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良妻福满园》 第1章 带个孩子回娘家 “娘亲……” “我在,阿七不怕。” 伴随着声音,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人从床上坐了起来,半侧着身子,从被子里探出手,动作娴熟地在不住梦呓的孩子脊背上轻柔地有节奏地轻拍着。 孩子很快就被安抚住了,梦呓声渐渐低下去,不一会儿就陷入安稳的沉睡之中。 沈连云抬起手捏了捏眉间,垂眸在暗中观察了一番身边孩子的动静,确定人已经睡熟后便调整了姿势,被这么一闹腾她已经没有了睡意。 十天前,沈连云还只是个普通的白领,结果睡了一觉之后,竟然在别人的身体里面醒过来。 这是一个架空的王朝,卫氏当权,百姓安康富裕。 原身从小被卖进了大户人家做丫鬟,后来这户人家出了事,受当家主母所托,带着最小的少爷跑回了老家。 结果还没开始新生活,就被她给穿了。 于是她现在不仅换了个身体,多了个名义上的儿子,还将面临逼婚。 乡下人起的早,天蒙蒙亮都起来干活了。 沈连云听到屋子外头的响声,动了动坐了半宿略为僵硬的身子,爬下床借着外头照进来的光亮换了身衣裳,端着脸盆放轻动作出去。 “大姑子,你起来啦。” 沈连云抬眼对上田桔的视线,嘴角下意识地扬起职场的社交笑容,这种笑她曾经练过好几个月,最是容易叫人觉得亲近又不失礼貌,让她在职场里混的开:“醒来就睡不着了。” 说着,沈连云侧身将屋门关上,端着脸盆到水井边洗漱。 田桔的视线跟着沈连云移了一会儿,然后才收回来继续做早饭,心想着这大姑子笑起来怪好看的,若是没有带着个拖油瓶,虽说年纪是大了点,但也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沈连云对田桔的感官还算可以,所以洗漱完后就主动走到灶台旁边帮田桔打下手。沈家七口人,这早饭也是要费一些功夫的。 “大姑子,咱跟你说个心里话,连升也是那么个意思。虽说人杨秋生是穷了些,但是人也踏实肯干,而且还是种田一把手,嫁过去绝对不亏。”田桔说着,悄悄地打量了两眼沈连云的反应,然而沈连云神情平静,她瞧不出沈连云心里怎么想的。 琢磨着,田桔开口又道:“连升私底下问过杨秋生,说是绝对不会亏待阿七的,把阿七当亲儿子对待。这点你不用担心,他杨秋生以后要是做不到,咱家绝对给你撑腰。” 沈连云看得出来田桔这话说的真心实意。 但是杨秋生的话是否真心实意就不知道了。 “我再想想。”沈连云不说拒绝也不说答应,旁边田桔听了第一反应是有戏,但当她看向沈连云的神情后,嗫喏着唇半晌没能继续劝说。 沈家跟杨家是有救命的恩情的。 如今杨家想给自个大儿子找个媳妇,然而却又不肯出彩礼钱,便把主意打到了沈家头上来了。 有恩情在,不怕人不肯。 沈连云没回来前,沈家没出嫁的就一个姑娘,哪怕再舍不得,沈母也没法拒绝杨家的要求,任由沈连月闹腾,这婚事也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了。 可是现在沈连云回来了,还带了个拖油瓶。沈连月对自己这素未蒙面的姐姐可没感情,顿时心思就起来了,撺掇着沈母让沈连云嫁到杨家去。 一来沈连云现在孤儿寡母的条件找个对象很难,二来杨家根本不在意是谁嫁给杨秋生,只要是个女的就成。 如此一来,沈母便觉得这事可行,当即拍板跟杨家互通了气。 沈连升虽然觉得沈母跟沈连月的做法很让人糟心,但是转念一想也觉得这是对沈连云好,所以才会来劝着沈连云嫁人。 “小福跟小寿该醒了,我看看去。” 田桔洗了洗手,往西屋走去,这会儿天已经亮了,大家伙儿也都该醒了。 沈连云左右看看拿了两个鸡蛋给自己还有阿七炒了蛋炒饭,反正原身到家的时候交过五两的伙食费,五两银子普通农家两年都不一定赚的回来,所以沈连云敲起鸡蛋一点也不心疼。 不吃白不吃,免得便宜了这一家子的人。 “阿云……” 沈连云转过身低头对上阿七惶恐不安的眼睛,神情微顿,随即心里叹了口气,蹲身抬手揉了揉阿七的脑袋,“错了,你该喊阿娘。” 顿了顿声,沈连云看了圈周围,见没有人,便低下声对阿七说道:“这里虽然离得远,但是难保没有人找过来。阿七,你记住我的话,那些事情你不要跟任何人说,等你以后长大了有能耐了再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阿七虽然年纪才七岁,可是打小的教育不同,有些事情要比同龄人懂得多,加上跟着原身从北边跑到南边,一路奔波,经历也让他快速成长。 “我知道的。”阿七抿了抿唇,抬手拉住沈连云的衣摆,犹豫地问沈连云:“你真的要嫁人吗?” 沈连云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了阿七在担忧些什么。小孩跟原身可以说是相依为命都不为过,可是沈连云由于穿越时空以及婚事的缘故,这段时间忽略了小孩。 小孩都是敏感的,有些时候要比大人都看得透彻。 “别担心,不管怎么样,我们不会分开的。”沈连云怜惜的将阿七搂进怀里,感受着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瘦弱,想到最近两人在沈家过的日子,她皱了皱眉,心里有了些决定。 不过具体的,她还要再看看。 沈连云原打算吃完早饭带着阿七去后山转转散散心,结果没想到一顿早饭都吃的不舒坦。 闻着蛋香的沈连月从屋子里跑出来,视线一扫瞧见阿七手里端着的碗,眉头一竖什么都没有说走过来把碗给夺走。 “你这个拖油瓶,居然敢偷我家的鸡蛋,果然是有娘生没爹养的野孩子!”沈连月的声音尖锐又大,隔了个院子都能听到,没一会儿大家就从各自的屋子里走出来了。 第2章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这又是怎么了?”沈母皱着眉,干皱的脸顿时多了几条显眼的皱纹,让她看起来略显尖酸刻薄。 “阿娘!你看!”沈连月一脸讨功劳地走到沈母身边,将手里的碗给她看,连带着不忘告状,“我刚刚出来看到阿七偷吃咱家的鸡蛋,还好被我给发现了。” 每个村子都是利益一体,若是出了偷鸡摸狗品性不好的人,容易把村子名声连累坏,所以手脚不干净的人,严重点的是会被赶出去村去的。 要是被人知道家里出了这么个人,那么村里人该会如何看待自家? 想到这,沈母眉头皱的更深了,她尖锐的视线移到阿七的身上,“小小年纪不学好,你娘呢,怎么教的你。” 阿七抿紧唇,垂在腿侧的两只小手攥成拳,他仰头跟沈母对视,坚定而认真地辩解,“我没有偷东西。” “证据都被我拿到了,你还敢不承认!不是你偷的就是你娘偷的!”沈母还未说话,一旁的沈连月就抢先开了口。 沈连云踏进院子的时候,正好就听到了这句话。 “我跟阿七偷什么东西了,我怎么不知道。”沈连云视线在院子里一扫,走到阿七的身边,目光扫见沈连月手中的碗,脑中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你该不会说的是这个鸡蛋吧?” “对,就是这个鸡蛋。咱家的鸡蛋都是留着卖钱的,没有阿娘的允许,你们怎么可以拿!” 说着,沈连月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沈连云,然后转头对着沈母问道:“阿娘,你说是不是?” 沈母没有说话,看起来是默认了。 沈连云见此差点气笑,她眸光一凛,看着沈母故作疑惑地问:“阿娘,我回来时给的五两银子,这么快就用完了吗?咱家这吃的住的也太贵了吧,我去问问石婶子,是不是村子里都是这样的?” 五两银子在这样一个村子里可是巨款,普通人家一年都赚不了一两,原身愿意给这五两做生活费,便是不想被说成是吃白食的。 结果吃不好住不好,现在她不过是拿两个鸡蛋炒饭,竟然就被扣上小偷的罪名。 这母女两的嘴脸着实让她长了见识。 沈母听到沈连云的话,心下一慌,她可不敢让沈连云真的去问石婶子,这事传出去丢面子不说,还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咳咳。”沈母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心慌,脸上挂上笑脸,一改先前之态,“连云啊,连月年纪小不懂事。你想用鸡蛋就用,都是自家人,什么偷不偷的,真是胡闹!快给你二姐道歉!” 后面半句话,沈母是对着沈连月说的。 “我!”沈连月极少被训斥,闻言顿觉委屈,同时又觉得气愤,狠狠地瞪了眼沈连云,犟着嘴不愿意道歉。 沈连云嗤笑,她伸出手一把把碗又给夺了回来,放到阿七的手里,然后才抬眼冷冷地扫了眼沈连月,转头对沈母说道:“道歉就算了吧,毕竟是一家人,不过我觉得阿娘还是好好管教一下连月比较好,不然这性子以后怕是要吃亏的。” 说完话,沈连云也不等沈母反应,弯腰拉起阿七的手就走,随便到厨房里顺走了另一碗蛋炒饭。 跟这家子人吃饭,还不如在自己在屋子里吃饭,眼不见心不烦。 吃完早饭,她把碗给洗了后就想出门去,却在门口瞧见了沈连升,原身的哥哥。 “二妹,来,哥跟你说个事。” 沈连升坐在门边,拿着烟枪在地上磕了磕烟草灰,另一只手冲着沈连云招了招。沈连云脚步微顿,随后抬步拉着阿七走到沈连升旁边,“哥,你要跟我说什么。” “小妹被宠坏了,今天的事是你跟阿七委屈了。”早上的事,沈连升听自己媳妇说了,他觉得自己母亲跟小妹的做法让人挺丢脸的,这会儿看到沈连云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我没放在心上,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沈连升想起正事,点了点头说道:“当年哥年纪小,阻止不了阿娘。现在你也大了,哥只希望以后的日子你能够过的好。” “杨秋生那汉子,虽然条件不好,但是他人品性不错,也肯踏实干活,你嫁过去以后,两人好好过,日子不会难过的。” “哥跟你说两句心里话,你这带着孩子,家里情况你也应该清楚,在这里住着不舒坦,还不如自己弄个小家,至少过的随心不是。” 沈母偏心,沈父不管事,沈连升看的清切,知道沈连云不喜欢待在这个家里。 不得不说,沈连升最后一句话戳到了沈连云的心窝里去了,她想了想,犹疑了片刻,开口说道:“这事我考虑一下,哥你能让我亲自相看一下那人吗?” 连云其实不太想嫁人,但是这的确是她现在唯一的选择,孤儿寡母在这个时代是很难存活的,加上阿七现在还是个黑户,得赶紧想办法让他上户籍。 不过就算是要嫁人,这对象还是要让她满意才行。 沈连升听到沈连云的话愣了一下,想了想便应了下来,“成,这事包在我身上。” 正事说完,沈连升便开始关心起来沈连云,“你跟阿七刚刚是要出门去吗?” 沈连云嗯了声。 “前几天我远远瞧着后山山脚的桃花开了,相带阿七去看看,让他散散心。” 沈连升不觉得桃花有什么好看的,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这妹妹是在外面待过的人,见识跟他这种乡下汉子不一样。 “成,那你们去吧,小心一点,别进后山深处。” “嗯,我知道的。” 沈家村原本是一脉沈氏家族流亡过来,看这里山清水秀定居下来形成的村落,虽然后来村子里多了不少的外姓人,大家也还是沿用这个村名。 沈家村村落后面靠山,山里树丛茂密,经常有野兽出没,因此每隔一段时间,村子便会组织壮年人去山里清理野兽,免得野兽跑下山伤人和破坏庄稼。 前段时间村里刚清理过,所以最近有不少孩童跟妇人会到山林外围摘些野果吃。 第3章 初遇杨秋生 “哎,连云,你带阿七来玩呀。” 沈连云拉着阿七站定脚,循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穿着棕色粗麻襦裙的面善大婶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大婶胳膊上挂着个篮子,里头装满了不少红艳艳的果子。 “是啊,来看看。石婶子,你在这做什么呢?”沈连云冲石婶子笑笑,拉着阿七走近。 这位婶子就住在隔壁,沈家十几年的邻居。心地好,人也不嘴碎,常常给沈连云和阿七一些方便。 村子里有不少的事情,沈连云都是从她这儿知道的。 “来摘些野果子,酸酸甜甜的,这个时候吃刚刚好。你要不要也摘一些,回去给阿七当零嘴吃。” 石婶子笑呵呵地说道,顺手还从篮子里拿出两个野果子弯腰塞进阿七的手里。 早些年她的一个儿子在河里玩水被冲走了,年纪跟阿七相仿,所以她瞧见阿七的第一眼就对阿七颇为喜欢。 沈连云不知道这个中缘由,见石婶子喜欢阿七只当是阿七合了石婶子的眼缘。阿七拿着野果子,对着石婶子腼腆地笑了一下,礼貌地道了谢。 农家人没什么规矩,瞧着阿七这么乖乖巧巧的模样,石婶子心道这从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比村里那些混小子讨喜多了。 “对了,你要不要去找大夫看一下,女娃子留疤总是不太好。”逗弄了一番阿七,石婶子直起身子对沈连云关心的说道。 沈连云的手腕上方缠了手帕,有次被石婶子看见了,她便解释着是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受了伤,实际上那是为了藏住手腕上的守宫砂。 石婶子信了,却也惦记着这事。 “没事,这点小伤不必找大夫,平白浪费了钱。” 石婶子闻言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也是,好在这伤是在手腕上,就算留疤了也能用衣服遮着。” 女子多注重外貌,要是被看到有疤痕,不容易找对象。 “石婶子你去忙吧,我带阿七去逛逛。” “行,你们小心点,外围人多,有什么事喊一声就成。” 沈连云笑着点点头,跟石婶子道了别,便拉着阿七继续往山里走。 走着走着,他们就瞧见一群村里的小孩在爬树摘野果子,笑声欢快,引人注意。 循着声看过去,瞧着孩子们一个个跟个猴子似的,沈连云不由觉得好笑。 “你要不要也试试,我看他们玩的挺开心的。”她看了会儿,低下头向阿七问道。 阿七也注意到了那群小孩,从小到大他还没这种事情,心里正觉得有趣,听到沈连云的问话,他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没能抵过少年心性,“我可以吗?” 沈连云弯起嘴角笑了笑,“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小心点。” “嗯,好。”阿七闻言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他没爬过树,便远远地看着那群孩子爬树的姿势,暗自学了学,然后便挑了一棵树准备攀爬。 小小少年爱面子,故意找了棵山里面些的树,免得被别人瞧见看了笑话。 沈连云见阿七挑的树不是很高,而且在她的视野里,没有阻拦。 阿七一开始爬的很慢,动作也不利索,渐渐的大概是摸到了窍诀,动作便快了起来,没一会儿就爬到了高处。 红艳艳的果子被他摘下往下丢,沈连云就在下面挑着没摔坏的捡,很快就捡了不少。 “好了,不要再摘了。”眼见都要拿不下了,沈连云连忙对着阿七喊道。 阿七在树上应了声,就想着往下爬,结果却在途中猛地瞧见树枝上挂着一条青蛇,顿时被吓了一跳,脚一错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沈连云在树下看见这一幕,身体比脑袋反应更快速,大步跑到阿七落下的位置,想要接住他。 不过还没等到她站定,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双手臂,牢牢地接住了掉落下来的阿七。 她懵了一瞬,紧接着眼前一亮,挡在身前的身影往旁边挪了挪,她这才反应过来,视线一转停留在了站在不远处的高大背影上。 高大男人弯腰把臂弯里的阿七放到了地上,当即沈连云的注意力就移到了阿七的身上。 “刚刚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差点吓死我了。” 阿七被沈连云一把搂进怀里,闻言摇摇头,然后安抚地冲她笑了笑,主动解释了起来。 听闻有蛇,沈连云第一反应就是搂着阿七远离树下,而后才放下心来抬眼去看阿七的救命恩人。 在她看过去的时候,男人也正在看他们两人。 对方样貌端正,眉高眼深,就是肤色有些黝黑,加上身材高大,容易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他的样貌,乍一看就是个黑汉子。 身上穿着普通的粗麻衣服,袖子洗的有些发白,但是却很干净。 沈连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方,见对方虽一直默不作声,但眼神清明,便不由弯起嘴角,真诚地感谢对方,“真是太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这孩子要受不少苦。” “不,不用谢。” 杨秋生干巴巴地说完话,嘴唇便紧紧抿着,神情咋一看十分严肃,漆黑的眼瞳盯着沈连云看了几眼,很快就错开,垂着眼睛看着脚下的泥土,心里非常的紧张,手心湿漉漉的,无意识地在裤腿上擦了擦。 高大男人一开口,整个人的气质就变得傻里傻气起来。 沈连云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心里对陌生男人的提防便放了下来,她正想要说些什么,视线却不经意间在对方的身上扫过,便注意到了对方的细微动作。 她抿了抿嘴角,脸上忍不住带上笑意:“你叫什么名字,我想晚点时候给你送点谢礼。” 杨秋生听到沈连云的话,局促地左看右顾的视线顿时收了回来,然后在沈连云的目光下“唰”的一下转身跑了。 “……” 沈连云被杨秋生的动作弄懵了一瞬,随即终于没能忍住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弯弯,左脸颊上若隐若现出现一个梨涡,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镇子酒楼里面卖的糖丝,甜乎乎的。 杨秋生躲在树后面,看着远处笑得明媚的沈连云,心不住地扑通跳,怎么也不能够让其慢下来,整个人也感觉晕乎乎的。 第4章 沈连月 沈连云可不知道有人在偷看自己,笑了会儿后便低下头对阿七说道:“你要好好谢谢这位叔叔,走吧,我们去别处看看。” 她不怕找不到对方,村子就这么大,只要是村里人,到时候找石婶子问问就知道这是谁了。 “好,果子没捡。”阿七点点头,看了一眼沈连云的手说道。 阿七的话提醒了沈连云,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匆忙之下把果子都给丢了。 两人挑挑拣拣的捡了一下后就迅速离开了果树附近,慢慢地往四周摸索起来。 沈连云曾经是个普通白领没错,但是却有一个稀奇的能力,她能够感知到一些植物的心声,虽然内容模模糊糊的,却能够由此把植物照顾地比别人好。 也不知道如今换了躯壳还有没有这个能力。 她想试一试,如果能力没有消失的话,以后这不乏是一个傍身的倚仗。 然而逛了一圈,沈连云没能感知到任何心声,反倒被蚊虫咬了好几口,最后只好采了点野菜就回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沈连云意外的碰到了沈连月。 沈连月今天穿的是新做的衣服,粉嫩色的襦裙,做了收腰的设计,让沈连月腰身看起来又高又细。裙摆下摆处大方地用了艳色的针线绣了一支桃花,看着栩栩动人。 这在村里头还是独一份,在村里人看来,也就只有镇子上那些富家小姐穿的起的样式。 所以即便这一套衣服用料只是细麻,沈连月穿出来在村子里一转,就收获了村里姑娘们的羡慕,这让沈连月得意的不行。 沈连云瞧见沈连月的时候,她正被一群同龄姑娘围着,享受着被人羡慕关注的目光。 “花孔雀。”阿七撇着嘴,他不喜欢沈连云这个人。 说完话,阿七想起沈连月不管怎么样也还是沈连云的妹妹,于是急忙扬起脑袋看向沈连云,怕自己的话会惹来沈连云的不满。 不过很显然,沈连云对沈连月的感官也不好,听到阿七的话后还跟着笑了,赞肯道:“的确像是个花孔雀。” 这边沈连云跟阿七说着话,沈连月那边的人也瞧见了他们。 “哎,连月,那不是你姐吗?” 沈连月被小姐妹的话弄得一震,原本放松的神态陡然间一变,气汹汹的像是要去跟人打架一样。 何绵绵与沈连月的关系最是亲近,知晓沈连月不喜欢沈连云,眼珠子转了转。 “听说连月的姐姐过些天就要嫁人了,我阿娘说是住在上村村尾的杨傻子,连月这是不是真的啊。” 杨家本来看中的儿媳妇是沈连月,这个事情是两家私底下商谈的,村里人并不知道。 但是等到沈母在沈连月的撺掇下打算将沈连云代替嫁过去后,沈连月便把这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往外传,没多久就弄得沈家村的人都以为沈连云跟杨秋生要成亲了。 她听到何绵绵的话后,远远睨了沈秋云一眼,然后点了点下巴。 “嚯,这竟然是真的啊,我还以为是瞎传的呢!”站在另一旁的一个姑娘从沈秋月这里得到了肯定,当即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一样,惊讶又兴奋。 杨秋生这人抛去外貌不说,性格木讷不善言辞,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是老杨家里面公认的最笨的,也是老杨家最不喜欢的孩子。 早些年朝廷征兵,老杨家就把杨秋生给推了出去换了银子补贴给二儿子娶了媳妇,这事让村里人暗地里笑话了好久。 毕竟当时杨秋生也是个小伙子了,但凡聪明点就不会让自己吃亏,弄得现在只能住个破草房,年纪这么大还没个媳妇,瞧见人还始终乐呵呵笑,年轻一辈的人都私底下喊杨秋生杨傻子。 沈秋月轻哼了一声,说道:“没办法,谁叫我姐死了丈夫,还带了个拖油瓶回来,我家可不帮着养外人,也就杨傻子肯娶我姐了。” “你个丑八怪,胡说八道烂嘴巴!” 沈连月说这话的时候,沈秋云跟阿七刚好走到他们身边。 阿七记着早上的事,这会儿又听到这话,当即就忍不住开口骂沈秋月。 他骂着话不说,还蹲下从地上抓了把土往沈秋月的身上丢,散开的泥土灰将一群姑娘吓得四处散开,宛如一群被惊到的小鸟,生怕自己粘上泥灰。 沈连月被阿七当做主要攻击目标,不仅被骂还被丢了一把泥土,把她漂亮的裙子弄得脏兮兮的,整个人气的浑身发抖,脚步一迈开就想要冲过来把阿七抓起来打。 意识到沈连月的举动,沈连云脸色沉了下来,伸手将阿七往旁边拉开,不悦地对上沈连月:“你想做什么。” 沈连云沉着脸的时候就连沈母都有些怂,沈连月发热的脑袋跟沈连云对视上便冷静了下来。 但随即,那份惧怕就被虚荣心给打败了,周围还有那么些人,她要是这会就这么算了,肯定会被笑话死。 “我干什么?你问问你儿子做什么,没大没小不尊敬长辈,还敢打人,一点教养都没有!难怪死了爹,怕是被气死的吧,哈哈哈。” “你说什么!” 阿七呲牙,瞪着沈连月就像是一只发狠的小狼崽,沈连月被吓得无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就听到身后隐隐约约的笑声。 她脸色微变,正想要说些什么,就看到沈连云把死小孩护到身后,抬起眼扫过来。明明是瞧着良善的杏眼,此刻却瞧得叫人心里发寒。 “原来你也知道教养?你的教养就是拿着姐姐的钱做新衣服穿出来一边显摆一边说姐姐坏话?我回去倒是要问问看阿娘,我给的五两银子竟然不够我吃十来天的饭,还要家里来养?” 说到后面,沈连云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至于杨秋生,我还真没瞧见过你这种上赶着把未婚夫推出去给姐姐的。” “你说什么呢!那才不是我的未婚夫,你别瞎说!” 沈连月慌张起来,忍不住高声反驳着,生怕别人都相信了沈连云的话。 然而这根本就不管用,那些看热闹的姑娘们在听到沈连云的话后,顿时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 第5章 婚事 “五两银子,那得多少钱啊!我说她家里最近怎么有钱做那么好看的新衣服。” “是啊,前几天我还看到她买了镇上海阁斋的糕点呢,那一块就要十几文钱呐!” “我突然记起来,她姐姐回来前,我有次看到杨家婶子跟沈家婶子聊得很开心,当时她好像也在旁边,说不准还真的其实是她的未婚夫。” “啊,真的假的,那她怎么说是她姐姐的未婚夫?” 一群姑娘们说话的声音好似是压着声,实际上谁都听得清楚,沈连月又气又恼,“你们不要听她胡说,才不是真的!” 沈连云视线淡漠地扫了一眼旁边窃窃私语的姑娘们,低头拉紧阿七的手想要走人,她没兴趣继续留在这里跟人争辩。 “不准走,把话说清楚!” 见沈连云准备走人,沈连月心里一急伸手拉住沈连云的胳膊不让人走,想让沈连云把话都收回去,她一个大姑娘还要名声的。 一个寡妇这点名声有什么关系,做姐姐的难道不该帮着妹妹吗! 回去一定要让阿娘好好教训沈连云这个死丫头,老老实实带着拖油瓶就该夹着尾巴低调做人,出来简直丢沈家的脸。 沈连云抬起手拍掉沈连月的手,力气毫无收敛,沈连月的手背上立马出现了红印子:“这有什么好说的,我说的难道不是真的吗?” 沈连月根本无法反驳沈连云的话,这些事真要去问去想,就能够发现很多的蛛丝马迹,都是能够证明沈连云的话是真的,她硬着嘴想要反驳,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她十分讨厌的声音。 “沈二姐,连月说话不过脑,你别跟她气。你儿子叫什么,可真乖。” 说话的人从沈连月身后走出来,虽然穿得看起来不如沈连月,但是却打扮的跟其他姑娘不一样,耳垂上还戴着两米粒大小的金耳坠。 沈连云闻言看向对方,还未来得及询问,就见沈连月猛的转头怼上了对方。 “沈子琪你什么意思,找骂是吗,别以为你是村长的女儿我就不敢收拾你。别在这里装好人,谁不知道你呀。” “我怎么?我可没你这么不要脸,我说你怎么那么喜欢跟人说沈二姐跟杨大哥的事呢,感情原来杨婶子想给杨大哥找的媳妇是你呀,啧啧啧。” 沈子琪一脸嘲笑,为了恶心沈连月连杨大哥这样的称呼都叫出来了。 在沈家村,两人总是被人拿出来比较,明明她才是村长的女儿,身份容貌都不比沈连月差劲,可小伙子们居然都更喜欢沈连月,她哥更是一颗心全吊在了沈连月身上。 沈子琪跟沈连月的关系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运气好路过听到这么多黑料,沈子琪都要忍不住大笑,看沈连月以后还张狂得起来不。 眼瞧着沈连月跟沈子琪吵了起来,沈连云皱了下眉,想了想果断带着阿七走人。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大家的意料,注意到沈连云的离开,其他人也没有心思去把人拦下,慌里慌张地开始劝架。 村子不大,这事很快就被传了个遍,甚至有那好奇心重的人竟然跑到沈家来问情况,叫沈母气的不行。 将最后一波人送出门,沈母转过身就冲着沈连月怒道:“你说说你,没事干嘛去招惹你二姐,现在好了吧,把咱们家的面子都给丢光了。” “谁知道她会把这事给抖搂出去,她一个做姐姐的,怎么都不让着我!”沈连月不服气地顶嘴,前些时候她在家里说的再不好听,也没见沈连云说什么。 所以她便觉得对方根本不敢跟自己对着干,所以才会那么肆无忌惮。 “行了你,这几天就别出门了,在家老实一点。”沈母对自己闺女有了解,一下子就知道了沈连月在想些什么,事实上她之前也是一直这么想的。 现在她也瞧明白了,这回来的闺女可不是什么善茬,还是早早把人给嫁出去比较好。 “反正她在家也待不了几天了,我跟你杨婶子都说好时候了。” “真的吗!” “你阿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连云对沈家母女两的谈话毫无所知,这会儿她正在石婶子家询问后山那个男人的事情。 “嗯?你说的应该就是秋水吧。”石婶子听着沈连云的描述,想了想说道,“怎么了,你家真的要让你嫁给他啊?” 村里穿得沸沸扬扬的,她先前听说过这事,但是却不知道里面的弯弯道道,自然也是乐见沈连云跟杨秋生的婚事。 但是现在知道了里面的龌蹉,这感觉就不一样了,心想这沈家婆子真是够偏心的,做事不厚道啊。 “这事还没确定,说是让我考虑一下。”沈连云回着石婶子的话,心里却想着别的事,她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巧,竟会直接遇上杨秋生本人。 如果是对方的话,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沈连云混迹职场多年,自有一番看人的本事,虽然只是接触了那么一小会儿,却也足够她对杨秋生这人了解个五六分。 “撇去连月不说,如果你真的打算带着阿七再嫁,秋生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你嫁过人,应该知道一个家最看重的是什么。” 沈连云闻言含糊地应着声,只觉得尴尬的不行,她还真不知道一个家最看重的是什么。 知道了救了阿七的人是谁后,沈连云便没有再在石婶子家待多久,聊了几句后就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恰巧在门口遇见了下田回来的沈连升,在瞧见沈连云后,他便将人拉到了旁边,没有进门。 “哥,你有事?” 沈连升嗯了声,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替你跟秋生说了下,你们明天见个面,今天村里的事我也听说了,小妹就那个狗脾气,你别多想。” 说完话,沈连升没等沈连云反应,就走进了门。 两个都是他妹妹,哪个受委屈,他这个当哥哥都心里不好受,理智上他知道这归根到底是沈连月闹腾出来的,但情感上却难免会去怪沈连云不让这点沈连月。 沈连云多少能够猜到沈连升的想法,她站在门外站了片刻,才进门。 第6章 一回生二回熟 沈连云拉着阿七进门后,直接回了自己的小屋。 天已经有些暗了下来,她本来要去点灯的手又停住了,看着灯盏里快要见底的灯油,将手慢慢握成拳头。 与其呆在这个家里忍气吞声,还不如嫁出去,为自己谋个出路! 阿七本来在床头拽着棉被的线头玩,这被子是他和阿云仅有的一床,昨儿晚上好像又被耗子咬了一个眼儿。 他的小手指正钻那个眼儿里的棉花钻得起劲儿,不经意抬头就瞧见自己养母一副发愤图强的模样。 他站起身,一副老成持重的派头朝沈连云走过去,“阿云,你若是真看上了那个傻大个儿,我绝对不会阻止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好歹我下次去厨房吃个鸡蛋,不用再被人骂一通,影响食欲。” 不过回想起白天见到的那个男人,瞧他那一身的打扮,也不像能吃得起鸡蛋的样子。 想当初他个堂堂宰相家的宝贝小少爷,打小儿对什么山珍海味,从来都是挑三拣四的!而且一贯都是他给别人罪受,何人看不顺眼直接逐出相府去,没人敢说半个不字,怎会受那样的窝囊气! 哎,不过现在是寄人篱下讨生活,有什么吃的就不错了。 沈连云眼中闪着希望的光,一把将面前的阿七拖到跟前,炯炯有神地望着他说:“阿七啊,见到你这么明白事理,阿娘我很是欣慰,那明天你就跟我一道再去同我未来夫君见上一见,也当是帮我掌掌眼。” 说着,沈连云站起来豪气地点亮了刚才一直都不舍得点的油灯,正准备拉开被子睡觉,好养足精神明天去赴约。 突然觉得自己右手的袖子被人拽了拽,她偏过头就瞅见阿七那双含着泪花的眼珠子,眨也不眨地盯着她,“阿云,看这架势你好像是要就寝了,可你怕是忘了,我们还没吃饭。” 沈连云恍然大悟,哎呀,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她这副身子骨挺能扛饿,可阿七不行啊! 然后她又穿好脱了一半的布鞋子,火急火燎地带着阿七朝厨房走去。 远远看去,厨房里还透着些亮光,看来灶台里的柴火还没熄完,她想着再去鸡窝里掏两个蛋,配着些剩饭,给阿七炒一个她拿手的蛋炒饭凑合凑合。 等这母子二人赶到厨房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橱柜里还留有温热的饭菜。 阿七闻到菜香,一个健步就冲到柜台边,猴儿急地伸手就想去捞。 只可惜他那七岁的身子板儿离台面还有点距离,显得有些费劲儿。 沈连云贴心地夹了些菜递到他的手里,温柔地摸摸他的头,“慢点吃,又没人给你抢!” 但她的心里有些纳闷儿,沈家的人从来不会给她们娘俩留饭,今天怎么会这么好心?难道是知道她要去见那个杨秋生,以为她就会嫁过去,那他们宝贝的二女儿就可以免去后顾之忧了? 第二天一大早,村头的鸡还没叫唤几声,杨秋生就起床收拾自己,今天可是要去见他未来媳妇儿的,马虎不得。 想着想着,他脸上绽开的笑又慢慢从眼睛里收了回去,不知道他媳妇儿比起昨日桃树下看到的那个姑娘怎么样? 昨天他在树背后偷偷瞧的那个姑娘,她那笑啊,真是比树上开的桃花还要娇俏几分,让人看了脸都有些发红,但又止不住地想要一直看着…… 他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儿,不行不行,他今天是要去见媳妇儿的,不能老这么想着别人家的姑娘,然后他急匆匆地出了门。 沈连升给他俩挑的见面地方,就是昨儿个沈连月带阿七去看桃树的地界儿。 沈连云昨儿晚上没怎么睡好,不知道是不是阿七那小子吃多了,一晚上老是踢被子不安分,所以她今儿也是一大早就醒了。 打开门的时候见到沈连升在喂院子的鸡,“哥,早啊!”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忽地发现自己的动作显得有些不合适,慌忙收回举到半空中的手来,还连带咽回了一个没打完的哈欠。 沈连升看着站在门口的妹妹,赶忙放下手里的鸡食,“我说连云啊,你快去拾掇一下自己,换身好看点儿的衣裳啊!你不会就穿这个去见你未来的夫婿吧!” 沈连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件衣服,挺好的呀,这都没破没补丁的,有什么不好的。 “哎,哥,你推我做什么啊!”沈连云梁强地被推入屋内 沈连升直接上前将她又推进屋内,“好歹换身颜色鲜艳一点的,大姑娘家家的,老穿这么素做什么!”然后反手就拉过了门。 阿七从床上挣扎着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她,“阿云,现在才几更天啊,你这么着急就要去见你那相公了吗?” 沈连云在他脑袋顶上轻轻一拍,“瞎说什么,记得叫我阿娘!不过你来看看,我这身衣服怎么不好了?” 阿七朝她翻了一个大大地白眼,还说不着急,这衣服都挑剔上了,“阿云,你天生美貌,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反正你嫁过去,肯定是那个傻小子赚到了。” 沈连云闻言嘿嘿一笑,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嘴巴这么会说话,心情颇好的捏了捏他的脸,没想到他倒不乐意了,皱着眉挥开她的手。 “阿云,你不要对一个男子动手动脚的,成什么体统!” 沈连云噗地一声笑出来,“阿七,我俩每天晚上都同床共枕的你也没说什么,现在搬出这样的道理来,可站不住脚哟!” 阿七噘着嘴没有说话,脸不禁红了红。 最后沈连云也就没换衣服了,她和阿七吃过早饭就出门去了目的地。 七拐八拐到了后山,沈连云老远就瞧见桃树底下站着个人,他那身蓝色的袍子洗得有些白,衬着满树的桃花倒让她觉得有些玉树临风的味道。 阿七抬眼见愣住的沈连云,使劲儿拽了拽她的袖子,“阿云,你的口水收一收!” 沈连云侧身敲了敲他的头,“叫阿娘!”然后跨步向前走去。 第7章 这个姑娘我曾见过 杨秋生握着一束田野边上采的野花,手微微沁出汗来,但也不好在自己蓝褂子上蹭,怕留下汗印子失礼了要见面的媳妇儿。 忽然,自己的左肩头被人轻轻一拍,他仓皇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稚气的孩童挂着两个黑溜溜的眼珠子看着自己,像在看一个新奇的玩意儿。 接着,孩子被放到地上,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跟前,“杨大哥,好巧!谢谢你昨天救了我儿子阿七。” 沈连云唇角的笑像绽开的一朵海棠,晃得杨秋生的眼睛有些招架不住。幸好他皮肤黝黑,看不出已经赧红得像朝霞的脸。 “姑……姑娘不必客气,碰巧……搭把手的事情。”一句短短的话被他说得磕磕绊绊,叫沈连云的笑意更深了。 她存心想要逗弄一下这个老实的男人,于是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道:“杨大哥在这里是等人?” 听到她这样问,不知怎么的,杨秋生就不想让她知道,赶忙将手里的花藏在身后,“没……没有!” 一旁的阿七看着也是想笑,“大叔,别藏了,你手里的花我们都瞧见了。” 杨秋生闻言还是把手紧紧背在身后,并不言语,只是头低得更深了。 沈连云见他窘得不说话,心下更是认定他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比起那些她见过的纨绔子弟,这样的人真是好相与太多了,她嫁过去,那阿七的户籍肯定不成问题。 她带着和善的笑,偏着头去看他的眼睛,“杨大哥不会是在等沈家的姑娘吧!” 杨秋生余光里窜进来一双探究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我……” “要是杨大哥等着沈家的女儿,那么那个人应该就是我了。”沈连云扬起脑袋,高高地撅起自己的下巴,“要是不是的话,我还得找找要同我见面的那个人呢!” 杨秋生猛地抬起头,阿七已经笑得出了声,“哈哈哈哈,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 沈连云埋怨地看了阿七一眼,他只得又硬生生地憋回去。 “姑娘真的是沈家遣来同……同我成亲的!”杨秋生睁着大大的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他昨日遇见的那个心心念念的姑娘,竟然……竟然是自己要过门的媳妇儿! “谁说要嫁给你了!我只是来面面相的,还没说看中你了没有。”沈连云斜着眼睛,一脸神气的模样。 杨秋生这时赶忙拿出自己背在手里的花,一把举到她的面前,“这花……原就是要给姑娘你的,还请……还请收下!” 沈连云瞧着身前这人献宝似的花,不用猜也知道是在田埂采的,还带着清晨的露水,不过这五颜六色的看得人倒是很高兴,比穿越前那些人送的清一色的玫瑰百合新奇多了。 她笑眯眯地伸手接过,花径的地方因为被这个男人握得太久,都有点蔫儿吧了,不过这淳朴的心意倒是难得的,光是集齐这么些颜色都是很费功夫的。 “谢谢杨大哥!” 杨秋生见她肯接花,说明自然是不讨厌自己的,两只粗黑的手在背后绞着,心里美滋滋的。 这时远处传来一群女子叽叽喳喳的声音,沈连云闻声望过去,咦,这不是沈连月和她那帮塑料姐妹花吗?她们来这里做什么? “哎呀!连月,那不是你姐姐和她儿子吗?那边上站着的是谁啊?怎么这么像村东头那个杨大傻子啊!” 何绵绵的声音里透着看好戏的味道,别有深意地望向沈连月。 沈连月嘴角一弯,唇边浮上一层得逞的笑意,“好像真是我姐姐,走,咱们赶紧过去瞧瞧吧!” “原来真的是姐姐啊!你这是在……”沈连月掩着袖子,有些不敢相信地开口:“姐姐是在同杨秋生幽会!” 她身边的其他女子纷纷也掩面窃笑起来。 杨秋生一时何曾见过这么多莺莺燕燕女孩子,窘得两只手更是不晓得何处安放了。 阿七上前就踹了一脚沈连月,“恶女人,我阿娘做什么事关你屁事!少在这里嚼舌根,讨厌!” 沈连云颇赞赏地看了阿七一眼,感到甚是欣慰,自从阿七跟她回了家,这骂人的本事大有见长,全都是骂沈连月骂出来的! “你个小坏蛋竟敢来踢我!”沈连月气得就想上前揍这个小子。 沈连云挺身就隔开阿七,“妹妹兴师动众地带着这么些人,不会单单就来赏个桃花吧!” 沈连月见自己没讨着便宜,愤愤道:“我就是来看桃花的,不过意外撞见了姐姐,不然怎么会知道原来杨秋生和姐姐已经暗通款曲了!” 说完,她又嘻嘻哈哈地同边上一群人调笑起来,“我阿娘早就说了,嫁去杨家的是我姐姐,这下你们信了吧!” 沈连云心里骂了她祖宗十八代,反正是穿越回来的,那些个老祖宗跟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哟,妹妹这文化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成语都会用了,不晓得妹妹还有没有听过‘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啊!” 沈连云牙尖嘴利,想她从前混迹办公室,什么幺蛾子没见识过,对付她沈连月完全是小儿科! “这么巴巴地过来瞧,难保不是你舍不得让出来杨大哥来,现在又想抢回去!”说着,沈连云上前就挽住杨秋生的胳膊。 杨秋生的脸像要烧起来了,一动也不敢动。 沈连云拽着自己的手细细小小的,他心里羞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着他,可又怕她拉着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我才不稀罕你的杨大哥呢!既然姐姐这么宝贝他,那我这就回去告诉阿娘,说你啊喜欢人家喜欢得不得了,巴不得早点嫁过去,趁早离开我们沈家!”沈连月怒气冲冲地转身,带着一帮人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沈连云心满意足地看着走远的沈连月,正要抽回自己的手,结果发现怎么抽都抽不动,她纳闷地望着杨秋生,没想到这厮这么胆大,居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掌心! “没想到沈姑娘你……你这么钟情于我,我这就回家告诉双亲,明日就抬着轿子来接你过门!” 说完,杨秋生怯怯地放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就跑开了。 第8章 钉子有些不稳 等回到家的时候,阿七的回答都有点有气无力的了,“阿云,你没听错,那个傻大个儿就是说明天要抬着轿子来娶你!” 在回来的一路上,沈连云问他这个问题问了不下十遍!要不是自己这个拖油瓶儿是要跟着她嫁过去的,他还真是懒得再搭理她。 沈连云仍是一脸的懵逼,她还没有实地考察杨秋生住的那个屋子有多大,田地有几亩,是否配有猪牛羊等牲畜,或鸡鸭鹅等家禽,以及家中公婆是否好相处,兄家姑嫂是否还和善…… 天哪!这都是些实质性的大问题,没有一两个月怎么搞得清楚! 她个现代人穿越回古代,居然还玩儿了一个闪婚!这是在搞笑吗? 沈连云正想得紧要,一不留神就撞上了一脸喜气的沈母,“连云,你回来了,还没吃饭吧!走,咱们去厨房,阿娘给你做一点儿。” 沈母那点儿花花肠子她完全知道,不就是打定自己要嫁给杨秋生了嘛,她掌心里的二女儿终于可以另攀高枝儿了! 沈连云本来是不想领沈母这殷勤的,奈何看见边上饿得两眼放光的阿七,也是,今天他陪着自己翻了两个山头呢! 于是她扯着嘴假笑着跟在沈母后面,“女儿谢谢阿娘!” 不吃白不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嫁人嘛! 回到家的杨秋生在屋门口蹭了蹭自己脚上的泥,顺势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觉得还算周正,抬脚进屋就朝杨家二老直奔而去。 杨家的二老刚用过午膳,正端坐在里屋闲谈,不时逗弄着跑上跑下的小孙子。 杨秋生进门行了一个大大的跪拜礼,“阿爹阿娘,我今天去瞧了沈家的那个小娘子,喜欢得紧,应承了她明日抬着轿子去娶她过门。” 忽然觉得自己的头发一紧,他偏过趴在地上的身子一看,原来是自家小侄子调皮在扯自己的发梢,他露着口白牙冲他嘿嘿一笑。 杨家二老听到这番说辞,别有深意地互相看了看,激动得手里的茶杯都有些端不稳当,看来沈家那边是安排妥当了! 免得一直以来都被同村里的人笑话他们偏心二儿子,这下给老大娶了媳妇儿,看谁还敢在背后嚼他们杨家的舌根!也算是挽回一些颜面了。 杨父捋着稀疏的几根胡须,“甚好!甚好!那下午我就让你阿娘去沈家走一遭,看人家姑娘还需要些什么,你就先下去准备准备吧!” 杨秋生心下一喜,于是又大大地拜了一拜,“儿子谢过阿爹阿娘了!” 起身回了自己的小草屋,杨秋生拿着扫帚,将这弹丸之地来回打扫了好几遍,就那口破木桌子,桌面被他擦得都有些反光,他着实是希望明天能给自己的媳妇儿一个好印象。 杨秋生还不知道,自己那板上订钉媳妇儿啊其实还不怎么稳当! 沈连云用筷子扒拉着自己碗里的米,一粒一粒地嚼着,有些食不知味,主要是一旁沈母那热烈的眼神,让自己着实有些食不下咽。 她扫了一眼边上的阿七,那个家伙倒是毫无知觉,吃得欢着呢! “连云啊,那个杨家的大儿子怎么样啊!”沈母一双期盼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沈连云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就沈连月那碎嘴,不早就给她坐实爱慕人家杨秋生爱慕得紧嘛! “瞧着人倒是不坏。”她没有抬头,继续假模假样地刨着饭粒儿。 沈母心中暗暗拍手,“那我们择日就嫁过去,你看这日期……”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静静地看着沈连云的反应。 沈连云放下手中的碗筷,露出一个配合的微笑,“当然好呀,杨大哥还说明日就抬着顶轿子来接我呢!” 沈母兴奋地站起身来,一个劲儿地连声说道:“好好好!那我这就去准备准备,你慢慢吃着啊!” 她真是太想把这尊瘟神请走了! 自从沈连云回来,自己宝贝的二女儿没少吃亏,这家伙在城里见过世面,弯弯肠子多,尽会给她们使绊子。 可当她听到沈连云后面的话时,那踩在厨房门口的脚不禁停住了。 “阿娘是得好好去准备,我这出嫁可少不了嫁妆,免得失了我们沈家的脸面,阿娘说是吗?” 沈母扶在木板门上的手有些不稳,她缓缓转过身,声音里透着些讨好,“连云啊,我同秋生的阿娘商量过,咱们两边都不讲究这些。” 沈连云低下头,有些委屈,“阿娘,你是知道的,我要是一个人也就不要什么了,但我还有阿七这个孩子,再加上杨大哥本来情况也不好,要是沈家再不给我添置些嫁妆,那我怎么敢嫁过去啊!” 她在心里暗想,哼,沈家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精啊,没有陪嫁的东西就想把她卖了,想得倒美,她沈连云可不是吃素的! 沈母门上的手渐渐握成拳头,心有不甘地说:“容我回去同你阿爹商量商量啊!”说完也不等沈连云回应,径自匆匆走开了。 一旁的阿七揉搓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砸吧着嘴,“阿云,那杨秋生虽然穷,但看你刚才的表现,想着只要有你,自然是吃不了什么亏的,这着实让我安心不少啊!” 沈连云狡黠一笑,“那是自然!”然后顺手又敲了敲他的头,“记得叫阿娘!” 阿七抱着脑袋,逃出门去,“别老是打我的头,打傻了,你以后不但有个傻丈夫,还要养个傻儿子,看你怎么招架得住!” “哎臭小子!皮痒痒了是吧!”沈连云拿着筷子就追出了门。 追了一会儿,沈连云老远就瞧着那小子趴在沈母卧房的窗户外,屁股撅得老高了,“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悄悄咪咪走过去一把揪住阿七的耳朵,“嘶——”阿七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沈连云正准备开骂,只见阿七慌忙捂住她的嘴,眼神示意她往屋里看。 她有些纳闷,撤回阿七耳朵上的手,皱着眉头朝屋里看去。 第9章 反间计 只见沈母和沈连月那个丫头背对着窗户,两人坐在桌前秘密交谈着什么。 沈连云偏着头,将耳朵朝木栏窗户里探了探,只听沈母的声音里透着怨恨,“我就说那丫头这次怎么这么听话,让她嫁就嫁,没想到是在打嫁妆的注意!" “阿娘,家里的嫁妆都是给我备下的,她个沈连云拖家带口地回来,有什么资格再从家里拿东西!”沈连月不满地埋怨道。 “可她精着呢!要是不拿点东西给她,她不愿意嫁过去,那不还是会苦了小月你嘛!”沈母的手握成拳头,不甘地捶着桌面。 沈连月计上心来,“阿娘,她不是说杨家那个傻小子明天抬轿子来接她嘛!咱们呀直接把她弄晕,然后塞进轿子里,看她还敢怎么折腾!” 沈母顿时唇角微扬,“对呀!只要她进了杨家的门,到时候生米煮成了熟饭,她想与不想,都没什么意义了!” 母女二人低低地笑开了,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谈话,“沈家大嫂在家吗?” 沈连云忙抱过阿七,一溜烟儿地跑回了自己屋里。 她关上门,愤愤地在空中挥了挥拳头,最毒不过妇人心!古人真是诚不我欺啊! 还好她是穿越来的,对着这家人没什么感情,要真是自己的至亲干出这样的勾当来,她可能提刀的冲动都有了。 阿七拿起桌上的陶壶给她倒了一杯水,一副看淡世事的语气,“阿云,为这种小人生气太不值当了,你喝喝水润润嗓子,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沈连云闻言瞬间燃起斗志,她一口气饮尽杯里的水,“啪”的一声放在了桌上,“对!幸好我耳闻了她们的阴谋,想算计本姑奶奶,休想!” 然后弯腰在阿七的额头大大地吻了吻,“阿七,这次你干得漂亮!” 阿七抬手用袖子揩了揩自己额上的口水,嫌弃地说道:“阿云,你身为一个女子,怎么能动不动就亲别人的额头呢!这成什么体统!” 沈连云发现自己把现代的一些习气带了过去,但还是理直气壮地说道:“本姑娘的香吻你以为是人人都得到的!珍惜吧小子!” 看着阿七胀红了的脸,她笑得更开心了。 吃过晚饭,杨秋生从自己的草屋里出来,心里寻思着得再去拜会一下阿爹阿娘,敲定明天的迎娶事宜。 杨家二老正在院子里纳凉,抬眼就瞧见自家的大儿子急冲冲地朝自己走来,“见过阿爹阿娘,不知我的婚事同沈家商议得怎么样了!” 杨母笑着让他坐下,“一切说妥了,明个儿抬轿子的人你弟弟也安排好了,你就穿着阿娘给你置办的那身衣裳,大大方方去接你的新娘子吧!” 杨秋生高兴地又站了起来,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于是就一个劲儿的冲二老傻乐。 杨父看着他的样子,语气不禁柔和了几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可是要起个大早的!” 看着杨秋生走远的背影,这个傻儿子安了家,倒是了却了他们好大一桩心事。 “哎,二妹,阿七怎么没来吃饭啊!”大嫂田橙一边一只手护着坐在桌上的小福和小寿,关切地问道。 沈连云面露忧愁地说:“阿七啊中午吃坏了肚子,我正要去厨房给他做点清粥,所以就不同大家吃饭了。” 沈连月起身,款款走过来,亲昵地拉着她的手,“姐姐,我去厨房帮你吧,看着阿七难受我也担心啊!” 沈连云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拉扯,“怎么好意思麻烦妹妹呢!” 沈母见状连忙开口,“姊妹间就是应该互相帮衬,哪里会麻烦!小月,快去帮帮你姐姐!” 沈连云看着沈母朝沈连月使了个眼色,嘴角微微勾起,“那就辛苦妹妹了。”说着转身,两人朝厨房走去。 不让你觉得上了手,怎么好让你上当呢! “妹妹,你今儿晚上老瞧我做什么啊!难道是姐姐脸上有什么东西?”沈连云搅着锅里的粥,左手犹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解。 沈连月赶忙低头又添了根柴,“没……没有啊,姐姐想多了,我就是好奇这粥多会儿熟啊!别把阿七饿坏了!”她眉头微皱,将右手袖子里的迷药又往深处藏了藏,这药要怎么下进去啊! 沈连云了然于心地笑了笑,“好了好了,我这就盛出来,妹妹的柴可以夹出来了。”说着,利索地将粥装入陶碗里,“妹妹不是也没吃嘛,要是不介意,就一道去我屋里吃一点吧!” 沈连月大喜过望,正愁没法下手,“哪里会介意,正巧我也有些饿了,要谢谢姐姐款待才是!” 推开屋子的门,见阿七神情恹恹地坐在桌边,百无聊赖地盯着油灯里挣扎的小飞虫,也没搭理进来的两个人。 沈连月提过桌上的陶壶,“阿七等了这么久一定渴了吧!小姨去倒壶水来。”说着,急急忙忙又往厨房去了。 看着出了门的沈连月,阿七晃着两条腿,“阿云,这戏是要开场了啊!” 沈连云将晾好的粥碗推到他面前,眼角带笑,“那就吃饱了看好戏吧!” 沈连月回来的时候看见这娘俩端坐在桌边进食,沈连云瞧见她回来,忙起身接过水壶,“妹妹快坐下,阿七饿得紧,心急就先吃了。”然后她取过杯子,给三人都倒了一杯水。 “姐姐同我见外做什么,倒是阿七别吃急了,喝点水!”沈连月坐下端起桌上的碗,喝一口粥就看一眼对面的杯子,心里有些起毛,这俩人,怎么还不喝水! 看着看着,她眼前就有些发晕,手里的碗也有些端不住了,她努力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试图清醒些。 阿七嘴里含着筷子,心里默念着:一,二,三,倒! 只听“哐当”一声,沈连月手里的碗就落在了桌上,阿七眼疾手快地接住滚到桌边的碗,看着几乎见底的粥碗,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阿云,接下来就看你的手笔了!” 第10章 上花轿 沈连云推了推倒在桌上的沈连月,“妹妹?妹妹?”她满意地拍拍手,看来这个家伙已经睡沉了。 下午她去镇上的药房,本来还担心,这古代怕是没有安眠药吧!用蒙汗药又怕掌握不好剂量,虽然自己很讨厌沈连月这个小婊砸,但是伤人性命实在怕影响她感知植物的异能,得不偿失啊! 沈连云正纠结地同大夫形容自己晚上是如何的夜不能寐,没想到那老头当即龙飞凤舞地写下一张方子,嘱托小伙计抓药磨粉。 这下看来,那老头的药果然好用,五两对沈连月的身板刚刚好! 真是没见过,喝粥还要配水同食的,这沈连月这脑子啊,下个药都下得这么没有技术含量。 阿七只觉得好笑,“阿云,你刚刚往她粥里搁药粉的时候,我生怕没有搅匀,不过她一劲儿地盯着我俩,只怕这粥是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 沈连云托起沈连月打算往床上挪,“阿七,来搭把手!” 阿七没有动弹,冷着一张俊脸,“你把她放在床上,那我俩今儿晚上睡哪儿啊?请你用你的大脚拇指想一想好吗!” 沈连云当即把手里的人扔在了地上,“阿七,把粥碗给我洗干净了,那壶里的水嘛,给我留好了,还要派上用场呢!” 杨秋生昨儿夜是他一生中少有的没睡踏实,看着床头的红绸扎花,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染上了一层喜庆。 以至于当杨家二弟推门来帮衬他大哥时,看见他一身喜衣已经周正地穿在身上,规规矩矩地坐在桌边,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 杨秋贵笑着拉开门,借着晨光将他大哥迎了出去,“大哥这样早,可见是想去接新娘子着急的!咱们带上礼乐队和轿夫就可以出发,好叫村里人都热闹热闹!” 拜别过杨家二老,杨秋生伴着清晨的薄雾,一群人锣鼓翻天地朝沈家行去。 沈家村的人听见这动静,纷纷放下喂鸡的盆,取出灶里的柴,扔下手里的碗,赶集似的去看这热闹。 沈母一早起来,这左眼皮就跳得厉害,加上小月一晚上没和她通消息,她这心啊有些不稳当…… 不行,得去要看一看! 忽地震天的鞭炮声在自家门前炸开了,只见一群人拥着个露着口白牙傻笑的黑面郎君进了院子。 “沈伯母,我来接我媳妇!”杨秋生举着手里的大红花,直直地向沈母行了个礼。 围在周围的村民一个劲儿地起哄:“看新娘子咯!看新娘子咯!” 沈母被这阵势吓得还没回过神来,只见西边的门就被推了开,顿时院子里鸦雀无声,都凝神屏气地等着瞧新娘子。 谁知,跑出来一个白嫩嫩的小屁孩,神气地插着手,“新娘子害羞,还请新郎官将轿子抬到门口来!” 有人当即不乐意了,“哪有这样的!成亲不给看热闹,难道是新娘子太丑见不得人!”这话一出,笑声立即在人群中蔓延开去。 杨秋生才不理会这群人,当即挥手让抬轿子的人进院在西门候着,他媳妇说要怎样那就怎样!再说,他媳妇好看着呢!才舍不得给这群人看占了便宜。 沈母有些纳闷,阿七那家伙怎么还活蹦乱跳的,难道小月没有成功?她转念又想,这花轿都到沈连云门口了,她岂会有不上去的道理! 想到这里,沈母展颜,和善地朝邻里解释道:“哎呀,我家女儿面皮子薄,还请诸位见谅,见谅啊!” 只要能请走沈连云那尊瘟神,他们沈家就太平了! 沈母忘了的是,瘟神好歹也是座神,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还是沈连云这样的,不掀起个惊涛骇浪怎么会罢手,好戏还在后头呢! 沈连升和田橙也欢喜地抱着孩子出来给迎亲的队伍送行,杨秋生看着沉甸甸的轿子,乐呵呵地拜别了沈家,脚步轻快地往自家行去。 这个家伙不知道,这条迎亲的路他还得走一遭! 沈家村的人更是没想到,这场婚礼虽没瞧见新娘子,不过这后面的事情啊,却比其他人家结亲看到亲娘子还要有看头! 沈母看到走远的队伍,喜滋滋地关上了门,“田橙啊,今天早上咱们吃……” “吃点好的”这几个字还没从嘴里蹦完,硬生生地就被截断在了嘴里,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西门里走出来的人,“你你你……” 她“你”了半天,硬是没说出话来。 沈连升和田橙也是惊得放下了自己的儿子,小福小寿看见阿七哥哥,热络地跑过去抓住他的手,咧着个小嘴儿不住地流着口水。 “阿娘,咱们早上得吃鸡蛋,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你说是吧!”沈连云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一脸的无辜。 沈母闻言,气得两手不住地抖着,田橙忙上前扶住她,“你……你在这里,那上花轿的不就是……” “上花轿的自然是本就应该嫁过去的人啊!”沈连云扬起头,说得理所当然。 一旁的沈连升实在闹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是大妹嫁过去,现在怎么成了二妹了? 他满脸的不解,“大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上花轿的会是小妹?” “小月妹妹昨儿个同我推心置腹了一晚上,说她思慕杨家大哥,又怕阿娘不许,这才让我想个方儿成全她嫁过去。” 沈连云说得娓娓动听,好像揭开了隐匿良久的秘密。 沈母甩开田橙,愤怒地指着她,“你胡说!小月昨儿明明是去给你……”然后她猛地收回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沈连云缓缓走下阶梯,“说呀,怎么不说了?她昨儿明明是去给我做什么?” 沈连升转身拉住沈母的胳膊,“阿娘,你知道什么你倒是说啊!现在小妹可是往沈家抬去了!” 沈连云走到沈母跟前,语气里是尽可能的云淡风轻:“阿娘不说,我来说。” “昨儿啊妹妹是去给我下迷药的,为的就是把我迷晕了直接塞到花轿上,好省了我的嫁妆钱,阿娘,我说得对不对啊?” 第11章 换人 沈母低下头去,眼睛死死地看着地面,“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连云早就料到她们会死不承认,嘴角带着嘲意,“沈连月那丫头给我下药的水壶我还没倒,就在我屋里桌上好好摆着呢!既然阿娘不承认,那咱们找人来验验?” 沈母向后不稳地退了几步,“你到底对小月做了什么?” 沈连云眉开眼笑道:“我能做什么,就是妹妹她口渴了,不小心喝了点儿自己倒的水,反正没有嫁妆,索性谁嫁过去都是一样的嘛!所以我把妹妹迎进了花轿里。” 沈连升知道沈母一直偏心小妹,可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个当大哥的实在是想不到,可她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啊! “大妹,你怎么能让小妹代你出嫁,这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我们沈家!”他没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竟带着对沈连云的责备。 沈连云心里大为光火,一个两个都要把她便宜卖了,还担心卖得不够体面! 她转过身,表现得一脸的漠不关心,“既然现在小妹嫁过去了,那杨家那边自然是给了交代的,别人还有什么资格说我们沈家的不是。” 突然,沈母上前一步跪倒在地上,攥着沈连云的裙角吧嗒吧嗒地垂着泪,“连云,为娘求你了,你快追上那杨家小子的轿子,把小月给我换回来,你……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阿娘你快起来!”一旁的田橙和沈连升连忙蹲下,想要扶起她老人家,奈何沈母铁了心要沈连云改变主意,死活就是不起来。 “连云,你就忍心看阿娘这么大岁数的人给你跪着,是不是要大哥也给你下跪你才答应啊!”沈连升激愤地数落着沈连云。 沈连云轻蔑地看着地上这群人,忍心,她姑奶奶当然忍心了!这家人什么事做不出来,现在倒好,无计可施了又来装可怜,真是让人很不待见。 “你们要跪是你们的事,我从来没这癖好。”沈连云扯过自己的裙角,往边上撤了撤。 “不过阿娘说要给女儿准备嫁妆去换小妹回来,那就得看阿娘的诚意了,我也想知道小妹在你心中的分量,到底价值几何。” 说完,她招呼在一旁看鸡进食的阿七,“走了阿七,我们吃早饭去!” 沈母跌坐在地上,纵着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快去,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拿出来给那个丫头,我只要我的宝贝小月能回来!快啊,晚了就来不及了!” 沈连升被沈母推起身来,“我马上去,阿娘!”说着,慌忙地往里屋去。 杨家这边的媒婆嗓子有些干涩了,她咽了咽唾沫,铆足了劲儿又唱喊道:“请新娘下轿!” 在边上围观的人都有些纳闷,这新娘子是怎么回事啊,叫了半天怎么都没反应呢? “我说新郎官,你掀开帘子瞧瞧,你媳妇儿是不是睡着了啊!”说完,看热闹的人又是一阵哄笑。 杨秋生只是愣愣地站在轿子前面,换了只手举着红绸花,并不在意边上人的嘲笑,他想啊,他媳妇要是困了就让她先睡会儿,睡醒了成亲是一样的,反正不着急。 媒婆实在是有些喊不动了,她从没见过唱喊快一个时辰新娘子就是不出来的! 她抬眼看这新郎官没有动作,转头看这新娘子又没反应,急得额头有些冒汗,“我说新郎官,这成亲错过吉时就不好了,你……” 杨秋生还是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花轿的门帘,一动也不动,“我媳妇什么时候下来成亲,什么时候就是吉时。” 一旁的人听到这样的话,都摇头暗笑这个杨大傻子蠢得无药可救。 忽然,轿子里传出一阵尖叫声,沈连月掀开帘子,满脸惊惶地盯着众人,“我……我这是在哪里?” 看着她半挂在脑袋上的盖头,顿时,周围炸开了锅,“这不是沈家的二女儿吗?原来嫁人的真的是她啊!” “天哪!我心心念念的沈连月居然嫁人了,嫁的还是杨家这个大傻子!真是糟蹋啊!” 沈连月的姐妹集团纷纷涌到轿子边上,何绵绵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小月,怎么是你啊!你……你姐姐呢?” 沈连月定了定神,立即想明白发生了什么,“沈连云,我要剥了你的皮!”这真是丢死人了! 这时,她发现轿子前面站着的杨秋生紧皱着眉头,探究地看着她,“看什么看,我才不是你媳妇儿呢!赶紧送我回沈家去。” 说着,她正要回轿子里避一避,没曾想自己的手一下子被人给抓住了,“你……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放手!” 杨秋生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也发现了,你不是我要娶的媳妇儿,那这轿子你坐不得。” 然后沈连月被一把拽出了轿子,晾在了边上,她羞得满脸通红,却见杨秋生对迎亲的人淡淡地开口:“你们还得同我回一趟沈家,我接错人了。” 那些来看热闹的村民闻言个个激动得跟打了鸡血似的,看个成亲还能看到这样精彩的戏码!更没想到的是,这杨大傻子居然还看不上沈家二女儿! 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沈连月气得直跺脚,“沈连云,我跟你没完!” 她的那帮塑料姐妹花假意上前安慰,心里老早就乐开了花,叫她沈连月平时仗着有几分姿色,鼻孔都飞到天上去了!这回真是丢大了脸面,看她以后在沈家村怎么抬得起头。 沈连云扫了眼桌上堆满的布料和散碎银两,然后精心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并不言语什么。 她正专心致志地想着,这古代做美甲得用什么材料才能使保留的时间长久,忽然就听沈母颤颤巍巍地开口,“连云啊,这些是家里所有的存档了,你看能不能快去换你妹妹回来。” 沈连云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但凡女子出嫁得有一套压箱底的首饰,我记得阿娘早前给连月打了一套,那成色瞧着也还过得去,不知……” 她幽幽地放下杯子,笑晏晏地瞧着沈母。 沈母握紧了手里的拳头,“连升,去给你妹妹取来!” 第12章 三口之家 沈连升端着首饰盒子正从沈母房间里出来,又听见鞭炮锣鼓的声音从大门处传来,难道今天还有人家也要成亲? 沈家大门“嚯”地被一堆人撞开,这次来的人比先前还要多上一番,“让开!给我让开!”沈连升瞧着人堆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死命地往前挣着。 “大哥,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沈连月看见他立即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沈连升忙上前扶住自家小妹,“小月,你没事吧?” 这时边上的杨秋生上前朝他鞠了一躬,“沈大哥,我接错人了,来换一个。”他说得自然,沈连月听着那话哭得更厉害了。 沈母听见动静,忙不迭地跑到院子里,搂着沈连月两人抱头齐齐痛哭。 跟在后面的沈连云看到这阵势也有些意外,她原是想得了钱,到了晚上低调地跑去杨家替换回沈连月的,没想到这杨秋生竟又抬着轿子特特回来接她了! 一旁的阿七调笑地说道:“他这是要给你风风光光一把,不好叫你受了委屈。” 沈连云一听就知道这小子是在打趣自己,抬起手正要敲他的头,突然一个温热的手掌覆了下来,只见一双眼睛直溜溜地看着自己,“抱歉我来迟了,这就带你回去。” 说完也不等沈连云反应,当即抱起她就稳稳地放回了轿子里,迎亲的人气都还没缓匀,就听杨秋生欣喜地开口:“走吧!”他们只得又吹锣打鼓往杨家行去。 边上看热闹的人去了大半,还有一小部分留在沈家院子,对着沈连月指指点点。 “嘶——”沈连升脚上吃痛,弯下腰去,见阿七背着一包的布匹,闲闲地向他伸出手来,“我阿娘的首饰盒子大舅子可以给我了。” 沈连升不情愿地将盒子递给了他,阿七向上紧了紧背上的家当,“我随阿娘去杨家过日子了啊,这阵子多谢你们的照拂,再会!”说完,他屁颠颠地跟在了迎亲队伍后面。 走了好远一路,阿七才再没听到沈家院子里传出的哭声。 直到到了杨家下轿时,沈连云已经稳住了大半心神,当瞧见边上冲她一个劲儿眨眼的阿七和他背上那个包裹时,立即觉得有谱多了。 她矜持又不失得体地接过杨秋生递来的花球,被他牵着就往杨家二老行去。 “儿子带媳妇来给二老行礼了。”说完就拉着沈连云跪了下去,他厚实的手掌放在她的脑后,教她跪拜还要磕头。 一旁的媒婆喜滋滋地唱喊着行婚的流程,这次杨家结婚着实把她累得够呛,以至于念完那句“送入洞房”后,她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婆竟生出像自己大婚告成的欣喜来。 沈连云一路都很配合,主要是她个现代人,西式婚礼看得多了,这么原生态的中式婚礼倒是从未见过,一来怕行差踏错闹了笑话,二来难得自己能亲身实践一把,算是长见识了! 美中不足的就是自己那套嫁衣,白白便宜给了沈连月那个丫头,不过想到她今天的囧样,她不禁又笑出了声。 “阿云,你嫁过来我也很高兴。”一个憨实地声音打断了她的幸灾乐祸。 沈连云忙敛住神色,斜眼用余光看了看边上坐着的男人,他平实的五官里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喜悦,没由来的让她嘴角微扬。 她环顾四周,简陋的茅草屋里最惹眼的就是光亮的实木桌子和上面燃着的一对红烛。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古时候的四喜诗,没想到她苦读二十载,单身恁多年,头一遭中奖的会是“洞房花烛”!这算是穿越的艳福? 杨秋生见沈连云的脸被红烛染得像两人初见时的桃花,他的手不禁抚上了她的面颊。 沈连云微怔,却也不敢有什么多的动作,在她的常识里当然晓得成亲当晚男女之间会发生什么,但是她对杨秋生却怀着一丝侥幸,未曾想,他也是个男人。 “阿云,我瞧着你的嘴巴像我过年时候吃的蜜枣,你不介意我尝一尝吧!”沈连云不禁睁大了眼睛,这个人把这样暧昧的事说得如此理所应当,叫她有些为难该如何推拒。 “咳咳!”这时,一声稚嫩的咳嗽打断了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神,杨秋生放下手看向门口。 沈连云松开捏得汗津津的手,一派云淡风轻地起身,走到门口热络地搂住阿七的肩膀,“杨大哥,这是我儿子阿七,你见过的。” 杨秋生向阿七招了招手,却见他不动弹,于是也露着口白牙朝他走了过去,“我同你的阿娘成亲了,我们以后要住在一起,你不习惯唤我阿爹可以叫我杨大叔。” 沈连云看着这个男人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有些看不明白,她见过很多人的眼睛,无论男女,里面装盛的东西都太多太多,但这个人,好像一眼就可以望到底,纯粹得叫人容易跌进去。 只见阿七理直气壮地拖过边上的包裹,“我和我阿娘可不是来杨家白吃白喝的,这是我们的家当,以后咱们仨就好好过日子啊!” 沈连云一下子被逗笑了,她抬手捏了一把这个小子的脸蛋儿,阿七嘟着嘴却没有反抗。 “阿娘,这些东西我今日背了一路,可累坏了,晚饭都还没吃!”这话虽然是对沈连云说的,可他却直愣愣地望着杨秋生开口。 杨秋生看了一眼含着歉意的沈连云,毫不介意,“我手艺还过得去,到厨房里给你俩下碗面一会儿的功夫,等着啊!” 看着出门的杨秋生,阿七三步并两步地朝床扑腾去,舒舒服服地躺了个大字,“阿云,你睡中间啊,我可不想挨着那个傻大个儿睡!” 沈连云提过地上的东西拍了拍灰,走到床边压低了声音,“阿七,你觉得我们在这里安全吗?” 阿七闭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他看着沈连云眼底的担忧,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阿云,你这话什么意思?” 第13章 古代媳妇不好当 沈连云拉过阿七的手,安慰地说道:“阿七,我只是想叫你明白,沈家是个可怕的地方,但我们依然可以游刃有余,是因为我们熟悉那群人。但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们则需要万事小心。” 阿七从床上坐起身来,满眼的迷惑,“可杨大叔看起来不像个坏人啊!你不也正是因为他可靠所以才嫁给他的吗?” 沈连云不知道要如何同一个七岁的孩子解释,婚姻从来不单单只是两个人的事,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如此,古代更是如此,结婚的背后往往还承载着一个家族的纠葛。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阿七,人贵自立,很多事情只有自己才是最靠得住的,明白了吗?” 阿七懵懂地点点头,他要到很久以后才知道,阿云的这番话是多么的有预见性,而那时,他很庆幸自己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珍惜的人和物。 杨秋生回来的时候阿七已经睡熟了,他看见趴在桌上耐心地抠着红蜡的沈连云不禁放轻了步子。 当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推到自己面前时,沈连云透着碗里的热气看着面前这个黑壮的男人,自己的夫君。 她绽开一抹笑来,搓了搓指尖残留的蜡烛,满足地凑近面碗深吸了一口,“阿七睡了,我们俩吃了吧!” 她的声音很低,杨秋生却听得清楚,像清晨山涧的流泉,混着面的香气直飘进他的心田。 两个人对坐在桌子两侧,一人手里端着一碗面,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吃着,中间是一对还未燃尽的红烛。 不知怎么,沈连云忽然想到一种说法,古时候成亲当夜的红烛燃尽,那两个人就可以相守到白头。 她轻轻抬眼看着对面的那个男人,她告诉自己,这个人只是自己和阿七换一种生活模式的跳板,而跳板只能使用一次,难以托付一生。 杨秋生察觉到她的目光,停下手中的筷子冲她真心实意地一笑,“吃完我来收拾,明早要去拜会阿爹阿娘,阿云你早些睡。” 沈连云心中不知被什么东西一撞,有些仓皇地低下头,将自己的面碗推了过去,“有劳杨大哥。” 杨秋生接过面碗,探过身子俯身在她耳边,“阿云,我想你唤我阿生。”然后端着碗去了厨房。 沈连云觉得左边耳朵里满是热气,不觉就有些涨红了脸。 第二天一早醒来,只见阿七的腿不安分地搭在沈连云的手腕上,这个家伙,睡觉还是这么张牙舞爪,她有些意外地没看见杨秋生,昨天晚上这个人好像拿碗出去就没回来。 她本来还想等着他回来的,可等着等着就没出息地睡着了,这么说是他把自己抱上/床的了! 正想着呢,只见当事人就推门进来了,“阿云,你醒了!早饭我做好了,等拜见过二位长辈就可以进食了。” 沈连云强装淡定地下床,“杨大哥起得真早啊!”她转身拍了拍阿七的屁股,“起床了小子!” 杨秋生上前抬起她的脚,慢条斯理地为她穿着鞋袜,“昨儿个我睡的柴房,怕挤着你和阿七睡不踏实。” 沈连云想要抽回自己的脚,却意外地没有抽得回来,“登徒子!”阿七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攀在床沿边上,好像看见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儿,“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摸人家姑娘的脚呢!这成什么体统!” 杨秋生给她穿好鞋,一把抱过床上的阿七,“阿云是我的媳妇儿,她的脚我摸的很成体统。” “快放我下来!”阿七两条腿在半空中乱晃,挣扎着想要下地。 杨秋生将他放到床边,弯下腰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儿子,你可以先吃饭。” 阿七猛地推了他一把,麻溜地躲到沈连云身后,“谁是你儿子!要你管!” 沈连云反手护着阿七,“好了好了,别闹了,我要和杨大哥去见礼了。” 谁知她的手刚从身后拿过来,身前的这个男人就一把握住,“阿云,你该叫我什么?” 沈连云看着他的神情,像现代国外万圣节讨糖吃的小孩,不给糖就捣蛋。 “阿生。”她低着头,声音细如蚊蝇,却叫屋子里的人都听得分明。 阿七吃惊地捂着嘴,呆坐在床上,木木地瞧着那个傻大个将阿云牵了出去。 向杨家二老奉完茶后,沈连云觉得自己的脸总算降了点儿温,她个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遇事从来不会如此扭捏,可不知怎么回事儿,一牵扯到杨秋生,她总会乱了章法,像拳头捶在棉花上,相当无力。 直到听到杨母的那番话,她这脸上都能生出雪碴子来,“你那个儿子打算怎么安置啊?总不能每天晚上你们仨个人挤一张床吧!” 沈连云朝她拱了拱手,做足了一副低眉顺眼的小媳妇状,“阿娘,阿七年纪还小,自是要跟着我的,我既已嫁了来,那让阿七归入杨家的户籍也没什么不妥。”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既然杨家仗着恩情把她便宜买来了,那顺势给阿七落籍上户因该不是什么难事啊! 只听杯盏重重砸到桌面的动静,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老人家动怒了,“我看是大大的不妥!你当我杨家什么地方,慈善堂吗?随随便便来个野孩子就想进到我杨家的门,你想让我们被整个沈家村的人笑话吗?” 沈连云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没想到她穿越了居然还要经历八点档的家庭伦理剧,如何处理婆媳矛盾,智斗恶婆婆! 她弯着的身子又低了半分,“阿娘请勿动怒,是我当媳妇的考虑不周,杨家能收留我们母子二人已是大恩,还望阿娘原谅我刚才的鲁莽。” 她知道,眼下先要保住自己和阿七在杨家的位置是关键,至于上户籍的事情,需要从长计议。 忽然一双手将她贴地的身子慢慢扶起,杨秋生冲她点了点头,似在要她放心。 然后他撤回手朝坐上的二位拜了拜,“阿云是我的媳妇儿,阿七自然就是我的儿子,让他归入杨家,合情合理。” “哗啦”一声,桌上的杯子就被扫到了地上,恰恰碎裂在沈连云的腿边。 第14章 以心交心 沈连云直挺挺地跪着,纹丝未动,白皙的手背被溅起的碎瓷渣子剌了一条血口子,她却浑然不知。 “杨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开口了!”杨母端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俨然一副大户人家管事嬷嬷的架势。 杨秋生还想说什么,却被边上的人拉住了胳膊,沈连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 有些东西,既然求不来,那就只能靠自己争取了。 “阿娘,我是担心阿七被赶回去,沈家村的人还以为是杨家没有容人的度量,反倒会坏了您的名声,您说是吗?”沈连云仍恭敬低着头,说出话却有威胁的意味。 杨母拿起手里的帕子,装模作样地在嘴边擦了擦,“要留下可以,多出来的一张嘴你们自己看着办,休要从杨家要半分粮食给那个小杂种。” “你才是小杂种,你们全家都是小杂种!”阿七从墙角跟窜出来,狠命地朝杨母扔了块儿石头,却没有扔到要害处。 原是见厨房的粥还有些烫嘴,他索性跑去看阿云见礼打发时间,无聊了就在墙角逗弄着蚂蚁,却见阿云低声下气地求那个老女人让自己留下来,还骂他……骂他小杂种! 这口气他如何忍得! 沈连云忙捞过还要上前踹人的阿七,赔笑道:“阿娘勿要同小孩子见识,他不懂事,还望您见谅。” 她低头一个劲儿地冲怀里的阿七使眼色,期望这个小祖宗赶紧消停一点,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一旁的杨秋生一把扛起怒不可遏的阿七,言语是出奇的平静,“阿爹,阿娘,许是孩子饿了发脾气,我和阿云先带他回去。” 走出门老远还能听见杨母怨骂的声音,杨秋生觉得肩头的孩子不闹腾了,于是在田埂上把他放了下来。 阿七下地后朝边上的一颗槐树跑去,双手握拳重重地捶在了硬实的树干上,他深着埋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怎么止都不住。 忽然他磨破皮的手被一双温热的掌心包裹着,背后拢上来的触觉是他熟悉又留恋的味道。 他没有转过头,只是闭着眼睛哽咽地开口:“阿云,我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从我家出来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给你带来麻烦,我常常想,没有我,你会活得自在得多。” 沈连云轻轻地给他顺着背,“阿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且你该知道,我从来不是个怕麻烦的人。你很好,好到值得我付出的一切。” 阿七转过头去抱住她的脖子,把鼻涕眼泪一齐蹭在了她的肩上,“阿云,我会让自己强大起来,以后换我来保护你!” 很难想象,十多年后人前风光无限的状元郎,如今也只是个躲在女子怀里掉眼泪的小屁孩儿。 杨秋生并未太留意阿七对沈连云称呼上的变化,也不大关心这个孩子言语间泄露的矛盾,他的焦点全部在沈连云的手上,那里有道口子不停地往外渗着血珠。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阿七身上的手,“我的媳妇儿我自己会保护,现在请你把她还给我,我要带她去上药。” 阿七闻言忙上下打量着沈连云,“阿云,你何处受伤了,快给我瞧瞧!” 沈连云起身,拍了拍他的脑袋,“小伤不碍事,莫要大惊小怪!” 一双粗黑的手将她搁在阿七头上的手托了起来,“阿云,我看着那道红口子觉得胸口这个地方不舒服。”说着,杨秋生就将她的手按在了他的心脏处。 沈连云就这样红着张脸,左手被前面的人举着,像在舞会上男女相邀跳华尔兹的动作。 这个男人的手有长年劳作的茧子,粗壮的关节既可以握紧锄头种地,也可以拿起铲子炒菜,流露的不是写诗作赋文人的雅致,是粗犷武夫心里自然的平实。 “阿云,不是,阿娘!”阿七捋顺了舌头防备地看眼前面的杨秋生。 见他依然自顾自地往前走,才语重心长地对沈连云开口道:“女子最忌留疤了,不要以为嫁了人就不在意,万一被夫家休了,看谁还会再娶你!不过幸好你还有个儿子,养儿防老就是这么用的!” 阿七觉得自己的话相当在理,发觉自己的作用后他一扫刚刚的颓废之风,想来自己对阿云日后的生活还是很重要的。 “哎哟!傻大个儿,你揪我的耳朵做什么!”阿七偏着头好叫杨秋生扯着自己耳朵的手离得近一些。 “不需要你,我会同阿云过一辈子的。”杨秋生松开他的耳朵,满目深情地望着沈连云,“阿云,我今年二十又二,早已过了成家的年纪,不过因为是你,所以晚一些也没什么关系。” 沈连云呆呆地瞅着手上缠成的大粽子,掏心窝子的话原来这样使人贪恋,因为那样的温暖,可以一击推倒久筑的高墙,直抵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而那样的地方,一旦有人走了进去,可能停留的时间就会是一辈子。 人本自私,但她以前一直不知道杨秋生这个人图什么,沈家村的人都叫他傻子,众人可能忘了,傻子也是有心的。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原来在杨家,杨秋生一直是一个可以被牺牲的角色。 因为他是长子,所以要去服兵役补贴家用,才是尽孝道;因为他是大哥,所以要先让弟弟成亲生子,才算爱兄弟;因为他是旁人眼中的傻子,所以就人前少言多做实事,才会很安全。 这样的人,现在又要为了自己,努力成为一个合称的夫君。 一个前半生都在为别人而活的人,好像从未想过他自己要些什么。 “阿生。”沈连云的这声呼唤有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 杨秋生停下端粥碗的手,扬着眉笑着看她,“阿云,你说。” “其实我也蛮能干的,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你不用再一个人了,有我的。”沈连云单手接过他手里的抹桌布,顺手擦起了桌子。 因为她低着头,杨秋生可以清楚地看见她头上木簪和两边跟着她晃动的碎发,心里充盈着从未有过的满足。 “我也很能干!”阿七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碗,“蹭蹭”往厨房跑去。 第15章 能力回归 “慢点儿,别把碗摔了!”沈连云看着跑远的阿七,笑着摇了摇头,忽然觉得身后贴上来一个硬实的胸膛。 “那以后就拜托你了,阿云。”杨秋生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柔情。 沈连云先是一僵,背后慢慢沁透过对方给予来的温度,她红唇轻启:“好。”一个字在脸颊的红晕处蒸腾开,弥散在这间草屋里。 她才知道,原来把心交付给另一个人,可以这样容易,好像偶然相遇的两个人,一起闲步看了场春景,喝了杯清茶,似乎如此,就可以细水长流,共度余生。 但故事发展需要个前提,遇见的那个人得是杨秋生。 穿越前,沈连云在职场里见惯的是勾心斗角,互相倾轧,一不留神就会跌得粉身碎骨。 所以她小心翼翼,不敢懈怠分毫,免叫人钻了空子,白看笑话。 穿越后,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她要保护一个孩子,养活一个自己,还要面对沈家的算计,邻人的闲话以及未知的婚姻。 她怕牙关一松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更是殚精竭虑,不敢放任半分,不然害苦的不仅是自己,还会辜负一个孩子。 但一个杨秋生,可以瞬间让她无计可施,无招应对,因为这个男人简单得可以一眼望得到底。 世人都喜欢小孩子,因为他们的单纯会让人觉得,自己也是一个好人。 但纯粹的好人却在这个世界上活得很卑微,也很辛苦,因为会有些聪明的坏人会欺负他们来以此取乐。 所以沈连云深知,首先得自己有能力,然后才有帮助别人的资格。 “阿生,你可知沈家村何处有年岁久远的古木或是什么奇花异草?”沈连云抵着他的胸膛,轻轻地开口。 杨秋生松开手,挠着头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奇花异草未曾耳闻,不过后山有座古庙,庙的后面是一棵上千岁的古榕树,阿云可是想去祈福?” “我们来沈家村这么久居然不知道还有个庙,快快快,咱们去瞧瞧!”阿七洗干净碗回来,恰好听到杨秋生提及庙的事情,马上来了兴致,牵过沈连云的手就往外拖。 沈连云回头望了杨秋生一眼,笑着想让他一道同去,这个男人当即会意,立马冲上前去架起阿七放在肩上,自然而然地牵过自家媳妇儿的手,三个人一路说说笑笑地朝古庙走去。 有些人,一出生便有异于常人的能力,普通人把它称为天赋,只有真正拥有的人才知道,其实那更是一种责任。 就像沈连云可以感知植物的心声,她最开始觉得的不是神奇,而是害怕,是那种潜意识里怎么会和同年龄人都不一样的恐惧。 一个班的人看见花草可以欣赏它们的味道,颜色和触感,而她听到的却是和眼观全然不同的呼救,“救救我,我需要水。” 渐渐地她明白,万物有灵的灵性是需要修炼的,所以不是所有的植物她都可以感知,都可以懂得。 而当下,她穿越到了古代,这个以农耕为本的时代,更需要她动用这样的能力,来帮助自己累积原生资本,以此在杨家谋得一席之地。 来到庙门前,杨秋生虔诚地拜了三拜,侧首回望着沈连云,“阿云可知,这庙大有来头!” 沈连云刚才在庙前石梯处已感知到这里有巨大的灵气包围,幸好自己的能力未曾消失,听到杨秋生这样说,她生出好奇来,笑道:“你且说说是怎样的来头。” 一旁的阿七早就不耐烦,径自跑到庙的后面,“阿云,你快来看啊,这棵树好大呀!” 杨秋生拉着沈连云也来到古树前,她这才发现,原来前面的那座庙是建在这棵树的树根上的,那些灵气也全是从树的周围溢散出去的。 杨秋生摸着这棵树,庄重地说道:“这棵榕树曾是卫朝第一代国君领兵打仗途经的地方,当时天气大热,据说老国君在此树下休憩时做了个神奇的梦。” 阿七上前揪着他的袖子,急忙问道:“是如何的梦?快说快说!” 杨秋生笑着看了眼沈连云,一把抱起阿七,继续说道:“老国君梦见一位老者给了他退敌的妙法,等他醒来采用此计,果然将敌军杀得片甲不留,而卫国也因此战变得强盛,最后统一天下。” 阿七难得在他怀里如此乖顺,“那这么说的话,这个庙是那个卫老头专门派人为这棵树建造的了?” 杨秋生刮了刮他的鼻子,“正确!不过你个小孩子怎么能叫老国君老头儿呢!” 阿七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懒得理他,听完故事就急着往地下缩,要是他告诉杨秋生自己以前还拽过那个卫国老国君的胡子,他肯定是不信的。 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卫朝现在早已经换了天下了,不然自己的父母也不会…… “阿娘,我想去庙那边转转。”阿七低着头,闷闷地踢着脚下的石头。 沈连云看出他心情不好,揉了揉他的脑袋,“去吧!待会儿在庙门口碰头。” 看着跑远的阿七,她朝杨秋生眨了眨眼睛,“要拜托阿生你跟在他后面,免得他一个孩子出意外,我还想再看看这棵树。” 杨秋生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阿云你放心!”然后就转身去追阿七了。 “姑娘,我等了千年,终于等到了你这个有缘人啊!” 沈连云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树里面传来,她恭敬地朝古榕树作了个揖,“可以感知到老前辈,是小女子的荣幸。” “我看得出,姑娘原身不是这个朝代的人,不过时间于我这个老不死的而言,同日出月升一般,没什么所谓,我只想送姑娘六个字。” “还请老前辈赐教。” “既来之,则安之。姑娘能感知草木之灵,沟通人灵两界,必是有自己的命数,在此一切如常,方是上策。” 沈连云看着满树的华光心生敬畏,“阿云谢过老前辈提点,只是在下还有一事相求,还望老前辈指教一二。” 第16章 言无不尽 “阿云姑娘请问,老夫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家村的风水宝地在何处。” 古榕树哈哈大笑,“我以为阿云姑娘会问卫朝那个老儿故事的真假呢!所谓风水,因人而异,善人得善缘,所谓宝地,因福而异,福泽聚灵精,你可明白?” 沈连云笑着鞠了个躬,“前辈的意思是,山不在高,有仙则明;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孺子可教,阿云姑娘这样通达,不妨闲时多来陪老夫聊聊天,解解闷。” “一定!祝前辈可安享四季繁景,伴日月齐福寿绵长。”沈连云上前轻轻摸着老榕树的枝干,她这是在赐福。 作为人和草木间的媒介,她除了可以沟通,也可以拯救,所以只要是被她赐了福的植物,都可以获得相应的福气,拥有这样的能力如同神力。 “老夫谢阿云姑娘赐福!”古榕树欢喜地抖动着,一树的祈福红牌和绸带都跟着摇摆。 阿七和杨秋生循声而来,“阿娘,此时无风这树却动了起来,好生奇异!”阿七上前抱住树干,刚刚的伤怀全然不见踪影。 小孩子就是这点儿好,高兴就是高兴,悲伤就是悲伤,喜怒哀乐全然可以摆在脸上,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像在成人的世界里,你需要安排好时间才敢情绪崩溃。 沈连云牵过他的手,“用个故事换你现在回杨家,好不好?” 阿七当即牵过杨秋生的手,“自然是极好的,傻大个儿我们回家去啊!”然后他眼巴巴地望着沈连云,期盼着她要说的故事。 沈连云忽地生出一家三口逛完旅游景点又一起回家的即视感。 空格 她清了清嗓子,“话说那卫国老国君在此休息时,古榕树看出这个人有紫薇星的气数,故而拍马屁说他有一统天下的能力,老国君很高兴啊,所以建国后就派人在此修庙供养这棵树。” 杨秋生有些纳罕,“那传言说国君带兵退敌的计7策呢?” 阿七咂巴着嘴,一脸了然的样子,“一将功成万骨枯,自然是那国君老头为了统一天下,领兵打仗找的借口呗,没有制胜的把握,谁敢同他卖命啊!” 杨秋生恍然大悟,“所以计策是老国君自己想出来的,不过是借着这棵古树的由头。” “我就知道那老头儿鬼机灵多,每次……哎呀,你俩走快点,我都饿了!”阿七拖着两个人奔着头只管往回走。 阿七省下了后面的话头,每次和那个老头儿猜谜,当他猜不出时,就会用新式的糕点骗取自己的注意力,然后遣宫人偷偷去看了谜底来告诉他。 所以每次都是自己输,还要被那个老货嘲笑一番谜题太过简单,但又碍于他国君的身份,所以只能每次都让他为老不尊。 吃过晚饭后阿七坐在桌边,百无聊赖地看着沈连云筛种子,她进行此项工作已有好几个时辰,神情是从未见过的严谨,“阿云,那棵榕树真的有灵性吗?” 沈连云放下手中的种子,抬头认真地看着他,“人食五谷杂粮,为的就是吸取其中的精华,故而才得以存活,所以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切莫随性妄为去伤害生命,一朵花也不可以,知道了吗?” 阿七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知道啦!阿云你何时变得如此学究气了。哎,傻大个儿你回来啦!哎哟……” 阿七皱着眉头转头盯牢打他头的沈连云,“叫杨大叔!” 他吐了吐舌头,冲两个人扮了个鬼脸,“杨大叔,今晚你别睡柴房了,我个头小,咱们仨挤挤肯定能睡下。” 沈连云听到阿七的话,手中挑种子速度慢了下来,尽管她低着头,杨秋生还是能看到她羞红的脸。 “阿云让我睡哪里,我就睡哪里。”他笑着坐在沈连云对面,伸手接过她精心挑出来的种子。 他细细地看着,竹篮子里少部分是稻、黍、稷、麦、菽等粮食,大部分是桃、李、梨、枣、粟等水果,阿云从庙里回来就忙活起来要播种,说不能辜负春/光的恩赏,他媳妇儿说的自然是对的! 沈连云稳了稳心神,淡定地扬起一抹笑来,“怎么能委屈阿生你继续睡柴房呢!肯定是要去床上睡的。” 直到晚上躺到一张床上时,沈连云方才强装的镇定一下子溃不成军。 因为阿七睡觉不踏实,又怕他睡边上会掉下去,所以就让这个家伙靠墙睡,结果就是她睡中间,杨秋生睡边上。 “阿云,你睡着了没?”杨秋生虽然平躺着,但说话的时候怕吵着睡熟的阿七,所以就侧着头压低了嗓子,话混着热气全都喷薄在沈连云的耳畔。 沈连云半边脸都被熏熟了,本想静默着不言语,却鬼使神差地应了句:“还没。” 说完她就后悔了,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埋怨自己怎么就回话了呢! 杨秋生借着窗外投进来的月光,不禁抬手细细地勾勒着自家媳妇的侧颜,从额头到眉心,然后是娇俏的鼻梁,接着是鼻尖,过了就是……是嘴巴。 沈连云的手心微微沁出汗来,呼吸也跟着急促了些,他要做什么?这阿七还在边上呢! 她咽了口唾沫,发现那人的手停在她的唇边就不动弹了,她慌得想开口,忽然觉得自己嘴里一咸,那是……是杨秋生的手指!她羞得本能地就想咬紧牙关。 “嘶——”杨秋生觉得指尖吃痛,却没有用蛮力往外扯,沈连云听见声音,忙松开口,抬手就忙不迭地把边上人的手拿了出来,却意外地被杨秋生反手握住。 他轻轻将两人的手搁在自己胸口,转过头平躺着,说出的话仍是低低的,“阿云,那些种子浸泡一夜就可以了,不过明日你该是腾不出时间来播种了。” 沈连云的手随着杨秋生的呼吸上下起伏,她有些忐忑地抓紧自己的脚趾头,“为何?” 一阵夜风拂过,她忽地觉得自己手背凉飕飕的,等想明白那是什么后,真是想爬下床去挖条地缝钻进去,那是自己的口水! 她二十多年的老脸啊! 而杨秋生随后的话更是让她觉得想在地缝里呆久一点。 第17章 一箭双雕 “明日是阿云你回门的日子。”杨秋生察觉到自己掌心里的手紧了紧,于是松开手,安抚似的拍了拍身边人的手背,“我会陪你的。” 第二天睁眼醒来的时候,沈连云都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何时睡着的,身边已经空空如也。 是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累得坚持不住了,还是……听见了那句话觉得心安所以睡着了? 空格 她低头埋进手掌里,可劲儿搓了搓脸,好让自己觉得清醒一点。 “阿云,你醒啦!”阿七忙放下手里的两碗热粥,“烫死我了!”他吹着发红的指头,不住地揉着。 沈连云趿拉着鞋子上去,一把捉起他的手就放在自己耳朵上。 阿七刚挨上她耳垂就想弹开,却被沈连云牢牢地按住,“收起你那些男女授受不亲的把戏,下次手要是再被烫着了,就放到自己耳垂上,因为这里是人身上温度最低、散热最快的地方。” 阿七顶着一张像红苹果似的脸,嘴硬道:“哎呀,你的耳朵都被我捏烫了,不管用了,我要捏自己的!” 沈连云笑着松了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转过身叠好被子,准备洗漱吃饭。 阿七一直捏着自己的耳朵,希望脸上的温度能降下来,于是没话找话地嘟囔着:“傻大个儿,哦,不是!杨大叔,他一大早就去地里给你摘韭菜去了,说春天没什么成熟的作物,但又怕你空手回娘家不好。” 沈连云在洗脸帕后露出两个眼珠子,“好啦,你都快把自己的耳朵给揪下来啦!” 阿七撅着嘴放下手,脸却是更红了,于是有些发脾气地说道:“我们为什么还要回沈家?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我才不要回那个地方!” 沈连云挂好帕子坐到桌边,她听出小家伙是在赌气,顺手拿起勺子搅动着粥碗,“我们哪里是逃出来!我们明明是你杨大叔风风光光接过来的,你忘了沈连月那天哭成什么样儿了?” 阿七一下子就乐了,“我当然记得!她平时嚣张的那个劲儿看了就让人讨厌,比我以前还要霸道,哈哈,那天她可丢脸死了!” 沈连云将晾好的粥推到他面前,又换一碗继续搅动着,“成亲回门是俗例,你也不想我被人说闲话吧!所以你可以就呆在杨家等我俩回来。” “阿七不一起去吗?”只见杨秋生提着两大捆韭菜就从门口进来,额头上全是沁出汗珠。 阿七从碗里抬起头来,“谁说我不去了!我是一定要去的,免得我阿娘受人欺负。” 沈连云欣慰地笑了笑,端起碗递给杨秋生,“阿生快来喝点粥。” 杨秋生刚放妥手里的菜,起身擦了擦自己的手,接过碗舀起一勺就凑到她嘴边,“我吃过了,这碗粥是阿云你的。” 沈连云看着眼前的人满是期待的表情,又看了看眼前的这勺粥,她这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阿七在一旁无奈地撑着自己的脸,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是说要回沈家吗?你俩这碗粥怕是要吃到中午吧!” 沈连云张嘴吞下勺子里的粥,有些难为情地接过杨秋生手里的碗,“阿生,我自己来。” 不过等三个人磨磨蹭蹭到沈家也着实快要中午了,主要责任还是在沈连云,她那天是坐轿子去的杨家,不晓得路程这样的崎岖。 倒是阿七和杨秋生精力十足,一路上还比赛谁先到一棵树或是一块石头,然后两个人就朝后面的沈连云使劲挥手,让她加快脚程。 当沈连升见到自己外嫁的大妹时,对方的第一句话不是初归的问候,而是要讨水喝。 沈连云喝过水,拉着杨秋生就朝上座的沈母和沈父奉茶,毕竟是一家人,日后一个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所以彼此都表现得很是风平浪静。 “哟,这不是姐姐姐夫吗?哦,还有个拖油瓶!好久不见啊阿七。” 沈连云挤着笑,死死圈住要冲上前去的阿七,“好久不见啊妹妹!” 杨秋生从她怀里抱起气冲冲的阿七,淡淡地看着沈连月,“这是我和阿云的儿子。” 沈连月偏过头不屑地笑了笑,懒得搭理这个傻子。 她穿着一身粉底白花的襦裙,到底是年轻,看着也着实顺眼,前提是这个丫头不张嘴说话,一说话,气质尽毁。 “姐姐这次回来又要顺走我沈家什么东西啊?”沈连月走到沈母边站着,眼底是藏都不想藏的嫌恶。 沈连云按着阿七的肩膀,仍挂着八瓣儿牙的标准微笑,“妹妹说笑了,上次拿走你的首饰就是图个吉利,成亲完了这不就给你送回来了。” 沈连月和沈母闻言对视一眼,犹疑着不敢上前取回木匣子,不晓得这次沈连云这家伙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沈连云见状朝阿七使了个眼色,他从杨秋生怀里蹦了下来,不情愿接过盒子重重地放到茶几上,“快把你的宝贝玩意儿拿回去藏好了,我阿娘才瞧不上你这堆破首饰呢!” 沈连月忙打开盒子检查里面的物件儿是否缺斤少两,看到完好无损的东西后朝沈母点了点头,有些诧异地看着沈连云,“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给你点好处怎么能让你听话呢! 沈连云牵过阿七的手,满脸的真诚,“先前我和阿七在沈家承蒙各位照顾,现在我已嫁到杨家,就少了和各位走动亲近的机会,以后要有劳妹妹代我照顾好双亲兄长了。” 沈连月如何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她用手帕包裹好木盒,笑着说道:“姐姐放心,咱们日后井水不犯河水,祝福你和姐夫天长地久,和和美美!” 所以,要想在杨家站住脚,就要先稳定住沈家不来闹事影响自己的计划。 沈连云看着自己桌上的韭黄炒鸡蛋,元气满满地宣布道,“阿七,阿生,明日我们就开始种地吧!” 直到很多年后,杨秋生回忆往事才惊奇的发现,自家万贯的财富都是媳妇儿这一天英明神武的决定奠定的基础。 第18章 小命 沈连云早上被阿七踹醒的时候,见身旁的杨秋生又没了影儿。 天色尚早,她掀过被子把还在熟睡的阿七捂了个严实,怔怔地坐在床边瞧了阵自己的右手,就是这只手,昨儿个被某人在怀里揣了一晚上。 沈连云“啪”地一下拍在自己额前,挣钱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置地造房子,这个道理,古今通用。 等她来到地里的时候,杨秋生已松了大半亩的土了,杨家的地除了祖辈留下的,还有就是杨秋生服兵役后官府特批的。 杨家人自然没有那么好心把老一辈的地分给一个傻儿子,所以大部分都便宜给了得宠的小儿子,老两口自己也留了一小块种种菜什么的。 而杨秋生分配到的地算是公家的,他们这些临时征用的散兵,不打仗时,官府就把他们派回老家种地,以此补贴官家的用度。 杨秋生的地杨家人自然是动不得的,免得交不出税粮给官爷,那全家可是要连坐担责任的。 好在他生性勤勉,所以每次上交完规定数目的粮食后,剩下的余粮足够他一日三餐的消耗。 但在沈连云看来,以现有的资产妄想发家,那是全然不够的。 她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白领,早就领教过万恶的资本主义残酷的剥削制度,资本的原始积累是暴力的,是血腥的。 更何况她现在处于这个阶级划分更为赤/裸裸的古代,上头一句话下来,那丢的可不是奖金,而是小命了。 所以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赚钱! “阿生,辛苦你了!这块地咱们开垦出来就种些粮食作物吧!”沈连云走到地里,抬手撩起袖子给地里劳作的男人擦了擦汗水。 杨秋生单手撑着锄头,弯着腰把脸凑到她面前,闭着眼享受似的擦完左边的脸,又让她擦右边。 沈连云看他撒娇的样子有些好笑,用食指点了点他的眉心,“累不累啊?” 杨秋生睁开眼,沈连云透过面前这人乌溜溜的眼珠子,看到里面浸透着的全是自己的模样,“看见了阿云你,就一点儿也不累了。” 他说得自然而然,却叫听的人笑着低下头去,这个男人,撩人真是一把好手。 杨秋生直起身,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别过她耳边的碎发,“阿云,那篮子里还有好些果木的种子,可我们没有地方种了。” 沈连云的个头只齐他的下巴,她仰起头来有些得意地看着他,“谁说我们要把果树种到这地里了。” 杨秋生有些不解地扬眉,但看到自家媳妇儿神气的模样,留在她耳畔的手不禁滑到了她的面颊上。 “你俩大早上浓情蜜意的我没意见,但好歹记挂一下,你们还有个饿着肚子嗷嗷待哺的儿子,好吗?” 阿七在田埂上叉着腰,一张脸拉得老长,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里黏在一块儿的两个人。 “我……我去给阿七做早饭,好了叫你。”沈连云脚步有些不稳,扯过边上的阿七就往厨房走去,“帮我生火。” 杨秋生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有些留恋,这媳妇娶得真是太值当了!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汗水,又欢快地挖起地来。 看着往锅里添水的沈连云,阿七停下添柴的手,言语里是少有的宽慰,“阿云,看得出傻大个儿他是真心实意喜欢你的,对我也好,我觉得咱们不用太防备这个人。” 沈连云从缸里舀出些白米,听到他的这番话有些好笑,“你个没经过风月的小孩子,如何晓得什么叫喜欢?” 阿七皱着眉站起身来,“你少看不起人了!我清楚地记得,我阿爹以前看那三姨娘的神情,就同傻大个儿看你时一模一样。” 沈连云用铲子在锅沿儿敲了敲,“好好烧你的柴,刚刚某人不是嚷着饿了吗?还想不想吃早饭了?” 阿七愤愤地坐下添了根柴,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那三姨娘虽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子,可我阿爹却格外偏宠她,宫里一有什么好的赏赐,准是都抬去她的屋子,我阿娘为此没少掉眼泪。” “你阿爹娶了几房妻子?”沈连云有些失神,她竟忘了,古代男子娶亲可不止一个人的。 见沈连云搭腔,阿七睁大眼睛也来了精神,“妻子自然只有我阿娘一人,其他的都算妾室,没娶进门的不知道有多些,反正娶回来的就有五房。” 他突然回过神来阿云话里的意思,急忙扯过话头,“阿云你放心,像傻大个儿这样的条件,是没什么姑娘愿意嫁过来的,即使有,你也是一房原配。” 不过想到自己的阿娘正因为是当家主母,所以有什么委屈都得忍着,明面上还要表现得大度,真是累得慌! “阿云,要是傻大个儿日后真娶了别人,你觉得过得不顺意了,我们就换个地方生活,我自是会陪你一辈子的。” 沈连云看着被灶台里的火光染红的人儿,小小的脸上透着同龄人少有的坚毅,她笑着打趣道:“小心带着我你长大后讨不到媳妇儿!” 阿七一听就恼了,当即扔下掏火的钳子,“阿云,你说什么呢!这火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去叫傻大个儿回来吃饭了。” 阿七奔出门就听到沈连云的声音在背后传来,“别摔了,记得叫杨大叔!” 他随手拽了一把路边的野草,攥在手里使劲儿地扯了一路,心里不住地埋怨着沈连云,他才不要娶亲呢! 他就想一直呆在阿云身边,好好地护着她,等自己长大了就为亲人报仇,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像阿云一样待他这般好。 可阿七不知道的是,世事多变难料,一辈子这样的承诺太重了,能履行到最后的人,寥寥无几。 “杨大哥,我们要带上那些果树种子和锄头去后山。”沈连云收拾着吃完了的空碗,并没有看坐在边上的男人。 阿七兴奋地举手,“我也要去!”然后他夺过沈连云手里的碗,“我去洗啊!你俩快收拾东西。”说完人就跑得没影儿了。 杨秋生有些纳闷自家媳妇儿对自己称呼上的转变,“阿云,你不高兴了?” 第19章 开疆辟土 沈连云有些惊诧地转过头望着他,“我没有不高兴啊!” 其实她心里着实还有些介意刚刚和阿七谈及的话题,正努力地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穿越随俗,入乡随俗,好接受一夫多妻的封建思想。 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杨秋生拉过她的手,叹了口气,“阿云,你刚刚没有叫我阿生,我就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惹你生了气,你说出来,我一定改的。” 原来如此!怎么会有人说这个人是个傻子的! 沈连云偏过头,有些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苦笑道:“阿生,我刚刚在琢磨去后山种果树的事情,不曾留意到这个,你不要多想。” 杨秋生站起身,扳过她的肩膀,定定地瞧着她,“当真不是因为我的什么过失?” 沈连云回望过去,咧开嘴扯出一个笑来,“当真不是。” 杨秋生大大地松了口气,倾身上前抱住自己的媳妇儿,义正言辞地说道:“那就是你还没有叫熟这两个字,不然阿云你多叫几次,练习练习。” 他身上有泥土和汗水交杂的味道,并不难闻,却一下子让沈连云羞红了脸。 “我说二位,我们不是还要去后山吗?我这碗都洗完了,你们收拾的东西呢?”阿七靠在门口的木门上,一脸的无语地瞧着贴在一起的两个人。 沈连云忙抽出身子,提过墙根的篮子就往外走,“你俩快点啊!” 她在心里警告着自己,种地才是大事,切莫被这些儿女情长扰乱了神思,耽误了正事。 阿七紧跟在她身后,跳下门槛大叫道:“谁走最后谁就是慢乌龟!” “哈哈,阿云,我超过你了,杨大叔垫后啰!” 杨秋生笑着摇了摇头,他转到柴房去拿出锄头和背篓,美滋滋地追赶上前面两个人的步伐。 后山的那块地沈连云考察良久,从植物生长所需的光照条件、土壤环境或是水分状况,那儿都是极佳的所在。 再加上春季这适宜的温度,以及在古代,完全不用担心有任何的大气污染,所以把种子撒下去,就可以安心等着发芽。 这个朝代的土地,除了靠近村民居住的田土有严格的所有权限制外,像这些山野间的地都是可以随便开垦的。 朝廷鼓励民众以农为本,努力农耕,这样就可以减少社会上出现吃不饱、穿不暖的人,从而避免这群人干违法乱纪的事儿或是离开乡土,轻视家园。 所以说,中国封建时期自古是农业大国,以土地捆绑住农民,也是蛮有道理的,而我们总怀着落叶归根的情怀,这也是有依据的。 这样的土地制度让沈连云不禁想到,若是在二十一世纪也是如此,那可能旅游景区什么的都会成为富豪们的私人所有。 因为在资本横行的时代,金钱是不分国籍,不论地域的。 “你俩忙着吧,我要去采些野果子回去改善伙食,咱们基本上每日都喝粥,我这嘴里都喝得没味儿了!”阿七朝俩人晃了晃手,自个儿朝林子深处行去了。 “不准跑远了啊!”沈连云清除着地里的杂草,偏过头叮嘱道,可那个小家伙跟个兔子似的,一眨眼又没了人影儿。 “阿云,咱们将种子撒在这里,施肥会有些麻烦。”杨秋生将沈连云清理过的地松了松土,“不过有我,你也不用太过劳心。” 沈连云低低地笑开,她在斟酌要怎么同这个人解释,他们种下的种子不用施肥就可以长得很好。 一个没留神儿,她的手就被草的边缘划了一条口子,鲜红的血马上滴了下去,她忙将指头放进了嘴里。 杨秋生扔下手里的锄头,蹲下去就想要瞧瞧她受伤的地方,“阿云,你这手三天两头的受伤,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沈连云拿出指头,“是我自己不小心,不碍事的,阿生你不要担心。”她趁杨秋生看自己手指的空档,挪脚踩住刚刚被她的血滴到的那株草。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那草已经长得比边上的都高了,她的血就是有这样的功用,可以让植物迅速生长,并救助它们恢复生机。 但此刻她生怕杨秋生会察觉到异样,所以不敢轻易挪开,但好在这个男人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手上。 “阿云,剩下的草你别拔了,我直接用锄头就可以了,这里离那庙很近,你去歇一歇。”杨秋生将她拉了起来,推着她就往庙的方向送去。 沈连云看着被自己压扁的草,松了一口气,正巧她刚好有事要拜托那棵老榕树,“那就辛苦你了,阿生。” “那个傻小子还有几分眼力价,知道阿云姑娘你的血宝贵着呢!”老榕树话里带着笑意。 沈连云知道,那个人只是单纯地在乎自己的手,关于其他并未曾多想,“前辈说笑了,不过阿云着实有件事要劳烦您照料个一二。” 老榕树闻言了然,“老头子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对东面地里的幼苗崽子们关照一下,这番小事,姑娘不提我也自会上心。” 沈连云恭敬地朝他鞠了个躬,植物的生长需要一个良好的生态圈,这棵老榕树灵根深厚,他们种下的种子若是能被他的气息绵泽,那一定会生长迅速,且结的果子硕大而甘美。 “我在此先谢过前辈了!等小树长成结了果,晚辈一定第一个送来前辈的庙里,以示供奉。” “哎呀,阿云姑娘莫要同我这个老家伙客气,举手之劳的事情,能帮上姑娘,才是我的福分。再说,那供奉是凡人讲究的虚礼,咱们可省了吧!” 沈连云正想上前为老榕树祈福时,就听见林子西面飞鸟腾空的动静,“阿娘,救我!” 这是阿七的声音! 老榕树用高处的树枝勘探了一番,“阿云姑娘,声音从西面的一棵老杉树上传来,你快去瞧瞧吧!” “谢过前辈!”沈连云慌不择路地往那边奔去,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她的阿七千万别出什么事情! 第20章 总会知道的事情 沈连云赶到的时候,杨秋生已经在树下了。 她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杨秋生用铁锹死死地抵着一只幼虎的血盆大口,他满手臂的血不知是老虎的还是他自己的。 “阿云,你别过来!”杨秋生喘着粗气,说出的话却是相当的镇定。 沈连云抬头看了眼抱在树丫上的阿七,好像没什么伤口,只是整个人都吓得呆住了,“阿生,这是只幼虎,我怕待会儿会有母兽窜出来。” 她着急得紧,但又不谙动物的心性,只得动用能力寻觅着附近有灵性的植物,来勘察一番周围的地形。 那只幼虎嘴里吃痛,尾巴不停地扫动着,咆哮声从喉咙里溢出,不知是不是在呼叫它的母亲。 “阿云,此时我还能坚持住,你绕道树的后面接过阿七,然后回沈家村里找人来帮忙。”杨秋生的思路很是清晰,说的话也相当在理,“即使有什么意外,你们也一定逃得掉,信我,阿云。” 沈连云兀地红了眼眶,她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方式,是他们三人最大的赢面,可是却生出些无端的害怕。 “你让我们走,独留下你一个人?”她的声音有些不稳,杨秋生听出了里面浓浓的担心。 他在这样的时刻一点怕意也无,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半分,脸上却是绽开一抹笑来,“我是你的夫君,阿七的阿爹,遇到危险理应第一个站出来,替你们挡下,阿云,快走!” 沈连云的泪到底流了下来,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朝代,她未曾伤怀,因为相信自己命硬,到哪里都活得下去;一人带着阿七逃亡回沈家,她也未曾担忧,因为沈家的那些伎俩,她完全可以招架。 但此刻,有个男人为着她竟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只为护她周全,她只是担着一个妻子的名分就换来这个人全心全意地对待,真是个傻子! 沈连云捡起地上的石块儿,猛地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如注的鲜血汩汩地淌着,树上的阿七尖叫出声,“阿云,你在做什么!” 杨秋生不知道背后发身了什么,却奇异地发现自己周边的草木都疯长了起来,渐渐挡住了那头幼虎的视线。 沈连云握紧拳头,试图让手臂的血留得更凶些,她这是在祭灵,就是用自己的血让周围的草木都拥有灵力,然后为自己所用,“阿七,快跳下来!” 阿七当即顺着树干滑落到草木葱葱的地面,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阿生,我数到三你就松手,然后带着阿七往东面的庙里跑,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我们在庙门口处汇合,明白了吗?” 杨秋生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隐约察觉到是因为阿云所以周边的植物才发生了变化,“一,二,三,松手!” 沈连云动用意念让所有的藤蔓上前缠绕住那头幼虎,身子却一下子腾了个空,只见杨秋生背上背着阿七,怀里紧抱着她就往庙的方向跑去。 阿七回头张望他们刚刚呆的地方,那里已被漫天张扬的藤蔓裹了个严实,而身后的草也因为浸染上了阿云的血全都快速地长高。 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景象,而这一切的发生居然是因为阿云!那个他以为自己再也熟知不过的阿云! 等到庙里的时候,沈连云觉得自己的眼皮有一些沉重,“送我到那棵榕树底下。”她的气息微弱,说出的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阿七跳下杨秋生地背,一路跟着他把阿云安置到了树下。 杨秋生脱下自己的外衣,用力把布衫撕成条状,小心翼翼地将沈连云受伤的手臂包扎了起来。 “阿云姑娘,你怎么能轻易动用祭灵呢!你不会不清楚会有怎样的反噬,届时你如何受得住!”老榕树有些心疼地开口,通过树根不断地给她运输着灵气疗伤。 沈连云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有些费力地开口:“你们不用怕,我不是妖怪,断不会伤害你们的。” 阿七大哭着跪倒在她的身边,“你让我如何不怕,你流了这样多的血来救我们,反倒最后还要出言安慰,让我们莫要担心,阿云,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虽年纪小却也懂得,这次你是舍了命来的。” 他低着头,眼泪流得更厉害了,不住地埋怨着自己,“都怪我要去捡什么果子,要不是我任性调皮,你和杨大叔也不会为了救我受伤,现在看见你这个样子,我真是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沈连云想要抬手像往常一样拍拍这个小家伙的脑袋,手上却是怎么也使不上力气,突然她觉得胸口处传来一阵刺痛,看来反噬要开始了。 阿七愧疚地站起身,躲到树干后面抱着膝盖,不敢再看着沈连云。 这时,一个温暖的手掌轻轻抚摸过她的额角,是她已经熟悉了的触感,那只手小心地为她擦拭不断冒出的冷汗,她睁开眼,眼底流露出满满的抱歉,“阿生,给你添麻烦了,帮我照顾好阿七。” 她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的眉眼,他紧皱着眉头的样子真是难看,尤其是看到他那双眼睛里泛起的泪光,沈连云觉得自己的心口更痛了。 自古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只因未到伤心处。 “阿云,你要什么告诉我,我就在这里。”杨秋生有些贪恋地摸着她的眉梢和脸庞,但那只手却止不住地有些抖动。 他看着沈连云渐闭的眼睛,手慢慢握成拳头,声音有些发颤,“我十几岁服兵役的时候去剿匪,当时我们那一营的人让我打头阵,看到土匪手里的刀时,我脖子缩也没缩一下,就迎了上去,我想自己前半辈子遇到最危急的事情也不过如此,可我当时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他看着沈连云朝他扯了扯嘴角,似乎在夸他勇敢,杨秋生慢慢低下头,眼泪“啪嗒”掉在了她的手背上,“可今天我看见你为了救我,满手臂的血止不住地流,现在又这么躺着,我心里却是怕得不行。” 沈连云还想张嘴说些什么,却觉得胸口猛地一紧,然后就没了意识。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6668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6668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