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诡江湖》 第一章 最倒霉的穿越 黑暗与光明缓缓汇成漩涡,漩涡深不见底。时光在里面流淌。 赵轻站在漩涡前,静静地看着。 漩涡中万物似幻,沧海桑田,海枯石烂,时过境迁。 又梦到了…… “无上的幸运儿,你被选中掌控自己的命运,去争夺吧,去争夺那无所不能的力量,成为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神!” 又是这句话…… “为了让你成神,你获得了我的馈赠,那就是……” 不出所料的,梦醒了。 眼前还是这破破烂烂的古庙,身边躺了一地的乞丐,正在酣睡,呼噜声此起彼伏。 古庙中的神像坑坑洼洼,露出里面的黝黑泥土。神像的脸部诡异笑着,似乎在嘲笑眼前世人的苟且蝇生。 赵轻坐起发了一会呆,又躺下了。 “你知道吗?听说大名鼎鼎的‘极光一剑’白玉峰要来我们初阳城了!”客栈里,两名挑夫就一碗茶汤正在交谈,青衣挑夫高兴地对灰衫挑夫说道。 “这哪能不知道啊,听说是天监司派过来追查张城主命案的。”灰衫挑夫喝了一口热乎的茶汤,“张城主死的不明不白,还暴尸郊外,大家都说是坏事做多被厉鬼索命呢。” “如果真是厉鬼索命,那白玉峰能查的出来?”青衣挑夫疑惑道。 “白玉峰可是寰星阁的人,寰星阁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曾经出过仙人的地方,你说他能不能查的出来?”灰衫挑夫撇嘴道。 “兄台此言差矣,”对桌身着长袍的一名青年儒生突然回过头来,笑道:“其实寰星阁祖师乃是半步仙人,并非真正的神仙。而且,据有史以来,并未有任何一人真正成仙。” “你这书生倒也有趣,”青衣挑夫忿道,“我们说话你插什么嘴啊?” “抱歉,在下不过看二人说的不对,所以忍不住插上两句。”儒生拱手笑道。 此时,一名年老的乞丐走了进来,正当正午时分,客栈人多,店小二忙不过来便没有注意。 老乞丐一桌一桌地乞讨,唱两句福报好话,好心的便赏一枚铜钱在他碗里。 走到儒生这一桌,儒生便将一碟吃剩的烧鸡倒给了老乞丐,破碗装不下,老乞丐用手接着连声道谢,趁小二来赶前忙不迭地走了。 “我身上钱财也不够,你就多吃点填饱肚子吧。”儒生望着乞丐背影叹道。 “看不出你这儒生也算好汉呀,”青衫挑夫改变态度,端起大碗走到他那一桌,“那我们一起吃不介意吧?” 灰衫挑夫看了看面前的馒头榨菜,也坐到书生那桌,二话不说,夹起筷子就在酱牛肉、红烧肘子、爆炒鱼肚这几碟荤菜之间大快朵颐。 儒生也不恼,笑着与灰衫挑夫攀谈:“这位兄台,你刚才说张城主暴尸荒野,却是怎样一个死法?” 灰衫挑夫嘴里咀嚼不停,抓起桌上酒壶灌了一大口方才咽下,道:“死的特别惨,身体被整齐的划成了15份,啧啧啧,血啊肠子啊留了一地。” “哎呀,吃饭就别说这个了。书生看你不是本地人,你是哪里来的?”青衣挑夫道。 “这张城主死在何处?可否带我前去一观?”儒生变了脸色,紧盯着灰衫挑夫问道。 “就死在城外不远的破庙前,要去你自己去。”灰衫挑夫只顾埋头吃菜,不理不睬。 只听嗖的一声,桌旁已不见人影,只剩同伴目瞪口呆地望向门外。 “靠,这桌饭钱怎么办啊……”灰衫挑夫摇头苦笑。 “要不咋们跑吧?”青衣挑夫小声道。 两人刚起身,小二就来了,恶狠狠地拉住两人:“今天你们不把这账结了,就走不了。” “多少钱?” “这些鸡鸭鱼肉样样佳肴,你们也是本地熟客,打个折二十八文!” 灰衫挑夫皱眉,这可是他们二人一天的工钱。他捏紧拳头,良久。 “嘿嘿,兄弟,这次都怪我嘴贪,我的钱都在这了。”青衫挑夫砸了砸自己的嘴,苦着脸,摸出一把铜钱。 赵轻无力地靠在墙上,双眼望着天空发怔。老乞丐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烧鸡撕下一只鸡腿递给他,“呆儿,吃吧。” 赵轻接过一通乱啃,满嘴油腻。 “唉。”老乞丐又叹了一口气,自从半年前在野外捡回这个呆儿,以为老来能有所依靠。谁想此子先天哑巴,半年来未曾开口说一句话,整天痴痴傻傻,想必脑袋也不灵光。 看着12、3岁的年纪,长的也清秀俊朗,谁想会是一傻子。 傻子也好,傻子也罢,至少不会嫌弃我一个又脏又臭的老乞丐,以后就靠我们爷俩相依为命了。 他露出慈祥的目光,把剩下的烧鸡小心地包好,准备等这痴儿嘴馋肚饿时再喂他吃。 咕噜,老乞丐摸了摸肚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糠糟馒头,就着碗里的清水,大口吞咽起来。 城门外郊野。 微风吹细雨,青草微微摇。天空正淋淋下着小雨,阴霾一片。 白玉峰头戴斗笠,静静蹲在死者倒卧的草地前,仔细查看。 草地被压凹一片,有细微的血迹洒落四周。 良久,他问道:“尸体呢?” “放在义庄,仵作正在验尸。”身后的衙役恭敬答道。 白玉峰起身飞奔而去。 他知道,越慢一分钟,破案的几率就越少一分。 这是一间普通的义庄,里面摆满了尸体。 有些是流离失所的异乡人,有些是死于非命的百姓。 大部分是被张城主苟捐杂税逼死的。交不起税的贫民,要么卖儿卖女,要么去修筑城墙抵税。 干一天抵10文钱,包伙食。一年的平民总税是500文,咬咬牙干50天还是可以交税的。 奈何监工的夏校尉深惧北方雪国,非要修筑7丈高的大墙。雪国人善骑射,唯有城高池深,他才有安全感。 驻军另有要塞防守,不肯出力,这可苦了今年的欠税平民。 砌城的巨石沉重,稍有不慎滑落,擦之即伤,碰之即死。 义庄中死的都是夏校尉不知从何处抓来的砌城百姓,尸体暂时停放在此,日后统一安葬城外山坡之上。 城内民声载道,奈何夏校尉是张城主的远方侄儿,带一层亲,闹的再大张城主不说话,底下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玉峰踏入义庄,张校尉、看守衙役等人忙笑脸过来迎接:“白大侠远到而来,辛苦了辛苦了。” 白玉峰只顾低头查看尸体,问道:“仵作,尸体除了剑痕,可有其他伤痕?” 仵作道:“尸体身上没有拳脚中毒痕迹,致命伤就是这十五道剑痕,干净利落,连里面的内脏都一起切断了。” 张校尉见这省城来的名捕毫不理睬自己,心中略有不快,他低头看了一眼尸体,血肉模糊,内脏混成一团,忍不住暗暗咽了口泡沫。也不知道老舅平日里招惹了那路神仙,希望这什劳子大侠早日抓到凶手。满天神佛保佑,老舅平日做的龌蹉事都跟我无关啊。 白玉峰沉思良久,打量四周。突然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这些棺材里面都是什么人?” 张校尉忙答道:“都是些欠税的平民,在砌城时摔死的。” “他们的家人呢?为何将尸体放在义庄?” “这些人都是地痞流氓,没有家室。” 白玉峰冷冷看了一眼张校尉,似信非信。他抬指指向其中一个棺材:“这个棺材很新,你去掀开看看。” 张校尉暗自骂了一声娘,忙使唤其中一个衙役:“去,快去给大人把棺材打开!” 这些新棺都未钉钉,以便日后有人认尸。两个衙役快步上前,各自抬起棺材盖一头。 这个棺材很新啊?里面到底是谁?我记得最近城墙上并没有死人啊……张校尉看着两个衙役的动作,越想越慌,脑门出汗。 一种剧烈的危机感在内心弥漫,好像下一刻就会死去。 棺材里藏的会不会是凶手?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迅速发芽。张校尉眼见棺材盖正要被抬开,忙喊道:“不要!小……” 后面的话语嘎然而止。 第二章 城郊古庙 就在此时,白玉峰只听身后一道破风声,忙拔剑后跳,只见一道黑影向门外窜去。张校尉倒在地上,喉咙破开,血流不止。他死死捂住,不断抽搐。 死时眼角圆睁,似有未尽的话语。 白玉峰雪白的脸庞变的更白了。他一声不吭,向门外追去。 留下惊魂未定的衙役看向地上的张校尉和他身后被掀开的棺材。后怕不已。 黑影疾行不停,白玉峰紧追不舍,二人在小城镇的屋顶上挪移腾跃,踩的瓦片哗哗作响,街上人群纷纷侧目。 众人只见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向城外飞奔。 不一会儿,二人来到城郊。黑影嗖的一下消失了。 白玉峰环顾四周,只见一条小路通向山中,山脚有一座古庙,门口躺着几个破烂乞丐。 他缓缓上前,问:“可见到什么人经过?” 地上的三个乞丐笑嘻嘻的伸出手,并不搭话。 他心中微怒,从腰中掏出一些碎银,洒在地上,乞丐们忙去争抢。 “有没有看见有人经过?”白玉峰又问。 “没有。”三个乞丐又躺倒在地,懒洋洋地晒太阳,瞧也不瞧他。 只见一道寒芒刺眼,刹那鲜红。恰似极光一闪,又如银河坠落,三人以最舒服最放松的姿势瘫倒在地。 只是脖上多一道细微的红线。 白玉峰收剑入鞘,看也不看地上三死人,在他眼中,这些人与路边的花花草草无异。 就像踩死几只蟑螂一样,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谁会为杀了几只蟑螂内疚呢? 有人会。 这人就在庙里。 他亲眼目睹了这场经过,也知道这场灾难是因他而来,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裂眦嚼齿,双拳紧握又松开。这世上有些人该杀,有些人不该杀。 可谁也没有权利杀人,没有权利决定他人之生死。 众生平等,众生皆苦。为什么还要杀来杀去呢? 他不敢出去,因为他一出去,就要杀人。 他并不想杀人。 可那人必会杀他。 他只有躲在神像后,祈祷上天不要让这种事发生。 白玉峰入庙,只见一老一小两个乞丐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他打量四周,古庙内残破肮脏,并无多少物什,只有眼前一丈高的斑驳神像后 面可藏下一人。 他踮步到神像前,暗暗戒备。 剑已在手。 “哇哇!”一道刺耳的哭声打乱了他的心神。 他皱眉看去,小乞丐盯着他手中利剑,被剑身反射的光刺地哇哇大哭。 老乞丐忙抱入怀中,安慰道:“孩子没事,别怕。” 又向他求饶:“大侠,大侠,小孩不懂事,多多见谅,老朽给你赔不是了。” 白玉峰扭头就走。 他平生最见不得别人哭。 若神像后有人,必会趁小孩哭闹他分神之际动手偷袭。从之前的奔逃来看,此人的武功并不弱。 要是动手,他极难侥幸。 神像后一定没人。 不然的话谁会错失这样的机会呢?只要杀了他,就能逃出生天,从此隐姓埋名,逍遥快活。 所以神像后一定没人。 但凡事总有例外。 他走到门口,又折身回来。 回到一老一小两个乞丐身前。 他准备亲自看一眼。 不过在这之前,他想先杀了这两个乞丐,免得再碍事。 对于阻碍自己办事的人,在他眼中都已不再是人。 是石头,绊脚的石头。 正因此他才闯下这偌大的名声,也正因此才被逐出寰星阁。 不过没关系,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到哪都能成功的。 只要你心够黑,血够冷。 老乞丐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从怀中摸出半只烧鸡,递给小乞丐,怜爱地看着他狼吞虎咽:“呆儿,多吃点,多吃点,下辈子投个富贵人家,别再跟着我这样的人受苦了……” 白玉峰饶有兴趣地看。对于将死之人,他的耐心总是很好。看着他人临死前的行为,是很有趣的事。 死前的行为能暴露一个人的真实本性。 他见过无数自称大侠的人死的时候下地求饶,也见过江洋大盗们死前的怒骂咆哮,可像这样的,很少见。 他想好好看一看。 赵轻浑然不知等下将要发生的事,只顾撕咬鸡腿鸡肉,满嘴油腻,一脸幸福。 片刻后,白玉峰拔出了剑。 他极快的向后一挥,挡住了袭来的利器。 之前绝佳的时机不出手,却敢在此时偷袭,果然大胆。 但我岂能没有防备? 白玉峰内心冷笑。 脚步轻挪,一套流畅的极光剑法行云流般使出,霎那间庙内洒满银色光华,黑影一时左右支拙,连连后退,直至退入死角,退无可退。 白玉峰利剑一抖,变作三朵剑花刺向黑衣人胸口,黑衣人忽然背窜墙而上,险险躲过近在咫尺的死亡之花。 “壁功?你是仁教的人?”白玉峰收剑,冷冷望梁上人道。 “不是,我已经不算仁教的人了。”黑衣人话语中似有哀伤之感。 “不,你一入仁教,便终生都是仁教的人!”一道洪亮的嗓音从门外传来,只见一个中年儒生站在门口,阳光在他背后照射,光芒万丈。老乞丐听到声音,抬头望去,一眼就看出是中午时赐鸡腿的恩公,忙躬身拜谢。儒生点头笑了笑,默默看着黑衣人。 白玉峰见到此人微微皱眉,黑衣人目光明亮一下,随即低头黯然。 “哼,仁教不是讲因果报应,自有天定嘛?怎么背地里却犯下这等杀人案?韩一伯,看来你们也不过是一群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罢了。”白玉峰冷冷道。 “哈哈哈,仁教自创教伊始,就秉持着‘替天行道,铲奸除恶;修心修性,自证灵台’的原则,何来伪君子之说?”韩一伯大笑,“倒是你大名鼎鼎的‘极光一剑’白玉峰,连寰星阁内门都未进去,就被赶了出来,当真是如雷贯耳啊,哈哈哈!” 白玉峰脸色白的毫无血色,他平生最恨他人提此事,当年他身为外门弟子都能学到极高深的剑法,后来若不是……唉。他轻叹一声,拔出剑来:“你徒弟亲手杀了人,你若救他,又将王法至于何地?” “王法人定,人命天定,是天大还是人大?” “他杀了人,就该按律法办事!” “按律法,难道那张城主、张校尉不该死?按律法,他们私砌城墙犯不犯法?他们草菅人命犯不犯法?而门口那三具尸体又犯了什么法?”韩一伯厉声质问。 白玉峰默默无言。义庄内的棺材之多是他亲眼所见,按律法二人是该死,然而国法无私,岂能由他人随意私刑?他自己的手上也不知沾了多少无辜者的鲜血……只是身在其位,身不由己。 他拔剑。有些事说的再多不过逞口舌之快,不如用剑来说话。 赢了,他自然能捉拿凶手归案,输了,也已尽力。 韩一伯正要上前,黑衣人从屋檐跳下,扯掉面巾,却是一个俊朗坚毅的少年。他双膝跪地对其一拜,朗朗道:“我幼年丧母,是老父将我拉扯带大。我勤学苦练,进入仁教,是您的询询教导使我成人。如今老父惨死于修筑城墙,死状凄惨,乃我不孝之过。此仇已报,后果自然也该由弟子一并承但。只求师傅福寿永昌……” 韩一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扶起哽咽道:“鸠儿……” 王之鸠扯下黑衣,露出一身锦服劲装,锦服背后绣有一个大大的金色仁字,代表仁教。肩上绣有一把打开的红色扇子,上书一个‘伯’字,代表他的师傅韩一伯和其拿手的书扇剑法。 他对其师点了点头,一脸坚毅地转身面对白玉峰。战意沸腾。 双亲已死,大仇得报。即使今日战死在这破庙之中,又有何妨? 第三章 异邪天数 王之鸠五岁学剑,十岁初窥剑道。今年十八岁,自觉剑法小有所成。 但之前的对战,他知道自己绝不是白玉峰的对手。 极光,真的快到极致。肉眼已很难看清。 他没有破解之法。 但,有些事,即使知道很难,也要去做。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他刚拔出剑,白玉峰手腕一抖,无数剑花就包裹而来。 左、右、前、上都是剑影,极光的剑,快如闪电,耀如极光。 王之鸠不能退。身后是尊师。他只有迎向剑影,使出书扇剑法中的快招‘蜻蜓震翅’。两团剑影碰撞在一起,发出无数叮叮声。 韩一伯退到乞丐身边,保护他们不被误伤。 白玉峰内心冷笑。仁教以轻功卓著而出名,剑法却不是强项。不过仁教中剑法出众的长老却是不少,韩一伯就是其一。从这招以快攻快来看,书扇剑法倒也是上等剑术,只是,哼。能有我快? 白玉峰收回漫天剑影,假意刺向他的胸口,待其闪避之时,突然折向,刺向了喉咙。 这一剑如雷霆压迫,电闪弧光,王之鸠已避无可避。 韩一伯暗暗心急,下一秒若想不出应对之招,只怕徒儿就要命丧当场。 王之鸠神色不惊不惧,将头一偏,锋利的剑刃擦鬓而过,剑气削断了他一个耳朵跟一些发丝。他趁对方老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一剑划向其胸腹。 白玉峰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以伤换伤?你不够快。”极光步法之下,他的身影也快成了一道光,绕着王之鸠打转,手中的快剑毫不留情在他身上划出一道道伤口。 不过片刻,王之鸠已是浑身伤口,衣衫破烂。 韩一伯在旁看的触目惊心,几次按捺不住想要出手,但江湖规矩摆在哪儿,束缚的死死的。 今天要是出手干预徒弟的决斗,以后他的名声,仁教的名声,都会受损。 什么以大欺小,为老不尊,仁教护短,霸道蛮横,不把朝廷天监司放在眼里……等等流言,立马就会传出去。再以讹传讹,不知道会说成什么样。 不过,只要杀了这两个乞丐……又有谁知道? 不行!我身为仁教人,又岂能违背仁教的教义?韩一伯眉头紧锁,陷入痛苦之中。 此时,只听一声暴戾不似人声的怒吼响彻耳畔,随后又传来白玉峰的惊叫:“妖怪!” 他忙抬头望去,只见王之鸠左手臂冒出紫色灵火,瞬间缠绕在其剑上,四肢,躯体,直至覆盖头颅。 “杀戮……杀……杀!你们都得死!” “这是?这是上古魔咒?”韩一伯惊疑不定,这套魔咒曾威慑天下,但在数百年前就失传了,连魔教中人都未有此术,今日为何重现?又是谁给他左臂刻上如此恶毒的魔印? 这里面一定有很深的内情……能接触他的只有仁教中之人,是谁?韩一伯一边抵挡王之鸠不分敌我的混乱攻击,暗自苦思。 下一秒,一柄带有紫色灵火的剑,刺穿了他的额头。 而白玉峰,早已死在紫色火人的脚下。他的极光剑法还未施展,连剑带人,被斩成两半。 老乞丐一看形势不对,早带领赵轻跑到了门外,趁众人不注意,仓皇跑进树林中。 古庙里。 紫色火人四顾,并未见到活着的生灵,仰天长啸,露出被灼烧的黑色喉咙,忽然浑身发颤,只见灵火中间包裹的一个白色人影越来越小。那是他的灵魂。 灵火以魂为引,魂烬火灭。 火灭之时,尸骨无存。 距离此地三千里的靡月山上,仁教所在地。 一群屋宇坐落崖上,云雾缭绕,常人根本无法从陡峭的山壁攀登上来。一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宅院内,一人独坐桌前。外面天色尚早,他却在黑暗的密室中点满烛火。 他轻松惬意,懒洋洋地看桌上的地图。地图锦绣华丽,绘满山川河流。 忽然,一朵烛火熄灭了。 “让我看看是谁?咦,这不是三代弟子中最出众的王之鸠嘛……居然还得激发魔印才能杀敌,呵呵呵。”他掩嘴轻笑,自言自语,状若疯癫。 “下一个……给谁点上好呢?不如……仁教教主?啊哈哈哈哈……” 烛火跳动,印在他脸庞上,隐约可见眼角一颗黑痣。 老乞丐拉着赵轻,一路飞奔,又惊又怕。 幸那火人未追来,待得力竭,他已全身无力,再走两步,瘫倒在一颗大树下。 他伸手抚摸赵轻的脸庞:“孩子,我这次恐怕是不行了……以后自求你自己照顾自己,不要饿死街头……”说到哽咽处,又想起赵轻又痴又傻,前途未卜,当下老泪纵横。 带了半年,这孩子已是自己在世的唯一牵挂,这一生受尽冷眼打骂,早已无什留恋,只是这孩子…… 忽然,他听到路边有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 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从远处而来。 他含笑向二人示意,立在树旁,掐指一算。向古庙方向看了看,叹了口气。 似乎呢喃了些什么。 老乞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拉住老者的长袍,哭道:“道长,道长,救救这个孩子。” 老道搭上老乞丐脉门,暗暗皱眉。此人心血衰竭,却面色红润,说话有力,当是回光返照之像,想必命不久矣。这小乞丐…… 他抬头打量,见小孩不哭也不闹,暗暗心惊。能在这等邪术面前逃生且神色不变的人,很少,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就根本没有了。 摸上脉门,脉搏平和强劲,他不由起了好奇之心,暗暗输送内力,看此子经脉根骨如何。若是上佳,收为弟子也无妨。 这一下就像久旱逢甘露,蚕蝶破壳时,这一股内力运送到小孩经脉,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老道只感觉自己内力就像铁遇到磁石,源源不断从自身涌出,汇入小孩体内。当下就想松手,却松不开。 他也不惊,孩童经脉狭窄,就算让他吸上半小时,也不过损耗小部分内力。等他体内饱和,自然松开。 赵轻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周围一片黑暗。 不知是谁在耳边呼喊,他睁开眼。 只见一老道在不远处气喘吁吁地望着自己,眼神后怕。 他疑惑不已,四望开去,只见树木林立,长势参天。不远处大树下有一熟悉身影,让他感到莫名的亲切。 “爷……爷爷?”赵轻疑惑地喊了声,霎那间前世今生的往事像酝酿多年的老酒在脑海炸裂,痛的浑身抖筛,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天咆哮,声震云霄。 脑海中自己一直生活在一个蓝色的星球上,那里跟这里一样,有山有水有人,不同的是,那里高楼大厦林立,交通方便,科技发达…… 自己好像还是个侦探,叫赵轻。初中肆业跟达叔出来,在他的侦探社厮混,被父母骂不务正业,断了来往。后来达叔死了,自己继承侦探社,闯下偌大的名号,还开了很多分社,道上人称:无案不破,罪恶克星。 却也因年轻气盛,正义感太强,破坏了了省警察厅厅长的秘密交易,饱受折磨。虽然最后案子破了,自己却看破红尘,开始厌恶这个成人世界。 在拒绝了仕途的邀请后,回到当初的小侦探社,准备了渡残生。 直到那一日,忽然听到无数声音发出来的一种奇怪声音:“恭喜你在亿万人类中被选中,成为三弃火种之一……” 赵轻从回忆中收回心神,嘴角轻扯,深深吸了口气。“这个世界的空气真好,有趣,有趣。” “孩子,你……你过来……” 赵轻略一回想,就知道是这一世照顾自己的老乞丐爷爷,当时刚醒,便对这个身影有亲切感,那声爷爷,是这一世痴傻的自己控制不住的感情喷薄而出所发。 他忙走到老人身边,准备聆听他的话语。 老乞丐满脸老泪纵横:“赵轻,孩子……你好了,爷爷很高兴,咳咳……刚才那声爷爷我听到了,可是听的不清楚,来,再叫几声……咳咳……” “爷爷,爷爷。” “乖孩子……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也该走了,你不要为我伤心……你看见那边的道长没,就是他把你治好的,以后你一定要……要……报答……’” 他指向老道的手终究未抬起来,就落在空中,无力地摇晃。 他死了。 赵轻帮他合上双眼,看向那边沉默不语的老道。 第四章 寰星阁 赵玄公很无奈。 降魔殿内钟吕响,他掐指一算赶来此地,谁想妖魔已自消散于天地间。 侥幸逃生的一老一小,老的气力衰竭而死,小的莫名其妙害他消耗大半内力。 好消息是,这小子看起来不再痴傻,而且根骨上佳,乃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 这小子身上一定藏有秘密。不然区区儿童,怎能吸纳我堂堂寰星阁降魔殿殿主武圣赵玄公的大半内力? 老道抚须而笑:“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赵轻面无表情:“赵轻。” “我看你天资聪颖,想不想学武功?” 武功?难道这是一个仙侠世界?赵轻暗自惊奇,仙侠世界倒也有趣,只是不知这里的体系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当下他也不想无依无靠且身无分文之事,只是开口问道:“请问道长,武功最高能达到什么地步?” 老道哈哈一笑:“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我看天色将晚,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说罢,夹胁赵轻而行。 赵玄公身影飘忽,却极快无比,在树林中跳跃飞奔,不过片刻,二人竟到了初阳城一家酒楼中。 哇,这么快?似乎看破赵轻心中所想,老道一边招呼小二上酒,一边小声凑近说道:“区区几里路程,要不是带上你,我眨眼就到了,嘿嘿。” 赵轻纳闷,看来这个世界的轻功比跑车好快。那出手又得有多快? 小二端上烧鸡、酱牛肉、几碟小菜、烧刀子酒,待老道吃喝上了兴致,才开始述说。 他先问了赵轻身世,赵轻答:“自幼痴傻,遇到老爷爷跟随乞讨才存活至今。” 赵玄公摸了摸胡须,露出怜惜的目光,心下却想道:寰星阁入阁森严,自有门人前去调查他底细。 “说到武功最高,有史以来当为千古第一帝王凌始皇了。不过此事太过辛秘,不提也罢。第二吗,自然是寰星阁创派祖师的师傅天机老人了。不过嘛……” 赵轻无语:“你是想说这也太过辛秘,不提也罢?” “非也非也,只是你权限不够。” 赵轻吃了几个菜,想了想问道:“当今武功最高是谁?能做到什么地步?” 老道暗想这小孩前半生痴傻,这一下醒来吃饭说话都颇为老成,当真神秘。而且对武学极感兴趣,根骨也是极佳,倒是个好苗子。 只是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稚童,他身上莫非有什么秘密? 老道心中思索,口中却说个不停:“那自然是贫道了。嘿嘿嘿。” “你?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我赵长老,赵爷爷都行。”老道撇了撇他的神色,见其毫不在意,咳了咳正色道:“武功最高自然是咱们寰星阁的阁主了。上可移山填海,下可独战百万雄军,你说厉不厉害?” 这老家伙,太没脸没皮了。吹牛吹大点啊,你咋不说一人单挑全世界呢。 赵轻在心中暗暗吐槽,这长老之位恐怕也是拍马屁拍上来的。 “那阁主武功强到什么地步?”赵轻一脸认真地问。 “阁主武功已登峰造极,可肉白骨,活死人。说了你也不懂,我告诉你,天下武功等级是按内功深厚、对所学武学的掌握、和对武学境界的参悟而划分的。” “一共多少级?”赵轻往嘴里塞牛肉,他现在还是小孩子,得多吃点长身体。 “按武林皇朝颁布的律法,严格来说是九级,分别是江湖菜鸟,就是你这种的,什么都不会。再是江湖老鸟,大概达到粗通拳脚就行。 四流高手,学有几项武学,并达到入门级别; 三流高手,有一门拿手精通的武功; 二流高手,武功已达到完全掌握且出神入化的境界; 一流高手,精通很多武学,并通过武林皇朝的武学测试或小有名气。初步掌握内力外放,能护体或伤敌。 宗师,自身所学武学达到巅峰,并融会贯通,从而举一反三,自创最适合自己的武学。有神魂。 圣,根据所专精武学而命名。比如我最拿手的是拳脚功夫,就叫武圣。每个圣者最少都能打十个以上的宗师,我们的武学已经不拘泥于形式,而是领悟。 尊,夺天地之造化,变鬼神之无穷。看遍古今,也不过区区十几人而已。我们阁主便是尊级了。 传说尊之上,还有仙,乃是能领悟宇宙奥秘,破世间一切法,破碎虚空,逆转时间空间,无所不能的人物。可惜,从古至今数千年,无一人成仙。” “厉害厉害,”赵轻一边鼓掌,一边拿起杯子跟赵玄公碰了一口,他讲了这么多一定口渴了。 原来是武侠世界,不过看他形容好像很厉害。 也是,这是以武学为国家发展的世界。赵轻暗想,那也就是说……人命不如猪狗?这里高手满天飞,岂不是随时都有被误杀的危险? 酒足饭饱,老道执意要带他回山收为弟子,赵轻也不推辞,欣然前往(反正也没地方去)。 二人熟了之后,赵玄公为了赶路方便,背上赵轻疾行,行了不久,赵轻只见景色一变,眼前无数青峰高入云霄,山脉连绵。 看来这就是寰星阁所在了。他回头望去,只见身后林海一望无边,远处山脚竟在地平线处,暗自心惊。 直到黄昏,赵玄公才慢下来。 “前方不远是阁里的迷阵,”老道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吃了,不然会雾气入体,全身溃烂的。” 赵轻毫不犹豫吞入,毕竟这是在别人地界,就算是毒药也得吃。 果然前方一阵雾气袭来,赵轻只觉身上微微发痒,忙凝住呼吸,不敢妄动。 老道察觉背上小孩的紧张,笑道:“等你达到一流高手境界,内力外放护体,自然不怕了。” 进入雾中,赵轻目不能视物,老道闲庭信步逛了半小时,走出迷雾,眼前一片开朗。 只见眼前山顶平坦开阔,无数屋宇林立,气派非凡。 “赵轻,”赵玄公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今日你若跟我进去,以后便是寰星阁的人,要守寰星阁的规矩。你可想好了?” “我……想好了。”赵轻前世最怕规矩,这一世好不容易是个自由身,他才不想受到约束。但……有的选?回头就是杀人不见血的迷雾大阵。 走过大门,赵轻只觉平生未见如此气派的屋宇,且有古朴庄严之风。比北京的故宫还好看。 院内小径众多,栽植许多桃树。要不是跟着赵玄公,铁定迷了路。 行了不远,又见一座大殿出现在眼前,只见上书三个大字:“降魔殿”。 “哈哈,到了。这就是降魔殿,”老道笑道,“以后你就在这儿习武练功了。” 话音未落,殿门打开,只见许多少年、小孩跑了出来,面带好奇之色,喧哗不已。 当先的一名少年年纪颇大,似已十七八岁,他一声令喝:“安静!”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恭迎老师回殿。”少年带头道,身后众弟子齐喊:“恭迎老师回殿。” 赵玄公笑了笑:“无为,带他们进去吧。” “遵命。”少年带头又踏进殿内,众人鱼贯而入。 “走,我们也进去。”老道拉着赵轻,走入殿内。 只见殿内众人席地而坐,围绕着之前的带头少年,少年站在中间,讲解拳法的要诀。 “你现在也是听不懂的,以后有问题就问无为,无为会照顾你的。”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跑了这么久,好累,我休息去了。” 赵轻不知道的是,他这一休息,二人便三年多未见面。 他嗯了一声,在后面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仔细听讲。 第五章 夜行营 听了半天,无为在上面又讲又打,赵轻也跟着练了一会,却不明其意。 直到下课,众人散去,无为走到独自坐着的赵轻面前,微笑道:“你好,我是任无为,你可以叫我大师兄。” “大师兄。” “嗯,我先带你去看看你的住处。” 赵轻跟着他,走出降魔殿,步行片刻,在一个转弯处看见无数用竹子搭成的小阁楼星棋散布,左边一条小河,正有人在打水。 “你是这间。”任无为带着他选了一间小阁楼,“这里物什一应俱全,全是为新弟子准备的。以后这间阁楼就交给你了。好好打理。” “好的,大师兄。”赵轻露出满意的笑,之前以为要睡大铺床呢。 “晚上我再过来带你去一次用膳,以后到点自行过去吃饭。”任无为事无巨细,详细交代清楚。 他也不好奇赵轻的来历,说完就走了。 用过膳后,赵轻盘腿坐在床上。 回想经常梦到的那一幕。 “幸运儿,你被选中掌控自己的命运,去争夺吧,去争夺那无所不能的力量,成为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神……” “为了让你成神,你获得了我的馈赠,那就是……” 那就是什么?赵轻苦思冥想。 他先把自身摸了个遍,并没有戒指啊、胎记啊什么的。光溜溜赤条条,就是一个人而已。 他又滴血,又念道德经和佛经,什么用都没有。后来干脆在屋里跳大神。 “天灵灵,地灵灵,天材地宝快显灵……天灵灵……” “师弟,你在干什么?”大师兄的声音?赵轻大窘,回头一看,只见任无为站在门边,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我……晚上睡不着,活动活动身子,哈哈。师兄你过来干嘛?” “我起床夜嘘,见你油灯仍亮,就过来看看。你早点休息。其他师弟们都睡了。”任无为走下小阁楼,暗想:师傅叫我照看他,果然有问题。三更半夜手舞足蹈,太奇怪了。 赵轻也不折腾了,倒床就睡。别再吵到其他师兄了,毕竟他也不好意思…… 如此过了三年。 三年内,打磨身体,练拳打树,耍刀劈柴,挑水飞奔,用剑削枝,倒也懂了些粗浅的拳脚功夫。 “今天我唤你们到此,是因为有一桩机缘,不过,也是地狱般的挑战。”无为站在大殿中间,对围坐的众师弟说道。 赵轻坐在底下一脸严肃,还有挑战? 对于大师兄,他已经是深惧不已。 三年来赵轻在大师兄的帮助下也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改掉了很多坏习惯。比如赖床(大师兄直接拖起他从窗口跳下去,从此赵轻和衣而睡),比如懒惰,(大师兄吩咐每天挑三十桶水给师兄们洗澡,没挑完不准吃晚饭,饿了几顿赵轻也服从了,从此饭量激增)。比如其他一些数不清的小毛病,在练武之后通通改了过来。 可见,没有人天生是勤快的,有压力才有动力。 “诸位师弟,再有几天便是夜行营选拔赛,”坑爹呐你这是,还有几天你才说?赵轻一脸无语,但见其他少年都聚精会神地听讲,也不敢造次。 “夜行营你们知道是什么吗?”任无为见众人一脸迷糊,笑道:“夜行,即不见光的意思。”赵轻又无语。 “什么不见光?”任无为突然声音激昂,“妖魔也!夜行营,就是专门诛杀妖魔的。 他们武功高强,能占卜预知,个个更是武林一等一的好手。行侠仗义,铲妖除魔,你们想不想去?”众少年神情激动,纷纷点头。 “不过,一入夜行深似海,从此终生夜行人。”任无为仰头四十五度,深沉而痛苦地念出这句话。 赵轻下定决心,就凭大师兄推荐的,他是一定不去的。 “不过,夜行营虽属降魔殿负责,但阁内极为重视。所以每次选拔,都是全阁进行的。自主报名。因为夜行营要求极高,从未招收外门弟子。但这次破例,因为上次任务死了五人。” 大师兄的声音又变的激昂,“五个宗师,不是一流高手!他们自创的武功如今还收录在藏经阁内,但人已经……所以,夜行营也是极为凶险的。”听到这里,部分少年犹豫了。 寰星阁虽然为天下七大派之一,但夜行营这个组织好像听都没听过。正如锦衣夜行,谁知道呢?而且大部分少年憧憬的未来是白衣胜雪,肆意江湖的人生。 “不过,夜行营的待遇也是最好的,可学的武功也是最多的。各种神功秘籍任你选哦。夜行营通常不招人,只有在大量损失之下,常年维持在十五个人左右。大家要抓住机会。 好了,有意向的明天中午前跟我说。另外还有一件事,明年三月就是入门测试了,测试通过的将成为正式弟子,获得寰星阁内门弟子待遇。内门弟子能凭公勋开放藏经阁层数。” 任无为说完,留下一句自由习武就走了。赵轻调头就回竹楼睡觉。 躺在床上,他左思右想,思索梦中那句神秘声音的用意。 “去争夺那无所不能的力量,成为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神……” 神仙听老道说还没出现过,但妖魔倒是一大堆。夜行营,就是除妖组织嘛。 要我成为第一个神,那要不要去夜行营看看呢?毕竟神仙妖怪总是凑一起的。 但如果不成神,做一个流浪剑客,以后寻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一起浪迹江湖,行侠仗义,也是很有趣啊。 赵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犹豫不决。 抬头看向窗外,突然吓了一大跳。 窗外任无为的脸倒着出现,笑道:“在想事情?” “嗯。” “想夜行营的事?” “嗯。” “想找我报名?” “不是。” “哦?那是什么?” “内门弟子什么待遇?”赵轻反问。 “内门弟子……”任无为一脸灿烂笑容,“没夜行营好。甚至各长老的亲传弟子,也没夜行营好。” “我是赵老道带来的,应该会成为内门弟子吧?” “内门的选拔,只凭实力。”任无为跳到赵轻床前,背对他冷冷道:“在世上生活,亦是如此。人生从未有捷径可走。” “而且加入夜行营,”任无为回过头,露出极为严肃的表情,下一秒突然笑的非常灿烂:“也是武圣大人的意思。” “你,不能不去。” 第六章 恐怖的选拔赛 “赵,赵老道?”赵轻吓得都结巴了。自从三年前一别,将自己丢在此地之后就没见他出现过,这三年被大师兄折磨,每天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都,怪,他。 现在又指令让我加入什劳子夜行营,肯定没好事。 “正是武圣大人。明日下午,去天地迷城门口集合。” “在哪?” “到时候,自然有人带你去。”任无为诡异的笑,跳窗而走。 “靠,神经病。” 第二天一大早,赵轻早课也没去,他跑到竹林深处,躲了起来。 百无聊赖呆到中午,早饭没吃,肚子早早开始抗议。 “好饿啊……”赵轻呢喃道,眼前的竹子长的好像鸡柳肉,一块一块的。酥香微辣,嚼起来嘎嘣嘎嘣响。 “饿的话,要不要吃饭?” “谁?”诡异的声音吓了赵轻一大跳,大师兄该不会追到这来了吧? 只要躲过这次事件,被鄙视也无所谓了。但夜行营是不可能参加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参加,武功又不会,只有每天挑挑水混吃等死这样子。 赵玄公从竹后走了出来,拿着烤鸡微笑。 “你去,不但天天有这等美食,还有无数武功秘籍,内功心法。”他抓住烧鸡,撕成两半,“你不去,这就是你的下场。” “靠,臭老道,三年不见,一见就威胁我啊。你以为老子是吓大的?”赵轻一跃而起,飞身抢食。 却扑了个空。 “你现在不过江湖老鸟级别,也敢抢武圣的东西?好,有胆量,我就喜欢这样的弟子。”他立在竹尖俯视说道。 “喂,你不要这么随便喜欢人好么?”赵轻趴在地上翻了翻白眼,“你是不是同性恋啊,我去。” “你去?孺子可教,走吧。”赵玄公开怀大笑,一跃而下抓起赵轻就走。 天地迷城门口,足足近千人士林立。 有少年,有中年,还有老年。 “你知道嘛?据说这次为了选拔赛,很多阁内的成名弟子都赶回来了。” “哦是吗?听说夜行营选拔赛比内门选拔还激烈,果然不假。” 赵轻听见无数窃窃私语,前后左右看见的全是人。或三五成群,或孑然独立,或兴高采烈,或面色平静。 赵玄公站在台上,朗声道:“此次选拔,比的是心智谋略,靠的是机遇勤奋,这些都是对抗妖魔的必要条件。虽然很多人没见过妖魔,但我告诉你们,没见过,不代表没有。正是因为有夜行营一直在背后默默守护,所以你们很多人一生都不会看到妖魔。我也希望你们一生都看不见。 我知道各位来此的目的,也感受到了你们的决心,先谢谢大家,为了天下苍生,不惜献身如此伟大的事业,我为你们钦佩。 大家都知道,我以前也是夜行营的人,只是我们那一辈,熬到退休的只剩我一人矣。世间妖魔鬼怪我见过不少,最可怕的是人心。人心是最容易被蛊惑和动摇的,也是妖魔最喜欢操纵的权杖。 这次选拔,同往常一样,定在天地迷城。因为各位入阁时间不同,分为三个考场。二十岁至三十岁者请走左门,三十岁以上请走右门,二十岁以下请走中门。大家依次领取令牌后即可进入。 比赛规则:所有人都有一张令牌,可挂在脖子上或藏起来,随便你们。令牌丢了,即失败。令牌最多者,即入选。左门只能有一个获胜者,中门二个,右门二个。 提醒一下:天地迷城内任何事都可能发生,生死不管。因为大家武学修为各不相同,我们在三个迷城中各藏了一流级秘籍三十套,宗师级秘籍十套,圣级二套,尊级一套,刻印在书籍、木桌、山洞、蜡烛、叶子等各物中,等待有心人发现。另只藏有少许干粮等食物。比赛为期一个月,每个迷城中伙食只有五十人份,让我看看你们多少人……”老道假意数了数,“你们差不多近千人,也就是还有850人需要自己解决。 祝你们好运,期待再会之日,尔等进阶之时。” 说完,老道突然消失不见。 赵轻跟在中门队伍后排队,突然一道声音传入他的耳朵:“别相信任何人,小心,别死了。” “靠,臭老道咒我呢。”赵轻小声嘀咕一句。 他看着长长队伍尽头,十几丈高的城墙,暗想里面的场景。眼中露出可怖的光,嘴角邪笑:我前世可是侦探呢,这种测试人心的生存战,真是有趣呢。 一但决定做一件事,赵轻会无比的认真。前世为了帮警察追踪一个强奸杀人犯,他蹲在疑点现场伪装乞丐整整半个月,终于在凶手行凶的当夜将其抓获。 面对前世狡诈阴险毫无信仰膜拜金钱腹黑恶心的二十一世纪社会他都不怕,更别说眼前这些少年小孩了。 可他忘了,他也是小孩。手拿不起千斤力,拳打不烂花岗石,只要一个四流高手,都能以蛮力宰了他。 看来只有凭智力了。赵轻想。 队伍越来越短,赵轻接过一名中年道长递过来的令牌,随手塞进怀里,头也不回的走进天地迷城。 只见入眼是一片山林,身后是十几丈高的城墙,绵延无际,城墙上每隔十米就有一名内门弟子站岗。 那老道说武功秘籍也可能刻在树叶上啊…… 问题是这片山林这么大。 “哈哈真会玩。”当下赵轻忍不住轻笑出声。 “不得在城墙附近久留,速速散去!”高墙上内门弟子喝道,赵轻一闪身,消失在山林中。 城墙外…… 中门的弟子是最多的,队伍越来越短,剩下的人耐心消失殆尽,开始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外门最强少年欧阳封也参加了这次选拔。还有鬼武七小众,墨骨书香楚婉儿,武学奇才韩忘他们。”两名稚嫩的小孩一前一后在排队,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说话却颇为老成。 “呵呵,都是些垃圾,除了欧阳封。他恐怕是我们最大的对手。”前面的小孩看起来略大一些,回头对后面小孩轻声说道。 “哥哥,别怕,我们兄弟联手,谁都不用怕。” “弟弟,我只是怕你受伤,会让我心疼的。” “哥哥……” “弟弟……” “欧阳少爷,您看见那两兄弟了吗?”一名少年回头恭敬对另一名少年道。 “嗯?怎么?”欧阳封疑惑。 “他们是诸葛兄弟。传说心灵相通,所以两人各学会一种武功,等于两人都学会二种武功。他们习武速度是常人的六倍。” “六倍?不是二倍吗?” “少爷,您有所不知。他们的天赋资质更是庸人的三倍。” “哈哈,流风,你觉得我天赋资质如何?”欧阳笑道。他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笑声中却含着极浓烈的霸气和自信。 “自然是庸人们的十倍。” “如此,又有何惧呢?就算他们心灵相通配合无隙,有你慕容一族相助,我敢战天下英豪!” “是,少爷。有您这句话,我愿为您挡刀而死。” 欧阳封听了,内心极为舒畅,他摸了摸慕容流风的头:“待比试过后,我请父亲消了你的奴籍。” “谢,少爷。” 欧阳封满意的点了点头。头颅高昂的他没有看到,慕容流风低下头的冷笑。 第七章 食物与秘籍 人一生最重要的是什么?吃饭。 一顿不吃,饿得难受。一天不吃,浑身无力,三天不吃,飘飘欲仙,七天不吃,阎王处报道。 赵轻进入山林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食物。老道说有150份,也就是每个天地迷城都有50人份一个月的食物,按理说应该很好找啊,为什么半天连馒头都没看到一个? 这片山林很大,但树木似乎经过惊心修剪,视野倒也开阔。 一路行来赵轻也见过三四个人,个个都是一脸警惕,还未接触就远远逃开。反倒是他一脸贱笑,临走还向对方挥手打招呼。 赵轻从未参与过这种形式的比赛,但丝毫不妨碍他思考。 从进来后,赵轻就在想如何获胜,他的答案是:食物、秘籍。 令牌什么的,前期用来吸引敌人注意力倒是不错。 他拿出木制令牌,心想能不能仿制几块,待见到上面盖的印章,便放弃了心思。 咦?他拿起印章仔细看了看,只见红色的印章竟是无数的小字组成。 “星辰……经?”依稀认出开头的三个字,赵轻兴奋的撒足狂奔。他要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好好地研究上面的内容。 他躲在一个悬崖下的巨石缝里,粗略看了看全文。即使二世为人,他亦内心激动。这是一篇内功心法。三年来,除了打坐练气,大师兄从未教导过任何气功法门。 当下他按捺心神,仔细看了起来。 星辰者,为天地灵气汇聚,高悬于天,可望不可得。若聚之于人,则人力无穷也。 习此经者当谨守侠义之心,不得祸害苍生。否则因果报应,星辰逆转,暴毙而亡。 星辰经共九层,此为第一层心法。习练者以子时、午时打坐最佳,运气小周天…… 此时虽非子时,赵轻却按捺不住,开始尝试感受气感。 静坐半晌,赵轻只觉一股温热感从腹部升起,他尝试引导温热,按星辰经上的脉络运行。 “流风,这次比试你怎么看?”欧阳封背着手,漫步在山林中,仿佛走在自己家里一样。 他自认中门之中,绝无敌手。而天地迷城左右中三门戒备森严,也不可能有人翻越如此高的城墙。 就算有,一经发现不但淘汰,还会受到严惩。轻者逐出师门,重者挑断脚手筋。 “少爷,我认为最重要是粮食。虽然降魔殿赵武圣大人曾言此地藏有圣级二套、尊级一套、宗师级十套、一流高手秘籍三十套,但我认为并不是那么好找的。 而且从武圣大人说的秘籍藏匿方法来看,所有秘籍必定是拆开的。比如江湖有名的一流剑法:书扇剑法,就有十一式剑诀招式。这十一式,也必定是各地分散,这边藏一式,那边藏一式。如此,运气不好一个月还未必寻到一整套秘籍。更别说获胜了。”慕容流风跟在欧阳封身后,认真分析道。 “你记性还不错嘛。” “谢少爷夸奖。都是少爷教导有方。” “依你看,当前寻找食物最重要了?”欧阳封道。 “正是如此。少爷你看这周边树林的枝叶,都有修剪痕迹,而且我们走了这么久,连野物也没看见一只。说明天地迷城内的环境经过处理,从而导致食物稀缺。这个时候,那50人一个月份的食物显得犹为重要。我们得先成为50人中的一个,才能放心下来搜寻秘籍和令牌。”慕容流风想了想,说道。 “流风,你错了。”欧阳封英俊刚毅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微笑。 “我们,只要找到人就好。那些东西,自然有人替我们收集好。”下午的金黄阳光撒在欧阳封脸上,使他古铜色的脸庞充满了自信的力量感。 而阳光再灿烂,也照不散慕容流风长发遮盖下的讥笑。 与一人敌,可胜之。与十人敌,侥胜之。与百人敌,能胜否?我很期待呢,少爷。 “欧阳封果然不凡。走路都如此光明正大,生怕他人发现不了。”不远处的山崖上,诸葛兄弟居高临下,俯览山林。 “哥,看来欧阳封我们倒先不用管。你看那边。”诸葛宇顺着弟弟手指的方向远眺,看见一座房屋。 “有房子?”诸葛宇好奇道,“那边一定不只一座房子。弟弟,我们过去看看。” “好的。”诸葛文应道。 “该死的天地迷城,怎么真的跟迷宫一样啊?” “靠,这里除了树,就是树,到底要走到几时?” “老七,老二,你们就别抱怨了。我猜再走一会应该就出去了。”刘封道。 刘封,鬼武七小众的老大。七小众同爹生同娘养,个个资质不凡,在参与寰星阁三年一次的入门选拔时,集体入选。 当时恰巧被传功长老任清欲看到,破例传授了七人一人一种武功。七种武功配合无间可组成一种极为恐怖的阵法:鬼武阵。 此后任清欲曾有言:七种武功,七种性格,鬼武一出,圣下无敌。 但七小众习武不过三年,武功最好的老四刘相也仅仅是三流高手级别。圣下无敌,七人最少要达到江湖一、二流高手级别。方能成真。 “老大,我好饿。”老六刘战一脸委屈地说道。 “好了好了,”老五刘征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当当当当,你看这是什么?” 刘战兴奋的接过馒头就啃。 “馒头哪来的?”老七刘八瓮声问。 “老五,还有没有?”老二刘侯一脸兴奋地凑过来问。 “还有呀……”刘征笑眯眯地环顾众人,“我藏在身上带进来的。” “天啊……五哥……我怎么没想到……早知道我带一麻……麻袋馒头进来……”刘战塞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当他们瞎啊,哈哈。”刘侯也拿了一块烧饼在啃。 “这东西老二平常看都不看,如今吃起来也是蛮香嘛。” “哼,大哥,你吃的难道不是烧饼?”刘侯鄙视道。 “哈哈哈……”刘征笑了。老三刘挂却从这笑容中,看到了担忧。 他知道,五弟带进来的粮食应该不多了。不知道下一顿,兄弟们又该如何解决?他陷入了沉思。 第八章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赵轻从入定中醒来,已是黄昏。他感到特别的饥饿,忍不住又咒骂了赵老道一顿。 一个漂亮的翻身抓住岩缝越过凸出的巨石,他站在悬崖上,眺望四方。 居然在东边看到微弱的火光。 “还有人敢生火?胆子太肥了。”赵轻无语,生火可能是在烤野味,想到这,他一路向下,疾跑而去。 欧阳封在烤野鸡。 这只野鸡是慕容流风在山林中花了一下午抓来的。 抓一只鸡自然用不了这么久,但是找到一只鸡,只花了一下午却是非常难得。 从点火开始,欧阳封已经打败了三个前来抢食的少年。自然也夺走了他们的所有收获。 想抢别人,自然得有被抢的觉悟。欧阳封甚至还将三人的外服脱下来,铺在地上,作为今晚的床铺。 不过三件衣服远远不够,床不够舒适。他希望有更多的人前来,带来丰富的秘籍和食物。还有衣服。走了一天,他想睡一个舒服的好觉。 “少爷,这周围一定藏了很多人。”慕容流风抱来一些柔软的枝叶,一边收拾床铺一边说道。 “无妨,都是些胆小鬼罢了。”欧阳封转动树枝,使烤鸡更加焦嫩。“他们被香味吸引,躲在暗处。不敢出手,又舍不得走。真是妄自为人,哈哈哈!”欧阳封这番话就是故意说给潜伏的人听的,只听东南、东方草丛一阵嗦嗦作响,有离去的脚步声。 “这才第一天,只怕以后情形会越来越严峻。在这山林里转悠,身体消耗很大。”慕容流风道。 “降魔殿素来被称为寰星阁内第一神秘,我看也不过如此。”欧阳封撕开烤鸡,一阵香味从烤鸡内飘散开来,醉人心神。他递了三分之一给慕容流风。 “哦?少爷可是用慧眼看破了什么?”慕容流风接过,慢条斯理地品尝香嫩的烤鸡。见欧阳封不答,他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开心地说道:“少爷的手艺又进步了。” “哈哈,美食乃人生第一大事,岂能怠倦?”欧阳封大笑,埋头吃鸡。 赵轻远远躲在一颗树后,头疼不已。 居然是欧阳封这家伙。 三年来他无数次从其他师兄弟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伴随的还有一大堆称号:“苍北第一天才”、“欧阳家未来的继承人”、“天下第一剑的记名弟子”、“天下最杰出的少年剑客”、“外门最强”…… 简单来说就是狂霸酷炫吊炸天,父亲是封疆大吏,自己是超级学霸,连带的小弟都是八面玲珑,才智武功上佳。 赵轻摇摇头,调头而去,虎口夺食,实为不智。 夜已深,他索性找了一颗大树,爬到一根枝干上打坐练习星辰经。 第一层若突破,从此他也算是有内力的人了。若再学会几门武功,便是江湖上的四流高手。 如果以后混不下去,上山劫富济贫,也能赚一个小头目当当。 “哥,这里好恐怖。”诸葛文拉了拉诸葛宇的衣角,“我们把粮食搬走吧。” 诸葛宇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他朝地上快要腐化的白骨庄严拜了一拜,喃喃道:“各位前辈,安息。” 他们刚开始来到此地发现粮食的兴奋早已被眼前的白骨冲散,在山崖上看到房屋一角,到发现50间房,再到发现每个房子足足有够一人食用30天的米面腊肉,再到发现枯叶下的满地白骨,这一下午的心情简直可以用跌宕起伏形容。 二人寻了一处山洞,将粮食、锅碗筷瓢都拿了过去。 欧阳宇开始生火做饭,他拿起锅,内心黯然:这些锅碗还是新的,而那些试炼的前辈,都变成了满地的腐朽白骨。 而我们呢,比赛这么残酷,我们又会脱颖而出吗? 当下他忍不住为弟弟担忧。自己倒是无碍,只要弟弟别受伤…… “哥……”诸葛文心有所感,微笑道,“实在不行我们退出好了,我之前问过师叔他们,只要走到城墙边大喊退赛,自然就能出去啦。” “嗯,弟弟,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我已经不想见识了。其实当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客也挺好的。”诸葛宇抱住弟弟,眼角含泪道。 “嗯。”诸葛文努力微笑,却皱紧了眉头。 这次瞒着师傅私自参加降魔殿夜行营选拔赛,要是拿不到名次,回去后又如何交代? 赵轻这一练又是半天,他似乎极容易进到玄妙的感觉当中,对周遭的环境干扰毫不在意。 等他醒来时,天色已微微亮。 星辰经也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所创,竟能想到如此奇异的内功修炼方法,冥冥中,赵轻似乎能感受到天上的亿万星辰,若深入沉浸其中,就会被无尽的力量压的喘不过气来。 收功起身,赵轻活动活动身体,突然好奇心起,运起微弱的内力在体内流动。当下只觉得内力所到之处,便暖洋洋的。 松果体,俗称人的第三只眼,被认为是可供人类使用的上天能量最强大和最高级的源泉。 赵轻将内力全部集中到这里,却感受到一层内壁,无法进入。 赵轻从来不是一个容易死心的人。他控制内力一次又一次地冲击内壁,每一次冲击都会消耗掉一点点内力。 他即不心疼,也不可惜。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心,已经控制了他的思维。 艹,破开啊…… 怎么我脑内还有内壁,这是不是我以前白痴的原因? 这在前世叫脑内膜,幸亏没发炎……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内壁上…… 嗞的一声,突然内力进入了。 赵轻只觉得充满了成就感,他睁开眼,还来不及喜悦,眼前景色忽然变幻,周遭是巨大的星辰,清晰的可以看见上面的凸坑。 面前是一个光暗汇聚的无比巨大的漩涡,包裹了无数颗星辰,却不合常理地没有吸纳他们。星辰们自行运转,丝毫不受漩涡影响。而五彩斑斓的时光却在漩涡中流淌,旋转。 好熟悉……难道我又做梦了? 他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下。 “你没有做梦。” “谁?!” “恭喜你苏醒,弃世火种。” “什么?” “我知道你内心有很多疑问,让我慢慢告诉你。”这声音神秘而浑厚,似乎是亿万人的私语,却莫名的清晰和动听。 第九章 弃世火种 “你到底是谁?是不是你把我弄到这来的?” “是你自己。” “我自己?”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神秘的声音说完,赵轻脑海中开始出现一些画面。 我不会妥协的……鼻青脸肿的赵轻被关在漆黑的车尾箱后,他不知道这辆奥迪q5将开向何方,他只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是装麻袋灌水泥沉江,还是直接拉到野外活埋?或者是伪装成死囚秘密处决? 呵,这些他都不在乎了,现在他只想抽一口辛辣的白沙,等下他向动手的人开口,对方大概会同意吧。 也不知道对方的是什么烟,合不合口味…… 野外,三名彪形大汉沉默地挖土,渐渐挖出一个人型的大坑。 “小子,有什么遗言?” “有烟吗?”赵轻问,“白沙的。” 大汉丢了一根和天下,赵轻挣扎着捡起,叼在嘴里:“火呢?” 对方帮其点燃,狞笑道:“小子,这次也是你不长眼,下去了别怪哥几个啊。” 赵轻笑了笑,默默抽烟。 一根烟抽完,他被粗暴地扔在土坑里。 无数地沙粒拍下来,渐渐盖住脸,四肢,身体。 “住手!警察!” …… 场景变幻,赵轻坐在省公安厅的会议室里,无数的人替他鼓掌。 “让我们感谢赵先生的精彩讲述,你不但是一名良好市民,同时也是我们警务人员学习的良好榜样!”省公安厅新一任厅长兼省委常委带头鼓掌道。 散会后,新厅长找到准备默默走掉的赵轻:“赵先生,请问你有没有行政方面的打算?” “行政?”赵轻疑惑,自己只是一个侦探而已。 “如果你加入我们公安系统,我可以对你小小承诺……”新厅长顶着一头油光满面的发型凑近他耳边,“市公安局局长……”他说完立刻回复正常的姿态:“如果你答应,稍微做出点成绩,爬到这个位置并不难。” “抱歉,我只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侦探……” “赵侦探,你是一个有能力的人,我很看好你。我想,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谢谢厅长的好意,我心领了。” 新厅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声冷笑。 “呵,不识抬举。” 场景再次变幻,自己的侦探社开始受到警察刁难,恶意查封,其中几名社员还在争执中误伤了人,被关进局子。 赵轻知道,这一切都是谁搞的鬼。但新厅长的手段明显要高明许多,他从来不露面,只是含糊其辞的说一些话,自然有无数想上位的人替他去办。 赵轻关闭所有分社,转让门面,用这些钱赎出了社员。 “意气凌霄不知愁,愿上玉京十二楼。梦醒人间看微雨,江山还似旧温柔。” “哎呦,你说的什么呀。来,再喝一杯吧老板~” 在酒吧,意志消沉的赵轻大醉一场,在陪酒女的搀扶下,走出了酒吧,醉倒在路旁。 第二天,赵轻收拾行囊,回到最初的小县城。 也是第一家侦探社,腾达侦探社的起点。 “达叔,我回来看你了……”站在门口,赵轻喃喃道。拉开卷闸门,一阵灰尘扑面而来。 花了一下午收拾干净,年轻的青年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门口,夕阳的余晖照在他脸上,却印照出历经世事的沧桑。 他摸了摸唏嘘的胡渣,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笑了。 回忆结束,赵轻紧紧闭着眼,良久,吐出一口浊气。 “现在,你明白了吗?” 赵轻正在感受自身的变化。自己好像多了点什么,那是前世的感悟,也是前世留下的唯一礼物。 “你的弃世之念让我感知到了。我在亿万人中选出了你,赐你弃世火种。” “你是谁?”赵轻问。 “我?你可以叫我创世神,也可以叫我灭世神。你之前所在的地球,就是我创造的。” “创世?灭世?”赵轻疑惑。 “我亿亿年转变一次形体,到时候现在的我会沉睡,灭世神将从我体内破茧而生。” “我为何在这?”四周的景色很美,他从未如此近的观察行星。 “你的弃世之念让我选中了你。这片世界是我们九位至高神所创造,是神选之人的试炼所。因为湮找到了一个新的至高宇宙,而那个宇宙还没有诞生至高神。我们的目的就是通过一场试炼,来决定新至高宇宙的归属。” “那这个世界的人都是假的?” “他们都是真的。你也是我创造的,难倒你也是假的?” “湮是谁?弃世火种有什么用?” “湮是我们九个中唯一的完全体,即创世神与灭世神同体而不受任何影响。他即不会新生,也不会死去。他会一直存在,没有创造与毁灭的内倾向。他是最完美的。 湮说过完全体至高神的秘密就藏在这次试炼之中。 弃世火种的意思是,你是一颗被放弃的棋子,直到你激活神核。” “被放弃的棋子?神核?” “我们九个共选了27位神选之人,他们天姿卓越,并获得神之馈赠,即神核。每个人的神核都不同。经过神议,为了凑齐三十之数,我跟翠、刺每人额外选了一个弃子。 你们地球上下围棋不是有弃子么?弃子用的好,也能盘活全局。作为弃子,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是失忆的。直到受到大量的外来之力激活神核。激活之后,再需要自身之力刺激,才能进入神核。” “现在是在我的神核内?我的神核是什么?” “现在的我只是一缕意念,残留在你神核中,随时可能消散。你的神核……是土之力。” “魔法?仙术?超能力?” “都不是,也都是。他是所有土的起源,更是那无穷变化的一。” “好叼,那其他的神核是什么?” “所有神核归根结底都是神源,即创造世界的源泉,殊途同归。” “我能看看我的神核吗?” “内视之法已在你脑海中。” “我的神核怎么是黄色的琥珀晶体……喂,喂?” 赵轻收回心神,再次睁开眼,已经身在山林中。 他现在,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武林大陆之外,无尽的虚空中。 “刺,盖亚的弃世火种已经开启了,你的弃神火种什么时候开启?”一道雄厚又妖娆的声音响起。 “诡,注意你的言辞。我们不得干预选拔,不然众神将群起而攻之。难道你忘了集九神之力的神眼吗?”刺的声音刚毅而稳重。 “呵呵,九神之力?我能吸收一切力量,自然也能毁灭一切力量。” “诡,你想以一个灭世神之力,抵抗其他八个创世神?” “你永远无法知道有一个至高宇宙支撑的毁灭之神力量有多强。” “哼,单单是湮,就能永远囚禁你,直到新的你—创世神诞生。” “呵呵。” “你若果真如此强大,为何神议上连一个弃子名额都争不到?” “因为,”雄厚又妖娆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刻:“我的三个代言人已经足够毁灭你们创造的世界,哦哈哈哈哈。” “我拭目以待。” 赵轻轻轻一跃,就从这颗树跳到了一丈外的另一颗树上,还站的稳稳的。 他诧异地感受自身的力量感,内心喜悦:现在的自己最少是三流高手了吧。 第十章 即将开始的混乱厮杀 可除了力气大些,却不会任何武功招式。 看来仅仅是身体素质达到了三流高手水准。 他使用内视之法,只见从琥珀晶体内流出丝丝缕缕的能量液,在经脉中运行,再回到晶体中。 目前仅仅是在上半身流动。 经脉中内力与能量液相遇,却互不侵染。内力自行运转小周天,回到腹部丹田位置。 赵轻疑惑:内力居然也可以自己运行修炼了? 他仔细观察许久,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奥秘。只见二者相遇到分离后,内力都会壮大一丝丝,而能量液丝毫不见减少,依旧是如蚕丝状的薄弱。 经过改造的内力积累速度起码快了十倍以上,且开始自行流动。 赵轻正在感受体内两种能量形式同时运行的奥妙,只听一阵脚步声从树下传来。 伴之而来的是人的说话声:“韩少,您什么时候有空再教教我鬼印神爪呗?” “没问题,全套教你都行。但要看你今天能获得多少食物了。” 赵轻低头一看,只见两位少年一前一后走着。后面的少年亦步亦趋,不敢太快抢在前头,也不敢太慢落在后面。 前面的少年一身锦衣玉服,长身挺拔,走路说话都透露一种洋洋洒洒的自信和尊贵。 后面的少年穿着普通,脸上带着媚笑。弯腰躬背,活脱脱一个跟班。 “昨天的时候我看到那边,对,就是那边,好像是东方,有一群房屋,韩少,我们今天去看看吧。” “嗯,不过在去之前,有一件事要办。” “什么事?” 韩少抬起头,露出俊朗星眉的白玉脸庞,正对上赵轻的双眼。 他笑道:“树上的朋友下来一叙。” 赵轻一跃,稳稳落在地上。 “有何贵干?”赵轻嬉皮笑脸。 “在下韩忘,想请阁下……”韩忘突然出手,人影出现在赵轻面前时,双掌已印在他心口上。 “交出令牌和食物……?”韩忘此时才说完剩下的话,然后两人都愣住了。 怎么没事?难道刚刚发生了错觉?鬼印神爪从来没有人中了之后若无其事的。韩忘又是一掌,拍在他胸口上。 赵轻一脸尴尬。 这人怕是玻璃吧?我一跳下树就用极快的身法过来摸我胸,还摸了两下。 “你居然能硬抗我的鬼印神爪?”韩忘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说道。 他开始撕扯赵轻的衣服,他要看一看对方胸口上到底有没有留下鬼印般的黑色掌印。 这件事太恐怖了,就算是三流高手,中了自己的鬼印神爪都会胸闷发狂,重者吐血。而这次的中门选拔全是外门弟子,绝不会出现二流高手。自己应该是最强的。怎么会这样? 赵轻一声大喝:“够了!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韩忘马上乖乖住手。 赵轻无语,暗想:看来他一定以为我是高手了。不如诈一诈他。 “韩忘是吧?交出武功秘籍、食物、令牌,不然,哼哼。” “怎么可能……?”韩忘呆立当场,自己刚刚威胁别人,现在马上被反威胁了? 此时一直远远观望的少年小跑到韩忘身边,小声道:“韩少,你给了他令牌,我们可以再去抢嘛。” 这些话被经过能量液洗练之后变得耳聪目明的赵轻听到。他露出一个冷笑:“哼,你也要交。” 韩忘看了看赵轻的双腿,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本秘籍,丢向赵轻身后,拉起另一名少年就跑。 赵轻用目光送二人飞快远去,才放松下来大口喘气:“哎,装的累死我了。”若不是前世的感悟,他也不会有如此胆量吓唬一个早早出名的少年奇才。 大家都说韩忘是传功长老任清欲最得意的弟子,号称武学奇才,意思是拳脚刀剑奇门遁甲样样精通。他丢下的秘籍一定不是大路货色,要是吸引力不大,难道不怕我去追他? 其实赵轻也分不清那些是大路货的秘籍,他三年来只练拳脚力气,一本武功秘籍都没看过。 不像有些资质好的外门弟子,一入门就被各种长老看中,内定走了。 按理说他也是降魔长老赵玄公带进来的,但大师兄任无为误解了师傅的吩咐,再撞见赵轻夜晚跳鬼步,故对他非常忌惮。疑心是某邪教派来降魔殿的卧底。 所以他才没学到任何武功。 赵轻捡起那本秘籍,只见上面写着《山拳》二字。 他正待翻开,突然瞥见草丛中有反光。 拨开草丛一看,居然是一把无鞘的利剑。 他喜滋滋的找了根藤条,卷起绑在腰间。虽然不会剑法,但在这穷山僻壤的山林里,有一把武器总是好的。 对了,之前他们说东方有房屋?赵轻以前当侦探的时候学过用太阳辨认方位。他立起一根数枝看了看下午的太阳,朝东边走去。 “流风,就是这?”欧阳封站在满地的白骨前,神色自若。 “嗯,就是这。”慕容流风拨开地上的残留枝叶,拿起一根白骨,“这上面的小字,就是尊级功法的一部分。” “尊级功法有很多,这是那一部?” “消息说,尊级功法刻在白骨上,具体是哪一部,却是不知。” 欧阳封接过白骨,仔细看了看,上面用极细的尖锐物刻印了一个小篆。 他认得这是一个武字。 欧阳封一声冷笑,将腿骨掷之于地:“就算我们将所有白骨找齐,又如何拼凑成正确的尊级功法?此不过噱头而已。” 慕容流风沉思:“一定有破解之法。” 欧阳封丢下他在哪思考,走进一间房屋,只见足有三十斤左右的米袋摆在正对门的地上。 墙上挂着腊肉、柜里放着米面。墙角还有一缸清水,缸边堆着玉米土豆青椒。案台上盐、油调味品、锅碗筷勺一应俱全。 灶台下放满干柴,足够一日三餐,烧火之用。 欧阳封依次打开所有房屋,里面配置大概如此,间间有粮有床。除了一间,里面一无所有。 欧阳封一声冷笑:跑掉一个漏网之鱼?他喊道:“流风,去刻一个木牌:此地我欧阳封接管,用令牌秘籍换粮。” 慕容流风恍若未觉。蹲在地上看的入神,不时嘀咕什么。 欧阳封走近一看,只见地上的白骨被清出一块,露出一个格子。 格子有一平方米大小,前后左右有移动的轨道。 轨道旁是一片空地,有一些字,似乎是用重剑一气呵成写就,剑意古朴深邃。欧阳封扫开压住字迹的白骨,依次看去,只见所有的字迹拼凑成了一句话:以天为棋,不亦乐乎;以地为棋,不亦乐乎;以人为棋,不亦乐乎。 第十一章 以人为棋,不亦乐乎 欧阳封脸色凝重。 重剑刻字颇易,只要力气足够,用剑娴熟即可。 但写的如此飘逸潇洒,仿若云端游龙,翱翔九天的几乎没有。 至少他从未见过。 字迹中的剑意本身就是一门极高深的武功。 可是他学拳,并未能领悟剑意,只觉咄咄逼人,若强行体会,必定吐血而亡。 “能写出如此剑意的世上高手,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慕容流风道,“我已大概猜到是谁。” “谁?” “白晓暗。世上唯有此人有如此大气魄,大胸襟。” “不可能!”欧阳封厉声道:“白晓暗虽然谋算天下第一,但他怎敢来到我们寰星阁?” 慕容流风苦笑道:“少爷,寰星阁虽与天穹门厮杀了几十年,但事实上,数百年前,两派的创始人都是半仙天机老人的弟子。当年寰星阁与天穹门互相扶持,扫荡天下妖邪,走动频繁。定是那时留下的棋局。” “若果真如此,那此棋局怎会布置在降魔殿内?”欧阳封奇道。他一向素知自己家仆爱看野史轶闻,对江湖中的门派纠纷了如指掌,才有此问。 “寰星阁有降魔殿,天穹门有伏妖塔。当年天机老人博览群书,一本《天机经》包含佛、道、天、星、命五宗。却也因为一本《天机经》,让整个迷藏天机分裂成了寰星阁、天穹门、万花谷三个门派。 当年寰星阁祖师得到的是《天机经》上部,含道、星二宗的秘法和天机老人的部分绝学。 天穹门祖师得到的是《天机经》中部,含佛、命二宗秘法,和天机老人的部分绝学。 而万花谷祖师得到的是下部,仅含天宗秘法和天机的部分绝学。” “哦?后来呢?” “三人各凭三分之一《天机经》,创建三大门派。却也因为此经,三大门派老死不相往来。后来天穹门第二任掌门白晓暗来到寰星阁,布下天地人三局。三局二胜,败者必须交出自己的那一部经书。而人局,就设在降魔殿的天地迷城里。” 欧阳封一阵向往,以天地为局,以人为棋,又是怎样的霸气,怎样的境界。 他对白晓暗越发的感兴趣,追问道:“后来呢,谁赢了?” “据说当年的棋局一直下到今日,二人依旧未分出胜负。少爷,你可以看看《武林野史》这本书,里面有详细的记载。” “不用,你先去四周立几块木牌,上写:欧阳封之地,私入者死。” 慕容流风领命而去。 欧阳封被剑意感染,只觉浑身热血沸腾,就在空地上,打起拳来。 拳势越打越快,带起阵阵风声,脚下腾移挪跃,凶猛异常。 欧阳封步伐疾行,踩在一米平方的格子上,忽然“叮”的一声,数道铁条伸出,牢牢锁住了脚裸。 他低头,使劲,却怎样也挣脱不出。 “别费力了,这是墨家机关打造的。”慕容流风从房屋后走出来,一脸冷笑:“少爷,忘了告诉你。人棋,以人为棋,剩者为王。” “流风,我平日待你如何?”欧阳封面色凝重,平静说道。 “少爷待我,自是不薄。”慕容流风低头一脸恭敬,一如往日模样。 “我可是有什么地方亏待了你?”欧阳封问道。 “不曾亏待。”慕容流风抬起头,嘴角浅笑,“我可曾亏待少爷?” “没有。”欧阳封沉默片刻,答道。 “那你为何一直拿我当奴才?我平日为你尽心尽力,全是看在你幼时对我如友照拂。而不是看在什么该死的奴籍。”慕容流风走进几步,脸上青筋毕露,面色狰狞:“可你越长大,就越摆谱,把我当成府里的那些下人看待!我慕容世家本是西周皇族,又岂会与你为奴!” 欧阳封沉默不语。 他没有说欧阳世家对他的恩情,也没有说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更没有说当年西周亡国,自己父亲在金銮殿上苦苦哀求圣上才留下慕容一脉。 他只是抬起头,直视对方的双眼说:“知道了。慕容流风,从此我欧阳家与你两不相欠。” 慕容流风张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出去?” 欧阳封暗自使劲,却丝毫不动,数根铁条衔接稳稳罩住了整个脚裸。 “别白费劲了少爷,我提前给你上香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线香,点燃一根,“好好睡一觉吧。” “咦?大哥,这有标记?”刘侯兴奋地喊道,七小众聚在树旁,只见上面树皮被人剥掉一块,刻了一个箭头指向左边。 “我就说嘛,让我们在这瞎转悠,我都快饿死了。左边一定有食物!”刘战摔先朝左边跑去。 “慢点,六弟。” “六哥,等等我。” 众人齐追而去。 刘战率性跑进房屋中,只见五十间房屋呈圆形排列,大门洞开,一眼就可望见里面有很多粮食。 “哇,终于找到了!”刘战大喊一声,向其中一间房屋跑去,“哥哥们,七弟,快来啊!” 刘封随后追到,只见五十间房屋布置成一个大圆形,大圆中间是一堆枯枝烂叶的广场。 他警惕地观察四周,待看见刘战背影,才心神稍定。 其余诸人赶到,众人聚在屋中。刘封烧火,刘侯做饭,大家围坐谈笑。 饭毕,众人昏倒过去。 慕容流风从门口走进来,将七人依次搬到广场的棋盘上,用枯草遮盖。 他从《武林野史之天穹传》中看到,人之棋局,需要200人为棋子,另需二名执棋之人,各以100人为棋,互相博弈。 直到棋局上只剩下一人为止。 白方获胜则能得到白晓暗遗留的武功秘籍,黑方获胜则是寰星阁阁主留下的武功秘籍。 现在才8人,还需找192人与一名足智多谋的对弈之人,这场比试才有趣。 慕容流风望了望被枯草遮盖住的众人,低语道:“我很期待世间独一无二的顶级功法到底是什么呢,少爷。” 他闪身消失在山林中。 “韩少,那人似乎一直跟着我们。” “不,不会吧!?”韩忘回头一望,立马加快速度,在山林中狂奔。 赵轻笑嘻嘻地跟上,一边追一边喊道:“韩少,等等我嘛。” 韩忘闻言,跑的更快,脚下生风。 赵轻只见人影越跑越远。 第十二章 逆向而行 “跑的这么快……”赵轻脸上露出自信的笑,他忽然掉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自从前世的感悟回归之后,赵轻变得颇为豁达,世间之事,本就不可强求。既然追不到,就不追喽,反正都在一个丛林里,必定有相见之时。 他走了一会,看见树上有一个箭头符号,指向东方。 他凑近看了片刻,继续朝西方走去。 躲在树上的慕容流风皱眉,消失在枝叶中。 赵轻走了不到十分钟,又看见一个箭头,指向东方,箭头下还有一行小字,他正待要辨认小字内容,忽然一声大喝:“此树是我栽,此山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秘籍、令牌、食物!” 话语刚落,三个壮硕的少年从草丛中一跃而出。 “草丛三贱客?”赵轻笑了。 “我们不是剑客,我们是刀客。”一名少年认真地说道。 “好,刀客,你们准备怎么样?”赵轻弯腰观察小字,头也不回地问道。 “只要你留下身上的令牌和食物、秘籍,我们就放过你。”左边的黝黑少年道。 “你叫什么?”赵轻转过身,笑眯眯地说。 “我叫李大力,最高的是牛二,站我旁边的是张约。你叫什么?”李大力一咕噜将三人的姓名都报了出来。 “我叫佐佐木马迪夫斯基阿尔斯威廉。” 三人一脸茫然,这世上还有人取这么长的名字? “好了,你们说的东西我都没有,不过我知道那里有。”赵轻一本正经地指向东方,“哪里有武功和秘籍,还有无数的宝藏。” “你怎么知道?万一你骗我们怎么办?” 李大力一脸不信。 “你们看看这树上的字。这是降魔殿给我们留下的提示。去晚了东西就被其他人抢光啦。” 牛二沉默地上前看了看:“他说的是真的,上面说朝东方一直走,是宝藏的所在地。” 李大力拉起二人就走,走到赵轻身边时,他觉得不对,又问:“你怎么不去?” “哦,我刚从那边过来。”赵轻从怀里拿出一本秘籍,“你看,这就是我刚从那边抢到的。” 三人见了飞快地向东方跑去。 “你很聪明。” 哈哈,这就忍不住了?赵轻冷笑,环顾四周,道:“看来你耐心很差。” “朝西方走,必死。” “哦?” “不信你就试试。食物藏在东边,还有一个小小游戏,我很期待你来玩。” 赵轻站在原地等了一会,看他还有什么要说。 只听到树叶一阵响动,片刻后除了寂静的虫鸣鸟叫,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看来这个对手,很稚嫩。 他暗暗下了定论。 但再稚嫩的对手也不能轻视。 赵轻开始推理目前已知的所有信息:东方一定有陷阱,所以他才想诱导我去东方。有陷阱就一定有诱饵,他说去西方必死,那么食物可能都在东边。 或者西方有必死的陷阱,但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西方树林太大,一触就死的陷阱有也不会太多,所以我不会必死。也就是只剩下一种可能:西方没有陷阱,但也没有食物。他的意思是我会活活饿死。 食物,则可能都在东方。食物一定就是他的诱饵,但是部分食物,还是所有食物?如果是用所有食物布下的饵,那陷阱一定很大。 可能牵扯到中门的所有人。 那他说要玩的小游戏,也就呼之欲出了。 决定中门胜负者的游戏。 搞不好会死。 赵轻想象了一下,却想不出是那种游戏方式,只好作罢。 他哼着曲,悠闲地向西方走去。 走了不远,只听前方有说话声。 赵轻放慢脚步,仔细观察。 只见前面空地上,一身锦服的少年围着一名少女慢慢踮步。 “你,就是楚婉儿?”韩三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亭亭玉立的少女,笑道:“除了身材好,长的也一般嘛。” “墨骨书香,让我闻闻看香不香?”韩三露出淫邪的目光,凑过去吸了吸鼻子。 楚婉儿皱眉,将扇子一划,韩三后仰稍慢了些,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她击退敌人之后,胃部一阵绞痛。忙用手捂住胃,只觉得一阵目眩。 想起以前日日餐饱,如今因饥饿被浪子调戏。不由心中哀伤: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怎么?是不是饿了?”韩少故作惊讶,猥琐地舔了舔嘴唇,“来,哥哥带你去那边吃东西,保证你待会生龙活虎的。”他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突然伸手极快地点了少女穴道。 “先乖乖的哦,”他抱起少女娇弱的身躯,一脸宠溺,“等下过去再帮你解开。” 赵轻看的暗暗心急。自己不会武功,对方点穴手法精湛,绝不能近战。 当下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握在手心,瞄准韩三的脑袋用力扔了过去。 “哎呦!”韩三痛叫一声,四处打量,没有看到人影。 他费力摸到被砸中的后背脊梁骨,俊朗玉面的脸庞一阵扭曲,忍不住破口大骂道:“那个狗日的混蛋敢砸本少爷!有种别做缩头乌龟,你出来啊!” 回应他的又是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砸在他屁股上。 赵轻看着四处乱跳的韩三,摇头叹了口气:这准头太差了。 韩三一边大骂,一边暗暗观察是那个方向丢的石头,等了良久,也不见任何动静。 他一咬牙,抱着少女飞奔,他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奈何抱了一人,跑的不快,赵轻慢慢跟在后面。 只见韩三跑过一颗大树后,一下消失不见了。 赵轻走到树前,只见此树高四丈有余,宽一丈,树皮干裂,根须众多,底下似乎有一个洞。 他解开剑,拿在手中,钻了进去。 洞穴深不见底,黑漆漆的,一直朝下蔓延。走了一会,却越来越宽敞。从刚开始的弯腰行走,已能直立而行。 赵轻在黑暗中摸索,内心平静。前世他在同样黑暗的下水道,花了五个小时,用手找到了嫌疑人抛弃的作案工具。 这里的环境比下水道好多了。 他控制呼吸,走了不久,只见前方有光亮。是一个明亮的大殿。 从洞**看去,只见大殿中央趴着一名少女,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楚楚可怜。她正一脸挣扎地看着自己,默默呼唤自己前去解救她。 不对!还有一个人呢?他一定躲在那个地方,准备给予我致命一击。 赵轻沉思,从少女靓丽的脸庞上发现了一点线索。只见她盯着自己,使劲向右边打眼色。 赵轻心下了然,先伸出一柄长剑,向洞穴右边外壁一刺,却刺了一个空。 “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一个不会用剑的剑客。”韩三大笑,看着赵轻,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 “难道寰星阁外门弟子都是你这样的败类?” 第十三章 圣级功法 韩三冷冷一笑:“老子是独一无二的,别拿那些死脑筋的家伙跟我相提并论。” 赵轻笑道:“是的,你身上的两个包自然也是独一无二的。别人可没有。” 韩三摸了摸痛处,暗骂一声,飞扑过来,一拳打向他胸口,赵轻身子一扭,拳头擦肋而过。他反手一拳,击向韩三腹部。 “太慢了!”韩三步伐一动,躲过赵轻的拳头,又是一拳打在他胸口。 这一拳韩三使了十二层力,他期待地看向赵轻,预料中的口吐鲜血没有出现。 这怎么可能? 赵轻见对方发愣,一拳击中韩三鼻梁。 “靠,我打你你怎么不痛?”韩三眼泪鼻涕都快出来了,这一下打的他酸辣辣的。 “因为我从小就练童子功。”少年笑道,“你身体太虚,自然挨不得一下。” 韩三冷笑,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吞下。 “哼,别得意。让你尝尝石尸散的威力。”韩三吃完,一脸自信。 韩三原地活动了一下筋骨,只听噼里啪啦一阵炒豆的响声。 “小子,你死定了。”他脸上露出邪笑,整个人气势都变了,变得更锋利沉重。 赵轻脸色凝重,他拿起剑,刺向韩三。 韩三轻轻一扭,反手夺走了剑,轻轻一折,精铁打造的利剑断成二截。 “你是第一个能逼我吃石尸散的。”韩三笑道,“待会我一定好好‘爱抚’你。” “别以为你吸了白粉就了不起了,”赵轻缓缓后退,观察四周地形。“这东西吃多了以后会得阳痿的。” 虽然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却一定不会是夸赞的话。 “你现在多说一句,等会就更痛苦一分。”韩三说完,身影忽然消失不见,下一刻,忽然出现在赵轻身前,一只手,就将其举起,砸向地面。 “咳咳……”赵轻只觉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他用脚踹向对方,却踹了个空。 韩三一把抓住他的脚关节,狞笑道:“想不想听曲?” 就在这时,一把扇子飞速旋转,迫使他不得不松开了赵轻的腿。 “可以嘛,”韩三看着挣扎站起的楚婉儿,“居然能自己睁开穴道。” 楚婉儿淡淡一笑,“你最好把我们都杀死,不然选拔结束,你的大名必会响彻寰星阁。” 韩三摇头:“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他一脚将赵轻踢远,“我自然是疼爱你的,婉儿。” 楚婉儿秀眉微皱,心中忍不住将此人千刀万剐,但二日未进食,浑身武功只怕发挥不出三成,自然打不过韩三。更不用说服用了石尸散的韩三了。 远处,赵轻看着韩三慢慢走向大殿中央,知道情况紧急,他忍住浑身疼痛,挣扎着打量四周,只见除了墙边堆有一些干粮外,似乎在大殿右边还有三个明亮的洞穴。 进来的洞穴是在左边,楚婉儿在大殿中央,我现在冲过去拖住韩三,以自己被能量液洗练后的身躯还能抗一会。 他先摸到墙角,拿了一大包干粮,眼见韩三已走到楚婉儿面前,当下急冲过去,将干粮一丢,抱住了韩三双腿。 “喂,你先走!”赵轻喊道。楚婉儿愣住了,那一刻,她感觉似乎心跳都快了些。 楚婉儿虽是女子,却非优柔寡断之人。头也不回,拿起干粮,向三个洞穴最左边的一个跑去。 韩三急了,使劲挣扎也挣不脱。赵轻更急,差点忍不住大喊:姑娘,你跑错出口了啊。 两人一站一躺,各自焦急。韩三使劲挣扎,弯腰下去打了赵轻几十拳,怎耐对方愣是一声不吭,死不放手。 二人僵持片刻,韩三突然浑身发颤,他知道,石尸散的时间到了。 石尸散服用后,可使人气力增加一倍,持续十分钟,十分钟过后,便会浑身乏力,使人昏昏欲睡。 赵轻全身血迹斑斑,淤青一片。他忍不住放开了手,躺倒在地大声喘气。 韩三没了束缚,也一下瘫倒在地,昏睡过去。 “哈哈,白粉磕多了吧。”赵轻此时仍要笑,笑得浑身疼。 但他很痛快。 前世的他活的很累,跟父母不和,幸好遇到达叔收留,不然早饿死街头了。为了报答达叔,他发誓要将侦探社发扬光大,开始努力学习各种知识。后来侦探社开了很多分社,达叔却已离开了人世;再到卷入前警察厅厅长的秘密交易,一直没有为自己真正活过。 这一世,他不想要什么天选之人的身份,他只要肆意、快活的为自己而活! 别人对我好,我自然礼敬三分,别人对我坏,我也能淡然一笑地说:区区鸟人,何必理他。 痛快过后,是无尽的酸痛。 他内视自身,只见能量液丝丝缕缕在修复受损的肌肉筋骨,但速度极慢。 当下赵轻盘坐在地,运起星辰经疗伤。 楚婉儿初入洞穴,跌跌撞撞走了一会,边走边吃了些食物。 吃着吃着,不由想起舍生救自己的那个眉眼清秀的少年。 正准备折返回去时,忽见前方光亮大盛,当下心生好奇,凝神一看,竟是一间中空的内室。 内室空无一物,独独中央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放了一本薄薄的册子。 只见上写:《枯木逢春决》。 楚婉儿惊呆了,这是一本圣级功法!正欲踏入室内,忽觉不对:一本圣级功法就这样随意丢在此地?那韩三为何未学? 楚婉儿习练的是基础功法:《青木功》,而青木功正是《枯木逢春决》的基础版。 若台上真是此决,楚婉儿就算进不了夜行营,也必定可以成为精英弟子。 习武靠的是天赋和勤奋,但武学秘籍也很重要。不然一本《天机经》,又怎能诞生三个独步天下的大门派呢? 她站在门口,抬起了右腿,迈在空中。 “长老,这次中门比试看来要提前结束了。” 中门外,一个黑影立在树尖一片叶子上,叶子随风摇晃。他亦随风摇晃。 赵玄公拿起桌上的精巧物什,只见巴掌大的黑盒上写了“墨家制造”四个字。 他皱了皱眉,对黑盒说道:“哦?是人棋开启了吗?” 数里之外的黑影手里也有一个黑盒,听到声音后说道:“是的。不过不是外门最杰出的弟子欧阳封,而是他的跟班慕容流风。” “赵轻呢?”赵玄公问,“赵轻可有被困在人棋中?” “赵轻现在跟楚婉儿、韩三进入了试心洞。”黑盒里传出另一个声音。 第十四章 人棋将成 “夜七,时刻注意试心洞内的情况。”赵玄公说道,“虽只有几只低级妖魔,但也足以害人性命。” 夜五轻轻一笑:人棋已有百多人被困,长老却只关心试心洞,看来长老所说的赵轻,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夜七遵命。”黑盒里传来冰冷的声音。 赵玄公坐在降魔殿上,面前有一案台。案台上铺开着一副精美的锦绣山河图。 画这副画的画师想必已至化境,山水、城池都栩栩如生。连天上云雾都描绘的绘声绘色,似乎随时都会飘散出来。 地图上除了白色云雾外,大部分云雾是黑色,还有小部分红色。红色云雾似有灵性,慢慢蔓延到四周。红云所过之处,草木枯萎,尸骸遍野。 赵玄公皱紧了眉头,喃喃道:“天下将乱……不知这次选拔,又有多少义士脱颖而出。” 赵轻运气半日,已能挣扎站起,他内视自身,发现淤青消散许多,内伤却丝毫不见好转。 包裹‘土之力’的内壁太厚,流出的能量液像蚕丝一般细。微弱的能量液滋润着五脏六腑,却杯水车薪。 而内力一直在自行流转,每流转一次小周天,就壮大一分。 等星辰经第一层圆满,再冲击一次内壁看看。赵轻暗道。 他踢了踢韩三,韩三毫无反应,鼾声如雷。 “以后少磕点药吧,唉。”他摇摇头,走进了楚婉儿进入的洞穴。不一会儿就看见前方有一内室,楚婉儿倒在一石桌旁,怀抱一本秘籍。 只见秘籍上写《星辰经》三个大字。 赵轻正欲伸手去扶她,额头突然一疼。 莫非这是土之力的警示?赵轻再次伸手尝试,什么都没发生。 他低下身,仔细看着楚婉儿的面容。 只见她长的水灵秀气、温婉娴淑,此时却眉头紧锁,似乎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赵轻看向她怀中的书籍,起了疑心,一把夺过。只见书籍背面生了无数根须,扎入楚婉儿的衣衫内,因他用力过猛,扯断了根须,书籍上的根须张牙舞爪地向他脸上扑来。 赵轻忙将书籍丢向一边,唤醒楚婉儿。 二人说明原委,暗自后怕,立刻退出了洞中。 谁也没看到,他们身后石台上,又出现了一本新的秘籍。 走到大殿,楚婉儿本欲杀掉韩三,却不愿趁人之危。终是作罢。 二人走在丛林中,向东而行。 该去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夜五很无聊。 一无聊他就喜欢观察人。 他有一双比老鹰还锐利的眼,能看见下面有很多人。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他们都昏倒在地,脚祼被锁。 他认得那是墨家的‘画地为牢’。 像一个铁罩,将人脚关节连同脚掌一起罩住,神仙也挣脱不开。 他的兴趣不在这些人上面,他喜欢看活生生的活动的人。 他在看山崖那边,有两个稚嫩的少年,正向人棋的方向走去。 人棋就是房屋中间的大阵。 这大阵很古老,是几十年前留下的。 当年他试炼时,也开启了人棋。 他是胜利者。 只是那些过程,他不想再回忆。因为那些被困住的人,大部分都死了。 化成了地下的白骨。 他目光又转向在搬运人的慕容流风。 觉得他很特别。 从一开始,他就守在人棋附近。他的耳朵比猫还灵,看到也听到了所有经过。 以言语挑逗欧阳封的热血,在食物里下毒,去外面布置路引,吸引人过来。每一步,他都觉得很幼稚。 但在这个年纪,夜五却觉得他做的还不错。 如果好好培养,会是一个好同伴。 山上的少年已经走下了山。 夜五嘴角一笑,又有好戏看了。 他身影慢慢变淡,消失在枝叶中。从树下看来,这颗树丝毫没有特别。 树叶随风摇晃。 “哥哥,我们为何再去那个地方?现在说不定已经有很多人住在里面了。”诸葛文抬头,眨着明亮的大眼睛问身旁的亲哥。 诸葛宇表情严肃,“你想,一大群人住在一起,如果都想获胜,会发生什么?”他耐心的解释,“他们会互相争斗,最后决出胜者。” “而获胜者打败这么多人,想必身上有很多令牌。但也可能受了伤。我们先去看看情况然后见机行事。”诸葛宇说道。 诸葛文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们浑然不知,有一个巨大的陷阱等着他们。 慕容流风听到脚步声,忙闪身躲在一间屋子的门后,狭促的双眼透过门缝,打量着来人。 诸葛兄弟走入广场,吃了一惊:足足将近二百个人被锁在空地上,房屋边堆满枯枝败叶,隐约可见里面的森森白骨。 这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 诸葛宇暗自思量,他看着地上的人群,似乎见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欧阳封? “哥,你看那是不是欧阳封啊?”诸葛文指向其中一人,“他居然也被锁住了耶!” 诸葛宇从没有皱眉的习惯。 但此时他的眉头皱的很紧,额头上浮现了三道深刻的纹路。 “小心,附近一定有机关。”诸葛宇认真说道。 他立在原地看了又看,感觉这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棋盘,每个人都站在一块一米见方的小格子上。小格子下有粗黑的链条,牢牢罩住其脚裸。 “哥,你说他们是自己走过去被锁的吗?”诸葛文问,“这么多人,把令牌全拿走就赢定了。” “不要大意。你想我们之前来的时候,这里是一片枯叶,一定是有人将枯叶扫开,才露出底下的机关。”诸葛宇目光在房屋中搜寻,打开机关的人一定还藏在某间房屋中。 “哥,你看枯叶下好多白骨。”诸葛文捂嘴,以免自己太过惊讶,“我们走吧,这里太恐怖了。” 诸葛宇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一阵清香从一间房屋内飘了出来。 “不好!憋住呼吸!”他大喊一声,还是慢了,诸葛文已倒在地上。他抱起弟弟,冲出十步远,感觉清香淡了许多,暗自松了口气:只要逃离香味范围,就没事了。 突然只觉后脑一疼,向前倒去。露出身后的慕容流风。 慕容流风眼神张狂,轻哼一声:“哼,诸葛兄弟,也不过如此。” 他丢掉手里的棍棒,一手一个,将二人倒拖到空着的格子旁,抬起其脚重重一击,铁条弹出,严丝无缝地卡住脚裸。 他看向空着的二三个格子,满是期待:我的对手,你现在在哪里呢? 第十五章 丧心病狂 “也就是说,很多人都退赛了?”赵轻跟楚婉儿悠闲地走在丛林里,一边闲聊,一边吃从试心洞带出来的干粮。 “是的。我认识的很多人都退赛了,”楚婉儿说话的时候小嘴微张,红红的像树上的樱桃,她的声音跟风铃一样悦耳,“大家饿得不行,能坚持过三顿的几乎没有。” “难怪我很少碰见人,”赵轻恍然,想了想继续说道,“除了退赛的,大部分人应该在东边。那边有人布置了一个陷阱。” “啊?什么陷阱?”楚婉儿一脸好奇,赵轻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美丽大眼睛眨了眨修长的睫毛,有点脸红。他本不是一个容易脸红的人。 “不知道,反正是一个很幼稚的家伙。”赵轻忙转过头去。 “我们一起去见识一下吧,”楚婉儿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仿佛山野中盛开的白色小花,“或许那边有很多令牌。” “好……好的。”赵轻本不想答应,他的想法是有了食物可以在山林中多寻找一些秘籍,待满三十天或者食物消耗完就出去。 但一看到楚婉儿的笑容,说出口的话神不知鬼不觉地变了样。 “现在是第几天?” 楚婉儿数了数葱玉般的手指,“第四天了。天啊,我整整饿了三天。” “我也是饿了三天,就在溪边喝了些清水。”赵轻苦笑,“然后我们二人就干掉了一大包的干粮。” “嗯,现在好撑,”她颇为烦恼地摸了摸纤细的腰腹,“吃太饱都不想动了。” 夜七懒洋洋跟着他们。 他藏在周围的影子里。 他身形修长,却极善隐藏。而且耐心极好。 他仔细观察着二人,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他并不觉得奇怪。 如果他能发现,他现在也是长老了。 长老的武功他都会。 但他不常用。 他现在已是宗师高手,感悟天人造化,自创出了最适合自己的武功。 可武功是学不完的。 轻功、拳法、掌法、指法、刀法、剑法、棍法、奇门兵器、腿法、步法。 每一种都很复杂,每一种都很简单。 他很喜欢研究。 所以他随身带着几本秘籍,有空就研究一下。 虽然如此,他的武功却还不是夜行营最高。 夜五比他还厉害。 夜五看一遍就能记下所有内容,而且倒背如流。 所以长老很少让他去藏经阁。 夜七伪装的影子摸了一棵树。 那棵树动了动,表示回应。 夜七知道夜五在这,却发现不了他藏在树上何处。 除非把这颗树砍了。 影子是不能砍树的。 “你觉不记得我们的影子很长?”楚婉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影子,眨了眨可爱的大眼睛,“太阳快下山了,叶子都变成了金黄色。” “是啊,好美。”赵轻抬头看了看,前方不远,隐约可看见房屋。 现在是秋季。 秋天的树叶飘落,象征生命的逝去。 待到明年春天,肥沃的土壤又会长出嫩芽。 赵轻走到广场上,眉头一皱。 好多人。 楚婉儿也惊呆了,她辨认出这是一种大阵,所有的人都被锁在一米见方的小格子上。 她从未见过如此邪恶的阵法。 赵轻却感觉有些像围棋。 “你来了,”慕容流风一脸微笑的走出来,“还带了帮手。” “为什么是我?”赵轻无语,也不知道在哪惹到了这个变态。 “因为你很聪明,”慕容流风一脸微笑,“足可以当我的对手。” “看来当你的对手很容易,”赵轻笑,“我很弱的。” “你弱?”慕容流风站到了空地外一个独立的方格上,“那你是怎么发现路标有问题?”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赵轻暗中示意楚婉儿后退,“刻痕很新。” 慕容流风操纵面前的石头面板,包围了他们:“人越饿越没有分辨能力,所以我说你很强。来玩个游戏吧。赢了,她自然可以走,你还会获得天大的好处。” 赵轻无奈,无视楚婉儿摇头的目光,走到了另外一边的方格上,研究操纵石板。 “你也站上去,”慕容流风笑了笑,“那边还有一个空格。” 楚婉儿不得不去,无数的人围着她。人群自动为她分开了一条路,路的尽头是一个空着的方格。 她站了上去,铁条马上锁住了脚裸。 “接下来,我告诉你游戏规则,”慕容流风脚下的方格升高,他俯视着下面的人群。 “被锁住的人会成为棋子,每人都有一百个棋子,你的是白棋,”有一百个人脚下的方格变成了白色。 “我的是黑棋,”剩下的人脚下方格变成了黑色。 “他们都中了铁条上的蛊毒,用石板上的小棋蛊母可以操纵他们。” 赵轻的方格也升高了,方格上又伸出一个一米多高的石板,石板上刻了二百个格子,有一百个是白的,每个白的上面都放了一颗虫状的小棋,还在微微蠕动。 他向下一望,果然所有的人表情都是麻木的,似乎在昏睡,却直挺挺地站着。 说不出的诡异。 他望向楚婉儿,只见她也有昏睡过去的迹象。赵轻暗暗心急。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好好对付这个家伙。 幸好她是白棋,不然这个游戏只怕一开始就输了。 “如果受了重伤,体内的蛊虫和石板上的虫母就会死亡,受伤的人也会昏迷过去。”慕容流风详细地讲解他知道的规则,“现在他们只凭本能作战。唯有棋局结束,他们方能清醒。” “胜利条件:只剩下一棋。 棋为白则白胜,为黑则黑胜。胜者的奖励很丰厚哦。” “对了,”慕容流风看向对面石格上的赵轻,“输的人会很惨,你要小心。” “好的。” 赵轻应道,皱了皱眉头。 他从未见过如此凶恶的人。 凶恶说的不是人的长相,而是人心。 前世他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坏人。 但都没对面的人坏。 拿人命当游戏。他们何其无辜? 自己又何其无辜? 我惹到他了吗? 没有。 赵轻突然觉得很好笑,他突然大笑出了声。 慕容流风很惊奇,也很快活。 能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的人,自然也是跟他一样冷血的人。 跟自己相似的人做对手,就像跟自己做对手一样。 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他很期待。 赵轻笑得流出了泪,他望向台下的人群,看着昏睡过去仍直挺挺站着的楚婉儿,内心痉挛。 他心疼,也心悸,还心酸。 人的本能很可怕,人本来就是野兽。 野兽打架,只怕等下会死很多人。 想到这,赵轻突然振作了起来。他抹干净泪,既然此事已经发生,那只好尽力而为。 第十六章 不懂棋的旗手 “你放心,”慕容流风颔首微笑,“我对他们的实力都比较清楚。” “你放心,”赵轻自信地迎向对方的目光,“我对他们都不了解。” “那就开始吧。”慕容流风话音刚落,就操纵十颗黑棋,聚在白棋右上角,以二对一。 赵轻反应极快,以十棋救援,另以五棋为一组,并列突入对方左下角。 哼,开玩笑。 前世我可是专门指挥社员去派传单的,人员优化分配我比你强。赵轻哼了一声,全神贯注地关注场上的形式。 一时间,战场上乱作一团。 黑白二棋上的人体内各有不同的蛊虫,两种蛊虫一见面便会撕打。 所以棋子的强弱,人数的分配就成了棋局的关键。 只见黑白二棋一相遇,人群立刻互相攻击。或用牙咬、用手锤、用肘击、用头撞、用膝顶,拉扯头发,惨不忍睹。 外门弟子们中蛊后,打架全无章法。全凭本能,倒像是泼妇打架。 唯独黑棋中有一人即使昏睡中仍保持马步,打起架来一拳一个,颇具气势。 慕容流风更驱使他向前深入,一时间这枚黑棋过关斩将,势如破竹,无人能挡。 赵轻面色凝重,将后面所有白棋包围过去,人群拥挤在一起,却发挥不了应有的威力。被黑棋杀的丢盔弃甲。 慕容流风看见欧阳封的战斗力,颇为得意。 嘴角冷笑:以前你一直指使我,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慕容流风的奴隶! 场面局势渐渐失控,黑棋在欧阳封的勇猛下占据了上风。 赵轻暗骂一声,出言道:“你有这么厉害的武将,我还怎么打?” 慕容流风微微一笑:“你也有,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赵轻仔细搜寻,居然看见了韩忘。 楚婉儿被他放在最里面,自然不能出战,韩忘就在她前面一格。 兄弟,别怪我无情了。 当下他操控韩忘,前去拦截欧阳封。 二人相遇,战在一起。 韩忘昏睡时的打斗颇为奇特,明明出的掌法,打出去却是腿,明明用腿踢人,却是拳先打到。 欧阳封在这多变的攻势下,也挨了几下,看起来却一点事都没有。 反倒是韩忘,被打中一拳,石板上代表韩忘的蛊母,白玉般的身躯就出现了裂纹。最多再有三下,就会重伤退场。 天无绝人之路,赵轻暗暗心急的同时,发现自己有二个白棋似乎心有灵犀,默契配合,也杀将到了黑棋腹地。 他数了数,白棋已重伤了十二人,黑棋却只有八个重伤。 当下他也不再关注场面形势,只专心寻找白棋中的高手,将其聚拢前去围堵欧阳封。 “呵,诸葛兄弟挺强的嘛。”慕容流风看着自己腹地的二枚白棋,嘴角冷笑:“看看鬼武七人众跟灵犀神童到底谁厉害?” 他将三颗黑色蛊母,移到了诸葛兄弟附近。 三颗黑棋分别是刘封刘侯刘相,另外四人却在白棋那边。 赵轻找了一会,发现了四名高手。他们虽然昏睡过去,但凭本能也能使用武功。动起手来颇有章法。 四棋相聚后,竟然还能隐隐配合。赵轻心中盘算:破局之法就在他们身上了。 当下操纵五名白棋围攻欧阳封,其余白棋以多打少,跟在诸葛兄弟身后。 慕容流风惊讶地发现欧阳封的黑色蛊母已经出现了裂纹。 他向下望去,只见刘挂、刘征、刘战、刘八、韩忘五人牢牢围死了欧阳封,使其身边没有丝毫缝隙,欧阳封出一拳,就得抵抗五拳,欧阳封打出一掌,就得承受五掌。 慕容流风暗暗心急。他也曾读过兵法,急中生智使用围魏救赵之法,以十几个黑棋围困住诸葛兄弟,另以五棋一组,前去救援。 赵轻将所有白棋围在5个白棋前面,抵抗敌人的救援,同时操纵诸葛兄弟等人边打边退,外围以棋子骚扰接应。 眼前只要耗死欧阳封这员大将,大局就稳定了。 慕容流风操纵几十颗黑棋穷追猛打,白棋且战且退,欧阳封等人反而被众人包围在了最里面。 此时场面异常激烈,二人都知道到了决定胜负的时刻,谁先把对方主力打趴,谁就能获胜。 每一秒都有人重伤昏迷,然后被拥挤的人群活活踩死。 血渐渐流到了方格之中,染红了棋面。 赵轻感到很大的压力,这些人的死跟他有直接的关系。他头痛欲裂,却不得不继续关注场面上的状况。 此时若有一丝分心,下一秒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小七,你看这两人谁能入选?”房屋之外不远,夜五踏在极高的一颗树尖叶子上,轻飘飘地问。 “慕容流风天生适应这种残忍的厮杀,而且有越战越勇之势,”夜七凝神望着下面的人群,“反倒是赵轻,稍弱了些。但胜在意志坚定。” “也就是说你也看好慕容流风咯?”夜五撇撇嘴,不置可否。“其实赵轻比他强了那么一丢丢。” “一丢丢?”夜七站在树叶上,望向棋局。 此时双方棋子各自损伤过半,一旦倒地就像麻袋一样被踢来踢去,眼见是活不成了。 站着的人仍在拼命厮杀,一阵微风刮过,带起来的血腥味让人作呕。下面已经是死亡的泥潭,到处是软绵绵的尸体。 随着黑色蛊母破碎,欧阳封终于支持不住,瘫倒在地。赵轻心中敬佩此人英勇,立刻操纵其他白棋离开,投入了前线。 慕容流风望向倒地的欧阳封,突然感到很无趣。十几年的共同成长,一直走在我身前,使我仰望的背影,就这样倒下了? 他感到心里有一块地方空荡荡的。 现在的棋局,输赢已经不重要了。对我而言…… 慕容流风低垂着头,瘫坐在地板上。 下一刻他突然起身,望向赵轻露出仇恨的目光:只要我打败此人,我就能获得白晓暗的武学传承,自然可以称霸江湖,然后招兵买马,光复我西周国! 此时黑棋还有53个,白棋还有42个。 慕容流风将所有黑棋聚拢,包围在刘封、刘侯、刘相三人身边,组成一柄尖刀,杀入白棋当中。 “一字长蛇阵?”夜七道。 “应该是简易版的一字长蛇阵。”夜五看向慕容流风,叹了口气。 耻后知勇,为时已晚。 本来稳赢的局面,却因为私人恩怨,操纵最强的白棋欧阳封孤军深入,后来又救援不及时,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就差这一点点。 感情用事。 感情用事的人进不了夜行营。 天下妖魔皆会蛊惑人心,伪装演戏。若判断失误,就会酿成灾祸。 反而是赵轻,据说入阁之前一直在乞讨。现在竟能操纵如此棋局,犹面不改色,当真进步神速。 若好好培养,倒可成才。 第十七章 夜行营 赵轻将白棋集结,聚在原地,等待黑棋到来。 他以最强的刘挂、刘征、刘战、刘八、诸葛兄弟为前排,缓缓迎向对面尖刀阵形。 棋面已经成为了一个绞肉场。 所有的人都在拼命厮杀,有些人因为多日未进食,连出拳的手臂都在发抖;也有些人用嘴撕咬对方,面容血肉模糊。 黑棋消耗的速度比白棋快。 夜七知道,赵轻要赢了。 他多看了他几眼,只见赵轻站在高台上,身形修长,眉清目秀,剑眉星目,一脸认真地关注下面的棋局。 临场冷静,理智克制,而且重情重义……夜七瞄了一眼一直放在角落不动的黑棋楚婉儿,内心评价道:这小子以后倒也是个人物。 反倒是慕容流风…… 虽然长的一表人才,英俊潇洒,却太过冲动,心存自卑。又颇为自负。竟是一个容易走极端的人。 若当初他直接将被囚之人令牌拿走,不贪图尊级功法,又怎会有这一出? 台上,慕容流风冷汗淋漓。黑色蛊母一个接一个破裂,每破裂一个,也在他心上敲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越开越多,最终破成一地碎片。 在碎片中,他依稀看见了以前的孩提时光。那时,他跟欧阳封无忧无虑,骑木马,射弹弓,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一起听夫子讲课,随武师习武……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少爷,我现在不恨你了,他望了望昏迷的欧阳封,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来世,来世我们再做朋友。 交心的那种。 他一头撞死在石板上,红的白的流了满地。 赵轻看见慕容流风自杀,一声叹息,拍碎了所有白色蛊母。 石台缓缓下降,变成地上的一个小方格。 所有人的脚裸都自动打开。 赵轻扶起昏迷的楚婉儿,将她抱到一间房屋的床上。 替她盖上被褥,擦干净被溅染的血迹,轻轻掩上门。 门外是人间地狱。 血、脑浆、尸体摆了一地。 活人跟死人混在了一起,瘫倒在地,四仰八叉。 赵轻看着眼前的‘与天斗,不亦乐乎。与地斗,不亦乐乎。与人斗,不亦乐乎’笑出了声。 什么狗屁。 他眼角滑落两道泪水,内心呐喊:强者就能随意伤害操纵他人么? 他的呐喊是无声的,却震醒了自己的灵魂。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成为最强的人。这样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突然安静的广场上传来齿轮的滚动声,声音是从脚下传来的。 赵轻低头一看,只见‘人’字缓缓升起,上面的石格打开,里面放了一本秘籍。 《震天神功》 尊级功法。 赵玄公坐在殿上,听完了夜七说的所有经过。 “这样说,中门之中没有获胜者?赵轻没有去搜集令牌?”赵玄公抚须而笑。 “是的。另有外门弟子欧阳封、韩忘、鬼武七小众、楚婉儿表现优异,长老是否考虑从他们之中选取候选人?”夜七给夜五、赵玄公分别倒了一杯茶,三人围坐。 夜五正在吞咽可口的点心,拿起夜七倒的茶就一口喝下,也不管烫嘴。 “夜五你怎么看?”赵玄公小饮一口热茶,慢慢品味。 “录取欧阳封,赵轻。”夜五说完,继续吃点心。 赵玄公问:“哦?为什么?” “这是你的想法。”夜五含糊不清的说,“我只是帮你说出来而已。” “哈哈,那就这么办。”赵玄公拿起点心咬了一口,“夜七,这两位新人就交给你负责了。” 夜七默默地起身离去。 这两人说话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欧阳封重伤在床,见到出现在门口一身黑色锦衣的夜七,忙起身相迎。 “先休息,别管我,”夜七扶他躺好,“我来是告诉你一个消息,你被录取了。” “谢谢。”欧阳封郑重地感谢,问道,“慕容流风怎么样了?” 从被人棋铁链锁住之后,他就昏睡了过去。醒来后就出现在了这里一医药坊,寰星阁内的医馆。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很多事,但他最想知道的是,慕容流风现在在哪。 “他死了,”夜七背着手站到窗边,“自杀的。” 身后是久久的沉默。隐隐有压抑的抽泣声。 夜七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他不想看别人哭。 更不想看一个男人哭。 医药坊很大,里面房宇众多,赵轻在另一间房里,他在陪楚婉儿。 楚婉儿受的都是轻伤,夜七站在门口望见二人正在嬉笑聊天。他颇为尴尬,咳了一声说道:“赵轻,出来。” 赵轻疑惑地看向眼前身影模糊的黑衣人,“你是?” “我是夜七,有事找你,”夜七指了指外面的庭院,“我在那等你。” 说完就走了。 赵轻跟楚婉儿打声招呼,跟了出去。 “夜行营,你被录取了。”夜七站在庭院里,冷冷道,“以后,你就叫夜十三。” “我可不可以不去?”赵轻一脸无奈,“我只想做一个江湖侠客,以后仗剑天涯。” “哦?你对剑感兴趣?”夜七一脸认真,“你想学什么剑法?我教你。” 赵轻无语,“我说的仗剑天涯,这只是打个比方。”他叹了口气,“其实是我不想加入夜行营。” “为什么?无数的人挤破头想进来。”夜七抬头看着庭院里的落叶,这里的叶子已经稍稍发黄。 用不了多久就会掉落了吧?他心想。 身旁的少年沉默片刻,说道:“夜行营选拔就如此残酷,那平日一定更加残酷。而且夜行的意思是,不得见光。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是的。你说的都没错。”夜七叹息,摘了一片绿叶在手心,“我们隐藏在人群中,名声是我们的毒药。但妖魔亦是如此。我们一旦暴露,就会遭到所有妖魔的追杀。”他转身对少年笑笑,“这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曾经想当一个流浪剑客。” “那后来呢?” “后来……”夜七露出缅怀的神情,“后来我明白,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既然我可以,那就让我担负起这个责任吧。”他直视少年的双眼似乎在发光,“你要知道,流浪剑客可以有无数个,但夜行营,永远只有一个。” 第十八章 少年篇完 赵轻久久沉默。 夜七并没有勉强他。 夜七一直看着眼前的老树。夜行营就像这颗老树。 虽然叶子已经枯黄,但底下的根已经长出了嫩芽。 在寰星阁一百零八殿,三十二阁,二十二楼,十大卫所中,降魔殿夜行营的资源是最多的。 藏经阁对夜行营所有成员免费开放。从第一层的基础功法,到顶层的圣级功法,全都可以翻阅。 神兵楼的天外陨铁,塞外奇石,海中精矿炼成的利器神兵,通通任夜行营挑选。 神仙阁的丹药、毒药、奇药、禁药也由他们按需索取,有求必应。 夜行营不受任何人管辖,地位待遇等同寰星阁长老。平日只听命于降魔殿长老与寰星阁主。 寰星阁就是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倾斜所有资源帮助夜行营这颗小幼苗。 天下苍生的重担,像一块巨石,压在他们头上。 但草木坚韧,虽柔亦有千斤之力。 水滴石穿,绳锯木断。 终有一天,夜行营将顶开头上的巨石,还天下安宁。 那时,夜行营必当扬名立万,成为天下高手的代名词。 但不是现在。 夜七打量低头思索的赵轻。 叹了一口气。 他还很年轻,至少需要三年才能出任务。 三年后,不知天下又将变成什么样。 “考虑如何?”夜七忍不住开口问。 “好,”赵轻抬起头,露出坚定的目光,“我答应你。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想借藏经阁的《枯木逢春决》给楚婉儿,为期三个月。只要你答应,我就加入夜行营。” “好的,成交。”夜七嘴角上翘,“从明日起,来降魔殿后山山顶报道。” 夜七进入藏经阁,跟守阁长老打了声招呼,直奔顶楼。 却看见夜五躺在楼梯口睡觉,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 他越过夜五,飞身从一书架的圣级功法中抽出《枯木逢春决》,正欲下楼,夜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阿七,你什么时候爱看这么阴柔的功法了?” 夜七脸颊微微发红,头也不回,疾驰而去。 赵轻回到竹林阁楼,有一股久违的熟悉感。 大师兄任无为正在副殿内讲武,看见赵轻身影,轻轻一跃,就出现在阁楼上。 “小子,不错嘛。”及冠之年的大师兄嘴唇长出了些许粗黑的胡须,他拍了拍赵轻的肩膀,“嗯,身体扎实了些。果然,加入夜行营好处巨大。” “你怎么不去?”赵轻白眼一翻,“据说以后天天要跟妖魔打交道,还要隐姓埋名。” “哎,什么隐姓埋名,你以为是杀人犯啊?”任无为翻身坐在床上,“不过伪装成路人、农民、道士、和尚、山贼而已。只要别让人认出来就好了。” “大师兄,你知道的这么清楚?”赵轻靠在竹墙上,双手抱胸,“夜行营到底是干什么的?” “铲除妖魔的啊,”任无为不知从那掏出一个脆梨,清脆地咬了一口,“你别看现在天下太平,其实各国之间都有很多妖魔的。” 他一边吃梨,一边滔滔不绝:“妖魔呢,也分很多种,大部分是没有形体的。没有形体的妖呢,通常靠蛊惑人心,吸纳欲望存活,有些吸血,他们喜欢人血的味道。 这类妖,通常是小妖,需要一定的条件才能依附人身,存活壮大。 你们新人自然是被派去消灭这些小妖。” “厉害的就是那些有形体的大妖了,”梨儿被他吃的只剩一个核,任无为一把扔出窗外,“大妖一出,伏尸千里,江河为之堵塞,山峦为之摇晃。大妖通常祸害的是国运,存在于朝堂之上。也有些特立独行的大妖,活动在民间。” 赵轻大略了解了夜行营的职责,他问道:“那我们怎么伏妖?” “夜行营会教你一些道家的武功,能伏小妖。大妖的话,宗师以下看见即死。”任无为一脸严肃的凑过来,“宗师的话,还有一点逃命机会。” “那长老他们呢?” “有些大妖,”大师兄望向窗外,神情寂寥,“恐怕只有尊级武者能够降伏。” 赵轻登上降魔殿后山山巅,夜七已经等候多时。 他冷冷道:“你不守时。” 赵轻道:“对不起,起晚了。” “晚了就得承担后果,”夜七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根长鞭,“晚了三炷香,三鞭。” 啪,啪,啪。 赵轻的白绸衣裳被抽出三道口子,里面皮开肉绽。 他咬着牙,不发一言。 “你想学什么?”夜七收回长鞭,问道。 “刀剑无眼,我想学拳脚。”赵轻忍痛说道。 夜七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丢过去,“神仙阁的外伤灵药,涂上去。”他慢慢向山下走去,“走,带你去见你的拳脚师傅。” 涂药之后,赵轻感觉伤口清凉麻痒,还有点疼。他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任清欲正在沏茶。 他将水壶一倒,滚烫的热水倒入茶壶中,形成小漩涡,搅动茶叶。 第一壶茶他不爱喝,就向后一撒,茶水在空中化为一条水龙,狰狞地扑向亭外花丛。 若有人用手去摸,会发现滚水化成的水龙一点都不烫。 水龙透花而过,而花却未湿,雨露均沾地洒在根茎上。 他倒了二杯茶,有客来。 地上影子中突然走出一个人。门外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人。 刚好二杯茶。 夜七看着气喘吁吁的赵轻,回头一笑:“这是你的第一位师傅,传功长老任清欲,最博学的老师。” “哈哈,这位就是新晋的夜行营弟子?”任清欲一脸好奇。 “他叫夜十三。”夜七盘腿坐下,“以后劳烦任长老帮他锤炼筋骨。” 赵轻眼皮一跳,端茶的手竟微微发抖。 拜访了任清欲,随后夜七又带他拜访了神仙阁长老黄一针,他的医理毒药功夫据说防不胜防;七星殿殿主韩守心,他的轻功名满天下;百花阁阁主苏小小,她的暗器手法威震江湖;听雨楼楼主路甲,他的刺杀之术举世无双;后勤长老赵文庭,他的拳法奇诡多变;摘星楼楼主诸葛情,他的内功深不可测…… 三年间,赵轻随无数长老习武练功,一天只睡七小时,其余时间除了吃饭,就是练武,或泡在藏经阁里。 欧阳封一个月后伤愈,也加入了残酷的训练当中。 从此,二人脱离了正常的弟子生活,走上了一条诡谲狡诈的江湖道路。 第一章 佣兵任务 武林皇朝最大的佣兵学院坐落在东湖省的省会武城。 入读这所学校的非富即贵。 赵虎义却是意外。 他家境贫寒,有两位姐姐,一个弟弟。 大姐自幼先天残疾,不能劳作。赋闲在家由父母瞻养;二姐早早出嫁,嫁给了一个地主做妾。 因为太漂亮,受正妻嫉妒,平日受尽委屈,却不敢声张。 仅仅为了每月能寄回家的二钱银子。 赵虎义深知自家贫苦,早早自给自足,做过酒楼小二、妓院龟公、伙计帮厨、苦力挑夫。 十年下来,也勉强养活了自己。 父母一直夸他是最听话懂事的,却不知懂事的孩子老的快。 他今年二十一岁。 看起来却像三十岁的人。 可他已很满足。 因为对生活的满足,他每件事都能做到最好。 他相信这次任务也不例外。 这是他从皇家佣兵学院毕业后的第326个任务。 没权没势的平头百姓出身,就得从最低级的任务做起。 幸好他在读时就凭借皇家佣兵学院的身份,完成了数百个委托,从e级升到了c级。 c级能拿到80%的佣金。 c级的任务不致命,但也很危险。 比如铲除山贼、扫荡流寇、追杀大盗、缉拿逃犯之类。 这次的任务却很特别。 不但特别,赏金也是c级任务中最高的。 一千两白银。 护送一样兵器。 一把刀。 一把神兵楼最新出品的名刀。 飞火渊刀。 据说此刀是神兵楼楼主亲自锻造,主料为海底精矿,还掺杂了部分天外陨铁。重若千钧,却吹毛断发,锋利无比。 江湖上最有名最贵的兵器分别是神兵楼的刀、万剑山的剑、朝廷的官器。 一千两,护送一把这样的刀,实在不多。反而颇少。 只能怪买刀的人太小气。 不过赵虎义却很感谢他。 因为他再多出一点钱,就会变成b级任务。 赵虎义还没有接b级任务的资格。 这次任务有四个人。 他很期待另外三个是怎样的人。 因为这次任务对他很重要。 任务完成每人能获得二百两银子。 他需要这笔钱。 这笔钱能使二姐不用再看人眼色,也能让未满十岁的弟弟读书习武。 可来的第一个人就让他感到震惊。 这人竟是一个少年。 年纪比他还小了几岁。 少年穿着朴素的麻布衣裳,头发随意扎在背后,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人家走出来的穷小子。 赵虎义的心微微下沉。 他看起来弱不经风,怎么会接了这个任务? 这次任务需要跋涉千里,翻山越岭,把剑送到西湖省的呼啸山庄。 他颇感绝望。 以他的瘦弱身板,能不能走出百里? 绝望也能带来希望。 赵虎义忽然对另外二人心生期待。 来的第二个人是一名英俊青年。 他内里是软丝蚕衣,外穿黑色绸服,腰配镶嵌七颗耀眼宝石的宝剑,头发用玉簪盘起,说话慢声细语,走路不急不躁。 赵虎义的心渐渐下沉。 这般贵公子,怎会接受如此辛苦的任务? 他应该坐在家里享福,或者找一些狐朋狗友,出去快活。 而不是护送一把刀,远赴千里。 这一路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危险。 这并不是富家公子的游戏。 要是遇到山贼,不知他能不能拔出那把镶嵌了七颗宝石的剑来。 赵虎义对最后一人望眼欲穿。 有前面这二人,最后来的一人怎样他都已能接受。 最后来的是一个普通人。 看起来不大也不小,穿的不好也不差,说话不温和也不锋利,做事不拖拉也不干脆。 他拿着一把普通的剑,像在铁匠铺买的大路货,长相颇为普通,像街上随处可见的路人。 连名字也很普通。 小方。 至少还不算太坏。 他想。 现在他的要求降低了许多。 只求他们别拖后腿就好。 贵公子人如其名:凌沐风。 朴素少年却有个奇怪的名字:唤命。 据他解释说,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小命差点被阎王爷收了去。 是他爹娘日夜呼唤,才将这条命呼唤回来。 从此他就叫唤命。 他父母坚信,只要取名唤命,命就不会再丢。 赵虎义不置可否。 如今人终于到齐。 他拿起委托书和装着飞火渊刀的檀香木匣,率先走在前面。 他喜欢在前面披荆斩棘。 他从来不喜欢安全地跟在别人身后。 一直以来,都是别人仰望他的背影。 这次却是例外。 凌沐风买了一辆马车。 他站在后面,看着他们一个个上车。 也忍不住坐了上去。 有车不坐是笨蛋。 他不是。 他坐在门边。 他不喜欢占人便宜。 他拿过马鞭,开始为车厢内的三人驾车。 车内三人正在攀谈。 凌沐风道:“这条路上远去千里,大家都交交底,也好同心协力,互相依靠。” 唤命道:“我来自东湖省武城附近,自幼跟阿叔跑任务,擅长一些简单剑法。” 凌沐风道:“简单剑法能否杀人?” 唤命道:“嗯。” 凌沐风道:“那便是好剑法。” 唤命脸有些红,他显然不习惯别人夸赞。 小方静静坐在角落,不发一言。 凌沐风只好自我介绍:“我自凌国而来,因向往江湖侠客,在皇家佣兵学院读了三年,最拿手的是射术。” 唤命道:“那你手里为何拿剑?” 凌沐风道:“宝剑在明,弓弩在暗。如此才能让人防不胜防。” 唤命点点头,确实如此。凌沐风手一滑,已握住两把小弩。 “这才是我的真正兵器,花了大价钱打造的官弩。”他将手弩递给二人,小方接过,赞叹一句:“好弩。” 凌沐风道:“兄台倒也识货。” 小方道:“只可惜你最拿手的却还不是这个。” 凌沐风笑而不语。 在江湖上,又有谁初次见面就坦诚相待的呢? 这样的人不是太傻,就是太天真。 赵虎义坐在车外,风呼呼作响,可他对车里的谈话却听的一清二楚。 他沉声喊道:“我叫赵虎义,也是皇家佣兵学院毕业的。” 凌沐风掀开帘子笑道:“想不到赵兄竟是校友。赵兄,外面风大,不如大家轮流驾车。” 赵虎义不为所动,“没事,操劳惯了,我一闲下来就浑身难受。” 凌沐风笑笑,坐回车内,“不知这位少侠来自何方?”他咪着双眼,盯着小方。 小方直视他道:“我来自市井,跟地痞流氓学了一些无赖拳法,与屠夫鱼贩学了些粗浅刀剑,自考了佣兵证后,靠一些找阿猫阿狗的任务讨生活。” 凌沐风道:“自食其力,令人钦佩。” 车内一片沉默,无人搭腔。 不久,车速减慢,越来越慢,凌沐风正要出言询问,马车竟然停了下来。 第二章 女人 “赵兄,外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凌沐风问道。 小方掀开帘子,下车察看。唤命也跟了下去。 凌沐风也只好跟出去。 只见前方不远山路上,一群山贼正在抢劫一辆马车。 赵虎义已经冲向了山贼。 山贼们杀掉守护马车的几个仆从,面对冲来的赵虎义,面容凶恶,用力掷出飞刀。 他脸一偏,避过飞刀,双拳一抡,两个山贼的胸口就塌陷了下去。 寒芒一闪,一名黄脸干瘦的山贼持刀从背后劈来。赵虎义拳势已尽,无法闪避。他反身迎向刀光,撞向瘦脸怀里,只听瘦脸肋骨咔咔作响。 他顺手抓起瘦脸山贼,朝周围一抡,挡住劈来的数把刀剑。将尸体一砸,砸倒几人,同时飞身抬腿,踢在右边山贼的左脸上,踢的脸颊都凹了下去。 赵虎义像一尊魔神,杀的兴起,他大吼一声,拳势越发勇猛。 “这是东湖省人人皆会的十步拳?”凌沐风看着如入无人之境的赵虎义,“想不到赵兄竟能将此拳法用的如此生猛。” 小方看的双眼发光。他也练拳。 不过片刻,余下山贼惊恐奔逃,赵虎义捡起地上石子,一人一个。 就像麻袋被打穿了孔,破破烂烂摔倒在地。 “赵兄真是天生神力。”凌沐风叹道。 小方暗暗体会,收获良多。唤命心生佩服,有了结交之心。 三人只见赵虎义站在马车前掀起了帘盖,就呆立不动了。 马车里有什么? 一大箱金银财宝? 还是有一个山贼在马车里放毒,只等他掀起帘盖? 就是为了先杀掉他们四个中的一个,好夺走名刀? 都不是。 三人走过去看了一眼,也呆住了。 马车里有一名女子。 一名娇弱的女子,正用楚楚可怜的眼光望向众人。 凌沐风见过的女子无数。 但像这样清新脱俗,气质出众的女子他倒是第一次见。 她长的很漂亮,漂亮到赵虎义觉得她在发光。 比太阳还刺眼,他已不敢再看。 他怕亵渎了太阳。 唤命只觉得她在望着自己笑。 那笑容就像春天走在田野里,发现一朵娇嫩的小花般让人喜悦。 他一眨不眨的欣赏这朵小花。 娇嫩的小花。 小方认真的看。 很认真的看。 凌沐风最先回过神来,他轻咳一声,惊醒众人,率先问道:“姑娘姓名?” “我姓苏,名柔柔。”苏柔柔虽娇弱,却大方地向四人行礼:“多谢四位义士相助。” 现在是四个人坐一辆马车。 赶车的仍是赵虎义,只是他常爱回头往车厢内看一看。 他怕其他三人对苏柔柔不礼貌。 众人也怕。 怕他翻车。 唯有苏柔柔什么都不怕,她一脸微笑,一笑起来嘴角就浮现两个小酒窝,可爱极了。 四人开始聊天。 苏柔柔道:“四位义士要去哪儿?不知妾身是否顺路?” 小方道:“前方五十里就有驿站。” 凌沐风白了他一眼,笑道:“我们要去西湖省,姑娘呢?” 苏柔柔道:“巧了,我也要去西湖省。我住在武城城南,这次是去找我弟弟的。” 唤命道:“你弟弟在西湖省?” 苏柔柔道:“嗯,我家本是富贾之家,怎奈我弟爱上一个婢女,父亲不予,他便携婢女出逃,一走十年。现在父亲已老,我一个女孩子又怎能打理这么大的家业呢?” 唤命道:“所以你要去找你弟弟,问问他是否回心转意?” 苏柔柔点了点头。 小方道:“你也可以找一个女婿入赘。” 车厢内立刻沉默下来。 连赶车的赵虎义吆喝声都小了些。 众人都暗暗期待,能取到如此天姿国色的女子,还能继承一笔偌大的家业。 那个男人不想呢? 小方冷笑,一闪即逝。 苏柔柔羞的低下了头。 一个女孩子,又怎么好意思讨论这种问题呢? 她糯糯的话语从耳畔的发梢下传来:“妾身已经有夫君了……只是……” 凌沐风追问道:“只是什么?” 一个女人结过婚,再好看吸引力也会下降的。 “只是夫君体弱多病,我们结婚不久,他就病逝了,唉。”苏柔柔精致的眉眼微皱,流露哀伤之感。 众人舒了一口气。 赵虎义的吆喝声又响了起来。 “驾!驾!” 小方掀开帘子一望,外面是连绵山川,一望无际。马车驰骋在半山腰间,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天色也渐渐变暗。 他皱了皱眉,看来今晚要在山中露宿了。 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把车厢让给苏柔柔睡。 而名刀,就藏在他们车厢的空格中。 重要的不是刀。 而是人。 这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小方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信。 他隐隐有些不安。 夜已深。 马倦人乏。 众人拾柴点了一堆火,围坐着吃携带的干粮。 苏柔柔那辆马车的干粮之前也拿了过来。 全是一些精致的吃食点心。 可口极了。 小方一口也没吃,默默啃硬梆梆的烧饼。 众人吃完闲聊一会,从车上拿出毛毯被褥,铺在火旁睡觉。 车厢自然让给了苏柔柔一个人睡。 小方睡的位置正对车厢门。 他毫无睡意。 不知道她会不会发现座位下的暗格? 她到底是不是为了名刀而来? 小方的脑子一刻不停地转动。 为什么他们一下就像被迷了魂似的? 小方百思不得其解。 过了很久,他的眼皮越来越重。 突然一阵轻响,小方立刻睁大了双眼。 可周围除了赵虎义等人的鼾声,安静的可怕。 片刻,只见车厢内点起了一根蜡烛。 小方透过帘影,可以看见一个女人的轮廓。 女人从身下掏出了一面镜子。 照了照。 照了很久。 小方突然觉得很惊悚。 三更半夜,独自一人爬起,点一根蜡烛照镜子…… 他已感受不到后背火堆的丝毫暖意。 他渗出了冷汗。 女人的手动了动。 她把手放到了脑后,向外一剥,像剥开一根香蕉,一把摘掉了脸上的人皮。 无数触须的影子倒映在帘子上。 风动了动。 帘子打开。 小方早已闭上了双眼。 似乎有脚步声,慢慢走到了他身前。 一只冰冷的手,黏腻地触感,抚摸着他的脸。 摸到了喉咙。渐渐收紧。 他气息均匀,纹丝不动。 仿佛已经睡熟。 手离开了。 脚步声远去。 他纹丝不动。 直至天亮。 第三章 伪装 小方醒来的时候,已在车里。 车在动。 他睁开眼打量四周,唤命、凌沐风、苏柔柔都用奇怪的表情看着他。 唤命一脸纳闷,凌沐风一脸好奇,苏柔柔一脸古怪的笑意。 “醒啦?”凌沐风递过来一份精致的糕点:“苏姑娘特意为你留下的点心,你有福啦。” 唤命拍了拍他,叹了一口气,用羡煞的语气说道:“快吃吧,兄弟。” 小方只有沉默的接过,塞进嘴里。 有咀嚼壳子的清脆声。 “苏小姐特意给你留了蚕豆点心,还有蛋黄花卷,是不是很香很脆?”凌沐风一脸微笑,“据说这都是你昨天晚上告诉她你要吃的,嘿,你小子真有一套,趁我们睡着偷偷幽会。” 苏柔柔低下了头,燥的耳根都红了。 女孩子通常不希望别人说出她的心意,因为她还不知道如何面对。 小方放下点心,擦了擦手,说道:“我昨晚睡得很熟。那只能是在梦里相见了。” 苏柔柔忽然抬头,耳边的头发随之荡起,她明亮的双眼充满了惊喜:“你梦到了我?梦里我是不是很美?” 凌沐风两人用一种幽怨的眼神望向他,好似他享了天大的福气。 小方只好点头。 他的胃已开始绞痛。他假装脸红,拉开门帘走了出去。 “哈,这小子害羞了,故意躲开我们呢。”凌沐风的话语在背后传来。 马车在平地上驰骋,眼前的路一望无际。 小方坐到赵虎义身边,去拿他手中的马鞭,道:“赵兄,辛苦了。今天我替你驾车。” “这怎么好意思呢,”赵虎义一动不动,“你有没有驾过车?” 小方点点头,他的表情似乎已要呕吐。他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仍强撑道:“驾车交给我,放心。苏姑娘寂寞,想多个人说说话。” 赵虎义沧桑的脸庞上镶嵌的两颗黑豆大的眼睛突然发光。 他一言不发,掉头钻进车厢。 小方立刻无声地吐了出来。 只见一大堆黑色虫子的残骸从他口里呕出,穿过车梁落在地上,迅速消失在马车身后。 小方摸了摸怀里一个药包。 如果有人打开药包,会看到里面用小篆写了一个‘仙’字。 这是神仙阁特制,专门解妖毒的。 他打开药包,拿出一丸丹药,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浑身的异状好了不少。 点心有毒,那些黑色小虫子,据书籍记载是妖魔特制的一种化功蛊,只对身具降魔功法的人有效。 功力越高,吃了化功蛊之后反应越大。而常人吃了此蛊,却不会有任何反应。 小方静静坐在赵虎义的位置上赶车。 这里比车厢舒坦。 昨晚一次,今早一次。 他知道自己已经惹起了苏柔柔的疑心。 她是一只魅妖,从昨晚的触须之多来看,这是一只存活了二百年左右的老魅妖。像这种老魅妖,皮囊都不知道有多少副。 古籍记载,魅妖初生时没有形魄,须依附到一个小女孩身上。如果在此时发现,只需用一张虎皮披盖小女孩一会,就能驱散。 若未及时驱散,随着小女孩长大,魅妖会渐渐占据她的身体。直到十八岁成年。成年后魅妖会在最美丽的时候蜕变一次,女孩会经历极其惨痛的痛苦——全身蜕皮而死。死时尸体会复苏,成为魅妖的躯体。此时的魅妖颇为虚弱,一个江湖三、四流高手就能杀之。 而那副蜕下来的皮,将成为魅妖最好的珍藏。在蛊惑人心的时候,披挂上。 无皮的魅妖东躲西藏半月有余,又会长出新皮。但这身皮会随时间而衰老。所以魅妖平日里最爱收集俊男美女的人皮。 但我们四个除了凌沐风之外,长相都颇为普通,魅妖又怎会找上我们? 小方百思不得其解。 若四人合力,倒可杀它,只是眼下众人被迷的神魂颠倒,又怎会听他的话。 拉车的两匹黄色棕马体型壮硕,无忧无虑地向前奔跑。 小方面无表情地看向远方,内心叹道:八月十五,呼啸山庄。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着赶到? 呼啸山庄近日有喜事,广邀天下豪杰聚首此地。 几十年前,此地还是一片荒芜的山坡。 在第一任庄主秦重山的打拼之下,荒芜的山坡渐渐建起宅院,铺上草地,种上香樟、桃花、梧桐、桂花等树。如今青草无际,鸟语花香,许多仆人在宅院中忙活。 宅院很大,来的人也多。秦重山将江湖名宿安排在东边的老宅院中,贴近自己的住宿,方便走动交流。 少年新辈则住在新宅院里,安排最温顺的仆从伺候他们。也方便少庄主多结交新秀。 少年们举止优雅地散步在庭院中,惹得廊栏上站着的丫鬟们窃窃私语。 “你看,那个好帅耶~” “你看你看,这个一身白衣的更帅~” “明明是那个拿剑的最帅~” 他们听到这些私语,微微一笑,抛去几个媚眼;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皓齿。 人不风流妄少年,哪有少年不风流呢? 少年时若不风流,老了就风流不起来了。 韩武就不风流。 他独自坐在屋檐上,身边放了一坛酒。 酒是庄里最好的百花酿,他坐的地方也是庄里最高的建筑,少庄主的观星楼顶。 从这里看去,只见眼前的房屋连绵起伏,一眼不可尽望。 这里竟像小镇一般大。 韩武看向远方,那是西湖省连接东湖省的官道。 如果从东湖来,只有那一条路可走。 他本可以下去跟那些徒有虚名的少年英雄们互相吹捧,但他没有这个兴致。 他不是一个喜欢虚的人。 虚的东西或人,都会被他用手中的剑,一剑斩成两半。 他在等一个人。 一个跟他一样不喜欢虚的人。 他们才是一类人。 他等的那个人是不是小方? “韩兄,你怎可独饮呢?”楼下探出一个玉面俊俏的青年,正笑眯眯地抬头望他,“屋顶风大,下来吧。” 韩武一翻身,从窗口一跃而入,稳稳坐到桌旁,笑道:“少庄主之邀,韩武怎敢不从呢?” 少庄主笑道:“哈哈,韩少侠好俊的身手。李克,去关上窗。” 李克默默关上窗户,然后站回他身后,不发一言。 韩武看了看眼前满桌的珍稀佳肴,食指大动。吃了几口,却眉头一皱,莫名地叹了一口气。 少庄主忙起身倒酒,“可是饭菜不合胃口?李克,去将大厨唤来。” 韩武拿起少庄主倒的酒一饮而尽,眉头忧郁之色更浓。 李克开门正要出去,韩武道:“且慢,饭菜很好。只是酒……却不够味。” 少庄主道:“李克,去将我窖藏的五十年女儿红拿来。” 韩武摇了摇头:“不够。” 少庄主道:“这……李克,去将爹那瓶百年汾酒拿出来。就说是我招待客人要用。” “还是不够好。我要喝的酒,一生只能喝几次,喝一次浑身舒坦,喝二次反而苦闷难受。” 少庄主奇道:“哦?什么酒如此神奇?” 韩武笑了在:我要喝的酒,只能在八月十五那天,才算最美最醇的酒。” “那是什么酒?” “你的喜酒。” 第四章 偷梁换柱 少庄主笑了,笑得很开心。 他拿起酒杯说道:“如此世间美酒,自当良辰吉日广邀天下英豪同饮。今日就先请韩兄肚中酒虫委屈下,品一品这百花酿吧,请。” “请。” 二人痛饮,相逢恨晚,直至黄昏过后,夜幕降临。 少庄主名秦戎,温文儒雅,喝起酒来却极为豪爽。韩武喝的微醺,脸色通红。已目不能视物,说话带着尾音。 “韩兄,你知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神秘的门派?”秦戎越喝脸色越白,双眼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据说这种门派,隐藏极深,小弟也不过知道一点点。” “哦……哦~?”韩武疑惑地问道:“什么……门派……” 秦戎凑近韩武黝黑的脖子,看着他裸露的青色血管高高鼓起,暗暗吞了吞口水。 “夜行营,据说是专门降妖除魔的。听说他们是寰星阁的一个分支。”秦戎一脸好奇地问,“世间真的有妖魔吗?” 韩武重重地啄了几下头,一下趴在桌子上。片刻后发出响亮的呼声。 秦戎动了动手指,李克立马端上一碗温热可口的蜂蜜羹。 他吃了几口,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 “把他安排到客房。”秦戎吩咐道,“伺候好他。” 李克点了点头,背起韩武下楼。 秦戎走到窗边,手撑下巴,目光深邃地望向天空。 距离八月十五还有五天。 八月十五是他与西湖省第二大帮天沙帮帮主何鸿光的掌上明珠何彩萱的大喜日子。 来的宾客越多,他就越不安。 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秦戎的直觉一向很准。 小时候,他梦见父亲流血,第二天父亲果然被人打成重伤,那人却被父亲打死。有一天他趴在窗边突然想起一只花色小狗,没多久就有一个牵花色小狗的人路过。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伴随了他整个童年。直到长大后,这种感觉才慢慢消失了。 今夜喝醉后,久违的感觉再次浮现。却让他感到莫名的心悸。 不知从何处飘来一朵乌云,遮住了月光,衬的星辰更加耀眼。 秦戎兴起,从楼顶窗口一跃而下,在各层栏杆借力后,稳稳落在地上。打起拳来。 一套祖传的山拳打完,意犹未尽,又练起山拳中最拿手的崩拳式。 他越打越热,浑身大汗淋漓。恰好此时一阵凉风吹过,浑身毛孔舒爽至极。 “好拳法。” “的确是好拳法。” “这拳法好在什么地方?” 黑暗中,突然冒出两个诡异的声音,一问一答。秦戎骇然,厉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出来!” 只听树木被风刮的呼呼作响,张牙舞爪,状若鬼魅。 此时夜色虽深,但在这庭院里的每间房屋都住了各派的得意弟子,听到呼声怎会毫无动静? 难道他们都睡了?秦戎盯着周围漆黑的房屋皱了皱眉头。他缓缓退后,身后就是观星楼,至少楼里还有光亮。 人遇到恐惧的事,都喜欢跑到光亮的地方。至少还有一点安全感。 他走到门边,诡异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秦戎索性站在门口,听听他们要说什么。 “这套拳法最妙之处在于近身搏斗,黏人不放,一旦被黏住,只要受了一拳,就比让大山压了一下还难受。” “让大山压了一下你会不会死?” “让这小子打一下倒不会,但如果让秦重山打一下就不好说了。” “你杀了这小子,秦重山交给我。” “好。” 秦戎一声冷笑,道:“阁下好大的口气,为何不敢现身一见!” “你要见我?”声音似男似女,只听一道风声,一个人影站到了秦戎眼前,跟他鼻尖碰鼻尖。两人紧紧挨着,似要融为一体。 秦戎后退,想看清那人的模样,那人却一直紧紧挨着,没有瞳孔的黑色眸子流露讥笑的表情。 “你想看我?”那人嘴角上扯,不自然的笑了笑,像一个玩具木偶,被丝线操纵般僵硬。 “那就好好看看吧……” 这是秦戎死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李克扶韩武躺倒床上,关好门,坐到桌边沏了一壶茶。 喝茶的姿态完全不似之前木讷的跟班,多了些内敛的倨傲。他看着韩武淡淡道:“还睡?起来吧。” 韩武一下坐起,随手丢了几个小方块在屋角,大笑道:“哈哈,十二,怎样都瞒不过你。哎呦,头疼的厉害,快替我弄一碗蜂蜜羹来。” 小方盒是墨家制造的蔽音盒,这种是特制的小型单向蔽音盒,意思是房间里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寰星阁是墨家的采购大户,每年买的稀奇古怪的玩意不知多少。据说寰星阁在各国有一千六百多家店铺,其中有十分之一的收入用于购买墨家的新品。 “蜂蜜羹没有,”欧阳封随手抛过去一杯茶,“茶倒有一杯。”茶杯像离弦之箭激射而去,韩武手一挽打了个圈就将茶杯接在手中,滴水未洒。 他笑道:“有茶也行。”喝了一口茶,韩武道:“你知不知道你习练的山拳是谁创造的?” 欧阳封道:“是谁?” 韩武道:“秦重山。这次也是他邀请我们过来的。” 欧阳封道:“哦。” 自从夜行营选拔一役,他的性格变了不少。霸气内藏,又添了些坚韧和冷静。 韩武道:“山拳不过是宗师级武学,修炼到极致也仅仅发挥宗师之力罢了。寰星阁并不稀罕。我们过来,是因为他跟赵长老是故交。” 欧阳封道:“赵长老不是有锦绣山河图吗?如果有妖魔在此,他难道发现不了?” 韩武道:“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妖魔只要不使用妖法,锦绣山河图是发现不了的。他总不能二十四小时盯着山河图看吧?” 欧阳封道:“赵长老可以多找几个人。” 韩武道:“锦绣山河图乃寰星阁祖师半仙天机所留。阁主借给赵长老使用,方便查探天下妖邪,他爱惜的紧。对了,真正的李克呢?” 欧阳封道:“李克被我藏到了百里之外的姑苏城一家怡红院里,我把他灌醉后叫了四五个如花似玉的美女伺候,又拿走了他衣物里的钱财。” 韩武大笑,说道:“哈哈,十二你变坏了。对了,你有没有被发现?” 欧阳封道:“李克木讷,倒是容易模仿。韩戎为人看似热情,实则自私,对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都漠不关心。我装成李克三日,他竟没有发现异常。这三日,我走遍了府里各处,没有看到任何妖魔出没的踪迹。” 韩武道:“李克身为韩戎小厮,从小一起长大,你切记小心应对。” 欧阳封道:“我办事,你放心。韩重山知道我们来了吗?” 韩武摇摇头,目光坚定:“不知道。我们的行踪谁都不能透露,否则走漏一丝消息,这一代夜七跟夜十十二,就要换人了。” 欧阳封深有同感。夜行营中,稍有不慎,就会丢了小命。妖魔的手段多样,又擅伪装,当真头疼。 韩武站起身,在屋里踮步,沉思道:猎物与猎人,就看谁先忍不住气了。 突然,屋外黑光一闪。 第五章 小方往事 欧阳封伸指戳破窗口小洞,往外一看。 漆黑一片,黑的不同寻常。 夜七(韩武)走到门边,拉门,门纹丝不动。他费力推了推,没有任何反应。 有人在外面上了锁? 夜七暗暗用内劲往门外试探,粘稠的黑暗犹如铜墙铁壁,内劲被反弹了回来。 欧阳封大为惊讶,夜七可是宗师境界的高手,比自己三年地狱训练出来的速成一流高手,强了不止一个台阶。 连他都破不开此门,难道外面的人如此强大?莫非是韩重山? 不会,我们是韩重山请来的,他又怎会为难我们?难道他在试探我们是不是夜行营的人?他又是如何发现的呢? 人一旦走了弯路,所有的思绪都是白费。 欧阳封还在苦苦思索,只听‘叮’的一声,似乎有什么被打碎了。门突然打开,夜七化为一道影子冲了出去。 门外没人。 不远处的观星楼仍亮着灯,夜七飞身查看,楼里也没人。 奇怪,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眉头凝重,传音欧阳封道:妖魔已现,务必小心。 欧阳封头也不回,缓缓走向自己的房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知道,此时此刻起,他们与妖魔,谁先暴露踪迹,谁就会死。 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来的第二天夜七就传书给了赵玄公,叫了援兵。 赵老道派了仍在降魔殿苦练的夜十三赵轻,和悠闲自在的夜五前来助阵。 夜五与夜十三正在赶来的路上。 秦戎在订婚当日,花了豪礼预订了十把万剑山的名剑、十把神兵楼的名刀、十件官府的奇门暗器,命其八月十五前送到,作为娶何彩萱的聘礼。 三十把兵器一打造出来,三大组织各自雇了佣兵送往呼啸山庄。 他们就潜藏在三十路佣兵队伍里,伪装成佣兵护送兵器而来。 欧阳封躺在床上,回忆这几日见过的每一个人。 到底谁是妖魔?他们潜伏在呼啸山庄,又有什么目的? 渐渐,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小方驾了一天的马车,途中苏柔柔一脸娇羞地送了二次干粮和一壶水给他。 小方笑着接过。 如果苏柔柔人皮下不是张牙舞爪的触须,或许她的体贴已经略微打动了他。 哪有少女不思春,哪有少年不好色。 可思春的是妖魔,好色的是除妖师,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呢? 黄昏落下,夜色渐深。 小方将马拴好,采了一些青草放在树边,又勺来一瓢清水,让马儿进食。 “我怎么感觉你对马比对人好啊?”凌沐风站在他身后一脸坏笑,“对俩匹马生怕它们饿了渴了,对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却爱理不理,小方,你真奇怪。” 小方淡淡道:“哦,是吗。” 凌沐风走到他身前,道:“这些可以说是你的性格使然,但你最奇怪的地方在于,”他蹲下来试图摸小方的脸,小方避开了。“太过普通。普通的来历,普通的武功,普通的打扮,还长了一张普通的脸。所以,”他站起身下了结论,“你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小方低头掩盖下紧张的表情消失了,他拍拍手起身直视他道:“你有酒吗?” 凌沐风笑了,见坐在火堆旁的唤命、赵虎义、苏柔柔三人聊的正开心,他偷偷用飘逸的轻功到车上拿了两坛酒。拍开封盖,递给小方。 “那是很久以前,”小方拿起坛子与他碰了碰,“那年我十七岁,我爱上了一个姑娘。”他遥望星空,夜晚的星空繁星密布,一眨一眨极为漂亮,“可那时我武功未成,也没钱,更不会表达自己的心意。” 两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璀璨的夜空下,有微风吹过。 “她是一家豆腐坊老板娘的女儿,我每天都去买豆腐脑。那时我的人生目标就是今天能不能拿到三文钱,去买一碗豆腐脑吃。 为此,我走街串巷,跟最凶恶的流氓地痞打架,就为了多收点保护费好去买豆腐脑。渐渐,因为我的凶恶不要命,在城里也算小有名气,开始有手下跟我混。我挣的钱多了起来,手下们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每天都会有一笔钱孝敬我。我常常请他们吃豆腐脑。 直到有一天,她递给我豆腐脑之后,说了一句话。” 凌沐风问道:“什么话?” 小方45度抬头仰望天空:“她说,像你们这群伤天害理的人,迟早有大侠来收拾你的。” 凌沐风默默喝了一口酒。小方继续说道:“后来,我带领手下开始收拾城里的所有地痞流氓。历经大战十余次,小战无数,终于整顿了城里的所有势力。跟着我的越来越多,打败最后一个对手的那天,我拿着刀浑身是血站在她面前,”小方沉默地拿起酒坛,似乎记忆有些沉重,沉重到难以说出口,“想吃一碗豆腐脑。” 凌沐风跟他碰了碰,两人举起酒坛灌了一大口,只觉一股热流涌入喉咙,火辣辣的。 “她将豆腐脑递给我的时候手都在发抖,”小方望向点缀黑暗的繁星,“我对她说:以后我就是大侠,这座城没有人敢再做恶。她很惊讶地望着我,一脸不可置信。我开始约她逛街,吃小吃,送礼物给她,我们的关系渐渐好了起来。” 凌沐风问道:“后来呢?” 小方沉默良久,开口道:“后来,我的手下背叛了我。他们习惯了打打杀杀的日子,没有人想当良民。他们在我酒里下药,把我绑起来用石头沉到了护城河里。我没有死。我挣脱游上岸,在一家民宅里摸到一把柴刀,跑去找她。我要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凌沐风拿起酒又喝了一口,接下来的故事一定不是神仙眷侣浪迹天涯的故事,不然他也不会在这里。 “我赶到豆腐坊的时候,哪里燃起了大火,她死在门口,衣衫不整。那一夜,我走遍了整座城,挨了无数刀,找到了所有背叛我的手下,把手里的柴刀砍缺了口。从此,我的心也砍缺了一道口子。” 凌沐风久久无言,他拿起酒敬道:“真汉子。” 小方沉默地拿起酒坛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故事说的不错,十三。” 小方心头剧震。 第六章 结拜 小方装作平静地四处瞄了一眼。 只见远处唤命等人还在聊天,火堆烧的滋滋作响。凌沐风抬头望天,似乎还沉浸在故事中。 是谁来了?赵轻心想。 这一路上我伪装的小方天衣无缝,没有露出丝毫马脚,甚至用我侦探的逻辑编了一个背景故事,竟然还被识破了? 是谁? 刚才的传音入密到底是谁呢? 传音入密是一流高手才会的武学技巧,来的一定也是夜行营的人。 赵轻经过三年苦练,最近刚刚踏入二流高手的门槛,还不能使用这种对话方式。 他试探的拿起酒坛,跟凌沐风说道:“没酒了,再拿几坛过来。” 凌沐风道:“好,方兄,今天你要喝多少我都陪你。等我。”说罢起身而去。 不是他。 赵轻掉头看向火堆,赵虎义、唤命都一脸认真地倾听苏柔柔的说话声,丝毫没有注意这边。 倒是苏柔柔见赵轻看过来,脸露微笑喊道:“小方,来这边坐吧!” 赵轻回过头不理。 也不是他们。那到底是三个人中的谁呢?或者他一直跟在我身后保护我? 不会的,一定是三个中的一个。 是谁呢? 这一夜赵轻睡的极其安稳。 有一个同伴在,即使与妖魔同眠,也没那么可怕了。只要不是欧阳封,夜行营的其他人大多是宗师的实力,加上自己在旁掠阵,对付这只两百年魅妖绰绰有余。 第二天一早,唤命接替了小方赶车。 小方、凌沐风、赵虎义、苏柔柔四人坐在车里,凌沐风不说话,苏柔柔一脸慵懒之色,一时间气氛颇为沉默。 赵轻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默默习练星辰经。 星辰经是圣级功法,乃是寰星阁传功长老任清欲融天、星、命三宗之长,所创的独门内功。三年苦练,赵轻已经练到了第三层,初步沟通了四颗星辰,内力的提升速度大大加快。 星辰经共九层,乃是上古宗教的秘法,第一层能与一颗星辰产生联系,壮大自身。第二层则是二颗,依次类推,第九层能与256颗星辰连接,吸纳无尽的星辰之力化为己有。 传说上古神帝凌始皇,更是用秘法沟通亿万星辰,差点羽化成仙,最后要不是被叛臣所害…… 不过,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小方,你是在练功吗?”一道充满魅惑的声音响彻他耳畔,赵轻霎那间气血翻腾,他暗暗平复心神,咽了一口热血,面无表情地睁开眼道:“是的。” 只见苏柔柔一脸好奇,已凑到他身边,呼出的香气萦绕鼻间,“好厉害,教教人家嘛。” 赵轻内心咒骂不已,正色道:“论武功,你应该去找赵兄跟凌兄,我只会一些乡下把式。” 凌沐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笑道:“苏姑娘,你过来我教你。” 赵虎义抱胸看着众人,哼了一声。 苏柔柔缓缓起身,裙袂上的丝带在小方身上滑过,她回头对他嫣然一笑,赵轻一看到她就想到那夜张牙舞爪的触须,头皮发麻。 她坐到赵虎义身边,娇羞道:“赵少侠,有没有空教教人家武功呢?” 赵虎义脸色潮红,美人在侧,他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可,可以。”他结巴道,“只是武功,在车厢里施展不开,不好教……” “那晚上,”苏柔柔漂亮的双眼笑成了月牙,“晚上我来找你。” 赵轻见这粗糙的汉子笑的裂开了嘴,内心哀叹:赵兄,晚上你慢慢享受吧。 突然车厢一个颠簸,众人措不及防向前跌倒,赵轻手在地面一撑,又坐回原位,苏柔柔被赵虎义抱在怀里,凌沐风却跌的滚到了车外。 赵轻脚下一用力,出现在车厢外,只见外面大道两旁,出现了十几个络腮大汉,穿的破破烂烂。有几人穿戴倒是整齐,兽皮围腰,站在大道中间。 “我乃祁山连云寨的一线天金钱豹,李天傲,”大道中间的兽皮大汉喊道,“此山此路乃我们山寨看护,糊口不易,各位意思意思给个十两八两买路费,在下立刻放各位过去。” 凌沐风从地上爬起,浑身灰尘破口大骂道:“什么你们看护!这官道乃是官府所修,你们凭什么敢收钱!” 李天傲疑惑的左右看了看,道:“这位一脸尘土的百姓,有胆量!你叫什么?要不要加入我们山寨?包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赵虎义与苏柔柔从车里出来察看。李天傲看见车里又出来一个美人儿跟一个庄稼汉子,喜上眉梢,大喊道:“钱财我们不要了,让这位姑娘去山上做客,你们可以走了!” 赵轻很想点头,内心激动:你们想要就赶紧带走吧,还商量什么?一点土匪的霸气都没有,抢啊,动手啊。 赵虎义闻言虎目圆睁,似要出手。唤命轻叱一声,利剑早已出鞘,杀入土匪群中。 “几个毛贼,焉敢无礼!”唤命剑法极快,身影飘忽,剑随心至,杀的土匪们节节败退。 “你竟敢杀我手下,拿命来!”李天傲大吼一声,将双刀舞的呼呼作响,向唤命劈去。一招力劈华山尚未落下,唤命一招快剑斜斜刺入了他喉咙。 “小的们……快逃……”李天傲嘴里咕噜咕噜往外冒血沫,唤命拔剑,血喷如柱,他缓缓倒下。余下众人怪叫一声,四散奔逃。 “赵兄,嘴巴不干净的人已经死了。”唤命道。 赵虎义走到他身边,平常不苟言笑的他露出笑容:“多谢。” 凌沐风不知从哪蹦出来,一把拢住二人:“我看我们投缘,不如结拜吧。” 赵轻无语:你们哪里投缘了。 唤命笑道:“我正有此意。” 赵虎义回头郑重道:“方兄,苏姑娘,我想请你们做个见证人。” “好。”赵轻答道。“小女子深感荣幸。”苏柔柔走到赵轻身边。 三人各捧了一把黄土祭拜天地,又各报了姓名年龄,赵虎义为大哥,唤命二哥,凌沐风三弟。 “苍天在上,我赵虎义、唤命、凌沐风三人在此义结金兰,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违此誓,五雷轰顶!” 赵轻暗想:原来在这个世界结拜也是说这种誓言。 第七章 动手 夜晚,赵虎义带苏柔柔去了树林中练武。 今夜月亮很圆,再有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了。 赵轻坐在火边,擦拭他的剑。 剑看似是一把很普通的剑,却是神兵楼长老亲自打造,采用三两域外奇石,半斤海底精矿,主料为二斤天外陨铁,经七七四十九天淬炼,八八六十四天打磨,再以人血开封,重二斤一两,剑薄而利,剑刃足以斩断世间所有精铁,吹毛求疵。 剑柄由墨家特制,装有二道机关,第一道旋转剑柄,可从剑柄端口处射出一只有毒的袖剑;第二道若剑被夹住,一尺长的剑柄有一个按钮,按住可使剑柄与剑身分离,剑柄内还有半尺长淬毒的匕首。 分别应对剑被夺,剑被夹的情况。 赵轻又请神仙阁给这把剑涂上了一种特殊的药剂,使此剑看起来极其普通,剑身犹如黑铁打造般斑驳,又不影响剑的锋利。 这把剑比他们押送的名刀还要宝贵十倍以上。 “这是一把好剑,”唤命目光炯炯有神,“想必打造此剑的是个好铁匠。” “嗯,是我们村头的王铁匠打的,”赵轻道,“他打造的锄头镰刀更好用。” 唤命道:“你们村在什么地方?以后我也去打一把剑。” 赵轻含糊道:“就在东湖省武城乡下,有空我带你去。” 凌沐风突然说道:“你们知不知道八月十五的故事?” “说说看。”赵轻对这个世界的风俗还不了解,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凌沐风抬头望天,“据说这一天,是妖怪们成精的日子。” “据说他们能吸收月盈之力,”唤命道,“所以到了八月十五,所有的妖怪都会出来祸害人间。” 赵轻道:“世间真有妖怪?” 树林中突然传出一声疾而响的啸声。 唤命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凌沐风却笑了:“悄悄的别发出声音,跟我们走。” 赵轻心中疑惑,三人偷偷摸摸走到树林边,凌沐风示意众人蹲下,躲在草丛后。 前方不远,有一片空地。 苏柔柔与赵虎义正在这里。 苏柔柔一脸嗔疑道:“干嘛呀,突然叫一声吓死人家了。” 赵虎义笑道:“刚才教你的一套拳法全打在空处,导致我内力淤积在胸,不喊出来实在难受。” 苏柔柔“哦”了一声,一把扑到他怀里,“你看人家美不美?” “美,”赵虎义似已痴了,“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人。” “那你亲一亲我吧。”苏柔柔抬头,露出希翼的美目,热切而期盼。 她闭上眼,抱紧他,嘴唇缓缓湊了上去。赵虎义神魂颠倒,张开嘴呆立不动。 只见一条小触须从苏柔柔口中伸出,活跃地往赵虎义口中伸去。 “就是现在!”凌沐风站起身,手一滑,双弩在手,已一箭射断了触须,纤细的触须掉在地上犹在挣扎。 他手中连弩齐发,尽皆钉在苏柔柔身上。唤命、赵轻二人早已冲了出去。 只听一声惊天咆哮,她面容扭曲,光滑白皙的皮肤出现裂痕,一个肉色的庞然大物似要挣脱出来。 赵轻从怀中掏出一包物什,砸在她身上,燃起了大火。 苏柔柔的叫声越发凄厉,赵轻喊道:“别让它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赵虎义离她最近,想起这几日迷住自己的竟是这样一个妖怪,心头火起,一套十步拳全打在她身上。 拳势刚猛,虎虎生风,却似打在和水的面团上。只见被打之处凹陷下去,然后又回复原状。 唤命、凌沐风在旁掠阵,不时刺上一剑,射出一弩,赵轻暗暗担忧,这只魅妖的外皮太硬了,若让它本体钻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赵轻拔剑喊道:“诸位,用兵刃刺入它天池、会阴、会阳、长强、风门、盲门、魂门、魄户八个穴位!” 凌沐风闻言,双弩连发,已钉入其中四个穴位,唤命全力一刺,将剑刺入了它风门穴,直至没入剑柄。赵轻从怀中掏出三根金针,射向它余下三穴。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哭泣般的笑声道:“你们很好……你们全都要死!”声音尖锐而凄惨。‘苏柔柔’体内钻出一道血影,避开了三根疾射的金针,霎那间冲到赵轻面前,狞笑道:“我早就该杀了你!”赵轻急退,身后一股巨力,打在他脊椎上。 唤命只见顷刻之间从苏柔柔体内钻出一个一丈高的筋肉巨人,闪到赵轻身后一拳就把他打上了天。 凌沐风弩箭已空,他将手弩丢弃,拔出剑来。只见血影跃到半空,一脚踹向赵轻,他暗道好机会,奋力将剑掷出,插中他体内一个穴位。 血影在半空突然一顿,仍一脚踏在赵轻胸口,落回地面。它发出一声痛嚎,伸手想去拔掉身上的诸多弩箭、兵器,却痛的缩回手。 赵轻嘴角往外涌血,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受了重伤。体内‘土之力’疯狂运转,三年苦练,土之力已经雄厚了许多。内脏上的细微伤口开始修复。 血影血红的眸子望向罪魁祸首凌沐风,化为一道血影向他冲去。突然半路上一颗巨木将它撞飞。 赵虎义环抱巨木,手臂肌肉虬张。巨木顶在血影身上,顶的它不断后退。 唤命从地上捡起一根尖锐的树枝,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趁机插入它又一个穴位。 血影发出一声咆哮,红光大盛。 夜空中的月光垂下丝丝缕缕银华,落在它身上,肉眼可见的无数伤口缓缓愈合。 它狞笑一声,用力一拍,巨木碎成一块块圆木。血影瞬间消失在原地,抓住赵虎义把他扔了出去。 背后,赵轻挣扎着坐起,一针疾射,刺入了他的会阳穴。 它不可置信的回头望,满脸的触须都愤怒的张开,体内红光越来越炽烈,愤怒变成了恐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红光爆炸,碎成一地肉沫。 赵轻疲惫地昏了过去。 在动。 赵轻感觉马车在动。 他醒来,只见凌沐风安逸地坐在对面,一脸笑意地望着他。 唤命脸上带着坏笑,赵轻也笑,他笑道:“你们一开始就在演戏?” 第八章 呼啸山庄 “我们三人在学院里就是好友,”凌沐风道,“这次任务酬金丰厚,不能有丝毫闪失。可这是一个四人任务。而第四个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却不甚了解。” 赵轻道:“所以你们就装成互不相识,好观察第四个人。” 凌沐风道:“没错。其实第一眼看见你,我们就觉得你不一般。因为你太普通了,太过普通反而是一种异常。” 赵轻苦笑,亏自己还以为伪装的天衣无缝。 “后来遇见山贼,那个‘苏柔柔’也上了车。我当时还以为你们是一伙的,伺机抢走飞火渊刀去卖掉。”凌沐风大笑,似乎觉得这个想法很滑稽。 赵轻道:“这把刀倒是可以卖一个高价。” 凌沐风道:“第一晚我们都没睡着。我们让‘苏柔柔’睡车厢,是给你们创造机会。如果你们真要盗刀,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赵轻道:“后来的发展出乎意料。” “是的,”凌沐风说道,“她从车里出现的那一刻,确实吓了我一跳。她把手放在你脖子上,我就知道,她可能是为你而来。” 赵轻笑道:“你还知道什么?” “那晚你一定没有睡,早上我们抬你的时候,你呼噜声特别大。”凌沐风笑道。 他笑了一会,继续说道:“当时我想你的身份肯定不一般,道士?和尚?还是隐世的三大宗派之一?” 赵轻道:“所以那晚你来试探我的底细。” 凌沐风笑道:“没错,你讲的故事也很精彩。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你的门派,但你是一个有潜质的说书人。” 赵轻道:“过奖过奖。那你们结拜也是假的?” 唤命突然开口道:“真的。” 凌沐风点点头,说道:“我们早有结拜之意。那次结拜,是因为‘苏柔柔’向老大请教武功,我们怀疑她晚上很可能对老大下手。结拜会让她误以为控制老大就能慢慢控制我们。” 赵轻道:“所以你们结拜后,约定了信号,就是那道啸声。” “如果老大发出啸声,”凌沐风道,“代表‘苏柔柔’出手了。而且有一只妖怪在身边,大家都睡不安稳。” 赵轻道:“所以你们叫我去看,以防我在背后偷袭。” 凌沐风笑道:“那时还不知道你是友非敌,小心些总是没错。” 赵轻叹道:“幸亏你们叫了我,否则只怕你们三人都对付不了它。” 唤命道:“那到底是一只什么妖怪?竟能伪装成如此漂亮的姑娘。” “那是一只魅妖,专门收集人皮的。”赵轻说道,“不知有多少人惨死在它手里。” 众人一阵沉默。 赵虎义坐在车外,想起苏柔柔的绝世容颜,暗暗叹息了一声。 他看着前方的道路,轻轻哼了一首曲,曲子悲伤婉转,余音袅袅。 八月十四。 韩戎的新宅院很豪华。 不同于韩重山的旧宅院,新一辈的年轻人越来越懂得享受。 这是一个消费的时代,有钱自然能享受到很多有趣的消费。 比如韩戎不仅豪掷九十万两买了三十把神兵利器,更花钱买下呼啸山庄附近的荒山田地,种上奇珍异花,引进鸟兽丛鱼,建成了占地30亩的百花园。 只因何彩萱爱花。 百花园责令建成之日就在今天。 老管家韩三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在呼啸山庄已十年,深得老庄主和少庄主信任。 故百花园的建设由他全权负责,但开具的花单中有一种类却怎么都找不到。 雪国的嫣红融雪花、景国的紫白色景花、上古的黑白阳花以及各种名贵或珍稀的花种,都齐全了。 唯独此花,寻遍各地花匠,问了诸多外来商旅,皆言没有。 不但没有,更是从未见过。 他特意在百花园入门处修剪了一块花圃,但现在精心雕琢的花圃中间空了一块。 进园的花匠们一眼就能望见‘永结同心’的心字空了出来,显得异常突兀。 本来百花园没有这种花的,但前日少庄主突然将此花添了进来,更将此花作为心字的花种。 韩三忠愁眉苦脸,明日就是少庄主大喜之日,工期决不能拖延。 现在园中池、亭、山、水皆已建造完毕,花、鸟、鱼、虫亦已布置齐全,下人花匠都已安排妥当,连门口的‘百花园’三个字更是请京师大儒所提,蕴含儒家文道在内。 唯独这‘心’字花种…… 彼岸花,世间哪有这种花呢? 韩三忠苦笑一声,也不知是少庄主从那道听途说来的。彼岸花,只存在小说演义里罢。 好像还是一种不详之花。韩三忠想,要不再去禀报,看能不能用其他花种代替? 花中娇楚弱羞花似乎园中没有,代表夫妻恩爱的合欢花也没有…… 韩三忠打定主意,向新宅院走去。 走到门口,他听到里面有喘息声。 年轻女人的喘息声。 他皱眉微怒,明日就是大婚之日,少庄主这是在里面干嘛? 怒气转瞬变为疑惑,少爷平日不是这样的人啊…… 韩三忠敲了敲门。 “进来。” 他推开门,只见床上纱帐内似乎躺着一人,用被褥遮住了。韩戎赤裸上身,坐在铜镜前梳理长发。他不敢多看,低下头道:“少爷,明日就是大婚之日,彼岸花遍寻不至,要不要用其他名种代替?” 韩戎声音似乎有些沙哑,他惊讶道:“彼岸花到处都是,你居然找不到?” “我问过外来的商旅和各地花匠,皆言没有。或许此花还未流通到武国来。”韩三忠低头道。 “哦?”韩戎认真的梳理秀发,“此花到处都有,只是看你愿不愿意种罢了。” 韩三忠道:“只要能完成少爷的任务,我怎样都愿意。” “好。”他幽幽转过头来,面对韩三忠诡异一笑。 他的身子却没有转过来。 此时一阵风吹了进来,撩起纱帐,床上躺着一个怒目圆睁嘴角流血的丫鬟,显然刚死不久。 在韩三忠惊骇的目光中,他的身上渐渐长出了无数妖异的红花。 彼岸花。 第九章 喜酒 八月十五的清晨,晴。 阳光照进窗户,秦庄重躺在床上,手放在一个少女赤裸的胸脯上。 少女像一朵未长开的花骨朵,就已被生活摧残。 他喜欢这些花骨朵,喜欢她们在身下哭泣哀求的感觉,这样让他感觉自己还很年轻,还很强壮。 虽然他脸上的皱纹已经很明显,也开始长一些老人斑,但他从不承认自己老了。 他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自己,欺骗自己,也享受这种乐趣。 不得不说这很悲哀。 这是一家妓院,这样的少女有很多,或是被世俗的繁华所诱惑,或是贫苦出身的家庭枷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秦庄重也有自己的苦衷。 二十年前他发现自己的武功在宗师巅峰再无寸进后,开始专心经营生意。 本以为老了能安心享福,谁想一周前他发现自己的女儿竟是妖怪。 他亲眼看见她把自己全身的皮撕了下来,泡在一种不知名的液体当中。 当晚,他就逃了出来。 躲进这家妓院里,用酒和姑娘麻醉自己。 如果在二十年前,脾气火爆的他会当场冲进去,与妖怪同归于尽。 但现在,他已经过了二十年的舒适日子,手上拿的不是刀,而是算盘。 当年他凭一套山拳跟一套狂刀打下来的呼啸山庄,也被他抛之脑后。 这些都是身外之物。 连妻子、儿子、仆人也是。 他做了二十年的生意,早已算得一清二楚。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但今天他不得不去,今天是他儿子韩戎大喜的日子。 半月前他兴高采烈请来黑白两道诸多人物,来喝喜酒。 只怕喝的不是喜酒,而是断头酒。 为了这些人,他也不得不去。 他虽然已老了,手也慢了。但良心还未丢。 这些人是他请来的,自然也得送回去。更何况夜行营的人只怕早已到了,有他们在,妖魔也并不是那么可怕。 他的妻子、儿子财富也还全都留在呼啸山庄,他必须去拿回来。 他才是呼啸山庄的真正主人。 韩重山内藏金丝软甲,外穿黑绸劲装,披挂鲜红的披风,像一名出征的将军。 他打开窗,飞奔而去。 凌沐风等人清早就赶到了山庄门口,只见里面张灯结彩,到处贴满大红色的‘囍’字,迎客的鞭炮声响彻不停。 他们在喧嚣声中递交了刀匣,找管家领了酬金,也被安排坐在一桌。 众人本不想吃酒,奈何管家挽留不过,只得就坐。 婚礼在新宅院的大堂举行,院子宽敞,足足摆下了一百多桌,大堂内两侧也有十几桌,坐的都是各派元老,黑白两道的重要人物。 凌沐风等人坐在院内靠墙角,这一桌同坐的是另一只佣兵小队。 三十只队伍尽皆按时到齐,全被安排在了一起。 都是佣兵,聊起天来倒也方便,很快他们就与周围打成了一片。众人各自讲述佣兵生涯中的惊险离奇故事,听得凌沐风等人津津有味,也学到了不少经验。赵虎义正想敬小方一杯酒,掉头却发现他早已不见了。 院内人声鼎沸,一眼望去全是西湖省各派弟子,也不知道他跑到哪去了。 赵轻在内院中闲逛,不断有仆人从他身边匆忙走过。院内到处都是客人,谁也没空搭理他。 他们在哪呢?赵轻心想。 他走在回廊上,越走周围越幽静,几乎看不见一个人。 这里的气氛与外面形成鲜明的对比。院内的喧嚣在这几乎已听不见。 一种难以言状的恐怖慢慢在他心头蔓延,他正欲转身离去,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别说话,跟我走。”传音入密的熟悉声音,是夜五。 赵轻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耄耋老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微不可查的指了指左边一座高大的楼宇,掉头就走。 赵轻连忙跟上。 左边的摘星楼上,一道黑色身影站在窗后,一脸讥笑地看着他们。 蝼蚁。 他嘴唇微动,不屑道。 夜五带他来到喧哗的庭院,在拥挤的人群中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桌旁仅坐着一人,韩武。 “我是夜七。”韩武传音入密,同时开口道:“那家伙随新郎官接亲去了,很快就回。” “哈哈,你们三兄弟很快就会相见的。”老人笑道。 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一位江湖名宿带着二个儿子坐在一起聊天。 赵轻微皱眉头道:“我在路上碰见一只两百年的人参。” 我在路上碰见一只两百年的魅妖。 “两百年的人参倒是不常见,”韩武道,“那你怎么不摘回来?” 两百年的魅妖倒是不常见,解决掉了吗? “有主的,”赵轻打量四周,“呼啸山庄种的,只怕被野兽糟蹋了。” 它的目的是呼啸山庄,只怕是山庄里有老妖。这只路上解决了。 二人心下了然。老人在一旁说道:“嗯,不私取他人之物,孺子可教。” “要我说你这娃子就是笨,”一名袒胸露乳的大汉站在一旁,慷慨激昂道,“管他谁家种的,呼啸山庄财大业大,你摘他一根人参有什么关系。”大汉索性坐下了,“要是我,当场就生吃了。” “阁下好胃口,未请教?”韩武笑道。 “在下食帮人称弥勒肚的朱荣,”朱荣一笑巨大的胸脯就颤抖,“你们是?” “金刚门一指擎天韩武。”“老朽乃金刚门长老百里连壁。”“佣兵小方。” “久仰久仰,”朱荣拱手道,暗自纳闷,金刚门?没听过,应该是那个小门派吧。 四人寒暄一会,只听一阵敲锣打鼓之声由远而近,众人都凑到门口去看。 院内人群太多,大家各自施展轻功,跃到院墙、假山、屋檐上,从远处看去,新宅院顶上像立了几百只麻雀。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几十名鲜衣怒马的红衣少年在前头开路,再是新郎身穿大红袍服,胸配红花,头戴红帽,骑马走在花轿前头。 花轿由四名侏儒抬着,走路稳健,不见丝毫颠簸摇晃,极速向新宅院奔来。 后面吹锣打鼓,押送嫁妆的,将队伍拉的很长。 第十章 喜宴 “这新娘新郎都来了,也该上菜了吧。”朱荣站在一颗大树杈上,望着迎亲队伍说道。 “别急,还不知道新娘长什么样子呢。”周围有人答道。 “话说这么久了,也没看见韩庄主,他该不会躲在儿子的洞房里吧?”这话惹来少年们一阵笑声。 “谁说老夫不在?”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肆无忌惮的少年们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老人,身穿劲装,披红披风,显得精神抖擞。他远远望着迎亲队伍,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 儿子成家立业,大概是每个父亲最大的心愿。 少年们静下声来,随着队伍的接近,众人纷纷落回地面,表示尊重。 领头的二十多名红衣少年纷纷下马,站在门口排成两排。山庄里的仆从接过缰绳,牵走马匹。 欧阳封脱下红衣,直奔赵轻等人而来。四人寒暄几句,纷纷坐定,静观其变。 韩戎坐在马上一脸邪魅,他看见韩重山站在门口,飞扑上前,露出笑容道:“爹,你回来了。” 韩重山点点头,一把抱住儿子。颇为感触道:“还不快去接新娘下轿。” 韩戎去掀花轿帘盖,韩重山迎向后面的好友,也是他的亲家——何鸿光。 何鸿光押送一大批嫁妆跟在队伍最后,看见好友过来迎接,哈哈大笑道:“老韩,这次我可把家底都给你搬过来了!” “哈哈,谁不知道你天沙帮号称金银如沙,这点嫁妆只怕九牛一毛吧。”韩重山见到老友,多日积郁的脸上露出笑容。 三十匹健马拉车从他们眼前经过,押车的都是膀大腰圆的大汉。 何鸿光道:“老韩你看,我这是把你儿子当亲儿子在看待。” “去你的,我儿子又不是入赘你何家,”他笑道,“婚礼小心,妖怪。”最后一句是用传音入密说的。 何鸿光一脸疑惑,只见韩重山已经走远,连忙跟上。 热热闹闹的婚礼开始,新人先祭拜了天地,又拜了高堂,新人敬茶时韩重山只假装饮了一口,其实碰都没碰。 二人对拜后,韩戎将新娘送去洞房,开始敬酒。先敬内堂各派武林名士,他轮番敬酒道:“多谢各位捧场!”“谢谢,谢谢您老来参加我的婚礼。”“您老的百花拳真是天下一绝,有空教教侄儿。”…… 敬完内堂诸多名宿,他走到大院门口,已喝完五坛名酒,竟然还未醉。不得不让诸多少年高看了几眼。 年轻、多金,酒量好、客气的韩戎在各派弟子中留下了好印象,他嫌举杯不过瘾,举起酒坛道:“诸位各门各派的少年豪杰,今日是我韩某人的大喜之日,话不多说,先干为敬!” 举坛就饮,香糜的酒水从他嘴边流到了新衣上,打湿胸前一片。 一坛饮尽,少年们纷纷叫好。各自举杯同饮。 桌上菜肴丰盛,此刻众人都已酒足饭饱,脸色通红。有一部分少年借酒劲闹腾起来。 “闹洞房!”“我们要见新娘!”“新郎表演一下武功!”…… 各种各样的要求让新郎表演,韩戎哈哈大笑,道:“那我就表演一个好了。” “不新奇的我们可不答应!” “保管新奇。”他脸色红紫,伸手去剥背后头皮。 不好!夜七惊呼一声,从饭局开始四人就一筷未动,暗暗留心。此时韩戎似乎有所动作,四人纷纷戒备。 “头发有点痒,”他局狭地朝四人一笑,“各位看好了!” 韩戎随手拔出一名少年的剑,纵身一跃,跳到大院中间,舞起了剑法。 一套绚丽至极的剑法,满园都是剑雨,剑光,剑气。人影已消失在无数的剑影中,连身影都变得模糊。 “看来贤婿已经是一流高手了,”何鸿光感概道,“是时候将我的天沙掌传给他了。” 二老坐在最里面一桌,正对庭院,这一桌都是各自的亲属。 “你又不吃亏,”韩重山笑道,“你女儿若要学狂刀跟山拳,戎儿会不教吗?” “哈哈哈哈,那倒是。”何鸿光开怀大笑,此次与呼啸山庄连姻,从此西湖省的陆路水路都是自己人了。 此时,韩戎舞完一套剑法,酣畅淋漓。他站在门口大喊道:“各位少年英雄们,谁要下来比划一下?” 众人无人答应,埋头吃菜喝酒聊天。韩戎笑道:“诸位皆知我买了三十把神兵利器,谁若能接下我十招,我便送一把给他!”这三十把兵器本是给天沙帮的嫁妆,他回头恳求何鸿光道:“岳父大人,此事可好?” 何鸿光豪爽一笑,大喝道:“好!烦请堂内诸位前辈不得动手。庭院内各位少年英雄们,谁能接下戎儿十招,便可选一把神兵利器!” 一时之间,院内近千人皆跃跃欲试。 夜七跟夜五暗暗嘱咐赵轻等人,消失不见。 唤命最先跳了出去,拔剑道:“皇家佣兵学院唤命,c级佣兵。” 韩戎将剑还给少年,勾勾手指,下人递上一把雪亮的刀。 “在下呼啸山庄韩戎,使用狂刀刀法。”他话一说完,举刀就砍。 众人停下碗筷,观看二人比武。朱荣一只手拿了一只猪蹄在啃,一边看一边评价道:“叫唤命的小佣兵剑法颇为灵活刁钻,韩戎的狂刀想赢很难。这十招肯定过了。” “不然不然,”朱荣对面坐了一位儒生,他轻摇纸扇,说道:“韩家除了狂刀还有山拳。二十年前,狂刀山拳威震西湖省,打下偌大的家业。这二套武功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赵轻欧阳封抱胸观看,美酒佳肴在前,尝也不尝。 唤命剑法极快,身影也快,他出剑角度刁钻,总是能从别人想不到的地方刺来一剑,使人防不胜防。 韩戎狂刀大开大合,且有越战越勇之势。 “狂刀的精髓之处在于,”赵轻这一桌的另一个人是一名白衣少年,神情颇为冷傲,“人若发狂,刀亦发狂。人刀发狂,便毫无招式可言,更不用说提前躲避,破解了。” “这样说唤命撑不过十招?”朱荣问道。 此时,韩重山却隐约听到后院有打斗声。 突然他精神一振,有人释放了神魂! 第十一章 黑衣魔影 他扭头看向老伙计何鸿光,对方面露疑惑地望向他。 神魂乃宗师以上独有,能化自身神力为实体,演化成天地万物。有人以动物灵兽为神魂,有人以山川草木为神魂,也有人以水火风光为神魂。 修炼出神魂,自然武功也带有神魂的奥妙。 能逼宗师用出神魂的,自然也是宗师以上的人物。 是谁? 韩重山起身走向后院。何鸿光缓步跟上,堂内亦有三四名宗师境界的长老,却是端坐不动,静静看戏。 韩戎第一刀气势平平,第二刀来势汹汹,到第三刀便大开大合,越战越勇。刀法犹如波浪,前面是小浪花,到第三刀便是滔天巨浪,一刀快似一刀,一浪叠过一浪。 唤命犹如一叶扁舟,置身于汹涌的浪花中,左右躲闪,岌岌可危。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恐怕第八刀就会落败,唤命暗自酌思,唯有以快攻快,以命搏命! 大海一望无际,浪花澎湃,似有无穷之力扑面而来。扁舟忽然化身一条小鱼,游入大海底下,任头上浪花再大,也是无恙。 “二哥要出绝招了,”凌沐风手握酒杯,谈笑道,“狂刀刀法乃宗师功法,韩戎没有宗师之力,却是无法发挥狂刀的精髓。” “二弟最爱在山林中以剑斗兽,自创此剑法还未尝一败。韩戎说的十招,只怕托大了些。”赵虎义沉吟道。 唤命化身的小鱼在大海中越长越大,最后一跃而起,化为虎鲸,竟一口吞入了浪花! 他的剑距离韩戎只有一公分,锋利的剑气刺的他皮肤生疼。 韩戎拱手道:“唤兄高招,待我去后院取出兵器与你挑选。”唤命收剑,淡淡道:“好。” 众人忍不住喝彩,以剑对刀,以快攻快,此少年今日大败呼啸山庄少庄主,必将声名大振。 内堂诸多名宿眼睛发亮,暗暗留意。 ‘佣兵唤命是吗?倒是一个好苗子。’ ‘一个小佣兵,我若用钱财诱之,必为我所用。’ ‘不知道他杀不杀人?杀人又是多少钱?’ ‘佣兵吗?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子,为了一把兵器搏命。’ ‘此人倒是容易掌控。’ 韩戎走到内堂,面露邪笑,转身指着唤命大喝道:“谁若杀了此人,我便以十万两相送!” 一时间院内堂内议论纷纷。 “这人怕是气急败坏了,”朱荣笑道,“十万两,其实我也挺想赚的。” 白衣少年不屑道:“呼啸山庄,不过如此。” 唤命站在庭院中,一言不发。赵虎义、凌沐风随即跳了出来,站在唤命身边。赵虎义大怒道:“妄你为呼啸山庄之主!气度跟女人一样狭小!” 凌沐风手一滑,已握住双弩,笑道:“呼啸山庄好大的威风,早知道我们兄弟就不来喝你的喜酒了,喝的连命都没了。” 韩戎地环视众人,恍若未闻。庭院内一时安静无声。众人停下碗筷,看他要说什么。 韩戎什么都没说。他在等,等酒菜里的药物发酵。 过了片刻,他打了个响指,微笑道:“好了。” 只见坐在门边的一桌少年,突然互相攻击了起来。 平日的好友用筷子**了对方的双眼。众人武艺皆是不凡,桌上碗筷齐飞,砸中即死,碰着即伤。 直到有人掀了桌子,混乱像瘟疫般蔓延开来。 赵轻只见朱荣双眼似乎渐渐变红,暗道不好,拉起欧阳封就走。 此时庭院内众人各自大打出手,所有吃过酒菜的少年们都陷入了癫狂。见人就杀,毫无痛觉,常常是你一掌打中他胸口,他一剑刺中你脊背。死的死,伤的伤,犹如人间地狱。 血水、酒水、饭菜洒的到处都是,遍地狼藉。 堂内的名宿们也受到药物影响,变得暴戾疯狂。 其中以四大宗师为主,各自祭出神魂争斗,打的偌大的房屋摇摇欲坠,似要塌陷。 韩戎早跑到远处,哈哈大笑。 “你笑得好难听。”赵轻出现在他身后道。 “就凭你一个江湖二流高手?”韩戎伸手剥掉头皮,露出张牙舞爪的触须头颅。 突然,一阵剧痛。 韩戎低下头,满脸不可思议。一只拳头从他胸口穿过,紧紧握着一件物什,血液从指缝中流下来。 他脸上的触须都无力垂下,看向那只手。里面握着的到底是什么? 手缓缓打开,手心里是一颗还在跳动的鲜红心脏,然后忽然收紧,有什么东西被捏爆了。 那是他的心脏。 韩戎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向前软倒。 “你是我见过最笨的魅妖。”赵轻叹道。 欧阳封甩力甩了甩血渍,看向赵轻,淡淡道:“那里有水?我想洗手。” “逼都让你装完了,血别洗了,很酷。”赵轻道。 欧阳封脱下外衣擦了擦血渍,说道:“逼是什么?” 赵轻差点笑出声,他憋着笑,扯开话题:“你怎么修炼的那么快?” 欧阳封道:“我自有记忆以来,便在修炼。只不过这三年提升的最快。无他,唯勤也。我已是一流巅峰,若能领悟世间千万奥秘之一,也能练出神魂,进阶宗师。” 赵轻点点头,看着韩戎的尸首渐渐化为一滩红色脓血,说道:“这山庄里不知道藏了多少魅妖。” 欧阳封耳朵动了动,飞奔向内院:“十三,我们去那边看看。” 二人来到内院,只见院内夜七、夜五、何鸿光、韩重山皆在围攻一人。 此人身长八尺,身披黑色斗篷,穿盔带甲,高大魁梧,面容俊朗,棱角分明,双目有神,两道剑眉入鬓,鼻子挺拔,脸上带着张狂邪笑。 夜七的神魂是影,世间万物皆有其影。影子是实物的相反面,是太阳永远照射不到的地方。 夜七能直接攻击别人的影子,他一拳挥出,打在黑衣人盔甲上,地上的影子也打在黑衣人的影子上。这一拳本没有多大重量,却打的他胸闷气短,疼痛不已。 他打的不是人,是影子。人的影子都是薄弱的,影子若被打死,人也就死了。 夜五的神魂是叶与风,他近身贴战,与黑衣人打的难解难分。他出拳时手臂突然加速,好似有飓风推动。他的拳本就很快,有神风之力,不但更快,也难以捉摸。 众人打了许久,早已各各带伤,唯独夜五依旧生龙活虎。他身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何鸿光的神魂是沙,他一掌击出,漫天沙粒打向对方,沙粒不但快,而且颜色各异,显然带有剧毒。 韩重山的神魂是狂刀和山拳,拳如刀锋,刀如拳重。每一拳皆含狂刀之锋利,又如山岳之重。 两人站在远处,不敢上前。五人的速度极快,连身影都是模糊的。欧阳封脸色凝重,赵轻面无表情,他摸了摸肚皮,颇感饥饿。 第十二章 黑衣人? 降魔殿内,赵玄公端坐案台之上。案台对面坐了一个年轻人,正蹙眉沉思。 锦绣山河图铺开一半在三米长的案台上,赵玄公紧紧盯着图上一点。 那一点仔细一看,竟是一个山坡,山坡之上,似乎还有一座山庄。若眼力极佳者,还能看清山庄门口牌匾上的四个大字:呼啸山庄。 一缕黑色围绕山庄,像一滩化了的水墨,朦朦胧胧。这水墨中,似乎还掺杂了一丝红色。 夜三这是第三次看锦绣山河图,每一次看图中的画面各不相同。 第一次他看见一座繁华的城市,里面似乎有人群在行走吆喝,热闹非凡。 第二次那座城市已经消失,变成残桓废墟,无数黑气充盈其中。 那是他最惨烈的一次战斗。 这是第三次。 “玄公可是为此地烦恼?”夜三抬头轻声问道。 “红雾现,天下乱。如今夜一、夜二去帝都调查红雾的来源,谁想此地竟也出现了一丝红雾。”赵玄公抚须说道。 “夜三能做什么?” “铲除此地妖魔,保护夜五等人安全回来。”赵玄公双目带着期盼,等待他的答复。 “好。但玄公务必谨守我们的承诺。”两人双目相对,夜三认真道。 “放心,这是你倒数第二次任务。待你任务期满,自可任意离去。”赵玄公语气满含无奈寂寥之意。他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夜三起身,行礼。随即消失不见。 呼啸山庄内,混乱一片。 外院近千人厮杀,刀光剑气纵横,武功低微者不过片刻,就被格杀。十几名魅妖远远站在墙上围观,看着地上的人群,一脸贪婪,窃窃私语:“多好的人皮啊……” “哎,那个大汉也太凶了,把别人手都砍断了。” “放心,这里几百张人皮,残缺的丢掉就是。” “还是大人好啊,给我们魅妖一族送来这么多人皮……” “大人的药真厉害,这些人一吃就发狂了。不知道能不能求大人赏赐一些呢。” “嘻嘻,你想的美。不过你若换一张俊朗的人皮去服侍大人,倒有可能哦。” “真的吗?” “可能让大人一刀砍死,哈哈。” …… 内院,黑衣人突然停住身形,四人出现在他周围,隐隐包围着他。他毫不在意,望向门口的二人笑道:“你们,是不是看的很乏味?”他斗篷飞扬,浑身冒出黑焰,自问自答道:“热身结束,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宗师境界。” 夜七皱紧了眉头,刚才四人合力围攻,他竟然还未尽全力? 看来要使用那一招了,他下定决心道。 “你这妖邪,别装神弄鬼了,赶紧受死!”韩重山怒气冲天,他一掌拍向黑衣人,掌间隐隐可见一座刀形山岳。 “爹爹~”突兀的一声娇嗔,只见黑衣人身旁不远出现了一个身穿黄衫淡裙的姑娘,正一脸无助可怜地望向他。 那双眼眸水汪汪的,正是他的女儿,韩笑笑。 韩重山稍一分神,身形慢了一分,被黑衣人一脚踹飞,沾染上朵朵黑焰。众人只见他身躯飞速衰老,跌倒在他女儿身边。 “这是什么邪门的武功?”何鸿光大骇,这黑焰竟能夺走他人生机,太过霸道 韩重山不过片刻已是满脸皱纹,黑焰覆盖了他全身。‘韩笑笑’惊慌后退,生怕沾染到自己身上。 “笑笑……”他喃喃道,倒在地上想伸手去摸眼前的倩影。周围的一切越来越模糊,手终究无力的垂下。 何鸿光虎目含泪,多年的老友竟这样惨死。他忽然想起什么,化为一道黑影,钻入新房。 黑衣人手一招,地上的黑焰竟又回到他身上,似乎还壮大了些许。 场面瞬间逆转,四大宗师一死一逃,仅剩夜七夜五如临大敌面对此人。 “都是宗师,你们一打二害怕吗?”黑衣人嘴角一扯,仿佛在笑,不自然的笑。 新房内发出一声惊天咆哮:“不!” 何鸿光怀抱一团肉身冲了出来,双目通红,他呐喊道:“我要杀了你!” “你这么激动干嘛?我是在帮你。人类最喜欢伪装了,去了皮不是更好。”黑衣人一脸惊讶,“难道你平常吃水果都不剥皮的吗?” “你这畜牲!禽兽!混球!我%&#&……” “真是啰嗦……”黑衣人手一扬,一柄被黑焰覆盖的飞刀飞速射向何鸿光,何鸿光怒吼一声,瞬间出现在他身旁。 他竟张嘴去咬黑衣人,牢牢咬住了他的脖子。 黑焰顺着脖颈爬遍了他全身,他的皮肤迅速衰老,躯体萎缩,可他仍旧不松口,死死咬住。 “就这么恨我?”黑衣人一脸无奈,好似被咬的不是他,他竟一点都不觉得痛。 何鸿光已经白发苍苍,他望向夜七等人,似乎想说什么:“他是……” “死吧你。”黑衣人不耐烦的一掌拍死了他。 “想不到你竟然修炼出了魔焰,”在这紧张关头,夜五突然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上古时期,魔焰被称为什么?” “哦?什么?”黑衣人仿佛胜劵在握,好整以暇地看向他。 “魔焰以前叫圣焰,专门净化世间罪恶之人,以罪恶为燃料。”夜五道,“而像你这样的人,居然能修炼出此焰。” “很奇怪吗?”黑衣人一脸无辜的表情,赵轻却总觉得他的动作有些不自然。 “只有一种解释,这一具躯体,绝不是你的本体。真正的你,一定躲在暗处窥视此地,操纵你这傀儡。”夜五分析道。 “难怪,中了我的影拳还是没事一样,”夜七道,“十二、十三,搜!”夜七说道,三人立刻搜索附近的房间。 黑衣人冷笑,说道:“你们以为能找到我的本体?这就是我的本体!” 他身如鬼魅,大手一挥,无数黑焰飞向夜五。 夜五不与他正面交锋,飞速在庭院中跑动。 三人在房间快速搜索,为了节省时间,将所有墙壁通通打破。找了一个来回,没有看见一个人。 连之前的魅妖韩笑笑,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第十三章 罪狂 “这附近一定有密室,”夜七分析道,“你们轮番搜寻,夜五坚持不了多久,我去助他。” 他说完,冲了出去。 二人在院中追逐,夜五同时分神观察四周,冷不丁手臂被黑衣人碰到,沾染了一丁点魔焰。 魔焰立刻壮大,夜五一咬牙,将整只手臂化为绿叶。绿色纷纷,带着魔焰飘落在地。 “壮士断腕,勇气可嘉。”黑衣人在他身后笑道,“看你还有多少只手臂可以断。” 二人你追我赶,情形危机。 恰在此时,一道影子无声无息的潜入了黑衣人身后的影子中。 “你跑不掉了,”他将夜五堵在一个死角,“你若身上没有罪恶,又何必害怕圣焰呢?”黑衣人讥笑道。 夜五喘着气,盯着他背后,双眼却露出了笑意。 只见他身后的影子突然一下分离成了四五块。 “你的死期到了。”夜五宣判道。 黑衣人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躯随影子一起分裂成了四五块。他的手脚、头颅之间连着精密的丝线。 夜五从腰间拔出匕首,一瞬间斩断所有丝线。 一脚踩碎了黑衣人的头颅,同时踩碎的还有头颅中的一个黑盒。 黑焰在残肢上燃烧一会,渐渐熄灭。 夜七脸色惨白的倒在不远处,胸口剧烈起伏。 这一招是他进入宗师之后开发的神魂招式,每用一次,自身也似经历了分裂的痛苦,半个月不得动武。 否则伤及元气,会留下永久的残疾。 夜五独臂飞奔过去,把他扶到阴凉处。 夜七脸色苍白的笑道:“怎么样,做独臂大侠习惯吗?” 夜五满不在乎,说道:“一个月后就能长出来了,倒是你,老实坐半个月马车回山吧,哈哈。” 赵轻跟欧阳封在房屋中寻找,一无所获。 黑衣人死后,周围变得安静起来。二人将墙壁地面摸索个遍,没有丝毫线索。 “这样找是找不到的。”一个年轻人突然出现,他蹲在二人身边,眼神专注。 “要这样。”他双眼射出二道光,光线透过了地面,能清晰看见地下的虫子蚯蚓在打洞。光线很快扫过地面,他跳到附近高处,双眼像手电筒一样投射两道光柱,扫视周围。 赵轻跟欧阳封诧异的打量此人,满脸好奇。 “三哥来了呢,”夜五抬头一望,“我们可以休息了。” “是啊,”夜七点点头,“宗师跟圣级毕竟不是一个层次的。” “宗师跟宗师也不是一个层次的啊。”夜五望着自己空空的手臂叹道。 夜三穿的很休闲,他轻笑一声,关闭天眼,跃到院墙附近,手一伸从地下抓出一个人。 一个身形猥琐状若侏儒的人。 夜三将此人打晕丢在地上,抬头向天空中说道:“朋友既然来了,就现身一见吧。” 天空突然落下一个人,一个脚踩黑云的人。 如果视力好,能看见黑云下面的引擎和喷气筒。 赵轻暗道:武林大陆已经这么先进了? “墨家最新产品腾云机,”那人说道,“时速二百,极速350,只要五十武币。” 武币是武林皇朝发行的珍稀货币,一武币等于一万两白银。武币由一种特殊的玉石制造,约半寸厚,20*8公分。因一块武币含有提升一个月内功的功效,武林皇朝人士皆以武币为贵。 “你是来替墨家打广告的?”夜三平静道。 “刚才你们毁坏了我手下的宗师级人型傀儡,你知道值多少钱吗?”那人反问道,他伸出三个手指。“三百武币。把你们全卖了都不值这么多。” “你到底是谁?”夜三说道。 “我的大名你都不知道?武林皇朝大将军最信任的手下,罪狂是也。”那人轻摇铁扇,一脸等待夸奖的表情。 夜三道:“堂堂大将军,怎么会跟妖邪勾搭在一起?” “你别搞错,魅妖是臣服于我,不是勾搭。对了,我的魅妖们呢?”罪狂左右张望,好似周围会有很多人蹦出来欢迎他似的。 夜三道:“之前他们都凑在一起看打架,我顺手全杀了。” 罪狂脸色闪过一丝不悦,随即消失不见,他笑容满面道:“看你身手不错,要不要加入我们?我现在是后军统领,你若加入,后军二把手就是你的。” 赵轻暗暗打量他,有些不可思议:一个长相普通瘦不拉几的人居然是将军? “那个你手下管了多少人?”赵轻忍不住问道。 “几十万吧,”罪狂抬头思索道,“后勤的十几万人不算。直辖的士兵有二十来万。” 这是一个怎样的国家啊……赵轻暗自吐槽:一个后军统领就手握如此多的兵马,朝廷就不怕他们造反? “我对朝堂没有兴趣,”夜三道,“你跟妖魔勾搭,跟我走一趟吧。” 罪狂一脸好奇地问道:“去哪?” “去光明池洗涤你的身心。”夜三道。 “原来你们是寰星阁的,”罪狂恍然大悟,“降妖除魔不是佛、道二宗的事吗?怎么你们也要管?” “你去是不去?”夜三懒的跟他废话,冷冷道。 “去又如何?不去又如何?”罪狂笑嘻嘻的,他忽然出手,将地上的侏儒抓到自己脚边。 这一下形如鬼魅,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夜五等人更是看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仿佛一眨眼,侏儒就趴在他脚边了。 罪狂带着侏儒站在腾云机上,转身要走。 夜三冷冷道:“你不怕这架价值五十武币的宝贝被我打坏?” “夜三,据我所知,你可是心有牵挂呢。”罪狂微笑道,“你还有最后一次任务吧?退隐后混不下去,随时来找我。京城将军府,报我名号就是。对了,那边的小家伙,是叫赵轻吧?我们将军对你很感兴趣呢,三年后再见。” 腾云机喷出一股蓝色的烟雾,像一颗流星冲上天空。 夜三皱紧了眉头,这家伙到底是谁?居然对夜行营的情况一清二楚。 降魔殿是寰星阁最隐秘的组织之一,外人从未耳闻,更别说直呼夜行营成员的姓名了。 京城大将军府……他望向天空,双眼发亮。 第十四章 善后 赵轻等人将前院还有呼吸的人们搬了出来,放置在山庄外,又仔细搜索了一遍,确认没有活人后,点了一把火。 大火一下燃了起来,火焰燃烧了所有罪恶,也焚烧了所有尸体。空气中弥漫一股焦香味,令人作呕。 赵轻数了数,活着的只有一百多人,昏迷不醒。之前认识的三个佣兵都在,只是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带有血淋淋的伤口,表情狰狞又痛苦,仿佛在做噩梦。 这是一场恐怖的噩梦,赵轻暗想。罪狂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制造杀戮?趁机整顿西湖省的江湖秩序? 通过混乱的杀戮,吸纳邪恶的力量? “别想了,”夜三走过来拍了拍他,“妖魔行事违背常理。或许这些魅妖只是想要一些人皮而已。” 他望向眼前的巨大火光,嘱咐道:“倒是你,以后务必小心。” “罪狂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三年后见是什么意思?”赵轻问道。 “他们是大将军的人。大将军、墨家、江湖茶馆都是近十年内江湖崛起的大势力。”夜三道,“据说大将军此人,是通过战场厮杀积累功勋一步一步升上来的。十年内,他为武林皇朝征伐北边雪国,打下了雪国的一个省。皇帝高兴,就封了他征北大将军之职,统领北方近百万兵马。” 赵轻点点头,暗自思道:十年?三年后见……也是十年。 他们也是穿越来的! 他们一定也是天选之人,那为什么要三年后呢? 我在降魔殿呆了三年,夜行营三年,乞丐半年,三年后也正好是十年。 十年,到底有什么联系? 十年后我的鸡肋金手指就会变强? 不对,创世神说过每位神选了三名候选人,赢了就能得到新宇宙的所有权,那大家应该是竞争关系。 是不是有什么保护机制?若真的有保护机制的话,三年后就是十年期限,我会被他们杀死? 从罪狂一脸轻松的表情来看,他最少是圣级。那大将军呢? 如果三年后,不能达到圣级,自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 “三哥,请问有什么办法快速提升实力?”赵轻问道。 “实力的提升不是一朝一夕,”夜三道,“武功倒是容易,勤习自精。倒是境界,颇为困难。” 赵轻点点头,深以为然。夜行营的三年苦练,他对拳掌、剑法都有了深刻的理解,虽不至于出神入化,但也达到信手拈来的地步。 剩下的,就是武学境界上的突破了。他现在是二流巅峰,待星辰经大成,最少也是一流巅峰,只是武学境界…… “境界在生死之间,在市井之间,在天下山水之间。”夜三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你不妨去这民间走走,找到你的道。” “世间之道千千万,得一足矣。”夜五在旁边叹道,加上他的老人装扮,像极了看破红尘的智者。 “走了,别感叹了。”夜七冷冷道,“老五,赶紧去雇马车,我可不想走下山去。” “怎么跟五哥说话的?”夜五笑道,“你还想不想坐车回去了?” 夜三不理会二人的谈笑,望向滔天火光,说道:“路上注意安全。” 他转眼消失不见。 “他是瞬移了吗?”欧阳封好奇道。 “不是。”夜七道,“只是圣级的速度太快,肉眼已发现不了。” 赵轻望向天空,喃喃道:圣级啊…… “地上的这些人怎么办?”欧阳封望向满地的人群,说道。 “寰星阁分舵‘繁星’遍布天下,通知最近的‘繁星’来处理就好。”夜五道。 一个月后。 “你想出去闯荡?”赵玄公坐在赵轻对面,两人一边品茶一边聊天。 “年轻人,多出去见见世面总没错,”赵玄公抿了一口茶,“世间高手多如过江之鲫。你务必小心。” “这么说老道你答应了?”赵轻一脸欣喜。 “别高兴太早,江湖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赵玄公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武功高,不一定活的久,可能一杯毒酒就死了;智计超绝,不一定扬名立万,可能明天就被杀了。” “江湖的水很深,”赵轻笑道,“所以你要不要给我一些锦囊呢?” “锦囊没有,武功藏经阁的书感兴趣的你也都看了,你的兵器也是神兵楼出品的神兵之一。”赵玄公娓娓道来,笑道:“我只能送你四个字。” “那四个字?” “扮猪吃虎。” “你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赵轻脸上浮现阴险的笑,“这肯定是你的拿手秘诀。” “别胡闹。夜三与我说过你们的事,你跟十二是该下山历练。”赵玄公笑道,“下山后,要继续斩妖除魔,行侠仗义;不可偷抢摸扒,淫毒嫖赌。寰星阁的‘繁星’遍布天下,尔等好自为之。此去期限两年,两年内,务必归来。若遇危险,发信号弹。周围寰星阁的人会给你提供帮助。” “好。” “保重,活着归来。” “臭老道,你在咒我死呢。”赵轻笑骂道,转身走出了大殿。 赵玄公在他走后卜了一卦。眉头一皱,不发一言。良久,他叹息道:唉,自求多福吧。 赵轻离山前在奇货居拿了三张精致的人皮面具、神兵楼检查维修了下佩剑、神仙阁拿了一些金创药毒药解药齐药。腰里塞的满当当的,背剑走到山门前。 欧阳封正在那等着他。 “十三,这次下山,我们恐不能同路。”欧阳封道,“我回老家,那里有突破契机。” “什么契机?”赵轻问道。 欧阳封道:“祁光帝以前出游住的故居,里面残存了一丝至尊之道,是我族宝地。” “祁光帝?”夜十三问道。 “800年前,诸侯乱战,祁光帝以一己之力威慑了所有诸侯。众诸侯尽皆不战而服。”欧阳封道笑:“见见面如此真乃男儿也。* 他护送赵轻出了迷阵,就告辞而去。 赵轻望着山川丽水,心头思绪万千。 六年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赵轻站在山门前,看了许久。 默默转身离去。 第一章 边陲小镇 落日小镇之所以叫落日小镇,不是因为它的夕阳很美。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张三一直觉得,落日小镇叫这个名字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它的日出。 落日小镇位于武国边陲之地,三面环山,背后是最雄伟壮观的苍莽山脉,前面是一望无际的雪语草原。 每天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升起,站在落日小镇最高的钟楼上,可以看到最美的日出。 看一次觉得很美,十次呢?百次呢? 张三百看不厌。 他看了三年。祖传父业,他父亲是敲钟人,他也是敲钟人。 不同于和尚们的敲钟,他的钟声是告诉人们时间。 早上六点一次,晚上十二点一次。 没人喜欢响彻小镇的钟声,或在睡梦中被吵醒,或在风流时吓了一跳。 但这是一百多年前流传下来的规矩。 落日小镇建于一百多年前,起初只是边境的一个哨站,后来发展成一个小城镇。 钟声,就是那时流传下来的。主要是为了防范敌国侵袭,传给后面要塞的警戒声。 几十年前演变为报时声,早上6点军队听到钟声起来训练,晚上十二点听到钟声换班。 后来驻军撤到易守难攻的虎山隘,落日镇就变成了边陲的一个集市。每天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但钟声的传统,还是保留了下来。 张三的敲钟手艺,不但娴熟,而且精准。他能让钟声刚好响彻整个小镇,超出一丈就听不到了。他能只敲一声,余震六声。也能连敲六声,只响一声。 他对古钟的了解,就如对自己掌纹般清楚。他爱古钟超过了自己的生命。 但他爱小芳,更超过了古钟。 那是一种懵懂而无知的爱。他每天都要去小芳的包子铺买三个包子,早上一个,中午一个,下午一个。 他不知道小芳包子铺晚上不卖包子的,在小芳的执拗下,她哥才把店开到晚上,等他买完包子走远,然后絮叨的关上门。 害羞的少年与腼腆的少女,大多数都会这样错过一生。 没人敢先开口,自然也没人敢许下承诺和奋不顾身的勇气。 今天不同。 张三已经买了365天的包子而没有跟小芳说过三句话。他走在路上,想起小芳记忆中带着红晕的笑脸,下了决心。 他决定今晚要买二个包子,他决定向小芳表白。 他怀里藏了一个玉镯子,是他奶奶临终前交给他,要他交给未来孙媳妇的。 玉镯是那种古朴制式,上面绣着牡丹花的纹络,很漂亮。 他决定今天交给小芳。 太阳快要落下,黄昏即将来临。他走在洒满金色光芒的大道上,在人群中奔跑着,穿梭着。 他已经急不可耐了,他想立刻奔到他面前,跟小芳表白。 平日里一里多的道路突然变得很漫长。张三在人群中穿梭疾行,他年轻的脸庞露出了微笑。他似乎已经预见小芳收下了玉镯,对他表明心意。他已经在想跟她哥定下亲事该说什么话稳妥些,得体些。 一里多的路再长,在年轻人的脚下却总走得到的。 张三越靠近包子铺,他的头越低。走到门口时,他的头已经快低到地上。 “又来买包子啦?给,鲜肉包,早帮你准备好了。”熟悉的浑厚男声,“赶紧拿走,我们要打烊了。”小芳她哥说道。 张三抬起头飞快地打量了一眼,小芳正站在身穿洗的发白地粗布衣裳的高大男子身后。 她正用明亮的双眼望着他。 张三接过包子,抬起头递过去三文钱。他鼓足勇气,欲言又止。 小芳对他大方的笑了笑,眼神中带着疑问。 “我……我……我有个东西送给你。”张三伸手入怀,正要掏出玉镯,突然一个粗的像拉风车的厚重声音大喊道:“喂卖包子的,给我来五个肉包子!” 包子铺不远的青石路上,一高一矮两个人正向这边走来。 高个几步冲到包子铺前,喝道:“赶紧的!” 小芳双手叉腰,两眼一瞪:“凶什么凶!要买肉包明早再来!” 高个怒道:“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包子铺,你说明早?我家主人现在就要吃肉包!” 她哥哼了一声:“我们打烊了。” 高个看向张三,指道:“打烊?那他手里是什么?” 他伸手去掀屉笼,屉里倒还有几个包子,他一一扳开,全是糖包菜包。 “我手里这个肉包给你吧。”张三将手里的肉包递过去,“等下我再去买点其他的填饱肚子。” “小兄弟,谢谢你啦。”矮个已经走了过来,接过张三手里的肉包,赞叹一声:“这肉包肉质鲜美,皮薄可口,真是好手艺。” 高个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等他吃完。矮个吃完,看了一眼屉笼里的其他包子,皱了皱眉头:“还有没有?” “没有了,明早再来买吧。”小芳见到自己做的包子有人喜欢,脸色也露出了笑意。 “阿虎,好好谢谢这位小哥。我们走。” 矮个叹息一声,声音中带着无限的惋惜和感叹。似乎失去了世间很美好的事物一般。 高个随手掏出一锭银元宝,丢给张三,约有十几两。 等二人一走,小芳他哥吐了口唾沫,开始收拾店铺。 小芳见张三还站在原地,笑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张三愣了愣神,“这个给你。”他把元宝递给二人。 “这是你的,你拿着吧。”他哥冷冷道,把屉笼一个个往回搬。 张三也要帮忙,小芳朝他歉意的一笑:“我哥心情不好,你先走吧。” 他点点头,掉头走了。 “这傻小子,”小芳他哥一边搬东西一边说道,“他今天好像有话对你说。” “他个闷葫芦有什么话呀,”小芳望着他走远,抱起一笼蒸屉笑道,“他要真有话想说,明天见面就知道了吧。” 张三走在回去的路上,内心兴奋不已。一个包子换来了十几两,换作谁都会很开心。 要买点什么呢?给小芳买点胭脂水粉,再给他哥买点水果吃食,还能用剩下的银两做聘礼,张三盘算道。 老天爷,太感谢你了。他抬头望天,内心充满对明天的憧憬。 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小镇上的每个人都觉得今天的钟声特别悦耳,好像撞钟的少年在分享一件很喜悦的秘密。 第二章 肉包子 第二天一早,张三六点撞完钟,跑去买了一身新衣裳。 他这份工作是官职,每月有俸禄五百文,这三年存的钱加上父亲遗留的一些积蓄,凑一凑能在家里的旧宅院摆三桌喜宴。 一大早,他在各家店铺都转了一圈。买了二盒据说是景国捎带来的胭脂红,女孩擦了脸像红玫瑰一样艳丽,花了一两二钱;买了二斤据说是雪国运来的雪樱桃,白白的小小的,可爱极了,花了五百文;买了东湖省产的大凤梨,西湖省的圆栗子,还有三只烧鸡四只烤鸭五斤酱牛肉,共花了一两三钱。他把新衣裳用布包好系在背后,提溜着一大堆东西回到家。 他脱下平日穿的黑色官衣,换上父亲生前给他买的白衫袍,系上腰带,对着铜镜照了照,倒也像一个五官端正,面容俊朗的公子哥,就是黑了点,还有点害羞。 忙活了一上午,他在厨房匆忙炒了一些昨晚的剩饭,就着酱菜吃了。酱菜颇咸,喝了一大勺缸里的水。 吃饱喝足,张三小心的把两盒胭脂塞入怀中,提起水果和食物,大步出门而去。新衣裳被他收在箱中,等到结婚的那天穿的。 走在路上,平日的邻里撞见了,都忍不住笑着打个招呼,赞叹一声:“小张三今天真精神!” 他回以微笑,心早飘到了包子铺。小芳和她哥看见自己,会是怎样的一个情景。他们会接受呢,还是拒绝呢?他闻着油皮纸包不住的食物香味,这些吃食她哥应该会收下吧?我的玉镯和胭脂小芳应该会喜欢吧? 女孩都喜欢胭脂,她肯定也会喜欢的。听说景国遍地繁华,他们那边的胭脂水粉是最好的。她一定会喜欢的。 越走,他的信心越足。在中午的烈日下,他的后背汗涔涔的,可他却觉得很快乐。 他越走越快,不一会儿就看见了包子铺。一大群人聚在哪儿,隐约还有官差的吆喝声。 张三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兆头,他拎着一大堆东西,拼命挤入人群,惹来许多骂声,一直挤到了最前面。 只见二个官差正在给店铺贴封条,一个官差正在吆喝驱赶围观的人群。地上有点点血迹,小芳和她哥都不见了。 他们去哪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张三心急如焚,他左右张望,到处是伸长脖子的百姓。根本看不到二人的人影。 “哎,这两兄妹好惨啊。”突然一声叹息传入张三耳朵,他转头一看,是在附近开面铺的李老头,正站在他身后。 “他们怎么了?李爷,你快说啊!”张三急问道。 “今早有一高个来买包子,要把所有肉包都买走。小芳给他拿了四五十个,那高个仍不肯,非要把最后三个都拿走。当时买包子的还有二个人,看不惯他如此霸道,就出口说了几句,谁想却被那人打翻在地。小芳他哥赵强出来制止,被一脚踢中胸口,当场就吐了血。小芳哭着跑出来护住她哥,高个怒骂一声‘害我一大早就来买包子,不如把你们带回去算了!’他一脚踹翻蒸屉,将二人一边一个扛走了。”李老头又叹息道:“唉,那高个应该是有背景的人。早上打的人,中午官府倒来查封挨打的人店铺了。” 张三面无表情道了声谢,他将手里的吃食水果递给李老头,问道:“李爷,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 李老头推辞不要,指了指右边的小巷。张三把东西往他怀里一塞,挤出人群往右边跑去。 右边的小巷又叫青虹街,里面很多民宅客栈,外来人士都住在这条街上。 他现在冷静无比,心却似一团烈火,灼的胸膛鼓鼓作响。现在是中午,那天的高个好像是跟一个矮胖子一起的。矮胖爱吃包子,所以高个才一大早去买包子,然后又把小芳他们带走了。 只要找到矮胖子,就能找到小芳。他出手阔绰,住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客栈。张三打量周围的客栈酒楼,听着耳边热闹的吆喝声,一边思索着。 他们会不会在中午做包子?张三突然想到。矮胖子穿着华丽,肯定不会吃冷的或者热过的二次包子。他会强迫小芳他们现场做,那他们一定住在宅院中。 张三自信的向前走去,前方有很多可以租住的大宅院。他走的很快,很急。 他的心跳的也很快,很急。张三现在不但内疚,懊恼,他还恨自己。恨自己今早为什么没去买包子?如果他在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了。 幸好现在还有时间,还能补救。他暗暗道。前方的宅院有大有小,有些空着,有些有了人烟,有些还有家丁站在门口看守。他伸长脖子左右看望,鼻翼翕动,走到这条街一半的时候,问到了一股肉香。 一股熟悉的包子肉香。 张三走向左边传出香味的宅院,敲了敲门。 没人应。 他重重的敲了一会,门开了。一个高个站在门内,居高临下的打量他,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你是昨天的那个小子,怎么?有什么事?” 张三抬头问道:“小芳是不是在你这里?” “哦,你原来是来找他们。”高个恍然大悟,“走,带你去见他们。”他转身就走。 张三跟他走进宅院,只见偌大的宅院空荡荡的,看起来诡异阴深,屋檐的角落里还可看见蜘蛛网。 “别发愣了,”高个笑道,“跟我走吧。”他走进屋内,张三跟了进去。 矮胖子穿着柔软的红绸员外袍子,坐在桌边正在吃包子。看见张三进来,笑着招呼道:“原来是你来了,赶紧坐,坐,一起吃嘛。” 张三冷冷望着他:“小芳他们在那?” “小芳?小芳是谁?”高个纳闷道。 “小芳就是被你带走的那个姑娘,另一个是她亲哥!”张三大声斥道,“别装疯卖傻了,赶紧把他们交出来。” 矮胖抬起头,满脸的不高兴:“我吃东西不喜欢别人大声吵闹。” 矮个会意,正要上前,张三一脸仇恨的盯着他。矮胖脸上露出奇怪的笑意:“等等,别紧张。你吃一个包子,我就告诉你他们在那。”说完丢过来一个肉包。张三接过,毫不犹豫的咬了一口。 味道不对,这不是小芳做的包子……但味道更鲜美,这是?这是?! 第三章 百凤楼 这不是猪肉馅的包子!也不是任何一种肉的包子。 张三回头,看见高个手上沾了些许白色,那是面粉的颜色。这包子是他做的,那这肉难道是…… 他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双眼露出了仇恨的目光,他剜了一眼高个和矮个,记住他们的样貌,突然跑了出去。 “去哪?”高个阴测测的笑,一跃跳到他前头。张三使出平日撞钟的手法,竟一下撞在高个的膝盖上。 这一下措不及防,高个只觉膝盖上挨了九下,却只听到一声响。他一下摔倒在地,再要追,张三已冲出门去跑远了。 高个回头望了一眼矮个,只见他正在悠闲的吃着肉包。 “由他去吧,不过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小人物罢了。”矮胖子说道。他拿起一个肉包,陶醉地放在鼻尖闻了闻,慢慢咬了一口,仿佛在享受世间最美好的食物。 哼,不过是懂得些许技击之法的小孩罢了。他轻笑一声,站起身走到桌前,开始品尝肉包的美味。 厨房里,小芳被绑成麻袋,口中塞了一块破布。她望向案板不断流泪。 案板上,她哥只剩下一个头颅直瞪瞪的盯着她。眼神中带着恐惧和担忧。 恐惧是人对死亡的本能。担忧是什么呢?小芳泪流的更厉害。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杀掉这两个人渣。就算死,也要在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张三一路跑向衙门。他的速度很快,宽大的袍子有些绊脚,可他不在乎,他拼命的跑,摔倒了就站起来继续跑。 等他跑到衙门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他一边喘气,一边击鼓鸣冤。 门口的两个衙役认得他,不耐烦的说道:“停停,吵死了!” 张三狠狠道:“大人呢?我要申冤!” 其中一个衙役掏了掏耳朵,纳闷道:“小张三,这大中午的,你有什么冤?说给我听听,说不定还能帮上你的忙呢。” 张三厉声道:“大人呢?!” 衙役被少年杀人的表情吓到了,含糊道:“大人,大人在朝凤楼接待客人……” 张三立刻掉头朝百凤楼跑去。 百凤楼是落日镇最好的酒楼,这里的酒也是一绝。 县令检文思一边抚须微笑,一边看向对面坐的年轻人。 此人风尘仆仆,一身上好的丝绸华服已破成条条缕缕。他举起筷子,在席间大快朵颐。 陪坐的本来有五个,被称为落日镇五绝。分别是县尉络腮胡刘一刀、令史白面书生韩良、县丞金算盘邓大元、县司空力大无穷贾靖、县司马千里伯乐吴乐。 武国的官吏制度不但考究学问如何,更需要考取武功。 做到县令最少得是秀才的功名,并通过朝廷的三流高手考核。 平日六人刚好坐满一张圆桌,现在千里伯乐吴乐却不见了踪影。 检文思一问,才知道今日早间吴乐因在马市以低价恶意买马,还欲出手伤人,被眼前的年轻人杀了。他当场拍手叫快,在百凤楼置办一桌酒席,宴请这位为民除害的少年英雄。 另外四人的脸色却不好看。 吴乐虽为人不咋地,当初也是县令请来的,如今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赵轻很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酒宴,他不顾其他人的目光,一阵狼吞虎咽。 他已在武国流浪了大半年。 半年前,他初入江湖就被人偷光了东西,幸亏手中的剑,胯下的马没被偷走。他找了很久都没有小偷踪迹,当时他严重怀疑是赵玄公派人做的,想让他体验真正的市井生活。 没钱的侠客比乞丐还不如。他本不会如此凄惨,奈何偷摸拐骗做不得,又不愿费时做些佣兵任务。这一路向北,他最盼望的是遇到山贼打劫。奈何一个都没碰到。 他还特意去一些险峻的山峰上看过,没有,一个山贼都没有。倒耗费了半日的体力。 他靠街头卖艺挣些盘缠,一路来到边陲之地。武国似乎天下太平,连一件能让他打抱不平的事都没有。 直到今天在这小镇上,碰见一个凶恶的瘦子强迫一个老伯卖马。他当即上前制止,瘦子笑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赵轻摇摇头,一剑结果了他。 在周围马贩子的感谢声中,赵轻才知道他是此地的司马。管理官府马匹,欺压百姓,强买强卖,敛财无数。讽刺的是,此人却被手下称为千里伯乐,慧眼识马。 赵轻听到敛财无数双眼放光,正要上前搜身,突然出现了两个人,一阵感恩戴德的吹捧,把他请到了百凤楼。 然后他就坐在这里大快朵颐。 检文思一脸微笑,他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能一剑杀掉吴乐的人,肯定是一个更好的帮手。至少看起来,他倒是一个容易结交的人。 “敢问少侠大名?”检文思举杯道,“我乃本地县令,手下如此恶行今日才知,自罚一杯。”他又斟满一杯,高举道:“多谢少侠为民除去此獠,此杯敬你。” 赵轻满嘴都是食物,正在费力咀嚼,不好开口。他拱了拱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刘一刀坐在旁边双目圆瞪,越看这落魄少年越不顺眼,他大喝道:“我家大人问你姓名,你为何不说话?” “一刀!”检文思斥道:“这是我的客人,怎容你大呼小叫,出去!” 刘一刀重重‘哼’了一声,恶狠狠的望了一眼恍若未闻的赵轻,起身就走。他走至少年身后,突然反身一掌拍向他后脑,掌风呼呼作响,竟是下了杀手。 席间四人一眨不眨的望向少年,没有一人出声提醒。赵轻依旧在夹菜,他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向后一掷。 正中刘一刀手心。 刘一刀退了五步。他捂住发抖的右手,惊恐的看了看赵轻,飞快地跑下楼。 赵轻仿佛没事人一样继续吃菜,检文思鼓了鼓掌,笑道:“少侠好功夫。请问从何处而来?” “我叫凌沐风,是一个佣兵。四处流浪。”赵轻一边吃菜一边胡诌道。 “原来是凌少侠,久仰久仰。”检文思说道,另外三人连声附和,“不愧是少年英雄,好名字。”“如雷贯耳啊。”“凌少侠,你的大名我早有耳闻。” 赵轻纳闷的想:凌沐风有这么出名吗?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上楼声,众人神色各异,难道胡一刀又回来了? 第四章 二十两纹银 上来的是一个年轻人。 他穿着宽大的白袍子,大汗淋漓,不停喘气。 看上去狼狈极了。 可他的眼神像一把刀,一把锋利到能杀人的刀。 他缓缓向众人走来,一边走一边喘气。楼上除了这一桌已没有其他人。检文思清了场,还派了两个衙役守在楼下。不知道他是怎么上来的。 赵轻也停下了筷子,饶有兴趣的望着他。 张三重重走到众人面前,又重重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县丞邓大元看了看检文思的脸色,起身来扶年轻人,说道:“大人们正在陪客,有什么冤屈跟我回衙里说。” 张三跪地不起,邓大元手上一用劲,竟将他悬空抬起,向楼下走去。 张三奋力挣扎,他抓住扶梯,大喊道:“有人草菅人命啊!大人!再不去他们就逃走了!” 检文思喝道:“放下他。”他摸了摸胡须,“是谁光天化日做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人在何处?” 张三没了束缚,又冲过来跪在地上,急道:“就在青虹街,你们去就知道了!” “韩良,你去调查此事。”检文思道,“另外派人通知县尉,带兵去青虹街。” 县史韩良道了一声:“诺。”向楼下走去,示意张三跟上。 等人一走,检文思陪笑道:“不好意思少侠,惊扰了你的雅兴。” 赵轻叹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酒壶起身道:“我已饱了,县令大人,要不我们去看看是什么事?” 检文思微笑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 赵轻随韩良张三来到青虹街,县令等人却不见了。他问韩良道:“其他人呢?” 韩良翻了翻眼,道:“大人每天都很忙,抽空陪你吃饭已是不易,你还想整天都陪着你?” 张三冲入一间房屋,四处翻找。 赵轻走进去,只见屋内空无一人,蛛网遍布,连桌上都布满了灰尘,整个院内都有一股腐烂的死老鼠臭味。 韩良看了一眼,冷冷道:“张三,你胡乱报案,戏弄官府,按武律可要坐三天大牢的。” 张三仿若未闻,他冲进厨房,四处翻找。赵轻手里还拿着一壶酒,他突然道:“不用找了。这里确实发生过命案。” 韩良笑了:“请问少侠,这里空无一人,蛛网密布,仅凭这小子的一面之辞你就断定这里死过人?你是不是看不见桌上的灰尘?” 赵轻走到桌边,伸指一抹,道:“灰尘略为潮湿,看起来似乎是附近的泥灰,倒不像是积尘。空气中有一股浓郁的腐臭味,一定是在掩盖什么。” 突然一声大叫传来,赵轻冲出大厅,只见张三趴在厨房的地上泪流不止。 他走过去一看,张三手中抓着一根极细的头发,一根女人的头发。 赵轻拍了拍少年,目光露出同情。问道:“你有没有钱?” 张三哭的更厉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哽咽道:“都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里面有二十两纹银,那本是他迎娶小芳置办喜酒用的。如今人已不在,要钱又有何用呢? 赵轻从他手里接过布袋,风尘仆仆的脸上露出比朝阳还灿烂的笑:“佣兵凌沐风接受你的委托,我一定帮你找到凶手!” 韩良正在不远处,听到这话,脸色阴沉。 衙内后堂,邓大元站在透明的布帘后,沉吟道:“两位既已饱食,还请今日离去吧。” 布帘后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只听高个笑道:“多谢县丞大人款待,我们食帮不会忘了你的恩情。” “以后若有什么事,托人告诉我许荣一声,”矮胖子舔了舔嘴唇,“有空我等再来做客。” 他们转身离去,高个背后鼓鼓的,似乎背着一个巨大行囊。 邓大元仿佛自言自语道:“大人,你就要走了,又何苦惹这身骚呢?” 屏风后突然转出一人,正是检文思。他叹了口气,保养极好的脸庞仿佛苍老了很多:“大元,我不日就要调任莱江城为官,若不多结识几个道上的朋友,去了那边又有何人可用?” 邓大元急的脸庞通红,脱口道:“还有我们!” “你们?”检文思双眼深陷,竟已有了皱纹,他直勾勾的盯着他道:“你们几个不过江湖四流高手,又如何跟食帮鼎鼎大名的‘肉包子’许荣、‘竹竿’刘全相比?连今天的那个落魄剑客你们都比不过!他们食帮不就是爱吃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嘛,这又有何难?” 邓大元羞的低下头,沉默不语。 检文思喃喃道:“不知那位落魄剑客又在那呢?” 落魄剑客赵轻现在不落魄了。他怀揣着二十两纹银,跟张三回到家,听他说了整件事的经过。 凝眉沉思。 “凌少侠果然风流倜傥,”韩良走进屋来笑道,“稍微收拾一下就英姿不凡。” 赵轻在张三屋中洗了个热水澡,感觉心情好了许多:“哈哈,你有眼光。”韩良笑而不语,赵轻用狭笑的目光打量他:“可惜你瞎了眼。” 韩良变了脸色,重重哼了一声:“少侠言下之意是韩某人有眼无珠吗?” 赵轻鼓掌大笑道:“何止是有眼无珠,简直是狼心狗肺。” 韩良大怒,一拳打向赵轻右肋,右肋是人体最脆弱的骨头,被打断需要卧床几月。 这一拳呼呼作响,犹如雷霆。拳未至,拳风先到。 赵轻冷冷看着他,轻轻抬手以拳相对。 两只拳头撞在一起,韩良又犹如雷霆往后退去,他几个踉跄摔倒在地。 赵轻蹲在他身前,冷冷俯视道:“与食帮的败类勾结,你比禽兽还不如。那两个人在哪里?” 韩良嘴角渗出鲜红的血,他白净的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失去了原本的的温文尔雅模样:“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破落剑客,胆敢污蔑本官?” 赵轻重重一脚踩在他脚裸上,只听咔嚓的一声,这人的脚骨怕是碎了。张三在一旁看见此人如此凶残,暗暗心惊。但一想起小芳他们生死不明,内心便什么都不顾了。 韩良惨叫一声,啐了一口血沫:“贱民,你有种就杀了我!” 赵轻面无表情:“我知道的刑罚有无数种。刚刚只是给你挠挠痒,我想你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他前世接触过无数穷凶极恶的犯人,看过许多稀奇古怪的死法,自然也知道对付这些人的方法。把这些方法用在普通人身上,无人受得了。 张三突然冲过来,对韩良喊道:“你们为什么封了小芳的包子铺,那两人在哪?你快说吧!” 韩良沉默不语,看向东方。 第五章 陌路野店 赵轻跟张三买了两匹马,一路出东门向城外飞驰。 张三以前跟打铁的老傅学过骑马,那是雪国的白色矮脚马,已经上了很大年纪。骑起来稳稳当当,没黄鬃马这么颠簸。以前老傅是武国的边戎士兵,因为年纪大了,被命令告老还乡,老傅却留在了小镇上,以打铁为生。 在官道上行至黄昏,夜色渐凉,两人渐渐慢了下来。这一路上除了几个行脚商人,连鬼影都没看见一个。 赵轻看着两边阴森的丛林暗想:该不会是走小路去了吧? 他们若带着人,必定会雇一辆马车,小路狭窄,马车走不过。若是走小路,背着一个人长途跋涉,对于体力的消耗巨大,殊为不智。 对于食帮肉包子许荣、竹竿刘全,赵轻也略有耳闻。食帮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帮派,民以食为天,人生下来就要吃喝拉撒睡,吃喝就占了五样中的两样。 如今战事稀少,武国繁荣,更是吃喝出了许多新花样。食帮就是一个以吃为主的帮派,聚集了一大批爱好吃喝的武林高手。传说食帮的帮主食神,更是从食中悟道,一身武功登峰造极。 肉包子许荣原先是做肉包子的,爱做包子更爱吃包子,以前开过包子铺。竹竿刘全却爱吃肉,可他怎么吃也吃不胖,高高瘦瘦像一根竹竿一样。他自从吃过许荣的肉包子后,就整日跟在许荣身边。 可赵轻怎么也没想到许荣做的是人肉包子,他本来还想遇见食帮的人尝尝他们的手艺。现在只觉得一阵恶寒。 夜色渐深,二人骑马慢行,张三突然道:“前面有灯光。” 赵轻一看,前面漆黑的官道上有一点黄豆般大小的红光。随着二人越来越近,红光渐渐变大,原来是一盏大红灯笼,上面用黑笔写了一个“宿”字。竟是一家客栈。 大红灯笼在漆黑的夜中随风摇曳,周围寂静无声,让人觉得瘮的慌。 二人下马,赵轻过去敲了敲门。不过片刻,门就开了,一个高大的小二迎了出来,满脸堆笑:“两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来,我帮你们栓马,客官里面请。” 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屁颠屁颠地接过张三手中缰绳,把马牵往后面马棚去了。 赵轻踏入店内,鼻子嗅了嗅,微微皱眉。掌柜长的白白胖胖,一脸褶子,笑的像一朵菊花:“''客官几个人?要点什么?” “二斤爆炒牛肉、半只烤鸭、几个拿手小菜,再把你们这最好的酒拿两坛来。”赵轻说道。 掌柜应诺,进去后厨吩咐去了。 不一会儿,小二端了酒菜出来。赵轻突然捏住小二的手,小二疼的龇牙咧嘴,忙求饶不已。赵轻面无表情的松开,对张三说道:“吃饭。” 张三颇为奇怪,但也没问。吃了几口,心中思念小芳,便吃不下了。 赵轻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倒酒,张三见过很多佣兵这样喝酒,不过他们大多数都死了。 就像天边的流星,在霎那间闪耀人间,带来璀璨的星光,然后归于无边的黑暗。 他会不会死呢?张三心想。不过作为一个剑客,他竟不惜以身犯险来帮我找寻小芳他们,这份恩情我终生也难以报答。 想到这里,张三突然跪倒在地,重重向他磕了一个响头。他正要磕第二个,只觉一股大力扶住了自己的肩膀。他抬起头,正对上剑客满含笑意的眼神。 “这是干什么?”赵轻笑了,脸色微红。“吓我一跳。”他想起自己的身世遭遇,不由感慨:谁能想到穿越会发生在我身上呢?太离奇了,太奇妙了,太有趣了,武林的江湖,跟上辈子的社会,有没有不同呢?他酒喝的有点多,连三年后还有索命大将军的压力都忘了。 前世的那些都过去了,如今好好活下去,成为第一个神吧。再说,我也想看自己能突破到那一步呢……成神能不能在天上飞?好期待啊。 醉眼朦胧中,赵轻看向门外的星空,一脸憧憬。 张三坐在凳上,沉默不语,想起小芳,心中勾起了相思之念。 若找到小芳,我给你当牛做马我都愿意。张三望着门外喃喃道。 “头磕的好呀,你是送他上路吧?”一个高高瘦瘦的人从厨房后面走出来,他身上还穿着小二的衣服:“张三,你怎么不继续磕了?” 赵轻看了一眼张三的脸色,他脸色惨白。赵轻伸手拔剑,忽然浑身发软。 “哈哈,别费力了。”刘全脱下身上的伪装,笑道:“张三,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哦。” 他从门后拽出一个人来,正是小芳。只见她脸色苍白,昏迷不醒。 “是你!原来是你这个混蛋!”张三狰狞地想扑过去,一下跌倒在地。“你这个恶魔,狗贼,畜牲!” 他倒在地上,怒骂不止。竹竿刘全笑了笑:“别费劲了,麻痹散吃了没一天是恢复不过来的。你现在骂的越欢,等下死的越惨。” 白白胖胖的许荣从后面转了出来,他脱下掌柜的衣服,撕掉脸上的易容伪装,沉着脸低喝道:“你把这女人搬出来干嘛?弄伤了王老大怪罪下来,我俩都活不得!” 刘全唯唯诺诺的退下,他抱着小芳又转入后厨去了。 许荣走到桌边,一掌拍晕了张三。坐下拿了一壶新酒给自己跟赵轻倒了两杯:“兄弟那里来的?为什么要帮这小子出头?” 赵轻试了试,浑身无力。丹田也没有一丝动静,仿佛失去了知觉。眼下情形紧急,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笑道:“我这人就爱多管闲事,那来的你就不用管了。倒是你们,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不怕天谴吗?” 许荣哈哈大笑:“天谴?我若成仙,我便是天。” 赵轻鄙视道:“就你这样还想成仙?” 许荣停住笑容,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他沉默片刻,问道:“我以食为道,为何不能成仙?你以为我在杀人?” 赵轻道:“你觉得自己不是在杀人?” 许荣看向窗外。 第六章 食道 “上古凌皇,以天下为道,致万民于水火,陷苍生于囹圄。以自身沟通亿万星辰,险些成神;千年前祁光帝君行仁道,解百姓于倒悬,还黎民以自由,以帝王之剑布施,却只是半神。五百年前半仙天机,参自然之道,阅百家之长,融万物之本,后仅为一半仙也。可见心有挂碍,成仙越难。”许荣道,“成仙之下,一切皆为虚妄。我不是在杀人,我只是在参仙悟道。” 赵轻笑了,笑的眼泪都快留了出来:“你悟的什么道?” 许荣一本正经的答道:“食道。我每杀一个做包子的,我做包子的手艺就更好。我的武功已经到达了顶点,我只有吃掉全天下所有做包子的人的肉,我的手艺才能增长,我的武功才能突破。我才能找到真正的食道。” 赵轻看着他白白胖胖的脸蛋,突然想吐,他干呕了一会,虚弱的问道:“那你为何不杀小芳?” 许荣抬起头,眼神中露出希翼的光:“王老大手里有种药,他能让我的手更快,不过他需要女人交换。所以小芳对我还有用。” 赵轻一脸憎恶,在他眼中,许荣已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重度的偏执症和妄想症。 他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可他又不希望自己就这样死去,死在这样的人手上。一片沉默声中,许荣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倒入了赵轻面前的酒水里。许荣把酒端到了他嘴边。 在喝下去之前,赵轻开口道:“你错了。心无挂碍,成仙更难。” 许荣笑了笑,不置可否。他右手像一只铁钳捏住了赵轻的脸庞:“不要怪我。怪只怪你多管闲事。” 赵轻抿住嘴唇,却不受控制的张开,许荣正要倒入毒酒,突然一阵大笑声从门外传来:“这里有一家店,大哥,咱们快去里面坐坐!” 许荣双手疾点,已封住他丹田穴道,随手一甩,将一百多斤的赵轻轻飘飘的抛入后厨内。 赵轻缓缓跌坐在地,看不到外面情景。他又惊又急,这一手体外御气的法门,使用的极为熟练,许荣必是顶级的一流高手。 后厨内墙壁斑驳不堪,显然是长久的油烟熏的。地上倒了三个被扒了外衣的人,没有一丝动静。 赵轻注视片刻,不见三人有任何生命迹象,多半是死了。从神情看,死的猝不及防,毫无痛苦。 赵轻暗自运气,丹田一阵绞痛。穴道被封,连活动的力量都没了。看来只有等死了。 他侧耳倾听,门外又传来说话声:“你这掌柜,倒把自己吃的白白胖胖的。在这荒郊野岭,倒也不易。” “客官别开我的玩笑了,你们要吃点什么?” “洒家就爱喝酒,来五坛好酒。另外再来一些下酒菜就好。我这位兄弟想必也饿了,先来十个白馒头。” “好勒,客官稍坐。”许荣喊了一声:“小二,快上酒!” “好嘞,客官稍等!”刘全从后厨的一扇门出来,门后是一片黑暗。 他从门后抱出几坛酒,送了出去。 许荣转入后厨,微笑着看了一眼赵轻,用眼神说道:你很快就有伴了。 他打开炉上的抽屉,选出十个香喷喷的白面馒头,洒了一些极其细微无色无味的药粉在上面,端走了。 赵轻闭目养神,他感受到了体内有一股热流,在上半身慢慢流动。 是那琥珀色的蚕丝能量!只不过经过许久的温养,如今已经达到了棉线粗细。能量液流过的地方,闭塞的经脉被冲开,他感觉身体的掌控又慢慢回来了。 许荣送完包子,又踏入厨房开始做菜。赵轻假装睡着,全力冲击上半身的穴道,先是手臂,再是胸口,一直突破到了丹田附近。 丹田若解开,再调动内力,冲破下半身的穴道,便能恢复自由身。 许荣突然看了一眼赵轻,蹲下身又在他身上点了五处穴道。然后继续做菜。 这下能量液被分割成了五处,无法汇聚。赵轻想调动松果体中的琥珀体‘土之力’,毫无作用。 “掌柜,快点上菜!再拿几瓶酒过来!”粗旷的声音喊道。 许荣额头渗出了汗水,他应道:“来了,马上好了!” 又过了片刻,只听一阵刘全一阵惊呼:“客官,你不能进去。” “你让开,炒个菜炒这么久,我大哥都饿了。我自己去炒。” “客官,稍等,马上就好了。”刘全阻拦道。 布匹撕裂声,大汉笑道:“看不出你这小二,也会武功啊。” 门外开始打斗起来,许荣将锅里的干炒牛河倒入盘里,赶紧送了出去。 打斗声停止了,许荣在一旁道歉:“客官客官,菜炒好了。” “掌柜,你看他把我衣领都撕烂了。” “破了一件衣服罢了,没事没事。”刘全说道。 “嘿嘿,你这小二倒也耍的两下好功夫。放心,衣服钱我会赔你的。”大汉粗旷的声音传来。 赵轻本以为大汉真会冲进来,听见外面的打斗声,正欢喜不已。眼见争端平息,赵轻注意力又回到自身身上,开始调用能量液突破穴道封锁。 他心生一计,调用上半身周围的能量顺利突破了哑穴,喉咙发出了丝丝的呼声。 “是不是有什么声音?”门外大汉问道,他的声音含糊,似乎不停在咀嚼食物。 赵轻紧紧盯着门口,盼望有人出现。 “没什么,荒山野岭,老鼠有点多。”许荣打了个眼色,刘全默默退了下去,向后厨走去。 就在这时,一道风声响起,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前,站在了门边。 赵轻先是看到一个人,再听到一阵风声。 此人身高八尺,约摸三四十岁。面色沧桑,眉头有积郁之色。看到后厨内的情形,一言不发。 赵轻暗自喜悦,这下终于得救了。他想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丝丝声。 “荒郊野岭,必有狼心狗肺之徒。”中年人叹了一口气,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 “大哥,你在看什么?”大汉在门外问道。 “这是一家黑店。” 第七章 挨揍 中年人淡淡的说道,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躲过身后的劲风,手腕翻转,出现了两只判官笔。 轻轻的往身后一送,点在刘全胸口上。 刘全目瞪口呆,他忽然觉得浑身发冷,思绪万千,一下子倒在地上。 大堂内传来许荣的悲呼声,大汉的怒吼声,再是打斗声。 赵轻只觉周身穴道忽然被一股外力冲开,他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珍重的拱手谢道:“多谢救命之恩。先生那里人?” 中年人沉默不语。良久,他叹息一声:“江湖之人,四处漂泊。” 赵轻心下了然,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先生留个字号,日后必定报答。” “不必了。”中年人转身,许荣正与一名红面大汉激战。两人拳影交错,往来如飞,周围的桌椅承受不住内力的挤压,开始粉碎,却飘在空中,不落。 红面大汉越战越勇,脸上汗水四处挥洒,拳法刚猛,直来直去。许荣拳法柔转飘逸,以柔克刚,以掌接拳,借力卸力,一时僵持不下。 赵轻打开后厨的内门,救出张三跟小芳。二人昏迷不醒,他把他们靠墙放在一起。 赵轻走到中年人身边,再次说道:“先生救命之恩,莫齿难忘。我叫赵轻,日后有事只需吩咐一声。”他把背后的剑鞘上的红穗带子解下,递给中年人。 中年人伸手接过,他看向赵轻,片刻转过头去,珍重的放入怀中。 很多剑客轻生死,重信诺,如此大礼若不收下,便是对他们的侮辱。 红面大汉汗越出越多,拳拳带风,犹如闪电。许荣突然冷笑一声,周遭悬浮的木屑像针尖般飞向红面大汉。 他浑然不惧,双臂一扬,身前形成一道劲风,飞来木屑尽皆粉碎。 “大山,你休息下。”中年人出声道。 “大哥,我应付的了!”红面大汉喊道,他像一只猛虎,与许荣缠斗,许荣像一只猎豹,身形灵活,能躲则躲,躲不开的拳势也以掌推拳,借力卸力打向空处。 红面大汉颇感憋屈,二人打斗近五分钟,对方气若神闲,他越发狂躁。 突然许荣重重一拳打向他右肋,红面大汉正欲避开,突然腹部一阵剧烈疼痛,浑身无力,硬生生受了这一拳。他衣衫破开一个大洞,砸在墙壁上形成一个大坑,晕死过去。 中年人亦觉腹部疼痛,他脸上冷汗直流,扶住赵轻肩膀,缓缓坐下。 “我们的生死,都在你手里了。”中年人疼的面部扭曲,低声道。 “我?”赵轻指了指自己,一脸惊讶,“我不过是一个江湖二流高手。” “你打不过他,今天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中年人靠在门边闭上眼睛,“你只要撑住十分钟,我便可挥散此药力。” 许荣一脸笑意看着他,赵轻走上前,笑道:“你要不要考虑自杀?” 许荣肉嘟嘟的脸色变得恶毒起来:“你放心,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他闪身到了赵轻身前,赵轻还没看见他的出手速度,就已被抓起,抛向空中。许荣膝盖重重顶在他后背脊椎之上,一阵钻心剧痛传来,赵轻一声不吭,体**力、能量液突然加速运转。 “现在你要不要考虑自杀?”许荣一脸讽刺,“我不会先杀你,”他把赵轻抛在地上,“我先杀掉那个用笔的高手。” 中年人看见他慢慢走了过来,依旧端坐不动,待他近前,双手突然握住了两支判官笔,向许荣脸上刺去。 许荣向后飞退,脸颊仍被带出两道鲜红的划痕。 “有两下子嘛,你那里的?”许荣站在一丈外,问道。 “京师大学士傅士仁,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地做这些勾当?” “哎呀,是一个大官。”许荣哈哈大笑,没有丝毫紧张之色,“听说京师的大学士们都被大将军麾下的军师给赶出来了,是不是呀?” 傅士仁不屑的哼了一声,沉默不语。 “军师的那一场殿前舌战众学士,真是让人仰慕不已。”许荣一脸向往,他舔了舔嘴唇,“不过你们整日空议国事,雀噪的很。若是把你们这些人的舌头都割下来吃了,想必美味至极。” 傅士仁毛骨悚然,他从未见过如此丧心病狂的之人,竟想吃自己的舌头? “听说这次军师回朝,是给大将军攻打雪国谋划后勤去的。大将军盖世英雄,你们这些迂腐的书生竟然还想制止。要不是大将军的军队驻扎在西北,想必我也去跑去效力了。”许荣淡淡道。 “胡说八道。两国之间,又岂能私起争端?大将军为了一己私欲,累累伐雪,致使两国交恶,死伤无数。南方十二省的财政都贴进去了,现在国库空虚,万一再有天灾,便是大乱之局!根本没有必要打这场战争!”傅士仁提起朝堂旧事,渐渐激动起来。 “哈哈,”许荣走进了半丈,“大将军为我武国开疆扩土,他的宏图大略,你们又怎么懂呢?” 许荣见傅士仁还要争论,知其上当,突然出手锁住了他的喉咙心口等位置。又连点六下,封住对方六大穴位。 就在此时,一股风声从身后传来,赵轻使的正是山拳中的第一式‘崩石开山’。许荣一闪身,避开了这一拳,赵轻重重打在了门梁上。 许荣反身一脚,赵轻飞向了身后的墙壁,缓缓瘫倒在地。 “很耐打,”许荣揉了揉拳头,抓起赵轻的手臂,“你拳头很硬,连山拳这种高深的拳法也会。”他摇了摇头,突然咔擦一声,折断了赵轻的手臂。 “妈的神经病,”赵轻疼的大骂,“你有种就把我杀了。” 许荣一脸扭曲的表情,白白胖胖的脸蛋变得面目可憎:“你现在要不要自杀?” 赵轻呐喊,额前一股热流突然爆发,他双拳齐出,一下将许荣打的倒退数丈。 许荣只觉得后背一疼,一截笔尖从他胸口露了出来。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看向赵轻,他的手臂刚刚不是被我折断了吗?这巨大的力量又是从何而来? 傅士仁不是被我封住了穴道吗?又如何还有余力刺出判官笔? 第八章 武国尚武,文人皆习武。 连官职也是按武功等级、学识渊博一同考核。 傅士仁自幼习得家传笔法,刚才所使的正是判官笔中的绝招:‘画龙点睛’。 这一招不需要很大的气力,却对于力道、技巧都是很大的考验。也是最难练的一招。 这一招正是他的杀手锏。 他看向对面的少年,满脸纳闷,不知刚刚又是如何将这胖子震飞过来? 赵轻现在陷入了一种玄妙的感觉之中。 他觉得周围充满了气,不同于无处不在的空气,这种气,很奇特,也只属于他一人。 他被这气包裹,沉浸在自身的内力之中。他从书上看到过,这便是护体真气,他已经初步踏入了一流高手的殿堂。 区分一流高手跟二流高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内力外放,形成护体真气。寻常刀剑、暗器、毒雾皆伤之不得。再进一步,以气御物,以气攻人,皆是上等武学。 更近一步,便可内力内收,保护五脏六腑不受损伤,寻常毒药也如喝水一般,伤之不得。 赵轻感觉看到了一片新的天地。这片天地是内力的世界,由内达外,由外哺内。 然后内力生生不息,借一点天地感悟,化生神魂,进入宗师境界。 过了许久,赵轻才从这种玄妙的感觉中回过神来。他内视发现,包裹琥珀体的黑色壁障已经破开了小手指粗细,如今的金黄色能量液已经壮大到了细面条大小。正在源源不断流向双臂,修复刚才破损的经脉。 刚才那一下巨力爆发,竟能让一个二流高手速度力量极速飙升,将一个一流高手远远击飞。但代价也是不小,手臂上的经脉寸寸破裂开来,原本小溪粗细的经脉变的有小河大小,像一个被胀开的破烂麻袋。 在能量液的不断修复下,最多三天,就会恢复原样。赵轻心想,终于找到土之力的使用方法了,这一招如此大力,就叫巨神击好了。 傅士仁打坐调息一会,只见一股热气从他脑后散发出去,像青烟般消散。他查看了红面大汉的伤势,在一旁为其疗伤。 赵轻睁开眼,屋内一片狼藉,许荣、刘全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血正不断从二人的伤口中流出来。 赵轻摇了摇头,进厨房看了看张三。张三跟小芳坐在墙边头挨着头,互相依偎,睡得正香。 看到这温馨的画面,赵轻悄悄退了出去。麻痹散寻常人吃了,不昏睡一天很难醒来,就让他们好好睡吧。 为什么自己没事呢?赵轻想,该不会又是能量液把它吸收了吧。此时,他才觉得自己神选之人的天赋有了一点作用。 门外,红面大汉悠悠转醒,开口就问道:“大哥,你没事吧?”他一把扶住傅士仁双臂,上下查看,浑然不顾自己的伤势。 傅士仁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红面大汉神情激动,他看着傅士仁身上沾染了许多灰尘,忙伸手去拍。 “鲁修,我没事……”傅士仁闪身躲过。 “大哥……”鲁修想起了一些往事,忽然感觉眼眶有些热。几个月前羽扇纶巾的殿前大学士,上可与天子议论家国大事,抒怀胸中文章。下可与好友结伴登楼望月,吟诗作对。多么的意气风发,如今落到如此境地。他看着傅士仁自己拍打灰尘的动作,又忍不住虎泪:大哥何时自己拍过灰尘?要不是被贼人军师所害,又怎会穿上这一身朴素麻衣? “大哥,要不我们杀回京师去,将那狗屁军师跟大将军通通杀了!倒也痛快!”鲁修一抹眼泪,扯嗓说道。 “放肆!”傅士仁板起了脸,神情严厉,“堂堂征北大将军、武国第一勇士、武军侯又岂是你喊打就打,喊杀就杀的?”他负手望向璀璨的星空,仿佛看见了一身白衣的挺拔身影在殿前高谈阔论,不由喃喃道:“就是那殿前御赐一品军师,谋兴伯姚臣机,也不是你所能撼动的。” 就是我,也败在他手下……傅士仁暗暗叹了一口气。就算加上左宗祠、赵伯贤、李广义等诸位兄台,也不是他对手啊。 鲁修垂头丧气,默默跟着他走进了黑夜。 二人解绳牵马正要上路,一道身影拦住了二人。 “你们刚刚说的可是京师大将军府?”赵轻问道。 “是啊,你要咋滴?”鲁修瞪圆双眼,怒气冲冲道。他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来气,要不是他们,自己大哥也不会远避他乡。 “大将军与我是死仇。”赵轻淡淡道。 傅士仁黯淡的眼神在黑夜中忽然亮了。 赵轻目送二人远去,暗暗记住了这个地方:雪林村。 日后若要对付大将军府,自可来寻我。傅士仁走前说道。 赵轻望向身后的小店,轻轻叹了一口气。首恶除了,背后之人要不要连根拔掉呢? 他在小店的楼上客房中睡了一晚。 在床上,赵轻想了许多。根据现有的线索,他一点点的在脑海中排列了自己的优势。 自己的目标:成神。 现在的危机:三年后,罪狂说大将军会来找我。还有二年半。 修为:初入一流高手境界。 武学:山拳一流初阶(宗师武学,韩重山赖以成名)、星辰经第五层(上古残缺秘诀,圣级内功)、碧波步二流巅峰(宗师武学,佚名)、右手剑法二流巅峰(为剑术界高山仰止刘御风所创,宗师武学)、断水掌二流巅峰(宗师武学,佚名)。 势力:寰星阁(天下最大的六大帮派之一) 朋友:傅士仁、佣兵三人组、夜十二。 优势:耐打,土之力改造的身体犹如练了金钟罩铁布衫一般,承受力强,恢复力强,毒抗高。土之力自创招式,巨神击。 赵轻又想了想大将军的优势,头都开始疼了。 目前已知的二名手下:罪狂,圣级强者,有钱有势,喜欢用墨家高科技产品。 光是罪狂就能轻松碾压我呢……赵轻瞪着天花板,困意昏沉。更不用说加上军师,和素未蒙面的大将军等人了。 难道,我只有等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