。 苏止和宁清站在厢房那边,苏止负手而立,看着我和君凉薄半响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宁清胳膊夹着个盒子,里面是果脯坚果,他拿着慢慢的吃,看着我和君凉薄笑,笑得不怀好意。 我脸色更红了,也不知道自己红个什么劲。 宁清笑完了,夹着果脯盒子走了,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吐槽:“这么晚了,还吃零食,胖死你得了。” 君凉薄过来搂着我的肩膀:“这么晚了,该休息了。” 我差点蹦起来,“睡什么睡,不困,坐在这里聊聊天好了。” 君凉薄笑了起来,也不和我废话,直接把我扛起来,朝着房间里走去。 我踢着腿,碍于情面,声音压低了一些,“君凉薄你放我下来,你这样成什么样子了。” 君凉薄理都不理我,直接进了房间,把我放在床上。 我坐在床上,瞪着眼睛看他:“你是不是以为从前那些事情我都不计较了?” 君凉薄蹲下来,摸着我的脸:“你怎么会不记得,你要记住一辈子,然后向我索要补偿,而我要用一辈子来弥补你。” 我依旧瞪着他,君凉薄看了看我,然后坐在我旁边,搂着我的肩膀,语气带着些恳求,“惜言,我只剩你了,你可千万不能丢下我了。” 这个男人,手握一个江湖势力庞大的临风楼,又因为两进两出不悔林而成为江湖上一个神话。 他居然说他一无所有,居然求我别丢下他? 我撇嘴:“你如今这地位,还怕我丢下你?” 君凉薄用额头贴着我的额头:“我如今这地位,也全是你给的。” 我脸颊的滚烫还没有退去,扭了一下身子,脱离他的控制,“你现在可是越来越会说话,越来越会哄人了。” 君凉薄依旧深情款款:“我只说给你听,只哄你一个人。” …… 第二天我坐在石桌旁边,用手指着下巴在思考。 我娘抱着莫悔出去晃了一圈回来,看见我愣了一下,“在想什么,看起来好像很纠结的样子。” “我们出来的时候,家里还有什么东西没拿么?” 我娘呵呵的笑起来:“放心吧,当初走的时候,你爹说不会那么快回去,需要的都拿着了,剩下一个空房子,就留在那里吧。” 我叹了一口气:“那如果我们回去的话,也没办法居住啊。” 我娘抿着嘴笑,点头,“是啊,回去没办法居住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娘低头逗弄了一下莫悔,然后看着我:“刚刚遇见君楼主,他说想要补一个婚礼出来,说那样对你才公平,他过来问我的意思,这种事情,我怎么做主,你们生孩子我们都不知道,成亲这个事情,还是你们自己决定吧。” 我顿了一下,有些意外:“成亲?” 我娘点头:“是啊,按理说你们早就应该成亲了,难道你没想过?” 我不说话,这个事情,还确实是没想过的。 我娘无奈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千万不能省略,女人一辈子也就一次的。” 我娘抱着莫悔回房间午睡的时候,我还坐在椅子上思考。 我是什么时候原谅了君凉薄的? 思来想去,想起最多的画面,是那时候,他得了宁清的暗号一路追踪而至,他于深夜之中突然降临,带着夜色的清冷,也带着让人熟悉的心安的味道。 我虽然在隋家老头子那里没有受到刁难,但看见他,还是觉得欣喜。 后来记忆回来了,对他那些又爱又恨的感觉也回归,再看他,突然发现,介意的事情越来越少。 他给了我一个莫悔,其实已经抵得过所有了。 我那么容易满足的一个人。 可能感情都是这样,开始什么都介意,后来什么都原谅。 遇见他之后,有苦有甜,好在苦短,甜长。 我想的昏昏欲睡,迷糊的时候突然落入一个怀抱。 那人的味道让我安定下来。 我听见他说:“怎么在这里就睡着了。” 我闭着眼睛笑了起来。 君凉薄把我放在床上,并未离开,而是也跟着躺了下来。 他搂着我,也不在意我听不听得见,“惜言,刚刚吴伯告诉我,莫悔身上的毒清理的差不多了。” “……” “惜言,我给莫悔定做了好多的衣服,到时候你看看漂不漂亮,我觉得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 “惜言,刚刚凌老先生和我说,他觉得临风楼很好,是个居住的好地方,你说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都已经原谅我了呢。” “……” “惜言,我们成亲吧,定在下个月。” “嗯。” 关于新书《爱要有多深,才足够表白》 那一年,她被领回施家,本以为是高门之间最注重血缘的认祖归宗,可原来不过是一场利用。 她嫁他,本以为是跳出一个火坑,可原来不过是进了另一个深渊。 穆封曾说:“施暖,有你在,我好像能睡得很安稳。” 可是他又说:“施暖,把离婚协议签了,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弹着烟灰,眼里全是嘲讽…… 是她傻了,还以为终于等到一个人愿意免她颠沛流离…… 穆封是在施暖出院的第二天回来的,当时施暖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桌旁边,桌子上摆着一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是张嫂特意去庙里求来的,说是能保平安,施暖虽然不信这个,但是腿上受了伤,一段时间哪里也去不了,没什么事情可以消遣,也就听了张嫂的话念念经。 穆封进门看了施暖一眼,施暖确定他没再看过来第二眼,穆封直接进了屋子,从施暖所坐的位置正好能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见穆封进屋后的一举一动。 他去厨房里面拿出一罐啤酒,站在客厅里,直接拉开,仰头喝了一口。 然后似乎是随意一瞥,就看了过来。 施暖没有收回自己的视线,还是看着穆封,两个人隔着被阳光照射的有些反光的玻璃互相对望。 施暖看见穆封一步步的走了出来,站在客厅的门口,看着自己,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似乎是在笑,可似乎也是一种嘲讽:“有事?” 施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事么,确实有,但是事情那么多,一下子还真的不知道先说哪一件才好,可是掂量一下,她想要说的似乎也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至少,对穆封来说,她施暖说的任何一件事,都毫无重量。 穆封也不着急,继续喝酒,他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捏着啤酒,姿态看起来随意的很,偶尔眼神扫过来,不冷不热。 施暖已经习惯了,他们结婚一年,可是穆封对她,甚至不如对待一个陌生人来的温和。 施暖在穆封把酒喝光抬手想把易拉罐扔出去的时候开口:“穆封,我们离婚吧。” 她的语气不急不躁,也没有什么温度,连同脸上的表情都没怎么变化。 似乎说的并非是婚姻大事,而是今天的天气如何。 穆封似乎有一些意外,动作一停,转头看了施暖一会,嘴角还是带着那个略微讽刺的微笑,“因为我出差一个月没告诉你?” 施暖摇摇头:“不是。” 但是具体是什么,她没说,想来穆封其实也并不想知道。 穆封把空了的易拉罐捏在手里,低头看了看,然后微微用力,易拉罐发出几声脆响,接着变了形状,他果然没继续问,而是直接开口,“行,我让律师处理。” 他回答的特别干脆,干脆的一点都不出乎施暖的预料,而后穆封稍微用力,变了形状的易拉罐被他扬手扔了出去,精准的落在院落里面的垃圾桶里。 穆封转身,进了客厅,而后沿着楼梯上去,消失在二楼的转角处。 施暖慢慢的收回视线,低头先是看了看桌子上的经文,然后看了看自己的腿。 穆封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她坐着的是轮椅,即便轮椅上盖了一层毯子,可是轮子总还是看得见的。 穆封一直没下楼,张嫂买了菜回来,看见院子里停着的路虎,脸上表情稍微顿了一下,而后看着仍旧坐在院子里面的施暖:“是穆先生回来了?” 施暖把经文拿起来放在腿上,然后操控电动的轮椅,朝着房子里面过去,“嗯,是他回来了。” 张嫂在施暖身后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不过也就一两秒钟的事情,接着就神色如常。 晚饭的时候穆封才下楼,看样子是睡了一觉,他换了衣服,藏蓝色的衬衫和同色系的休闲裤,显得整个人懒洋洋的。 施暖就坐在餐桌旁边,听见穆封进来的声音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倒是张嫂先打了招呼:“穆先生。” 穆封明显一愣,施暖像是察觉到了一样,开口解释:“妈把赵姨叫回去了,说是老宅那边有些忙,我重新雇的保姆。” 穆封扫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菜都上来,两个人沉默的吃饭,其实穆封在家里吃晚饭的次数很少,他不是有应酬就是在加班,也不知道是真的忙,还是单纯的不想见她。 就如同这一次,他出差一个月,不说事先知会她一声,就是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也不曾打一个电话回来过。 施暖想到这个,心里酸酸涩涩的,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本来以为结了婚,生活总该有些转变,可是现在发现,确实是转变了,只是变得还不如从前。 穆封先吃完饭,也没管施暖,直接回了房间,施暖放下筷子,碗里的饭还没吃完,可是已经没了胃口,她靠着椅背,转头看着窗户外边的天空,一时间有些出神。 因为腿脚不方便,施暖暂时住在楼下,想必穆封之前回卧室就发现她的东西不见了,他没说什么,看来是乐见其成。 施暖操控着轮椅回了一楼的客房,她单腿撑地,一蹦一蹦的,张嫂赶紧过去扶着她,看样子还挺心疼她的,“太太,先生怎么看见你的腿受伤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施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过了一会才回答:“他根本没发现我的腿受伤了。” 张嫂愣了一下,估计没想到这种可能,她有些尴尬,寻思了半天,最后还是说:“这男人啊,就是马虎的很,不过若是知道你的腿这样了,先生肯定会心疼的。” 施暖咧嘴笑了一下,态度倒是软的很:“好,知道了。” 张嫂把轮椅推到一旁,然后才出去。 施暖靠在床头,想了想,又笑了。 心疼? 还真的是想多了。 她和穆封之间,本就是商业联姻,有算计,有阴谋,唯独没有爱情,所以何来心疼呢。 施暖在床上坐了好一会才躺下睡觉,医生说她腿需要卧床两个月才能把骨折的地方养好,可是这两个月,她要怎么面对施家和穆家。 若是施家那些人知道她这个德行了,想必又要找借口说穆家亏待她而去穆家讨要好处了,而穆家,本就看不上她,她总是这么拖后腿,那边的脸色肯定又要难看许多。 施暖有些头疼,她倒不是怕了,只是觉得糟心的很。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可是睡得并不踏实,毕竟腿上的石膏很是影响翻身活动,她睡睡醒醒,在清晨的时候一个翻身醒来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最近晚上都睡不好,却也并不是完全清醒着,而混沌之时梦境就特别多,也不知道是最近想的太多了,还是受了伤矫情了起来,她这段时间总是在梦境里看见很多从前的东西。 她梦见自己还没被领会施家的时候,日子虽然不好,但是也坏不到哪里去,那个让她叫自己阿姨的女人在还没有绝望之前,对她即便是不太关心,但是最起码从来不给她脸色看。 后来,她被领回了施家,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第一次小心的摸着她的脸,她说:“暖暖,你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好日子么? 可是施暖却并不这么觉得,她反而觉得没有从前过的开心了。 施暖支撑着身体坐起来,看了看手机,时间太早了,张嫂都可能还没起床,她在床上坐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最后还是支撑着下床,单腿一跳一跳的去了一楼的公共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