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殇》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章 十三年前,十三年后 http://.biquxs.info/

雪漫荒原,寒风凛冽。 一抹飞虹直坠荒原,现出一身雪色的女子。 女子相貌极美,一身气质英气多过柔美,出尘多过矜贵,怀里抱着个襁褓,裹得严严实实。 她看着这片荒原,黯淡的眸子中忽然现出一抹亮光,紧接着脸上便显出几分祈求,跪在她眼中这片废墟上,朗声高喝,“延州宁轻尘,今日愿入至善墟百年,只求前辈救小儿一命。” 万籁俱静。 雪如鹅毛,铺了女子一身银辉。 良久,荒原中一阵金光闪烁,现出一位长须老人,眸色复杂至极看着女子,“我不会帮你,请回吧。” “前辈,晚辈愿意用任何东西交换,哪怕是性命。”女子往前跪爬了几步,哀求道。 “十年屠戮,百年暗夜,如今天下莫非王土,你觉得,我会再救他的子嗣?”老人摇摇头。 女子低头看了眼襁褓中的孩子,眸中闪过一抹苦痛,抬头迎上老人视线,不卑不惧,“他姓宁,名君惜,与那人没有一点关系。” “当真?”老人眉头微皱。 “是。”女子点头,“只求前辈就小儿一命。” 老人沉默了会儿,语气缓和下来,“好,但希望你记得今日的话,他日莫要反悔。” 女子闭了闭眼,还有他日吗? 她低头又看了看孩子,眼眶湿润起来,半晌后,终于狠下心来,“谢前辈。” 老人接过襁褓,那一瞬间,他腰间的玉佩轻微震颤起来,似有灵性。 老人终年木然的脸上浮现一抹浅笑,没错了,百年暗夜时,他果然回来了。 女子却是不知,依旧跪地不起,哀求道,“若晚辈未走出来,希望日后前辈能垂怜一二。” 老人点点头,“他算你我的交易,你去就是。” “谢前辈。”女子放下最后一丝牵挂,脸上神色便满是决然,她最后看了眼襁褓,大步向前,身前立时一阵虚无扭曲,转瞬女子消失不见。 “世间最好是白衣?”老人嗤笑一声,“蟒食龙?姚凌觞,你果然还是选择了你的荣华富贵。” 他抬头看了看天幕,乌云压顶,雪如飞絮,“未来,一定热闹得很。” 正在这时,沉睡的孩子忽然醒来,大哭起来。 襁褓一角被寒风吹开,露出孩子一头干枯白发,如雪,却了无生息。 老人手忙脚乱将孩子裹严,好不容易将孩子安抚下来,松了口气,皱了皱眉头,“坠阳草?” 他抓起孩子手腕看了看,一根血色丝线在孩子手腕上缠了一圈,似乎一根红绳,他忽然怒气勃勃,冷哼道,“元臻王朝,这笔账,老夫记下了。” 光华闪烁,老人与孩子很快消失。 寒风呼啸,白雪漫天,将所有痕迹掩埋。 十三年后…… 雪色入眼,霜华铺满街巷,十里八乡唯一一家酒肆就这么平平淡淡开门了。 “小惜,来壶温酒。”雪天里跑进门个青年,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找了个位置便坐了。 “小华哥,这天气你也来,酒瘾该戒一戒了。”掌柜的是个少年人,闻言转去柜台那边烧火,却不忘嘱咐两句,不过,酒家劝客人戒酒,也是奇葩得很。 “瞎操心。”那青年笑了下,调侃道,“你这一头白头发啊,说不得就是上辈子愁的。” 少年平日里老成,一到这个问题上就特别较真,他熟门熟路翻开账簿,“截止今日这次,一共一两二十八……” “得得得,是哥说错话了,酒什么时候上来啊?”青年摆摆手,连忙服软。 “等会儿,你来得太早,我这灶还没烧热乎呢。”少年好脾气,也不真计较,笑嘻嘻说。 “那是你家酒好喝,你哥我啊一大早就是被这酒赶跑了瞌睡虫的。”青年也不尴尬,笑呵呵说。 少年笑笑,没再说话,托腮看向窗外。 寒风彻骨,便是让人看着也冷得很。 少年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少年名宁君惜,是三年前搬过来的,皮囊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好看,就是小小年纪一头白发,老人们嫌不吉利,大人们也觉得晦气,所以一年到头酒肆生意并不红火,只能算勉强度日。 过了会儿,外面又个少年大叫着跑进来,“惜哥,快来,快来,看我逮了只啥来。” “又从雪地里逮东西,小心你娘打你。”青年回头恐吓。 “那我回头就跟张姐姐说你又跑来这里偷吃酒。”少年不甘示弱道。 “得了,惹不起。”青年呲了呲牙,转回头去,打了个哈欠,“小惜,你这里可真热乎,瞌睡虫又跑回来了,不行,我睡会儿,行了叫我啊。” “嗯。”宁君惜笑着点头。 那跑进来的少年是袁熙洪,这名字还是宁君惜给他取的,村里人叫他袁二狗,生了一张圆脸,不同于雪发少年的棱角分明,给人一种肉乎乎的喜感,最是讨大人们喜欢。 “惜哥,您好歹搭理搭理我啊?”袁熙洪等了半天,见宁君惜自顾自忙活,可怜兮兮叫起来。 “又想问我讨什么啊?”宁君惜眼皮都没抬,没好气道。 “什么啊,”袁熙洪立即就哭丧下了脸,好像受了天大委屈,“本来想着过两天就是你生辰的,你倒好,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伤感情了,这三年弟兄算是白当了。” “行了,别装,你什么德行我不清楚。”宁君惜一点不买账,闲闲道,“我很忙,没事快走,有事更别来烦我。” 他其实一点不忙,若不是浑身难受得厉害,他已经昏昏欲睡了。 袁熙洪立即捂住胸口,作小娘子痛心疾首表情,“你……你这冤家,臭没良心的,人家的心都给你伤透了。” 宁君惜终于受不了了,一脸嫌弃过去,“什么东西,我看我看。” 袁熙洪立即眉开眼笑,“好东西,绝对是好东西。” 一个雪白的小脑袋从少年肚子里探出来,一脸懵懂打量了四周,冲同样一身白色的少年嗷呜了声。 “雪玲珑!”宁君惜惊叫了声,退了一大步。 “什么?”袁熙洪一脸茫然,又反应过来,一脸夸张表情,“不是吧,惜哥,这是雪兔啊,这天气在雪地里一烤贼香的那种,您别告诉我您没吃过。” 宁君惜噎了下,他的确没吃过,他自小对这种毛茸茸的东西老大抵触,又是几乎孤身一人长大,便是想吃也没这福气。 不过,这分明是书上写的雪玲珑,不是什么雪兔,只是传说雪玲珑是雪中神兽,生来神游,可是厉害得紧,怎么能让一个普通人逮到。 “你拿出来看看?”他又退后了一点点,招呼道。 “还不信?”袁熙洪撇嘴,四下看看,从棉袄里揪出来那只小家伙,生的真是兔形,只是尾巴细细长长,好像鹿尾巴。 “受伤了,幻化都这么失败,难怪。”宁君惜啧两声,懒洋洋摆摆手,“我看走眼了,是雪兔。” 他虽嘴上这么说,心中早就升起了很不好的预感。这偌大雪原,除了老头子,谁又有能力将它伤得如此重? “那要不今晚……”袁熙洪不知自己抱着大凶器,挑了挑眉。 宁君惜连连摇头,“我冬天不出去,身体受不住。” “也是哈。”袁熙洪挠挠头,有点为难,“那,要不就现在,反正在你酒肆里,也没人知道,是吧?” “门都没有。”宁君惜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想我的酒肆被那些人拆了,他们本来就很不欢迎我,我若知法犯法,估计该夜宿街头了。” 雪中的东西,在这片荒原里有着神秘的传说,大人们都说是受了神明庇佑,所以抓到了都会放生,也会警告不让小孩子抓更别说烤了吃了,就跟宁君惜只是一头白发,便很不招人待见是一种性质。 小华哥一觉睡醒,又催起来,“还没好吗?” “好了,好了。”宁君惜连忙跑去炉灶那边,摸了下,烫得他直摸耳朵,拿着铁钩子才取下来。 “我跟你说个秘密啊,听不听?”袁熙洪也跟着跑过去,那只小家伙已经被他又藏进了肚子。 “不说拉倒。”宁君惜正忙着呢,没空搭理他。 “我保证,他们绝对不敢拆你的店,信不信?”袁熙洪压低声音说。 “你还是先保证,要是你被大人们知道偷抓雪兔,还偷偷跑来我这里,不会被打的屁股开花吧。”宁君惜漫不经心说。 “因为他们怕你。”袁熙洪却一点不受影响,嘿嘿两声说。 宁君惜动作一顿,“怕我干什么?” “我奶奶跟我娘说,荒原里有神有仙有魔有鬼,都是天生白头发,不该出来的,他们不待见你,只想你赶紧回去呢。”袁熙洪神秘兮兮说。 “看架势我不是魔就是鬼喽?”宁君惜不以为然。 他才说完,手上忽然一沉,一阵毛茸茸的感觉瞬间让他鸡皮疙瘩一身,差点把酒壶丢出去,深呼吸了几口气,才黑着脸说,“把它拿走!” 袁熙洪被那么阴森森的语气吓得一哆嗦,“惜哥,不是我干的,它自己跑过去的。” “我知道。”宁君惜又深呼吸了几下,也不指望他了,将酒壶往地下一搁,快速将那只白乎乎的小东西丢进袁熙洪怀里,“抱紧它,别让它再乱跑了。” 说完,抓起铁架,逃似的往小华哥座位那里跑过去。 袁熙洪挑挑眉头,他似乎知道了个天大的事。 第一卷 旅人 第二章 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http://.biquxs.info/

没过多久,小华哥喝得烂醉如泥。 对于这个一直照顾他生意的老主顾,这种情况宁君惜倒是见怪不怪,只是有些无奈。 窗外风声愈急,有黑云压顶之势,宁君惜起身将窗台下的叉竿收起,牢牢闭上窗户,看了眼空荡荡的铺子,想着要不打烊算了,反正也没人。 袁熙洪还没走,把那只白乎乎的小东西放在桌子上,托着腮看着宁君惜,见宁君惜发愁,脑筋一转,跳起来说,“惜哥,我帮你送他,咋样?” “你小子安的什么坏心思?”宁君惜皱皱眉,迟疑看着他。 “兄弟有难,两肋插刀。”袁熙洪拍拍胸膛,一本正经说。 “我信你有鬼。”宁君惜翻了个白眼,见那小家伙竟然跟袁熙洪一样直起了身子,连忙退了一步,“你看好它。” “惜哥,你怕它啊?”袁熙洪笑呵呵抱起小家伙,往前走了两步。 “你试试看?”宁君惜站直身子,指了指他,微微提高了声音。 “哪里,哪里。”袁熙洪一见宁君惜要发火,连忙见好就收,将小家伙塞回自己肚子,“嘿嘿,对了,惜哥,林长青那小子什么时候来啊,我想让他帮我少些东西。”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宁君惜心中嘀咕,嘴上却很中肯,“前些日子才来过,说去北区参军,估计近日没时间来,你若着急,不如同我说一声,我拟封书信,同他知会一声。” “就知道惜哥够意思。”袁熙洪一拳头捶在宁君惜胸口,笑嘻嘻说。 小小年纪,出手没分寸,宁君惜身子弱,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呲牙道,“你要捶死我吗?” 袁熙洪不好意思咧咧嘴,连忙狗腿地给宁君惜揉揉,“一时激动,别放在心上,哈?” 他才说完,怀里一空,他心中暗叫不妙,果然下一刻就见到宁君惜一下子脸黑如铁,一只手拎起那小家伙后颈,“你故意的?” 袁熙洪连忙哀嚎一声,“惜哥,冤枉啊。” …… 冻土乡跟它的名字一样,穷乡僻壤,连唯一的官道也已失修多年,若非有商贾稍作修缮,怕是早已淹没在荒草中了。 此时山风渐起,齐腰的荒草乱舞,近半折乱,一队人马从远处驰骋而来。 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坚毅的中年男子,甲胄披身,胯下乌驹亦是神骏不凡,只见他一声轻吁,猛地拉紧缰绳,身后数十骑人马也几乎同时停下,如铁钉般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轰隆隆。 如铅的乌云伴随着沉闷的雷鸣,卷风御雪而来。 为首的将领抬臂挥示,余下众骑皆屏息而待,只偶尔有几声马匹的嘶鸣。 不远处,一辆车马缓缓驶来,驾车的是一名身穿乌衣的老人,双目近乎死灰,脸上褶皱深浅不一,看上去甚是苍老,而他身后的车厢也是黑色,给人一种肃杀的错觉。 似乎感受到了压抑的氛围,拉马车的马匹忽然烦躁起来,渐渐停步不前。 老人眉头微蹙,手中马鞭扬起又放下,骤然拉紧缰绳,马车停下的瞬间,拦路的那将领抬起头来,牵动了下嘴角,“帝师欲往何处?” 老人空洞灰白的瞳孔里没有丝毫的波澜,漠然说,“陛下已经允许柳老归隐,将军何必咄咄相逼?” “其他皆可,唯一处不可。”将领一字一顿道。 冷雪飘洒,寒风刺骨,人马呵出的水汽氤氲成薄薄雾气。 两相对峙,画面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马车里有人问了句,老人皱了皱眉头,弯腰冲马车里不知道回了一句什么。 紧接着,车帘被人挑起,令人意外的是从中竟走出个一身青衣的俏皮少女。 那将领目光落在少女身上,瞳孔陡然一缩,翻身落马,抱拳道:“九公主。” 少女摆摆手,“父王曾允诺妙语,可跟随陶爷爷体察诸般民情,如今妙语正是如此,也同父王打过招呼了,郭将军可有异议?” “军令不可违。”将领漠然道。 “哼。”少女一皱鼻子,“本宫只是在这里稍作停留,不入那片雪原就是。” 说完,转身往车厢里走去。 马车缓缓而去,郭姓男子的目光从车身上掠过,落在远山和白雪重叠的地方。 身后有人问道:“统领可要……” 话说一半,那人便看到男子那如山岳般沉重的目光投来,顿时噎住。 “找个地方落脚。”郭姓男子脸色渐缓,吩咐一句,策马扬鞭而去。 …… 两个少年人打闹了一阵子,最后以袁熙洪背起小华哥溜之大吉告一段落。 袁熙洪溜得太快,连着雪玲珑也没带走,宁君惜看着汗毛直竖,拿窗竿一直指着那只小家伙,而那只小家伙也警惕盯着他,随时做好了往他身上扑的打算。 宁君惜这么招雪玲珑喜欢自然不是他天赋异禀什么的,而是三年前他便距离小宗师只差临门一脚,只是他胎儿时受了坠阳草之毒,为了活命只能兵行险招,先到寂灵期,起灵后再走回头路,再上小宗师。 这一过程,他需借助天地灵气重塑自身,身体从内到外散发着灵气,事实上对于其他生灵来说也就像一颗巨大的灵石,自然很招这种异兽神兽的喜欢。 不过,听老头子说,这可不是件好事,毕竟不光神兽觉得连他自己都认为呆在身边哪有一口吃了来得爽快,所以跟他走同一路的道友们被吃掉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一人一兽谁也不服输地相互对峙时,门口忽然有人轻咳了声。 宁君惜心里一咯噔,连忙一转头,看到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木然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宁君惜瞬间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烧,他年纪虽小,却是很早就懂事了,否则以老头子随意放养的姿态,他能活这么大,还真是个奇迹。 那老人咳嗽了声,语气尽量温和说,“少年,外面风雪大,可否容老夫几人在内避一避。” “当然,当然。”宁君惜尴尬扯扯嘴角,顺手将几壶已经沸腾的酒从炉灶里提了出来,放在一边。 没多久,除了那个老人还进来另一个更加苍老的老人和一个俏皮少女,宁君惜扫了眼,见没什么可赚的,立即没了兴致。 那更加苍老的老人却看到宁君惜,呆愣了半晌,最后苍凉笑了笑,“少年,老夫有故事,你有酒吗?” 第一卷 旅人 第三章 老人高歌叹英灵,少年难识其愁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觉得好笑,竟然有人问酒家有没有酒,是眼瞎了,还是脑袋不太好使? 他找个木匣子把雪玲珑扣在里面,抽空好心提醒,“先生年纪大了,还是不要碰酒得好。” 老人怔了下,蓦然间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剧烈咳嗽起来,他身边的两人一下子紧张兮兮。 宁君惜更加莫名其妙,拿窗竿拨弄了下木匣子,确定那个小东西跑不出来,松了口气,诚心诚意建议,“这位先生是心气郁结,思虑成疾,如今身子也是死撑,你们若放心不下,不如去三十里外的安阳城……” 他很小就被老头子逼着抱着本很厚发的书啃,用老头子的话就是自食其力,那时候稍有不慎丢的可是自己的小命,学的自然认真,这几年虽然过得稍微舒坦了些,有些东西却是不敢落下。 还没说完,那木然的老人忽然猛地抬头,宁君惜骤然爆退。 “梁成!”更加苍老的老人暴喝一声,那老人身子一下子停住,警惕看了眼宁君惜。 穷乡僻壤之地,什么时候能容下小宗师这么座大神了。 宁君惜咳了声,不搭理他们了。要不是看这老头儿跟老头子一样都老大一把年纪了,他才不发这个善心,谁知道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反而逼他动了真气,果然跟老头子说的那样,外面的人勾心斗角,一个个心窝子都黑得很。 “小友,梁成是担心老夫,冲动了些,老夫在这里向小友赔不是,望小友勿怪。”那老人连忙说。 “小子可承受不起。”宁君惜懒洋洋趴去柜台那边,“本店规矩,酒水自取,门口有写,几位应该识字吧?” “你这少年,好生无礼!”青衣少女拍案而起。 “妙语!”老人低喝一声。 “哼。”少女狠狠瞪了柜台旁的少年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坐下。 “小屁孩!”宁君惜眼皮都懒得抬,低头自顾自打起了算盘,近日来大雪不断,也不知算上他采的药,够不够他药钱。 才翻两页账簿,他手上动作忽然一顿,嘀咕了声什么,转身将一旁的温酒一股脑藏进了柜台下面。 少女看着少年莫名其妙的一系列举动,刚想开口问,脚下大地微微震动起来,没多久,几声马嘶,一道魁梧的身影伫立门外,手里提着佩刀,将门帘高高挑起。 冷风裹着霜雪吹进酒肆,原本暖洋洋的酒肆立即冷了下来。 宁君惜眉头一蹙,见到那人一身甲胄,心中暗骂自己今日气运真背。 那将领也不多说,看了眼四周,将佩刀挂在腰身便走了进来,随后数十人鱼贯而入,齐齐在那三人面前跪地,那将领倨傲神色也一收,抱拳道,“帝师,九公主。” 宁君惜挑了挑眉,瞬间知道了三个奇怪人的身份。 三朝帝师,柳自语,一生运筹帷幄,无论江湖朝堂无一不折腰,据说二十多年前的踏马江湖,也有这老人的一份功劳呢,不过也是这一份功劳,让这个老人晚节不保,连帝师之称都觉得受之有愧,十几年来日日递辞呈,老头子说他是愚不可及,可能是精诚所至,今年开春准许离开帝都,开始四方游历。 这三朝帝师身边有个忠实的仆从,听说以前是个江洋大盗,被帝师以三寸不烂之舌稍加点拨,大彻大悟,后来跟了帝师,已经有有五十余载了吧,这件事据说还被传成了一段传奇,不过在老头子看来比小孩子过家家还没意思。 至于这个九公主,老头子说是云臻王朝唯一能看上眼的人,他倒不觉得咋样,刁蛮任性,脑袋还不聪明,唯一可取的还是最没用处的长得不歪瓜裂枣,要是书上的美人如玉都这德行,那就去他鬼的颜如玉吧。 老人皱了皱眉,看了眼柜台旁的少年,“老夫年纪大了,受不住吵。” “是。”那将领低头又是一礼,挥挥手,鱼贯而入的数十人又齐刷刷冲进了风雪里。 柳自语站起身来,颤巍巍往柜台方向而来,梁成与姚妙语想跟上,都被老人挥挥手制止了。 宁君惜不动声色看着,素昧平生,他可不觉得帝师与自己一见如故,倒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能接受些。 他瞥了眼不远处的木匣子,若是没办法脱身,就拿雪玲珑诈他们一下了,先把小命保住,至于老头子想干什么关他什么事。 “可有酒?”柳自语却只是这么问了一句。 “没有。”宁君惜睁眼说瞎话。 柳自语却不在意,一屁股坐下,长吸一口气,肃然高歌。 “郦蜀百万户,十万弓弩,金戈铁马,多少铁衣裹枯骨?” “白衣擂战鼓,万里征途,百万头颅,功名不如付与酒一壶。” “睡狐瑟缩,走兔蛰伏,气吞江山势如虎。” “蛾眉轻蹙,长眸顾盼,素手蛮腰影成孤。” “三十里风沙漫天,五十里乌云遮日。热血豪情,不过观血流成注。” …… “世间豪杰千万,卿且看,谁是所向披靡屠戮无数。” “绝世佳人几度,君且看,谁在倩影飞舞擂美人鼓。” 宁君惜倒是没打断,很好脾气听着。 雪原这一片虽是荒芜,严格的说,也属于郦蜀境内,这曲儿他倒是在说书的那里听过几次,叫什么他倒是没记,只是每次听到一半都会被老头子揪回去找罪受,这么完整的听上一遍倒是难得。 柳自语唱完,便不再说话,似乎这么一首一千多字的歌就已经消磨了他所有的精力。 宁君惜犹豫了下,从柜台下面提出来一壶酒,放在柳自语脚边。 柳自语睁开眼看了眼,怔了下。 宁君惜摊摊手,表示并没有别的意思,就当听说书的赏钱了。 其实,他就是看着这老头怪可怜的,要知道他外面装的都是糙酒,而这些让他藏起来却都是市面上难得的猴儿酒,滋味最是醇香,要不是熟人他一般是不给喝的。 柳自语却苦笑起来。 他摇摇头,站起身,颤巍巍走回座位那边去了。 宁君惜莫名其妙,挠挠头,想了想,提着酒壶亲自送到了那桌上。 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他可没有再要回来的习惯。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老人好像比之前还没精气神了很多。 第一卷 旅人 第四章 飞来横祸,少年无奈入雪原 http://.biquxs.info/

柳自语坐了会儿,也没等风雪完全停了,起身离开了酒肆。 那时候,宁君惜已经昏昏欲睡了,无精打采看了眼,也没拦,反正人家又不欠他银子。 他对于身份地位向来没什么概念,用老头子的话说就是,闲云野鹤都没他淡泊名利。 对此,宁君惜也多次据理力争过,不过跟老头子讲道理就跟对牛弹琴差不多,郁闷了几次,他也就习以为常了。 同样,这次两个大人物亲临,他也没觉得有多蓬荜生辉,倒是知道他的酒肆算是开不下去了。 谁知道,没几个呼吸,那俏皮少女又跑了进来,站在他面前脆生生说,“跟我们走。” 宁君惜懒洋洋掀起眼皮,“凭什么?” “柳师想收你为徒,你就偷着乐呵吧。”姚妙语没好气说。 “不去。”宁君惜想也没想说。 “你……别不识好歹,柳师是想救你,难不成你真以为外面那些人是因为我们来的?”姚妙语气愤道。 “难不成还是因为我?”宁君惜调侃说。 “你……”姚妙语跺跺脚,冷哼一声,“那你就跟这里的人一起给这片雪原陪葬吧。” 说完,她冷着脸又跑出了酒肆。 宁君惜扯扯嘴角,笑容渐渐收敛。 外面那些兵士来者不善,他早就看出,可陪葬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些兵士是想将这里的人都杀了? 他倒吸了口凉气。 可是,为什么呀? 是这里面有人是必须要死的,所以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个,还是这里来的什么人,想将那人逼出来? 或者,那个柳自语与这群兵士是同一目标,一个救人,一个杀人……啊呸呸呸,那不就成了他自己了吗?庙堂之高的事,跟自己这么个普通百姓有什么关系? 意识到自己想歪了,他连忙拍了拍脸,收回思绪,然后又发愁起来。 他自己倒是能逃走,毕竟连从老头子手里溜出来他成功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般人还奈何不得他。可这十里八村的人,虽然他们不待见他,可让他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杀,特别是袁熙洪,小华哥,还有小张姐姐,感觉真的很不好。 他看了眼木匣子,那只雪玲珑在里面乖巧得很。 “唯一的办法,就把他们都杀了。”他眉头皱了皱,低头看了看左手手腕,那里一条红线隐约可见。 “一年时间……” 他又看了眼木匣子,低骂了声,从柜台下摸出一枚铜钱来,“死老头子,你就是故意的,故意不想让我好是吧?正面我就救人,反面我就自己逃命。” 他才掷起来铜钱,门帘一掀,就见到那个将领大步走了进来。 “上酒。” 宁君惜低头假装打算盘,眼睛就去瞟那枚铜钱。 看来那少女说的没错,否则怎么就这一人进来,分明是想杀了他了事。 “怎么是正面?”看到结果的一瞬,他差点爆粗口出来,咳了声道:“店里规矩,酒水自取。” 那将领眉头一挑,饶有兴趣看向少年。 宁君惜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慢吞吞蹲下身子看了眼木匣子里面的光景,怔了一下。 这小家伙居然睡着了,难怪这么老实。 他伸手戳了戳小家伙。 小家伙眼睛睁开一条缝,奶声奶气咿呀了声。 那将领似乎觉得这么个少年很有趣,竟然笑了一下,“你就是宁君惜?” “你认识我?”宁君惜神色微动,有些诧异,只是却已经不动声色割开了自己手腕。 他手腕处流出的血格外红。 雪玲珑鼻子动了动,忽然跳下了柜台。 那将领眯着眸子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宁君惜,蜀州人士,冻土村人,略有武技,不工诗词,三年前突然出现,而后在安阳城外救下知州之女,以此结下善缘,这才有了这家宁字酒铺,只是我很好奇,你三年前的身份是什么,又住在哪里?” 宁君惜一点不意外,却也收起了一贯懒散的性子,“区区小儿,又怎劳大人挂心,只是大人事务繁忙,为何查我?” “将死之人,何须知道。”那将领冷漠道,“你若实话实说,我还能让你多活片刻。” 宁君惜看了眼雪玲珑,又抬头,“便是我说了,大人可信?” “太聪明的孩子,总是不讨喜。”那将领扯了扯嘴角。 长刀铿锵出鞘,反射的寒光映在宁君惜脸上。 “为什么?”宁君惜皱起眉头问。 回答的是一抹流光。 宁君惜一手抓起雪玲珑,骤然后退,同时将雪玲珑狠狠一甩。 嗷呜一声吼叫,雪玲珑骤然变大,朝那将领扑了过去。 那将领面色一变,反刀格挡,却觉一股大力袭来,瞬间砸出了酒肆。 白影一闪,雪玲珑直接追了出去。 宁君惜松了口气,这么善解人意的雪玲珑还是第一回见,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溜再说。 他往前一步,眼前却一阵眩晕,连忙蹲在地上,低头一看,手腕处的红线鲜艳如血。 他骂了声娘,这三年修养算是白搭了。简单止了血,缓了缓,还没站起身,一只白乎乎的东西一下子撞进他怀里。 他身子一僵,低头一看,可不是那只雪玲珑嘛。 这么猛? 他呆了下,立即意识到,这是个大凶器,瞬间一阵鸡皮疙瘩,又想到这是自找的,不由苦笑。 他走出酒肆,外面雪花混杂着血花,数十人躺在血泊里,场面说不出的妖艳。 “这里是没法呆了。”他叹了口气,回去收拾了两套衣服,拿了点干粮,往雪原深处而去。 两日时间,他就能回去了。 风雪愈疾,天寒地冻,白茫茫的世界寒冷荒芜得厉害,宁君惜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小蚂蚁,却不得不咬着牙前行,心里不止一遍后悔自己多管闲事,又骂老头子黑心黑肝黑肺黑肾,总之腹黑得一塌糊涂。 也不知行了多久,他忽然觉得浑身灼热起来,紧接着又一阵彻骨冰寒,他连忙一看手腕,那条血线似乎变粗了一点点。 “糟了,怎么这时候毒发。”宁君惜踉跄跌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却没能站起来,只觉得浑身无力,忽冷忽热,越来越难受起来。 “我不要死,我还没长大,还要去找娘亲,还要看遍天下所有风光,吃完天下所有的美食,娶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我不要……”宁君惜挣扎着往前爬,浑身越来越无力,积雪寒风灌进他衣袖里,手腕处的伤口再次开裂,鲜血染在冰雪里,很快又被掩埋。 “死老头子。”再也爬不动,宁君惜不甘心骂了声,沉沉睡去。 跟在身后的雪玲珑歪着脑袋看了会儿宁君惜,甩甩头钻进了宁君惜怀里。 第一卷 旅人 第五章 三月安阳,繁花似锦 http://.biquxs.info/

三月安阳,花开似锦,游人如织,正是一年最热闹的时候。 一行人马踏着春色驰骋而来,由远及近。 为首的那位鲜衣怒马的少年,不过十四五岁,身后皆是随从,面露苦色。 城中敢在这繁华街道上纵马而行的,除了知州家的那位,还能有谁? 林长青,父辈给取了个清灵的名字,市井间却相传是天字一号的纨绔,整日里和一群狐朋狗友厮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据说十岁就已夜宿青楼,还将远安王那个奇葩郡主视为同道中人,可叹林知州载誉蜀川,却是生出了这么个二世祖儿子,半生积攒的名望差点毁掉。 四周行人纷纷避让,少年却混不在意,“文叔,听说这一带桃花盛开的最烂,可是真?” 被他称作文叔的中年男子苦笑道:“二少您慢些,若是撞到人了,老爷那边可不好交待。 “你不说,他不就不知道了吗?”林长青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下人,边走边说道:“大姐现在整日里捣鼓些乱七八糟的,死活不肯出府,也不想想,这桃花再过些日子都要谢了,到时候想看都没地方了。” “若大小姐知道少爷的一番心意,定是开心至极。”文叔笑笑说。 林长青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少来,上次的二十笞条我可还记得呢,要不是大姐说出来,父亲能罚我?姓陶的那小子,我迟早讨回来。” “大小姐也是一片好心。”文叔连忙解释。 林长青却完全没听,快走两步到一株茂盛的桃树前,伸手拨弄了两下,随后拔出腰间佩剑,用力斩落其中一截桃花枝,“把这树给我挖了,栽到我那后院里去,动作麻利点,别闹得府里人人都知道了。” 说完,他拧着那截桃花枝,上马扬长而去,留下面色愁苦的一众人。 少年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林府,却见到中门大开,竟难得喧嚣。 他拦住一人,问道:“怎么回事?” 那侍者说道:“唐家堡三长老来访,有意收大小姐入门,老爷嘱咐让府里热闹些。” 唐家堡可以说是天下机关之出处,也被认为是最早运用格物致知的势力,武技为主,机巧为辅,在民间和江湖皆有声望,只是与朝堂向来互不牵扯。 林长青面露疑色,“父亲何时竟开了窍?” 侍者低头不言。 “在哪儿?” “大堂。” 少年挥手让他退下,转身跑入了游廊。 远远看了眼大堂,谁知道自家父亲正巧走出来,跟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闲聊,老姐就跟在他后面,看样子似乎是旧识。 林长青暗道不好,低着头装作没看到,想从侧道离开。 “混账东西,看见客人在,不知道过来见礼吗?”林知行却眼尖得很,一眼便扫了过来,呵斥出声。 少年心中暗叹果然如此,却是不敢再开溜了,把桃枝一丢,过来欠身行礼道:“长青见过唐叔叔。” 唐无名摆摆手,示意无妨。 两个大人又闲聊了几句,林晓璇有些累了,便告了声罪离开。 林知行清楚自家姑娘体弱,挥挥手让其退下,林长青立即表示,他送老姐回房。 林知行瞪了他一眼,“毛毛躁躁,这些年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少年立刻低头认错,“父亲教训的是。” 林知行见他这般姿态,气得伸手要打。倒是身边的中年男子笑着宽慰,“长青既然知错能改,便也罢了。” 林知行哪里不知他的脾性,该说的都说了,倒也不再留他,挥手将他撵走,对身边的中年男子苦笑道:“教子无方,让唐兄见笑了。” 唐无名笑着说道:“哪有少年不轻狂,当初你我这般年纪,纵马帝都,与他又有何两样。” 林知行点了点头,叹道:“当年恍如昨日,你我一别二十载,今日重逢,当浮一大白。” 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笑着往府内深处走去。 另一边,姐弟两个转到匠作坊,林晓璇拿起一片琉璃对着另一片琉璃在眼前细细看了看,随口道:“今天又去哪里胡闹了?” 林长青看炉子里兽炭烧了大半,便又添了两块,说道:“姐,父亲真让你去唐家堡当什么外门弟子?” 林晓璇搁下琉璃,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在家也无事,唐前辈与父亲又是世交,有何不妥?” “父亲向来循规蹈矩,怎会与江湖人有所牵扯?”林长青诧异道。 林晓璇笑笑,不说话了。 林长青估计也觉得讨论上一辈的问题,有点无聊,便嘿嘿一笑,“姐也想去?” 林晓璇微微蹙起眉,“先生说,格物致知,天下除唐家堡无人敢称第一,我既选择了这条路,便想走出个通透来。” 林长青呲了呲牙,无话可说。 几个月前,宁字酒铺横尸数十,主人家更是不知所踪,村民们都猜测是遭了野兽,可找了几日也没找到,那宁姓少年这里又没有亲戚邻居,才就此作罢,他知道时已经是近一个月后了。 “这两日,军伍里会来人,说是商议你入伍之事,不过我猜测与先生酒铺之事有关,你留心一二。”林晓璇犹豫了下,又说。 “知道了。”林长青无奈道。 三月天气,已不似冬日那般严寒,林长青觉得有点闷热,却见自家姐姐正巧把窗户推开,看见窗外风景,这时才想起正事来,“姐,过几日天气暖和些,你多出去走走,外面的桃花开的比人还要娇艳呢。” 林晓璇点点头,看着窗外的绿植彩花,轻轻道,“也好,过些日子也看不到了。” 林长青无奈咧咧嘴,不过知道自家姐姐的伤春悲秋脾性,也不多说。 “小姐,小姐,紫菱,紫菱开了。”这时候,一碎花裙婢女大呼小叫着跑进来。 “嗯……真的?”林晓璇微微一怔,瞬间也兴奋起来。 “什么东西?”林长青一头雾水问。 “一种像石头的果子,它要出来了。”林晓璇开心说,“走,去看看。” “果子而已。”林长青撇撇嘴,不过被拉着也乖乖跟去了。 不久,三个人跑进了林晓璇房间,窗台上一只木匣子里正散发着淡淡紫色霞光。 紧接着,咔嘣一声轻响,霞光尽散,从匣子里飞出只紫色的小虫子出来。 林长青目瞪口呆。 第一卷 旅人 第六章 因缘巧合接血契,老人戏弄少年恼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猛地醒来,毫无征兆。 他盯着竹制的房顶,呆愣了会儿,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虚无洞天? 四下一看,满是刻痕的书桌,散架的书卷,老头子的戒尺,透底的尖底木桶……这不是他的狗窝,啊呸,是房间嘛。 他竟然回来了。 宁君惜眨眨眼,连忙一看手腕,一条血线红得刺眼。 他哀叹一声,一头栽在了床上,“怎么是真的啊?怎么能是真的?我的真气,我的精血,又是三年,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到金刚境。可恶可恶可恶!” “那只雪玲珑呢,我要烤了它!”他一下子坐起来,面露凶光。 “嗷呜!” 身边低低一声兽吼,一只小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奶声奶气又叫了声。 宁君惜呆了呆,几乎本能大叫了声,踉跄跌下了床,指着钻出来的小家伙结结巴巴,“你……你怎么能睡我被子,谁让你睡的,哎,你别过来啊,我错了,你睡你睡,你别下来啊,我把床都让给你了,还不行吗。” 小兽却完全没听宁君惜的,又叫了两声,直接扑了下来。 宁君惜骂了句脏话,连忙避开,才退了两步,胸口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一屁股跌在地上,一低头,小兽就趴在他怀里,一双圆溜溜的小眼泪汪汪看着他。 宁君惜脸黑了黑,果然,别说神游境的雪玲珑,就是只发挥了宗师实力的他就躲不掉,唯一庆幸的,这雪玲珑傻,不吃他,否则他绝对死了不止一次了。 这时候,竹门咯吱一声轻响,一位长须老人端着碗药进来,“呦,舍得醒了?” 宁君惜小心翼翼去揪小兽的后颈,揪了两下,那小兽抓他抓得紧,竟然没揪下来,不由皱眉,“死老头子,这小东西是你搞的鬼吧?” “你都跟人家签了血契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老人将药递给少年,诧异道。 “血……”宁君惜脸色一僵,跳起来一把揪住老人的胡子,“你说什么?” “哎呦,小祖宗呀,老头子这胡子才长起来,你就手下留情吧。”老人赶紧去扳少年的手。 少年却几乎快哭了,“我以为是雪玲珑受伤,结果你跟我说是血契,你知道我差点因为这个丢了命吗?” “小祖宗,咱先撒手,你看你手里一把胡子了。”老人疼得直咧嘴。 宁君惜看了看老人,瘪瘪嘴,松开手,竟然不听老人解释了。 “小惜,你别生气啊,你不想想,老头子把雪玲珑给你送过去了,能不管你,要不冰天雪地的你怎么回来的。”老人一见到这情况,赶紧讨好地去拉少年。 看着少年从小到大,少年的脾气老人可是清楚的很,要么没脾气,一发脾气,脾气绝对大的吓人,还是趁火没上来,先浇灭了再说。 宁君惜冷哼了声,伸手就把小兽往下扯,既然是血契,他就不用太客气了。 小兽被揪得咿呀直叫唤,泪眼汪汪看宁君惜。 老人看得胡子直抽,连忙说,“温柔点,人家还小,还救过你,你有气也别往它身上撒啊。” 宁君惜动作一顿,抿了抿唇,力道一松,胡乱揉了揉小兽。 小兽一下子开心起来,两下爬上了少年肩膀,拿小脑袋蹭了蹭少年脑袋,算是回礼。 宁君惜本能就想揪下来,又硬生生顿住,浑身僵硬,理智倒是回来了不少,“你怎么弄来的?” 老人松了口气,“这个真是机缘巧合,小雪那会儿,老头子出去遛了个弯,半路上碰上了只雪狐在藏东西,然后就好奇凑上去看了两眼,结果,那只雪狐就想跟老头子拼命,这不是找不痛快嘛,老头子干脆利索一巴掌就把它给拍死了,结果就剩下这个小家伙了。老头子养了两天,觉得够呛,就给你送过去了。” 雪玲珑的长毛扰得宁君惜几乎抓狂,他眉头打结问,“你确定拍死的不是它娘亲?” “给那只狐狸天大的造化也生不出雪玲珑来,”老人嗤笑一声,“说不得是从哪里偷来的。” “雪族现在很乱?”宁君惜瞬间明白了老人的意思。 “怎么,还想多管闲事?这次教训不大?”老人一瞪眼,“老头子说了多少遍了,别多管闲事,你不听,吃了多少苦头了,指望着次次老头子都能救你啊?” “这次是意外。”宁君惜有点心虚道,“再说,那不是多管闲事,那些人好像是找我的。” “你?你当你是什么人,皇子王爷,要不就是将军世子,这么大面子,连帝都十六卫都能引来?”老人嗤笑一声,“这个,老头子打听过了,前几个月刺杀姚凌霄的人逃进了雪原,那人极善易容之术,又精研奇门异术,所以才要屠村,跟你这臭小子可是连点毛的关系都没沾上。” “是吗?”宁君惜怀疑看着老人。 “骗你干什么,老头子还想留着点胡子呢。”老人没好气将碗递过去,“快点喝,凉了苦不死你。” “哦。”宁君惜接过碗一饮而尽,苦得直吐舌头,肩上的小兽还不识好歹,一个劲往他嘴里嗅,宁君惜躲得不胜其烦,“血契能解吗?” “能,血契是平等契约,只要修为高的一方愿意解除,随时可以解了。”老人意味深长笑笑,“不过,看情况没有过几十年,难呀。” 宁君惜心里哼了声,这小家伙看着挺好骗,等过些日子它开灵智了,他就骗它把这该死的血契解了,想想身边成天跟了这么个毛茸茸的小东西,他头皮就发麻。 谁知道,老人接着又说,“你如果真想骗这小家伙解契约,不想它死就过两年。” “为什么?”宁君惜心里一咯噔。 “睡了小半年,莫不是连脑子都睡傻了?”老人戳了戳少年的脑袋,“都没以前机灵了。” “小半年?”宁君惜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大雪回来的,现在是春分,小半年,没错。”老人一本正经说。 “我……”宁君惜深呼吸几口气,“您接着说,我听着。” 老人嘴角弧度勾了勾,笑得极其隐秘,“这小家伙本来出生就没多久,又是颠沛流离,又是血契的,现在就借着你活着呢,你要是死了它立马死,信不信?” “等等,你的意思是,它其实是靠我吊着命?”宁君惜不可置信道。 “真气共享嘛,谁让你是它主人呢。”老人拍拍宁君惜的肩膀,浑不在意说。 “我……”宁君惜胸口一堵,一下子又扑在了老人身上,去揪老人的胡须,“你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没跟我说?” “都都都……都说的差不多了。”老人连忙抓住宁君惜的手腕,“小惜啊,有话好好说,咱先撒手。” 宁君惜却一点不买账,红着眼睛看老人,“你跟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第一卷 旅人 第七章 凌云直上却是觞 http://.biquxs.info/

暖日,清风,跨水木廊,简陋竹楼。 “别动!” “趴下,不许动,再凑过来不要你了。” “对了,就这样,这才乖嘛。” 二楼一扇窗户前,少年无精打采看着桌上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兽,时不时呵斥两声,或者苦兮兮哼唧两句。 “别揪,别揪,老头子说,说还不行嘛。” “你不是想快点起灵吗,这小家伙就能让你得偿所愿。” “还不信?那老头子问你,雪玲珑是什么?” “鬼都知道是妖兽,它是雪原里最具灵性天赋最高的妖兽,被称为雪中圣兽,可治百伤解百毒,只有雪鳞龙能与它相提并论。” “想的美,坠阳草不是毒,是蕴阴去阳,与先天之气有关,若不是你天生极寒体质,娘胎里就没气了,除了寂灵蕴养,无其他解法。” “钻牛角尖出不来了吧,你们属性相和,它修为又比你高一大截,能尽量压制你体内的坠阳草,也能带动你修为精进,你说有没有用?占了大便宜了。” “屁,修为这东西,到身上就是自己的,怎么得来的你管呢。咦,你还嫌弃,不就是长得毛茸茸的吗,多可爱啊,像你媚姨,柔姨,厘姨,暖姨不都是毛茸茸的嘛,还不是把你养大了?你说你也是忘恩负义,人家看你长大,你却躲他们躲得紧,一见他们比兔子溜的还快。” “咳,这个你倒是放心,你修为虽然低,不过这小家伙拿你当亲人,跟你亲着呢,你看老头子都不让碰,不会为难你的。” “吃的啊,不用太讲究,像雪莲啦,灵芝啦,冬虫夏草啦随随便便百年以上的药草补药就行,也就你采药多采点。” “金刚境以上的妖兽也行,你现在修为有限,这段时间老头子就忙一点,不过等这小家伙缓过来的,老头子可就不帮了,你看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打打杀杀的多损阴德。” “你都睡了小半年,不是醒过来了吗,应该没问题了,实在不行就再睡上一年半载的,死不了,放心。” 这么不靠谱的话也就以老头子的性子能说出来。 宁君惜不知叹了多少口气,拍拍手,将一手的白胡子丢掉,愁眉苦脸。 睡了小半年,就只是因为莫名其妙的一个血契,而且后面还可能接着睡,什么大便宜,他宁可多耽搁两年。 哪知宁君惜一有动作,好不容易老实下来的小兽立即又不老实了。 “别动!”宁君惜差点跳起来,“趴下,对,睡觉,啊呸,是就呆在那里,不许动,动就不要你了。” 好不容易又让小兽安抚下来,宁君惜松了口气,更加发愁起来。 以后身后要跟着这么只小东西啊,毛茸茸的还一直往他身上扑,那他要不要活了。 想想他怕这些毛茸茸的东西还是拜老头子所赐,现在竟然也是拜老头子所赐,这老头子铁定是故意的。 宁君惜的记忆里,幼年时身边几乎都是兔子精,猫精,狗精,狐狸精等等各种精怪,那时候小君惜就是它们的玩具,特别是那些小个头的,你摸一下我推一下,被折腾来颠倒去,所以等他大一点被老头子接到竹楼里,他就离猫啊狗啊兔啊远远的,而且一碰那些毛茸茸的东西,浑身就起鸡皮疙瘩。 潜意识里,他觉得越小巧玲珑的东西越可怕。 “来来来,再把这碗喝了。”老人又端着一碗药进来,招呼道。 宁君惜一饮而尽,喝完才觉得不对劲,喝下那碗药跟喝下一碗岩浆一样,浑身上下都似乎灼烧起来,“这是什么药?” “炼体的,一会儿去泡个澡。”老人笑眯眯看着少年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通红起来,“老头子新研制的,绝对舒爽。” “你……奸诈!”宁君惜心里一咯噔,早年炼体可是让他吃了大苦头,至今还记忆犹新,愤愤说了声,连忙往房外跑去。 桌上的小兽见了,轻巧跟了过去。 几个呼吸后,从一楼传上来少年撕心裂肺地大骂,“死老头,你这个卑鄙无耻狡猾奸诈的混蛋,我不拔光你的胡子,我不叫宁君惜。 老人摸摸胡子,毫不在意。 …… 郦蜀二州自古贫瘠,但要说天下最富丽堂皇之地,高居魁首的一定是盘踞于青莲山的远安王府,便是元臻王朝的帝宫也要逊色三分。 作为元臻王朝仅存的王爷,远安王姚凌觞在西北二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当之无愧的主宰,可谓得到了皇帝宝座以外的所有东西,只手遮天,翻云覆雨。 若是换个人,必然会有人居心叵测地丢个二皇帝的帽子给他,不过,这些风光在姚凌觞身上却是理所当然。 七岁作出‘山河赋’,一句‘天下英雄无数,风虎云龙,谁敢道山河无人赋?’说尽了壮志豪情;十七岁秦河一战,彻底坐实了他战王的称号;二十一岁时成明帝殁,帝都大乱,率三千外军平定,协助太子姚凌霄登基;二十二岁授镇远大将军,收复郦蜀,马踏江湖,十年征伐,天下莫非王土;三十二岁归来,封地郦蜀,授以远安王之封号。 忠孝二字除了姚凌觞外,天底下没人敢接,只是江湖也有感慨,仁义二字,天下最愧对的也是这人。 今日,远安王府门前热闹得很,摩肩接踵,人声鼎沸,因为有人一剑砍碎了远安王府府门,不仅没逃跑反而已经在门口站了近一炷香的时间了。 最令人诧异的是,这近一炷香的时间里,王府里竟然一个人也没出来。 太阳渐渐升高,终于王府里出来了个人,一个腰背微微佝偻的中年人,无论气质还是穿着都普通至极,可府外的喧哗在这人出现的一刻便似乎被按下了开关键,瞬间落针可闻。 姚凌觞却没有想象的大发雷霆,反而苦涩牵动了下嘴角,“四哥。” “你老了。”那人淡淡扫了姚凌觞一眼,往府内走去。 只是这么两句交谈,汇集起来的人却顿时如炸了锅。 能被远安王唤作四哥的能是谁? 姚凌晨,唯一一个幸存下来的二皇子一派之人,因参与叛乱,被剥夺皇室身份,贬为庶民,二十多年来杳无音信,不想今日竟出现在此。 第一卷 旅人 第八章 画卷中人 岁月静好 http://.biquxs.info/

入了远安王府,姚凌晨无视四下精致到虚假的花红柳绿,径直往书房而去。 姚凌觞早年便极其念旧,从年少时的云庭殿到后来的战王府,再到如今雕梁画栋的远安王府,府内格局几乎没什么区别,这还是帝都之乱前,姚凌晨与姚凌觞两兄弟的稚气约定,只是这些年两人形同陌路,反而给来找远安王寻仇的江湖好汉提供了不少方便。 书房的布置也如府内其他地方的奢华,仅临窗的大紫檀雕螭案上的装饰便可见一斑。 “生不如死。”姚凌晨扫了眼书房内的布置,冷笑一声,随手将一卷画卷丢在几案上,“打开看看。” “四哥。”姚凌觞又喊了声。 “别叫我。”姚凌晨看也不看他,“你守你的忠孝,我无权过问,但这不是你背弃有些底线的理由。” 姚凌觞脸色一僵,抓起画卷展开一看,“君知?” “你再仔细看看。”姚凌晨面无表情道。 姚凌觞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一下子将画卷丢了出去,“他是谁?” “怎么,帝都十六卫都去了,你不清楚他是谁?”姚凌晨淡漠道,“口谕七日后便可到青莲山,我言尽于此。” “他在哪里?”姚凌觞沉默了片刻,抬头问。 姚凌晨看着姚凌觞的眼睛半晌,蓦然间大笑,“世间最好是白衣?天大的笑话!” 他不再看姚凌觞,大笑出门,“世间无我辈,多是薄情人。这世间无趣,太无趣……” 姚凌觞站在书房内,静默听着笑声愈来愈远,渐渐消失,半晌后,他又拿起那幅画,打开看了半晌,“靖远。” “侯爷。”一身黑衣出现在书房。 姚凌觞将画卷一抖完全摊开,一字一顿说,“派出所有暗影,找到画卷中人,杀无赦!” 画卷上是个少年,笑得平静却难掩天真,白发如雪,一双清澈眸子最是引人注意。 黑衣伸手接住,躬身退去,“是。” …… 过千丈湖泊,再走过几道弯路,便是一片茂密的竹林。 宁君惜停下脚步,转身蹲下身子看向脚边的雪白小兽,“我让你站一会儿,进去了不许乱动,听到没?” 小兽咿咿呀呀叫了两声,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上来。”宁君惜呲了呲牙,一拍肩膀。 小兽立即嗖一声窜了上去,在宁君惜脸颊上轻轻蹭了两下。 “不许乱动!”宁君惜立即叫了起来,等小兽老老实实了,才到一株竹子旁,闭目掐指,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淡淡的青光氤氲在他身边,骤然青竹摇曳,脚下生出竹影婆娑,将他轻轻托起,只是几个呼吸时间将他送到数十丈高低的地方。 入眼竹林广阔若海,清风一起,碧波荡漾,千层绿漪,霎时壮阔。 宁君惜习以为常,手中又掐一诀,抬手冲天上遥遥一指,“开!” 瞬间一道金光临世,只刹那间,一人一兽皆消失不见。 宁君惜再睁开眼,入眼是一片混沌,无星无月,无边无际。 肩上小兽咿呀乱叫,一个劲儿往他脸上爬,气得宁君惜差点吐血。 “老实点!”宁君惜一把将小兽从肩上抓下来,黑着脸说。 小兽仰起脑袋,一脸懵懂眨眨眼,咿呀了声。 “啊啊啊!”宁君惜差点抓狂,把小兽又放回肩膀上,深呼吸两口气,才继续往前。 走了近一刻钟,视线中出现一片黑暗,无法言喻的黑,即使在混沌中也异常显眼,其中却有一个白点,渺小而无力。 宁君惜脸上一喜,脚步不自觉快了起来。 黑暗空间里,一个巨大的磨盘沉浮其中,一位白衣白发的女子,蓬头垢面,正蝼蚁一样一点点推动着磨盘,不知已经多少个日夜了。 “怪婆婆!”宁君惜停在黑暗前,伸手过去果然摸到了一堵墙似的东西,喊了声。 女子没有任何反应。 “死老头!”宁君惜嘀咕了声,在自己指头上小心咬了一口,将血滴到那堵墙上。 啵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发生了变化,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怪婆婆!”宁君惜又喊了声。 那女子浑身一震,抬头往宁君惜方向看了眼,就呆在了那里。 “过来啊,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快点,快点。”宁君惜咧嘴笑了笑,从包袱里开始拿东西,“这个是岳叔叔的猴儿酒,我昨天才偷出来的,这个是柔姨的胡萝卜干,她估计要气得跳脚了,这个是媚姨的烧鸡,熟没熟我也不知道,不过很烫啊,应该能吃,这个是……哎,你怎么不过来?” 宁君惜抓着条巴掌大的烤鲤鱼,一脸无辜,又瘪起嘴,低着头苦兮兮道,“你别生气啊,我知道我不该忘了跟你打招呼的,可是我一回来就赶紧给你准备礼物了啊,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啊。我已经很倒霉了,你再不理我,就没人听我说话了。” 他一抬头,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宁君惜本能往后跳了一下,见女子怔了下,一下子反应过来,挠挠头,有点尴尬。 宁君惜第一次来这里时,他觉得好奇,那时候折腾了半天,结果死活进不去,于是等里面忽然冒出来个怪人时,他以为他进不去,这怪人也出不来,就毫无顾忌地趴在禁制上张牙舞爪,结果这女子一伸手就出来了,把他使劲往里面拽,他又不傻,自然不愿进去,吓得哇哇大叫,还是老头子过来解的围。 两个人都不说话,过了会儿,宁君惜尴尬咧咧嘴,“我不是……不是怕你啊,我是……前些时候出去,外面的人都是坏人,我一时还没缓过来。” 女子依旧没说话,却缓缓坐了下来。 宁君惜松了口气,又笑嘻嘻起来,“这个是厘姨的鱼,这个是林叔叔的蛇,这个是……” “哦,没了,老头子说不能给你水,否则你会很老很老很老的,就是真妖怪了。”宁君惜将包袱抖了抖,团成个球,也坐在地上,“不够再跟我说,我还能弄到很多的。” 他笑得极其开心,“我告诉你啊,我已经到寂灵期了,再有些日子就能起灵,只要到了金刚境,我就能去找我娘亲了。” “我出去这三年,开了个酒肆,结识了不少人,我的好哥们袁熙洪,最讲义气了,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我,也不知道我一声不响走,他会不会生气。” “还有特别照顾我生意的小华哥,岳叔叔的猴儿酒我只给他一人喝呢。” “张姐姐也很好,虽然每次见我都冷着脸,可明明知道小华哥来喝我的酒也不阻拦,还常常让小华哥给我揣块烤地瓜什么的。” “有个骑驴的小道士,最喜欢看那些艳俗的画本,每次都让我帮忙去买,嘴里却还说什么出家人四大皆空。” “有个戴着斗笠的汉子,说江湖无趣,就是酒可以。谁知道赊了我五两酒钱,再没回来过。” “有个逃婚出来的姐姐,她说去找她的心上人了,等找到了要我喝她的喜酒,也不知道那时候我能喝酒了吗。” “有个一直捧着书的落魄书生,看着文雅,却也能挽起袖子跟别人骂架,也喜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我最喜欢他了。” “有个佩着木刀的小兄弟,我请他喝了碗酒,他说等学会了刀要请我吃一顿好的,要五斤牛肉呢。” “有个佩剑的姐姐,她以为我是普通人,她说要去杀一个人,杀了之后便回来,把她的剑术都教给我,可惜她喜欢我的白头发,我却一点不喜欢。” …… 少年絮絮叨叨,把自己的三年见闻倒豆子一样一件件讲给女子听,这些老头子与与他一起长大的精怪是不会听的。 女子静静听着,像以前那样不说话也不打断,相识八年,女子从不曾在少年面前说过一个字。 两个人,一个说,一个听,偶尔小兽会咿呀两声,也是无伤大雅的。 四周静静的,时间静静的,岁月也是静静的。 第一卷 旅人 第九章 奄奄一息的搬山猿 http://.biquxs.info/

混沌空间里,宁君惜一番吐苦水,很快心情大好,便拍拍屁股,挥手离去。 三年前,对少年来说,最开心的事是能平平安安度过一天,然后跑回家便有人听他说他今天一天都很开心。 三年后,能把憋了三年的话一股脑儿全讲出来,少年也觉得是开心至极的事。 宁君惜走后,女子却没有继续拉磨盘,而是耐心坐在那里,好像在等人,又好像在思考一个难题,并不显得焦躁 空中浮现一阵细微涟漪,只见一位长须老人从缥缈混沌之中一步跨出。 女子缓缓站起身来,看着老人,没有说话。 “当年的话,莫要反悔。”老人淡淡说。 “前辈想干什么?”女子轻声说,听声音并不苍老,只是有些沙哑。 老人摇摇头,“小惜长大了,该出去走走了。” 女子沉默了几个呼吸,“他会来吗?” 老人嗤笑一声,“你我打一赌如何?” “前辈请讲。”女子不卑不亢道。 “你为什么给小惜取这名字,你我都心知肚明。自今日起,他若能如你所愿,你之去留老夫再不干涉。”老人平静看着女子,“你以为如何?” “晚辈呢?”女子语气无丝毫变化。 “到时你自会知晓。”老人意味深长笑了笑。 …… 虚无洞天外便是雪原,即使夏日也是白雪皑皑的极寒天气,如今便更是如此了。 宁君惜将自己裹成个球,背着只药篓,出了洞天,如同猿猴般轻巧穿梭在积雪覆盖的岩壁之间。 荒无人烟的雪原是最充沛的天然药库,宁君惜五岁开始采药,如今十四了,不必离虚无洞天很远依旧能采到足够他吃的药草。 一只雪白小兽趴在药篓里,时不时拿一棵灵芝之类的东西在嘴里啃,还很开心地分给宁君惜一口,却不知道宁君惜快被这小家伙气得吐血了。 “嚯嚯嚯。”岩壁顶忽然传来几声奇怪的叫声,一条藤蔓从上面缓缓伸了下来。 宁君惜抬头一看,看到一头白乎乎的大熊正咧着嘴看他。 “小小岳。”宁君惜面色一喜,伸手拉了拉藤蔓,很结实,便很放心地抓住。 这头大熊算是宁君惜为数不多的几个玩伴,它爷爷跟老头子很熟,宁君惜喊叔叔,经常去偷他的猴儿酒,它老爹就不敢往老头子面前凑,宁君惜也不熟,喊小岳,所以这头大家伙宁君惜就喊它小小岳了,虽然它一点不小。 大熊将宁君惜拉上岩壁顶,就开始手舞足蹈。 宁君惜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并不是很理解。 少年与这些精怪打交道大部分都是靠猜的,一知半解,毕竟他不会兽语,不过这大熊显然是遇到了很紧急的事,比划起来手足无措,所以少年看得一头雾水。 大熊似乎更着急了,暴吼起来,成片鸟雀纷纷惊散。 “闭嘴!”宁君惜被这大家伙吵得头疼,暴喝一声。 原本暴躁的大熊立即噤若寒蝉。 “直接带我去啊,笨蛋。”宁君惜没好气拍了拍大熊肚子。 大熊甚是通灵,点点头,将宁君惜抄起放在肩头,低吼一声,顿时拔地而起,往远处行去。 只是片刻间,这一人一兽的身影,便已消失在茫茫雪色之中。 雪原崇山峻岭,不乏如一剑开山的壮阔奇景,但要是游览观光那就大错特错了。 先不说彻骨的寒风冻雪,仅仅脚下不知道是不是实心的积雪便足够你喝一壶了。 此时,大熊带宁君惜去的便是这么一个坍塌之地,只是现在下面有一个黑黢黢的洞,风雪冷飕飕地往里面灌,应该用不了多久便能堵上。 宁君惜还没想明白来这里干什么,那大熊就好像鱼儿一样,一个跳跃准确栽进了洞里。 宁君惜完全没防备,一下子被抛起,在雪里打了几个滚,也无力回天栽进了洞里。 洞很深,倾斜向下,饶是宁君惜有大熊这个肉垫,仍被摔得七荤八素,晕头晕脑站起来,怀里沉甸甸的,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东西。 四周黑不见五指,宁君惜也没心情理会这小兽是什么时候钻进他怀里的了,顺着感觉一阵摸索,摸到一个略微软和的大东西,立即一脚就招呼了过去。 “你疯了,知道是什么地方吗就敢往下面钻,还不同我打声招呼,你皮糙肉厚的没事,不知道我是人,不经摔啊。” 他一阵发泄,身后忽然有东西戳了戳他,很小心翼翼的样子。 宁君惜身子一僵,就听到身后那东西发出几声奇怪的嚯嚯声,他身子更加僵硬。 身后的是小小岳,那面前的是什么东西? 他缓缓往后退了几步,直到撞到小小岳身上,然后屏气凝神,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四周一点动静都没有,小小岳又戳了戳宁君惜。 “难道那东西在冬眠,我力气太小,没打醒它?也不对啊,现在已经春分了,什么东西这时候还冬眠。” 宁君惜心里嘀咕,把背后早已摔得不成样子的药篓从肩上拿下来,在怀里摸了摸,松了口气。 “好在火折子没摔丢。” 他吹着火折子,小心翼翼照过去。 棕黄色的毛发,光躺着都比宁君惜高。 他稍微挪了下位置,再挪一下,往前走一步,再挪一下,然后他险些把火折子丢出去。 火光映照下,是一头巨大的,尖嘴獠牙的巨猿,比两个小岳加起来都大。 这是搬山猿啊,别说小小岳,便是老岳来了也是一巴掌的事。 他忽然又咦了声,犹豫了下,几乎一步一顿走过去,蹲下身子在地上摸了摸。 “血?难不成已经死了?”他略微大胆了些,回头一看,小小岳莫名其妙看着他。 他脸上一烧,刚想大骂,怀里小兽忽然咿呀了声,然后只觉得身侧一股劲风袭来。 他本能往前跑了几步,头上一片阴影,一只大手就那么抓了下来。 他大叫一声,一个就地打滚,连忙抱头鼠窜。 兴许真是奄奄一息,那搬山猿抓了两下,手臂一耷拉,又一动不动了。 宁君惜靠着岩壁大口大口喘气,目光死死盯着搬山猿,天知道他要是被抓住会不会被一下子捏成肉泥。 “嚯嚯。”小小岳跑过来,又冲着宁君惜张牙舞爪,还一直往洞里面指。 宁君惜气得鼻子都要歪了,转身就往回爬,门口守了头搬山猿,天知道里面是什么妖魔鬼怪,他现在在养精蓄锐,才不要没事玩大冒险。 第一卷 旅人 第十章 沉睡的雪磷龙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才往回爬两步,衣服下摆忽然一紧,一股不大不小的力又把他拉了回去。 他没理会,又爬了两步,那股力气又一拉他,他又回了原地。 宁君惜心里一恼,真是翻了个天了,就打算收拾一下这个憨货。 一回头,大熊正用两根手指头捏着他的衣服,拳头大的眼珠子可怜兮兮看着他,指了指黑黢黢的洞口。 宁君惜的满腔怒火一下子噎在了肚子里,又好气又好笑。 “去打它一拳头。”他指了指搬山猿,面无表情说。 大熊很听话一拳头砸过去,没任何反应。 “死了?”宁君惜跑过去戳了戳,没反应,又溜到搬山猿脖颈上摸了摸,“真死了,那吓唬我干什么?”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没好气道,“你说说,为什么非要进去呢?” 大熊立即一阵手舞足蹈。 “你是说,里面有好东西,所以一伙儿人进去了?”宁君惜皱皱眉头,他这次可看懂了,“好东西就好东西啊,关你什么事?” 大熊立即不乐意了,嚎叫起来。 “闭嘴!”宁君惜心烦,吼了声。 大熊浑身一抖,将自己缩成了个球,不动了。 “还觉得委屈了。”宁君惜扯扯嘴角,没好气揣了它一脚。麻烦家伙,人家找好东西,你也想找,又不是个人,找到了再没什么用,亏不死你。 大熊呜呜了两声,动了动屁股。 “咿呀。”小兽顺着宁君惜衣领爬上来,蹭蹭他的脸,竟然也往洞里指了指。 宁君惜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随手推开它,那小兽却不依不饶,又腆着脸凑上来。 “干嘛啊?”宁君惜头皮发麻,快要抓狂了,为什么都这么麻烦。 “咿呀!”小兽泪眼汪汪看着他会儿,忽然从他身上跳下来,跑去洞口回头看他。 “岳叔叔知道吗?”宁君惜的脸都快扭曲了,怎么出来采个药这么多事。 大熊哼唧了两声。 “也对,要不小岳不扒了你的皮。”宁君惜两边看了看,站起身来,“服了你了,进去看看,要是情况不对,赶紧往外跑,万事小命第一。” 大熊身子一震,两只大掌就掐住了宁君惜的肩膀,咧起嘴嗷呜怪叫起来。 “放手,放手啊,散架了,笨蛋。”大熊一激动,宁君惜就感觉自己几乎要被捏扁了,也吼了起来。 甬道并不如想象的幽暗,越往里越多晶石点缀,犹如鬼嚎的风啸声时不时从甬道深处传来。 宁君惜小心翼翼往里面走,身后大熊弯着腰,几乎把甬道都堵住了 宁君惜边走边默默想,刚才他一定是脑袋坏掉了,否则怎么会答应这笨蛋进来。 先不说里面有什么鬼怪,就能杀死搬山猿的一伙儿人就不是他们能对付的,本来想着有危险快跑,可身后那么个大块头,跑什么跑,当活靶子算了。 一回头,那憨货还冲他咧嘴,完全出不去嘛。 甬道越来越大,渐渐有疾风窜行,四周岩壁上开始有淡淡的冰凌凝结。 甬道似乎一直往下的,气温忽然降得很快,一大一小两个野兽毛发丰富,察觉不出来,宁君惜却快跺脚了。 这时,小兽突然从宁君惜肩膀上伸长脖子,好奇地打量起来。 “白眼狼。”宁君惜看着小兽那模样,忍不住笑骂了声。 “呜呜……”小兽立即讨好似的用脑袋蹭了蹭宁君惜。 宁君惜忍了忍,没忍住,一巴掌就拍了过去,那小兽却突然从宁君惜的肩膀上跳了下来,两条小短腿蹦啊蹦,摆了摆尾巴,朝着甬道的深处跑去。 “唉?我不是故意的啊。”宁君惜吓了一跳,抽了下鼻子,刚要追下去,却见那小兽又折了回来。 它回头看看宁君惜,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讨好热情,在那里摇头晃脑摆尾巴,就差吐舌头了,然后又跑了回去。 宁君惜呆了呆,这货是要给他带路啊。 他犹豫了一瞬,连忙跟了上去。 越往内,风声风势越来越大,如同雷鸣。 小兽在前面很欢快地蹦跶,时不时嗅了嗅冰晶甬道之中的空气,似乎是在辨别着什么。 没多久,宁君惜看到一只红色的大鸟,似乎是叫火羽,体型比搬山猿小一圈,不过明显也不是他能对付的。 宁君惜警惕看了看大鸟,死了没多久,又打量了下周围,有烈火灼烧的迹象,也有打斗的痕迹,可是为什么没有死人呢? 小兽却没多停留,又往深处去了。 接着,他又看到了翼龙,鳞虎,铁角兽,都死了没多久,而且也没有死人。 “这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宁君惜心中暗暗想。 他原本对宝物什么的并不在意,毕竟他拿着也没用,可如今这情况,绝对不是宝物这么简单了,可是老头子也没说过这雪原里有传承之类的东西啊? 往内又走了近一炷香,倒在再没看其他令人闻风丧胆的妖兽。 似乎是近了风势的尽头,拐过一个弯儿,风势骤然大了起来。 狂风从甬道中涌过来,迎面刮来如刀,其间还夹杂着冰晶雪片,密密麻麻地砸在一人一熊身上,甬道的冰壁上,乒乒乓乓,听着都疼。 宁君惜眉头几乎打结,尽量将自己缩小一点,眯着眸子看着前面,如果还没到,他可就往回走了。 才想完,前面的冰雪风暴骤急,宁君惜顶着风雪冲上去几步,突然身前一轻,眼前一亮。 宁君惜一抬头,冰晶甬道到了尽头。 身处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冰晶空间,长宽各自都有千丈,仿佛一个巨人的宫殿,两道白色的冰晶旋风在这巨大空间之中源源不断地循环蜿蜒,仿佛是两条银龙,而他站的位置正好是两股旋风的风力相抵处。 “幸好,幸好。”宁君惜暗暗庆幸,要是被卷到中央去才是吓人呢。 小兽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两下便麻利爬上了宁君惜肩膀,讨好似的蹭了蹭他。 宁君惜艰难忍着,视线顺着其中一条冰晶旋风看过去,以求转移注意力。 然后,他猛然间呆住了。 空间的尽头,一条白色的庞然大物静静地躺着。 它的身躯如同长城般蜿蜒盘旋,最终犹如蟒蛇般盘了起来,将整个空间都堵住了,乍一看仿佛一座冰雪山峦。 而它的脑袋就对着宁君惜,两根鹿角,相貌狰狞凶恶,两条银色长须风中打旋,而从鼻腔中发出的气流却是与那旋风相融,毫不突兀。 “那是什么……我的天,是……是一条正在沉睡之中的雪磷龙啊?”宁君惜瞠目结舌,喃喃自语。 第一卷 旅人 第十一章 一个大写的玩笑 http://.biquxs.info/

一时之间,宁君惜的脑海之中一片空白,身子却很诚实地做出了反应,转身逃跑。 爬个洞都能遇上雪磷龙,他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妖兽中,凡是带上龙字的,都是稀缺与大杀器的代名词,而雪磷龙能与生而神游的雪玲珑比肩,其厉害之处自然更不用说,这么一个大块头,便是老头子碰上都头疼,更何况是老头子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的宁君惜? 才跑两步,宁君惜便一头撞在了一只大家伙身上,一抬头,大熊咧着嘴傻乎乎看着他。 宁君惜怔了下,这傻大个竟然不怕? 他又回头看了眼,松了口气。 它在睡觉。 “呜呜……”肩上的小兽又蹭了蹭宁君惜,用鼻子往里面指了指。 宁君惜脸黑如铁,几乎咬牙切齿了。 你不怕死我怕啊。 有你这么要宝物不要命的吗? 再说,你可是雪玲珑,虽然半死不活的这么一小只,可以后也可能有大好前途的,咱能不能稍微有点骨气,一点小东西而已,别一副急着送死的架势。 他想到这里,神色不由一动。 能让雪磷龙守着的应该稍微大一点吧,会不会是龙墓?那可有不少好东西呢。 不对,以兽族的领地意识,不可能混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好像真是传承什么的,可这俩货兴奋个什么劲,难道是妖族老祖的? 他脸色阴晴不定,最后甩甩头,还是打算回去。 管他什么东西,万事小命第一。 这个时候,他忽然察觉到这片空间里的冰雪风暴,似乎弱了点。 他也没在意,推推大熊,“走了。” 大熊却反推了把他,推得他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有些憨憨挠挠头,往洞里指了指。 宁君惜眉头跳了跳,恶狠狠扬了扬拳头。 大熊立即往后缩了下,委委屈屈看着他。 小兽呜呜两声,两只小爪子就去扒拉宁君惜的脸。 宁君惜眼角一抽,一手将小兽从脑袋上扯下来,拎着它后颈爬起身,“走了,再磨叽……” 在手触摸到地面时,他忽然察觉到一种很轻微的震颤,脑海中一个想法闪过,猛地跳起来,一推大熊,“快走!” 毫无征兆的,整个通道剧烈摇晃起来,一块块冰凌如同下冰雹般砸了下来,仿佛要坍塌了般。 “走啊,笨蛋!”宁君惜又推了把毫无反应的大熊,这大家伙堵着洞口,他想跑也跑不出去。 那大熊一个激灵,一手抄起宁君惜,一手抱脑袋,猛地窜了出去。 “还算讲义气……哎,不对,这是往里面跑的啊。”宁君惜脸色一僵,大骂起来,“笨蛋,你跑错方向了。” 大熊脚步却停也没停,直接冲进了风雪里。 只是这瞬息的功夫,洞顶掉下去的冰粒已经从指甲粒变成了拳头块,噼里啪啦砸下来,有些砸在大熊身上,又弹到宁君惜身上,砸得他龇牙咧嘴,风雪直直灌进他嘴里。 宁君惜呛了几口气,泄了气,心里又气又恼。 你傻没关系,可我平日也没怎么欺负你吧,你怎么带着我找死啊。 他一路下来,看这通道少说也是被冻了几百年了,硬得跟铁疙瘩似的,哪能说塌就塌?这时候突然塌,铁定是跑进去的那伙儿人得手了。现在往里面跑不是找死是什么?往外跑还有一线生机,往里跑,就算不被砸死,也被灭口,老头子可不会从地底下冒出来救他。 正在这时,一股强风卷来,紧接着,大熊忽然嚎叫一声,把宁君惜狠狠丢了出去。 宁君惜几乎本能将小兽护在怀里,在空中蜷曲起身子,一个空翻,还没站稳,头顶一大块冰便砸在了他背上。 他闷哼一声,只觉得喉间一甜,一个打滚儿,躲过接踵而来的大片冰块,警惕坐起身来。 头顶有什么东西飞了过去,在不远处发出砰一声闷响,宁君惜眉头紧皱,也来不及回头看,运起轻功飞快闪避掉下来的大冰块。 他可没有小岳岳皮糙肉厚,几块拳头大的冰块砸脑袋上估计就玩完了。 才几个呼吸,忽然身侧一股疾风卷着冰雪凶猛涌来,宁君惜回头一看,一大片白色如同城墙般快速砸了过来。 他倒吸一口凉气,刚才被小岳岳挡着视线看不到后面,看来就是这个东西了,连忙就地一滚,险险与那白色擦身而过。 回头连忙一看,一张驼头,鹿角,兔眼,满是鳞片的狰狞龙脸就这么挪了过来。 宁君惜脸色瞬间就白了,头皮一阵发麻,一动不敢再动。 紧接着,又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狰狞龙脸凑了过来,毫无情感的红瞳冷冰冰看着他。 “又是寂灵惹得。”宁君惜心里暗暗吐槽。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一声狂吼,宁君惜暗叫不妙。 一头雪磷龙如闪电般窜了过去,一头便将暴躁的大熊顶飞出去,又一仰头咬了过去。 宁君惜大脑嗡的一声,什么也不管了,大吼一声,“你敢!” 那一瞬间,风雪微微一滞,风雪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嗡鸣了下。 那头雪磷龙身影一滞,瞬间蹿回,与另一头雪磷龙一样直勾勾盯着他,漠然无情的眸子里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 宁君惜腿一阵发软,理智瞬间回归,心里凉飕飕的。 完了完了,这次是真要死了,自己这么个小蝼蚁,连挣扎一下都不可能,竟然敢吼它们,它们呼吸都重了,一定是生气了。 冰雹乒乒乓乓砸在宁君惜身上,风声愈急,吹得他衣发乱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宁君惜觉得半个身子都僵硬了。 他暗暗骂娘,再这么耗下去,就是不被冻死,也会毒发,到时候也是死,要不你们吃了我得了,省得让我遭罪。 可两头大家伙就是一动不动看着他。 又对峙了会儿,宁君惜竟然渐渐放松了下来。 你们到底吃不吃我啊?你们不动,就是不吃我了,那我就走了,别来找我啊。 他心里暗暗想,动了下手,又动了下。 两头雪磷龙依旧如同石像般盯着他,呼吸又重了几分,不过仍没有任何反应。 宁君惜便又动了动脚。 两个大家伙还是没反应。 宁君惜更大胆了些,往后挪了挪。 两头大龙身躯一震。 宁君惜呼吸一滞。 一阵风雪冰尘,紧接着是风暴再起,如同雷鸣的呼吸…… 宁君惜呆若木鸡。 第一卷 旅人 第十二章 青莲山来人 http://.biquxs.info/

老头子说,雪磷龙是一种很懒的生物。 它们虽有着世所罕见的天赋,一生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沉睡,如果不是到了必要的进食或者是迁徙时间,它们绝对不愿意苏醒。 即便这样,它们的实力也会一点点的增长,成年的雪磷龙有玉璞境的实力,可卷风御雪,即使羽仙境的强者也要暂避锋芒,虽然这世间也没几个陆地神仙。 除此之外,雪磷龙一族的身体,有着极强的规律作息,一般入睡之后,不会提前苏醒,除非受到外界威胁,或者是被吵醒,那时候它们会极其暴躁,杀死面前所有活的东西。 以往,宁君惜对于老头子的百科全书是深信不疑的,可现在,他觉得老头子在胡扯。 在他面前,两头活生生的雪磷龙盯了他半天,竟然睡了过去,是他在做梦,还是这两头大家伙睡得太多,脑袋坏掉了? 宁君惜有点傻眼。 小兽咿呀两声爬到他脸上,舔了舔。 宁君惜一个激灵,把小兽从脸上扯下来,感觉浑身都是麻木的,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腿脚。 头顶风雪交加,纵横呼啸,他有点庆幸自己的位置恰好躲过了风暴,否则一定不知道被吹到哪里了。 小心翼翼离开危险区域,宁君惜稍微缓了缓,揉了揉腿,爬起身,“小小岳被那一头顶到哪儿了?”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他也看不清楚,便低头看抓着他前襟的小兽,“小家伙,你知道那只大笨熊在哪儿吗?” 小兽歪歪脑袋,流星一样跑了出去。 “这么快。”宁君惜撇撇嘴,干脆又坐下,看了看手腕。 “还好还好,不会毒发。”他松了口气,又有点奇怪。按理来说,照他这么折腾,就是没放血那会儿也铁定是要毒发的啊,现在是怎么回事。 “哼哼,看来老头子还瞒了我不少东西啊。”宁君惜磨磨牙,手痒没法治,老头子你可别怪我啊。 …… 正在与几位甲胄将军饮茶的老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皱皱眉头,语气却依旧云淡风轻,“几位要找的人的确在老夫这里,让老夫交出去也无妨。” “前辈有什么要求,我等定尽力满足。”其中一个较其他人年轻不少的将军抱拳道。 “你倒是识时务,”老人呵呵一笑,“小子,叫什么?” “陈飞鱼。”将军皱皱眉,回答道。 “陈家的?哦,就是当年那个跟在远安王妃屁股后面的小崽子,当时还嚷嚷着要娶小郡主做妻子,与小世子义结金兰。”老人想了想,恍然道,“现在的确有出息了,还没及冠吧?小小年纪便是三品千牛武将军了,再努力几年,配得上。” 陈飞鱼面色铁青。 老人却浑若不见,眯着眸子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夫相中了那少年作下一代的守陵人,若是将他交出去,老夫免不了要出去走走的。” 他挑了挑眉头,“你让姚凌觞告诉天元帝,老夫若是随手管几桩闲事,他可别翻脸,毕竟老夫的脾气向来不好。” 剩下几个将军的面色也都难看了下来。 “我等可以从军伍里挑选孩子,给前辈送来,资质定然比那少年只好不差。”陈飞鱼保证道。 “老夫看得是眼缘,你挑出来的,老夫心里有疙瘩,怎么看都不顺眼。”老人摆摆手。 “前辈不能再退一步?”另一个将领沉声道。 “想动手?”老人斜睨了那将领一眼,“老夫让你双手双脚,你若赢了,老夫认栽,输了,去至善墟拉天机盘,什么时候拉不动了什么时候算数,可划算?” “别冲动。”陈飞鱼一把拉住,低喝道。 能与这老人过招的,这天下除了镇守酆都的那位,双手都数的过来,这也是元臻王朝能容许这么个禁地存在的原因之一。 以他们的实力,别说老人让了双手双脚,便是仅仅站在那里,他们也不一定能伤得到。 老人嗤笑了声,悠哉悠哉喝了口茶。 陈飞鱼犹豫了下,“既如此,我等改日再来拜访,告辞。” “不送。”老人挥挥手,放下茶杯,抬头看看天色,微微皱起眉头。 这个点了,那小子应该早回来了,可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又跑哪儿去鬼混了? …… 没多久,咿呀两声轻叫,一道白色闪电从风雪深处钻出来,一下子撞进了宁君惜怀里,讨好般往他脸上舔。 “别闹!”宁君惜直接拎起来,“在哪儿呢?” 小兽咿呀挣扎了两下,宁君惜连忙放开,小兽便往前跑了出去。 宁君惜爬起身来,只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皱皱眉,一瘸一拐着连忙跟上。 大熊被埋在一堆冰块里,距离两头雪磷龙还挺远,宁君惜挖了半天才挖出来,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竟然没受什么伤。 他不由咂舌,皮糙肉厚的东西就是好啊,哪像他,现在估计猪头都比他好看。 他推了推大熊,见没反应,索性就不管了,钻进大熊怀里,倒头就睡。 四周冰雹在他跟雪磷龙对峙那会儿就停了,至于这点风雪,跟冰粒子往下砸比,简直可以直接忽视,现在他又累又饿,只想养精蓄锐,然后爬出去,近一天的路程呢,至于睡下去还能不能醒,他已经没有精力再想。 小兽自觉钻进宁君惜怀里,咿呀了两声,被宁君惜迷迷糊糊推了推,抱着宁君惜的脑袋也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君惜终于睡饱了,他将脸上的小兽扯下来,睁开眼,便见到大熊冲他咧嘴,嚯嚯了两声。 “咿呀。”小兽也在他手里叫了声。 宁君惜一个打滚从大熊怀里出来,冷得哆嗦了下,将小兽抱在怀里。 大熊立即爬起身,拍拍自己的肩膀。 宁君惜摇摇头,看了眼身后,他如果记得不错,入口被两头龙堵起来了,除非小兽完好无损,或者他起灵,想出去真是不一般的困难。 “只能往前走走了。”他皱皱眉,抬头恶狠狠道,“小小岳,我警告你,再不听话,我不管你了。” 大熊立即缩成一团,委委屈屈。 “走了。”宁君惜推了一下大熊,率先跑了起来。 “呜呜。”大熊委屈叫了声,连忙跟上去。 第一卷 旅人 第十三章 全是冰尸 http://.biquxs.info/

雪玲珑是雪原里的精灵,至少比一人一熊都如鱼得水,宁君惜便让小兽带路,他与小小岳跟在后面。 跑没多久,小兽身形忽然微微一顿,就没了影子。 宁君惜连忙跑过去一看,原来是个长达数百丈的陡坡,冰面光滑如镜,大概百多丈宽,跟巨大空间相比好像一个通道 宁君惜看看陡坡,又回头看看雪磷龙,总觉得这两只大家伙是从下面钻上来的。 小兽已经滑到了下面,兴奋地咿呀乱叫,见宁君惜没动作,作势便想再爬上去。 大熊在后面一推宁君惜,宁君惜没站稳,惊叫一声,身不由己冲了下去。 一股异常冰凉的气息,迎面涌了上来,宁君惜冷得打颤,却不知为何觉得神清气爽。 到了下面,空气里那种纯净寒冷的气息更加浓郁,越发精纯。 宁君惜长长吸了口气,有点陶醉,又赶紧甩甩头,他可不想被冻死。 回头看了看大熊,它也是一副陶醉模样。 他暗自咂摸了下嘴,心道,可能两个憨货非要下来就是因为这股气息吧,算了算了,都下来了,反正他势单力孤,由着它们吧。 他又想,还是当野兽好,百丈地下也能嗅出来,若是他,就是埋在他脚底下,他也不一定知道。 这般想着,他也不期待着出去了,招呼着两只兽继续前行。 两只兽似乎能察觉出宁君惜的态度变化,都变得异常兴奋。 大概又百丈后,一层更陡的冰坡出现在面前,他们依葫芦画瓢又滑下去。 接下来的几段路程,冰坡渐渐变陡,最后近乎于垂直,宛如一口巨型的冰井,其上还有一道道奇异的凸起,看不到底。 宁君惜好奇多瞅了两眼,再次愕然。 那些凸起竟然是镶嵌在冰壁上的一枚枚已经玄冰化的雪磷龙鳞片,每一枚鳞片都有半个宁君惜那么大,晶莹璀璨,很是漂亮。 “呃,用鳞片做楼梯,这不会真是龙墓吧?”宁君惜心中惊愕,又猛地摇头,“要真是,拿先祖的鳞片踩着玩,这也太不尊重先辈了。” “可能这是个屠龙的狠人。”宁君惜想到一个可能,暗暗点头。 他指着一枚鳞片对大熊说,“去,把它掰下来。” 大熊听话照做,可掰了半天,愣是纹丝不动。 大熊委委屈屈看了眼宁君惜。 “很好,下去。”宁君惜一摆手,率先一个跳了下去。 小兽咿呀了两声,像松鼠一样直接跃了下去。 宁君惜不理它,抬头冲小小岳嘱咐,“小心点,掉下去,我可拉不住你啊。” “嚯嚯。”小小岳连忙应两声。 也不知道朝下爬了多长距离,下面隐约传来了小兽的奶声奶气的大叫。 “千丈。”宁君惜咂摸了下嘴,低头看了看,咬咬牙,扯下一大块布条往手上一扎,抬头又嘱咐道,“你别跟我学,老老实实爬,听到没?” 大熊又嚯嚯了两声。 然后,就看到宁君惜直接跳了下去。 大熊呆了呆,连忙往下看,看到下面那个白点后委屈呜呜了两声。 宁君惜直直往下坠,只是每经过几枚鳞片,他都会伸手抓一下,以减缓速度,惊险却有效。 计算着下坠高度,在快到底时,宁君惜猛地一拉一荡,稳稳当当落到了一枚鳞片上。 他舒口气,甩甩手,将布条解下来,上面已是血痕斑斑。 这种刺激的冒险,他在外面采药时经常经历,毕竟他吃的那些药大都在悬崖峭壁,很多时候没条件弄些攀岩工具,只能出此下策。 顺着鳞片继续往下,近百丈终于到了底。 还没落地,肩头一沉,小兽已经爬上了宁君惜肩膀,咿呀直叫。 宁君惜累得没精力搭理它,缓了会儿,抬头看看,大熊还没有影子。 他叹一口气,回头一屁股坐下,一抬眼皮,怔了下,微微眯起眸子。 面前是一个新的巨大冰雪地下空间小世界,一望无垠,望眼全是晶莹剔透的冰晶雪沫,冰雪的纯净气息弥漫在虚空中,有一种皎洁神圣的感觉。 宁君惜觉得这就像是一个圣地。 “咿呀,咿呀……”肩膀上的小兽又乱叫起来,跳下他肩膀往里跑,跑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他。 “这么急?”宁君惜犹豫了下,爬起身跟了上去。 越往内,宁君惜越感慨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冰凌,冰笋,霜花,人,马,兔,鸟……各种形状的冰块,无一相同。 小兽将宁君惜领到一块大冰块前,然后就赖在那里围着那大冰块直打转,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掉在地面的瞬间,又化作一颗颗冰珠子,很是有意思。 宁君惜纳闷,便凑近多看了两眼,然后他心中不由一震。 冰块里是个浑身雪白的妖兽,长的似乎一只没有角又毛异常长的鹿,成人高,淡淡的奇异皎洁光辉从其中散发出来,给人异常神圣的感觉。 宁君惜回头看看,难以置信。 难道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全是被冰封了的实物,可哪来的这么多活物?看这里少说有万年历史了,难道说在很多很多年前,他头顶了那片雪原是一片荒地,某一天,所有的生物都聚在这里,然后被冰封了? 越想越不可思议,宁君惜甩甩头,不让自己再多想。 老头子说过,越猜越容易陷进去,以后不是真相也是真相了,所以很多事,宁君惜宁愿做许多无用功,也不想因自己的胡思乱想误导了自己。 放眼看去,熊状,虎状,猫状,人状……这个巨大冰雪空间小世界之中,一个个各色各样的冰疙瘩杵在那里,那是成百上千具尸体,不知道站在这里多少年了…… 宁君惜莫名其妙就感觉心里发凉,还有一种奇异的、发自于骨髓的、近乎于难以抑制的悲伤情绪,虽然他已经冻的哆哆嗦嗦了。 “走了。”难得的,他主动去安抚小兽,“乖,我们走了。” “呜呜~”小兽拿脑袋蹭了蹭宁君惜的手,一脸茫然。 “走了,它们在睡觉,别打扰了它们。”宁君惜将小兽抱在怀里,顺了顺小兽的毛,就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继续往内而行。 越往内行,周围除了小冰块,开始有一道道如同巍峨山峦山脉的冰晶纵横蜿蜒,淡淡的皎洁光辉从这些冰晶中散发出来,将整个空间照耀的纤毫毕现。 这片空间之大,远远超出了宁君惜的想象。 往前走了大约近万丈,地势又开始变低。 周围的冰尸冰化程度也越来越高,有些几乎融在了一起,完全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整个地形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漏斗一样,周围冰坡上,全是一坨坨大冰块。 “咿呀!”小兽忽然尖叫了声。 宁君惜身子猛地一震,回过神来,四下看看,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路的风景他都记得,可一路而来,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好像他不是他,而是一块移动的冰块,或者说行尸走肉。 宁君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暗骂,这里真是邪门。 小兽又咿呀了两声,从宁君惜怀里跳出来,甩了甩尾巴,又冲他咿呀了两声,跑了出去。 宁君惜无奈撇撇嘴,也不去追,慢悠悠继续往前,他都不知道他从哪个方向跑来的了。 越走他心中奇怪的事越多。 以前的古怪先不提,可从这种冰化程度来看,这里应该越来越冷,可他现在连抖都不抖了,这是怎么回事? 又走了会儿,前面终于是一片平整的冰原,下倾的冰坡到了尽头。 宁君惜眯着眼睛四下打量。 既然不知,那就走一步算一步了。 两条千丈长的冰脉,盘桓在这片冰原之上,仿佛是两尊神圣的护卫,在冰原上隔出一条笔直的神道,冰脉上放射出晶莹的光辉,让这片冰原明亮的仿佛白昼。 宁君惜不禁唏嘘,真难以想象以往的这里是如何的辉煌盛景。 一道白影闪过来,在宁君惜面前骤然停下,小兽又跑回来给宁君惜带路了。 大约一炷香后,小兽带宁君惜到了一座巍峨磅礴的冰雪孤峰前,邀功似的打了个滚儿,摇头摆尾。 宁君惜仰头看去。 冰山孤峰有千丈之高,极陡极窄,如一柄利剑刺向上空,宁君惜觉得不仅是像剑,还有种很难言的锋锐感觉。 就好像,这孤峰就是一柄剑。 不知道为什么,宁君惜看着看着,渐渐觉得既心悸又亲切,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让他惧怕,又让他亲近。 他皱皱眉,退后了几步。 这冰雪孤峰,最邪门! 小兽忽然扯起宁君惜的裤脚,一个劲往孤峰方向拖。 “你也中邪了吗?”宁君惜蹲下身,把小兽提起来,皱眉道。 “咿呀咿呀咿呀~” 按以前,宁君惜只要一提溜小兽,小兽绝对乖乖一动不动,可这次它却没有,反而挣扎起来,一口咬在宁君惜手上。 宁君惜一把将小兽丢掉,眉头皱得愈紧。 小兽冲到了孤峰下面,疯癫了般,死命挖掘起来,渐渐两只小爪子都血肉模糊了。 宁君惜犹豫了下,想到老头子说的,这小兽就剩了一口气,若是让它这么折腾,铁定活不成,叹了口气,也管不了邪不邪了,连忙跑过去。 然后,他看到小兽在挖的是一块小型冰岩,什么东西也没有。 宁君惜有些狐疑,将小兽抓着后颈提起来,这次小兽倒是老实了。 他撇撇嘴,蹲下身,近距离观察,依旧没有什么发现。 抬头的一瞬间,他无意中扫了一眼旁边的冰岩,似乎看到冰岩之中,有个什么东西。 他凑近了仔细看去,瞳孔猛地一缩,目光立刻死死地凝聚在了这冰岩之上。 这哪里是一块什么冰岩。 分明是一座冰棺! 一座处于封印状态的奇异冰棺椁。 第一卷 旅人 第十四章 你找到她了吗?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想过,这下面有妖魔鬼怪,有灵植珍宝,或者有秘典禁术,更离谱的有个仅剩了一口气的老爷爷,就是没想过这里会有一个棺椁。 棺椁就意味着有死人,有死人也就是说这里极可能是一个人的坟墓,可难道说那些冰尸都是给人陪葬的? 那这墓主人该多变态? 那他宁愿这下面都是妖魔鬼怪。 他定定神,把小兽举在面前看了看,一脸呆萌。 他不由扶额,转头仔细去看棺椁。 常年高寒,椁表层覆盖着一层淡淡的薄雪样的东西,乍一看就像是一块天然的冰岩。 外面的椁透明,纹理粗糙,天然岩石模样,参差不齐,还有一些细密的裂缝,但却不影响视线。 棺椁内部中空,透过薄雪的纹理可以看到内部装着一个更小的透明棺材。 小棺材是一种似冰非冰、似玉非玉的奇怪材料制的,给宁君惜的感觉就好像在清水里照镜子,有些虚假。 所以当宁君惜真看到棺椁里躺着的人时,倒是没觉得震惊。 棺椁里躺着的是一女子,黑发如云,肤若凝脂,容貌清丽,一身宽大的白色仙裙遮盖了双脚,双手交叠于小腹,很是端庄出尘。 “她是什么人呢?”宁君惜摸着下巴嘀咕。 他倒是听老头子说过,有一些大能能寻找福地,死后入驻其中,以求肉身不腐,借助天地之力,起死回生之类的,不过那些手段都是夺天地造化,若是被上天察觉,是要受天谴的。 “难不成……”宁君惜不自觉想到一种可能,打了个寒颤。 “不过这冰棺上,什么文字图像都没有,哪有这样的棺椁啊……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他收回视线,不再盯着那白衣仙女看,而是四周打量起冰棺,想要找到一点点线索,却一无所获。 “算了,我又不是好奇宝宝,跟自己过不去做什么。”宁君惜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便不思不想,靠着棺椁缓缓坐下。 在他坐下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听到一个极其轻微却悦耳的女声,“你找到她了吗?” 宁君惜一哆嗦,猛地跳了起来。 没什么比在不知多少年的坟墓里听到另一个人说话更可怕的事了。 寂然无声,静默无声。 宁君惜警惕四顾,“谁?” 没人回应。 “出来!”宁君惜又吼了一嗓子。 依旧无人回应。 宁君惜站了半天,开始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了,可是他从未听过那个声音啊。 “我找到她了吗?”宁君惜脸色怪异,“难道我以前跟谁打了个赌,然后自己偷偷溜了,所以心怀内疚?” “应该是吧。”宁君惜挠挠头,强行自我催眠,缓缓坐回去,他忘了他小时候一直在虚无洞天,连正儿八经的玩伴都没有的。 “你找到她了吗?”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宁君惜倒吸了口凉气,却一动没动。 这次一定不是幻觉了,那上次也不是幻觉,唯一可能让他知道原因的,就是保持原状。 “你是谁?”他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道,这还多亏了老头子的教导和三年在外的磨练。 没有回应。 “你不说我就走了。”宁君惜又喊了声。 “你找到她了吗?”依旧是那个声音,清灵却空洞。 宁君惜眼角直抽,缓缓转身,看向棺椁。 也许可能大概或许…… “你找到她了吗?”又一声反问传入宁君惜耳中。 “真是从这棺椁里发出来的啊!” 宁君惜怪叫一声,猛地跳了出去。 老头子啊,这下面还真是有鬼呢,还是不知道多少年了的女鬼,没这么玩他的。 四周又静悄悄的了,沉寂的让人心底发凉。 “我觉得……我们有点误会,那个,我不是故意打扰您安眠的,我这就走,您大人有大量,那个千万别忽然蹦出来,就是真蹦出来也要给我个心理准备,否则再来一波天谴,就是你造孽了啊,”宁君惜一脸惊恐,缓缓后退,“那个,我该走了……您乖乖的……再见……拜拜……再也不……” 他忽然撞在一个东西身上,猛地跳了起来,“神仙姐姐,仙女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无意来此,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保证再也不打扰您了。” 大熊一脸茫然看着宁君惜,戳了戳他,“嚯嚯。” 宁君惜身子一僵,猛地站直身子,咬牙切齿看向大熊。 “嚯嚯。”大熊讨好般冲他叫了两声。 “我……你这憨货笨蛋,谁让你突然跑到我身后的,不知道这里闹鬼啊,你要吓死我吗……”宁君惜暗自压了压火气,还是没忍住,窜上大熊肩膀,对大熊猛一顿拳头巴掌。 大熊莫名其妙,唯唯诺诺。 打了半天,大熊一点事没有,反而宁君惜打得手疼。 于是,宁君惜更气了。 他坐在地上生了会儿闷气,肚子就一直咕噜咕噜地叫,胃都好像抽搐了起来。 他渐渐就生不起气来,忽然想到进来时药篓被摔得不成样子,其中的草药也几乎摔没了,就剩了两枚灵芝,随手塞进了口袋里,便往口袋里摸了摸,真摸出两枚巴掌大的灵芝来。 他不由大喜,递给大熊一枚,他与小兽平分一枚,很满足啃了起来,啃着啃着又觉得不对劲。 他怎么进来的呢?为什么要进来呢?好像有哪里不对。 “喂,小小岳,这下面真下来过人?”他踹了脚大熊,怀疑道。 “嚯嚯。”大熊立即一阵手舞足蹈。 “但是,这里为什么没人,一路而来也没人?”宁君惜不客气道。 大熊挠挠头,蔫了下来。 宁君惜皱皱眉,他清楚这憨货的性子,这是委屈,不是心虚,“你亲眼看见他们下来了?” 大熊使劲点头。 宁君惜一点点啃灵芝,心中嘀咕,“莫不是小小岳叫我时,他们自己又爬出来了?可四周没什么痕迹啊,还有那些死了的异兽,绝对有猫腻。” 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孤峰,又看看棺椁,若有所思。 这里,果然邪门得很。 第一卷 旅人 第十五章 地生胎 http://.biquxs.info/

啃完了灵芝,也就没了其他事。 宁君惜看了会儿孤峰,拍拍衣服,将小兽放在地上,站起身,“去,找找出口。” “嚯嚯。”大熊拉着宁君惜往孤峰方向走。 宁君惜眼皮一跳,“放手!” “嚯嚯。”大熊委屈巴巴看他。 宁君惜无奈扶额,怎么都往那里跑啊? “出口在那里?”他试探性问。 大熊摇摇头。 小兽也摇摇头。 “那过去干什么?”宁君惜眉头一皱,又问。 大熊又摇摇头。 小兽咿呀了两声,围着宁君惜转了个圈儿,又跑去了冰棺前,刨了起来。 大熊看了看宁君惜,咧咧嘴。 宁君惜嘴角抽了抽。 看来小家伙是个财迷,大块头是个傻子。 他认命般哀叹一声,小心翼翼挪去冰棺那里,结果大熊一步顶宁君惜三步,没控制好距离,在宁君惜背后一撞,宁君惜差点扑在冰棺上,正巧来行了个大礼。 宁君惜吓得一头冷汗,手下却传来咔嚓一声轻响,紧接着,面前便现出一暗格来。 那暗格里有一个鸟巢形状的冰巢,一根根的冰条纵横交错着,晶莹剔透,十分精致。 鸟巢之中,放了一个蛋。 一个莹白色的蛋。 “呃,鸡蛋?”宁君惜呆了一下。 小兽却立即兴奋起来,一下跳进了暗格里。 “别……”宁君惜伸手想拦,可已经晚了。 暗格里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宁君惜脚下又摇晃了起来。 紧接着,以暗格为中心,三丈范围内冰面像山峰一样,骤然拔地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往上长了起来。 宁君惜想也没想,两步便想往下跳,可一看,又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这么高,他跳下去会粉身碎骨吧。 仅仅几个呼吸,冰面已经在与孤峰平齐,骤然停顿。 宁君惜一屁股跌在冰面上,欲哭无泪,下意识四顾嘀咕,“真是……” 这时候,他一下子看直了眼。 不远处的孤峰上,无数柄玄冰化的剑倒插于地,折射着晶莹霞光,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一个婴儿状的东西。 宁君惜呆了半晌,惊叹道,“天,地生胎啊。” “咿呀!”小兽捧着那颗蛋,小心翼翼地放在宁君惜脚下,开心扑到宁君惜肩膀上,邀功般叫起来。 宁君惜回过神来,眼中依旧难掩震惊,随后神色复杂至极。 天地间总有些受天地眷顾的福地,有些生出精灵,有些孕育精怪,也有些福泽万灵,虚无洞天里的精怪们便是最典型的代表,但最神奇的却是天地孕育出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其中之一便是地生胎。 夺天地造化,应天地大势而生,非人非妖,非魔非怪,非神非仙,有着超越世间认知的天赋,每次现世必然引天下震动,无数势力的角逐,搅动天下风云变幻,有时甚至能延续千年之久。 宁君惜眉头紧皱。 他野心很小,只是想找到娘亲,同她说他不怪她,去外面见识一些风景,结识一些好人,然后就回虚无洞天陪老头子。 可若不久后地生胎现世了呢? 他或许能置身事外,可这里是雪原,老头子再神通广大,也是个人,能力总是有限,能独善其身吗? 虚无洞天能置身事外吗? 岳叔,媚姨他们还能悠闲晒太阳吗? 毁了它! 宁君惜脑海里猛地闪过一个想法。 对,毁了它。 毁了它,天下便不会乱,老头子就还是超然世外的老头子,虚无洞天就还是以前的虚无洞天,岳叔还能悠闲去偷蜂蜜,媚姨还能去骗暖姨的蛋,柔姨还能晒胡萝卜干,厘姨也能为了钓一条鱼耗上一天…… 宁君惜微微攥起拳头。 天谴而已,他早该死了,多活了十三年,值了。 他吐出一口气,偏头看向小兽,眼底流露出几分歉意,“对不起啊,要你给我陪葬了。” 小兽懵懂看着宁君惜,拿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宁君惜的脸,咿呀指了指宁君惜脚下。 “鸡蛋?”宁君惜弯腰捡起来,面色古怪笑笑,探头看了看下面。 大熊在傻乎乎往上爬,可惜冰面太滑,爬两丈又滑了下去。 “小小岳,我给你个东西,接着。”宁君惜勾勾嘴角,将蛋丢下去,“往回走,想办法出去,这次敢不听我的,我以后都不管你了。” 大熊低头看看比它眼珠子大不了多少的蛋,又抬头看看宁君惜,嗷呜一声。 “快走!”宁君惜丢一块冰块下去,“不走,我以后再不带你偷蜂蜜了。” 大熊又嗷呜了声,很是委屈。 这次,宁君惜却没再搭理它。 大熊嗷呜了数声,终于泄了气,呜呜两声,蔫头耷脑往回走。 宁君惜耸耸肩,站直身子,猛一助跑,稳稳跃到孤峰之上。 骤然间,斗转星移。 似乎混沌初识,宁君惜眼前的场景疏忽黯淡下来。 似乎夜幕的渐渐降临,孤峰顶一下子完全笼罩在了昏暗之中,上千柄长剑散发着淡淡光辉,孤寂,冷清。 “折叠空间?”宁君惜啧了声。 他看看头顶,那片分外清晰的星空,点点荧光点缀在星河之上,正巧与下面的长剑相映。 肩上小兽瑟缩了下,似乎有些惧怕。 宁君惜偏头蹭了蹭小兽,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他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四周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阵法或者其他杀招。 宁君惜松一口气,继续往中心位置行。 淡淡的光华氤氲在那地生胎上,有种梦幻的感觉。 宁君惜仔细打量起这世人皆求而不得的东西。 它与入土半身的长剑等高,微微蜷曲,虽是冰晶,浑身却已呈现淡淡的粉红色,晶莹剔透,像极了活生生的胎儿,怀里抱着一柄剑。 “它真能活过来吗?”宁君惜心中感叹,又去看那柄剑。 那剑通体透明,折射着四周霞光,五光十色,细密纹理交织,看着并不锋利,更不坚硬,有种徒有其表的不靠谱感觉。 这时候,宁君惜忽然咦了声,看向剑柄位置,那上面有两个繁杂的图案。 “葬花?”他想了想,面色不由古怪非常,有剑自己给自己起名的吗? 那剑似乎有灵,在宁君惜注视时忽然微微震颤起来。 宁君惜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剑沉寂下来,剑身流光溢彩,十分绚丽。 宁君惜看了那剑很久,咬咬牙,屏住呼吸,伸手过去。 第一卷 旅人 第十六章 一颗星辰 http://.biquxs.info/

剑光霞光交织中,宁君惜伸手向了那柄剑。 入手温润,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令人失望。 于是,宁君惜微笑起来。 他微微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剔透玲珑的长剑被宁君惜握在了手里。 长剑反射着晶莹光华,似乎晨曦的光亮,绚丽梦幻。 于是,他看看长剑,笑得愈发开怀了些。 头顶忽然无数的雪花飘落,落在孤峰之上,和着万道霞光,刹那间景色醉人。 宁君惜微微阖目,轻轻踏前了一步。 一道极为耀眼的光芒闪过。 一声闷响。 紧接着,滴答两声。 鲜血滴在孤峰上。 骤然间,孤峰顶的繁星混乱起来,最黯淡的一颗星辰光芒大炽,瞬息又黯淡下去。 …… 青山绿水竹楼,老人悠闲喝茶。 突然,他腰间玉佩剧烈震了下,紧接着,整个山水天地都震颤了起来。 砰一声闷响,老人手里的茶杯猛地炸裂。 老人猛地起身,皱眉四顾。 四周山水竹楼渐渐扭曲,似乎要化为虚无。 老人瞳孔骤然一缩。 怎么可能,谁有能力去到那个地方? 扭曲空间中,涟漪微扬。 老人已消失不见。 …… 莲花峰上风景绝佳,淡淡的云雾缭绕,如临仙境。 一位相貌清逸的年轻道士躺在石龟背上晒太阳。 他一招手,远处吃草的一头毛驴便走上前,一侧悬了个书箱,书箱里几册道藏古籍。 他摘下一册,刚要翻阅,脸色忽然微变,又缓缓放松下来,将封面是《黄庭经》却要厚实不少的书籍缓缓放了回去。 不知何时来到道士身后一身灰色长袖道袍的长须老道倒是不计较,只是轻声说道:“怎么,舍不得山下的风景了?” 这位在山上待了十多年只出过一次山的俊雅道人抬起头,看了眼身后之人,疑惑道:“大师兄,你怎么今日出来了?” “出来看星星。”老人捻着胡须笑笑,“你出去一年,可碰上那人了?” “他很好。”小道士想了想,一本正经说。 天空骤然有东西闪了闪,连艳阳都不能掩去其光彩,瞬息消失。 小道士怔了下,略一掐指,跳下龟背,便想寻根枯枝好衍算。 “莫算!”老人一把拉住他,“这些算不得。” 小道士疑惑看向老人。 老人捻着胡须,轻轻叹一口气,“它终究还是出世了。” …… 雨水淅淅沥沥,即使在匆忙热闹的帝都也能营造出小雨润如酥的诗意。 远处两个道士迎着小雨缓缓走在街巷里,一胖一瘦,形貌分外显眼。 那高高瘦瘦的道士手里持着一道浮尘,脚底踩着道靴,走在路上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倒是那矮胖道士,走起路来有几分滑稽,大腹便便更像是一个富家翁,笑起来双眼都快眯成一条线了。 两人从远处走来,四周之人却似乎没人发现他们的踪迹,皆缩着脖子匆匆而过。 “上次你我这般,还是十三年前。”高高瘦瘦的道士淡淡开了口。 “当时,客星有入紫宫之兆,你我一夜看尽帝都,如今彗孛互见,何如?”矮胖道士看了眼头顶,微微叹息。 “西北。”高高瘦瘦的道士看了眼天空。 乌云压顶,不见天日。 “祸源也是西北。”矮胖道士也抬头看向天空。 阴云中忽然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春雷滚滚。 矮胖道士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 天河挂绿水,秀出九芙蓉。 垂天瀑布下,白衣僧人盘坐在大青石上,静静看着阳光穿过水汽氤氲出五彩缤纷。 一棵菩提树在僧人身后,山风徐来,枝叶摇摆。 一点极璀璨的光映在白练上,微微闪烁,瞬息消失。 山风依旧,瀑布依旧。 白衣僧人微微后仰,阖上眸子。 菩提树微摇,掉落露珠几许。 …… 红岩洞窟,老和尚闭目说禅,小和尚闭目听禅。 “师父,人间苦,可为何苦而不知?”小和尚忽然睁开眸子,打断道。 老和尚话语微微停顿,“身在庐山,如何知庐山?” 小和尚懵懵懂懂挠挠头。 老和尚却忽然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小和尚莫名其妙。 老和尚走向洞窟外,看着红色山岩,喃喃自语,“该来的总会来的。” …… 风吹碧湖,有水草浮摇,荡起圈圈涟漪,衬得湖水翡翠之色,遥遥看去,浅浅深深,一望无际。 万毒岛虽是危险,其景却是极美的。 一身着浅绿色罗裙的小少女坐在松软的湖畔,单手托腮看着湖面如镜怔怔出神。 “丫头,想什么呢?”不远处老人缓缓走来,在少女身边坐下。 “想出去看看。”少女微微浅笑,文静说。 老人叹了口气,摸摸少女的脑袋,也转头看向湖面。 碧波荡漾,千层绿漪,波光粼粼。 老人忽然怔了下,抬头看向天空。 天静如洗,白云悠然。 老人揽少女入怀,慈爱说,“丫头,爷爷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少女眨眨眼。 “万里雪原。”老人幽幽道。 …… 荒凉城墙上,盘腿独坐了位不知岁数的老人。 他一身宽薄青衫在风沙中飘扬,手上身边皆空无他物。 早年时,他也是用剑的,只是断了一把又一把,最后除了他的本命飞剑之外,便干脆不用了。 他平静看着城墙外漫无边际的黄沙,翻滚如潮。 每当这个时节,剑气长城总能安静一段时间。 他活了太长时间,见识了太多人,可至今仍记得那个突然而来,让这里硝烟暂止百年,在城墙上写下‘万法归一’的年轻人。 城墙上仅有十八个字,那人便占了四个。 这世间都欠那个年轻人的,可世间人无人知晓。 北方有微光透过沙尘,并不明显。 老人怔了下,喃喃自语,“千年了吧。” …… 孤峰顶,没了混沌星光。 雪光剑光交织,映在一身雪色的少年身上。 少年在沉睡。 寂静中幽幽一声叹息,老人出现在孤峰顶。 成百上千柄长剑嗡鸣起来。 老人挥挥手。 一切重复平静。 于是,老人往前迈出了一步。 然后就出现在了少年身边。 蜷缩在少年臂肘间的小兽本能瑟缩了下,往少年身上靠了靠。 老人看着那小兽半晌,叹了口气,“因果轮回,罢了。” 他弯腰抱起少年,锐利眸光看着小兽,“你与他互不相欠,此后,若再利用他,后果自负。” 小兽瑟瑟发抖。 这时,老人忽然咦了声,再迈出一步。 瞬间,他出现在一片雪白天地里。 天地间,仅有几座雪色覆盖的冰雕。 老人衣袖一挥,冰雕瞬间破碎,其中一个冰雕里现出个少年来,身上散发着微微莹白。 老人微微皱眉,伸手在少年眉心一点,随即一拂衣袖。 一块白玉色玉佩从少年身上飞出,少年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幽幽的话语却在这片空间里传荡开来。 “今日后,峨眉与林家再无瓜葛。” 风雪漫漫,落却无声。 第一卷 旅人 第十七章 月色如纱,静谧如画 http://.biquxs.info/

天昏地暗。 宁君惜沉溺在一种彻骨的冰寒和虚弱中,比之坠阳草发作还要难受的无力感,翻来覆去叠在心头,似乎无尽的窒息,永远无法摆脱。 “啊!” 宁君惜从梦中惊醒,猛然睁眼,大口喘息,全身大汗淋漓。 过了好一会儿,心口那阵恶心乏力的感觉才渐渐消去。 眼前一片黑暗,唯月色皎洁,透过窗户映在地上,似乎一层流动的银沙。 “我还活着吗?” 他伸出手,无意间触碰到了身边的东西,一个温软毛绒绒的小家伙。 那小家伙咿呀了声,蹭了蹭他的手。 宁君惜竟也不是很排斥,只是觉得别扭,顺手摸回去。 四下无声,周围一片漆黑,少年四下环顾,一时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盘起腿来,在黑暗中坐直身子,五心朝天,深深呼吸。 下腹之中一阵暖流淌过,温暖了他冰寒的四肢。 他忽然浑身一震,猛地睁眼,一抬手。 手腕莹白如玉,那条血线已经没了。 他呆了呆。 他起灵了,但他没死。 他脑袋里一片混乱,有些零碎的画面闪过,地生胎,那柄剑,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忽然觉得脑袋好痛,似乎要炸开了。 他抱住脑袋,栽倒在床上。 对,他起灵了,可起灵之后呢? 发生了什么,那地生胎毁了吗,他为什么还活着,怎么从那鬼地方出来的? 为什么他都不记得了? 一双温暖却粗糙的大手忽然抵在了宁君惜额头。 “静心,凝神,不思,不想。” 淡漠的话语紧接着传来。 宁君惜放空思绪,浑身渐渐放松。 忽然,一股几乎难以抑制的恶心乏力泛上来,宁君惜忍不住干呕起来,然后又剧烈咳嗽起来,似乎整个肺都要咳出来。 那大手的主人站在一边,静静看着。 又过了好半晌,宁君惜躺回床上,脸色惨白,一头冷汗。 他闭着眼缓了会儿,喊了声,“老头子?” 身边的人没有出声。 宁君惜皱了皱鼻子,睁开眸子,转头一看,然后呆了一下。 身边的人的确不是老头子,他比老头子年轻得多,看样子不过半百的岁数,只是头发已经斑白。 “前辈是?”宁君惜试探性问。 他知道这是虚无洞天,可身边人除了老头子,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人。 “李老让属下守着少主。”那人淡淡说。 宁君惜又呆了一下。 什么什么?李老?属下?少主?都是些什么鬼? 他翻身下床,眼前不由一阵眩晕,连忙蹲下缓了缓,又慢慢站起来,连鞋都没穿,推门跑了出去。 那人便影子般跟了出去,顺手就关上了门。 小兽慢了一拍,砰一声砸在门上,缓缓滑了下去。 这时已经深夜,寒月皎洁,微微星辰显得夜色格外幽远。 宁君惜却一下子皱起眉头。 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再加上与这虚无洞天有种很玄妙的联系,一眼便看出了些端倪。 他伸手在夜色中微微一点。 四周荡起一圈圈涟漪,往四方扩散了开来。 宁君惜眉头皱得愈紧,忽然大喝一声,“秋!” 繁花近凋,绿叶染黄。 一瞬之间,夏去秋来。 “怎么会这样……”宁君惜眉头几乎纠结成了疙瘩。 景色虽变,可太虚假了。 他记得老头子说过,虚无洞天是一幅画。 他见过这幅画,准确的说是卷纸,因为上面什么也没有。 老头子说,要不是他与这幅画有缘,老头子不会救他。 老头子说,虚无洞天是虚也是实,只要他想,这幅画就是一方山水。 可现在,是要变成一幅画了吗? 宁君惜颓然坐在地上,将自己蜷曲起来。 一定是他没毁了那地生胎,那地生胎出世了,连虚无洞天都受了影响,所以他才会活下来,才会被老头子又带回来。 他真没用,自己是个药篓子,一直拖累老头子,现在连个死物都毁不了。 宁君惜难过得想哭,可他从小就不会哭,只会笑。 于是他更难过了。 “冷啊?冷就回屋睡觉,大晚上的缩在那儿干什么,跟被人丢了的小兽一样,老头子可没虐待你。”身后一道熟悉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宁君惜愕然回头,“老头子……” 老人端着一筛子药草往屋里走,“怎么,睡了两月,睡傻了?” 宁君惜猛眨眼,这都什么跟什么? “还有,把节气变回来,你这么变来变去,小心种菜的那几个家伙明日来找你。”老人脚步微微一顿,补充道。 宁君惜终于反应了过来,一下子跳起来,窜过去就问,“老头子,这是怎么回事?” “九星连珠,虚无洞天受了点影响。”老人浑不在意摆摆手,点了点天空,“过两天,等星象轨迹回到正轨,就没事了。” 宁君惜抬头看看,北方紫薇星附近,正巧九颗星星连成一线,眨眨眼,还有这一说吗? “我怎么回来的?”宁君惜试探性问。 “这个,老头子也想问你呢,”老人吹胡子瞪眼,“老夫那日去后山洗澡,结果看到飘下来个白乎乎的东西,便去瞅一眼,谁知道是你小子,你说你采个药而已,怎么从水里飘回来了,关键是一睡俩月,看来以后都不放心你去采药了。” 宁君惜无语,“真的?” “骗你干什么,老头子闲的。”老人不搭理他了,直接往屋里走。 “等等等等。”宁君惜连忙拉住,“你说,溪水?我是在虚无洞天里?” “你想在哪儿?”老人奇怪看着他。 宁君惜有点尴尬,“那小小岳呢?” “它每天都在门口叫唤,老头子懒得搭理它,找它有事啊?明天它来了问就是。”老人随口道。 “哦。”宁君惜有点没脾气了,又想到坠阳草,“对了,老头子,我起灵了。” 老人脸一下子黑了下来,一个板栗砸下去,“谁让你起灵的?知道老头子花了多少好东西才把你救回来吗?都说了,听老头子的。老头子医术高,还是你医术高?自作主张,胡作非为,三年都不许出洞天了。” 宁君惜一下子蔫头耷脑,一点脾气都没了,可怜兮兮问,“那解了没?” “不知道,老头子再观察观察。”老人黑着脸说,“你起灵了就好好修炼,到了玉璞境那肯定解了。” 宁君惜更加蔫头耷脑了。 起灵是上天对凡人的一种怜悯,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机会,从不会有人是例外,所以宁君惜若是这次没把坠阳草解了,即使再到中三品巅峰,也不可能寂灵。 至于玉璞境,这天底下满打满算也超不过百人,宁君惜从不觉得自己天资很好,就没想过。 “对了,你手腕上那条白线,你注意点,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赶紧说。”老人嘱咐道。 “白线?”宁君惜呆了下,抬臂一看,眨眨眼,又仔细看看,脸也黑了下来。 血线变雪线了,他刚才就没看见,这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天爷玩他吧? 老人面色略微缓了缓,又说,“小齐,你别赶他,老头子让守着的。好歹是个大宗师,你别欺负人家。” 宁君惜嘴角抽搐,大宗师,他敢欺负? “那你是李老喽?”他揉揉脸,决定刨根问底。 “老头子姓什么你管的着?”老人脸色又沉了下来,“回去,睡觉!” “可是……”宁君惜不想罢休。 “不困就去炼体,老头子正好得空。”老人威胁。 “算了,我去睡觉。”宁君惜立即蔫下来,转身就走。 少主就少主吧,一个称号而已,他才不招罪受。 “节气。”老人提醒。 “哦。”宁君惜蔫蔫应了声,微微抬高声音,“回去!” 万物复苏,生机盎然。 角落里,老人冲中年人点了点头。 中年人微微颔首,跟着少年回了房间。 月色如纱,流水般倾泻于竹楼湖畔。 美好如诗,静谧如画, 第一卷 旅人 第十八章 蓝天白云下 http://.biquxs.info/

虚无洞天的天,向来蓝得醉人,四周之景更是风光无限。 绿茵茵的山坡上,宁君惜懒洋洋仰躺着晒太阳。 几尺之外,小兽也翻着肚皮学着宁君惜晒太阳。 小兽旁边,中年人盘膝闭目,似乎什么事也与他无关。 日头从初升逐渐到了头顶,宁君惜有些犯困地打了个哈欠,顺手摸了摸小兽脑袋,“你说,那只大笨熊什么时候来啊?” 自从醒来,宁君惜对小兽就不怎么排斥了,他也说不准为什么,又不愿多想,便索性以患难之交的由头揭过了这一茬儿。 小兽抬头蹭了蹭宁君惜,咿呀了声。 它抬起脑袋,便可见眉心有一点红印子,似乎一滴血,显得小兽十分灵动讨喜。 这是宁君惜醒来便看到的,他看着碍眼,私下给小兽擦了几遍,可惜都没擦掉,最后只能认命,便不理会了。 “咿呀什么,我又听不懂。”宁君惜很郁闷撇撇嘴。 这时候,那中年人忽然淡淡说,“来了。” 宁君惜怔了下,四下看看,果然看到一只笨拙的白熊扭着大屁股跑来。 宁君惜忍不住笑眯起了眼,跳起来便跑了过去,一下跳到了大熊身上。 大熊立即紧张兮兮起来,连忙举爪子往宁君惜面前凑,“嚯嚯嚯嚯。” 宁君惜扫了眼,竟然把那只鸡蛋给忘了,又从大熊身上跳下来,“来,我看看。” 大熊献宝似的递过去。 “给岳叔看没?”宁君惜捧着那颗蛋瞅,随口问。 大熊摇摇头,“嚯嚯。” “那小岳呢?”宁君惜又问。 大熊再次摇头,“嚯嚯。” “老头子呢?”宁君惜有点惊讶,这可是两个月,不是两天,小小岳也能瞒得住。 大熊挠挠脑袋,不叫了。 “没事没事。”宁君惜随意摆摆手,席地而坐,伸出根手指敲了敲蛋壳,“这东西里面没什么动静吗?” 大熊摇头。 “不会是死了吧,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可能性还真不小。”宁君惜自个儿嘀咕,凑去中年人那边问,“哎,齐叔,你说这是个什么蛋?” 中年人睁开眼看了看,也很疑惑,犹豫了下,“可否让属下拿着看看?” 宁君惜觉得这中年人对他真是尊敬得过分,而他向来不喜欢这种相处模式,连忙递过去,“给你给你,别客气嘛。” 中年人仔细看了看,依旧摇头,“属下不知。” 宁君惜挑挑眉头,倒是不意外,笑嘻嘻接过蛋来,“齐叔,咱俩商量个事怎么样?” “少主请讲。”中年人认真看着宁君惜。 宁君惜被看得直想捂脑袋,也很认真商量,“那个,咱能不能换个称呼?” 中年人疑惑看宁君惜。 “我都叫你齐叔了,你属下属下的叫不别扭?”宁君惜毫不拐弯抹角。 中年人更加疑惑。 宁君惜觉得这小齐比他还像活在世外的人,怎么这么不谙世事,发愁道,“你换个距离感稍微近一点的自称,比如我啊,小齐啊,老齐啊,随便了,比那个什么属下好多了,是不是?” 中年人面无表情点点头。 “至于我,你喊……”宁君惜更加犯愁,喊小惜小宁铁定不行,可喊少主他浑身都不自在,那能喊什么?公子?太疏离了吧。那就…… “少爷。”中年人淡淡说。 宁君惜怔了下,挥挥手,“随你吧。” 中年人勾了勾嘴角。 宁君惜却已经大大咧咧跑去大熊那里了,捧着蛋问,“小小岳,你怎么跑出来的呀?” 大熊挠挠头,指了指头顶,两爪成钩往外一抹。 宁君惜脸黑了黑,“你是说头顶突然裂出个大口子,你就出来了?” 大熊捣蒜般点脑袋。 宁君惜想着,就是雪磷龙那块地儿距离地面少说也有几十丈,就是真裂出个口子来,小小岳也爬不出来,更何况雪原里裂出个大口子来,也是冰雪先把它埋了,能不能活都两说,还爬出来,脸色不由更黑了几分,“你确定?” 大熊继续点头。 宁君惜几乎气歪了鼻子,将蛋放在地上,扑上去就揍。 大熊连忙抱起脑袋来,委屈地呜呜直叫。 一人一熊扭打了会儿,宁君惜终于累了,往一边一躺,呼哧呼哧的直喘大气。 大熊就瞅着宁君惜直咧嘴。 这时候,一阵清风吹过。 紧接着,一道白影忽然从宁君惜面前掠过,往坡下冲去。 宁君惜心中奇怪,这个小家伙又犯了什么病,坐起身看去。 然后,他看到一只反射金光的蛋正咕噜噜往坡下滚,小兽一个猛扑,将蛋抱住,然后也像一只蛋一样滚了起来。 宁君惜猛地跳了起来,拔腿就追。 他怎么忘了这一茬儿,这么长的坡,里面的小东西就是没死,摔下去也死定了。 大熊见宁君惜跑,也跟在他后面跑,可惜笨手笨脚,跑两步一个趔趄,也滚成了个球。 宁君惜眉头猛地一跳,连忙一个前扑,也滚了起来。 三个球声势浩荡一路滚下坡,到底有一股巨力微微一撞,速度一下子缓下来。 宁君惜昏头昏脑爬起身,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几乎散架。 白云悠悠下,一个中年人双手抱胸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看着他。 “你是故意的。”宁君惜甩甩头,恶心得想吐,恶狠狠说。 中年人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一只手抵在宁君惜额头上,“闭目,静心。” 宁君惜觉得额上一热,紧接着,一股清凉感涌入脑海。 他本能般闭上眼,过了会儿,神清气爽。 他睁开眼,笑得极其灿烂,“谢谢齐叔。” 似乎刚才那个恶狠狠的家伙不是他一样。 中年人点点头,“小齐的本分。” 宁君惜咳了声,差点笑出来,便不去理中年人,跑去看小兽。 小胳膊小腿的,还帮他护蛋,可别摔坏了。 大熊爬起身来,见宁君惜看也没看它,立即委屈巴巴。 小兽还没缓过来,被宁君惜一摸,本能般抬头蹭了蹭,低低咿呀了声。 然后,小兽怀里的蛋就咕噜噜滚了出来。 紧接着,咔嚓一声轻响。 宁君惜脸色一僵,缓缓看去。 一只丑兮兮的小脑袋从蛋壳里钻了出来。 第一卷 旅人 第十九章 蛋宝宝小怪,七绝体少女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瞠目结舌盯着那颗丑得惨绝人寰的小脑袋。 皮肤皱巴巴的,仅头顶寥寥数根绒毛黏糊糊贴在脑袋上,眨巴眨巴眼便完全睁开了,是银色的眼珠子,严重外凸,占了四分之一个脑袋,还有如同烫缩了的奶黄小喙。 这好像是只鸡。 宁君惜眨眨眼,似乎是反应了过来。 还是一只没了毛,又营养不良,发育不全的怪鸡。 宁君惜有点不能接受。 那就是说,他千辛万苦,顶风冒雪,性命相拼,就捡回来个…… 鸡蛋?! 那小脑袋动了动,整个蛋都剧烈摇晃起来。 “停停停。”宁君惜脑袋不知抽得什么疯,连忙喊起来。 他实在不想看这么个丑得无法直视的脑袋下面会是多么令人记忆深刻的身子,他还想吃饭。 那小脑袋又动了动,银色的眼珠子好奇看向宁君惜,看得宁君惜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半晌,它张了张嘴。 “啾!”一声极其尖锐的音节传入宁君惜耳朵里,然后那颗蛋摇晃的幅度更大了些。 咔嚓咔嚓一连数声轻响,蛋壳快速碎裂了开来。 宁君惜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一点不让他失望的,那脑袋长着个与它极为搭配的身子。 瘦骨嶙峋的身子,几乎没肉还没发育好的软趴趴双腿,缩小版鸡翅上竖了几根黄毛,又细又长的蛇脖子。 宁君惜沉默了半晌,淡淡说,“我以后再不吃鸡了。” 有人吭哧了声。 宁君惜抬头看了眼。 小齐就又面无表情了。 小兽似乎对于这么个会动的小东西很好奇,戳了两下,见那小东西还动,啪叽一声拍了下去。 宁君惜目瞪口呆,“混蛋,你干什么?” 长得丑不是人家的错,可你一巴掌拍死就是你的错了啊。 小兽委屈咿呀了声。 宁君惜黑着脸直接把小兽提溜了起来,连忙去看那个小东西。 那小东西动了两下,忽然蹦了两下,两只小鸡翅一张,软趴趴的腿一蹦一跳往宁君惜方向爬了过来。 这可比它静悄悄的吓人得多。 宁君惜脑袋嗡得一声,觉得世间真是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东西了。 他面色瞬变,赶紧往一边躲了躲,一定是巧合。 那小东西方向却也变了变,坚定不移。 “不对,是小小岳孵的蛋,两个月呢。”宁君惜找挡箭牌把大熊拉过来。 小东西绕过大熊继续往宁君惜方向啪嗒啪嗒跳。 宁君惜脸色涨得通红,一步步后退,如临大敌。 小东西却不依不饶,乘胜追击。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 半晌后,宁君惜终于抓狂,大吼一声,拔腿就跑。 小兽与大熊莫名其妙对视一眼。 小兽慢吞吞走到那小东西面前,抬爪子戳了戳,然后一巴掌又拍了下去。 一旁不吭声的中年人终于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 宁君惜逃命似的跑回竹楼时,竹楼里竟来了人。 他不愿多理会,放轻了脚步,准备偷溜回自己屋子。 他并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孩子。 才走到楼梯口,身后忽然有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喊,“你是宁君惜吗?” 宁君惜皱皱眉,他不是讨厌声音的主人,而是不喜欢有人在虚无洞天里叫他的全名。 这就好像在自己家里,却感觉别人是主人一样。 老头子屋前站了个青色衣裙的少女,年纪跟他差不多,很柔弱文静的样子。 他自觉摆出个极灿烂的笑脸,大度道,“你好,我是宁君惜。” 少女呆了下,轻轻柔柔笑笑,“我叫唐婉晴,你真漂亮,我可以叫你君惜哥哥吗?” 宁君惜挑了挑眉,男孩子被夸漂亮可不是件值得炫耀的事,不过他跟少女不熟,也不计较,淡淡哦了声。 “李爷爷在同我爷爷说话,他让你带我四处转转。”唐婉晴似乎没察觉出宁君惜的疏离,细细说。 “好办。”宁君惜并不意外,翻身从楼梯上跳下来,引得唐婉晴一声轻呼,“走吧。” 先去让她看看那只小东西,吓唬吓唬她,然后就交给小小岳了。 宁君惜心中淡淡想。 “谢谢。”唐婉晴定了定神,露出个甜美的笑容。 宁君惜偏偏头,并不在意。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走过绿水画桥。 宁君惜礼貌介绍些四周景致,或者提些老头子的糗事,尽量尽地主之谊。 唐婉晴就一直听着,时不时点点头,也不说话。 宁君惜想,真是个很听话乖巧的小丫头片子。 走过千丈湖泊,宁君惜很快便见到了小齐和大熊。 小兽流星一样跑过来,两下便爬上了宁君惜肩膀,脑袋蹭了蹭他脸颊。 “好可爱。”唐婉晴羡慕道。 “别闹。”宁君惜尴尬笑笑,抬手推了推,脸色忽然一僵。 小齐左手捏着那只小鸡走了过来,那小东西就一直在小齐手里挣扎。 宁君惜头皮发麻,退了一步。 “怎么了?”唐婉晴很细心,有些担忧看向少年。 “没事。”宁君惜脸色僵硬扯了扯嘴角。 然后,小齐在宁君惜快吃人的目光下将小鸡递给他,“少爷,您忘了拿。” 唐婉晴看着那小东西,只微微皱了皱眉,并不害怕。 “小小岳!”宁君惜直接吼了一嗓子。 “嚯嚯。”大熊立即应了声。 “照顾好你家娃!”宁君惜豪气转身,“婉晴,我们走。” 大熊莫名其妙,委屈呜呜了两声。 小齐嘴角微微翘起。 他这个小少主真是有意思得很呢。 走了没两步,唐婉晴忽然低低喊了声,“君惜哥哥……” “怎么……”宁君惜回头刚想问干什么,这姑娘忽然软软朝他倒了过来,“哎?” 宁君惜几乎本能去探脉,眉头微皱,越皱越紧,最后呀了声,“七绝体?” 七绝体是一种缺陷体质,出生体弱多病不说,一生还要经历七劫,不过唯一庆幸的是,修习资质极佳。 来不及多想,宁君惜从腰间取出五六根长短不一的银针扎在少女几处穴道上。 少女身躯突然一颤,发出一声痛呼。 “水。”宁君惜冷静喊了声。 认真起来的少年可是半点嬉笑都不会有的。 小齐将水囊递过去。 宁君惜左臂将唐婉晴半扶起来,右手给她喂水。 “咳咳咳……”唐婉晴重咳了几声,睫毛眨了眨,终于睁开眼,呆了下。 宁君惜想到这呆了一下跟之前那呆了一下一般无二,不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知道我很漂亮,但是,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没事了吧?” 第一卷 旅人 第二十章 背着个人的庞大影子 http://.biquxs.info/

唐婉晴一下子涨红了脸,唯唯诺诺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了。 “看来你还没好,抱歉,我医术就会点皮毛,这就带你去找老头子。”宁君惜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很严肃,站起身,“小小岳,背着。” 唐婉晴还没反应过来,后背一紧,已经到大白熊肩膀上了,吓得脸色有些发白。 “别怕,别怕。”宁君惜连忙安慰,“小小岳很乖的,再者,那个,男女授受不亲,我背你,实在不妥。” 其实,他只是懒得背而已。 少女还很天真,勉强笑笑,“是婉晴的错,不过婉晴已经没事了,不必找李爷爷了。” “这哪行,你都昏倒了,怎么能草草了之。”宁君惜很严肃。 其实,他只是想赶紧摆脱这少女而已。 小岳岳要照顾怪小鸡,自然不可能再帮他照顾少女。 唐婉晴却不知道宁君惜的想法,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少年是第三个主动关心她的人,真好。 …… 湖泊范围内对于虚无洞天里的妖兽是禁地,除了几个跟老头子很熟识的精怪,其他妖兽都不敢逾矩半分,小小岳自然也是不敢的。 宁君惜威逼利诱了半天,还是没把小小岳骗上桥,就只能让唐婉晴下来,让小小岳拿着它孵出来的小怪物滚一边玩去。 小小岳却比划,它怕一屁股把小怪物坐死,然后逃命似得跑了。 宁君惜好气又好笑,看来小小岳也嫌弃了啊,也不指望它了,抬头看了眼小齐。 小齐抬手便将小东西凑在了宁君惜面前。 宁君惜脸色一白,退一步差点跌进湖里。 唐婉晴见宁君惜为难,便细细弱弱说,“婉晴可以走过去的。” 宁君惜想点头,又觉得不妥,他找老头子看病,总要有点要看病的样子,便微微蹲下,“上来!” “男女授受……”唐婉晴呆了下。 “不亲什么不亲,我们还小呢。”宁君惜不以为然,“快上来,蹲着很累的。” “哦哦哦。”唐婉晴胡乱应了声,只觉得心里乱乱的。 两个少年人穿过画桥,衬着绿水青山,宁静美好得如同一幅画卷。 小齐在后面看着,不由微微摇头,已经十四岁了,自家少主可一点不小了。 跑到竹楼前,宁君惜已经气喘吁吁了。 他才起灵炼体,身子很虚,经不起太多折腾,只是他自己却比较喜欢折腾。 老人正好与唐无渊从竹楼里走出来,都怔了下。 唐无渊笑眯眯调侃,“看来两个小家伙相处的不错。” 老人似笑非笑瞅着宁君惜。 宁君惜不太懂老头子那是什么意思,将唐婉晴放下,就自顾自吐舌头,大喘气。 唐婉晴有些愧疚,“对不起,婉晴太重了。” 宁君惜摆摆手,“老头子,快过来,性命攸关……” 老人眉头一皱,身形一闪便到了宁君惜面前,给他探脉。 宁君惜直翻白眼,指着唐婉晴说,“不是我,是她。” 老人顿了一下,一个板栗砸下去,“谁让你胡吵吵的。” 宁君惜撇撇嘴,也不说话。 “去,把你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以后婉晴便住那儿了。”老人接着说。 宁君惜一下子瞪大了眼,“什么?” “快去。”老人敲敲宁君惜脑门。 宁君惜胸口堵得慌,哼了声,转身噔噔噔上楼去了。 “君惜哥哥似乎不欢迎婉晴。”唐婉晴眨眨眼。 老人低头给她探脉,“不是,他就这臭脾气。” 唐无渊弯腰摸摸少女脑袋,“那好好呆在这儿,过段时间,爷爷来接你?” 唐婉晴眨眨眼,乖巧点头,“嗯。” “小惜医术还过得去,你去送送你爷爷。”老人拿根针在少女手腕处一扎,取了滴血,又抬头吼,“小惜,去送送人。” “忙着呢,不去。”宁君惜很不客气拒绝。 老人胡子抽了抽,看了眼唐婉晴,这小子还是第一回在外人面前使脾气,难不成是这丫头真惹了他了? “罢了罢了,老夫送你们出去。”老人无奈笑笑,招呼了声。 “少爷,这样不好。”小齐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房间,站在宁君惜背后说。 “早知道她会住下,我会疏远她一点,我不喜欢身后一直跟着人。”宁君惜弯腰收拾东西,却眉头微皱,脸色很认真说。 小齐哑口无言。 宁君惜又笑起来,“不过,也没事,从明天开始,我便忙了,上次炼体用了三年,这次……一年吧。” 小齐笑笑,没接话。 宁君惜却抬头起来,“既然齐叔来了,帮我一起收拾吧。” 小齐将那个已经睡过去的小东西提到宁君惜面前。 宁君惜头皮一麻,“算了,我自己干,齐叔,你出去,不要碍事。” 小齐哑然失笑。 接下来的时间,唐婉晴就住了下来。 她每天会去找宁君惜,虚无洞天里只有四个人,她也只能找宁君惜玩。 只是每次去,宁君惜都忙得很。 他在炼体。 早上天不亮便开始晨跑,随便对付点早膳,便再跑出去,直到傍晚才筋疲力尽跑回来,去老头子书库里读些书,到了深夜便一声不吭泡药浴,然后倒头就睡。 渐渐地,唐婉晴刻意早早起床,偶尔能见到宁君惜,他会歉然笑笑,“真是抱歉啊,我很忙,你可以让小小岳带你去玩。” 唐婉晴觉得宁君惜真累,可宁君惜没觉得,因为他的童年就是这么过来的,而且还要惨得多,他现在就是在享福。 时间平静如白驹过隙般过去,转眼半月。 下午,唐婉晴依往日下楼等着宁君惜回家,却再次犯病,从楼梯上栽了下来。 老人骇了一跳,好在发现得早,也没什么大碍。 他给唐婉晴看完病,出了房间,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老人看了眼书库,又看了眼宁君惜房间,微微皱起眉头。 这小子怎么还没回来? 他抬头看了看如盘的皓月。 今日正好满月之日,虚无洞天的月特别大,显得分外漂亮。 但是不知为什么,老人总觉得今日的月皎洁得有些诡异。 “不是出了什么事吧?”老人心中不免担忧。 那小子手腕上的那条白线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些天又没什么事发生,他又分心在七绝体的解除之法上,没顾及上这小子,这时候没回来,铁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老人叹了口气,他到底不是这儿的主人,不可能将这里的事都知晓,那小子更是看不到,真是愁煞个人。 这时候,画桥方向忽然传过来吱呀吱呀的声响,这是严重超压的声音。 老人有些不悦,转头看去。 一个庞大的影子正疯了般往竹楼方向跑,完全不顾及什么所谓的禁地,肩膀上似乎背了个东西。 老人瞳孔一缩,身形骤然闪去。 第一卷 旅人 第二十一章 剑有灵噬主,少年人茫然 http://.biquxs.info/

那庞大影子自然是小小岳,背上背着宁君惜,身后跟着小齐。 小齐面色惨白,行走间步履踉跄。 宁君惜脸色更是难看,双目紧闭,眉头皱得很紧。 “怎么回事?”老人皱起眉头,伸手去接宁君惜。 一股彻骨的冰凉,紧接着一股大力却将他的手弹了开来。 老人怔了一下。 大熊挠挠头,不太能理解。 小齐张嘴想说什么,却猛地吐出口鲜血,血水中混杂着冰晶,表情很痛苦。 老人一掌抵在小齐后背,沉声道,“老夫让你守着小惜,怎么成了这样?” 小齐呼吸顺畅了几分,表情仍很痛苦,“我也不知道,少主忽然被瀑布冲倒,我去拉他,他身上便有股力量排斥我,当时我也顾不得其他,怕少主溺水,强行将少主拉上岸,少主便已经这样了。” 老人眉头一皱,在小齐背上用力一拍。 小齐又吐出口带着冰渣的鲜血来,脸色略微缓和了些。 老人取出几根针在小齐身上一掠,瞬息收回,“去休息,小惜老夫先守着。” “是。”小齐欠身一礼,身形一闪不见。 “放下。”老人想了会儿,略微明白了点,冲大熊喊了声。 大熊很听话放下。 “退后!”老人又斥了声。 大熊挠挠头,退后了好远。 老人手上掐诀,瞬间亮起银辉。 “出!”他清斥一声,一指点向少年。 宁君惜周身骤然华光大盛,一柄流光溢彩的长剑缓缓升空,剑身上有微微血丝,如同花纹将剑身全部包围。 “孽障,你想害死他不成?”老人上前一步,斥骂道。 长剑震颤了下,嗡鸣起来。 老人却脸色愈发难看,暴喝道,“你敢!” 长剑滞了下,接着,嗡鸣得更加剧烈起来。 老人几乎面沉如水,“孽障!” 他骤然踏前一步,伸手就是一抓。 明明距离老人数丈之外的长剑倏然停止震颤,似乎被禁锢在半空中般,剑身中发出尖锐叫声,似乎婴儿在啼哭。 老人脸色却更加阴沉,手指虚空,瞬息画出数个繁杂图案,低斥一声,“去!” 金色图案瞬间缩小数倍,将那柄长剑上包围。 长剑中发出一声极尖锐厉啸,瞬间又戛然而止。 老人哼了声,伸手去抓那柄剑。 触及剑时,那柄长剑却似乎流水般从老人手心流了下去,只是瞬息钻进了少年身体里。 老人面色又难看起来。 …… 宁君惜觉得浑身又冷又痛,难受得厉害,不禁皱了皱眉头。 “君惜哥哥,你醒了。” 一个惊喜柔弱的声音立即从身边响了起来。 “婉晴?”宁君惜眉头又皱了皱,睁开眼,眨了眨。 “难受吗?我去叫爷爷。”唐婉晴关切道。 “没事。”宁君惜依旧皱着眉,伸手将额头上的毛巾取下,便想坐起身来。 “君惜哥哥!”唐婉晴就不乐意了,拉住他手臂,喊了声,“你多躺一会儿。” “我睡了几天?”宁君惜顿了下,半坐起身子,歪头问。 “三天呢。”唐婉晴心疼道。 “三天啊。”宁君惜打了个哈欠,四下看了看,“那个……” 他眨眨眼,想起来好像没给小兽取名字,顿时有些尴尬。 “嗯?”唐婉晴疑惑眨眨眼。 “毛球呢?”他胡诌了个应急。 “毛球?”唐婉晴呆了一下,“哦,你说那只小兽?不知道,三天前就没回来。” 宁君惜皱皱眉,心道那小家伙也跑不出去,便不理会,“那个,可以给我倒杯水吗?” “嗯。”唐婉晴立即笑眯起一双丹凤眸子,连连点头。 “我这又怎么回事?”宁君惜看着唐婉晴拐出里间,捏了捏拳头,有些郁闷。 他好歹到了炼体二品,怎么睡了一觉,没了。 他翻身下床,打算偷溜,却脚下一软,一下子跌在地上。 唐婉晴被屋里的轻响惊了下,连忙跑进来,怔了下,“君惜哥哥,你干什么?” “腿软。”宁君惜更加郁闷,扶着床沿坐回床上,“要不,你帮忙把老头子叫来吧。” 唐婉晴连忙点点头,将水杯递给宁君惜,“先喝水。” 宁君惜接过喝了口,也不真觉得口渴,索性便放回桌子上。 唐婉晴已经跑出去叫人了。 宁君惜心情很不好,有些郁闷吐出口气,翻开袖口看了眼,手腕处那根雪线还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因为这个?”宁君惜看着雪线发了会儿呆,有些怀疑。 他记得,他昏倒是因为浑身忽然发冷,刚开始他以为是在瀑布下冲的太久,便打算出来的,可才走两步,那股寒冷骤然加重,他头脑一闷就栽在了水里。 “啾!”手边忽然一声尖锐叫声传入脑海,宁君惜打了个寒颤,低头一看。 “娘啊。”他怪叫一声,直接跌下了床。 这小东西怎么在他枕头边上,不该齐叔养着吗?它不会是在这儿呆了三天吧,那多可怕。 “啾。”小怪鸡又开始叫,啪嗒啪嗒就想往床下跑。 “喂,你敢!”宁君惜连忙拿个竹竿挑它,心道这竹竿真沉。 小怪鸡啾啾了两声,偏头看宁君惜。 宁君惜很郁闷给小怪鸡精神威慑,为什么这些怪东西都喜欢找他,而且他怕什么来什么,这老天爷最近闲得无聊是吧。 “小惜!”老人噔噔噔跑上楼,怔了下,把宁君惜拉起来,往床上抱,“你身体出了点状况,最近一段时间不要炼体,调理调理。” “我不要上去。”宁君惜却要跳脚了,他才不要跟小怪鸡一张床。 “抱着它睡了三天,还怕啊?”老人挑挑眉,调侃。 “我宁愿跟小小岳挤一张床。”宁君惜一本正经道,“齐叔呢?” “他有事,出去两天。”老人也不勉强,将宁君惜放在椅子上,从怀里摸出本蓝色封面的古朴书籍来,“老头子给你翻出了本炼气典籍,先练着。” “我还没过炼体期。”宁君惜提醒,重修也没有修得这么快的啊。 “你现在身子太虚,前几天跌进瀑布里,差点淹死,还想着炼体?”老人点了点宁君惜脑袋,有点吹胡子瞪眼,“好好炼气,等身体养好点再补上。” “这样也行?”宁君惜有点惊奇。 “老头子让你练,你练就是,还能害你不成?”老人瞪眼道。 宁君惜皱皱眉,他觉得老头子有点怪怪的,铁定又瞒了他不少事,只是老头子不想说,他也没力气折腾老头子,便只能先搁置,便随便应了声。 他翻开典籍随便看了两页,又奇怪抬头,“寒水诀?你不是让我五行皆习吗,怎么是本水系功法?” 老人本来打算走,闻言身形顿了一下,摆摆手,匆忙出了房间,“你先修习这个,契合属性,过些日子我自有安排。” “这么忙,在捣鼓什么?”少年撇撇嘴,也不多想,低头继续翻书。 第一卷 旅人 第二十二章 少年识愁不言愁 http://.biquxs.info/

旭日东升烟霞飞,鸟雀四起山间鸣。 宁君惜从入定中醒来,郁闷至极,扔了块石子入水里。 他自觉资质不怎么样,可悟性向来是极好的,当初入中三品到圆满也不过花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可重修一遍到现在,竟然连一口气都没练出来。 也不是练不出来,而是刚练出来莫名其妙便没了,问老头子,老头子忙着找东西,只说只管练,其他的都不要管。 咕咚一声轻响,山涧里激起一朵小小水花,和着溪水潺潺,很快又消失无踪。 “不管,那好歹别跟看犯人一样看着我啊。”他有些赌气吼了声,又委屈压低了声音,“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到底怎么了嘛,活不了就直说嘛,反正以前也差不多,好歹让我自在些啊。” 小齐盘膝闭目,闻若未闻。 “凭什么。”宁君惜揉了揉鼻子,嘀咕了声,仰头栽进绿茵茵的草地里。 头顶天蓝如洗,白云悠然。 宁君惜看着,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小齐在他醒来的第二天便悄无声息溜了回来,他问去干什么了,小齐也不说。 小兽还没回来,他倒是隐约知道在哪儿,可这些天老头子不让他乱跑,连小小岳也不让他见了,还让小齐看着他,几乎寸步不离。 他一肚子疑问,身子又弱,想蛮不讲理也没力气,比以往遭罪的时候还憋屈,问了几次都自讨没趣,便索性不问了,老老实实炼气。 一开始在房间里,唐婉晴一直往他那里跑,他又练不出真气,老头子也不理会他,心烦得厉害,又不想冲人发火,便索性呆在了山里,谁也不搭理了。 可他醒来已经近一个月光景了,不仅没炼气入门,连身体也越来越差。 似乎,一夜之间,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想着想着,便又开始犯困。 这些天,少年是越来越嗜睡了。 “齐叔,你真不能帮我去找毛球吗?”他甩甩头,眼皮却越来越重,迷迷糊糊道。 四周瀑布声震耳,鸟鸣声欢快清脆,风声细微灵动,却唯独没有人声。 宁君惜有些失望哦了声,沉沉睡去。 过了会儿,小齐睁开眸子,叹了口气。 他将少年抱起来,往不远处茅庐走去。 茅庐里,老人不知什么时候进去的,将少年接下,淡淡说,“这几天,那柄剑估计又要作妖,老夫接小惜回去,你便不要跟着了,省得他又想往这里跑。” 小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那只小家伙在那儿呆几天,也罚得差不多了,将它接出来吧。”老人似乎知道中年人想说什么,又说。 小齐松了口气,露出了个浅笑,“多谢李老。” 老人摇摇头,抱着少年出了茅庐。 …… 风急云涌,黑云遮住了日光,于是天空昏暗下来。 墨云层层叠叠,越积越多,整个天地都压抑了下来。 忽然,一道光破云而出。 刹那间,雪色如絮。 …… 宁君惜猛地惊醒,一头冷汗。 呆愣了会儿,他有些痛苦抱住脑袋,将自己蜷曲起来。 这些天,他几乎每天都要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真实得令人心惊。 他不想睡觉,不想做那些奇怪的梦,可不知不觉便会睡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便会出现在他梦里,他毫无办法。 没人听他说,没人知道他的难过,他也不知道告诉谁,只能一个人藏在心里。 以前,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再苦他也能忍,可现在他什么也不知道,也没人愿意告诉他,他即使咬牙撑着,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儿。 老头子瞒着他,是好心的,他知道,可他很累,即使他强迫自己不想,也很累。 月色照进窗户,洒下银辉点点,风卷着绿叶吹进房间。 老人伴着月色走进房间,点上油灯。 “小惜。”他拍了拍少年肩膀。 “齐叔呢?”少年低低问。 老人在少年身边坐下,“他有点事,过两天来。” 少年哼了声,不再出声。 “小惜。”老人又喊了声。 “你不告诉我怎么回事,便走开,我要睡觉了。”少年倔强道。 老人叹了口气,“一个月了,这气该消了。” “我要见小小岳。”沉默了几个呼吸,少年又说。 “它那天擅自闯进来,被你岳叔叔关禁闭了。”老人无奈道。 “我困了。”少年冷冰冰说,一扯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老人又叹了口气,熄灭了油灯,出了房间。 过了会儿,少年将被子踢到一边,扶着墙去了窗前。 窗前是绿水青山,远处有竹林小亭,景致很美。 少年揉揉鼻子,他想在那片黑暗里的那个怪婆婆了,可他去不了。 “君惜哥哥?”一个极轻微的少女嗓音响起。 少年眨眨眼,揉了揉脸,“进来。” 少女披头散发跑进来,嘟着嘴撒娇,“你睡了一天呢,可睡醒了。” “我在夏眠。”少年一本正经说。 “夏眠?”少女怔了下。 “像蛇,熊冬眠那样。”少年很认真解释,又想起来,小小岳似乎从不冬眠的。 “胡说,哪有东西夏眠的。”少女一点不信。 “有啊,比如落寒蝉,夏天就是缩在冰疙瘩里面睡觉的。”少年说得煞有其事。 “是吗?”少女眨眨眼,又反应过来,“可是你不是蝉呀。” “我在练寒水属性的功法,所以要夏眠。”少年继续胡扯。 “是嘛?”少女有点懵,“那你岂不是还要睡?” “是呀,过会儿我就去睡觉,所以,你有什么事吗?”少年点点头。 “哦。”少女嘟了嘟嘴,“我就是想问炼体的事。” “老头子教你修炼了?”少年有些惊讶。 “是呀。”少女点点头,“李爷爷说,第一劫来之前必须到炼体巅峰,否则会撑不过去。” 少年低下脑袋想了想,“别担心,很好过的,你到哪儿了?” “刚入品。”少女眨眨眼,“李爷爷最近在让我冲瀑布,我还没走过去。” 少年笑眯起眸子,“没事,已经很快了,老头子办事向来靠谱,你听着做便是。” “可是,你炼体时明明很累,李爷爷为什么只让我跑步,劈柴,冲瀑布,连药浴都没有。”少女很不踏实道。 “傻丫头,我这是勤能补拙。”少年一个板栗敲在少女脑袋上,“故意来显摆的吧?” “没有。”少女连忙摇头。 “我看就是。”少年板起脸,“看我以后甩你几条街,看你怎么显摆。” “讨厌,我非不让你落下。”少女不服气道,“我就跟在你屁股后面,看你怎么甩我。” “志气不小。”少年坐直身子,笑嘻嘻双手环胸,“我看着啊。” “看着就看着。”少女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起身就跑了出去。 少年勾勾嘴角却笑不出来了,双手交叠趴在窗沿上,静静看向窗外。 月色洒满湖畔,万物都似乎铺了层银纱。 “怪婆婆!”他有些委屈低喃了声。 月光照在少年紧皱的眉上,整张面颊显得稚气又倔强。 第一卷 旅人 第二十三章 红色的雪 http://.biquxs.info/

夜色渐深,月光倾城。 少年趴在窗沿上,不知不觉睡去。 房门被人推开,老人走到少年身后,叹了口气。 这小子的心事,他岂会不知,只是,有些事,还没到时候。 他弯腰,想将少年抱上床。 可在触及少年身子时,老人的手一僵,骤然爆退。 一道光芒从少年头顶钻出。 是一把虚化的剑。 老人一挥衣袖,房门关闭,房屋四周泛起了流溢的光。 然后,整个空间都回荡起了剑鸣之声。 老人面色很难看,斥道,“混账!枉主公仁慈,千年前留你,你竟恩将仇报,老夫今日便灭了你。” 他手中掐起繁奥法诀,一道金光瞬间钻入少年身体里。 瞬间,少年身体四周华光如霞,房间里剑鸣声愈发清晰。 渐渐,虚幻的剑真实起来,似乎要凝聚为实。 这时候,四周温度忽然骤降,瞬息如同寒冬腊月。 老人面色微变,一拂衣袖。 从少年面前的窗猛地吹进来一股寒风,风中夹杂着雪,却是血色的。 “混蛋!”老人勃然大怒,大喝一声,“禁!” 如同天罚的一字落下,四周一下子成了混沌。 风止,雪静,长剑也停止嗡鸣。 远处,一片黑暗里,天机盘缓缓顺次转动。 长剑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啼哭,少年的七窍开始鲜血汩汩。 “闭嘴!”老人冷斥一声。 那尖锐声音戛然而止。 寒光一闪,匕首瞬间在老人手上划出道大口子。 混沌里,一颗血星出现。 “天地鉴,星辰表,衍世间缘落,万物有因,循序而退,定万本之源……” 天机盘微微一滞,逆向旋转起来,越来越快。 老人眼中爆射出一抹精芒,大喝一声,“镇!” 天机盘发出一声巨大而沉闷的声响,猛地停止转动。 长剑依旧停在少年头顶,似乎什么变化都没有。 “你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老人冷笑一声,走上前,在长剑上微微一抹。 长剑似乎冰晶般碎了开来,落在少年身上,消失不见。 老人弯腰将少年抱起,一步迈出。 瞬间回到了少年房间里。 天还是很冷,风还在吹,红色的雪铺满了窗前。 老人将少年放回床上,给少年探了探脉。 然后,他忽然皱起眉头,有些吃惊看着少年。 脉象上说,这小子是清醒的,可他就剩一口气了啊。 想了想,老人抓起少年左手看了看,果然剔出一枚细针来。 “止痛穴。”老人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叹了口气,又在少年头顶摸了摸,同样摸出一枚针来。 老人神色有些复杂,又叹了口气,“该你知道的,老头子自然会告诉你,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少年手指动了动,又动了动。 老人盯了少年半晌,却还是什么也没解释,给少年擦了擦脸,起身关窗,推门离去。 少年张张嘴,终究没有力气说出什么来,沉沉睡去。 …… 一个庞大的影子穿过画桥,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很快到了竹楼前。 “李老,少主怎么样了?”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湖畔。 “现在没事了。”老人有些疲惫说。 白熊松了口气,又恶狠狠起来,“都是那小崽子惹出来的,老岳回去就扒了它的皮。” “这片雪原到底是与那柄剑有些渊源的,它年纪尚小,被蛊惑也属正常。”老人叹了口气,“把它放出来吧,小惜挺想它的。” “不行,这太便宜它了,长不了记性。”白熊挥了挥拳头,暴躁道。 “小惜现在不听老夫的了,你别让他也气上你,老夫还指望着过两天他醒了,你来劝劝他,免得他多想。”老人无奈说。 “这个……”白熊挠挠头,“迟早要说,要不直接同他说了得了,要不胡乱扯个谎也行,少主整天闷闷不乐的,他们几个都挺心疼的。”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白熊又挠挠头,有些郁闷,“不行便算了,老岳就是个大老粗,你们的弯弯绕绕可看不懂。那没事,老岳就去跟那几个说一声,省得他们着急。” 老人点点头。 白熊再次跳上画桥,很快不见了影子。 …… 第二日清晨,血色入眼,整个虚无洞天都变成了雪景。 唐婉晴将自己裹成个球,打着喷嚏,推门出来,然后一下子就呆住了。 “君惜哥哥,快出来,君惜哥哥!”她反应过来,两步便去敲宁君惜的房门,“出大事了。” 敲了半天,房间里没人回应。 她有些郁闷,无意一低头,呆了一下。 房门在外面被反锁了。 她眨眨眼,心中嘀咕,难道君惜哥哥昨晚又跑回山里去了?不对啊,他说要夏眠的。 “丫头!”老人从楼下上来,端着碗药喊了声。 “爷爷,君惜哥哥什么时候走的?”唐婉晴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拉着老人袖子问。 “没有,那是老头子锁的。”老人笑呵呵说。 “啊?”唐婉晴有点发懵。 “这臭小子,昨晚睡过去忘了锁门,叫又叫不醒,风太大,只能先这样了。”老人摸钥匙开门,随口说,“丫头,今早可是起晚了,快晨跑去,否则可没你饭了。” “啊?这就去。”唐婉晴一呆,又大囧,连忙往楼下跑去。 老人摇摇头,推门入了房间。 少年在沉睡,眉头紧紧皱着。 老人托着少年的背将他扶起来,把药给少年服下。 一碗洒了半碗。 老人也不在意,给少年擦了擦手脸,又关门出去了。 …… 宁君惜昏睡了三日。 这三日里,虚无洞天的天气再次回到了艳阳如烧。 三日前的雪落纷飞似乎并没有对虚无洞天的生灵产生多大影响除了那些种下的菜,眼看结了果,一晚上全冻死了。 倒是红雪融化竟然不是成水,而是直接挥发,这让唐婉晴惊奇了一阵子,不过想想虚无洞天里什么也可能发生,便也不觉得多么奇怪了。 老头子没让唐婉晴再见宁君惜,而是带她去了宁君惜之前呆的茅庐,理由是宁君惜在夏眠,唐婉晴便信了。 茅庐前正巧有条瀑布,方便唐婉晴在里面炼体。 老头子则顺便出虚无洞天采了些药,这些天宁君惜没去采药,老人的备货可都快吃没了。 小齐被老头子叫回了竹楼,照顾宁君惜的日常起居,顺带照顾小怪鸡。 老头子实在看不上小怪鸡的模样,这几天差点把小怪鸡饿死,虽然老头子是知道小怪鸡是个什么东西的。 第一卷 旅人 第二十四章 夏去冬来 http://.biquxs.info/

转眼已是大暑,阳光火辣辣得刺眼,晒得爬到窗沿上的爬山虎也有些蔫蔫的。 宁君惜看着窗外发呆,看到手边两片叶子纠缠,便随手拨弄了两下。 小兽轻轻跃上窗沿,抱着少年的手,打了个滚儿,咿呀叫了声。 宁君惜替它顺了顺毛,拍了拍小兽的脑袋,“小心掉下去。” 小兽又咿呀了声,有些委屈。 为什么它回来,少年跟它便不亲了,它讨好了几次,少年都不理会它,它没做错什么啊。 宁君惜却又转头继续看向窗外,过了会儿,小声说,“齐叔,我想出去。” 小齐皱了皱眉头,“少爷,日头太毒了。” “可是房间里好冷。”宁君惜将手伸出窗户,有些无助。 阳光灿烂,照在那只苍白无力的手上,有种剔透的感觉。 小齐看了眼少年,没再说话。 “老头子什么时候回来?”宁君惜又看了会儿窗外,问。 “快了。”小齐淡淡说,顿了顿,“回来了。” “哦。”过了半晌,宁君惜轻轻应了声,有些疲惫闭上眼。 小齐将少年抱到床上,盖上被子,“少爷好好休息。” “等会儿。”宁君惜一下子拉住他。 小齐担忧看着少年。 “我……”宁君惜犹豫了会儿,又缓缓松开手,“没事。” 小齐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屋子。 小兽跳上床,钻进宁君惜怀里。 它似乎一点不怕热,也一点不怕冷。 “我怕……”宁君惜摸了摸小兽脑袋,低喃。 小兽咿呀了声,浑然不知。 过了好半天,老人推门进来,“小惜,喝药了。” “老头子,我想跟你谈谈。”宁君惜说话的声音有些抖。 “喝完药再说。”老人淡淡说。 “那柄剑,我见过。”宁君惜咬了咬唇,哑声说。 “先喝药。”老人声音依旧淡淡的。 “我才不要喝。”宁君惜轻轻说,“我没病,我只是在给那柄剑提供养料,它要长大。” “别乱想。”老人脸色略微沉了沉。 “我不是笨蛋,那个婴儿模样的东西是假的,那柄剑才是真的,我毁了那个婴儿,它只能问我要养分。”宁君惜抬头看着老人,神色很平静。 老人皱皱眉。 “对不起,是我自不量力,擅作主张,应该惊动了很多人吧。”宁君惜有些委屈揉了揉鼻子,“我知道老头子你对我很好,岳叔叔他们对我也很好,我不该辜负你们的,可是我不想当什么少主,我只想做宁君惜。” 他轻轻说,神色却渐渐黯淡下来,“你说过的,我从小就是闲云野鹤,没有大志向的,对,如果不是娘亲,我不想出去的,我就是胸无大志,无用得一塌糊涂,所以,你别替我费心了。” 他微微攥起拳头,顿了顿说,“老头子,你换人吧。” 老人脸色瞬间惨白,不可置信看着少年。 少年却已低下头,闭上眼,低低说,“如果那柄剑长成了,我还活着,你把它取出来吧,我不怪你,这样谁也不欠谁的了。” 哐当一声,药碗落在地上。 “对不起。”宁君惜抬头看老人,愈发歉然。 “你以为这就一了百了了?你以为虚无洞天是什么人都能承认的?你以为你一句换人,就能把少主之位推了?”老人红着眼瞪少年,“你就是个笨蛋。” 他一拂袖,转身而去。 他多少年没发过火了,又多少年没发过这般大的火了。 宁君惜呆了会儿,痛苦抱住脑袋。 说不通,避不掉,连死都不可以,那要他怎么办? …… 时间,有时候会很难熬。 好在,再难熬也终究是要过去的。 不知不觉,开心难过会渐渐淡忘,往昔厌恶的事也会变得不是太难以接受。 转眼夏去冬来,一场大雪将虚无洞天彻底银装素裹。 “齐叔,给小怪窝里多垫些棉絮,别冻死了它。”宁君惜小心翼翼给一盆凤羽花松土,随口嘱咐。 “少爷放心,这些早已打点妥当。”小齐浅笑了下,回答。 “哦。”宁君惜应了声,放下小铲子,转头看到小兽在玩他前几天才移进屋子的腊梅,又微微皱起眉头,“毛球,你如果把花骨朵打下来,今晚睡屋外。” 小兽身形微微一滞,委屈咿呀了声。 宁君惜却不再理它,顺手拿来本书籍翻看,看了两页便咳嗽起来。 小齐连忙递去一杯白开水。 宁君惜抿了口,放到桌上,“齐叔,明日十五?” 小齐神色一滞,“是。” 宁君惜有些疲惫揉了揉额头,时间过得真快,“老头子最近在忙什么?” “唐丫头前几天刚破境,李老在帮她巩固境界。”小齐回答。 “那丫头修炼速度倒是快,这是第三境了吧?”宁君惜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很快掩去。 “是。”小齐再次点头。 这时候,小兽玩够了腊梅,跑回了宁君惜怀里,打了个滚儿,宁君惜的长发就扫了它一下,它便立即来了兴致,一下下抓着玩。 宁君惜也不在意,“那别打扰老头子了,我自己试试。” “少爷。”小齐心中咯噔了下。 “这两天,毛球和小怪便拜托齐叔了,那几盆花也先搬走,好不容易养起来,别毁了。”宁君惜却又低头继续看书,随口嘱咐。 “是。”小齐叹了口气,点头答应。 “小惜!”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忽然从房外传来。 宁君惜露出个极无奈的表情,将书放回书架上,“岳叔,您怎么又来了。” “老岳的猴儿酒酿多了,给你送来两坛。”一头三人高的大白熊弯着腰钻进屋子,爽朗道。 “岳叔,我不喝酒的。”宁君惜更加无奈。 “那以前你偷了干嘛?”大白熊瞪眼道。 “送人。”宁君惜从容说,“现在不用了。” “小毛孩子忽然不皮了,有点不习惯。”大白熊有点惋惜,“老岳的猴儿酒都不见少了。” “过些日子,小惜身子好些,说不得还是会去的。”宁君惜笑笑,“不止是送酒吧?” “过两天,唐家那丫头过第一劫,李老没空来,让老岳来守着点。”大白熊一屁股坐下,木凳发出一声承重到极限的咯吱声。 “这么快。”宁君惜有些惊讶,瞬间又释然下来,“麻烦岳叔了。” “跟你岳叔还这么客气。”大白熊有些郁闷,“对了,你柔姨她们不放心,明天也来。” “嗯。”宁君惜笑了下。 “也不躲她们了。”大白熊更加郁闷嘀咕了声,拆了一坛子酒喝了一大口。 宁君惜有些无语,“岳叔,你不是给我拿的吗?” “你不是不喝吗?”大白熊又喝了一大口。 “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宁君惜很认真说,“再说,不是还有齐叔嘛。” 大白熊呛了口气,瓮声瓮气道,“成心气老岳的,老岳不稀罕待了。” 说着,起身往外面去了。 宁君惜好笑摇摇头,伸了个懒腰,“齐叔,你出去吧,我该练功了,这坛酒也顺便拿去吧。” 小齐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第一卷 旅人 第二十五章 春来燕子飞 http://.biquxs.info/

月色清寒,映得湖面与雪色都粼粼生辉,景致甚美。 宁君惜静静看着窗外的美景,神色有些恍惚。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好好看看这份月色了。 以前他喜欢看满月当空,记忆最深的是老头子常常说月满则亏,他却不以为然。 有时候,他甚至会孩子气地让虚无洞天一连很长时间都是圆月。 你不是说月满则亏吗,那我便不让它亏。 之后,几个长辈们就会苦着脸来求他可怜可怜他们,然后老头子也会来服软,是他说错话了。 只是现在,他却没了这份心情。 每月十五日,他都会忙得焦头烂额,因为那柄剑总是会出来作妖。 虚无洞天四周的能量潮汐每月都会变化,十五日是潮汐最弱,那圆盘的能量会压制不住那柄剑。 这是宁君惜心中的猜想,只是他不知道对不对,也不愿问老头子。 有些东西,老头子总是不怎末愿意让他知道的,问与不问,没什么意义。 远处,有几个奇奇怪怪的影子穿过画桥而来。 宁君惜叹了口气,关上窗户。 他的窗户并不是朝向画桥的,不过他能知道。 “齐叔,让岳叔他们在外面守着吧,我想自己来,你也出去。”他平静说。 小齐皱皱眉头,“少爷!” “你们在这里,我会分心。”宁君惜眉头微微皱着,往房间内走去。 小齐眉头皱得愈紧,却点头道,“是。” 月色愈发清寒。 少年房门紧闭,一群打扮奇怪的人静静守在房门前。 房内偶尔剑鸣阵阵传出,冰冷的气息自房间内涌出,似乎大潮般,一波接一波,越来越重,似乎无休无止。 有淡淡的风吹来,遮住了月色星辰。 “要下雪了。”兔鼻子红眼睛的白衣女子抬头看了看天空,黛眉微皱说。 “为什么会下雪?”大白熊瓮声瓮气道。 “不知道。”生了双猫耳朵的黄衣女子摇头,神色有些担忧。 风愈发大了些,云层越积越多,压在头顶,越来越厚。 整个竹楼范围似乎都蒙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压抑。 忽然,房间内发出一声闷响。 所有人呼吸都滞了一下。 “我不管了,不能任由着小惜胡闹。”一身火红色长袍,长着条狐狸尾巴的女子一把推开大白熊便想往里面闯。 “小惜不是没分寸的孩子,你这般冒失闯进去,可能会害了他。”背后生了一对鸡翅膀的女子一把拉住她。 “走开,你拦我,我以后把你的蛋全偷了。”红袍女子甩开她,恼道。 “别冲动。”大白熊拉住她,“你该信小惜的。” “下雪了。”白衣女子忽然说,声音有些抖。 雪很小,可是真的下了,似乎米粒。 红袍女子怔了下,不再往里面闯,只是看着大白熊身上的雪粒子,喃喃道,“红色的。” 这时,房间内忽然剑鸣声大作,整个房间骤然华光大炽,一抹亮光从房间内激射了出去,撞进了浓厚的阴云里。 如冬日破云。 霎那间,雪落如毛,血羽漫天。 几个人都呆了下,面色刹时惨白,推门冲进了房间里。 房间里,大半的东西都被剑气撕成了碎片,包括陪少年长大的木桌。 “你找死吗?”红袍女子将瘫在地上的少年卷进红袍里,全然不在乎少年一身的血渍,吼道。 宁君惜眉头紧缩,却还清醒着。 他笑了一下,“媚姨。” 女子的话刹那间噎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回来。”宁君惜动了动嘴角。 一抹流光瞬间飞回,钻进了少年身体里。 宁君惜便又笑了一下,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我终于让它听我的话了。” 小齐胸口蓦地堵了一下。 所以说,这半年,这少年一直在想办法让那柄剑听话。 可是,为什么他从未说过,为什么他不去问李老? 空间微微扭曲,老人从扭曲空间中一步迈出。 他看着奄奄一息的少年,眼神复杂,叹了口气,又转身离去。 …… 时间如流水般悄然过去。 冬至日时,虚无洞天内雷云密布,唐婉晴在老头子的帮助下成功渡过了第一劫。 宁君惜的身子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只是每月十五再不需要他人守在身边。 冬去春来,房檐下转眼住下了一窝燕子。 宁君惜抬头看着那些嗷嗷待哺的雏鸟,有些好奇又有些欣喜。 以往,他是从来不会注意这些小东西的,也不会允许这些小东西与他同在一个屋檐下。 今年,他没有力气到处乱跑,也没有精力去在意这些让他发怵的小东西,这才给了这几个小东西在房檐下筑巢的机会。 不知什么时候,他出来晒太阳,总会抬头看一眼房檐。 看着巢里有了蛋,蛋孵出了小鸟,看着小鸟一点点成长。 一切似乎都那么理所当然。 原来,有些事并不是他想象的那般糟糕,也很有意思。 原来,有些事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只是还没到不得已的时候。 “少爷。”小齐从竹楼里出来,将一只毛绒绒的小黄鸡递过去。 宁君惜笑了下,捧在手里,摸了摸小黄鸡的喙,“齐叔,你说,一年仅仅长全了毛,这真是一只鸡吗?” “不知。”小齐退到少年身后,淡淡说。 “我也不知。”宁君惜将小怪放到地上,任由着它啄自己的衣角,“老头子说,婉晴今日回来,怎么还不来?” 小齐没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 宁君惜打了个哈欠,“再不来,我便去练功了,太浪费时间了。” 面前空间突兀一阵扭曲,两个身影出现在少年面前。 “君惜哥哥!”唐婉晴大喜喊了声,“婉晴便知,君惜哥哥说话一定算数。” 宁君惜轻轻咳嗽两声,微笑说,“你若晚上片刻,我说不准已经走了。” “才不会。”唐婉晴一蹦一跳到少年面前,又皱起眉头,“君惜哥哥瘦了。” “听说你炼体巅峰了?”宁君惜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反问。 “是呀,我回来就是选功法,准备入中三品的,”唐婉晴立即又开心起来,“爷爷说,君惜哥哥只用了一年便到了圆满呢,君惜哥哥可要教我。” 宁君惜笑笑,“你房间,我让齐叔收拾出来了,你去看看?” “啊?君惜哥哥最好了。”唐婉晴呆了下,又大喜,在少年脸颊上快速亲了一下,往楼上去了。 宁君惜眉头微微一皱,抬手抹了抹脸颊。 几声欢快鸟鸣,两只雨燕在天空中划过优美弧线,停在了屋檐下。 屋檐下立即响起一片幼鸟啼鸣。 宁君惜回头看了眼,抿了抿唇,“齐叔,我要去练功了。” 小齐冲老人点点头,抱起少年,掠身上了二楼。 老人走到房檐下,抬头看了眼五只欢腾的小家伙,也抿了抿唇,入了竹楼。 于是,四周便只剩了春风绕水,莺燕啼鸣。 第一卷 旅人 第二十六章 宁君惜不见了 http://.biquxs.info/

唐婉晴在老头子书库里挑了一整天的功法,等出来便被告知,宁君惜闭关了。 她有些失望,觉得宁君惜是在躲她,可齐叔说,少爷可能要冲破瓶颈,她又觉得一切不过碰巧而已。 她到底是不愿相信,那个笑起来能比阳光还灿烂的少年已经不喜欢她了。 虽然这种喜欢并不一定是真正意义上的喜欢。 时间依旧过得很快,转眼幼燕羽翼渐丰。 窗前,宁君惜摸着再次长满绿叶的爬山虎,看着那些幼燕跌跌撞撞着学习飞行。 愈发圆滚滚的毛球时不时扑上去抓住一只,幼燕们也不惊慌,显然习以为常。 宁君惜知道,再过些日子,幼燕将会离巢,再也不会飞回来了。 他有些伤感,也不是很伤感。 他移开视线看向一边啄食的小怪,微微勾起嘴角。 这小家伙长得越来越像鸡了,不仅仅模样,连习性也是,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夜视。 “少爷,唐小姐炼气入门了。”小齐从外面进来,回答。 “一个月……”宁君惜微微蹙眉,“这悟性到底是差了点,老头子没去管她?” 小齐抿了抿唇,到底没说出来,这已经算是很快的了,毕竟面前的人入门只是须臾而已。 “李老说,让您指导她。”他提醒道。 “我不是闭关了吗?”宁君惜眉头皱得愈紧。 小齐再次不说话了。 少年所谓的闭关,就是每天看书打坐或者在窗前晒太阳,总之窝在房间里不出去。 宁君惜皱着眉头想了会儿,抬头道,“齐叔,你去婉晴那边吧,不必守着我了。” 小齐眉头一皱,“少爷,不可!” 宁君惜转身弹了下手指。 一抹蓝色流光激射出去。 不远处的茶杯骤然被一层寒冰包裹,可桌子及其他茶杯茶壶却半点未受波及。 “我那口气练出来了。”宁君惜继续靠回窗沿上,漫不经心说。 小齐呆愣了半晌,既欣喜又苦涩,五味杂陈。 若是以前,少年一定会开心得要蹦起来的,只是现在却平静得这般理所当然。 “李老那边……”他试探性问。 “我连走路都勉强,怎么可能炼体,”宁君惜打断道,“以后再说吧。” 炼气需要在炼体的基础上完成,否则庞大而驳杂的灵气在转化为真气时会很快将武者的身体破坏得千疮百孔,这是常识。 准确地说,炼体并非境界,只是个铺垫而已。 宁君惜以前不求甚解,如今却是很明白这些。 小齐胸口有些郁郁的,却知少年心意已决,只能点头道,“是,少爷。” “嗯。”宁君惜应了声,随手摸过来本书籍翻看起来。 小齐转身离开。 毛球在下面玩够了跑了上来,一头钻进少年怀里,拿脑袋拱了拱少年的手臂。 宁君惜顺手摸了摸,“别闹。” 毛球将嘴里叼的小怪放下,咿呀了声,打了个滚儿。 小怪便一直啾啾啾地直叫。 宁君惜低头看了眼,皱皱眉,一个板栗敲在毛球脑袋上,“以后不许叼它,听到没?” 毛球身子一僵,一下子病蔫蔫了。 被毛球糊了一身唾沫的小鸡却立即开心起来,啾啾啾着去啄少年的衣角。 于是一身的唾沫星子都蹭在了宁君惜衣服上,看得少年眉头直打结。 没了小齐在身边守着,宁君惜便理所当然地开始胡作非为。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好起来,或者永远好不起来了,但他不可能任由着自己一直这般下去。 所以,他开始尝试一种大胆而前所未有的想法。 前人都是炼体蕴气,他反其道而行之,利用真气一点点增强体质。 先炼气再炼体。 这些,若换其他人,自然不可能。 先不说调用真气不是生来便会的,也不提灵气转化为真气的繁琐复杂,便是调用的熟练度及量度也有大讲究。 调用少了,毫无用处,调用多了,便是重伤甚至经脉尽毁的下场。 再者,没有前人的经验,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不过宁君惜修炼过一遍,许多困难便会降低很多,再加上如今的情况,除了这条路,他别无选择。 比之等着老头子姗姗来迟的办法,他宁愿自己走出条路来,哪怕荆棘满途。 宁君惜变得很忙,甚至没了时间去窗前晒太阳,去看幼燕啼鸣,即使春日甚好。 等他终于摸索出了门路,已是晚春将逝,他问了下小齐,才知道,几只幼燕前几日正好飞走。 他笑了笑,看着房檐下的空巢,有些遗憾,却并不伤心。 天下从来没有不散的宴席,况且他与几只幼燕的缘分或许连宴席都算不上。 他又开始忙碌,身子也一天天好起来。 他不再需要小齐将他抱来抱去,可以自己下楼,自己安排去处。 只是走不远,他也不会走远。 他不再闭关,有时会打坐一天,有时会去老头子的书库里看一天的书,偶尔晒晒太阳,看着两只小兽嬉闹。 唐婉晴入门后修习得依旧不快,即使有小齐教导。 宁君惜常常奇怪,她不是七绝体吗,资质不该是极好的吗,怎么比他当初修习慢了不止一点两点? 不过,他也不会刻意去指点或探查些什么,毕竟他从来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孩子。 有一天,他无意看到了画桥那头的小小岳,才恍然发觉,已经近一年没见它了。 小小岳显然知道少年看到它了,在那边又蹦又跳,一个劲儿地冲他招手。 宁君惜看着那个没怎么变化的大家伙,还是那么憨憨傻傻的,觉得挺好。 他不知道小小岳是第一次来,还是来了不知多少次了他才发现,这些,他很久没在意过了。 不过他没有过去。 不是怪当初小小岳拉他下了那个地窟才有之后的一系列后果,因为他觉得,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怪不得任何人。 而是,桥太长了。 他冲小小岳挥了挥手,转身回到竹楼继续他的忙碌。 小小岳不明白少年为什么不理会它,在桥那头急得抓耳挠腮,却愣是不敢上桥。 老爷子说,它若再上桥,会扒了它的皮。 之后,宁君惜每天都会看到小小岳在桥那头看他,他总会挥挥手,便自顾自忙自己的。 隔桥相望这种事,宁君惜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时间便这般平静又快速流逝,很快到了仲夏。 这日,虚无洞天内阴云压顶,闷热得如同蒸笼。 唐婉晴热得静不下心来打坐,索性便去找宁君惜玩,可找遍了竹楼和书库,却一直找不到那个一直不会走远的少年。 这时,所有人才察觉,宁君惜不见了。 第一卷 旅人 第二十七章 莫名其妙的劫 http://.biquxs.info/

虚无洞天里的所有人,宁君惜现在都打不过,即使是唐婉晴。 可在虚无洞天里,如果宁君惜不想让人找到他,便不可能有人找到,即使是老头子。 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可这就是事实。 所以老头子与小齐虽着急,却没有出去找,而是抬头看着天空。 宁君惜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虚无洞天的天象。 阴云越来越重,天空逐渐昏暗下来,四周开始刮起了风,越来越急。 整个虚无洞天都蒙上了层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似乎世界末日。 忽然,轰隆一声巨大雷鸣。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然后都松了口气。 不是下雪。 更不可能是下红色的雪。 豆大的雨点儿从黑云里坠落,坠入广阔的清凉湖里,激起无数涟漪。 老头子仰头看着天空,任由雨水砸在脸上,打湿了须发衣衫。 黑云间,闪电如同游蛇般一闪而逝。 老人看着那些闪电的走向,忽然眯起了眸子。 然后,他往前迈出了一步。 身影瞬间消失。 紧接着,第二声雷鸣传遍了整个洞天。 小齐怔了下,也抬头看向天空。 他看到无数闪电似乎是朝着一个方向蜂拥。 他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倒吸了口凉气。 …… 一片绿茵茵的草原,如今已被劈得焦土四布,看不出半分生机盎然。 宁君惜盘膝而坐,静静看着不远处的稻草人。 稻草人已经被劈成焦黑,浑身燃着雷火,即使大雨倾盆也未浇灭。 而宁君惜身周却绿草如茵,似乎还是一片草原。 宁君惜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渡劫,以他的身体状况也渡不了劫,可他以前和不久前都看了足够多的书,便有足够多的手段从容应付。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 只要稻草人燃尽之前,这劫雷过去,他便没事,所以他想让这雷再快一些。 轰隆! 又一声震响,闪电自上劈下。 稻草人终于成了碎片,无数泥沙草屑四溅,有些碾入沉泥里,有些落在宁君惜身上。 宁君惜猛地吐出口鲜血,轻轻咳嗽起来。 李代桃僵,但到底还是差了点。 他想站起身,却是站不起来了。 他叹了口气,索性便那么坐着,抬头看了眼天空。 “乌云未散,难道还有吗?” 他皱起眉头,微微攥起了拳头。 他勉强只能算到炼气,什么劫,三道雷还不够,便是断元体也不可能。 或许,这并不是劫,而是想要他的命。 宁君惜不甘心看着天空。 可他做错了什么? 胎儿时,坠阳草差点要了他的命。 一年前,那柄剑差点要了他的命。 现在,忽然而来的雷云也想要他的命。 难道他便不该活在这世上? 凭什么? 他眸子闪现一抹疯狂之色。 黑云再次涌动起来,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四周忽然发出震耳欲聋的闷雷之声,整个天地都动荡起来。 然后,漩涡龙卷里出现了一扇门。 一扇紧闭的,古朴的大门。 伴随着闷雷之声,一声亘古沉重的门户打开的声响瞬间传遍整个洞天。 “小惜!”一个严肃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宁君惜勾了勾嘴角。 他知道,是虚无洞天动荡,老头子怕空间扭曲,再把他传送到别的地方,只能从空间里跑出来了。 可他只扯了扯嘴角,没有回应。 头顶忽然一股庞大的,难以抗拒的压力如同山岳压顶压了下来,宁君惜似乎听到了他骨头摩擦的声音。 他又吐出口鲜血,觉得连呼吸也成了一种奢望,咚咚的心跳声如同雷鸣,整个脑袋都昏沉起来。 他视线渐渐有些模糊,却依旧强撑着,偏头看向天空。 黑云中的门户已完全大开,门前有一张庞大陌生的脸,正如同俯视蝼蚁那样俯视着他。 宁君惜忽然很厌恶,也很厌倦,觉得那张脸,那个门户都特别碍眼。 他恍惚听到一个威严洪大的声音说,“你该死!” 伴随声音落下的,是一道金色闪电直坠而下。 宁君惜忽然笑了起来,鲜血染红了唇齿,却很畅快。 他该死,凭什么? 他看了眼远远奔来的老人。 老人的面色几乎都出现了扭曲,显然着急到了极致。 宁君惜眼中浮现一抹歉然,很快被疯狂取代。 他轻轻说,“去!” 一抹流光从他头顶冲出。 与金色闪电相击。 然后,冲进了云霄里,撞在了那张冷漠木然的脸上。 空气在那一刻凝滞。 骤然,天地间一声惊天炸响。 人脸与门户在扭曲中轰然破碎,云涌风急,那抹流光直直从云层上坠了下来。 …… 小齐不再去指点唐婉晴,而是又寸步不离地开始守着宁君惜。 除此之外,一身红袍的媚姨也赖在竹楼里不走了。 你可以胡闹,可以瞎折腾,可以不惜命,但是一声不吭跑没了影子,这就吓人得很了,所以连你可能溜走的机会都不给了。 “躺下,不许坐起来。”女子冷着脸对宁君惜斥道。 “媚姨,我真的没事了。”宁君惜很无奈叹气,这都七日了,这次的伤都让葬花剑受着了,他除了受了点反噬,能有什么伤。 “是呀,只是力竭而已。”女子阴阳怪气说,又骤然暴怒,“你当我傻不成?” 宁君惜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来,喝药。”老头子端着碗药进来。 宁君惜松了口气,就想坐起来。 “你敢动!”女子又一惊一乍了,“我喂你。” 宁君惜身子一僵,苦下脸,“我会被呛死的。” “别闹,苏媚。”老头子拍拍女子,示意她去一边,扶着宁君惜起来。 宁君惜接碗一饮而尽,苦得吐舌头。 小齐将一杯白开水递过去。 老头子神色复杂看了眼少年,忽然说,“寒水诀不合适你,改修以前那本吧。” 宁君惜喝了一大口水,将水杯拿在手里,并不意外点点头,“寒水诀会与抱元诀冲突?” 老头子点点头。 宁君惜笑了下,“知道了。” 老头子便不再多说,拿着药碗下了楼。 自始至终,老头子都没问雷劫和门户的事,少年也没提。 但是,隔日,宁君惜一声不吭废了自己修到二品的寒水诀,开始修习抱元诀。 没有抱怨一字,也不曾有任何不愿,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小齐就在一边看着,觉得心里涩涩的。 时间走得依旧很快,似乎一眨眼,夏日便悄然离去了。 第一卷 旅人 第二十八章 遮住了日光 http://.biquxs.info/

抱元诀很难练。 一种属性精习和五种属性同练,差距总不会是一点两点的。 况且抱元诀很特殊,与其他功法都不太一样。 宁君惜又开始自己琢磨试探,每一步都走得很难,每一天也变得很忙。 小齐就像个影子,宁君惜不问他便不会出声。 苏媚却是个话唠,经常逗着宁君惜玩,不让宁君惜好好修炼。 宁君惜很无奈,便是去了山里也甩不开苏媚,更何况老头子也不让他出竹楼,他便整日扎在老头子书库里。 那里,苏媚是不能进去的。 之后,宁君惜经常莫名其妙受伤,身子便会变得很虚弱,最严重的时候,连自己起身都困难。 小齐在旁边看着,他知道少年在自己摸索修炼之法,便只能任由着他。 秋分时,宁君惜终于琢磨清楚了门道。 那日,他睡了一日,醒来后调侃,寒水诀太简单,修习了一年,脑袋都不灵光了,为了不让自己成了个笨蛋,这种小儿科的东西以后他再不碰了。 小齐哑口无言。 他有些庆幸唐婉晴不在,否则这丫头一定会撇嘴掉眼泪,说她笨得无药可救了。 因为唐婉晴修习得‘焱涛经’是与‘寒水诀’同样难度的功法。 立冬时,唐婉晴到了一品巅峰,开心得手舞足蹈,跑来同宁君惜炫耀,宁君惜只是笑,什么也没说。 小雪时,宁君惜再次渡了场劫,老头子在旁边守着。 这次也是三道雷,只是没有那扇门户。 然后,宁君惜悄无声息入了炼体二品。 宁君惜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不过他没向老头子问。 转眼大雪。 老头子说,他捡到宁君惜时是在大雪,自然而然,宁君惜便将这天当做了生辰。 这天,他没有修炼,而是坐在竹楼前晒太阳。 他从小就喜欢晒太阳,所以虚无洞天一般都是晴天。 天忽然暗淡下来。 宁君惜皱皱眉,抬头看去。 一只巨大的白鸟从远处飞来,正巧遮住了日光。 “信天翁。”宁君惜眯起眸子。 信天翁是一种巨型灵禽,一生皆在海上,天资愚钝,寿命却极长,又是最倔强的,这普天之下,只有堰州的林家有手段将它们从海上叫出来。 宁君惜想了想,回头道,“齐叔,去找老头子来。” 他记得,这个林家似乎与老头子有些渊源,他的记忆里林家来过两次,老头子都曾出手帮忙。 小齐点点头,转身离去。 宁君惜也没了晒太阳的兴致,转身进了竹楼。 有些事,少年一直看得很透,便鲜少愿意与这些远来之客接触,除非老头子嘱咐。 他坐去窗前看书。 爬山虎的藤蔓从窗户上垂下来,在书上投下阴影,偶尔寒风卷着些许积雪吹进窗户,落到少年素白的长袍上,他也不在意。 “君惜哥哥!”一个轻快清脆的声音传来上来。 “走了?”宁君惜抬头看了眼,怔了下,“老头子让他来的?” 唐婉晴身后跟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穿了一身浅蓝色衣衫,轩眉朗目,气质很是不俗。 “李爷爷让君惜哥哥带他四处转转,婉晴便把他拉上来了。”唐婉晴笑嘻嘻跑到宁君惜面前,“君惜哥哥不会怪婉晴吧?” “怎么会。”宁君惜笑了笑,“不过我身子不适,不如你替我带他四处逛?” “不嘛,你多久没出清凉湖了。”唐婉晴有些不开心嘟起嘴,“李爷爷好不容易让你出去走走,你却要窝在房间里,多没意思,再说,小小岳每天都来,你不去看看?” “若宁兄弟不嫌弃,林南可做宁兄弟的双足。”少年适时插口,语气真挚温和,自有一份如沐春风。 “对呀,我也可以背你哦,”唐婉晴立即眼睛一亮,做了个弯曲肘臂的动作,“我现在身子很壮了。” 宁君惜看了林南一眼,又没好气白了眼唐婉晴,“哪有男孩子让女孩子背的,你这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君惜哥哥,去嘛,去嘛。”唐婉晴实在没办法,便蹲下身扯着宁君惜衣带撒娇。 宁君惜无奈将书放回架子上,“好,不过可是你开口介绍,我累得很。” “君惜哥哥最好了。”唐婉晴立即笑开了花。 小齐找了件大氅给宁君惜披上。 少年身体虽有好转,却也不会比普通人好多少,内炼与外练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 宁君惜下楼时,看到一大群陌生人跪在老头子门口,显然是与林南一起的。 他怔了下,转头对小齐道,“齐叔,你不必跟着了,去帮老头子招待那些客人。” 小齐皱眉不言。 “放心,有婉晴跟着呢。”宁君惜似乎知道小齐顾忌什么,提醒道。 毛球正巧从外面野完,见到宁君惜兴奋在雪地里打个滚儿,猴儿一样攀到少年肩膀上去了,小脑袋一个劲儿蹭宁君惜脸颊。 这小家伙,近两年竟似乎没长多少。 “别闹。”宁君惜很无奈拍它的脑袋,低斥道。 毛球便不再闹腾,却又咿呀咿呀直叫起来。 林南看着那个在少年肩膀上撒娇的家伙,眼中有些惊异感慨,不过被他很好掩藏了起来。 三个少年人穿过雪景画桥,走过林间小路,看过积雪松柏…… 唐婉晴开心得像春天的小蜜蜂,拉着宁君惜小嘴一张一合,一直没停下过,完全忘了身后的客人。 宁君惜却很平静,只是微微浅笑。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都大笑不起来了,也闹不起来了,可能是一下子发生了太多事,猜到了太多东西,心便沉了。 林南在两个少年人身后不急不缓跟着,静静看着,笑得很温和干净。 不知不觉,三人走到了瀑布前,瀑布不远处是一间茅庐,宁君惜与唐婉晴都住过的那间。 宁君惜实在累得够呛,三人便在瀑布前稍歇。 唐婉晴有些口渴,便捧着甘甜的瀑布水畅饮,丝毫没有小女儿姿态。 毛球悄悄跑过去,一下子扑在少女背上,然后一人一兽一个不稳,齐齐栽进水里,也不怕水流冰寒,闹作了一团。 宁君惜也不阻拦,坐在草地上看着他们闹,脚下积雪覆盖,偶尔可见雪下枯草。 他闭上眸子,静静听着瀑布轰鸣,隐约有少女银铃般的笑声,远处还有白鸟嬉戏,微微勾起嘴角。 “可想出去?” 温和低沉的嗓音从身边响起,林南微笑看着宁君惜。 宁君惜眼睑颤了颤,睁开眸子,面无表情看着他。 “你既然倦了这里,又为何不愿出去呢,外面虽不如这里美,却很热闹。”林南笑容亲和说,“我可以帮你。” “看来,老头子这次不会帮你们了。”宁君惜沉默了几个呼吸,淡淡说。 “我们做错了事,前辈一时不原谅我们很正常,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不是吗?”林南笑得愈发温和。 “我们之间,素昧平生。”宁君惜将视线移开,看向白练瀑布,“而且,你心思太重了。” 林南毫不尴尬耸耸肩,将一块玉佩递过去,“别这么早下定论,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宁君惜没有接,而是再次闭上了眼。 第一卷 旅人 第二十九章 玲珑心 http://.biquxs.info/

一人一兽闹了一阵子,很快爬上岸。 毛球抖了抖身子,就往宁君惜怀里钻,宁君惜只能哭笑不得地拿大氅给毛球擦毛。 林南很绅士风度地将自己的外衣递给唐婉晴,唐婉晴却摆摆手,没承他的好意。 她修炼的是水火双属性功法,真气运转一个周天,身上便能如同蒸笼般热气腾腾,没多久,虽有湿意,却无伤大雅。 林南也不觉的尴尬,慢吞吞再将衣服穿上。 三个人又休息片刻,开始返程。 此时,日已西斜,阳光铺了雪色一层金辉,整个草原极美。 走得自然不是原路,虚无洞天条条大路都是通往清凉湖的,可谓进去容易出来难,不过景致仍甚美。 路过竹林,宁君惜想到已经很久没去见怪婆婆了,便同唐婉晴打了声招呼,说他有些事,让她先走。 唐婉晴本想跟着,宁君惜便逗她,头发都跟奓了毛的小狮子一样了,还不回去收拾收拾,打算吓人吗?唐婉晴立即红着脸窜了出去。 这丫头的软肋,宁君惜总是能很轻易找到。 林南自然不用宁君惜为难,很识趣追了过去。 …… 时隔一年多,宁君惜再次来到了至善墟。 至善墟依旧没变,少年却早已不再无忧。 宁君惜看着天机盘和那个狼狈的身影很久,才喊了声,“怪婆婆!” 那身影颤了下,然后放开沉重的锁链,走到少年面前,缓缓坐下。 宁君惜也缓缓坐下,靠在那堵看不到的墙上。 “让我在这儿睡会儿,可以吗?”他轻轻说。 女子愕然又无措看着少年。 “我走了一天的路,很累。”宁君惜补充说。 女子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宁君惜便阖上了眸子。 他睡得很快,因为他真的很累。 女子静静看着少年,看着她朝思暮想的小人儿,很想摸摸他稚气未脱的面颊,抚平他即使梦里仍紧皱的眉头。 可她终究不敢。 她怕把少年惊醒。 她知道,少年一直怕她。 昏暗混沌的空间,无日无月,时间似乎也是静止的。 少年一直未醒,显然累极了。 空间一阵扭曲,长须老人出现在至善墟里。 他轻轻咳嗽了声。 女子便似乎做贼被捉了个正着般一下子惊慌失措,“前……前辈……” 老人摆摆手,示意她自去。 女子起身仓促离去。 宁君惜被惊醒,有些茫然四顾。 他先看到了女子离去的背影,然后看到了老头子。 他抿起了唇,“他们走了?” 老头子捻着胡须摇摇头。 宁君惜沉默了几个呼吸,低敛下眼睑,淡淡说,“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远处的女子身形顿在了原地。 老头子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宁君惜也快步跟去。 …… 大雪之后,宁君惜又开始忙,忙得不可开交。 一天十二个时辰,他却恨不得每一息都掰成两半用,几乎十个时辰都安排得满满的。 小齐觉得不妥,劝了几次,可每次少年都呀一声‘有吗?’,然后又自顾自翻书或者做其他事去了。 日出又日落,很快冬至。 这日,宁君惜翻出了本很破的书,上面很多看不懂的字,他便让小齐去书库找找类似的字帖,他好把书看完,自己就边想着心事,边抱了两本能看懂的书往楼上走。 还没上楼梯,迎面一个人便跟他撞在了一起。 宁君惜退了几步,抬头见是唐婉晴,又见她双颊绯红,神态扭捏得很。 他有些愕然,本能就问了句蠢话,“发烧了?” 唐婉晴脸更红了,羞羞怯怯说,“那个,林南哥说喜欢我。” “哦。”宁君惜没多想,又反应过来,“嗯?他还没走?” 唐婉晴匪夷所思看着宁君惜,指了指老头子房门口。 宁君惜瞥了眼,眉头微皱,“他们就这么跪了半月?” 唐婉晴搞不懂宁君惜什么意思,点点头,“对呀,而且李爷爷除了大雪那天让你带林南哥四处转转,便再没搭理过他们。” 宁君惜眉头皱得愈紧,不明白老头子什么意思,却知道了林南什么打算,不过他也不想多理会。 便是把林家底蕴都加起来也比不过唐家的十分之一,一个林南除非疯了,否则还不敢真对唐家大小姐怎么样。 “同老头子说过吗?”他随口问。 唐婉晴没宁君惜脑袋转得快,呆了呆,“什么?” “林南的事。”宁君惜眯着眸子看着林家那些人问。 “我拒绝了。”唐婉晴的俏脸又染上了绯红。 那她跑来干什么? 宁君惜惊讶看了眼少女,不过到底没问,而是笑着揉了揉少女头顶,“不喜欢便不喜欢,以后碰上的大好男儿多着呢。” 他打了个哈欠,扬了扬手里的书,“好了,你去玩,我忙着呢。” 唐婉晴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宁君惜思路跳的这么快,上一息还安慰她,下一息就赶人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宁君惜却已经快速上了楼,房门一关,去忙自己的了。 于是,唐婉晴几乎快哭鼻子。 君惜哥哥怎么能这样,一点不等她把话说完。 这天晚上,宁君惜去找了老头子。 老头子在炼药,整个房间火光交映。 “我希望是我的错觉,你似乎想告诉我,林家是与我有些渊源的。”宁君惜站在老人身后,平静说。 老人没有说话,四周唯有拉风车声和炉火呼呼作响声。 宁君惜等了会儿,有些疲惫闭上眼,“既然,当初他们把我丢进了雪原里,便一定没想过我会活着,所以,日后,我不会再理会任何关于我身世的事,也不会主动找他们,即便以后无意得知,我也不会认他们,我只是宁君惜……和虚无洞天的少主。所以,林家,你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不必等我的态度。” 老人依旧没说话,却点了点头。 宁君惜微微勾起嘴角,想笑得淡然些,却满满苦涩,“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一大把年纪了,别总熬夜。” 他摇摇头,转身离去。 老人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少年背影。 瘦弱单薄,似乎风吹即倒。 老人又叹了口气。 他本不想给少年负担,可少年自己却一声不吭担了起来,又能如何? 他不再多想,继续一下下拉动着风车。 急风兜兜转转穿过炉膛,红彤彤火光顿时忽明忽暗,整个房间也明灭不定起来。 第一卷 旅人 第三十章 少年哭了 http://.biquxs.info/

转眼黎明。 宁君惜依习惯晨读,炼气,研习术法,等松一口气已经是傍晚。 他揉揉额头,有些疲惫,偏头正巧看到西斜红日。 雪落无痕风吹絮,日落熔金红映天。 那么一瞬间,宁君惜想一直这样就好了,不过很快又摇摇头,钻进了书库里。 林家人什么时候走的,宁君惜没理会,也不想理会。 他清楚,所谓的渊源只是老头子要他一个态度,与是林家还是唐家柳家都没关系,只是林家正巧撞在风口浪尖上而已。 他不明白老头子想干什么,也不愿乱想,他就老头子这么一个亲人,如果一切都不是表面看的这样,要他怎么办? 过了几天,唐婉晴噔噔噔跑进宁君惜房间,神秘兮兮说,“送你个礼物。” “说。”宁君惜抬头笑了下,低头继续翻书。 唐婉晴有些不开心皱起眉头,一把将宁君惜的书夺过来,“不许看。” 宁君惜无奈伸手,“我好好听,还我。” 唐婉晴才不会还他,笑嘻嘻将一枚玉佩放到他手心里,“好看吗?送你的。” 宁君惜微微皱眉看着似曾相识的玉佩,半晌后抬头问,“林南送你的?” “他让我送给你的。”唐婉晴笑眯眯说,她还有另外半句话没说,现在也只想藏在心里。 “送你的想要便拿着,不想要抽空送回去。”宁君惜毫无情趣塞还给少女,伸手又摸过来一本书看。 反正他房间里书多得是,唐婉晴抢就抢呗。 “你……”唐婉晴差点气哭了,气呼呼把玉佩往桌上一拍,跑了。 宁君惜皱皱眉,看了眼脸色怪异的小齐,“去给老头子。” 小齐立即面无表情,“是。” 可没一会儿,小齐又拿着玉佩跑了回去,“李老不收,让您送回去。” 宁君惜很无奈揉揉脑袋,那丫头胡搅蛮缠的性子可是不比他当初差多少,他是真没法子。 “收起来,抽空了我替她还回去。” 小齐咳了声,悻悻然看少年。 少爷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 这个问题终究是不知道答案的。 宁君惜又开始闭关,连除夕也忙得很,他说他准备春分之前突破到三品。 于是,这个除夕夜成了虚无洞天十几年来最不像除夕的除夕,寂寥得很。 自从少年知道了有除夕这个节日,除夕夜前总是有个小小身影忙前忙后地张罗,所有人兽都会成了他的助手,即使去年少年身子弱得很也是如此,只是有些事到底是过去式了。 伴随初春的三声闷雷,少年修为入了三品。 那时正好龙抬头,雨水淅淅沥沥下了数日。 少年却不再急着修炼,反而一下子清闲下来,整日看着雨打屋檐发呆。 倒是唐婉晴被少年刺激到了,原本懒懒散散的修习一下子紧锣密鼓起来。 毛球和小怪依旧野得很,整日没个影子,一回来便蹭少年一身水,少年索性下了禁足令,雨停之前不准出去了。 于是难兄难弟整日窝在少年身边,少年怎么赶也赶不走了,不由哭笑不得。 雨后阳光大好,清凉湖上架起了硕大绚丽的虹桥,正巧与画桥相交,有天蓝如洗,白云悠然,景致极美。 少年在明媚春日下伸了个懒腰,然后去找了老头子。 “我想出去走走。” 少年站在忙着翻晒药草的老人身边,坦然说。 “去吧,出去晒晒太阳,在屋里窝了小半年,都要发霉了。还有那个小熊,整天隔着桥往这边瞅,老头子都觉得瘆人……”老头子头也不抬嘱咐。 “我想出雪原走走。”宁君惜强调。 老头子不再说话,自顾自翻药草,似乎没听到。 “再往上,我不知道该怎么走了。”宁君惜微微皱起眉头,不过仍耐心解释,“我看到一本书上说,万法相通,我想四处看看,看看我的法在哪里。” 老头子依旧没说话。 “我知道你会替我想办法,可那到底不知我的路。”宁君惜倔强看着老人,“路总要自己走的,否则就像这雪原,虽美,却不真实,更没意思。” 老人抬头看向了少年,喃喃道,“三年,还没到。” 少年毫不避讳看着老人的眸子,“提前晒到外面的太阳,其实也不错。” 半晌,老人首先移开视线,摇摇头,去忙自己的了。 宁君惜抿起了唇,“为什么?” 老头子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忙活。 宁君惜看着老人,清澈的眸子渐渐充满了愤怒,委屈,迷茫,面容有些扭曲,“凭什么?” “你若出去,我会把你抓回来。”老人头也不抬说。 宁君惜脸色一僵,不由退了一步,似乎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老人的背影。 老人依旧自顾自忙碌,似乎刚才说话的不是他一样。 “我不是宠物。”宁君惜沉默了几个呼吸,漠然说,转身离去。 小齐这次没看老头子,悄无声息跟去。 老头子依旧没抬头,自顾自翻晒草药,可手却微微颤抖。 …… 风吹芦苇摇,湖平涟漪荡。 宁君惜将自己藏在芦苇荡里,看着水面发呆。 这两年,少年已经习惯了将不开心的事压一压,再压一压,然后便没什么感觉了。 生气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委屈也一点用处也没有。 他一遍遍想,可心里还是有些堵。 “少爷。”小齐从枯黄芦花间钻出来,在少年身后喊了声。 宁君惜闭上眼,语气尽量平静说,“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小齐没说话,也没离开。 宁君惜觉得心口更堵了,越来越堵,脑袋里无数不好的想法像潮水一样蜂拥而出。 他将脑袋埋在膝盖上,双手抱住,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少爷!”小齐看不下去,又喊了声。 “别叫我。”宁君惜头也不抬,低吼了声。 小齐一下子怔住。 不是因为少年发脾气,而是少年的吼声是带着哭腔的。 还是稚童时,少年整日都会被坠阳草逼得浑身抽搐,冰火两重天,可毒被压下去后,他却能笑得一脸灿烂,奶声奶气说,老头子,我又多了一条命,是不是? 炼体之前,老头子给少年调理身子,因为他身子太虚,他整日都要泡在那些让人痛得撕心裂肺的药里,他会大骂老头子坑他,等死狗一样被捞出来,他却还能有气无力说,老头子,等我有力气了,就拔光你的胡子。 前两年,少年被葬花剑折磨得奄奄一息,几次几乎丧命,真气也被葬花吸收得点滴不剩,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他什么也不知道,可他又什么也知道些,于是,他学着不去在意,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 少年从小就不会哭,因为老头子说,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可现在,不会哭的少年哭了。 第一卷 旅人 第三十一章 有点好笑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搬进了山里,搬回了那间茅庐,他说要好好静一静。 小齐同老头子说了声,跟着宁君惜也进了山里。 宁君惜不再炼气,而是开始尝试炼体,只是每次半路便会被瀑布冲回来,少年再倔强跑过去,直到筋疲力竭。 渐渐地,少年会失去耐心,一气之下将整个瀑布冻成冰练,然后直接昏睡过去,小齐便将少年抱回茅庐里。 小齐知道,少年在赌气,只是却是拿自己出气,以少年的身体,难以在瀑布下站稳脚跟的。 两只小兽自是不知道自家主人的忧愁,经常在草地里闹作一团,比在竹楼那边欢腾得多,虽然每次都是毛球给小怪洗个口水澡。 老头子经常来,只是每次少年都当自己是个瞎子,即使老头子站在面前也看不见。 很快过了清明,一切都很平静,少年似乎不再打算出去,于是,老头子来的次数稍微少了些。 清明后,虚无洞天里的春色愈发浓郁,再加上一场春雨一场暖,整个洞天便愈发醉人起来。 只是,少年却不喜欢,他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任凭外面花开灿烂,与他何干。 小齐很无奈,跟老头子吵一架,似乎把少年之前的孩子气又吵了回来。 他有些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不过想想少年才十六,有点孩子气才对嘛,于是便释然了不少。 他任由着少年闹脾气,甚至有些想笑。 直到淅沥小雨里,老头子穿着蓑衣狼狈而来。 “小惜跑出去了。”老头子脸色很臭,语气也很臭。 小齐微微一愣,下意识看了眼木桌方向。 少年正捧着本书,看得聚精会神,一点没注意到两人的谈话。 老头子脸色更黑,“那是傀儡,那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看了衍天经,学了傀儡术,还看懂了空间道痕,我去追他时,他丢了几个进空间点里,这才让他跑了出去,那两只小东西也是假的。” 小齐更加愕然。 这句话的信息量可是不小。 老头子几乎面黑如铁了,哼了声,“这天底下,能须臾之间入门的除了主公便只有那臭小子,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走到看书的少年面前,用力一拍少年脑袋,那少年立即抬头怒视,“死老头,你干嘛拍我。” 小齐呆了一下。 老头子胡子一抽,脸都绿了。 他直接把那小鬼从书桌上揪了起来,夹在腋下。 两只小兽嗷呜一声,扑上来就去咬老头子的衣角,被老人一手一只拎了起来。 “臭小子现在气我气得紧,我找到他,他不一定听我的,说不定还会逼急了做出点什么事来,你去把他找回来。” 老人面无表情走进了雨里。 小齐有点想笑,虽然觉得很不合时宜。 于是,他便扬起嘴角,然后压抑着低笑,最后,索性哈哈大笑起来。 老头子走得本来就不远,更何况他耳朵很好使,所以听到了笑声。 他黑沉沉的脸色顿时比此时的阴云还要阴沉,可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也勾起了嘴角。 …… 风吹雪柏,抖落积雪几许。 少年看着身后的无尽雪色,然后又往前看了看。 同样皑皑雪色。 他眼中有些迷茫。 他不想再呆在那幅虚假的画里,可他现在要去哪里呢? “咿呀。”毛球抓着少年的前襟,叫了声。 少年怀里,小怪也啾啾叫了两声。 少年忽然笑起来。 管他去哪里呢,既然出来了,便去闯一闯,其他的都去见鬼吧。 “走!”他提了提包袱,很孩子气地说了句,迈开步子融入了雪色里。 少年,雪原,皆是雪色。 …… 万里雪原,总不能指望它春意盎然的。 风稍微小一些,雪停一阵子,太阳暖和一点,这便是雪原对四方来人最好的回复。 这日,天气很好,只是风有些大。 少年缓缓走在风雪里。 他知道,再走几里路便是雪原边界了。 他对雪原周边很熟。 两只小兽在雪地里打闹,雪色融入雪色,都是毛球。 路上,偶尔能碰上些雪鸟,一人两兽一靠近便呼一声全都飞走了。 雪原的生灵总不如虚无洞天里的来得友好和谐。 远处有风声卷雪,似乎一条白浪,不断靠近。 宁君惜停下了脚步,微微眯起眸子。 “宁兄弟!” 没多久,几声马嘶,几匹骏马缓缓放缓速度,林南与几个林家长老翻身下马,林南客气道。 “还你。”宁君惜将玉佩丢给他,声音有些冷说。 林南抬手接住,“既然是我送给宁兄弟的,哪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你是给婉晴的,再者我也没说要过。”宁君惜眯着眸子说。 林南摇摇头,“先不说这个,宁兄弟走了两天路了,不如先去帐篷里喝点热水,休息一下,明日我们便出发回林家。” 宁君惜看了眼林南身后几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好。” …… 有些人,总是喜欢自作主张和得寸进尺,特别是自认为胜券在握时。 宁君惜在林家帐篷里喝了点水,又喂了两只小兽些吃食,便靠着帐篷闭目养神。 这两天,他其实很累,只是条件不允许他好好休息而已。 睡了没一会儿,林南从帐篷外进来,卷进些许凉意,“宁兄弟觉得如何?” 宁君惜挑了下眉,没说话。 “我看宁兄弟小小年纪已入中三品,天赋实属不凡,不如入我林家,以后我林家可提供资源,大力栽培宁兄弟,如何?”林南解释道。 宁君惜面色便有些奇怪,“你觉得,林家与虚无洞天比,如何?” “自然没办法相比,可林家与林家之外相比,也是如此。”林南面色不变道,“宁兄弟既然出来了,便没想过再回去,不是吗?” 宁君惜面色更加古怪,“你真聪明。” “那宁兄弟以为呢?”林南笑得亲和有礼。 “可是,你没想过,我既然出了洞天,便是与老头子撇清了关系,我不一定能帮上你。”宁君惜以商量的口吻问。 林南笑而不语。 宁君惜却摇摇头,“我不喜欢被约束,所以多谢林南兄好意了。” 林南皱了皱眉头,“如今,宁兄弟才出洞天,外面许多事不甚明了,不如在林家小住一段时间,再者前辈那里我们也好帮着瞒一瞒。” “这倒不必了。”宁君惜依旧摇头。 林南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也摇摇头,“宁兄弟还是再想想,若是宁兄弟执意要走,前辈那里怪罪下来,我等实在惶恐。” 宁君惜露出了个极天真无邪的笑容,“这点林南兄不必担心。” 林南不解看向宁君惜。 宁君惜却不回答,只是笑。 …… 宁君惜补了一觉,神清气爽。 他本想出去看看,谁知道才探出脑袋去,两个中年人便看了过来,“少主让宁少爷好好休息,莫要乱跑,免得出什么意外。” 宁君惜眨眨眼,“我去方便。” 等两个人跟着宁君惜方便完又回来,宁君惜断定,这林南把他软禁了。 他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 想想,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偷偷溜出世外桃源,孤立无援,身后的大靠山又没了,如今又落到一群自己铁定打不过的人手里,铁定是要任人揉捏的。 可惜他不是笨蛋,而且林南也低估了虚无洞天的底蕴。 宁君惜边摇头,边觉得真是一群聪明的笨蛋。 不过,免费的午餐,不吃白不吃。 于是,宁君惜便开心起来。 占便宜总是件并不算坏的好事。 至于老头子那边,他倒一点不急。 老头子又不知道他往哪个方向跑的,雪原很大,要花不少时间才可能找遍整个雪原。 转眼三日。 林南来过两次,不过只是闲聊。 有些分寸他可是清楚得很,逼得太紧可容易让人狗急跳墙的。 宁君惜很随意应付,该吃吃该喝喝,理所当然得很。 只是,两只小兽却不乐意了,林家人也不让它们出去,而帐篷里又没什么好玩的,它们便开始闹宁君惜。 刚过上几天舒坦日子的少年被闹得实在没脾气,于是他决定,摊牌。 第一卷 旅人 第三十二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http://.biquxs.info/

摊牌,就意味着不能再白吃白喝了,而且还要顶风冒雪。 宁君惜觉得有点亏,也不是很亏。 不过,他觉得该大吃一顿,否则会更亏。 于是,他叫林南来之前先要了一只烤雪兔,一大盘提子。 林家在这一点上一直很慷慨。 只是,没多久他便郁闷极了。 毛球以前好歹装过雪兔,怎么吃得这么欢?还有小怪,它可是只鸡,当鸡就要有当鸡的样子,有鸡吃肉的吗? 若仅如此,宁君惜还能忍受的,可两只小兽这边啃两口,那边啃两口,讲不讲卫生啊。 宁君惜拍案而起,“去一边,再吃烤了你们。” 林南刚好进来,被宁君惜突然抓狂吓了一跳,“若是不够,我可再给宁兄弟拿些来。” “不用了。”宁君惜看着被啃得七零八落的兔子,顿时食欲全无,满脸嫌弃扒拉了扒拉,找到唯一没啃过的一块胸脯肉吃起来。 雪兔肉的确很香,而且被撒了些香料,比只是烤了的更香。 宁君惜想着心事,吃得很慢条斯理。 “宁兄弟可是想清楚了?”林南看着少年,眼中有疑惑一闪而逝。 在洞天里时,面前的少年平静淡然,行事也是稳重得体,林南一直觉得这是个心思很重的少年人,可这几天,这少年不仅没心没肺,还孩子气十足,若不是长着一样的脸,他都怀疑是不是一个人了。 “嗯。”宁君惜随便应了声。 “那便即日启程?”林南笑了起来。 宁君惜奇怪看了他一眼,“我今日是向林南兄辞行的。” 林南笑容一下子变得僵硬,“宁兄弟在胡说些什么,不是说好了去我林家住一段日子吗?怎能出尔反尔。” “林南兄哪里话,我何时说过去林家的?”宁君惜吃完兔肉,擦了擦手。 “当日宁兄弟来,可是说过外面之事不甚明了,先在林家小住的,如今我等都已准备妥当,你却又说不去,平白耽误了我等这数日时间,宁兄弟倒是过意得去。”林南面色难看说。 “我说过?”宁君惜摘了颗提子进嘴里,奇怪道。 若他记得不错,这似乎是面前的人说的。 “我还会诓骗宁兄弟不成?”林南气愤起来。 “可我若去林家,老头子免不了找去,我还是要回去。”宁君惜很认真说,“我既打算离开洞天,必然要去一个老头子难找的地方,去林家实属不妥,所以我应该不会说这么蠢的话。” “这点,宁兄弟不必担心,既然我敢收留宁兄弟,自然也会隐瞒宁兄弟身份,前辈便是找去也无妨。”林南面色缓了缓,信誓旦旦道。 宁君惜认真想了想,却摇摇头,“自是无妨,听说你们最近又遇到了点麻烦,你们可以将我交给老头子,再胡乱说点什么,那样老头子就欠了你们一个人情,帮忙还是顺便的,说不得会原谅你们,我在你们那里住一段时间,也算欠你们一个人情,就是有些埋怨,以后也免不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们不亏,我很亏。” 林南面色有些古怪,“宁兄弟听什么人胡说的,当初可是我想帮宁兄弟出来的,怎么会再算计宁兄弟?” “也是啊,就当我多想了,林南兄勿怪。”宁君惜笑笑,很天真无邪的模样,“不过我还是不记得我说过那些话,说不定是你记错了。” 林南刚想说什么,宁君惜已经欠身一礼,“还是那句话,林南兄几日盛情招待,宁某人甚是感激,不过叨唠已久,就此告辞。” 然后,他弯腰将一串提子提溜在了手上,转身准备离开。 毛球叼着小怪很自觉爬到他肩膀上。 林南皱眉道,“宁兄弟当真去意已决?” 宁君惜脚步一顿,连忙将嘴里的提子咽下去,回头一本正经道,“他日有空,必去林家道谢。” “便是你真没说话那些,只是看在你我的情面上去林家小住几日也不愿?”林南语气有些恳求。 “老头子神通广大,说不得现在正在林家守株待兔,我过几日再去,如何?”宁君惜面上歉然道。 表演嘛,谁不会啊。 林南看了宁君惜半晌,叹了口气,“也罢,也罢,既如此,宁兄弟将这块玉佩拿上,也算个信物,路上若有个急事,也可算是盘缠,如何?” 宁君惜挑了挑眉,往嘴里丢了颗提子。 他在想这家伙是不是真有这个好心。 结果是,他不信。 他开酒肆那会儿,经常听到这么一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那时想着,媚姨每次去暖姨家,都是为了偷蛋,可不就是没安好心嘛,自认为对极。 虽然媚姨是只狐狸。 现在看,这家伙这好心估计也差不了多少。 他便微笑说,“我记得这玉佩是林南兄送给婉晴的定情信物,虽然婉晴看不上,让我送了回来,可再转手送给我,到底是不太合适,多谢林南兄好意了。” 说完,不再理会脸色精彩至极的林南,往帐篷外走去。 “站住!”林南面色完全沉了下来,“宁兄弟莫不是看不起林某?” “这倒不曾。”宁君惜看了眼门口突兀多出来的两个林家长老,又转身看向林南,笑得很斯文得体,“只是,不想成了你们的棋子。” “我也不想宁兄弟为棋子。”林南摇头道。 “你只是自救而已。”宁君惜替他补完了下一句,平静说,“但是,你们与老头子的渊源,我不想掺和进去。” “举手之劳而已,你并没有什么损失。”林南不甘心道。 宁君惜摇摇头,“你既然拿我没办法,便放我离开,以后你我至少还有份香火情。” “当真?”林南表情有些扭曲。 宁君惜平静看着他。 林南却忽然笑了起来,“你真当我拿你没办法?” “否则呢?”宁君惜警惕看着他,“虽然我离开了洞天,可老头子并不这么想,不是吗?” “林家有种乱魂咒,会让中咒者忘记之前所有的事,而将施咒者说给他的经历以为是自己的经历,你觉得给你用上,会如何?”林南面色狰狞说。 “老头子会杀了你们。”宁君惜蹙眉道,这家伙看来是疯了。 “前辈会看着我们林家灭亡,却永远不会灭我们林家。”林南笑得面目可憎,“他以前,可是我们林家的狗呢。” 宁君惜眉头皱得愈紧,“你敢当着老头子的面说这话?” “不敢。”林南阴沉沉看着宁君惜,一步步走向他,“所以,你没有其他选择了。” “所以说,那枚玉佩真的是有猫腻。”宁君惜却很平静站在那里,叹了口气。 “你最好别乱跑,否则把你抓起来,对谁都不好看了。”林南没回答,冷漠说。 “看来林家这次的问题挺大。”宁君惜倒是真没有跑的意思,只是一步步退后,商量道,“我可以不同老头子说,也可以帮你。” “晚了。”林南将宁君惜逼到墙角,将玉佩举在面前。 那玉佩自己漂浮了起来,渐渐散发出淡淡光晕。 “所以说,一开始你便是这个打算。”宁君惜依旧不慌不忙,“我若拿其它东西挡一下会如何?” 林南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看来是没用的了。”宁君惜打了个哈欠,忽然微笑起来。 他笑的很开心。 他说,“你这个笨蛋!” 然后,很潇洒地挥了挥手,身体微微后仰。 空间中突兀出现一阵扭曲。 下一瞬间,宁君惜在原地消失了。 玉佩上的光芒瞬间褪去,掉到地上被摔成了数片。 第一卷 旅人 第三十三章 三个少年 http://.biquxs.info/

“什么?”林南的脸色瞬间僵住,既震惊又难以置信。 林家的乱魂咒是千年前的那位传下来的,只要摄取目标一缕气息,锁定后,目标在十里之内,咒术不会被打断,可谓世上最高明的咒术之一。 可如今,乱魂咒竟然失灵了,也就是说现在那个少年在十里之外。 他脸色骤然难看至极。 虚无洞天的底蕴果然深厚得很。 他捡起那枚玉佩碎片,面目渐渐狰狞起来。 既然撕破了脸,那便不要怪他一不做二不休了,他便不信一个从未出来过的毛头小子,还能斗得过林家一家族之力。 只要在前辈前面找到那小子,前辈便不得不管林家。 他在赌,而且是豪赌。 …… 宁君惜自然不知道林南已经疯了,他现在在心疼。 他刚才是直接钻进了一个空间节点里,然后从另一个节点里跑了出来。 听着很容易,时间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可便是他反应都反应不过来的这一瞬时间,却是不知道多少空间乱流擦身而过,也只有老头子那种几乎成神仙的老不死的能从容应付。 至于宁君惜,这么跑进去,十个也瞬间成了飞灰。 所以,宁君惜付出了不小代价。 老头子给他的三枚保命玉佩,毁了一枚。 宁君惜捧着那枚碎掉的玉佩,一张脸几乎皱成了一团。 就这么没了一条命。 两只小兽莫名其妙看着宁君惜,自然不知晓只是它们的任性,害自家主人丢了一件保命东西。 宁君惜在那里自怨自艾,以致于完全没注意到几步外被他突然出现吓傻了的三个人。 半晌后,还是其中最胖的那少年怯生生道,“那个,您您您……您是神仙吧?” 宁君惜怔了下,回头一看。 “你们什么时候跑过来的?”他很惊奇问。 三个少年人立即哭笑不得。 还是最胖的那个开口,“这位神仙,是您忽然跑出来的,我们一直在这儿待着呢。” “真的?”宁君惜怀疑看了眼他们。 好吧,是真的。 因为他们烤的兔子肉都糊了。 “喂,你们也太暴殄天物了,会不会烤肉。”宁君惜叫了起来,跑去给兔子翻了个身。 见三个人目瞪口呆看着他,又奇怪道,“傻呆在那干嘛,过来个会烤的帮忙。” 他又不会烤肉。 “哦哦哦。”最瘦的那个少年人连忙应一声,跑过来帮忙。 宁君惜便松了口气,又退到了一边坐下,将小怪和提子从怀里摸出来。 然后,他差点气死。 每颗提子都被小怪啄了个口子,却只是被啄了一口,谁惯的熊毛病? “你……”宁君惜指着小怪咬牙切齿,可想想,打不得,骂没用,好像也没办法惩罚它,瞬间泄气,自己生起了闷气。 三个少年人都被宁君惜的一惊一乍吓得面面相觑,觉得这神仙真是没架子得很。 过了半晌,那个胖少年又小心翼翼凑过来,将一个兔子腿递过去,“神仙,要不要来点?” 宁君惜眸子亮了亮,转瞬又想到素昧平生,抬头道,“你们够不够?” “差不多够。”胖少年受宠若惊,其实很不够。 “多谢。”宁君惜立即露出个大大笑脸,接了过来,又想着礼尚往来,可想想他那寒碜的提子,改口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胖少年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宁君惜眉头挑了下,他的确还没吃饱,便不再理会胖少年,低头啃肉。 胖少年有点尴尬,挠挠头走了回去。 毛球爬到宁君惜肩膀上,将小脑袋往宁君惜脸上噌。 小怪个子小,也爬不上去,便啾啾直叫。 宁君惜哭笑不得,他后悔把这俩货带出来了,撕了一半肉丢在地上,“吃那些,不许跟我抢。” 好不容易能安安稳稳吃完,宁君惜抓了把雪擦手,往三个少年人那里看了眼。 他们也在瞅宁君惜,只是有点小心翼翼的,似乎挺怕他。 宁君惜想了想,起身过去,大大方方道,“你们好,我叫宁君惜,多谢你们的肉。” “神仙,那是我们的荣幸,您老别放在心上。”胖少年被推出来,摇头道。 宁君惜皱皱眉,“我不是神仙。” 三个人呆了下。 “神仙不需要吃饭,可我需要吃。”宁君惜很耐心说。 三个人互视一眼,胖少年苦着脸说,“您真不是神仙?” “不是。”宁君惜并没有给他们幻想的意思。 “早说嘛,我就说哪有这么接地气的神仙。”不胖不瘦的少年忽然叫了起来,“可我说兄弟,那你怎么忽然跑出来的?” 宁君惜模棱两可道,“我只是误打误撞被卷进了空间乱流里,出来便是这里了。” 三个人又面面相觑起来。 “什么是空间乱流?”瘦少年虚心问。 宁君惜一下子被问住,说规律运行的空间能量受其他能量场的影响出现局部或大面积紊乱,他们能不能听懂?再问什么是能量场,什么是空间能量怎么办? “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宁君惜暗暗庆幸自己机智。 “那你就是很厉害了?”三人眼睛又亮了起来。 “这个,”宁君惜看着他们,保守道,“比普通人略微好一点。” 三人立即泄了气,胖少年还上前拍拍宁君惜肩膀,“兄弟,没事,别灰心。” “什么跟什么啊?”宁君惜脸色古怪。 “那你知道雪莲在哪儿长吗?”不胖不瘦的少年试探性道。 “什么雪莲?”宁君惜问。 “什么什么雪莲?”瘦少年莫名其妙。 宁君惜好心解释,“雪莲种类繁多,不同雪莲生活习性不同,生长地点也不同,比如藏雪莲,冰山雪莲,水母雪莲,毛头雪莲,大苞雪莲……” 然后,他便觉得自己想多了,因为面前的三个人都一脸茫然。 “罢了罢了,你们先说。”宁君惜很无奈道。 “你不知道仲盛山上神仙收徒的事?”瘦少年小心翼翼问。 宁君惜眨眨眼,“不知道。” 三个少年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宁君惜莫名其妙。 胖少年笑嘻嘻去搂宁君惜的脖子,“没事没事,哥罩着你。” 宁君惜退一步避开,“那三位是?” 三个人嘿嘿一笑。 “我是万能达人林小波。”瘦少年得意洋洋摆了个姿势。 “我是智力担当林小康。”不胖不瘦的少年在瘦少年身后摆了个姿势。 “我是重量级元勋林小岳。”胖少年在两人面前抖了抖他的一身神膘。 三人齐声道,“我们是林氏三宝。” 宁君惜目瞪口呆,嘴角抽搐。 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 第一卷 旅人 第三十四章 吃兔子 http://.biquxs.info/

林家三宝的林,自然不可能是堰州林家的林。 否则,不会想拜入跟三流都十万八千里的仲盛山,更不会把宁君惜当成神仙,更更不会有这么令人印象深刻的自我介绍。 林家实在丢不起这个脸。 确定宁君惜不是神仙,三个少年便立即没什么顾忌了,开始嗷嗷大叫着还没吃饱,不吃饱哪有力气说事。 于是,宁君惜哭笑不得地被这三个活宝请去抓兔子了。 三个少年都没什么心眼,宁君惜便在抓兔子时,顺便问了问。 这三个少年是一母三胞的亲兄弟,就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那种,父母都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农民,住在十里外的小村子里。 而所谓的雪莲,是仲盛山收徒的拜师礼,只要找到雪莲,便能拜入仲盛山。 这三个少年跑进雪原十里,就是想拜神仙为师的。 宁君惜一边不动声色偷懒,一边暗暗松一口气。 幸好他没托大说自己是神仙,否则现在腿上岂不是要多三个大型挂件? 不过,这三兄弟性子是真好……除了不靠谱点。 宁君惜默默看向不远处三个傻孩子。 “那边,那边。”林小波大呼小叫,扑了过去。 “笨蛋,是那边。”林小岳大叫一声,直接扑了上去。 “你蠢啊,压死了怎么办?”林小康一脸恨铁不成钢去拉林小岳,还不忘拍他的肥脑袋。 “跑了跑了,快点。”林小波又大叫了起来,几个跑跳追了过去。 他身形瘦,动作十分灵活,眼也尖,一眼便能看见,就是脑袋不太好使。 “我靠,竟然没给千斤坠了。”林小岳怪叫,一下子跳了起来,也连忙追过去,速度竟也不慢。 “小宁啊,你干嘛呢?”林小康也想追来着,忽然注意到宁君惜没动弹,喊了一嗓子。 “哦,就来。”宁君惜回了句,微微眯起眸子。 他自然不会在三人面前使用术法,也不会故意秀优越感,他觉得这样就挺好。 低头摸了摸毛球的脑袋,轻轻说,“毛球,看到那个白乎乎的东西没,给我咬死它。” 话音刚落,一道白影闪电般窜了出去。 小怪啾啾了两声。 “还不平衡了。”宁君惜觉得好笑,点了点小怪的脑袋,将小怪放到了衣兜里,慢悠悠走了过去。 过去时,毛球已经任务完成,一只前爪踩着兔子,另一只就妖娆举在面前舔。 这种耀武扬威的感觉,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三兄弟却呆若木鸡。 “好凶。”林小岳委屈巴巴说。 “嗯嗯。”两兄弟连连点头。 宁君惜差点给自己口水呛死,招招手示意毛球回来,“行了,我说三位大哥,咱该收拾收拾吃饭了。” 这雪兔看着少说三四斤,应该够吃一顿的。 毛球邀功似得蹭了蹭宁君惜脸颊,咿呀了声。 三个少年就一脸敬畏看着宁君惜。 “我说够了啊,你们装什么装。”宁君惜几个雪球连丢了过去。 袁熙洪那货经常这么干,真以为能骗了他不成? 三兄弟立即笑作了一团。 …… 三兄弟聚在一起收拾烧烤,宁君惜什么都不会,就在一边百无聊赖看着。 虽然,他以前没机会,可以后不一定啊,还是防患于未然得好。 三兄弟对于宁君惜的一窍不通表示很吃惊,便一边忙,还不忘一边打趣他。 三个人都是自来熟的性子。 宁君惜虽不在意,却也不是喜欢吃亏的主,就问他们那只雪兔怎么逮的。 宁君惜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三个货不是逮雪兔的料。 林小岳理直气壮说,“它自己撞到树上的。” “然后,自己把自己吓死了。”林小波补充。 “这叫天命所归。”林小康也一本正经道。 宁君惜便差点笑得背过气去。 这次的兔子肉要比上次的好吃许多,外面一层黄油更是增食欲。 其实只是因为没糊。 宁君惜居功至伟,被给了一只后腿。 至于毛球,给了一只前腿。 剩下的就是他们的了。 宁君惜便又撕了些肉给小怪毛球分了分。 他这个主人当得其实很称职。 然后,他们便开始大快朵颐。 宁君惜吃得慢条斯理,他习惯了从容淡定。 三个少年就是狼吞虎咽,很男子汉。 然后,他们把剩下的骨头都丢给了毛球。 宁君惜觉得,他们把毛球当成了狗。 毛球自然不会吃,它可是吃金刚境以上妖兽的,虽然跟在这主人身边也没吃到过。 它朝三个少年瞥了眼,跑进宁君惜怀里,慵懒伸了个懒腰,翻个肚皮,睡下了。 小怪正巧也吃饱了,便趴到毛球肚皮上,啄了两下宁君惜的手,啾啾两声,也睡了过去。 毛球与小怪打出了默契,两个小家伙可以说形影不离了。 三个少年有点尴尬,不过也只是几个呼吸,又闹作了一团。 他们都很没心没肺。 宁君惜比较安静,摸着毛球的肚子想着日后的行程。 雪原位于郦州,郦州与蜀州,益州,堰州接壤,那先去哪个州呢? “距离这里最近的县城是哪个?”宁君惜回过神来问。 “黄楠城。”林小康回答。 “那就是堰州……这么巧?”宁君惜心里嘀咕。 “小宁不去仲盛山?”林小岳诧异道。 宁君惜摇摇头,他才看不上,不过也不能说出来,“不去了,我可不想当神仙。” “那多可惜。”林小波撇撇嘴,看了眼毛球。 毛球睁开眼皮,冲他呲了呲牙。 “去吧去吧。”林小康恐吓性建议,“正好我们同路,难得一遇啊,你一个人,十里路呢,冻死也没人给你收尸啊。” “就是,有咱们三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林小岳挤着胖脸凑过来。 宁君惜笑笑,先不说他对于这片雪原已经没多少留恋,再碰上老头子或者林家人,免不了又是一番波折,便摇摇头,“算了,我刚从这片雪里出来,便不再回去了。” 三个兄弟都没听懂,互视一眼,相互眨眼。 宁君惜想了想,好心提醒,“若是从这里出发,最近的雪莲应该往北走,至少还要十几里路,你们还要往里走?” 三个少年完全没被宁君惜的一盆凉水泼到,反而如打了鸡血,瞬间兴奋起来。 林小康一扬拳头,意气风发,“走啊,都走了一半了,为什么不走?” 第一卷 旅人 第三十五章 少年雪中来 http://.biquxs.info/

四人告别,背向离去。 一只兔子的交情,自然没什么好不舍的。 宁君惜继续走在风雪里。 十里出雪原,也就是半天时间。 只是走着走着,宁君惜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恍然大悟。 靠!他竟然把包袱落在了林家帐篷里了。 所以,他现在身无分文,连换洗衣服都没有了。 宁君惜想骂人,却不知道该骂谁了。 他呸了声,转身往回跑。 要先采些草药来填补自己的钱包,否则出去就该流落街头了。 …… 雪原地广人稀,又是禁地,最不缺的便是灵植草药,即使雪原外围经常被人光顾,仍漏了不少年份不错的。 所以,宁君惜挑了三根百年年份的雪参,又施施然继续往雪原外走去。 从小采药到大,这点能耐他还是有的。 毛球与小怪很眼馋,也嘴馋,于是也不闹了,一直围着宁君惜转悠,可宁君惜这次却没惯着它们,一顿呵斥,两只小兽便特别老实了。 寒风越来越小,松柏越来越稀,宁君惜的脚步便愈发轻快了些。 这时,他看到两个黑点。 那是人。 两个成年人。 宁君惜微微眯起眸子,脚步放缓了些。 两方越来越近。 雪地里,站着一个锦衣少年,双手正高高捧起一方青色玉玺,眯着眼睛,满脸陶醉。 玉玺稚童巴掌大小,雕刻有龙盘虎踞,在夕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锦衣少年身边站了个高大老人,下颌无须,微微佝偻着身子。 他在看宁君惜。 宁君惜想笑,不过他没有笑,而是面无表情,笔直前行,将雪地里的主仆二人视若无物。 锦衣少年的眼角余光,其实也早早发现了宁君惜,这个一头白发,看着弱不禁风的少年人,不过他不在意。 他在等人,等两位天师口中的解铃人。 只是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他有些倦了。 “吴爷爷,要不算了。”他依旧捧着那枚玉玺,没有一点要收回去的意思。 身材高大、皮肤白皙的老人身子便更弯曲了些,嗓音阴柔,细声细气道:“殿下,此人关系社稷,您若真能接到,对日后大有裨益。” 锦衣少年有些沮丧,“可是两位天师也说,此为造化,不可强求。”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老人更细声细气说。 “我若将这个送给他呢?”锦衣少年可怜兮兮说。 老人笑了笑,“殿下莫要胡闹。” 宁君惜已经走到两人身前,他其实可以绕行,只是毫无意义,而且露怯。 锦衣少年笑了笑,示意不会找他的麻烦。 宁君惜稍稍放缓脚步,只是眼神仍充满了戒备警惕。 当年迈宦官看清楚少年肩上的小兽时,他忍不住眉头紧皱,上前了一步,直起了身子。 宁君惜淡淡看了他一眼,丝毫不慌,继续前行。 年迈宦官终究没出手,而是静静看着少年渐行渐远,融于了茫茫雪色里,长长松了口气。 “怎么了,吴爷爷?”锦衣少年奇怪问。 “那是雪玲珑。”年迈宦官又弯下了身子。 “生而神游的雪玲珑?”锦衣少年皱起了眉头。 “是。”年迈宦官点头。 “那是个妖?”锦衣少年瞳孔骤缩。 “不是,他是人,只是很奇怪。”年迈宦官很不能理解道,“他似乎有修为,又似乎没有,看不透。” 锦衣少年转身就准备追。 “殿下!”年迈宦官抬高声音喊了声。 “他必是那人。”锦衣少年神色有些焦急。 “他的警惕心很强,而且无欲。”年迈宦官提醒道。 锦衣少年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那就不能为我所用了。” “不一定,来日方长。”年迈宦官笑了笑,“再者,也不一定是他。” 锦衣少年不解挑了挑眉。 “两位天师还说,祸源在西北。”年迈宦官再次提醒。 锦衣少年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 走出很远,宁君惜偷偷往后瞥了眼,长长吐出口气。 金刚境的大宗师,怎么跑来了这里,还有那个长他几岁的少年人,虽然没修为,似乎也不是省油的灯。 什么时候雪原也这么热闹了? 幸好他见多识广,好吧,只是纸上谈兵,不过这次装高人装得很像啊。 他揉揉鼻子,看向肩膀上的小兽,“我说毛球,你这模样太惹眼了,能变个身不?” 毛球眨眨眼,懵懂咿呀了声。 “变成只猫吧。”宁君惜想了想,嘀咕道,“肩上站一只狗总觉得怪怪的。” “咿呀!”毛球从宁君惜肩膀上跳下来,又叫了声,身上泛起淡淡荧光,只几个呼吸便成了只通体雪白的猫。 它又咿呀了声,两下爬上了宁君惜肩膀。 “你这个叫声……”宁君惜眉头微皱,又摆摆手,“算了算了,你也不会学猫叫。” “喵。”毛球叫了声。 宁君惜身子一震,险些一口气呛死自己。 …… 清明时节,青莲山的春色已经盎然。 “郡主,郡主!” 一大清早,两个纤细身影从高墙庭院里翻出来,在松软土地上压出几个深浅不一的坑来。 “郡主,郡……”黄衫少年人衣冠不整爬起身来,一个劲儿的叫。 “闭嘴!是少爷。”蓝衫少年人已经站了起来,立即斥了声。 “哦,少爷。”黄衫少年立即蔫了下来,又紧张兮兮说,“可是,少爷,若是让王爷知晓您又偷偷跑出来,铁定会生气的。” “哼哼,要他管我。”蓝衫少年正了正自己的帽子,有点咬牙切齿。 “可是……”黄衫少年还想说什么。 “闭嘴!”蓝衫少年板起了脸。 这时,头顶一道黑影掉了下来。 “请郡主回府。”一袭白衣的青年恭敬道。 蓝衫少年双腮充气,几乎成了个包子,“叶真,你敢管我。” “是义父让郡主好好反省,还请郡主莫要让叶真为难。”叶真面无表情说。 “你……”蓝衫少年几乎双目喷火,伸手指着青年鼻尖,“好好好,你很好。” 他转身往王府大门而去。 叶真依旧面无表情。 可下一刻,他脸色却微微一变。 “这是什么?”蓝衫少年手里拿着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白宣,笑嘻嘻问。 “请郡主归还。”叶真脸色难看说。 “就不给你。”蓝衫少年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郡主。”叶真一把拉住他。 “放手!”蓝衫少年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谁让你碰我的。” 叶真连忙收回手,“请郡主物归原主。” “妄想。”蓝衫少年头也不回,冷冷道。 第一卷 旅人 第三十六章 君知 http://.biquxs.info/

世人都知,远安王有二子二女,俱是奇葩。 大郡主姚絮雨虽相貌平平,却是个博学多才的主儿。 精于经纬,且无师自通,前几年被恰巧府上做客的韩青衣看中,破格收入了青云学院。 这几年愈发咄咄逼人,前不久还摆下棋盘请众师兄师姐请教,结果让整个青云都称了句大师姐,风头可是盛极。 二郡主姚君知生得倒是明艳,只是自小跟她大哥厮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别看小小年纪,青莲山附近的青楼名窑,没一个不是熟客的。 特别是一掷千金的阔绰手笔,硬生生把她大哥郦蜀第一纨绔的风头都比了下去,可是女中豪杰得很。 除此之外,这郡主还是个狠角色,女子怎么揩油都无妨,男的敢同她称兄道弟,那就是找死。 所以,这几年小姑奶奶愈发猖獗后,郦蜀的纨绔子弟便愈发想念销声匿迹的世子殿下了。 世子殿下好歹看着不顺眼才多管闲事,这小姑奶奶是见到直接打的架势啊。 至于世子姚靖城,前几年那是真被人“赞誉”一声虎父无犬子,区别就在老爹是英勇在战场上,儿子却是争气在风花雪月上,不过前几年带坏了个姚君知后,这几年倒是没了消息。 小儿子姚轩言,听说出生就是痴傻,坊间无人能认。 而面前被抓了一下便炸毛的少年毫无疑问便是二郡主了。 “郡主。”叶真自然不会让她走,两步拦在了姚君知面前。 姚君知便也不走了,“我还你也可以,可你碰了我。” 她挑了挑眉,笑得很玩味戏谑。 叶真抿起唇。 因为一些原因,王府里的所有人都对这丫头包容得很,可让他自断双手却是不可能。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王府门前,从中出来的是位灰衣中年和位病态少年。 “君知!”灰衣中年一眼便看到了对峙的二人,皱了皱眉。 “义父!”叶真欠身一礼。 姚君知却完全没搭理自家父亲,反而当看到那个病态少年时,眸子一亮,眉开眼笑起来。 “傻轩言,终于舍得回来了。” “君知……”病态少年也笑了起来,一笑口水便流了出来,抬手胡乱抹了抹。 姚君知皱起眉头,看了眼灰衣中年。 灰衣中年避开了少女的视线,“回府。” 他当年将姚轩言送出去时曾对姚君知保证,再回来的姚轩言会是个正常人,他食言了。 “不皱眉,不皱眉,皱眉就不漂亮了。”姚轩言连忙给少女揉眉头。 姚君知嗤笑一声,看向自家哥哥又一脸温柔,“怎么样,跟君知说,有没有人欺负你?有的话,我打断他的三条腿。” 姚轩言没说话,又笑起来,口水便又流了出来。 姚君知便顺手拿那块从叶真身上偷来的纸给姚轩言擦口水。 姚轩言却挡了一下,拿手背抹了抹。 姚君知脸色一僵,将纸塞给姚轩言,气呼呼道,“自己擦。” 姚轩言挠挠头,将纸塞进了口袋里。 叶真张张嘴,到底没再说什么。 既然到了小王爷那里,那张画像便好要得多。 兄妹两个回了府。 等姚轩言洗漱更衣后,房间里早已摆满了精心布置的餐点,光是端食盒的下人就有二三十位,陆续进屋,行云流水一般。 姚君知也不吃,就看着自家哥哥狼吞虎咽,心里有些酸酸的。 当初若不是她劝,哥哥岂会听话在普陀寺那种鬼地方呆五年,什么老秃驴的清神开智最是灵验,都是骗人的,她以后见个秃驴,揍个秃驴。 这时,姚轩言却忽然不吃了。 他将那张纸又拿了出来,咧嘴道,“君知。” 姚君知挑了挑眉。 姚轩言摁着那张纸,又喊了声,“君知。” “怎么了,傻轩言?”姚君知有些奇怪。 “君知在上面。”姚轩言傻笑道。 姚君知微微愕然,又反应过来,也没心思想为什么姚轩言没打开纸便知道上面的内容了,连忙将纸摊开。 然后,她完全呆愣住了。 那是一个与她扮男装很像的少年人,只是她是黑发如墨,画上的少年白发如雪。 她眼圈渐渐红了。 她知道这是谁,有些事她早就猜出来了,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她以为他死了的,原来还活着。 她鼻子一阵发酸,眼泪便像珠子一样一颗颗掉了下来。 姚轩言哪会料到少女会忽然哭,瞬间手足无措起来。 ……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特别是在如今这荒唐世道,不念经的人都要改吃素了,更不用说又有被朝廷宠幸之势的江湖。 头一次什么事也没有,江湖的大小势力被灭了七七八八,连龙虎,武当这等道教祖庭都弯了腰。 这一次,帝都那位可是差点被刺杀了,真不知道该是什么腥风血雨呢。 吕八斤吊儿郎当坐在车上,还在想着从说书人那里听来的消息,啧啧感慨。 江湖,再怎么沉寂总有那么几条跃江之鲤,更何况过了近二十年的光景了,虽不能说豪杰辈出,可让人竖拇指的也少不了。 其他的先不提,就说武榜上的江湖才俊,再折腾一番,也不知道能剩下多少喽。 “少帮主,前面有酒家,可是打个尖儿。”白衫纶巾的中年文士拉着马到车前,打断了吕八斤的思路。 吕八斤伸长脖子往前面看了看,看到小雨中打着旋儿的酒字招牌,眸子便亮了亮,“齐叔说了算。” “那老齐可就不客气了。”齐远山哈哈大笑,一甩马鞭,打算扬长而去,“兄弟们,打起精神来,前面有好酒好肉等着呢。” 吕八斤便也大笑起来,“对,齐叔说,他请客呢。” 身后跟着的数辆马车旁还有不少车夫和带刀的帮众,闻言吹起了口哨。 那中年文士身子一晃,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回头道,“少帮主可莫要打趣我。” 吕八斤身子往车上靠了靠,摆了个自认舒服的造型,悠悠然闭目养神起来。 “开玩笑的,赶路,赶路!”齐远山摆摆手,朗声道。 一阵嘘声。 这是一队前往长春城的车队,从垵城出发,绕过雪原边界,正巧走了三日了。 按说本该走了一半的路程,这些天却是小雨绵绵,再加上这一带人烟稀少,道路泥泞难行,倒是耽搁了不少时间,反而不如绕路。 第一卷 旅人 第三十七章 酒真难喝 http://.biquxs.info/

很快,车队到了酒铺前。 吕八斤跳下车,抬头看了眼天色,对走到身边的中年文士说道:“齐叔,这天也不好,要不找个地儿休整一晚得了。”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可在吕八斤看来,这春雨才是真要愁煞人呢。 齐远山无奈笑笑,知道吕八斤是吃不住苦的性子,便只能点头同意。 说到千里帮,所有人铁定都要冲老帮主吕蒙竖拇指的,这可是他一手打下来的基业。 年轻时一番闯荡也算有所成,等成家立业已经过了而立,吕家就他一根独苗,他自然着急,吕八斤也算老来得子,自然宝贝得紧。 想这小子刚出生便有八斤重,可算个大个头了,当时乐得吕蒙都找不着东西南北了,便可劲儿地宠。 三岁还胖得翻不过身来,还是后来千里帮从九华山迁来垵城才渐渐瘦下来的。 齐远山也算千里帮的元老,每每想到,如果还在九华山上,这小子估计是个三百斤的大胖子,便忍不住想笑。 至于当初为何迁出来的内幕,这些年过去也就看开了。 江湖嘛,成者为王败者寇,到底是拳头说了算。 吕八斤是个没心没肺的,见齐远山点头,便又笑起来,“我去同宁兄弟打声招呼,那小子,呆头鹅似的,啥也不懂。” 说完,也没等中年人回答,自顾自跑了。 齐远山更加无奈,继而看了眼远处马车前的少年人。 那无聊叼着根枯草的年轻人似乎有所察觉,转过头来回看了他一眼,便同跑去的吕八斤笑着交谈起来。 齐远山摇摇头,转身进了酒肆。 这少年人是昨日路过黄楠城时跟上的,说是去长春城投奔亲戚讨个生活。 不过在齐远山看来,这穷乡僻壤之地可出不来这般谈吐气度之人。 不过这么个孩子,只当结个善缘,也就让他跟着了。 …… 酒肆里人本来就不少,多是些走南闯北,尽是风尘之色。 车队的二十多个人鱼贯而入,酒肆瞬间拥挤了许多,便显得三个独占一桌的人分外显眼。 窗前坐了个白衣僧人,一身安详出尘气息,正微笑看着窗外。 墙角是个背了柄长剑的中年人,一身生人勿近的冷肃气场,一杯杯喝着酒水。 最显眼的是中间的富家公子哥儿,坦然自若,似乎这酒肆里就他一人。 酒肆里气氛很压抑。 齐远山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说,“少帮主,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吕八斤想想外面的冷风小雨,瞬间觉得其实坐在地上也没什么,摇头道,“凑和凑和吧。” “这里很安全。”一直不怎么喜欢说话的少年忽然说了声。 齐远山与吕八斤都怔了下。 “他们准备走了。”少年又补充道。 两人都有些惊疑,吕八斤刚想问什么,窗前的白衣僧人忽然站了起来。 酒肆内窃窃私语声也停了下来。 少年抬头看了眼吕八斤,笑了笑。 只是,没多久,少年便有点傻眼。 那白衣僧人在经过三人面前时,忽然停了下来,似笑非笑看了少年一眼,将一串佛珠丢进了他怀里,“有空去天台峰坐坐。” 所有人都诧异看向少年。 “我不认识你。”少年连忙拉住僧人。 白衣僧人弹了弹衣角,少年的手便似乎自己主动放开般被弹开了。 “你会认识我的。”他微笑说,掀帘走了出去。 少年哪肯罢休,连忙追了出去。 可一出门,外面哪还有什么人。 少年脸色一下子黑下来。 那显然是个很厉害的人,说不定就是老头子级别的,莫名其妙给他份大因果,他不想接也要接。 吕八斤从里面跑出来,“宁兄弟,那秃驴你认识啊?” “我认识个鬼。”宁君惜黑着脸说。 吕八斤面色一下子古怪至极。 “喵~”毛球蹭了蹭宁君惜的脸。 “可能是长辈的故交。”宁君惜回过神来,揉揉脸,将佛珠递过去,“送你了。” “什么?”吕八斤莫名其妙看着手里的空空如也。 宁君惜神色一滞,拿佛珠在吕八斤眼前晃了晃。 吕八斤一巴掌拍开宁君惜的手,“宁兄弟,你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宁君惜又黑了脸,几乎想破口大骂了,那个秃驴,是不是脑袋有毛病? 他有点明白老头子为什么不让他出来了,可再呆在虚无洞天里,他怕自己会疯掉。 “宁兄弟?”吕八斤见宁君惜脸色不对,试探性问道。 “没什么。”宁君惜吐出口气,将佛珠丢到地上,“进去吧。” 吕八斤更加纳闷,不过也不好再问。 …… 酒肆内的气氛更压抑了些。 中间桌位的富家公子哥儿又问店家要了一壶酒,闲散喝了起来。 看到宁君惜进来,冲宁君惜举了举杯。 墙角的中年人也没了离开的打算,他又要了一坛酒,淡淡瞥了眼宁君惜。 窗前那桌空无一人,没有人坐去。 几乎所有人都面色古怪看着宁君惜,连齐远山一伙儿人也是。 宁君惜脸色僵了一下,心里直叹气。 刚才是相安无事,现在便是三军对峙,可是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他自然可以一走了之,可落在其他人眼中,他便是不将那两人放在眼中。 最好人家宽宏大量,不记在心上,差点就是突然多两个不知身份的仇家,还可能连累了千里帮,这不是一般的不明智啊。 “死秃驴,等我什么时候天下无敌了,我见一个,揍一个。”宁君惜暗暗磨牙,心里盘算了下,问掌柜的要了一坛酒。 最贵的那种,花了宁君惜五两银子。 然后,他径直走去了角落里,倒了碗酒。 “敬前辈。” 中年人淡淡又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喝酒。 宁君惜也不尴尬,“小子无心扰了前辈兴致,特来道歉,望前辈勿怪。” 他又给自己倒了碗,举起便准备一饮而尽。 这时,啪一声轻响。 中年人背后长剑带鞘骤然落在中年人手中,压在了宁君惜手中的碗上。 宁君惜挑了挑眉。 中年人没说话,只是抬头看向了宁君惜。 然后,长剑往下压了压。 宁君惜笑了笑,“前辈请。” 他肩膀微微耸动了下。 脚下瞬间出现数道裂痕,地面微微塌陷。 中年人挑了挑眉,忽然笑了下,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然后,他说,“你若不嫌弃,六月初六,酒剑山庄可讨到几杯薄酒,不妨去转转。” 说完,他将长剑重新背回背上,默然离去。 酒肆中的食客都有些面面相觑。 默默观望的富家公子哥儿微微勾起了嘴角,再次举杯,“请!” 宁君惜并不意外笑了笑,“请!”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爽快!”富家公子哥儿爽朗大笑,抱拳道,“堰州,林惜缘。” 宁君惜温文尔雅微笑,“郦州,袁熙洪。” “告辞。”林惜缘将一锭银子拍在桌子上,洒然离去。 所有人再次面面相觑。 这时,一脸风轻云淡的少年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吕八斤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少年,“宁兄弟,怎么了?” 少年只是吐舌头咳嗽。 酒肆中又骚乱起来。 片刻之后,少年眼泪汪汪,抱怨道:“酒真难喝……” 酒肆又安静了下来。 第一卷 旅人 第三十八章 酥饼 http://.biquxs.info/

酒肆中的人又开始喝酒吃饭或者窃窃私语。 气氛并不压抑,只是有些古怪。 窗前与中间位置依旧没人坐,宁君惜坐在了墙角那桌。 倒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现在两条腿都是麻的,一走动准漏馅儿。 小宗师的刻意刁难,宁君惜就是再手段不凡,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否则天底下便没有‘武入宗师,万中无一’的说法了。 齐远山和千里帮的帮众也没坐下。 坐下便意味着与宁君惜是一路的,虽然是同江湖说千里帮背后有了个大靠山,可也要人家愿意才行不是? 一日同行,他们可不觉得有这么熟了,倒是若是因为这个,日后再有人找千里帮的麻烦,那可有得罪了。 这点亏赚买卖,这些个常年四方走动的汉子可是清楚得很。 也就吕八斤什么也不顾忌,笑嘻嘻同宁君惜说笑,还调侃宁君惜再喝一杯,宁君惜是死活不喝了。 当然,问宁君惜底细的话自然是问不出口的。 不时有人往宁君惜方向看一眼,琢磨着要不要同高人打个招呼,最好能混个脸熟。 只是,高人那边的气氛最古怪,才就此作罢。 酒肆外风雨依旧,众人却都没有久留的打算,盏酒下肚,已经有人起身告辞。 宁君惜自然不会阻拦,他巴不得所有人都赶快走,他好毫无压力地揉揉腿,不用再端着高人架子。 什么狗屁的破高人,难道不知道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吗? 什么狗屁的破江湖,一个个胆小怕事,难道不知道骨气是什么东西吗? 可恶! 一炷香时间,酒肆内江湖人走得七七八八。 齐远山挥挥手,千里帮的帮众便立即四散找位置坐下,有些人去柜台那边要酒菜去了。 齐远山坐在宁君惜那桌。 宁君惜给他倒了杯酒,然后低头吃花生米。 那中年人留了一半,挺可惜的。 吕八斤还在喋喋不休。 他心思比较纯粹,用吕蒙的话来说,就是很老江湖,并不在意这位宁君惜是什么身份,就知道这宁兄弟啥也不知道,酒剑山庄在江湖上的名气可是不小,得好好说道说道。 宁君惜也不烦,笑眯眯听着。 齐远山面色复杂看着两人。 天台峰他很清楚是什么地方,那上面住着的都是山上人,当初,若不是那方势力有九华山做靠山,他们又岂会那般轻易迁走。 他吐出口气,将那碗酒一饮而尽,啪一声放下碗,“宁小兄弟,老齐有句话,不中听,可得说明白了……” “我打算先去瑶城,”宁君惜瞥了他一眼,打断道,“长春城与瑶城不顺路,就此别过吧。” 他抬头笑笑,并不在意。 吕八斤怔了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宁兄弟要不再跟段路?” 齐远山皱皱眉,倒是没再说什么。 “不了。”宁君惜如愿以偿揉了揉腿,虽然也没什么感觉了。 他站起身,抱拳道,“两位珍重。” 吕八斤眨眨眼。 宁君惜已经转身离去。 吕八斤反应了半天,赞道,“宁兄弟真侠士也。” 齐远山摇摇头,又喝了碗酒。 这时,角落里忽然冒出个邋遢老人,疯疯癫癫便跑进了雨里。 千里帮帮众都怔了下。 …… 要说宁君惜郁闷,是铁定郁闷的。 本来想着跟着个商队去长春城,打听一下四方形势,再一路游历去堰州武当山看看,结果莫名其妙卷进了这档子事里。 唯一让他释然的是,不是别人赶他的,而是他自己走的,虽然心里也不太舒服。 “这就是江湖吗?”宁君惜抬头看了看天空。 乌云密布,细雨绵绵。 “真是无趣呢。”他撇撇嘴,忽然想起某个汉子的一句话,呸了声,“酒最难喝了。” 毛球蹭了蹭宁君惜,咿呀了声。 衣兜里的小怪也啾了声。 宁君惜心中的些许烦躁无影无踪,眯起眸子笑了笑,摸摸毛球的脑袋,又点点小怪,自语道,“没事,咱可以再走走。” 毛球便舒服眯起眸子,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小怪啄了啄宁君惜的手指,又啾了声。 少年提了提肩上的包袱,施施然走在春雨里。 小雨朦胧了春景,朦胧了一袭白衣,有些烟雨江南的意味。 恰巧有个老秀才路过,觉得此景大善。 …… 冷风裹着小雨,没有一点要停息的意思,于是,春景也没有往年那般鲜活明媚了。 远处,一辆破旧的马车快速行来,在楚明城前放缓,进了城里,往远处一间老旧的面摊走去。 驾驭马车的是一名面容稚嫩的少年人,挽着道髻,不过十六七的样子,生的眉目清秀,很是灵秀。 到了面摊前,小道士走下马车,从垫子下取出一柄油伞撑开。 车厢的垂帘掀开,一个鹤发苍颜的老叟钻了下来,小道士便伸手搀扶了他一把,抬头看了眼天色,“师父,您小心点。” 穿着淡青色老旧袍子的老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走吧。” 简陋的面摊里只摆了五张桌子,有三张桌子上坐了客人,生意并不兴隆。 面摊的老板是个年迈的老汉,笑容和蔼,见一老一少两人走来,便起身迎了过去。 那从马车上走下来的老叟便拱手笑着说道:“陈老板。” 老汉微微一愣,仔细打量了眼老叟,确定印象里的确没有这个人,笑着道:“客家吃面的?” 老叟找了张空着的桌子坐下,又招呼小道士坐到手边,抬头说道:“来两碗炸酱面,最够味的那种,酥饼也来一些,记得加些酱子,大江南北闯过来,还是觉得这里的味道最淳。” 老汉‘啊’了声,“这儿不做酥饼了。” 说完他又反应过来,苦笑道:“以前是家父做,如今家父已经过世十几年了,那酥饼的手艺就没落了下来。” 小道士奇怪道,“老伯不会做吗?” 老汉闻言却愈发苦涩,“小道长有所不知,那酥饼工序繁杂,而且最是讲究手法力劲,小老儿年幼贪玩,不肯跟着家父练习这些,所以才丢了这门手艺,只是没想到还有人记着,惭愧惭愧。” 老叟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沏了杯茶,叹了口气,“那便罢了。” 小道士哦了声。 那老汉便转身往屋里煮面去了。 小道士抬头看向老叟,“师父,故人是他吗?” “不是。”老人摇摇头,抬头看了眼天色,“这次,师父自己去。你便留在城里,说不准会遇到些怪事。” 小道士眨眨眼,点了点头。 第一卷 旅人 第三十九章 楚明城怪事 http://.biquxs.info/

行了十余日,宁君惜终于自个儿又找到了个城池。 “楚明城,名字不错。” 他抬头看了眼城墙,欣喜赞道。 没地图想在荒郊野岭转出来,可不是一般得难,他想想还挺自豪的。 楚明城外排了长长一支队伍,各色人等都有,打扮得稀奇古怪。 宁君惜摸摸鼻子,觉得奇怪。 他虽然没在外面走动过,可常识还是有的,这儿怎么这么热闹,况且城门什么时候守得这般严了。 “这位兄台,敢问这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他稍一迟疑,在队伍最后面排上队,打听道。 宁君惜前面是个袒胸大汉,闻言打量了眼他,声如洪钟道,“小兄弟,我劝你还是别进城,弱不禁风的,说不定下一个找的就是你。” 宁君惜眨眨眼,“兄台何意?” “你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吗?”汉子声音略微压了压,指了指前面,“喏,看到这一队人了吗,都是来抓鬼的。” “抓鬼?”宁君惜眼角不自觉抽了下,“这里风水不坏,怎么会有鬼?” “呦,看来小兄弟也是个行家。”那汉子眸子一亮,“不如组个队?” 宁君惜怔了下,这个反转有点快,“兄台也是抓鬼的?” “我们是看热闹的。”大汉乐呵呵说,“我们不信什么鬼啊神啊的,就想亲眼看看,否则就觉得是什么人装神弄鬼。” “那若真是鬼呢?”宁君惜有点好奇。 “是鬼也找不着我们头上,它专挑弱不禁风的少年郎,看不上我们咧。”汉子毫不在意,“就是小兄弟这样的,细皮嫩肉的,好吃。” 宁君惜眼角又抽了下,敢情这人是打算拿他当诱饵了,“可否细说?” “你真是来抓鬼的?”汉子惊疑道。 “你看我像吗?”宁君惜露出个天真无邪的微笑。 汉子看了眼毛球,点头,“像。” 宁君惜脸黑了黑。 汉子哈哈大笑起来,“开个玩笑,小兄弟一看就知道是偷跑出来的,不过在外面,好歹别带着宠物,就是穿得再寒碜,这猫也露馅了,是不是?” 宁君惜抬头看了看天,他做什么了吗? 可言外之意是听出来了,心疼摸出块碎银,塞给汉子,“兄台请讲。” “上道。”汉子笑得愈发开怀了些,“半个月前,这城里死了个少年,就你这么大,那叫一个惨呀,四肢都被硬生生拽了下来,浑身鲜血淋漓,脸也被划花了,跟被野兽撕了一样。” 汉子眼角吊着宁君惜,啧啧感慨,“当时不少人都给吓着了,谁也没见过这般惨的死法啊,影响那叫一个恶劣,就一天,附近几个城都知道了,第二天,连县老爷都亲至了。”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那少年的仇家,结果,才没两天,又一个少年也这般死法,也跟你差不多大。”汉子继续说,“当时查得两个少年一点瓜葛都没有,结果,隔了一天,又死了个,还是你这般大的。” 宁君惜听得脸黑,为什么总是强调和他一般大的。 汉子却正在兴头上,“当时,县老爷是彻底怒了,便将所有少年人都关到了狱里,结果城里有个富商的孩子,跟你差不多大,那富商舍不得自家孩子吃苦啊,便拿钱买了出来。” 他一拍手,“这不,又出事了吧。” “不过,也是这事才传出来,不是什么变态之类的,而是鬼,”他顿了顿,“说不得还是个艳鬼,否则怎么就找少年郎,你说是不是?” 宁君惜没有回答。 他被汉子一口一个‘跟你差不多大’气得胸闷气短,想揍人。 汉子没在意,“这么一传十十传百,这不将四方一高人胆大的都吸引了过来,县老爷跟我们一样,不信啊,又怕这么多人聚在这儿闹出什么乱子来,便这样严查进出人马了。” “那些被抓起来的少年人呢?”宁君惜很快抓住了重点,照这汉子所说,他若进城,岂不是也要被关起来。 汉子给他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县老爷不信,老百姓却信啊,想着若是鬼,再跑狱里去,岂不是所有孩子都要遭殃,老百姓就去狱那边闹了,闹了两天,县老爷迫于无奈,只能放人,这不,这几天又死了三个人了,都是你这么大的。” 宁君惜若有所思。 他也不信有鬼,或许背后的人是故意弄出谣言,好让少年人们都从狱里放出来。 汉子又说,“不过前两天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小道士,说是妖灵作祟,不是什么鬼,让我们别招惹,他能解决。” 顿了顿,他补充,“比你大一点,把式耍得有那么两下子,不过屁用没有,还是死了人,也就没人信他的了。” “妖灵?”宁君惜有些玩味嘀咕。 “你知道妖灵是个什么鬼?”汉子好奇道。 宁君惜摇摇头。 妖灵可不是鬼,而是神游境以上妖兽的魂魄,肉身毁坏后便夺取其他肉身为己所用,是一种很难缠的凶物。 看来那妖灵之前夺舍的身体很不合适,在寻找肉身。 他心里嘀咕。 那就没他什么事了啊,毕竟他身子一向弱。 至于背后更深层次的,宁君惜能猜到些,却也不会多想。 他一个连宗师都没入的小菜鸟,自然不会自个儿挑起大担子。 “那小道士现在如何了?”宁君惜又问。 “谁知道啊,都人心惶惶的,谁在意一个胡闹的小屁孩干什么。”汉子没好气道。 宁君惜便不再多问。 “下一个!”城门前兵士喊了声。 “哎,到我了,小兄弟要是想组队,去云来客栈,说找吴老三就行。”汉子招呼了声,连忙往跑到登记的那里说了两句,便被放行了。 那汉子显然是出了城一趟又进去,并不需要多盘查什么。 “下一个!” 紧接着,兵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宁君惜连忙上前。 或许是宁君惜年纪小,又长得实在人畜无害,兵士就盘问了两句,很快放行。 不过,在城里却没有这么顺畅。 宁君惜每到一处,客栈伙计就说,客满了,请客官换一家。 他找了半个城,也没找到客栈,不由气闷。 最后,他只能又出了城,准备在城外土地庙里过了一夜。 第一卷 旅人 第四十章 黑猫和鬼 http://.biquxs.info/

城外的土地庙荒废已久,泥像倒地,灰尘四布,实在不是个落脚的好去处。 里面还住了只黑猫,见有人来也不怕,反而拿一双绿油油的眼珠子瞪来人。 这时,外面有夜鸮声骤然而起,再加上穿堂风过廊风阵阵,挺瘆人的。 宁君惜摸摸鼻子,倒是不怕,只是觉得晦气。 不过,眼下天色昏暗,再回城也不一定能找到客栈,至于那个吴老三,他完全信不过,更不可能去什么云来客栈,便打算将就将就。 反正比睡在雪地里舒坦得多。 再说,是免费的。 毕竟先来后到,宁君惜也不好赶它,便权当没看见,给自己收拾了块落脚处,点燃了堆篝火。 这算互不相干。 这是虚无洞天里的生存法则。 虚无洞天的生灵皆通灵。 毛球与小怪见宁君惜坐下,便扑在宁君惜身上又叫又闹。 它们饿了。 宁君惜无奈扶额,不知多少次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脑袋抽风将它们带出来。 然后,认命从包袱里摸出吃食。 是那种不易变质的干粮,稍微搁置便很难下咽,烤了之后也难下咽,可好歹涩味淡些,不过仍很难吃。 两只小兽便不闹了,毛球缩在宁君惜怀里,小怪缩在毛球怀里,三个家伙看着篝火发呆。 火光忽高忽低,整个土地庙忽明忽暗,笼罩在茫茫夜色里,有种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喵~”土地庙里忽然有猫叫了一声。 “别闹。”宁君惜拍拍毛球脑袋,又没人学什么猫叫。 “咿呀!”毛球委屈叫了声。 “不是你?”宁君惜怔了下,可是声音挺近啊。 “喵~”又一声猫叫。 宁君惜偏头一看,差点呛到自己。 这黑猫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还有,这好像是只野猫,不该怕人的吗? 太诡异了。 宁君惜往另一边挪了挪,眼角瞥着那只猫。 哪怕来个人他都不致于这般紧张,可一只猫就致于了。 心理阴影,没办法。 好在黑猫就是来烤烤火,倒是没再往宁君惜身边凑,反而眯着眸子打起了盹儿。 宁君惜也看出来了,便放松下来,见干粮差不多,拿下来分了分,自顾自啃起来。 毛球与小怪虽不乐意吃,见宁君惜吃,也乖乖吃起来,就是小怪啄一口放到毛球那边,毛球刻意伸脑袋在小怪那边,碎屑簌簌往下掉,很有意思。 宁君惜见怪不怪。 这两家伙每次都这样,好像对方便能比自己多吃一点一样,不过小怪明显傻乎乎的。 他看了眼黑猫。 黑猫不知什么时候也不打盹儿了,就直勾勾瞅着他。 “喏。”宁君惜掰了口干粮丟过去。 黑猫嗅了嗅,嫌弃闭上了眸子。 “浪费。”宁君惜也挺嫌弃黑猫的,低头对毛球招呼,“去,吃了的。” “咿呀!”毛球很委屈。 “明天给你捉鱼。”宁君惜保证。 毛球眼睛一亮,立即窜了过去。 小怪啾了声,迈着小短腿也跑了过去。 “两只傻货。”宁君惜好笑勾起嘴角。 这时,那黑猫耳朵忽然动了动,蓦地弓起了身子。 毛球哆嗦了一下,叼起小怪嗖一声便窜进了宁君惜怀里。 宁君惜怔了下。 黑猫已经转头看向了窗户,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怪声,似乎在警告。 土地庙的窗棂塌了一半,茅草与黄土混杂,堵了另外半边,剩下的也就黑猫能钻出去的个黑窟窿。 宁君惜自然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只能纳闷看着黑猫。 黑猫的视线从窗户转到大门。 大门忽然大开,一股强劲阴风吹了进来,瞬间卷起无数茅草灰尘,火光剧烈跳动。 “喵!”黑猫发出一声极尖锐的叫声,扑了出去。 “真有鬼?”宁君惜站起身来,摸摸鼻子嘀咕。 他在冻土村开酒肆那会儿听老人们说过鸳鸯眼是阴阳眼,能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那猫便有那么一双,莫不是真让它看见了点什么? 可他运气就这么好? 阴风停了下来,火光又稳定下来,四周死一般得寂静,连夜鸮声都消失了。 宁君惜摇头笑了笑,走去门前。 夜色深沉,不见光亮,四周树影婆娑,是有那么点阴森森的。 宁君惜打了个哈欠,准备关门睡觉。 然而,在他将手放在门上时,有个四脚着地的东西从一侧爬了出来。 然后,它摁住了门,顺着门站了起来。 那像个脸色与一身素缟一样白的披头散发女子,脸上不知被什么东西抓了十数道口子,血痕密布,似乎将碎未碎的瓷器。 它双目无神看着宁君惜。 很瘆人。 毛球咿呀一声,不管宁君惜窜进了土地庙里。 宁君惜眨眨眼,认真说,“大晚上的,出来吓唬人,不好。” 女子忽然咧嘴笑了下。 土地庙里响起叮咚一声的滴水声。 与此同时,一股磅礴罡风扑面而来,瞬间尘土飞扬,茅草四起。 宁君惜迅猛滑退。 土地庙前一道水墙拔地而起。 砰一声闷响。 罡风被挡了回去。 紧接着,一声狂吼,水墙骤然破碎。 那女子冷冰冰看着少年。 “不想出来,便乖乖躲起来修炼,到处吓人多不好。”宁君惜好心好意说。 “不知死活。”那女子嗤笑一声,却是男子之音,五指成钩往宁君惜面门袭去。 宁君惜抬手便是一道流光。 手掌被打偏,却有一道黑芒朝着宁君惜面门激射而去。 “别碰……”土地庙外忽然有人喊了声。 宁君惜眉头一挑。 一道极为耀眼的光芒骤然划破夜空,将黑暗重重分开。 一声轻响,黑芒却是实质,与光芒一触,噗一声击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道金光陡然从门外打来。 女子霍然转首,冷哼一声,挥手将那金光拍落,身形一转,化作一道流光朝门外逃窜了出去。 “什么东西?”宁君惜皱皱眉,并未去追,又将软剑缠回腰上,嘀咕了声。 那女子显然不怕他,若不是忽然有人插手,铁定是要他做下一个倒霉蛋的,谁知道藏了什么手段。 他又不傻。 毛球又叼着小怪窜回宁君惜肩膀上,咿呀蹭了蹭宁君惜脸颊。 “没义气。”宁君惜直接给了毛球一个板栗,没好气道。 好歹是雪玲珑,怎么好像真养成了只猫? “咿呀。”毛球自知理亏,又叫了声,百般卖萌讨好少年。 宁君惜嫌弃扒拉开它。 “啾啾。”小怪被毛球挤得差点掉下去,便赶紧提醒。 “你也是个白眼狼。”宁君惜气呼呼一点小怪脑袋,将它装进了口袋。 他往外看了看,见无人便关上了门。 一回头,火堆那边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 第一卷 旅人 第四十一章 不想再多管闲事了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与毛球齐齐眨眨眼。 火堆那边传来喵一声。 宁君惜反应过来,嘴角抽了下。 黑猫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又钻了回来,他以为已经挂了呢。 “真是万幸中的不幸。”他暗暗叹一口气。 毛球跟着喵了声。 黑猫又喵了声,噗一声倒了下去。 宁君惜看了眼毛球,毛球看了眼宁君惜。 一人一兽面面相觑。 救还是不救? …… 平生头一次做兽医,宁君惜觉得有点怪怪的。 不过,好歹是给包扎完了。 宁君惜看着他的杰作,有点得意。 毛球看着面前的粽子,很嫌弃。 小怪呆了半晌,才知道这个从头裹到尾的东西是那只猫。 两个小兽对视一眼,点头。 以后绝对不能受伤。 宁君惜往篝火里又添了些柴,嘱咐两只小兽看好火,便缩在茅草上睡觉。 白天宁君惜赶路,晚上小兽们守夜,这是这些天赶路的习惯。 两只小兽看了看宁君惜,又看了看火,最后看了看黑猫。 毛球推了下小怪。 小怪往后缩了缩。 毛球立即扬起了小爪子。 小怪啾了声,往宁君惜那里跑去,被毛球一巴掌拍倒,叼进嘴里,便啾啾直叫起来。 “别闹!”宁君惜斥了声。 毛球将小怪吐出来,又扬了扬爪子。 小怪看了眼宁君惜,委屈啾了声,小心翼翼往黑猫那边挪了挪,又挪了挪,伸长脖子啄了下,再啄一下。 黑猫一动不动。 小怪便立即大了胆子。 …… 夜色深沉,庙门传来轻轻几声敲门声。 宁君惜猛地惊醒,翻身坐起。 火堆还没熄灭,显然他睡得时间并不算长。 然后,他怔了下。 小怪啄着猫尾巴,毛球咬着一条白布。 两只小兽一脸无辜看着他。 然后,毛球松开了布,往火堆旁那个被拆得面目全非的猫身上堆了堆。 小怪钻进了毛球屁股底下。 宁君惜无奈扶额。 忍了忍,他终究没说什么,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个道士打扮的少年,做了个道揖,“深夜前来,打扰了。” 宁君惜听出这个声音是提醒他的那个,便将门彻底打开,“道长是?” “小道是龙虎山顾元清,前些天路过此地,听了怪事才在此逗留。”小道士笑得很腼腆干净,顿了顿又说,“这几天,小道一直住在此处。” 宁君惜眨眨眼。 好在小道士接着说,“楚明城城外小道仅知这一处能过夜之处,实在窘迫才前来叨唠,绝无赶小兄弟之意。” “道长请。”宁君惜做了个手势,转移话题道,“敢问那妖物如何了?” 顾元清惭惭道,“又让它逃了。” 他忽然紧张起来,“小兄弟可受了伤?” “不曾。”宁君惜关上门,“若是受伤会如何?” 顾元清松了口气,解释道,“那妖物名噬魂兽,专食人兽魂魄,它射出的黑芒名消魂刺,伤人魂魄,若不及时救治,七日便可令人魂飞魄散。” “小道长竟不怕?”宁君惜也点点头,奇怪道。 “小道虽才疏学浅,也不是一道残魂能伤的。”顾元清肃然道。 “在下冒失了。”宁君惜歉然道。 “是小道失态了。”顾元清也歉然起来。 宁君惜请顾元清去了篝火那边。 顾元清从怀里摸出块干粮在火上烤,宁君惜就继续给黑猫包扎,两只小兽委委屈屈缩在一角,一动不动。 黑猫身上其实除了肚子上一道大口子,其他伤口并不用包扎,宁君惜只是不想看到它,才把它包得严严实实。 如今顾元清在这里,他自然不好再调皮,就老老实实包了一截,可惜了剩余的布条。 顾元清看着黑猫很惊奇,不过等宁君惜包完了才问,“这只猫也是小兄弟的?” 宁君惜拿块布擦了擦手,摇头道,“有问题?” “这只猫,很邪门。”顾元清认真道,“它在这待几天了,我一开始以为是它的,直到亲眼所见才知道是误会了。” 宁君惜笑笑,没说话。 邪不邪门,与他何干? 顾元清见此,以为宁君惜不愿多提,便识趣不再多说,拿起干粮吃起来。 …… 顾元清的自理能力实在难让人恭维,吃了饭,找个角落便躺了下去。 宁君惜看得眉头直跳,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来时这里一点人住过的痕迹都没有了。 敢情是他误会人家了,这道长竟然连收拾一下都不会,那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宁君惜皱起眉头,看了小道士半天,那小道士竟然还冲他笑笑,“小兄弟晚安。” 宁君惜便忍无可忍,又多管了次闲事。 顾元清受宠若惊,千恩万谢,才在宁君惜身边躺下。 可没多久,宁君惜后悔了。 他自小一个人睡,身边忽然躺个人,竟然失眠了,而身边的人却睡得很老实,呼吸悠长平稳,睡得正香。 宁君惜不由哭笑不得,他总不可能现在再把人家叫起来说,你还是回去睡吧,要不我睡不着。 好不容易熬到清晨,宁君惜腰酸背痛,头昏脑胀,顾元清神清气爽,神采奕奕。 宁君惜看着面前的少年人,暗暗发誓,以后他一定不多管闲事了。 …… 清晨有些冷,篝火早已熄灭,冒着淡淡的烟。 两只小兽缩在一起,已经睡了过去。 宁君惜将它们捞进怀里。 毛球迷迷糊糊咿呀了声,小怪啄了啄宁君惜的手,都没有醒的意思。 黑猫已经醒了,看见宁君惜喵了声,踉踉跄跄站了起来。 宁君惜脸色有点僵硬。 顾元清有些奇怪在旁边看着。 “它是只野猫。”宁君惜回头认真说。 顾元清不明其意。 宁君惜却使劲点点头,提起包袱就跑。 别赖上他,他才不要养猫,太吓人了。 黑猫喵一声,从窗户钻了出去。 顾元清莫名其妙,觉得这小兄弟真是有意思得紧,忽然又意识到,这小兄弟好像连叫什么都没说。 他无奈笑笑,罢了罢了,有缘日后自会知晓,无缘便是知晓了日后也没什么意义。 …… 黑猫跑得很快,即使受了伤也跑得很快,宁君惜跑了半天愣是没甩开。 “你……你说你要干什么吧?”宁君惜气喘吁吁瞪着黑猫。 一只猫跑得这般快,不正常。 “喵~”黑猫叫了声,仰头看着宁君惜。 “我哪里让你误会了,你说,我改还不行嘛。”宁君惜苦下脸,无奈道。 “喵~”黑猫又叫了声。 “你别跟了,我养活不起你。”宁君惜听不懂,又说。 “喵~”黑猫的回答还是叫了一声。 宁君惜一拍脑袋,彻底无语,“毛球,去!” 毛球身子一僵,双目紧闭,一头从少年肩膀上栽了下来。 宁君惜连忙接住,“你干什么?” 毛球咿呀了声,可怜兮兮看着少年。 “我……”宁君惜噎了一下,他确定他养的的确不是雪玲珑了,深吸一口气,又看向黑猫,“不许跟着。” “喵~” 宁君惜转身就走。 他又不是猫,喵什么喵。 “喵~”黑猫又叫了声。 宁君惜没搭理,毛球却拱了拱宁君惜,咿呀了声。 “干什么?”宁君惜有点烦。 毛球往后面看了看。 宁君惜回头看了眼,脚步顿在了那里。 “喵~”黑猫瘫在地上,又叫了声。 宁君惜一脸纠结,是呀,它若不跟着他,会死的。 宁君惜沉默了几个呼吸,又回头将黑猫抱了起来,“听好了,等你好了要走,我已经养了两只拖油瓶了,够了。” 黑猫没搭理他,懒懒趴在他怀里。 宁君惜脸黑了黑,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 …… 楚明城往东百里是湘西城。 湘西城最著名的是街会,阴历封四,戏台杂耍,摆摊叫卖,斗鸡骑射……最是热闹。 一个肩上站着只白猫,怀里抱着只黑猫的雪发少年,走在人群里,四下打量,很显眼。 “小兄弟,可是杂耍的?”一个一脸络腮胡的汉子忽然拍拍少年肩膀,笑眯眯问。 “额,不是。”少年一脸稚气,转头笑笑。 那汉子却一下子脸色扭曲,冷汗涔涔,“大……大爷,小的错了,松手,快松手。” “那个,我不是肥羊。”少年缓缓将汉子的手举起来,天真说。 汉子却叫得更惨了些。 “还有,你若回头再说我欺负人,找我麻烦,怎么办?”少年话语顿了顿,学着汉子笑眯眯道。 原本看热闹的人都吸了口气,原本以为是个愣头青,却不想是个老油头。 “不敢不敢,这里这般多人作证,便是给小的熊心豹子胆,小的也……”汉子连忙求饶,还没说完,他脸上忽然现出一抹狠色。 少年身后,两个汉子从人群中钻出,举着棍子抡了过来。 少年却似乎背后长眼睛,啧了声,身子一矮,从汉子腋下穿过。 一声咔嚓声,是汉子手臂脱臼的声音。 汉子一声惨叫。 少年却又用力一推汉子,将汉子推到了棍子下面。 想打他,那就自食恶果好了。 两个汉子完全没防备,收手不及,一人一棍子就砸在那汉子身上。 一声惨叫。 四周人群一阵惊呼,瞬间乱了起来。 再找少年,早已钻进人群没了影子。 第一卷 旅人 第四十二章 已非清明世道 http://.biquxs.info/

另一条长街上,同样人声鼎沸。 宁君惜往后看了看,得意洋洋。 跟他逗,真不知道出门翻没翻黄历。 黑猫喵了声,嫌弃看了眼少年。 宁君惜脾气好,也不同只畜生一般见识,摸摸毛球脑袋,“想吃点什么?” 毛球喵了声,一眼就看上了笼刚出笼的包子,往身边指了指。 宁君惜顿时就乐了,可不是他不带毛球去吃好的,是毛球自己傻,开开心心买了几个包子,递给毛球一个。 毛球就坐在少年肩膀上,好像松鼠那样啃。 小怪在宁君惜口袋里,看得见吃不着,急得啾啾直叫。 宁君惜便将小怪放在毛球肚子上,两只兽一起吃。 黑猫就嫌弃看了眼两只兽。 宁君惜笑嘻嘻拿包子逗它,“吃不吃?” 还没等黑猫反应,一口塞进嘴里,“就不给你。” 黑猫更嫌弃了。 四周不少注意到这个身上抱了两只猫的少年,都不由抿起唇,哑然失笑。 宁君惜毫不在意。 他一头白发就挺显眼的,又抱了两只猫,谁都不免多看两眼。 这时,人群中忽然一阵骚乱,紧接着有人喊了,“小偷,快抓小偷。” 几个呼吸,混乱从远处迅速而来。 一个带着毛裘帽的瘦小男子冲过人群而来,身后十几个市井小民急随其后。 宁君惜恰好在岔路口上,他若想管闲事,无论那瘦小男子往哪儿跑,他都管得着。 不过他只咬了口包子,嚼了嚼。 很快,骚乱到了面前。 不知那瘦小汉子是看宁君惜好欺负还是什么,他本与宁君惜擦身而过,却一下子往宁君惜身上撞去。 宁君惜完全没料到,下意识闪避了下,却还是被撞了下,一个趔趄,包子瞬间掉了一地。 他有点懵,眨眨眼,转头看向那瘦小汉子。 那汉子已经跑远,身边十几个追去的人似乎没看见他,接着又撞过来,而他的钱包,早被顺手牵羊了。 宁君惜脸一下子就黑了。 他不想多管闲事,闲事偏偏找上他,真当他们也有面子不成。 宁君惜双脚用力一蹬地面,双手按在身前两名百姓肩膀上,高高跃起,借势身子偏折,直接踩着房檐,迅猛前冲。 人群一阵惊呼。 宁君惜却闻若未闻,仅仅几个呼吸追到人前。 然后,他直接跳入人群,脚尖如蜻蜓点水,几次触地,便到那汉子面前,一个无比潇洒的急停,紧接着便是干脆利落的一记过肩摔,一脚狠狠踩在那人背上。 这般动作,难得毛球与小怪都没给宁君惜甩飞出去。 追来的十几个人都一下子顿住脚步。 人群也瞬间安静下来。 谁也没想到这少年如此雷厉风行。 “交出来!”宁君惜不看其他人,冷冷说。 脚下的汉子被磕的一嘴血污,过了半天才缓过来,将两个钱包都递过去,“大……大爷,给给……” 宁君惜哼了声,弯腰接下,打开自己钱袋看了看,塞入口袋,又将另一只钱袋在手里转了圈,“这是谁的?” 相比与宁君惜的钱袋,这钱袋可算是干瘪了,可好歹也是有点蚊子肉的。 人群中一个看着老实巴交的汉子畏畏缩缩走出来,“那个,小兄弟,这是俺的。” 宁君惜随手丢过去,低头看了眼偷窃者,皱眉道,“可报了官?” “来了,来了。”人群中又有人喊了声,紧接着七八个衙役穿过人群而来。 宁君惜松开脚,低声恐吓,“敢跑,我就一脚踢死你。” 瘦小汉子唯唯诺诺。 “怎么回事?”为首衙役看了眼汉子,皱着眉头看宁君惜,厉声问。 “他当众行盗窃之事,被抓了个正着,望大人例行公事。”宁君惜不卑不亢道。 那衙役眉头皱得愈紧,“既已抓住,为何下如此重手?” “在下一时失手。”宁君惜挑了下眉,淡淡说。 这人伤得可一点不重,只是磕破了门牙,鼻子,所以看着凄惨了些。 “那便需要同我们走一遭了,好让城丞知晓。”那衙役继续说。 人群中开始响起窃窃私语,大抵是这少年恐要遭殃之类的话,还有盛名帮的字眼。 “闭嘴!再说话,也让你们去坐坐。”为首衙役身后的衙役朝人群斥道。 “我跟你走一遭。”宁君惜意味不明勾勾嘴角,淡定说。 “好。”为首衙役上前便想给宁君惜拷枷锁。 “慢着。”宁君惜退了一步,指着身边的汉子道,“既然我是去解释,不该给我拷,而是给他。” 为首衙役又皱起了眉头,其身后的衙役冷斥道,“给你拷就拷了,哪那么多废话。” “那便恕在下难以从命了。”宁君惜冷笑,大有一言不合便开打的架势。 那衙役还想再说什么,为首衙役一摆手打断,“那便不拷。” “大人,我这兄弟的银两不对。”追人的一个眉目凌厉的汉子忽然上前喊了声。 “当真?”为首衙役转头冷冷道。 老实巴交的汉子往后缩了一下。 那眉目凌厉的汉子却怡然不惧,“怎敢戏弄大人。原我兄弟钱袋里足有二十余两白银,被那小兄弟接手,如今却只剩一两不到碎银,实在蹊跷。” 为首衙役立即看向少年,“看来小兄弟也是个惯犯。” 宁君惜差点气笑。 什么笑话,青天白日的,钱袋拿出来便是干瘪的,找丢掉的银子也该找被他打趴的汉子,找他要是何道理? 他扫了眼四周人群。 他们都一副畏缩模样,生怕牵扯到自己,无一人出面说句公道话。 宁君惜有些失望,不过在冻土村那会儿常被人不待见,他也算习惯了,倒不致于义愤填膺。 他勾了勾嘴角,淡漠看向那凌厉汉子,“既如此,可能说出那钱袋里具体银钱数,几个整银,几块碎银,碎银各几两,铜板几许?” 那凌厉汉子神色一滞,看向老实巴交的汉子,“兄弟可曾记得?” “忘了。”老实巴交的汉子结结巴巴说。 “在哪个钱庄兑换的银两应该记得吧?”宁君惜毫不客气又问。 “俺想起来了,一共二十三两五钱银子,加上二十一个铜板。”老实巴交的汉子忽然嚎起来。 “再接再厉。”宁君惜眼神有些冰冷。 “一个十两,两个五两,两个一两,其余的都是碎银。”老实巴交的汉子不敢看宁君惜,低头说。 “确定?”宁君惜看了眼老实巴交的汉子,又看向凌厉汉子。 “确定。”凌厉汉子看着宁君惜。 “好!”宁君惜嗤笑一声。 钱袋里的银子噗噗砸在脚下,全是一两的。 “抱歉,家里人怕我被人骗,给的都是小钱。”宁君惜冷冰冰说。 他是真被气到了。 那凌厉汉子刚想再说什么,宁君惜忽然拔高了声音。 “当然,”他蹲下身,拿起一块碎银,用力一捏,碎银成了一片银饼,他直接丢进了凌厉汉子怀里,“你可以再胡说,我奉陪到底。” 这次,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 凌厉汉子猛地退了一步,转身就跑。 老实巴交的汉子直接瘫在了地上。 “你不去追?”宁君惜挑眉看向为首衙役。 衙役扯扯嘴,刚想说什么,人群中忽然又有人喊,“大人,大人!” 一个一身暗蓝色衣衫的青年从人群中跑出来,“大人,这是我家小弟,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记在心上。” 他又看向那个一脸血的汉子,狠声道,“这人,行为着实恶劣,望大人秉公处理。” “你是何人?”为首衙役皱皱眉,问。 “草民陈晓生,现暂居腾云楼。”青年又温文尔雅起来,说。 为首衙役面色微变,“原来是陈解元,既如此,自当依陈解元之意。” “多谢。”陈晓生微笑颔首。 “走。”为首衙役一声令下,身后几个衙役立即拉起那瘦小汉子。 一伙儿人再次张扬而去。 人群不敢再停留,尽皆四散。 陈晓生蹲下身帮宁君惜拾银子,递过去,“何必这般冲动呢?你这般,不知要引多少人觊觎。” “多谢。”宁君惜抬头看了眼他,起身准备离开。 “既是愚民,小兄弟何必放在心上。”陈晓生开口道,“没必要为了几个不相干的人,对所有人都失望,不是吗?” 宁君惜脚步顿了顿,“多谢开导。” “无论小兄弟信与不信,我并非看中小兄弟一身本事,若小兄弟有难,可去腾云楼报我名讳,我必尽力相助。”陈晓生诚恳道。 宁君惜却再没停留,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陈晓生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公子。”这时,人群中钻出来个书童打扮的少年,皱眉道,“这少年好生无礼。” “好心为之,反而被人倒打一耙,他这般已经算是识礼了。”陈晓生微笑说。 “少爷又知道?”书童好奇道。 “还用猜吗?官官相护,官帮相帮,这世道到底不是清明盛世了。”陈晓生负手缓行,“我看那少年虽聪明,可到底有些事不是能讲理的,他势单力孤,免不了要吃亏,才出面一帮。” “可人家才不领这个情。”书童气哼哼道。 “难得世上多个赤诚人,便当结个善缘吧。”陈晓生毫不在意说。 第一卷 旅人 第四十三章 意料之外的纠缠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很快找了客栈住下。 明日便是十五,外面比不得雪原里的空无一人,更比不得虚无洞天的清静,他不愿多冒险。 黑猫又继续嫌弃宁君惜了。 虽然也就翻个白眼,喵喵几声,可很容易表达它的鄙视。 宁君惜黑着脸,将黑猫丢在桌子上,往床上一躺,转个身,不想搭理它了。 他一直就想不明白,一只半死不活的猫,在他面前秀什么优越感,有本事别让他抱着。 可黑猫却很自觉跳上床,靠着宁君惜后背,还悠哉悠哉伸出它的大长腿舔一舔。 “你……”宁君惜猛地坐起来,面色扭曲看它。 便是毛球他也不让睡床的,这只黑猫到底谁惯的脾气? “喵~”黑猫抬头瞥了眼宁君惜。 “我再去开一间。”宁君惜气呼呼穿鞋跑了出去。 “喵~”黑猫浑不在意。 …… 夜风微凉,丑时的月色分外清寒。 宁君惜缓缓吐出口气,睁开眸子,浑身已大汗淋漓。 这些年的吃苦,他倒是熬出了个苦痛加身而不变色的坦然性子,否则早该满地打滚了。 他抹了把汗,微微后仰靠在墙上。 毛球放松了一身警惕,钻进宁君惜怀里,去蹭少年的衣服,咿呀直叫。 “好歹没白养你。”宁君惜摸摸毛球脑袋,“去看看小怪,应该没被大野猫吃了吧。” “咿呀。”毛球跳上窗户,叫了声。 宁君惜一挥衣袖,一张符篆被摄入手中,窗户立时打开。 毛球立即蹿了出去。 “好在没什么变故。”宁君惜将符篆收入囊中,一挥衣袖关上窗,起身走向床榻。 这时,窗前有个黑影闪了闪。 宁君惜猛地回头。 窗户被猛地推开,一股狂风夹杂血腥气息迎面扑来,烛火瞬间熄灭。 宁君惜迅速爆退,一个翻身,猛地挥出一道剑气。 刺啦一声丝帛开裂声,一块染血衣料飘落在地,黑暗中有一道身影骤然闪过。 宁君惜眉头微微蹙起,警惕环顾四周。 楚明城的妖物竟然跟着他来了这里,难不成是认准了他,非要吃了他? 才两天,竟然学狡猾了,若不是他让毛球守着他,说不定之前就动手了。 那小怪和大野猫,岂不是…… 一道黑芒从头顶激射而来。 宁君惜只觉得有异常风声,抬剑一劈,耳边叮一声轻响。 紧接着,一股腥风扑面,面前白影一闪。 宁君惜来不及反应,只能抬剑一挡,双臂一震,整个人往后飞去。 那白影却似乎不欲再拖延,欺身上前,几道黑芒齐齐飙射而出,往少年身前刺去。 危机时刻,宁君惜袖袍一抖。 一张符篆飘落,空气中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那白影似乎十分惧火,尖叫一声,扑出了窗户,几道黑芒也随大火无影无踪。 宁君惜脚尖在墙壁上微微一点,稳稳落地,见妖物已走,踉跄了下,吐出口鲜血来。 他闭了闭眼,扶着墙缓缓坐下。 挺过葬花反噬,他已是力竭,之后被那妖物偷袭,完全是靠硬撑,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自然不可能再去追那妖物。 这时,门外传来剧烈敲门声。 “里面的人给我出来!快点!快点!” 宁君惜回头看了眼,强撑着身子去开门,“姑娘有事?” 敲门的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穿了一身浅绿色衣衫,只是态度可不友好得很。 “当然有事。”少女刁蛮道,“你房间里随便射针,扎伤了我师妹,你说怎么办?” 说着,她从身后将一个与她同样衣衫的文静少女拉出来。 “师姐,算了吧,我没事。”文静少女有些不好意思道,“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那就能随便伤人了。”刁蛮少女气呼呼道,“不行,非要让这病秧子给个说法。” 宁君惜忽然咳嗽起来,呼吸有些急促,“你说你被针刺到了。” “我没事,公子不必介怀。”文静少女羞赧道。 “就他还公子了,不能就这么算了,要是回去山门让师父知晓,岂不是有辱师门。”刁蛮少女喋喋不休道。 “你很吵,闭嘴。”宁君惜低斥道。 刁蛮少女呆了呆,“你……无礼小贼,我今日便教训……” 刁蛮少女的话戛然而止,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你很吵,我提醒过的。”宁君惜淡淡看她一眼,又看向文静少女,“姑娘可否入内一谈?” 文静少女连忙求情,“公子,我师姐只是担心我,并不是有意刁难……” “我不会为难她。”宁君惜清咳打断道,“此事干系你性命,希望姑娘听在下一言。” 文静少女眨眨眼,“那根针是有毒的。” “是。”宁君惜让开房门,往房间内走去,“可以将你师姐也带进来,你若不放心,可开着门。” 文静少女再次眨眨眼,背着刁蛮少女进了屋子,顺便关上了门。 宁君惜点上蜡烛,随便坐在地上,他实在是累了。 文静少女看着一屋子的狼藉,有点咋舌,“这里,刚才还有其他人?” “我可以看看姑娘伤口吗?”宁君惜没有回答,平静说。 少女呆了一下,红了脸,“那个……” “姑娘大好年华,我不希望因为一次意外,香消玉殒。”宁君惜诚恳说,眸子清澈平静。 “真的?”少女将信将疑。 宁君惜皱了皱眉。 “哦。”少女连忙应了声,将外衫扯下一半,露出肩头和半条雪白藕臂。 靠近肩膀的位置,有一点黑点,周围有微微鲜血渗出。 宁君惜凑近了些看了看。 “没什么感觉,应该没事的。”少女有点尴尬说。 “忍着点。”宁君惜看了她一眼,伸手在少女肩上四周快速点了几下,手在那点黑点上轻轻一掠。 少女皱起了眉头,神色有些痛苦。 宁君惜快速将一张符篆拍在黑点上,然后摊开手在少女面前,“你取出了一半,而这会要了你的命。” “这是什么?”少女不解道。 “有没有听说过噬魂兽?”宁君惜收回手,偏开视线不再看少女。 “什么东西?”少女茫然道。 “姑娘师出何处?”宁君惜没有回答,又问。 “起云山。”少女眨眨眼,犹豫了下,还是说。 宁君惜抿了抿唇,同仲盛山差不多实力的势力,难怪会不知晓,“楚明城的事,姑娘可听过?” “我与师姐便是从楚明城来的,不过那小道长说妖灵已经走了。”少女笑起来说。 “顾元清道长?”宁君惜转头问。 少女惊喜道,“原来你也认识。” 宁君惜神色滞了下,赶紧避开视线,起身离去,“等姑娘觉得那张符篆没用了便可取下,那时姑娘想问什么,在下必不推辞。” 少女忍不住笑起来,“我都不在意,公子何必在意?” “我怕你师姐再找我麻烦。”宁君惜走到刁蛮少女面前,给她解了穴,“别吵,我可不怜香惜玉。” 刁蛮少女原本想张口大骂,一下子噎住,不说话了,气呼呼跑去文静少女那边。 然后,她皱起了眉,“这符篆是什么东西,吸出这般多血出来,那病秧子莫不是要害你?” 声音自然压得极低。 “我觉得很舒服,清清凉凉的。”文静少女笑嘻嘻说,“师姐,那公子人很好的,你别这么说他,好歹这是那位公子的地盘。” “好个屁。”刁蛮少女哼哼道,“他救你天经地义,本姑娘呆在这里是给他面子,敢点我,还摆个臭脸,给谁看呢。” “嘘嘘,小声点,小心他过来点你。”文静少女有些无奈道。 “我不怕他,有本事过来点我,你看,不敢吧……”刁蛮少女气呼呼说,声音却越来越小。 宁君惜自然能听到,不过毫不在意。 萍水相逢,他日一点交集都不会有,没必要放在心上。 倒是那个傻道士,还不算太傻,不过他不会是找丢了吧,否则怎么能让噬魂兽跑到他这里来,那还是挺傻。 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一个吕八斤,一个顾元清,勉强算上今晚的这个倒霉丫头,他便觉得这一个月就很值了。 “喵~”窗户处忽然咚一声轻响。 宁君惜转头看去,顿时一喜。 毛球果然把它们找回来了。 “咿呀。”毛球扑进少年怀里,将小怪放进少年手上。 “啾啾。”一身唾沫的小怪也叫了两声。 “好样的,明天带你吃好的。”宁君惜摸摸毛球脑袋,欣喜道。 毛球与小怪立即都兴奋起来。 “喵~”黑猫虚弱又叫了声。 “哦。”宁君惜终于想到还有一个伤员了,示意两兽先别闹,快步到黑猫面前。 “喵~”黑猫看了眼宁君惜,闭上了眼。 宁君惜无奈笑笑。 这猫是真不拿他当外人啊。 他快速给黑猫看了下,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肠子都快出来了。 他想想这只猫两次跟噬魂兽打,忽然觉得这猫也没有多么可恶。 至少人家知道迎难而上,而自己的两只小兽只知道赶紧躲进他怀里。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宁君惜叹了口气。 好在他常备了药以备不时之需,否则该给这猫立个碑了,碑上就写,彪悍不需要理由之黑猫之墓。 呸,他在想什么。 宁君惜暗暗啐了口,也不在乎黑猫一身血迹,将它抱起来,往内间而去。 第一卷 旅人 第四十四章 结伴而行 http://.biquxs.info/

大概天蒙蒙亮,净神符才差不多没了效用。 文静少女觉得肩上又痛起来,不算太难熬,可还是让她醒了过来。 她四下看看,师姐也睡过去了,那少年在内间,想来也睡着了,便将染红了的符篆取下,整理了下衣物,推了推身边的少女,“师姐?” “嗯?”刁蛮少女醒过来,皱了皱眉,又猛地反应过来,“师妹,可觉得好了?” “好多了。”文静少女笑了笑,“师姐,同那位公子辞行吧?” “哼,哪这般容易便罢休,要让他掏出百两银子作补偿。”刁蛮少女冷笑道。 “我就是个穷小子,可没有百两。”宁君惜打着哈欠出来,看向文静少女,“感觉如何?实话实说。” “你……”刁蛮少女有点恼,被文静少女一拉,又不说话了。 “有些麻,还有阵痛,不过忍得了。”文静少女甜甜一笑说。 宁君惜想了想,“手。” “喂,小贼,你别想占我师妹便宜。”刁蛮少女嚷嚷道。 “闭嘴。”宁君惜皱皱眉。 刁蛮少女一下子噎住,恼怒瞪着宁君惜,却不说话了。 文静少女伸出手,“有什么问题吗?” 宁君惜在少女手指上一掠,瞬间掐诀,“起。” 一滴血飞上空中,凭空烧了起来。 在血滴掉落之前,一道流光激射在血滴上,哒一声掉在地板上。 宁君惜捡起来看了看,笑了下递给文静少女,“你没事了,这是你的血,还你。” 文静少女没接,眨眨眼,“你是神仙?” “我不是。”宁君惜偏了偏头,将血晶丢给文静少女,“这只是些唬人的小把戏,江湖戏法。” 文静少女手忙脚乱接住,有点语无伦次,“可是,那个符篆还有这个……” “便是顾元清道长也能办到。”宁君惜打断道,“在下另有要事,姑娘若没什么想问的,就此别过。” 文静少女呆了呆,“可是你说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所以,我过来同姑娘打声招呼,但是只限于昨晚之事。”宁君惜理所当然说。 文静少女低头想了会儿,“所以,公子连姓名都不会相告吗?” 宁君惜没说话,只是笑笑。 “那我若什么也不问,只问你姓名呢?”文静少女认真道。 “以后有缘自会知晓,若是无缘知道了也毫无意义,不如求个心中通透。”宁君惜毫不在意说。 文静少女倔强看着宁君惜道,“没关系。” “宁君惜。”宁君惜抿了抿唇,淡淡说。 刁蛮少女吭哧就笑了起来,“君惜……” 宁君惜瞥了她一眼。 刁蛮少女立即噤声,清咳了声。 文静少女笑眯起眸子,“我叫余秀,师姐钟灵儿。” “钟灵毓秀?姑娘好名字,就是钟灵有点不搭。”宁君惜玩味瞥了眼刁蛮少女。 钟灵儿怒瞪宁君惜,却是没敢冲他大骂。 宁君惜就当没看见,“告辞。” 他拿上包袱,抱起黑猫,毛球叼着小怪自觉爬到少年肩膀上,直接从窗户处跃了出去。 昨晚的折腾,两个房间的窗户都坏了,房间也乱七八糟,他才不傻乎乎留下来赔银子呢。 余秀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有点失落。 “喂喂喂,回神了。”钟灵儿拍拍她肩膀,“你不是一见钟情了吧?” “才没有。”余秀抬头看了眼她,眼神却依旧失落。 “也是,冷冰冰的。”钟灵儿哼哼道,又笑起来,“宁君惜,铁定当小白脸的名字,哈哈,他爹娘怎么取的。” “师姐,你别这么说,我觉得他很可怜的。”余秀拉了拉她。 “可怜?”钟灵儿露出一副惊讶表情,去摸余秀额头,“丫头,你没发烧吧?他那样还可怜,我看他厉害得紧,说不定就是爹爹嘴里的山上人呢,还说自己不是神仙,虚伪!” “他真的很可怜的。”余秀抬头看着钟灵儿,“他好像怕我们,所以一直把我们往外推,他很孤单的。” 钟灵儿怔了怔,“你是又想到自己了吧?” 她轻轻抱住余秀,摸摸她脑袋,眼中不同于之前的刁蛮任性,满是怜惜,“不怕不怕,你不是有我和爹爹了吗?以前的都是梦,别怕,别怕。” …… 临近小满,虚无洞天也逐渐热躁起来。 一棵大柳树下,老头子仰躺在竹椅上打盹儿。 唐婉晴摘了片柳叶儿扫老人鼻子。 老头子摇了摇头,眼睛睁开一条细缝,“丫头,怎么了?” “有人来了。”唐婉晴笑眯眯说。 老头子坐起身,看到来人,哼了声,“老道士,谁让你来的。” 淡青色袍子的老叟笑笑,“既然已经迎回来了,当年的事便放下吧。” “你说的倒是轻巧。”老头子嗤笑道。 “当年那是天不容他,毕竟犯忌讳太大了。”老叟无奈道。 “他们无能,却怕主公以后压他们一头,是何道理?”老头子冷笑。 老叟摇摇头,不再说话。 老头子忽然站了起来。 四周瞬间斗转星移,是一片混沌虚无,一白衣女子在缓缓拉动磨盘。 “知道她是谁吗?”老头子淡淡说。 “远安王妃?”老叟皱起了眉头,脸色骤变,“难道……” 老头子冷道,“若这雪原再扩大,我便打破了当年那个约定,看你们当如何应付。” 老叟沉默了几个呼吸,叹了口气,“也罢也罢,既是他们刁难在先,你若想出去,出去便是,我等不拦你了便是。” 老人嗤笑道,“即使主公离去千年,你们还是毫无办法。” 老叟再没说话,只是叹气。 …… 翠坞山绵延千里,北入雪原,南为堰益二州边界,以山势陡峭出名,传闻深林之中常有异兽出没,凶险异常,故少有人迹。 此时,少年行走在山间,背负着一柄粗布裹住的剑,怀里抱了只黑猫,身后跟了只白猫。 半月山里奔波,倒是让少年多了几分凌厉清冷,不似之前那般人畜无害了。 黑猫忽然喵了声。 少年立即警惕下来,白猫也露出如临大敌之状。 只听少年喝了声,“毛球,这次若还抓不住它,我便炖了你煲汤喝。” 白猫委屈咿呀了声。 “啾啾。”少年口袋里也有东西叫了声。 “你也别叫,下一个就是你。”少年头都没低,淡淡道。 “啾啾。”口袋里的东西又叫了两声,不叫了。 “小兄弟!”山林里忽然传出一道惊喜声音。 紧接着,山林里跳出来个清秀道士,道不尽的出尘气质,此时手里托了只八卦罗盘,一脸又惊又喜表情。 黑猫又喵了声,戏谑看了眼少年。 “混蛋!”少年忽然破口大骂,直接把黑猫丢了出去,“我忍你很久了。” 黑猫不慌不忙往树上一跳,又几下跳下了树,趴在草堆里伸了个懒腰。 少年气得面色铁青。 顾元清眨眨眼,宽慰道,“小兄弟,莫要同个畜生怄气。” 宁君惜深呼吸了两口气,“道长怎会在此?” “我是循着那噬魂兽的气息找来了这里,小兄弟呢?”顾元清笑笑说。 “那畜生前些天趁我受伤偷袭我,把我惹烦了,我准备宰了它。”宁君惜看着黑猫恶狠狠说。 黑猫毫不在意舔脚。 顾元清怔了下,“小兄弟好胆识。” 毛球跳到少年肩膀上,蹭了蹭少年的脸。 宁君惜终于压下了火气,“道长可有什么收获?” “没有,只是不曾想小兄弟是如此能耐之人,我本以为是噬魂兽自己跑进来的,如今一想,竟似乎是小兄弟逼进来的。”顾元清试探性问。 “它不知被什么人打成了重伤,才让我得了便宜,只是那畜生狡猾得很。”宁君惜模棱两可道。 “原来如此,看来还有人在帮忙。”顾元清不疑有他,诚恳建议,“那不如小兄弟先与小道一路,胜算也大些。” 宁君惜有些迟疑,“现在阴历几月几日?” “闰四月初五,怎么了?”顾元清奇怪道。 “没事。”宁君惜笑笑,“那便结伴而行。” 顾元清也笑起来,“还不知小兄弟名讳?” “宁君惜。”宁君惜坦然道。 “宁兄弟。”顾元清点点头,看了眼罗盘,“若罗盘没出错,应该往南。” 黑猫喵了声,往西走了。 顾元清疑惑看了眼黑猫,又看向宁君惜。 宁君惜看着黑猫,“你这几日可曾追上过?” 顾元清赧颜,“追上过两次,只是都被它逃了。” 宁君惜无奈看了他一眼,“我磕磕绊绊便遇上了不下十次,若不是有混蛋拖后腿,我早宰了它了。” 顾元清更加赧颜,“那便听宁兄弟的。” 宁君惜噎了一下,“那个,我随便说,你随便听,别当真。” “宁兄弟不必自谦,此事小道的确毫无头绪,倒是要仰仗你了。”顾元清诚恳道。 宁君惜一脸尴尬,他也毫无头绪啊,否则怎么会被黑猫耍了一次又一次。 “宁兄弟,有问题?”顾元清一脸认真问。 “我不怎么准的。”宁君惜含蓄拒绝。 “比小道准些。”顾元清依旧很认真。 宁君惜更尴尬了,“那就走那边吧。” 他指了指黑猫方向。 “好。”顾元清干脆点头。 两个人掠身往西而去。 到了黑猫身边,黑猫自觉跳进宁君惜怀里。 宁君惜又不情不愿抱住,嘀咕道,“你若再耍我,我出去就丢了你。” “宁兄弟说什么?”顾元清热心问。 “我没事瞎嘀咕。”宁君惜抬头笑笑。 “哦,宁兄弟若嫌闷,可以说出来。”顾元清又说。 “好。”宁君惜尴尬点头。 两个人很快消失在山林里。 第一卷 旅人 第四十五章 好像玩得有点大 http://.biquxs.info/

受雪原冷风和碧轮海暖风的影响,翠坞山一带开始了小雨淅沥,一连便是数日。 雨打树叶声中,破空声自林间传出。 “那边。” 一道璀璨剑光瞬间而逝。 密林里发出一声尖锐厉啸,一道白影一闪钻入了密林里。 “毛球,追!”一声清喝,另一道白影急追而去,紧接着,一黑一白两只猫也追了过去。 “宁兄弟,不要冲动。”灰衣道士连忙喊。 可瞬间,一人两兽都消失在了密林里。 灰色道士咬咬牙,也急追而去。 一刻钟时间,灰衣道士猛然顿住身形。 白衣少年半跪在雨水里,轻轻咳嗽。 白猫一副如临大敌模样看着悠闲散漫的黑猫。 “宁兄弟,你受伤了。”道士心里一咯噔,连忙上前。 少年摸了把脸,起身看了眼道士,有点恼,“又追丢了。” 道士扶了把少年,看到少年手背上的划痕,瞳孔一缩,看了眼黑猫,“它伤的?” 少年也看了眼黑猫,眼神更恼,“它不让我杀它。” 道士伸手去给少年探脉,忽然脸色一变,“你被消魂刺伤了。” “一时没躲开。”少年闭了闭眼,“有人来了,先走。” 道士又看了眼黑猫,点点头。 两个少年人快速往密林深处掠去。 一黑一白两只猫悄无声息追去。 没多久,密林中又传出动静。 三个身穿蓑衣的少年人从密林里出来。 “怪了,刚才明明听到这里有打斗声的,怎么没了?”年纪最小的少年人奇怪道。 “说不定也是来狩猎赤尾兽的,毕竟酒剑山庄的请柬不少人眼馋。”生得眉清目秀的少年环顾了下四周,回了句。 “本想捞个便宜,看来是白跑了一趟。”年纪最大的少年人呸了声,认准一个方向蹿了出去,“注意点,这里是深处了,别惊动了其他异兽。” “是,大哥。”两个少年人齐应了声,紧随其后。 …… 好在密林里多是上了年份的老树,枝叶如盖,顾元清带着宁君惜跑了一段距离,便拉他在树下躲雨。 “宁兄弟,我帮你看看?”顾元清看着宁君惜惨白的脸,皱眉道。 “我懂些医术,自己来。”宁君惜摆摆手,往头顶看了眼,直接跃了上去。 顾元清张张嘴,还没说什么,余光中见一黑一白也准备跃上去,眉头一皱,长剑直接脱手,将黑猫拦了下来。 黑猫喵了声,似乎有点恼。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现在你便好好呆在这里,否则我便不客气了。”顾元清冷冷说。 黑猫嫌弃瞥了一眼他,倒是再没往上跑,看了棵矮树,一跃跳上去,开始打盹儿。 顾元清疑惑看着黑猫。 这猫实在太奇怪,一路走来,虽然屡次捉弄宁君惜,却分明对宁君惜没坏心思,也愿意帮他们找噬魂兽,可每每他们快斩杀噬魂兽时却会出面捣乱,这次还伤了宁君惜,到底是何道理? 时间缓缓过去,天色瞬间昏暗下来,只是雨还没停。 顾元清看了眼头顶,密密匝匝的树杈藤蔓,完全看不到宁君惜的身影。 他犹豫了下,往上喊了声,“宁兄弟!” 白影一闪,宁君惜已站在了面前,“我没事了。” 肩膀上毛球也冲他叫了声。 顾元清摸摸毛球脑袋,见他面色的确好了不少,点点头,“没事便好。” 毛球又咿呀叫了声。 宁君惜口袋里也发出啾啾两声轻叫。 “它们饿了。”顾元清有些无奈笑笑,往外面看了两眼,“看这雨水今晚不会停,不如趁着天还没黑透去找个落脚之处,然后猎些东西烤了吃。” “嗯。”宁君惜点点头,便准备走。 顾元清拉住他,看了树杈上的黑猫。 宁君惜也看了眼,抿了抿唇,“它伤好得差不多了,不用管它了。” 顾元清便不再多问。 两个人再次掠身进了密林里。 黑猫这次没跟,只是轻轻喵了声。 天色越来越暗,黑暗不见五指。 一道黑影自夜幕里走来,瞬息站在树下,似乎一个幽灵。 黑影微微仰头看着黑猫,“还没吃掉?” 黑猫喵了声。 “是你动作太慢,否则怎会给它机会。”黑影摇摇头。 黑猫又叫了两声。 “也算你命好。”黑影似乎有些惊讶,又点点头,“既然他帮了你,本座还回来便是,你想本座如何帮他?” 黑猫又喵了声。 “你不要仗着本座的宠爱便这般放纵。”黑影更加惊讶,还有些恼,“你该知道,本座不是什么人都能收作徒弟的。” 黑猫叫了一连串。 “你确定?”黑影语气带了些惊奇。 “喵。”黑猫点了点脑袋。 “过来。”黑影朝黑猫伸出手。 黑猫微微一跳到了黑影肩膀上,钻进黑影怀里。 黑影摸着黑猫的脑袋,半晌后忽然低笑起来,“有意思,这般有意思。” 他将黑猫放下,“你去吧,我答应了。” 黑猫又喵了声,瞬息跃进了树冠里。 …… 山洞里燃起了一堆篝火,忽高忽低。 “宁兄弟,我去找些吃食来,你才受了伤,便不要去了。”顾元清站起身,拍拍道袍说。 “让毛球跟你去吧,它跑得快。”宁君惜也不多说,建议道。 毛球咿呀了声,不想去。 “不去没饭吃。”宁君惜不客气道。 毛球立即耷拉下了脑袋。 “算了吧,它去了也没什么用处,不如让它陪你。”顾元清看着好笑说。 毛球偏脑袋看了眼顾元清。 “去当狗。”宁君惜戳了戳毛球,没好气说,“它太懒了,你看一身的膘。” 毛球委屈咿呀了声,它不胖,只是看着毛绒绒的而已。 顾元清看着毛球,想想每天不是趴在他怀里,便是站在宁君惜肩膀上,的确懒得很,便点头道,“也行。” “快去快去。”宁君惜推了推它。 毛球委委屈屈往宁君惜手上靠,还是不想去。 顾元清看着哭笑不得,弯腰将毛球抱起来,“走了。” 毛球咿呀直叫,更不想去了。 “闭嘴,否则丢了你。”宁君惜恐吓。 毛球的脑袋又耷拉下来了。 宁君惜微微阖上眸子,闭目养神。 顾元清往洞外走,抿唇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放心,我不把你当狗,你是猫嘛。” 毛球又炸毛了,它不是猫。 顾元清赶紧领住毛球后颈,“喂,你别冲我发火啊,我给你说过好话的,是宁兄弟嫌你懒啊。” 毛球更加恼了。 山洞外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只剩了雨声淅沥。 宁君惜睁开眸子,往洞口看了看,一挥衣袖。 数道符篆悬浮在空,散发起淡淡金光。 宁君惜掐起繁奥法诀,作莲花状,“起。” 符篆呈环状将宁君惜包围,缓缓往头顶漂浮,旋转起来,环状包围之地氤氲起一层朦胧的光晕,又渐渐平静下来。 “去!”宁君惜抬头一声低喝。 一滴鲜血飞入圆环中心,似乎平静水面,瞬间荡起圈圈涟漪。 符篆瞬间金光大炽,盖过了篝火,几个呼吸又消隐下去。 火光忽明忽暗,符篆却早已消失不见,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宁君惜打了个哈欠,微微后仰靠在山壁上。 敢打他的主意,这次他便不信杀不了它,便是那只大野猫拦着也不行。 山洞外雨声依旧,有鬼嚎般的风声,也有夜鸮的啼鸣。 宁君惜往篝火里丢了根木头。 山洞外忽然吹进来一阵风,吹得火星散落。 “来了。”宁君惜依旧懒洋洋的,心中想。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尖锐猫叫。 宁君惜皱起眉头,想到那只可恶的黑猫,心道不是又打起来了吧。 他抬头看了看洞顶,有点郁闷,那岂不是白忙活了。 十几个呼吸后,外面忽然又传来一声愤怒吼叫,紧接着是男子怒斥,“黑狸,你便这般赶尽杀绝?” 没有回应。 “你记得,总有一天你也是这个下场。”那男子又吼了声,声音说不出的阴狠。 紧接着,外面是长久的沉默。 宁君惜听得心里慌慌的,不免咋舌。 那个男子声音他听过,的确是噬魂兽的,那个黑狸是什么鬼?另一只噬魂兽吗? 不对,他似乎从哪儿看过。 黑狸,似乎是一个宠物的名字,对,是一只黑猫。 他在《九州风云录》中看见过。 黑狸是幽冥狱主的十大宠物之一,专食恶灵提升境界,如今已入玉璞之境。 而幽冥狱主,是天底下为数几个不多的羽仙境巅峰人物,典籍评价,他是距离天人境最近的三位羽仙之一,连雪原之主都要礼让他三分的。 不会是巧合吧? 虽然噬魂兽难得,也应该用不着这般兴师动众啊。 难道是另一个宠物,黑蒂? 不对,不对,那噬魂兽连他都能打过,怎么可能是神游境的黑蒂? 宁君惜连连甩脑袋,觉得自己脑洞实在太大,胡思乱想的实在太离谱。 一个相同的名字而已,说不定是凑巧而已。 可是,口吐人言,似乎是神游境以上妖兽才能做到吧?妖灵也只有神游境才有吧? 宁君惜有点心凉,这么奇怪的事,他怎么现在才想到。 难道又一个大人物在玩他? 可他就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入那些大人物的眼,先是白衣和尚,现在不知道又是谁。 仅仅是因为他是从雪原里出来的? 他可一点不信。 这时,洞口传来一声猫叫,紧接着,一只黑猫慢吞吞走了进来。 第一卷 旅人 第四十六章 孽缘 http://.biquxs.info/

有些事,知道与反应是两码事。 便如宁君惜和黑猫。 虽然进洞的还是那只被他抱了一月多的猫,可如今宁君惜却完全不可能再坦然视之,甚至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说了不养你了。”他色厉内荏道。 “喵~”黑猫懒洋洋叫了声,却似乎没听到少年的话,依旧走得悠闲散漫。 它向来不怎么看得上少年。 宁君惜脸黑了黑,往后缩了缩,偏过脑袋准备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只猫很喜欢烤火,很喜欢舔脚,很喜欢嫌弃他,宁君惜都记得很清楚。 反正他现在既忌惮它,又讨厌它,正好相看两相厌,谁也不理会谁。 可几个呼吸,手上一阵毛绒绒的,黑猫就那么自觉钻进了少年怀里。 宁君惜手一哆嗦,直接甩了出去,一下子跳了起来。 黑猫在岩壁上轻巧一跃,又回到了火堆前,仰头看着少年,眸子绿油油的,看得人心里发慌。 宁君惜嘴角一抽,索性不在这儿呆了,提起两个包袱就走。 翠坞山这般大,还怕找不到山洞? 笑话! 只是才走两步,他脚步一下子顿住。 洞口站着个黑影,身材魁梧,显然不可能是顾元清。 他守株待兔,反而不知不觉被人包围了,这算是什么套路? 宁君惜暗暗吐槽,回头看了眼黑猫。 黑猫正一副戏谑模样瞥着他,像极了个人。 宁君惜心里咯噔了一下,事到临头反而平静下来,“你能说话,是不是?” 黑猫喵了声。 “你不让我杀噬魂兽是因为你想吃它,是不是?”宁君惜又问。 黑猫又喵了声。 “那你跟着我是因为想让我帮你伤它,而它跟着我,是因为它也想吃你却不能稳胜你,是不是?”宁君惜自顾自又说。 黑猫再次叫了声,似乎真是只普通的猫。 宁君惜愈发平静,“我早该想到的,一只猫敢同妖灵打,这本身就很奇怪,那你便应该是神游境以上修为,你便该能说话。” 黑喵眸子中再次成了绿色,似乎绿宝石,反射着火光。 宁君惜认真道,“黑狸,幽冥狱自诩天下最公平之地,我既帮了你,按照规矩,你便也该还我,我不需要你还什么,你只需让外面的人走,你我便再无瓜葛。” “当真?”黑猫口吐人言,眸子中的幽幽绿光似乎鬼火,有无数怨灵在其中咆哮。 宁君惜脸色不知为何苍白起来,目光却依旧平静,“当真。” 黑猫看着宁君惜,眸子中开始浮现一些画面。 幽幽断桥下,黄色的脓水沸腾,其中怨灵在咆哮。 断桥另一头,天很暗,黑云密布,一座黑色的城堡伫立,四周枯藤老树,有乌鸦停驻,一片蝙蝠飞过。 城堡下是炽热岩浆,有白骨伸出手臂,似乎想要爬出来,可渐渐被岩浆烧毁,冒起一股浓烟。 岩浆下是一片昏暗空间,青面獠牙的恶鬼掰开来人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拉长、慢拽,生生拔下。 然后,人被送到另一个恶鬼那里,恶鬼抓住人的手脚,将人的指甲拔下来,拿着钝剪刀一根根剪断人的指头,骨头碎渣都落在剪刀上。 人又被送往下一个地方,恶鬼将人以大字绑在柱子上,拿着锯头将人的四肢锯下来。 …… 宁君惜脸色愈发苍白,紧紧抿着唇,却依旧看着那双诡异的眸子。 “好了,黑狸,不要捉弄你的恩人。”洞外忽然传来冷冷淡淡的声音。 黑猫喵了声,眸子里的画面骤然消失,它看了看洞口,又看了看宁君惜。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那冷冷淡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主人!”黑狸喊了声。 “你吓坏了他,他总不可能愿意跟我们走,不如再过些日子。”冷冷淡淡的声音继续说。 黑狸喵了声,看了眼宁君惜,跃出了山洞。 几个呼吸后,山洞外又传来那个声音,带着明显的戏谑,越来越远,“下次,你又如何让本座离开?” 只是宁君惜已经没精力再想这些。 他忍了忍,哇地吐了起来。 …… 夜深山林静,雨打叶声稀。 “毛球,你确定没走错路吗?”顾元清四下打量着往前。 “咿呀。”毛球在前面带路,闻言回头叫了声。 “可我为什么觉得我们一直在这片林子里绕?”顾元清迟疑道。 毛球又咿呀了声。 顾元清无奈,“你一直叫我也听不懂,要不我们停一下。” 毛球身子一顿。 这时,迎面一阵阴风吹来,瞬间裹挟起无数雨滴枯叶。 “什么人?”顾元清猛地一个激灵,斥了声。 阴风瞬间而过,四周很快恢复平静。 顾元清警惕四顾,四周却安安静静。 “毛球!”他皱皱眉,喊了声。 可四周除了风声雨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毛球!”顾元清心下一沉,连忙又喊了声。 四周依旧没有回声。 顾元清脸色难看。 难不成刚才之人是为了毛球,可那就仅仅是一只猫啊。 罢了,先去同宁兄弟说一声,说不定他知道些头绪。 顾元清四下环顾,凭着记忆往密林深处而去。 不远处现出一身黑衣,不急不缓前行,手上提了只白猫。 “雪玲珑,有意思。”黑衣低低地笑,身形渐行渐远。 笑声传在树林里,格外诡异, …… 顾元清这次很快跑出了密林,找到了山洞。 宁君惜还在吐,干呕,呕得似乎他的整个胃都被人揉成了一团,整个人都在抽搐。 顾元清有些呆愣。 宁君惜是什么样的人,这几日追杀噬魂兽他看得清清楚楚,虽然会孩子气,却很坚强理智,有时候他甚至都自愧不如。 他很想擦擦眼睛看看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可理智又告诉他不必做这种傻事。 可怎么会成了这副模样? 呆了两个呼吸,顾元清终于知道喊了声,“宁兄弟,你怎么了?” 宁君惜抬起了头,有些难以控制住自己身体的抽搐和呕吐感,“没事,毛球呢?” 顾元清犹豫了下,还是说,“它似乎被人抓走了。” 宁君惜闭了闭眼,深呼吸几口气,缓了会儿,“一个带了只黑猫的人?” “当时刮了一场风,没看清,有没有猫不知道,不过似乎穿了一身黑衣,身材不算矮。”顾元清谨慎道。 宁君惜低下头掩去了眼中的恼意,“我知道了,顾道长,噬魂兽已死,便在外面,今夜分别吧。” 顾元清怔了下,“宁兄弟,此事可明日再商议,不必这般着急吧?” “我去找毛球,此事涉及了些私密,不便将道长牵扯进来,望道长不要介怀。”宁君惜肃然道。 顾元清迟疑了下,“师尊一月前去了雪原,应该也快出来了,不如我让师尊帮帮你?” 宁君惜脸色变了下,“不必了,我同毛球签了血契,隐约能知道它在哪儿,便不劳老前辈费心了,后会有期。” “可是……”顾元清怔了下,还想再说什么,宁君惜却已冲出了洞去。 顾元清连忙追出来喊,“宁兄弟,你身子没好,不妨等明日再去?” “不必了,多谢。”宁君惜回了声,脚步声却越来越远。 顾元清摇摇头,有些无奈。 …… 一夜追逐,将近黎明,宁君惜在一片树林里骤然停下脚步。 “前辈既将晚辈引来此处,为何还躲躲藏藏。” 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不远处。 他带着蝙蝠状面具,穿了一身宽大袍子,黑色披风在晨风中飒飒作响,似乎真是只展翅欲飞的蝙蝠。 “是你跟了本座一晚,本座看着委实可怜,才停下来等了等你,你怎的还怪了本座?”他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看着宁君惜道。 一霎那,宁君惜只觉得似乎身处无尽黑暗,一点点往下掉。 他心里一咯噔,猛地咬破舌尖,眸子瞬间清明,退后一步施礼道,“是晚辈的猫贪玩走丢了,一时心急,晚辈在这儿给前辈赔个不是,敢问前辈可曾见过?” “小朋友,你可是找它?”男子一抬手,手里瞬间多了只白色小兽,温和说。 “毛球。”宁君惜神色一喜,瞬间又反应过来,这是幻象,“前辈何必捉弄晚辈。” 男子笑得愈发邪魅,“你很有意思。” “前辈说笑了。”宁君惜警惕道,“晚辈自小资质平平,几百字的文章一天都背不下来,连夫子都说晚辈愚笨迂腐,实在是一块朽木,自然谈不上有意思一说。” “本座说你有意思你便有意思。”男子不以为然说。 宁君惜抿紧唇,不说话了。 “放心,本座还不屑为难你,只是你昨晚拂了本座的面子,本座小做惩罚。”男子瞥了眼宁君惜,愈发觉得有意思了,“如今本座也惩罚完了,还你便是。黑狸,把雪玲珑还他。” 话音刚落,头顶一个白乎乎的东西砸了下来。 宁君惜想也不想,直接接住。 一股巨力锤在他胸口,宁君惜喉间一甜,却硬生生又将那口血咽了下去,“多谢前辈。” 男子摇摇头,“黑狸,走吧。” “喵~”黑猫从头顶树杈上跳下来,钻进男子怀里。 男子又看了眼宁君惜,“小朋友,可要记得我昨晚的话。” 宁君惜没回答。 男子也不在意,转身缓缓离去。 宁君惜嘴角缓缓溢出鲜血,却毫不在意。 他低头看了眼昏睡的毛球,有些委屈,很快委屈变成了歉然。 这时,口袋里的小怪啾啾叫了两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少年低敛着眼睑,轻轻说。 只是不知道对谁说的。 第一卷 旅人 第四十七章 山洞里的少年 http://.biquxs.info/

翠坞山山势崎岖,深处多老树密林,最易迷路。 宁君惜思量他这一日时间未必走得出去,索性便不打算走了,找了个山洞直接睡上一日。 虽说翠坞山有异兽,可能比毛球境界还高的,估计不太可能。 一觉醒来,山洞外已一片昏暗。 宁君惜走出山洞。 天上圆月正巧对着洞口,微微发亮,天气不知何时竟是晴了。 “又是十五了,时间怎么这般快?” 宁君惜看着满月,叹了口气。 两年时间,他原本对于身体里住了把剑并不怎么介意了,可如今在外却不想生出这般多麻烦。 且不说每月十五的一遭反噬,便是噬魂兽,黑狸为何要跟着他,想来也与这柄剑脱不了干系 还有那个幽冥狱狱主,那份九华山的因果,估计也差不多。 那老头子将他困在虚无洞天,可也是因为葬花剑? 他又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山洞。 天色越来越暗,月色渐渐皎洁,夜空中出现了星辰,闪闪烁烁。 山洞里,篝火已经燃尽。 宁君惜盘膝闭目,身周散发着淡淡光晕。 忽然,他呼吸急促起来,猛地吐出口鲜血。 小怪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去啄毛球的耳朵。 可能是毛球睡了一天,终于睡够了,竟然真给叫醒了,眼都没睁,一巴掌将小怪呼在了爪子下面。 小怪立即啾啾叫起来。 “毛球!”宁君惜听到动静,虚弱喊了声。 “咿呀。”毛球立即拿开爪子,蹿了过去。 “我睡会儿。”宁君惜又说了句,身子软软倒下,没了动静。 毛球眨眨眼,拱了拱少年手臂,见少年仍没什么动静,钻进了少年怀里。 小怪啾啾了两声,也钻了过去。 这时,山林里走出来三个少年人。 “大哥,你说我们来了几天了,怎么一只落单的赤尾兽都没碰上?” “这是耐力活儿,等吧。” “可还有不到两个月,再捉不着,我们可就都错过了。” “急什么,再等几日再说。” “哦。” 月色洒在山石处,映得四周水色波光粼粼。 “要是有个笨蛋傻乎乎闯进赤尾兽群里,还愁不乱?”长相清秀的少年郁闷嘀咕道。 “损小子,积点阴德吧。”年纪最小的少年想也没想,呸了声。 年纪最大的少年却怔了下,有点玩味说,“哎,我倒觉得这法子不错。” “大哥,您别开玩笑了,赤尾兽可是火兽,直接闯进去还不烤熟了,这是人命。”年纪最小的少年连忙提醒。 “不一定是人啊,你这个不开窍的。”年纪最大的少年无奈道。 年纪最小的少年眨眨眼,“什么意思?” “大哥,那是个山洞吧,咱今晚要不在这里凑合凑合?”清秀少年忽然叫起来。 “行。”年纪最大的少年点了点头,见年纪最小的少年还是不懂,拍了下他脑袋,“先进去,明日同你说。” 领头的清秀少年身形却忽然顿了下,“那个,大哥,好像有人。” 年纪最大的少年仔细嗅了嗅,“有烟,我们先进去看看,若是人走了最好,没走,我们再退出来便是。” 两个少年点点头。 “刘青,这次我打头。”年纪最大的少年补了句。 “哦。”清秀少年听话让了个位置。 三人走入山洞,看到前方有些火光,不过篝火已经熄了。 “应该是走了。”刘青悄声说,“现在才什么时辰……” “嘘!”年纪最大的少年回头看了刘青一眼,“火折子。” “哦。”刘青乖乖噤声并吹亮一只火折子递过去。 “等着。”王洋接过火折子又说。 两个少年连忙顿住脚步。 王洋举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往火堆那边走。 角落里有一袭白衣,看身形大概十四五岁,蜷缩在洞壁旁,若不靠近了完全看不到人,白衣旁有些血渍,似乎这少年的状态并不怎么好。 “兄弟?”王洋轻唤了声。 没人回应。 他又喊了声,“兄弟,醒着没?” 依旧没人回应。 王洋小心翼翼又往前走了几步。 面前白影一闪,一只白猫挡在了两人之间,奶凶奶凶地发出呜呜声。 紧接着,一只小黄鸡啾啾着也跑了过来,还被石块绊了个狗吃屎。 王洋眨眨眼,觉得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远处的两个少年噗嗤笑了下,又赶紧捂住嘴。 火堆边的少年张张嘴,当着两个小弟的面到底说不出丢面子的幼稚话来,索性一屁股坐下,转头冲不远处两个少年喊,“过来。” “来了。”刘青连忙喊了声。 两个少年人憋着笑跑过去,“老大。” “一个生火,一个收拾东西。”王洋瞥他们一眼,没好气道。 “那他们呢?”刘青抿着唇拿下巴指了指。 “先别管它们。”王洋看着那一猫一鸡,有点纳闷说。 两个少年忍了忍,又笑了起来。 …… 篝火越来越旺,整个山洞里飘起了烤肉的香气。 “大哥,再等等,快好了。”刘青翻着肥鸡说。 “嗯。”王洋随便应了声,纳闷看着那两只忠心护主的小兽。 它们倒是没看他,而是在看篝火。 然后,王洋又看向没什么动静的少年。 他挺想去看看那少年怎么样了的。 像带着一只猫和一只鸡跑这翠坞山深处,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少年是死了,还是晕了,还是睡得太死? 要不去试探试探? 那人家要是很厉害呢,他又运气好些,正巧碰到人家醒过来,岂不是会死得很惨? 这里好歹是异兽出没之地,能到这儿来的总不会是普通人吧? 他犹豫了好久,摇摇头,“不值得,不值得……” “大哥,什么不值得啊?”林晓好奇问。 王洋怔了下,一巴掌拍在林晓脑门上,“谁让你凑过来的?” 林晓委屈巴巴举起烤兔子,“好了,给大哥送过来。” 王洋拿过来啃了口,“味道不赖。” 林晓立即咧嘴笑起来。 王洋将两只后腿掰下来,将剩下兔子肉递过去,“你俩的。” “谢谢大哥。”林晓更开心了。 王洋摆摆手,下意识又看了眼两只小兽,怔了下。 那两只兽正直勾勾盯着他,那情形似乎下一刻就能扑过来一样。 王洋一开始没在意,吃着吃着就觉得不自在了,往一边挪了挪。 两只小兽的视线立即跟过去。 他又挪了几次屁股,却毫无用处,心里竟发毛起来。 “大哥,您干什么呢?”刘青递鸡过来,奇怪道。 林晓已经看了半天热闹了,眨眨眼。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两货有点邪?”王洋皱着眉头说。 “没有啊。”刘青看了眼,随口说,又多看了两眼,改了口气,“好像……有点。” “我看就是饿了。”林晓笑了下,丢了块兔肉过去,“喏,给你们的。” 两只小兽立即扑了上去。 两个少年人面面相觑。 林晓瞥了两人一眼,吭哧笑了起来。 王洋忽然眸子一亮,也撕了一条肉丢过去。 小怪抢不过毛球,便去吃那一条。 毛球却不乐意,叼着它那块肉过去,一边吃着自己那块,又伸出一只爪子摁住小怪的那条肉。 林晓和刘青看得笑起来。 王洋眸子却更亮。 他看着两只兽吃完,又丢了条过去,之后重复了数次,然后一点点靠近。 两只兽吃得津津有味,毫不在意。 “大哥,你……”刘青悄声道。 “嘘……”王洋连忙摆摆手,小心翼翼蹲下,然后伸出手,摸了摸毛球。 毛球依旧在吃,完全是个大吃货。 王洋又伸手戳了戳小怪。 小怪啄了下王洋的手指,嫌弃缩回脑袋,继续啄肉。 王洋又去摸毛球。 毛球还是不躲。 王洋稍微大胆了些,将手伸向毛球肚子。 毛球没反应。 王洋更大胆了些,将毛球抱进了怀里。 毛球继续吃肉,两下嘴里的吃没了,冲王洋喵了声。 王洋招招手,又要了点肉来,抱着毛球往宁君惜方向靠去。 若自己真运气好,就说这人的宠物让他靠近的,再说两句好话,说什么也怪不到他头上。 他美滋滋地想,才走几步,手上忽然一轻。 身前多了只白猫,凶巴巴又呜呜叫了起来。 王洋脸色僵了僵,完全没料到这猫还挺护主的,可倒回去又觉得没面子,心下一狠,便准备强来。 他们三个人呢,难不成还要怕这么个小子? 可才往前走了两步,胸口一闷,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林晓与刘青眼见白猫扑进王洋怀里,然后王洋莫名其妙倒飞出去,砸在洞壁上,又掉下来,猛地吐出口血来,目瞪口呆。 刘青失声道,“老大,你搞哪一出?” 林晓一下子反应过来,一拍刘青后脑勺,“蠢货,大哥吐血了。” 说着,连忙跑了过去去扶王洋,“大哥,怎么回事?” 王洋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前金星直冒,直翻白眼,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两个少年立即掐人中的,顺气的忙作了一团。 毛球毫无伤人的自觉,悠闲伸了个懒腰,瞥了三人一眼,等了会儿,然后坐在地上舔脚。 小怪还没吃完,将肉条揪过来,当着毛球的面继续吃起来。 第一卷 旅人 第四十八章 很皮 http://.biquxs.info/

月明风清,幽暗密林里投下无数婆娑树影。 穿了件黑色披风的男子穿梭树影之间,悄无声息,如同鬼魅。 密林尽头站了位老叟,夜风吹起那一身淡青色老旧袍子,有种仙风道骨的错觉。 黑色披风的男子身形顿住,蝙蝠状的黑色面具下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张老道,我没去找你徒儿的晦气,你挡我路作甚?” 老叟抖了抖衣袍,淡淡说,“玄冥,你不在你的酆都呆着,到这里来作甚?” “养了只白眼狼,一路追过来的。”男子轻抚了抚怀里的猫,笑眯眯道,“你以为呢?” 老叟皱起眉头,“便是那只噬魂兽全盛时期也不会是你的一合之敌。” “阿狸闲得无聊,我便封了它修为,让它闹了一场。”男子毫不在意说,“难道这也算坏了规矩?我可是一点没出手过,阿狸也没伤过人。” “这里的事,你最好别插手。”老叟警告道。 “原来你是为那个小子来的,怎么,你也看上了?”男子玩味斜睨老叟,低笑。 “当年的事,你们没插手,如今,你又何必再横插一脚。”老叟眯起眸子。 “看来真是他了。”男子愈发玩味,“不过我可没插手,是他自己接了这份因果,你说是不是,阿狸?” 他伸手挑逗了下黑猫。 黑狸喵了声,蹭了蹭男子的手。 老叟面色有些阴沉。 “况且,当年他若不是受那些狗屁的仁义道德约束,怎会落了那般田地,又怎会有你们现在的风光?”男子讥讽道,“如今难得还有一世,让他走走另一条路,说不得融四家之长,更胜往日一筹呢,我也乐见其成。” “你是觉得,幽冥狱比得过当年的峨眉了?”老叟声音渐冷。 “怎么,准备与我打一场?”男子笑眯眯看着他,“你要想清楚了。” “老夫只是提醒你,若是李秋白找上你,可别后悔了。”老叟抿了抿唇,淡淡道。 “那个峨眉奴,他能出来了?”男子嗤笑。 老叟没说话,只是淡淡看着他。 “竟然真能出来了,又是你们先破的规矩吧?”男子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戏谑。 老叟依旧没回答。 男子打了个哈欠,“明里一套,背地里一套,我便看不惯这些,他也不见得喜欢,那不如他若不愿意,我帮你们一巴掌拍死他,也省的你们再战战兢兢,是不是?” “你敢!”老叟面色微变。 “开个玩笑。”男子呵呵一笑,“不如你我打个赌,赌赢了依你,赌输了依我,如何?” 老叟眉头微皱。 男子一挥衣袖。 空中浮现一层水雾,渐渐从氤氲到清晰,是一段酒肆影像。 最后画面定格是,细雨朦胧里,少年摸摸白猫的脑袋,又点了点小黄鸡的脑袋,自语,没事,咱可以再走走。 “我从一个小家伙身上取的一段光阴,有意思的紧。”男子看着少年倔强稚气的脸,笑得意味深长。 老叟皱着眉头看完,“时限。” “李秋白来找他,如何?”男子摸着黑猫脑袋说。 “好。”老叟点头。 影像又放了一遍,渐渐模糊,最后不见。 夜依旧是那个夜,偶尔有虫鸣蛙叫,更显宁静。 只是,密林边的两个人早已不见。 …… 山洞内的气氛有些古怪。 三个少年人缩在火堆旁,思虑不一。 黑猫,白猫,蓝猫,绿猫,什么猫他们没见过,可一扑能把人撞飞的猫,他们还真没见过。 所以,这可能是只异兽。 不对,一定是只异兽。 刘青看看两小只,又看看宁君惜。 既然养了异兽,还是两只,这少年身上应该有不少银子吧,那接济他点应该没什么吧?他们哥三个的银子可都快花没了。 林晓看看毛球,又看看大哥,点点头。 大哥果然是大哥,把这只猫引进赤尾兽群里,一定没问题。 王洋看着两小只。 猫是异兽,那只鸡应该也是,如果把这两只小兽骗到手,他岂不是赚翻了。 两只兽自然难以知晓三人的心思,吃饱了便趴在篝火边上打滚儿闹,优哉游哉。 山洞外突然吹进一阵风。 已是芒种,即使郦州也不该多冷,可这阵风却很冷,似乎冬日的寒风。 三个少年人连忙往洞口看去。 两只兽也停下了玩闹。 洞口走进了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手中持剑,生得漂亮,可惜一身清冷气息,实在让人不敢亲近。 女子冷淡说,却更像自言自语,“我走了一路,山洞里皆有人,到了这里正巧没了耐心,便住这里了。” 三个少年人面面相觑。 女子扫了三人一眼,“你们可以留在这里,但若有坏心思……” 不见出剑,只看到一抹流光。 洞壁砰一声晃了一晃,岩石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篝火被砸乱了不少,火星溅起。 三个少年人被砸得呲牙咧嘴,抱头缩到角落里去了。 毛球咿呀了声,连忙给宁君惜捂脑袋。 女子扫了眼洞内,坦然走到篝火边,看到角落里竟还有个少年,不由蹙眉,瞥了眼三个少年。 三个少年都鬼精得很,刘青连忙喊,“不是我们干的,一来他便在那里。” 女子转过头,似笑非笑看着三个少年。 王洋心中暗骂了句蠢货,这不是越描越黑嘛,连忙补充,“那两只小兽是异兽,我们便是真想打他的主意,也要有这个能耐,女侠说是不是?” 女子转头看向角落,犹豫了下,起身走过去。 王洋张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并没有出乎三人的预料,一道白影猛地窜过来,化作只呆萌的小猫,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示声,白色尖尖的小奶牙都亮了出来。 女子脚步顿了顿,蹲下身,好脾气说,“我是帮你家主人,晚了,我也帮不了了。” 毛球看了眼宁君惜,转头继续呜呜叫。 女子犹豫了下,伸手试探性摸了摸毛球脑袋。 毛球任由着她摸,依旧在叫,只是小奶牙略微收了收。 女子抿唇笑了笑,给毛球顺了顺毛,将它抱了起来,走了过去。 没有任何波澜。 王洋脸色顿时跟吃了口苍蝇一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两个少年人对视一眼,连忙往后缩了缩,眼观鼻鼻观心,绝对不能撞到老大的火焰山上。 然后,他们听到王洋轻咦了声。 “怎么了,老大?”刘青悄声问。 “那少年身上好像有宝贝。”王洋也悄声回答,“刚才,不知道什么东西把那个姑娘的手弹开了。” “真的?”刘青眸子亮了亮。 “不是我们能想的。”林晓悄声提醒。 “有大哥呢。”刘青嬉笑。 白衣女子淡淡往三人方向瞥了眼。 三人立即噤声。 女子蹙眉看着面无血色的少年。 这少年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力量,并不算强,可他却没办法控制,那股力量便一直在他身体里肆虐。 她堂堂大宗师修为,自然能帮他压下,只是她与这少年素昧平生,凭什么要耗费修为帮他? 况且,她来这翠坞山是为了取赤尾兽王的赤尾,她若帮少年,不知要耗费多少真气,若是因之错过了明日的难得之机,又该如何? 再者,这少年是何身份,是正是邪,身体里的那股力量哪里来的,她一无所知,她若帮他,不知要担上多大因果。 毛球在女子怀里喵了声,大眼睛汪汪看着女子。 女子叹了口气,站起来,摸着毛球说,“你主人若死了,我养你便是。” 毛球小身子一僵,挣扎着从女子怀里跳出来,钻进宁君惜怀里,不搭理她了。 女子眸子闪了闪,终究没再勉强,坐回了篝火旁。 王洋小心翼翼凑过来,“女侠,那兄弟怎么样了?” 女子淡淡吐出一字,“滚!” 王洋立即又缩回墙角去了。 女子靠着墙壁阖上了眸子。 三个少年人你眨一下眼,我挤一下眉,半天又有人摇摇头,挤眉弄眼了好一会儿,最后都缩在墙角抱团睡觉了。 夜色渐深,篝火渐渐熄了。 小怪啾啾凑到女子身边,开始啄女子衣角。 女子瞥了眼,没搭理。 又过了会儿,毛球又潜回来,也开始咬女子的衣角。 女子皱了皱眉,睁眼看着两只兽。 毛球喵了声。 小怪啾啾了两声。 两只兽可怜巴巴看着女子,微弱火光反射,两双眼珠子很是显眼。 女子抿了抿唇,又阖上了眸子。 毛球又喵了声。 女子没反应。 毛球直接扑进女子怀里,闹了起来。 小怪自觉躲得远远的,免得误伤了它。 女子没料到,一时间手忙脚乱,安慰了半天都没效果,只能无奈道,“好了,我救,我救。” 毛球立即乖乖地不闹了,轻轻喵了声。 女子哭笑不得。 角落里被吵醒的三个少年都有点心情复杂。 …… 雪色映月色,满地霜花。 万里雪原边界,一位富家公子哥儿缓缓而行,最终走入了一片驻地。 “二公子。” 所有人走出帐篷,单膝跪地,齐声道。 “都起来吧。”富家公子哥儿点了点头,看向为首二人之一,“南儿呢?” “少主……”那人有些吞吞吐吐。 富家公子哥儿眸色一厉,“嗯?” “还在雪原里。”那人连忙说。 “收拾东西,回堰州。”富家公子哥儿继续说。 “可是,少主说……”那人迟疑想说什么。 “我让他胡闹了两个月,已经够了。”富家公子哥儿声音依旧平静,只是泛着一种冷意,“他只是少主,还不值得整个林家为他陪葬。” 那人咽了咽口水,低头不再说话。 富家公子哥儿转身离去,渐渐消失在雪里。 第一卷 旅人 第四十九章 运气不太好 http://.biquxs.info/

“咿呀!” 宁君惜还没睁眼,胸口一闷,怀里便多了个毛绒绒的东西。 他被撞得眉头大皱,嘀咕道,“毛球,这么激动,你是想撞死我……” 还没说完,手腕被人抓了下。 宁君惜心里咯噔了下,想也不想就把手往回抽。 他长这么大,也就老头子,小齐叔,和他自己给把过脉,戒心不可谓不大,忽然来这么一出,反应自然不小。 “别动!”一声冷冰冰清喝在身边响起。 宁君惜怔了下,反应过来,手已经被松开了。 “你没事了。”那冷冰冰声音又说。 “请问……”宁君惜看着身边的女子有点呆。 毛球咿呀了声,树袋熊一样挂在宁君惜脖子上,蹭了蹭他。 “你养了只好猫,以后好好待它。”女子又说。 宁君惜更呆。 什么跟什么,听着好像救命之恩一样,可他记得昨天熬过去了啊。 “你再看,我剜了你的眼。”女子见宁君惜直勾勾盯着她,皱了皱眉。 宁君惜噎了一下,连忙收回视线,正巧看到角落里的三个神色幸灾乐祸的少年,更加纳闷了。 为什么他只是睡了一觉,这里好像发生了很多事? 他将毛球扯下来,歪头看着毛球的眼睛,表情很严肃。 毛球讨好似的咿呀了声。 “你到底什么时候开灵智啊?”宁君惜心中几乎抓狂。 唯一一个能问的却是个二傻子,怎么办? 不对! 宁君惜猛地想起来,一下子捏紧了毛球,失声道,“小怪呢?” “咿呀!”毛球被捏疼了,委屈巴巴叫了声。 宁君惜连忙把它松开,“小怪呢?不是给你吃了吧?我昨天可是一天没喂你……” “啾啾!”角落里,小怪叫了两声。 宁君惜猛地一个激灵,连忙四下看看,看到一只小黄鸡不知道跟角落里的什么东西在拔河。 “搞什么?”宁君惜眼角有点抽,站起身准备去看看。 白衣女子一眼看过来。 宁君惜连忙做了个互不干涉的手势,绕了个弧过去。 女子这才又阖上了眸子。 同小怪拔河的是个黑乎乎的东西,宁君惜还没看出来那是什么东西,小怪忽然就松嘴了,啾啾啾叫唤起来。 毛球站在宁君惜肩膀上,嫌弃看着小怪。 “这是在邀功。” 宁君惜跟这两只相处久了,也有些默契。 “不过,你邀什么功?”他纳闷戳了戳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个沾了不少灰的骨头。 小怪连忙又啾啾了两声,啄着它刚才拔河的那根筋,扭了扭,终于扭了下来,伸伸脖子咽下去,然后又啾啾叫了两声。 宁君惜可算明白了,哭笑不得。 这小家伙可记得他把肉都给它们,他自己啃骨头的事了,所以,这是小怪给他找的吃的东西。 但是,他就算啃骨头也不啃这种骨头吧? 这还真不知道该感动还是其他了。 小怪见宁君惜没动静,连忙又啾啾了起来。 宁君惜揉揉脑门,直接将小怪塞进了口袋,“你该睡觉了,乖。” 小怪不乐意,叫唤得更大声了。 宁君惜无奈,将老头子的一块玉佩丢进口袋里。 小怪低头啄了啄,不能吃,又叫起来。 宁君惜被吵得头疼,往外看了看,黑蒙蒙的还没天亮,便四下开始找包袱。 然后他神色一喜又一滞,看着那个冷冰冰的姐姐身旁的灰色包袱,一脸纠结。 要不要取过来呢? 那个姐姐挺凶的。 早晚要拿回来,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去吧。 宁君惜吐出口气,又绕着弧走回去。 白衣女子果然又一眼看过来了。 宁君惜尴尬指了指包袱,“我拿了就走。” 他选的那个位置是个好位置,一眼能看遍整个山洞,山洞外进来的人却看不见那个位置里是不是有人,不过既然有人看上了,他让了也无妨。 “我没赶你。”女子淡淡说。 “哈?”宁君惜呆了呆,人家都这么说了,那走还是不走呢? 毛球蹭了蹭宁君惜脸颊,轻轻一跃扑进了女子怀里。 女子低头摸摸毛球的脑袋,笑了笑。 宁君惜更确定他睡了一觉,发生了不少事,磨磨蹭蹭坐下,看着毛球在女子怀里打呼噜,忽然觉得这姐姐似乎也不是很凶。 女子似有所感,抬头看了眼宁君惜。 宁君惜做贼心虚似的连忙收回视线,又觉得不对,他的毛球为什么他不能看? 不过又想想,算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不自找苦吃了。 他索性不再多想,将篝火点起来,找了个枯枝勾画起来。 他不喜欢被人算计,修为又不是一朝一夕能提高的,只能从小手段上下功夫。 好在他在虚无洞天里学的东西足够多,只是大部分停留在理论上,想用到现实上来有点勉强。 “旁门左道,还是少研究得好。” 宁君惜在绞尽脑汁想惊雷符与锁灵符怎么结合在一起时,头顶忽然有人说了声。 宁君惜吓了一哆嗦,捂住眼睛道,“姐姐啊,你想吓死我。” 女子将毛球还给宁君惜,“你资质算不上顶尖,也算可以,以后勤加练习,十之八九也能入宗师,不要走上岔路。” 宁君惜眨眨眼。 宗师?老头子给他定的目标是玉璞好不好。 “我准备走了。”女子又说。 宁君惜使劲点点头。 “所以,先说点正事。”女子看着宁君惜的眸子,平静说。 宁君惜又眨眨眼。 “昨日,我救了你。”女子一字一顿说,“你不必记在心上,我只是看在那只猫的面子上,你我日后不会有什么交集,但有些事必须说明了。” 宁君惜心里有些嘀咕,却点点头。 “你出身何处?师承何处?”女子问。 宁君惜莫名其妙,却还是回答,“我名宁君惜,没有出身,没有师承。” 女子皱起眉。 宁君惜却很坦然。 他自小被父母遗弃,若不是老头子捡他去了虚无洞天,他早死了,哪来的出身? 他一身所学,皆是读书习得,老头子仅仅教了他读书识字,也不愿认他作弟子,他哪来的师承? “你不愿说便不说,”女子反而先败下阵来,“我再问你一事,你体内那股力量,是正是邪?” 宁君惜眨眨眼,猛地反应过来。 他昨天挨过反噬,因为神魂之前受了消魂刺,有一小部分葬花剑的力量没压下,不过也就让他难受几天,没什么大事。 难怪他醒过来什么事也没有,原来是这姑娘热心肠了。 他心里苦笑,低头瞪了眼毛球,让它守着点,结果还是出了岔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毛球拱了拱宁君惜肚子,打了个滚儿。 “你若这点也不说,我便废了你一身本事,免得你日后为祸。”女子面色冷下来。 “我不知道。”宁君惜皱起眉头,忽然烦躁起来,他实在不知,这些关这女子何事。 “当真?”女子凑近了些,目光有些咄咄逼人。 “你若不信,废了我便是,我也没多少修为。”宁君惜更加烦躁,甚至有些倔强。 大宗师而已,她若真动手,便是没有毛球,他也能让她脱一层皮下来,至于什么救命之恩,他才不管。 女子神色滞了下,偏开视线,起身离去,“罢了,今日后,你我再无瓜葛,告辞。” 宁君惜抿抿唇,再没了继续推衍的兴致,随便在地上划了划,微微后仰阖上眸子开始闭目养神。 他以前看闲书,书上写的都是拾金不昧,仗义执言,不畏强权,除暴安良,义薄云天,施恩不图报。 结果,这三个月见到的是见缝插针,胆小怕事,自以为是,仗势欺人,狼狈为奸。 是他运气这般差吗? 一定是了。 他从小运气就不好,现在也不好才正常,那以后会不会好点呢? 就稍微好一点就行,他不贪心。 毛球蹿到宁君惜肩膀上,拿爪子蹭了蹭宁君惜的鼻子。 “做什么?”宁君惜睁眼道。 毛球咿呀了声,身子一翻从宁君惜肩膀上滑了下去,然后爬起来,两只爪子举起,似乎鞠躬那样冲宁君惜拱了拱手。 “现在知道错了。”宁君惜一个板栗敲下去,“以后我没说救我,别找人救我,听到没?” 毛球打了个滚儿,懵懂看着宁君惜。 “照做,否则就把你送回去。”宁君惜威胁。 毛球咿呀了声,委屈将脑袋埋在了宁君惜怀里,不露面了。 宁君惜心情略微好了些,微微打了哈欠,准备睡觉。 反正他进翠坞山只是恼了噬魂兽打他的主意,如今也没什么事了。 至于幽冥狱那种庞然大物,除了老头子亲至,再给他三头六臂,他也没办法,走一步算一步了。 角落里,三个少年人开始挤眉弄眼,窃窃私语。 那个看着挺寒酸,但分明是个大富翁的少年似乎挺好相处的,要不要去套个近乎? 最好能混成兄弟,你的便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便在三个少年嘀嘀咕咕时,宁君惜枕着包袱渐渐睡去,三个少年人也慢慢睡了过去。 篝火渐渐黯淡,洞外天色逐渐亮起来,清晨悄然而至。 第一卷 旅人 第五十章 一群戏精 http://.biquxs.info/

睡到自然醒,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宁君惜一觉醒来,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除了浑身疼外,感觉还不错。 毛球和小怪还没睡醒,都缩在宁君惜怀里。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两小只总是比少年晚起,从没有过例外。 宁君惜将两只兽挪去一边,坐起身转了转脖颈,又酸又痛。 “兄弟,你可睡醒了,”王洋从山洞外钻进来,笑眯眯问,“我们正好烤了山鸡,来点?” 宁君惜皱了皱眉,“不必了,多谢。” “看见外了不是?”王洋招招手,“走吧,都给你烤上了,咱大丈夫的,就别婆婆妈妈了。” “多谢。”宁君惜点点头,不再推辞。 便是他不吃,两只兽也吃,人家白送又这么说了,先不管是不是无事献殷勤,吃了再说。 “这才痛快。”王洋哈哈大笑道。 宁君惜浅淡勾了勾嘴角,将毛球与小怪抱起来,背起包袱跟着王洋出了洞。 山鸡还没熟,不过已微微飘香。 两只小兽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仰着脑袋四下嗅,瞅了两眼便又缩回了宁君惜怀里。 宁君惜嗅着那肉味却眉头微皱,他毫无食欲,还有点想吐。 实在是黑狸的那阵子幻境把他害惨了,他觉得他必须素食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香味愈来愈浓,宁君惜就越发觉得反胃,酸水一阵阵往上泛,脸色愈加发白。 “兄弟不舒服?”王洋惊讶问。 “我……失陪!”宁君惜张张嘴,猛地起身,跑进了密林里。 三个少年人面面相觑。 “那个,要不去看看?”刘青眨眨眼。 “我去,你们在这儿看着点。”王洋看了两个少年一眼,嘱咐了声,转身追了过去。 …… 宁君惜跑进密林里吐酸水,两只小兽就莫名其妙看着。 等宁君惜吐完,毛球小心翼翼戳一戳他。 “自作自受。”宁君惜吐了几口唾沫,嘀咕,又皱起眉头,有人来了。 他微微提气跳上了树。 让人瞅见他这副模样,太丢人了。 王洋从树林里跑过来,四下看了看,喊了声,“宁兄弟!” 宁君惜眨眨眼,没理会。 很快,王洋又跑远了。 宁君惜跳下树,有些纳闷看着王洋离开的方向。 这小子跟他不熟吧,这么紧张干什么? 想着时,他的胃忽然一阵抽痛。 宁君惜皱起眉头,想到一天两夜没吃东西了,不由郁闷。 罢了,先找些吃的,然后再说其他吧。 他四下看看,认准了一个方向慢悠悠走过去。 以前忙着追噬魂兽,今日难得悠闲,宁君惜发现这山林里的禽兽是真多。 于是,他更郁闷了。 他能吃的时候没有,现在是看着眼馋,想想却只觉得恶心,一点食欲都没了。 不知不觉,他采了一大兜果子,便啃着往回转。 等他回山洞时,太阳已经快到了头顶,三个少年也已经吃饱,不过篝火旁还剩了只烤鸡在山风中晃啊晃。 三个少年见宁君惜回来都有些惊喜。 “我说兄弟,你跑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王洋将他上下打量了遍,有点纳闷。 “就在四周转了转,兄台有事?”宁君惜故作迷糊。 “事倒没有,”王洋暗暗呸了声,这小子铁定是故意的,顺手将烤鸡递到宁君惜面前,“对了,给你留了只,尝尝?” 宁君惜觉得胃里又有点翻腾,往后仰了仰,“我近日斋戒,不沾荤腥……” 毛球连忙喵了声。 小怪也啾啾两声。 宁君惜话语顿了顿,尴尬而不失得体微笑,“我的两只兽不斋戒,要不给它们尝尝?” “也好,也好,”王洋也尴尬地笑,将鸡递给宁君惜,“这两只兽挺能吃的,昨日同我们三个要了点吃食,害我们只吃了半饱。” “原来是三位帮忙喂的,多谢,多谢。”宁君惜接过鸡,忍着恶心道谢。 毛球一个打滚跳起来,抱在了烤鸡身上。 小怪连忙啾啾叫起来。 “我们也是看它们讨喜。”林晓笑眯眯插口。 “就是啊,大哥喂的最多,可惜白猫是个白眼狼,还一头将大哥撞伤了……”刘青也插口道。 “别听他的,我就是一不小心跌了下。”王洋连忙打断。 “对呀,从洞顶摔下来的,一点不……啊……”刘青小声哼哼,被王洋一掐,痛呼一声,立即噤声了。 宁君惜讶然看着这三人。 林晓收回视线,不去看宁君惜。 “真没什么,你看我还是活蹦乱跳的不是?”王洋拍拍自己胸膛,没忍住咳了下,不说话了。 宁君惜看了眼吃得起劲的毛球,又看向三人,“是毛球不懂事,这里是十两银子,不多,便当给兄台的小小补偿,兄台莫要推辞。” 他将钱袋里的银子都倒出来,拿了一块出来,剩下都推过去。 刘青眨眨眼。 “养两天就好了,兄弟别放在心上。”王洋自然不会收,又推回去。 “你们习武之人,最忌留下病根,收下吧,出去找个大夫好好检查检查,别留下内伤什么的。”宁君惜诚恳道。 “那咱们一家兄弟不说两家话,我便先收着。”王洋爽朗道。 宁君惜点点头。 “听兄弟口气,并非武者,难不成是灵兽师?”王洋看了眼两只兽,好奇问。 “我精修符篆。”宁君惜老实说,“虽然威力不大,但在这里自保勉强无虞。” 他说着摸出一张符篆,微微一抖,“捂住耳朵。” 三人连忙照做。 符篆飞在空中,平地三声闷雷,震耳欲聋。 鸟雀四散,紧接着,四周响起数声野兽怒号。 三个人有点懵。 “雕虫小技,登不了大雅之堂。”宁君惜拢了拢袖。 王洋咳了声,“原来兄弟是符箓师,那不知兄弟进来这里作甚?” “进来杀只妖兽。”宁君惜笑眯眯说。 “可是赤尾兽?”林晓忽然惊喜道。 “是。”宁君惜顺理成章点头。 “原来你也是想去酒剑山庄啊,我们也是,不如同路啊?”刘青眉开眼笑起来。 “什……什么?”宁君惜挑了挑眉,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不知道?”王洋诧异道。 “什么?”宁君惜眨眨眼。 “六月初六,酒剑山庄庄主百岁寿诞的事,你竟不知道?”王洋更加诧异。 “酒剑山庄在九州声望虽高,甚至出了个金刚境的老祖宗,可与我这个画符的似乎没什么交集,我为什么要知道?”宁君惜不动声色道。 王洋倒被问得尴尬了,“也对,不过你既不是为了那杯酒水,招惹赤尾兽干什么?” “我需要它们食囊里的火晶砂。”宁君惜胡扯,“三位又是为何?” “还不是因为程霜寒。”林晓似乎有点来气。 宁君惜不是很懂。 王洋补充道,“前不久传出,届时会有十大宗师联袂前去,他们约定以赤尾兽王赤尾,黑背熊熊掌,千年冰凌花,百年苦含草等十样珍宝祝寿,程大宗师便选了赤尾兽王赤尾,所以,堰州之人若想讨一杯酒水便需每人提一条赤尾。” “原来如此。”宁君惜点点头,想着那个冷冰冰的姐姐估计就是程霜寒了,不由觉得有意思。 “宁兄弟来都来了,不如一同前往,也算长长见识。”王洋建议。 “这个,我再想想。”宁君惜礼貌笑笑。 “既如此,有缘再见。”王洋也不勉强,起身抱拳道。 宁君惜也连忙站起身,“后会有期。” 三人告辞离去。 宁君惜坐回去,靠着棵树,微微打了个哈欠。 看来酒肆中那个汉子也算一号人物,只是不知道是十大宗师之一,还是酒剑山庄之人,那他到底要不要去凑个热闹呢? 再看看吧,出来本来就是为了四处看看的。 不过这个赤尾兽……也去招惹一下吧,反正有毛球。 他低头看了眼两只小兽,它们还在吃,整只鸡被啃得面目全非。 “真是……”宁君惜嫌弃扯扯嘴角,拿着个山梨去一边了。 …… 三个少年在密林里穿行。 “大哥,怎么走了?”刘青不甘心道。 “没意思,不走干嘛?”王洋回头看了他一眼。 “正好可以一路。”林晓也不太理解。 “差不多就行了,那臭小子鸡贼得很,我可不想给他一个符篆炸死。”王洋没好气道。 两个少年齐齐想起那几声闷雷,咽了口唾沫,不说话了。 …… 林间有风,吹得树枝摇曳。 “师父!” 少年略有些诧异的声音在密林间响起。 “怎么跑到了这里?”青色袍子的老叟摸摸小道士脑袋,慈爱问。 “楚明城……”顾元清刚想说,又忽然丧气,“师父应该知道的。” “嗯?”老叟看着小道士。 “湘西城里,我不该任由着噬魂兽偷袭宁兄弟,不该暗中跟踪他到这里,不该说谎。”顾元清低头不敢看老叟。 “为什么?”老叟温和问。 “他很奇怪,而且他修习的功法……”顾元清皱起眉头。 老叟打断,“你与他还有些缘分,日后坦然相交,可记得?” 顾元清不解,“师父可是算出了什么?” “不可说,不可说。”老叟拂须摇头,负手而去,“走吧,带你去帝都见两个人。” 顾元清更加不解,见师父不再等他,连忙应了声,快步追去。 第一卷 旅人 第五十一章 雨水打弯了绿叶 http://.biquxs.info/

云气遮住了日头,风有些大,吹得树枝摇摆不定。 宁君惜啃着果子慢悠悠走在翠坞山里。 反正今日是走不出的,他打定了主意走到哪儿算哪儿。 肩膀上,毛球抱了个果子也在啃,像松鼠那样。 小怪在宁君惜口袋里啃枣子,也吃得很悠闲自在。 “这是走到哪儿了?”忽然,宁君惜脚步一顿,有些迷糊。 好像是迷路了。 他眨眨眼,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好在四周无人,也就没人知道他这桩糗事。 宁君惜砸吧砸吧嘴,抬头看了眼黑沉沉的天色,连老天爷也这般不给面子。 这时,东北方向忽然响起一声闷雷。 宁君惜吓了一跳。 不过他好歹是经历了三次天劫的人,也就被惊了一下,很快又悠闲散漫起来。 闷雷声一声之后又是一声,一共响了三声。 宁君惜想想,似乎妖兽入金刚境是要遭雷劈的,不由觉得有意思。 看来这片密林又要好一番闹腾了。 妖兽不同于人类的下三品炼体,中三品炼气,然后入小宗师,成就大宗师,入金刚突破凡人桎梏,而是凭借血脉。 先在普通妖兽中出类拔萃,最后战斗成妖王,得天地造化突破凡躯桎梏。 听起来简单,事实上,除了剑气长城外的妖兽,其他妖兽能突破这层桎梏的很少很少。 毕竟天地间不止妖兽。 不过,这些是与宁君惜无关的。 至少现在如此。 “毛球,哪个方向是出去的啊?”宁君惜摸摸毛球脑袋,眼神飘忽问。 “咿呀!”毛球小身子一僵,抬头看着宁君惜,眨眨眼。 “你也不知道?”宁君惜脸黑下来。 毛球又眨眨眼,将果子一丢,抱住宁君惜脑袋,蹭了蹭。 “去一边,别跟我卖萌。”宁君惜伸手把它揪下来,有点郁闷。 别人的兽会打架,会认路,会捕食,是左膀右臂,自己的两只兽却什么也不会,还是两个小祖宗。 “咿呀!”毛球树袋熊一样抱着宁君惜的胳臂撒娇。 “没生气,松手,松手。”宁君惜眉头大皱,连忙服软。 毛球伸爪子在宁君惜口袋里又摸出个果子来,爬回宁君惜肩膀上继续吃。 “找个人问问吧。”宁君惜不情愿想,四下看了看,看着一个方向顺眼便跑过去了。 …… 林密风疾,四周草木声飒飒作响。 几道身影快速自林间掠过。 紧接着,草丛里一片灰色浪潮快速靠近。 林间一阵骚乱,隐藏其中的野兽纷纷四散奔逃。 赤尾兽,浑身灰白,生三尾,其中一尾赤色,可生炽火,聚居而存,非身死不鸣。 前面一道身影微微一顿,霍然转身,一声清喝,“去!” 一道流光在灰色浪潮前一掠而过,带起数瀑血花,瞬间飞回。 是一柄飞剑。 几声如同犬吠的尖锐声音接连响起,灰色浪潮微微一滞,躁乱起来。 “薛诚,回去!”又一人身形瞬至,同样一道流光激射而去,比之前一人更快更璀璨,却是在灰色浪潮前掀起一阵绿浪,短暂拦住群兽。 那人也不恋战,一拉前一人,极速而回。 流光迅速飞回,被那人一抬手握入手中。 “甩又甩不掉,它们迟早会被追上,还不如趁有力气,放手一搏。”薛诚咬牙道。 “不久可能会下雨,它们自然会回去。”那人面无表情回答。 “可是,宁姐岂不是……”薛诚脚步一顿。 “愚蠢!”那人冷斥一声,推了把他,“走!” “陈哥!”薛诚脸色一下子惨白,喊了声。 “没意义。”那人冷着脸说了声,转身又劈出一剑,同样只是阻滞,不再管他,往前掠去。 薛诚回头看了眼,咬咬牙,没有再出剑,追了上去。 行了近半个时辰,树林渐稀,眼见密林要到了尽头。 几人脸色都有些难看,齐齐看向陈姓少年。 但凡深山老林里,密林到了尽头,一是入了另一片妖兽领地,二是到了悬崖戈壁。 无论哪一种,对他们来说,都算不得好事。 “走!”那少年面无表情,只冷喝道。 他在这支队伍中似乎很有威信。 几个少年瞬间没了迟疑,脚步更快了几分。 树林外却是悬崖,深不见底。 几个少年脸色难看至极。 陈姓少年抬头看了眼天空,吐出一字,“等!” 这一字,很重! 四个少年人却只点了点头,手中掐起法诀,严阵以待。 几个呼吸,赤尾兽群至。 灰色的浪潮将几人团团围住。 一声尖锐厉啸。 一只赤尾兽猛扑而至。 陈姓少年踏前一步,一剑劈下。 赤尾兽群便如同浪潮,悍不畏死扑杀而上。 五柄飞剑瞬间飞出,围绕五人身周盘旋,带起火花如簇,血花如瀑。 陈姓少年一拳击飞一头窜入飞剑范围的赤尾兽,身后一声惊呼,“陈哥!” 陈姓少年只觉肩上一阵剧痛,猛地转身,横拳打出,另一只赤尾兽瞬间击飞。 “聚在一起!”他不管伤势,吼了声。 四人脱身,瞬间聚拢,背向而立。 火光刺眼,突破飞剑防御的赤尾兽越来越多,杀之不尽,四周岩石上残肢断臂,如同血洗。 五个少年伤痕累累,满面倦容 青衫少年一剑砍在一只兽身上,赤尾瞬间打在那少年手臂上,少年手臂上立即燃起了火苗。 薛诚距离最近,瞳孔骤缩,一剑将面前的兽劈成两半,去给那少年扑火。 刺啦一声,衣袖被扯掉,可少年身上的火苗却越来越大,竟是着在皮肤上,怎么也扑不灭。 “小心!”那青衫少年猛地推开薛诚,一剑将另一只兽砍死,又转头杀另一只,“别管我,这火扑不灭的。” “那你砍了啊,找死吗?”薛诚又砍死一只赤尾兽,吼道。 青衫少年闻若未闻,再次一剑劈出。 这时候砍了手臂,与找死没什么两样,不如留着手臂多砍几只赤尾兽。 薛诚也清楚,可难道让他看着弟兄被活活烧死? “别冲动!”陈姓少年不知何时到了薛诚身边,帮他砍死扑到面前的兽,“专心杀敌!” 然后身形一闪,瞬间到了青衫少年面前,“我护着你。” “陈哥!”青衫少年身形一顿。 “无妨。”陈姓少年淡淡说。 “好!”话音落,一条手臂飞起,掉进了兽群里,瞬间淹没。 缠杀仍在继续,一切似乎无休无止。 天上的乌云依旧,没有半点要降雨的意思。 这时,飞剑一声悲鸣,一身白衣的少女猛地吐出口鲜血来。 黑衣少年连忙一扶她,斩杀扑来的赤尾兽,“柳妹!” “我的剑撑不住了。”白衣少女咬着牙说。 声音不大,几个少年却如遭霹雳。 四个少年霎时面色发白。 现在他们都只是勉强支撑,若是没了飞剑阻滞,他们生还机会实在渺茫。 薛诚仰天看了眼天空。 乌云密布,沉闷压抑却没有任何动静。 薛诚怒从心中起,仰天大骂,“混蛋!” 这时,轰隆一声巨大雷鸣。 所有人兽都滞了下。 啪一声,一颗水滴砸在薛诚脑门上。 薛诚呆了呆,回头看向其他人。 三个少年人已经软倒在地,似乎丢上岸的鱼大口大口喘气。 陈姓少年眯着眸子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薛诚再往四处看看。 兽潮在快速而有序地后退,似乎潮水般。 薛诚心中涌现狂喜,想大喊大叫,可下一瞬,他只觉得脚下一软,倒在了血泊泥泞里。 “贼老天,小爷不骂你,你还没动静,贱!” 薛诚小声嘀咕,迷迷糊糊中,视线里似乎看到了个白影,撑着片绿色的大叶子。 他眨眨眼,想看得更清楚些。 可雨太大,风太大,他眼皮也越来越重,最后还是只看清了一道白影,沉沉睡去。 …… 陈姓少年眯着眸子看着缓缓走来的少年。 四周断肢残骸,树倒草杂,便显得撑了片大叶子走来的雪发少年格外干净,干净得仿佛不是踩在这个世界的土地上。 而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 特别是他现在十分狼狈。 于是,他脸色便很冷,紧紧抿着唇。 “阁下想要什么?”他冷冷说。 “我只是想问问,哪个方向是出去的。”宁君惜怔了下,有些赧颜。 陈姓少年脸色更冷,并不相信。 宁君惜有些无奈,“只是两张符的事,真的只是问路,你若过意不去,十两银子便可。” 陈姓少年冷淡看着他,没说话。 “我不问你了。”宁君惜有些恼,嘀咕了声,“草木皆兵。” 看向几步外的三人。 断了个胳膊的少年已经昏死了过去,一黑一白倒是都清醒着。 “你知道这是赤峰东面还是西面吗?”宁君惜蹲下身,将叶子往少女头顶遮了遮。 白衣少女眯着眸子看着他,不答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宁君惜。”宁君惜回答。 “真好听。”少女微微笑了下,露出两颗小虎牙,很可爱。 宁君惜嘴角抽了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少女还没回答,陈姓少年忽然抬手冲一个方向指了指,“那边。” 宁君惜看了眼陈姓少年,有些奇怪。 陈姓少年淡淡说,“那边是出去的方向,你可以走了。” 宁君惜觉得这人真是奇怪,回头看了看两个人。 白衣少女和黑衣少年都低下了头,似乎那陈姓少年说话了,便没有他们再说话的份儿。 “你还不走?”陈姓少年语气更冷。 宁君惜皱皱眉,也没再说什么,站起身准备离开。 “宁君惜!”白衣少女忽然喊了声。 宁君惜笑笑,“怕淋啊?那就这个送你。” 他将大叶子递给少女,“再见。” 身影几个闪烁,几个呼吸消失在密林里。 “哥,人家救了我们啊?”白衣少女有些恼道。 陈姓少年声音却依旧很冷,眼中有些难言的戾气,“他有些手段,说不定能帮上阿宁。” 两个少年人再次低下了头。 大雨滂沱,打弯了绿叶,也似乎低下了头。 第一卷 旅人 第五十二章 最难以理解的谜团之一 http://.biquxs.info/

大雨滂沱,打在树叶上噼里啪啦,很是热闹。 宁君惜在树下躲雨。 送了叶子的最大代价,就是自己淋成了落汤鸡。 宁君惜擦擦头上的雨水,又给从怀里钻出来的两只小兽擦了擦,轻轻叹一口气。 不就是为了节省一张符嘛。 他将包袱从背后扯过来,打开看看。 避水符很成功,包袱里面一点没湿。 就是范围有点小。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果子,啃了一口,有点郁闷。 自然不是郁闷送叶子的事,而是那个古怪的少年。 若是那个白衣少女那么明显的提醒他都不知道,他就真是蠢到可以跳悬崖了。 只是,那个少年为什么要骗他呢? 按理来说,他救了他们,还什么回报也没求,不想回答,也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难道是嫌他救的有点晚,害得他兄弟丢了一条胳膊? 这算什么事? 不可理喻! 宁君惜狠狠咬了一口果子。 毛球挂到宁君惜腰间,摸了个果子出来,又顺着宁君惜这棵大树爬上他肩膀,欢喜啃了口。 小怪又开始啾啾直叫。 宁君惜摸了颗枣子丢进小怪呆的口袋,小怪瞬间不叫了。 啃完一个果子,宁君惜便不再停留。 他不可能在这里过一夜。 只是,该往哪边走呢? “毛球,你说往哪里走,我们便往哪里走。”宁君惜毫不犹豫将难题丢出去。 毛球小身子一抖,眨眨眼,有点懵。 “放心,错了我又会不怪你。”宁君惜摸着毛球脑袋,又幽幽补充,“顶多一天不给你饭吃。” 毛球眼珠子一转,滑到少年腰际将小怪拿出来顶锅。 “正好两个一起。”宁君惜点头。 小怪一脸呆萌。 毛球委屈看了眼宁君惜,跑了。 宁君惜也不着急,掰了片大叶子撑着,不急不缓追去。 山雨来势汹汹,去势也爽快,下完了还干脆利落的晴了天,只是已剩夕阳了。 宁君惜眯着眸子看着灿灿金辉,有点不知道该什么心情。 走了一天路,结果转回了原地,这还真是能耐了啊。 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没钻进赤峰里去。 稍稍矫正了下方向,一人两兽继续赶路。 走着走着,宁君惜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四周太静了,似乎只有树,能动能叫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宁君惜脚步越来越慢,警惕四顾。 然后,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一步就在密林里消失了。 …… “嗷!” 一声低沉愤怒的兽吼震得少年耳膜生疼。 宁君惜目瞪口呆看着不远处忽然出现的打斗。 战团里的那群兽是赤尾兽,被围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程霜寒。 雨天回巢是赤尾兽的本能,所以那些围杀薛诚一众少年的赤尾兽都回来了。 赤尾兽王并未加入战团,而是在旁观望,那一身赤红色毛发很是显眼。 很明显,面前的赤尾兽已经突破了普通妖王的境界,蜕变成一头实实在在的金刚境妖兽了。 所以,战况很不乐观。 风很大,吹弯了叶子,叶顶的积水哗啦啦淋了少年半个身子。 宁君惜打了个激灵,猛地回神。 这里是赤峰。 他一步走了百里。 我靠!谁又在玩我?! “咻!” 一道火红色的幻影一掠而来。 宁君惜瞳孔一缩,身体猛地一旋。 一道白影与一道赤影先后从少年身边一掠而过。 “刺啦。” 些许鲜血融入脚下的水里,宁君惜胸口的衣衫碎裂开来,露出一片皮开肉绽。 宁君惜一头冷汗,却没空理会胸前的伤口,而是警惕盯着面前浑身赤红的兽。 先不管又是谁拿他开涮,若不过了这一关,一切都要玩完。 金刚境的妖兽,他现在绝对对付不了,便是他修为只差一步入小宗师时也对付不了。 不过,他也要拼一拼,大不了再将葬花剑放出来。 至于代价多大,也不过一身修为而已。 不亏! 赤尾兽王也在盯着宁君惜,并没有再动手,目光不知是忌惮还是疑惑。 妖兽的直觉总是出乎意料得准。 不过,它并没有犹豫太久,幻影再现,猛扑而至。 宁君惜瞬间爆退。 与此同时,身前积水拔地而起,形成一块冰墙。 只是毫无作用。 冰墙只是停滞了一瞬,那半人高的身躯一撞,砰一声碎成了无数冰块。 赤尾兽王继续扑向少年,毫无停滞。 快速,凶猛,狠辣。 这是妖兽界的生存技能。 一道剑光斩过。 一阵电光石火。 宁君惜猛地砸飞出去,身体撞到了一棵大树,噗一声砸在雨水里。 他嘴角流出血液,挣扎着爬起身来,死死的盯着那缓缓的朝着他走来的妖兽。 别逼他。 积水淋了少年一身,少年的身子微微颤抖。 突地,宁君惜脑袋里闪过一点东西。 不对,他似乎忘了个大杀器。 “毛球!”他猛地低喝了声。 赤尾兽王身子一滞,呜呜低吼起来。 “毛球!”宁君惜脸色发黑,语气中已经有怒火熊熊。 堂堂神游境的妖兽,竟然被金刚境的妖兽吓得躲起来了。 一群几十只赤尾兽扑杀而来。 毛球连忙窜回来,正好跟着扑杀的赤尾兽,往少年身上扑去。 宁君惜脸色更黑,一剑劈开一头赤尾兽,一巴掌直接将毛球拍了出去。 方向不偏不倚,正好是赤尾兽王那边。 赤尾兽王猛地嗷一声,咬了过去。 毛球被吓了一跳,本能嗷呜一声,身形变大,也咬了过去。 雪玲珑的气息扩散开去,扑杀的赤尾兽身形一滞,尽皆匍匐下去。 那赤尾兽王也身形顿住,匍匐了下去。 毛球轻而易举咬住了赤尾兽王的脖子。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宁君惜脸色发白看着面前突然反转的战局,忽然想到老头子以前说的他一直听不太懂的话。 妖兽之间的血脉压制是人类最难以理解的谜团之一。 宁君惜现在似乎明白了些。 …… 翠坞山极深处,林密不见天日,叶厚不知土深。 这是一处禁地。 人与兽都有去无回的禁地。 枯枝败叶底忽然轻微震颤起来,紧接着,震颤越来越剧烈,整座树林都摇晃起来。 猛地,无数古木纷纷倒下,伴随古木倒下的是,枯叶中凸出一道黑影。 那黑影抖了抖身子,从枯叶积淀里爬了出来。 它并不巨大,也不魁梧,似乎一头黑色的独角牛。 只是,浓郁的恶臭腐败气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密林,那是一种深埋地底,似乎永不见天日的气息。 然后,它抽动了下鼻子,缓缓往翠坞山外走去。 第一卷 旅人 第五十三章 异变与火山爆发 http://.biquxs.info/

毛球没咬死赤尾兽王。 倒不是它不愿意,而是宁君惜不许。 老头子说过,修行本是各有造化,唯人类不餍天予,反施强盗行径。 宁君惜并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老头子后面的话他却记得很清楚。 只要走上大道的异兽,他会尽量不杀。 三人并没有互相客套,而是各自闭目调息。 那两人是忌惮。 宁君惜是有自知之明,还有懒。 三方互不干涉在赤峰坐了一夜。 临近黎明时,远处山林忽然响起一阵野兽嘶吼,紧接着,一阵鸟雀四起。 空气中不知何时飘起了淡淡的怪味。 宁君惜睁开眸子,四下看看。 四周一片昏暗,正是一夜最黑暗的时候。 毛球迷迷糊糊醒过来,也四下看看,又将脑袋缩回了宁君惜怀里。 宁君惜勾了勾嘴角,并不在意。 树下忽然骚乱起来,不知多少赤尾兽纷纷离巢而出,往赤峰上跑去。 “怎么回事?”宁君惜低语一声,微微一跳落在地上。 那二人也已跳下了树,警惕又疑惑看着四周。 没多久,赤峰顶响起了整齐却悲哀的长啸,似乎鬼嚎,听得人一阵头皮发麻。 “搞什么?”一身墨绿色袍子的少女嘀咕了声。 宁君惜微微眯起眸子,一跺脚,往树梢方向掠去。 两人都怔了下,也往树梢上跃去。 此时,天际微现曙光,正是黎明。 只是并不是清晨的鱼肚白,而是微微红晕。 宁君惜微微眯着眸子,看着那些红晕逐渐蔓延,将整个东方都染成了淡淡红色,漂亮却很是诡异。 “翠坞山……”他忽然低喃。 这时,树下一阵骚乱。 却是赤尾兽从赤峰上窜了下来,往远离赤峰方向逃窜而去,密密麻麻,声势骇人。 宁君惜不再停留,追着赤尾兽而去。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也追了过去。 不过几个呼吸,赤峰忽然一阵地动山摇。 宁君惜等人的身体摇晃了下,险些从树梢上掉下来。 紧接着,突然传来类似闷雷的声音,却不是从天上,而是身后。 三人目光都是一凝。 随即,整个地面更剧烈地颤抖起来。 三人从树上跳下,紧跟在赤尾兽群后疾奔。 脚下的地面不断地颤抖着,动静越来越大,大地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似乎整个翠坞山都摇晃了起来。 四周妖兽越来越多,发出怒吼嘶鸣之声,疯狂逃窜。 一切似乎世界末日。 “停!” 忽然,宁君惜大喝一声,猛地顿住脚步。 两人身形都滞了一下。 大地突兀一阵轰隆隆的声响,从赤尾兽群中裂出一个狭长裂缝,成片的赤尾兽瞬间掉进了裂缝中,后面的却仍在往前冲,也紧跟着掉进了裂缝中。 两人的额头渗出汗水,有些惊愕看了一眼宁君惜。 宁君惜却不以为意。 他在雪原里采药那会儿,不说塌方,便是雪崩也遇了不知多少次了,这点动静若察觉不出来,他岂不是白活了。 “这是怎么回事?”墨绿色袍子的少女转头问。 宁君惜没回答,回头看了眼身后。 少女也回头看了眼,瞳孔一缩。 身后树林上空黑云涌动,有滚滚浓烟不断蔓延,如同浪潮般往他们方向而来。 “混蛋!赤峰不是死火山吗。”少女直接骂了出来。 “这边。”程霜寒指了指赤尾兽绕去的方向,招呼了声,身形一掠而去。 宁君惜想跟去,却被那少女一把拉住。 然后,只听一声清喝,“起!” 一道剑光拔地而起,几个呼吸落在了十几丈外裂缝那边。 少女跳下长剑,松开宁君惜。 长剑瞬间归鞘。 宁君惜踉跄了下,勉强站稳,目瞪口呆。 少女看着宁君惜,一脸傲然,“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算是扯平。” 宁君惜眨眨眼,这才反应过来,“你……通灵……” 只有剑境到了通灵才能御剑飞行,这是常识。 少女挑挑眉,“哦?你很意外?” 宁君惜当然意外。 剑道独尊分九境,稳便是最难练的一境,宁君惜练剑五年,老头子才说勉强合格。 可面前的少女跟他差不多大,却是比他高出了立意,生意,出气,蕴气四个境界,直接到了通灵,他不惊讶才怪。 他便是身子弱了些,惫懒了些,也不至于被同龄人甩开这般多吧? “你是先天剑胚?”他猛地反应过来问。 少女黑了脸,吐出二字,“滚蛋!” 转身追着赤尾兽群的痕迹跑去。 跟着妖兽无异是天灾中最保险的方法。 宁君惜呆了一下,那是还是不是呢? 只是少女已经跑远了。 宁君惜回头看了眼,程霜寒早已跑没了影子,显然并没有等少女搭救的意思。 他无奈咧咧嘴,也连忙追着少女而去。 …… 空气中的怪味越来越浓,沿途尽是逃窜嚎叫的野兽,偶尔还能碰上死去的小动物,翠坞山里乱得一塌糊涂。 赤尾兽并没有跑太久,很快一一钻进了黑黝黝的山洞里。 墨绿色袍子的少女昏头昏脑也想往里面钻,宁君惜一把拉住她。 少女立即竖起了眉头。 宁君惜连忙松开,提醒道,“赤尾兽是火兽。” 言外之意,赤尾兽能承受的,他们不一定承受得了。 少女噎了一下,抬头看了眼天空。 黑沉沉的看不到天日。 “那你说怎么办?”她蹙眉道。 “自然是另找一处。”宁君惜四下看看,朝一个方向跑去,“这边。” 少女追上去,“为什么?” 宁君惜头也没回,“顺眼。” 少女沉默下来。 这时,头顶一阵哗啦啦声,一群大鸟呼啸而过。 “这边。”宁君惜眸子一亮,连忙掉个方向追去。 “那是蝙蝠。”少女脚步一顿,提醒。 “那叫寒尾蝠,喜湿冷,落脚之地必定安全。”宁君惜回答。 “当真?”少女不怎么信他。 宁君惜没回答,速度略略加快了些。 少女咬咬牙,紧追了上去。 …… 整个赤峰动荡得愈发厉害,似乎要坍塌了般。 浓烟滚滚而出,遮天蔽日,形成云团,直达天际,渐渐有雷霆闪烁。 轰隆! 一声巨大霹雳,闪电砸在火山坑喷发出的烟柱。 一瞬间,暗红的岩浆在滚滚的黑烟的裹挟里喷涌而出,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响彻山峦。 伴随而出的是一声长吟,一只巨大的火红的凤鸟在汹涌岩浆中冲天而起。 第一卷 旅人 第五十四章 林间走出一头黑牛 http://.biquxs.info/

缓缓走在密林间的独角黑牛身形顿了下。 然后,它抬起头。 一声浑厚的嗥叫传荡开来。 云层上空再次传出一声长吟。 火凤绕着赤峰飞旋几圈,很快消失在西南方天际。 独角黑牛低下头,继续缓缓而行。 四周树倒石乱,轰隆隆的巨大声响震耳欲聋,烧得通红的岩石从高空疾驰落下,在烟幕的空中留下千万条火红的划痕,砸在密林里。 这头埋在土里不知多少年的黑牛却似乎走在平静得小路上,泰然自若。 …… 寒尾蝠带去的地方是一片幽暗山涧。 乱石四布,山水潺潺,一开始的确很安全。 只是现在…… 墨绿色袍子的少女瞥了一眼头顶的各类蝙蝠,又往身前看了眼。 昏暗天光下,一只只硕大的老鼠挤在一起,密密麻麻。 她咽了口口水,又往身后看了眼。 不知多少蛇影晃个不停,偶尔反射出淡淡鳞片光泽。 山涧外轰隆声不断,石块时不时砸在积水里,引起一阵毒蛇吐信声或者老鼠吱吱声。 好在各自相安无事。 宁君惜忽然捡了块石头,往鼠群里丢了过去。 鼠群里一阵骚乱。 “你干什么?”少女一拉他,低斥道。 “它们为什么不过来?”宁君惜疑惑说。 “屁,你怀里抱着雪玲珑,它们自然不敢靠近。”少女呸了声。 “你见过蚂蚁怕大象的吗?”宁君惜摇摇头,并不赞同。 少女怔了下,脸色难看下来,“这些东西不怕雪玲珑。” “不该怕。”宁君惜又丢了块石头入蛇群。 蛇群同样一阵骚乱。 两个少年人都沉默下来。 宁君惜摸出个果子,擦了擦,啃了口。 毛球伸爪子拿出来个果子也啃了口。 少女看着宁君惜,没说话。 “吃不吃?”宁君惜被看得有点不自在,问。 少女伸出手,没说话。 宁君惜将个果子丢过去。 “多谢,算我一个人情。”少女也不客套,张口咬了一大口。 宁君惜毫不在意,摸了摸口袋,还剩两个枣子。 他随手将一个枣子丢进另一个口袋里。 小怪昨晚不知为什么睡了过去,现在都没醒,他好好看了看,没什么事,便索性不管它,他也乐得清静。 “你别一副嫌弃模样,以后你便知道,得了大便宜了。”少女一本正经补充道。 宁君惜怔了下,他表情很像嫌弃吗? 少女却不再理会他,啃起了果子。 从昨天到今天,她几乎都没吃东西,快要饿死了。 宁君惜笑笑,一只手揉着腿,也啃起了果子。 天知道几年没这么狂奔,他是怎么跑这么长时间的,现在两条腿都是软的。 外界的动静依旧没有减弱的意思,不时还有野兽怒吼传来,山涧里也动荡不休。 两个少年人并排而坐,天真无邪。 …… 独角黑牛再次停下。 它身前挡了一个人。 一个一身青衣的中年人。 “很熟悉的味道,你是谁的后人?”黑牛抬头道,声音是迟暮的老人,沧桑沙哑。 “晚辈姓齐。”中年人躬身道。 “齐?”黑牛想了想,“峨眉的齐?” “是。”中年人站直身子,应了声。 “所以,你挡老夫的路?”黑牛嗤笑道。 “不敢。”中年人摇头。 “那你这是何意?”黑牛淡淡看着他,那双牛瞳黑得不见底。 中年人皱起眉头,“当年,我主封印前辈,曾对前辈约法三章,前辈可还记得?” “你拿个死人压我?”黑牛鼻孔中吐出白气,一股无形威势瞬间铺天盖地压去。 中年人肩膀耷拉下去,似乎被压垮了,脚下黄土下陷,直到没过膝盖,背脊却依旧挺直,紧紧咬着牙,与黑牛对视。 “他死了千年,你们倒是一点没变。”过了片刻,黑牛猛地喷出口气,冷嗤一声。 中年人嘴角溢出鲜血,他抬手擦去,“请前辈遵守承诺。” “也罢。”黑牛摇摇脑袋,转了个方向离去,渐渐消失在土尘里。 中年人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喘气,过了半晌才缓过来。 他将腿从土里拔出来,揉了揉,一瘸一拐往一个方向走去。 …… 墨绿色袍子的少女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了时外面动静已经小了不少,倒是山涧里热闹了许多。 挨过了天灾自然是捕食生存,而蛇鼠向来是天敌。 她瞥了眼身边那个一身白的少年。 少年在想事情,而且想得很专注出神,他怀里的小兽在睡觉,看着人畜无害得很。 似乎是察觉到少女在看他,宁君惜回过神来,转头回看回去,神色带着些询问。 “怎么出去?”少女很直白说。 宁君惜站起身,扶着山壁看了看四周。 目前看来并没有出路,进退两难。 而且,不论蛇还是鼠都已经饿了。 那便可能不是进退两难,而是腹背受敌。 少女背靠着墙壁,盘腿而坐,长剑横放膝前。 她似乎并不怎么着急。 “我能不能问你一些事情?”宁君惜缓缓坐下,揉着腿问。 少女微微伸了个懒腰,“当然。但是涉及到机密和隐私的话,我不回答。” “你御剑快还是蝙蝠飞得快?”宁君惜点点头问。 少女直视宁君惜的眸子,“你想干什么?” 宁君惜摸摸鼻子,有点尴尬,“我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冒个险。” 少女偏偏头,眼神带了几分警惕。 “不是让你去试,我只是怕三方躁动起来,你再被咬死。”宁君惜无奈解释。 少女皱了皱眉,“你呢?” “我也跑啊。”宁君惜理所当然说。 “然后,被咬死?”少女脸色古怪。 宁君惜砸吧了下嘴,“应该咬不死。” 少女脸色更加古怪,忽然起身一个板栗砸下去,“你是不是撒子呦?” 这一下可着实不轻。 宁君惜捂住额头,皱起了眉头。 少女教训道,“你当我熙宁是什么人?丢下你逃跑?亏你想得出来,说出来也不觉得堕了我未来大剑仙的面子,大不了我再救你一命便是了……” 她话语一顿,“说,你小子肚子里是不是早打好了小九九?” 宁君惜莫名其妙,“什么?” “知道我心肠软,故意说这些等着我说救你,是不是?”熙宁指着宁君惜的鼻子哼道。 宁君惜反应了下,哭笑不得。 他真的只是好奇。 这时,他忽然瞥见洞口有个黑影,眨眨眼,“有人来了?” “胡说,别转移话题。”熙宁一点不信。 这蛇鼠一窝的,谁傻不拉叽往这里钻。 “真来人了。”宁君惜强调道。 熙宁转头瞥了一眼。 昏暗天光下,的确有个影子越来越近。 真有人来了。 第一卷 旅人 第五十五章 一只硕大的烤肥鼠 http://.biquxs.info/

这时候忽然来人总不会是件很好的事。 两个少年人都站起身来,警惕看着那道黑影。 那人走得很慢,四周鼠群纷纷避退,身影越来越清晰。 “哎?”宁君惜忽然轻呼了声。 熙宁皱皱眉,“怎么了?” 宁君惜没回答,反而是那黑影喊了声,“少爷!” 声音淡漠平静,是个中年人。 熙宁猛地看向宁君惜,“找你的?” “找我的。”宁君惜脸色很复杂,上前了一步,“齐叔。” “李老让您回去。”小齐站在宁君惜面前,认真说。 “哦。”宁君惜低头应了声,回头冲熙宁扯出个笑容,“现在可以直接走出去了。” “是啊,运气真好。”熙宁笑笑,打量了眼小齐,似乎没听到两人的对话般问,“出去去哪儿?” “走啦,未来大剑仙的人情还是省着点用。”宁君惜挥挥手,往洞外走去。 四周老鼠同样避让,似乎十分忌惮。 熙宁不由一恼,这家伙竟然调侃她,不知天高地厚。 小齐看了眼熙宁,忽然说,“姑娘不是九州人?” 熙宁眸子闪了下,“你们也不是,对吗?” 小齐脸色一沉,上前了一步。 熙宁握住剑柄,脚如同扎根,纹丝未动。 “齐叔,走了!”宁君惜回头说了声。 “是,少爷!”小齐深深看了少女一眼,追了过去。 熙宁背后一层冷汗,却并未松一口气,反而微微眯起了眸子。 这人绝对不止宗师境修为。 四周吱吱嘶嘶声忽然密集起来。 熙宁四下一看,不由暗骂了声,原来真是那小子的缘故,连忙往两人方向追去。 …… 入洞不过半日,外面已是另一番模样。 洞外下着黑雨,打在一片狼藉上,放眼皆是荒芜,实实在在是一片废墟了。 宁君惜站在山洞前,抬头看了眼黑云。 落地的黑雨溅起水花,溅在少年白衣上,被腐蚀出一点点黑色的空洞。 他退了几步,看着小齐说,“会下很长时间。” 小齐点点头,“赤峰里飞出来只凤凰,这些都是被它带出来的。” “原来是真的。”宁君惜低喃。 小齐没接话。 熙宁靠在岩壁上,懒洋洋的。 她听不懂两个人的谈话,也没必要懂。 …… 有个身穿老旧道袍的年轻道士,头戴一顶高冠,在树上睡觉。 也是奇怪,四周的老树即使不是连根拔起,也是枝折叶枯,歪歪扭扭,唯独道士呆的这棵树,不仅长得端正,还枝繁叶茂,似乎这腐蚀性的雨水对它来说只是普通的雨水。 道士似乎是睡得不知身处何处,翻了个身。 只听噗通一声,然后是哎呦哎呦的叫唤声。 道士从污泥里爬起身来,抹了把脸,似乎还没睡醒,迷迷糊糊说,“失误失误。” 然后,他终于清醒过来,低头看着自己的一身道袍,心中哀叹不已。 这一身道袍是真脏了。 他脱了自己的外衣,只穿了件中衣,之后打了个寒颤,喃喃道,“真冷啊。” 之后,他叹了口气,“活该。” 说完,他四下看看,正了正头顶的莲花冠,搬起一块大石头顶在头顶,走入了雨里。 …… 山洞内开始了厮杀,腥风夹杂着水汽阵阵从洞内传出,杂乱声音足足响到了天黑。 至于结果,三人都没兴趣知晓。 外面的雨还没停,三人便坐在山洞口,待了半日。 小齐生起了堆篝火,等里面动静小了,逮了些蛇老鼠出来,拿在火堆上烤。 外面雨不停,这山洞也就只能吃这些了。 熙宁靠着岩壁打盹儿。 宁君惜坐在最靠近洞口的位置,在戳小怪。 这家伙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宁君惜便是再心大,也不能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啊。 毛球蹲在一边,歪着脑袋看着。 没多久,山洞内飘起了肉香,越来越浓。 毛球咿呀两声跑去了篝火那边。 宁君惜又往山洞口走了几步,继续戳小怪。 他想了半天实在想不明白,好好一只鸡,他没虐待它,好吃好喝照顾着,一直都是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被他养死了? 难道是赤峰那里压了它一下,看着没事,其实被压得不轻? “少爷!”小齐走过来,将一只烤得焦黄的硕大肥鼠递过去。 浓郁的肉香扑鼻,宁君惜觉得喉咙里有点痒,偏了偏视线,“齐叔,我不饿,你能帮我看看小怪怎么样吗?” 小齐将串老鼠的棍子插在岩壁间,双手将小怪接过,打量了会儿,“它没事。” “可是,叫不醒啊。”宁君惜有点可怜兮兮说。 “可能是火凤的极阳罡气与小怪的极阴体质冲突,小怪自我保护,便睡了过去。”小齐沉吟道,“兽类中有这种先例。” “可是,我也是极寒体质啊?”宁君惜眨眨眼。 小齐咧咧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宁君惜叹一口气,将小怪放回口袋里,“那它会不会饿死?” 小齐噎住,他也不知道会不会饿死啊。 “喂,那个谁,我吃只老鼠。”熙宁饿得前胸贴后背,喊了声。 宁君惜吭哧一声就笑了起来,好歹放过了小怪这一茬,“你吃你吃。” 熙宁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好笑的,拿起一只肥烤鼠吃了起来。 毛球早就开始吃了,小齐很了解毛球的本性。 “其实很香的。”小齐嘴角勾起一抹浅浅弧度,认真说。 “我等会儿会吃的。”宁君惜笑笑,“齐叔,你先去吃吧。” 小齐点点头,起身去了篝火那边。 宁君惜瞥了眼身边的肥老鼠,毫无食欲,即使胃已经饿得抽痛起来。 他将自己又往洞口方向挪了挪,从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个枣子丢进嘴里,靠着岩壁看向外面。 昏暗夜幕里似乎有个影子。 他眨眨眼,再去看。 的确是有的,而且越来越清晰。 他皱起眉头,“齐叔,有人来了。” 小齐走过来,然后微微眯起了眸子。 夜色雨幕里,走出来个顶着块石头的年轻道士。 他昏头昏脑钻进了山洞里,将石头一丢。 然后,他眸子一亮,惊叹道,“好大一只烤肥鼠。” 第一卷 旅人 第五十六章 深明大义 http://.biquxs.info/

三个人都看着他,一言不发。 显然,年轻道人的自然熟并没有给他加多少好感分。 年轻道人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连忙道,“贫道看出这里有妖邪作祟,特地来斩妖除魔……” 宁君惜淡淡瞥了眼毛球。 毛球回头咿呀了声。 年轻道人咳嗽一声,尴尬而不失得体微笑,“它是少侠的宠物,自然不可能害人,不过贫道定睛一看,妖邪却是在这位少侠身上。” 他看向宁君惜。 小齐一皱眉,上前了一步。 “别急,等贫道说完呀。”年轻道人连忙摆手,“那个,少侠这些天可是碰上过一只黑猫?” 宁君惜起身拉了拉小齐衣角,从小齐身后走出来,“道长若累了便在这儿休息休息,饿了也可以吃些东西……” “这个感情好,少侠不愧侠士之风。”年轻道人立即顺坡下驴,拂掌大笑。 三个人都没有接话的。 年轻道人笑笑就觉得尴尬,干咳一声,试探性道,“那这只大老鼠……” “道长请。”宁君惜将烤老鼠递过去。 “多谢多谢。”年轻道人连连拱手作揖,忽然快速抓向少年。 小齐心中一惊,想也不想,一剑劈了过去。 噗一声,老鼠被劈成了两半。 年轻道人身形一闪,瞬间退出几丈,险之又险躲过这迅猛一剑,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串佛珠,捂住胸口心有余悸,“差一点,差一点。” 小齐面色阴沉。 宁君惜有些讶异,很快又释然下来,安慰道,“齐叔,没事。” “情非得已,抱歉,抱歉。”年轻道人上前道,满脸歉意。 小齐挡住宁君惜,不让他再上前。 宁君惜无奈,便站在那里问,“道长是怎么知道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身上有这么一串佛珠。 “贫道掐指一算,天机指引……”年轻道人一本正经说。 “当真?”宁君惜打断。 年轻道人噎了一下,“少侠一身菩提香,一嗅便嗅得出来。” “道长直接说便是,何必让我等误会。”宁君惜诚恳道。 “说不得,说了便拿不下来了。”年轻道人将佛珠揣入怀中,摆手道。 宁君惜对小齐低声说了两句。 小齐满脸惊疑,见宁君惜又点点头,才退了几步,只是仍很警惕。 “道长不妨篝火旁坐坐,暖暖身子。”宁君惜建议。 年轻道人立即打了个喷嚏,连连道,“是极,是极,多谢少侠仁义。” 三人坐去篝火那边。 熙宁在吃肉,看都懒得看一眼。 毛球抱着条烤蛇便往宁君惜怀里钻,被少年拎起后颈丢了出去,便委委屈屈缩在了一角。 没人搭理道人,道人就有些尴尬,犹豫了下,伸手去拿烤肥鼠。 小齐看着他。 道人似乎觉得不好意思,又将手缩了回来,看向少年,“那个,黑猫的事……” “道长不如先吃些东西,其他事不急。”宁君惜善解人意道。 “还是先看看你。”年轻道人却摇头,搓搓手,“来,伸手。” 小齐眉头一皱,“不可!” 宁君惜眨眨眼,不明白小齐叔为什么这般激动。 年轻道人却改了口气,“算了,看着贫道的眼,专注点。” 小齐站在了年轻道人身边。 宁君惜看了眼小齐,示意无妨,看向年轻道人的眸子。 然后,他渐渐皱起眉头,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因为年轻道人的黑瞳里倒影的竟是黑狸瞳孔里的那段炼狱之景。 蓦地,年轻道人眸子中燃起了火,越来越大,渐渐将整个炼狱焚毁,最后似乎要从道人眼睛里烧出来一样。 宁君惜猛地闭上眼,觉得眼睛很涩,脑袋很痛,总之,整个人都不好了。 年轻道人却如释重负,点头道,“还好,还好。” 小齐没妄动,只是皱着眉头看着道人。 “这个,他若愿意说你让他说,贫道可不趟这浑水。”年轻道人看了眼小齐,摆手道。 然后,他拿起一只肥老鼠,掰下根腿啃起来,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做了刚才那些事,现在就理所当然了。 小齐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却听到少年说,“将小子引去赤峰的,是道长吧?” 年轻道人眨眨眼,“什么?” 熙宁睁开眸子,看向年轻道人,眼神中渐渐多了些审视。 宁君惜将脑袋埋在膝盖上,不再说话。 年轻道人端坐,眼观鼻鼻观心低眉顺眼,竟是似乎有些局促。 熙宁挑了挑她那双英气至极的眉。 年轻道人连忙说,“贫道前来是算到龙虎山的青牛近日会出来,怕它一个不高兴来个天下大乱,来安抚它的。” “哦?”熙宁眯了眯眸子。 年轻道人心里呸了声,继续说,“那些人做得太过火,林家想捞点甜头就捞吧,几个老不死的偷偷跟着也就跟着,钦天监授意三皇子去夺机缘也就罢了,幽冥狱竟然趁机种下魔种,还有九华山强加因果,也太不厚道了,贫道实在看不惯,就想出来管管。” 小齐听得面色阴沉。 年轻道人瞥了眼小齐,“好在龙虎山这次老实,主要还是张老前辈深明大义,帮了不少忙。” 熙宁诚心诚意道,“道长也深明大义。” 更加心里打鼓的年轻道人干笑,“无妨无妨,举手之劳。” 熙宁点点头,又说,“那赤峰之事,道长应该也算到了吧?” 年轻道人的笑容刻板僵硬起来。 熙宁似乎并不打算计较,眼神平淡,忽然说,“道长不是九州人士吧?” “嗯。”年轻道人连忙说,似乎又想到什么,“不对,是。” 熙宁嗯了一声。 年轻道人松了口气,笑道:“贫道姓陆名拾,并无道号。平时称呼陆道人即可。” 熙宁瞥了眼道人头顶的莲花冠,点了点头,看了眼不知道在不在听的少年,忽然觉得,这少年不是一般的倒霉。 然后,她打了个哈欠,继续吃肉。 年轻道人悬着的那口气终于放下,也低头吃肉,心中却就差泪流满面了。 这都什么人啊,太气人了。 这次,他得罪的人可真是多了。 第一卷 旅人 第五十七章 雨过天晴 http://.biquxs.info/

雨水下了一夜,终于将灰蒙蒙的天洗净,便渐渐停了。 小齐站起身,看了眼角落熟睡的两个少年,冲陆拾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拾哀叹一声,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出了洞。 小齐紧随了出去。 洞外的景色并不美好。 小雨朦胧,天有些黄,空气中散发着一种怪怪的味道。 陆拾连打了几个喷嚏。 小齐摩挲着剑柄,淡淡看着他。 陆拾咳嗽了声,赶紧道,“那些事,贫道虽知晓却并未参与,否则也不会来见你……” 小齐挑了下眉,“哦?” 陆拾话语顿了一下,改口道,“好吧,贫道的确有戏弄过你家少主,可那两份因果,贫道替他接下,也算抵了,你不能因为心里不痛快便将火都撒到贫道身上。” 小齐嗤笑一声,“你不服?” 陆拾缩了缩脑袋,又梗起脖子,“不服。” “那便打一场。”小齐踏前了一步。 陆拾噎了下,讪讪道,“贫道来,自然是不得不来才来,你若将贫道打坏了,贫道说不得便不说了。” 小齐眉头耸动了下,松开手,“你说。” “现在,他不能回去。”陆拾不仅没松一口气,反而更加紧张,看了眼他,小心翼翼道。 “为什么?”小齐皱眉。 “有人打了个赌,他若回去,这个赌便废了。”陆拾神色正了正,“对他有大影响,以后免不了留下祸根。” 小齐并未打断,只是皱着眉头看他。 陆拾也清楚自己口说无凭,右手一翻一甩。 一串佛珠漂浮空中,从中一段影像浮现。 “张老道,我没去找你徒儿的晦气,你挡我路作甚?” “玄冥,你不在你的酆都呆着,到这里来作甚?” “养了只白眼狼,一路追过来的。” …… “我从一个小家伙身上取的一段光阴,有意思的紧。” “时限。” “李秋白来找他,如何?” “好。” 陆拾抬手摄回佛珠,愈发小心翼翼看着小齐,“这份因果,便是那两位都来也没办法,你懂我的意思吧?” 小齐沉着脸,没说话。 “当初的那位,承了整个世间的苦难,只是因为他觉得这世间值得,”陆拾眼角瞟着他说,“可如今,他不是他,若是这世间他觉得不值得,凭什么还要让他肩负那些东西……” “够了!”小齐冷斥了声。 陆拾立即噤声,悻悻然看着他。 “你知道的太多了。”小齐冷冰冰看着他。 陆拾缩了缩脑袋,嘀咕,“所以贫道哪里都不帮嘛。” “你这般那两位前辈可会知晓?”小齐脸色缓了缓。 “这是九华山的东西,自然去找九华山,跟贫道有什么关系。”陆拾摇头道。 小齐点点头,张张嘴似乎想问什么,又改了口气,“道长准备去哪儿?” “岐州有个小山头过些日子打算开宗立派,贫道准备去凑个热闹。”陆拾似乎这才放心下来,眼睛发亮问,“可是准备与贫道一起?” 小齐摇摇头,“等少爷醒了,少爷决定。” “真是可惜。”陆拾遗憾道,又缩起脑袋,“那咱就……后会有期?” “陆道长,后会有期。”小齐正色道。 陆拾眉开眼笑,“再会再会。” 他双手拢袖,悠哉悠哉远远离去。 小齐面无表情目送,脑海中便想起他年少轻狂时在外闯荡的传闻。 三百年前,天地间莫名其妙出了个道人,即使最精通推衍的龙虎山,与最能看透人前尘往事的普陀寺都对其毫无头绪。 张孟棋说,渺渺繁星,没有此人的星辰。 素谶和尚说,此人没有前世,不存因果。 于是,这个道士成了这天下最大的禁忌,甚至一度被认为是那人回来了。 有人向他示好,有人刁难打压,有人布局袭杀,只是,悠悠时间过去,该发生的终究不曾发生,这道士还是这么活着。 他贪生怕死,胆小怕事,武功也差劲得很,却能轻描淡写将深埋黑暗里的秘辛一一说出来,却一直悠闲走在这世间三百年。 所以,他是这世间最让人看不透和忌惮的人。 只是,现在这个让天下人都看不透的道士在背对着小齐懊恼捶手心,嘀嘀咕咕。 “失算失算,竟然忘了讨要一套衣服,难不成让贫道这般出去?” “成何体统!” “可不能回去,好不容易能走,再被缠住了,又是两份大因果,还不如让老天爷直接一个霹雳劈死贫道一了百了啊。” “那怎么办啊?” “罢了罢了,再回去找贫道的衣服吧,希望还能找得到。” 于是,没多久,山林里多了个扒土找衣服的年轻道人。 …… 一场火山灰雨毁掉了翠坞山大半能吃的东西,果蔬更是殆尽。 小齐找了一早上,收获并不丰盛。 一只狗獾和一些醉浆果。 回来时,里面的蛇鼠大战又开始了,蝙蝠一群群往外飞窜,场面很是混乱。 好在对于几个人,除了吵点,也没多大影响。 两人一兽分吃了狗獾。 宁君惜就一个人吃醉浆果,吃得整个人晕晕乎乎,还是饿得很,不过他可不想大睡七日,只能再忍着了。 至于獾肉是想也不想的。 昨天他饿得不行啃了口肉,结果还没咽下去,连着肚子里的那颗枣都吐了出来。 他现在可羡慕能吃肉的人了。 吃了早饭,三人便离开了山洞。 小雨已停,晴日高照。 虽然,四周很狼籍,不过经历了一场天灾,雨后天晴,所有人都觉得心情大好。 宁君惜走路腿软,实在拖后腿,便让小齐背他,结果被熙宁调侃是病弱贵公子,宁君惜懒洋洋的不想搭理她。 毛球便也不在宁君惜肩膀上呆了,而是抱着宁君惜的脑袋当树袋熊。 宁君惜觉得很别扭,扯了不知多少次,毛球就爬了不知多少加一次。 于是,宁君惜没脾气了。 有了小齐,毛球就不是特别听宁君惜的话了。 走了一天,终于走出重度狼藉范围。 傍晚,小齐找到了不少果子。 于是,夕阳金辉下,所有人都陪宁君惜吃果子。 宁君惜饿狠了,吃了一肚子果子,结果半夜就开始闹肚子,凄惨得一塌糊涂。 熙宁看着宁君惜的虚脱模样,表示,你父母很有先见之明。 宁君惜恶狠狠瞪了熙宁半天,最后蹦出几个字,“好男不跟女斗。” 冷傲一哼,翻个身睡觉。 熙宁笑得几乎岔气。 第一卷 旅人 第五十八章 很好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好歹缓过来了,又是活蹦乱跳的一大只。 毛球站在少年肩膀上,是活蹦乱跳的一小只。 有小齐在身边,一大一小都很皮。 宁君惜说,打算在翠坞山里长长见识,落实理论知识。 于是,接下来的七天,他带着毛球闯了灵鹫峰,惊了成千上万只灵鹫腾空四起,扒了千叶蛇的洞,却不想打扰了人家的好事,偷了银狼王的银辉草,于是整个银狼群都惊动了…… 所过之处,鸡犬不宁。 小齐知道少年这是不想回去,在搞事情,可他就静静看着少年闹,就不告诉他可以在外面再待一段时间。 熙宁跟宁君惜混熟了,一边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一边表示,宁君惜真幼稚。 宁君惜理直气壮说,这叫深入生活。 熙宁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宁君惜就说,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熙宁转身赏了他个爆栗。 宁君惜抱着脑袋,不说话了。 真疼! 走得再慢,跋涉了七日,三人还是出了翠坞山深处,四周渐渐开始有人声。 樵夫猎户,或者游侠儿,还有些一看便知不好惹的队伍。 好在都各自相安无事。 宁君惜似乎前几天闹腾多了,现在就有些蔫蔫的。 毛球倒是精力旺盛,估计是这几天玩野了,在宁君惜肩膀上走啊走,喵喵叫个不停。 可惜宁君惜就是不搭理它。 小齐在宁君惜身后面无表情跟着,一点不急。 熙宁四下闲看,酷酷的标准游侠儿份。 三人走在林间小路上,正巧背对着夕阳余晖下,影子在身前拉得老长。 “碰上个熟人。”熙宁忽然说。 “哦。”宁君惜眼皮都没抬,看着脚尖继续往前走。 “你再走就撞上了。”熙宁懒洋洋说。 宁君惜脚步一顿,抬头一看,眨眨眼。 不远处站了一身白衣,淡漠清冷。 的确是个熟人。 不过距离撞上还远着呢。 熙宁露出了副看好戏的神色。 女子到宁君惜面前,冲熙宁点点头,又看了眼小齐,皱了皱眉,看向宁君惜,“我是程霜寒。” 宁君惜莫名其妙,不过仍礼貌欠身道,“见过程宗师。” 程霜寒又皱了皱眉,“你可与我平辈论交。” 宁君惜更加莫名其妙,“程宗师抬举在下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可否借一步说话?”程霜寒迟疑道。 宁君惜看了眼小齐。 小齐没说话。 “好。”宁君惜便应了声。 程霜寒引着宁君惜往一侧树林里走去。 “程宗师可是想再去一趟赤峰?”宁君惜先一步问。 这女子与他没什么交情,来找他除了赤尾兽的事,他还真想不出别的来。 程霜寒怔了下,摇头,“不是,我准备去雪灵域。” “你想去抢冰凌花?”宁君惜一下子便反应了过来。 “是。”程霜寒并不觉得难为情。 “所以,你还是想让毛球跟你去。”宁君惜点点头。 毛球咿呀了声,立身扒住宁君惜的脸,表示不去。 宁君惜嫌弃把它扒拉开。 “不。”程霜寒摇头,“宁君惜,我准备邀请你一同前往。” 宁君惜眼角抽了下,没说话。 程霜寒缓缓说,“我不想欠人人情。” 宁君惜摸摸鼻子,心道,你可以不找我的。 程霜寒淡淡看着他。 “宗师之战似乎牵扯不到我。”宁君惜委婉拒绝。 程霜寒皱了皱眉,“我没有胜算。” 宁君惜脸色古怪,他清楚程霜寒的意思了。 对于程霜寒来说,他的确最无害,也最好掌控。 宁君惜皱眉。“你可以不去。” 程霜寒没回答。 宗师之间,争的便是一口气,谁也不愿承认自己不如人。 “可是,我为什么要去?”宁君惜极认真想了想,理智问。 “除了冰凌花,我什么都不要。”程霜寒看着少年的眸子。 “我不缺机缘。”宁君惜认真道。 “雪玲珑需要。” 毛球眨眨眼,不懂。 宁君惜忽然放松下来,摸了摸毛球脑袋,“毛球是我机缘巧合得来,一直当猫养的,反正我成就不会高了,它成就也没必要多高。” 毛球眯着眸子蹲在宁君惜肩膀上,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程霜寒猛地皱紧了眉,看着宁君惜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异色。 “多谢抬举。”宁君惜笑笑,“告辞!” 程霜寒没拦,她没想过少年会是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既如此,便是少年愿意去,她也不会与他同路了。 宁君惜脚步却又一顿,“对了,敢问程宗师是怎么找到我的?” 程霜寒怔了下,“晓天阁的消息总不会出错的。” 宁君惜点点头。 晓天阁是江湖上最大的情报组织,派送的消息很少有出错的,他一路鸡飞狗跳,想找到他在哪儿的确很容易。 程霜寒也不再停留,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 小齐和熙宁在原地等宁君惜。 熙宁靠着树,懒洋洋地打盹儿,见宁君惜回来,双手环胸,笑眯眯道,“呦,与美人约会完了,怎么这么快,宁公子?” 宁君惜脸色黑了黑。 宁公子就是宁病弱贵公子的意思,这家伙又在拿前几天的事调侃他。 他不搭理熙宁,转头看向小齐,“那位是堰州比较厉害的大宗师,前几日帮了我个忙,想与我结伴去雪灵域,被我拒绝了。” 小齐点点头,“那少爷准备去哪儿?” “自然是回去。”宁君惜低敛下眼睑,心情明显糟糕了不少。 “少爷可以先不回去。”小齐忽然说。 宁君惜怔了下。 “我想了想,既然少爷已经出来了,晚些回去也没什么。”小齐面无表情说。 宁君惜有点反应不过来,“当真?” 小齐点点头。 宁君惜是真懵了,傻乎乎问,“为什么?” “少爷若想现在回去也可。”小齐补充。 “不了不了不了。”宁君惜连忙摆手,又问,“可老头子那边怎么办?” 他现在已经没心情理会身边是不是有外人了。 “等李老找来再说。”小齐并不为难。 宁君惜眸子亮晶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头就准备找人抱抱。 熙宁咳了声。 宁君惜反应过来,这不是小小岳,也咳嗽一声,转头抱住小齐,孩子一样欢呼道,“齐叔你太好了。” 小齐嘴角挂起一抹浅笑,轻轻说,“少爷也很好啊。” 熙宁在一旁看着,觉得很幼稚,莫名其妙也勾起了嘴角,忽然觉得的确很好。 第一卷 旅人 第五十九章 你好,我叫陈念慈 http://.biquxs.info/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接下来的几天,宁君惜几乎都是眉开眼笑,似乎天底下的好事都摊在他身上了。 熙宁看不下去,说,“笑得像个傻子。” 宁君惜毫不在意,乐呵呵说,“傻子怎么了,我乐意。” 熙宁翻了个白眼,又赏了他一个板栗。 于是,宁君惜笑得稍微收敛了些。 三人的位置是翠坞山东面,往北行可到雪灵域,往南行便是瑶城。 宁君惜琢磨了琢磨,决定去一趟雪灵域。 毛球两年一点没长,宁君惜也有点着急,心里嘀咕,莫不是因为他没依老头子说的每天灵植异兽招待着,他可不想真耽误了毛球。 只是希望千万千万别碰上程霜寒,否则可真尴尬了。 熙宁说要出去联系同伴,便也一路。 至于她来翠坞山干什么,她不说,宁君惜不问,心照不宣。 很快,三人到了翠坞山边界。 夕阳金辉下,宁君惜挂在树上当猴子,脚勾着树枝一晃一晃。 熙宁靠着树,仰着脑袋嫌弃瞅他,心中纳闷这家伙哪来的这么多精力。 小齐盘膝坐在树下,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与宁君惜以前几乎拼了命的架势用功相比,拿出这点精力来闹很正常。 毛球从树间窜回来,怀里十几个果子,咿呀咿呀冲宁君惜邀功。 宁君惜微微一晃身子坐上树,毛球便立即扑进了宁君惜怀里,果子哗啦啦下雨一样掉了下去。 “宁!君!惜!” 紧接着,树下传来熙宁恼怒声音。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宁君惜手忙脚乱将没掉下去的果子接住,连忙喊。 他不用想也知道,果子砸在熙宁脑袋上了。 一抬头,熙宁已经站在了树上,一个板栗砸了过来。 宁君惜连忙往前一栽,从树上掉了下去,拔腿就跑,“齐叔,帮我拦着点啊。” 熙宁也紧跟着跳下了树,追了过去,“你给我站住!” 宁君惜哪会站住,又不傻,跑得更快了,“我道歉了,你能不能讲点理?” “不能!”熙宁反应都不带反应的。 宁君惜呸了声,牟足了劲儿窜进了密林里。 论逃跑,老头子都拿他没辙,他就不信一个熙宁能追上他。 小齐站起身,静静看着两个少年人一追一逃,几个呼吸跑没了影子,微微一笑,觉得这样挺好。 他弯腰将果子一一捡起来,不过一捧。 以毛球的小身板也拿不来多少果子。 他拿袖子擦了个果子,咬了一口,入口甘甜。 在吃这一方面上,毛球的眼光向来挺好。 一片树叶在空中打那个旋儿,悠悠飘落。 小齐忽然盯住了那片叶子,看着那片叶子的轨迹,眯起了眸子。 叶子落地,最终在西南方向。 他抬头看去。 远处来了一人。 一个一身橘红色劲装的高大女子。 小齐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的浅笑也收敛了起来,看着缓缓走来的人。 “你果然出来了。”女子微笑说,“我特地从洛京赶过来的,齐实。” 洛京便是帝都! “这真不是个好消息。”小齐叹了口气。 “于我来说,很好。”女子在小齐面前站定,看着小齐的眸子说。 小齐的身材并不矮,女子站在小齐面前,却比小齐还要高一点。 “我早已不属于这片江湖,输赢没什么意义。”小齐摇头道,顿了顿补充,“况且,这片江湖也没什么意思。” “所以,我收了个弟子,他叫陈念慈。”女子似乎一点不在意,微笑说。 小齐脸色难看下来,“他去哪儿了?” 女子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晃了晃,轻轻说,“你去不了。” “那便试试。”小齐踏前一步,声音完全冷了下来。 风吹起落叶,天地间突兀多了份肃杀。 …… 在虚无洞天里野惯了,在翠坞山里,宁君惜自然很如鱼得水,不过半刻钟,身后的少女已经被甩没了影子。 宁君惜停了脚步,仔细听了听,终于确定甩开了,松了口气 这些天熙宁动不动给他板栗,没分没寸的,他还真怕给她敲傻了。 然后,他有些恼怒给了怀里的毛球一个板栗,“笨蛋!” 毛球委委屈屈,完全搞不懂自己干什么惹了宁君惜不开心。 “以后手里有东西不许往我身上扑,听到没?”宁君惜嘱咐。 “咿呀!”毛球眨眨眼,讨好似的拿爪子摸摸宁君惜的手,又拿脑袋蹭了蹭,翻了个身。 宁君惜黑了脸,“不许卖萌!” 毛球两下跳上宁君惜肩膀,抱住宁君惜的脸,蹭了蹭,“咿呀!” “没得商量。”宁君惜一把把它扯下来,黑着脸说。 毛球立即蔫蔫的了。 宁君惜四下看看,想着反正来了,采些果子再回去,低头戳了戳毛球,“你那些果子从哪儿采的,带我去呗?” 毛球闭着眼睛,蔫头耷脑的,没搭理他。 “喂,别装死!”宁君惜戳了戳毛球的肚子,见它还装,懒洋洋说,“把你丢了?这就松手了。” 毛球赶紧一个翻身,讨好咿呀了声。 “快点带我去。”宁君惜不吃它这一套。 毛球幽怨看了眼宁君惜,跳到地上,前面带路。 才走了几百步,毛球忽然停下,不走了。 宁君惜也停下了脚步,疑惑看着树下的少年人。 那少年一身白衣,笑得亲和干净,正用友好却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宁君惜莫名其妙看着那少年,心中不断盘算。 他认识的少年人一双手就能数过来,而面前的人显然不包括其中,但似乎那少年是认识他的,而那审视的眼神,似乎是……想打一架…… 宁君惜转身就走。 真是莫名其妙,他这么与人为善,亲和有礼,怎么会同别人打架呢,还是先溜了再说。 那少年怔了下,然后眉头挑了挑,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喊道,“喂!” 宁君惜当自己耳聋,走得更快了。 “你是齐实前辈的弟子吗?”少年毫不在意,又问。 宁君惜脚步顿了下。 齐实? 谁啊? 姓齐的,他就认识个小齐叔,然后是齐远山,那肯定是不认识了。 摇摇头,他继续走,只是脚步不自觉慢了点。 “师父说,齐实前辈欠她一场胜负,让我来讨。”少年继续说,“打完这场,师父便准备破境了。” 宁君惜还是没停。 一阵风吹过。 少年已经到了宁君惜面前。 他认真说,“不管怎么说,现在,我的对手是你。” 宁君惜顿住脚步,“可是我不认识你。” 少年怔了下,然后一脸阳光灿烂,“没关系,你现在认识我了。” 他伸出手,友好说,“你好,我叫陈念慈!” 第一卷 旅人 第六十章 一巴掌拍死他 http://.biquxs.info/

喜欢阳光的,无论是谁,面对这么个给人的感觉“如日中天”的阳光少年,都不会讨厌得起来。 只是宁君惜却喜欢不起来。 面前的人是打算跟他打一架的。 宁君惜不喜欢打架,或者说很讨厌打架,他甚至觉得陪老头子在竹椅上躺一天都比打一架来得有意思。 所以一说打架,便是天王老子来了,宁君惜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当然,这种不喜欢不是不喜欢这个人,而是就事论事。 便好像对虚无洞天里的几个叔叔姨娘。 他还没出来那会儿,隔几天跟他们练手,被他们打得死狗一样,他除了偷偷剪烂了媚姨的衣服,把柔姨的胡萝卜苗提前都拔了,在厘姨钓鱼时往河里丢石子,告诉媚姨暖姨的蛋藏在哪儿,无聊时偷两坛岳叔的猴儿酒,也没干什么。 见了面依旧叔叔姨娘叫得亲,从不记仇。 所以,他没伸手,而是淡淡看着他,“不认识。” 说完,转身就走。 陈念慈有些无奈,伸手去扣宁君惜肩头。 可手还没碰到宁君惜肩膀,宁君惜身体一晃,出现在了几尺外。 他继续往前走。 陈念慈怔了下,欣然道,“你速度很快。” 他顿了一下,又说,“我出拳更快。” 说着,他快速上前,一拳递了出去。 这一拳看着不快。 可意很浓。 就像一拳带起九月湖的潮水,齐头并进一线开。 避无可避。 宁君惜瞬间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顺势掐起法诀,拳头上氤氲起淡淡蓝光,似乎拳头上包了一层水膜,回头一拳对撞而去。 两人相距一臂,拳头相击在一起。 陈念慈那条手臂裹了层寒冰,他微微皱起眉头,整个身子却纹丝未动。 宁君惜一袭白衣絮乱飘荡,他嘴角有些血,却也一步不曾后退。 然后,一柄飞剑突兀出现在了陈念慈面前,剑尖距离他眉心,不过三寸。 陈念慈退了一步,抖了抖手臂,卡啦一阵轻响,整个手臂的冰块尽皆碎开掉在了地上。 飞剑上前,依旧直指他眉心,三寸不到。 陈念慈却不在意,笑了笑,面带欣赏看着宁君惜,“你很不错。” 虽然宁君惜是受了轻伤的。 可这一拳,平分秋色。 而在陈念慈记忆里,能与他一招平分秋色的人不多。 宁君惜却一点不觉得荣幸,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陈念慈,也退了一步,呲牙咧嘴着使劲甩手,完全没打算搭理他。 真是不可理喻! 熙宁跑过来,扶住宁君惜,警惕看了眼陈念慈,“没事吧?” “你试试。”宁君惜抹掉嘴角的血,没好气道。 “活该!”熙宁翻了个白眼。 “熙姑娘!”陈念慈温和喊了声。 熙宁看了他一眼,不认识,又转回头看宁君惜,“咦,毛球呢?” 不远处看戏的小兽咿呀了声,两步跳进了熙宁怀里,打了个滚儿,抱着熙宁的手蹭了蹭。 “熙姑娘!”陈念慈又喊了声,语气有些无奈。 “好像认识你?”宁君惜还有闲情多管闲事。 “不认识。”熙宁在跟毛球闹,头也没抬说。 陈念慈更加无奈,“熙姑娘,你好歹把剑收了。” 熙宁这才抬头看他,竖起眉头道,“你不说,我还忘了,你没事欺负老实人做什么?” 陈念慈毫不在意,“你问他。” 熙宁一个板栗砸在宁君惜脑门上,“说,怎么回事?” 宁君惜欲哭无泪,“谁知道为什么,他偏要跟我打,我能怎么办?不还手会死人的。” 熙宁挑了下眉。 陈念慈只能接口,“他师父欠我师父一个胜负,要我讨回来。” 熙宁冷笑一声,踏前一步道,“那行,我跟你打。” 宁君惜眨眨眼,“喂,你还真试试啊,他很厉害的。” 熙宁头也不回,“废话!” 陈念慈哭笑不得,“这一次,不打了。” 宁君惜连忙喊,“这感情好,以和为贵!” 熙宁回头又是一个板栗,“没出息。” 宁君惜连忙跳开,没让她砸到,松了口气。 熙宁却不愿罢休,“打了人就想跑,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反正打的是我,我都不计较,你计较什么。”宁君惜小声嘀咕,“再说,你一个小宗师,跟人家一个中三品都没入的打,赢了还好,输了岂不是很丢面子。” 是的,陈念慈是下三品巅峰的炼体者。 熙宁一下子被气笑,心念一动,飞剑飞回手中,冷笑,“那你来你来。” 陈念慈看着,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宁君惜看了眼,咳了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陈念慈微笑说,“过几日,我要去剑气长城住一段日子,我们在那里分胜负,如何?” “还打?”宁君惜怔了下。 “自然。”陈念慈微笑。 “说实话,我跟人打架从没赢过。”宁君惜一本正经说。 “我从未输过。”陈念慈回答。 “所以,无论输赢,都很丢人。”宁君惜赶紧说。 “没关系。”陈念慈毫不在意说。 宁君惜扯扯嘴角,没辙了,“那就剑气长城一战。” “好。”陈念慈满意点头。 “那现在,言和。”宁君惜认真说。 陈念慈怔了下,又微笑,“好。” 宁君惜上前伸出手,笑得天真无邪,“你好,我叫宁君惜。” 陈念慈又怔了下,笑得更开心了些,伸手握住宁君惜的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熙宁在一边撇嘴,觉得有点悻悻然。 陈念慈看了眼熙宁,补充,“熙姑娘,我再说一遍,我叫陈念慈。” 熙宁看都没看他,转身就走。 陈念慈有些无奈。 熙宁还没走两步,身后少年忽然惊呼一声,“坏了!” 然后,便见到宁君惜越过熙宁,要过毛球,往回跑了。 熙宁莫名其妙,连忙追上,“怎么了?” “他那么厉害,他师父一定也很厉害,如果去找小齐叔的麻烦,可惨了。”宁君惜压低声音,快速说。 “那你去了能干什么?”熙宁悄声问。 “敢欺负小齐叔,我让毛球一巴掌拍死他。”宁君惜抿起唇,气呼呼道。 第一卷 旅人 第六十一章 只是不想知道 http://.biquxs.info/

天地间飘来几片落叶。 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只是,两人脚下大地悄无声息裂出了数道裂痕,身后的大树倒了下去。 两人皆纹丝不动。 小齐淡淡说,“但你拦不住我。” “这次,是我输了。”女子平静说,只是眸子有些黯淡。 “你没必要跟我比,伤了道心,不值。”小齐摇摇头,绕过女子准备离开。 “你原来一直没将我放在眼里吗?”女子猛地转头,盯着小齐的背影。 有落叶在两人之间飘过,有些萧索。 小齐脚步一顿,认真道,“你该知道,我是个怕麻烦的人。” “也对。”女子忽然嫣然一笑,“这次后,我便会破境。” 小齐摇摇头,“与我无关。” 女子还想说什么。 远处绿林里跑来三个少年人,跑得最快的有一头白发如雪。 小齐皱了下眉。 他的速度自然不是几个少年能比的,身形一闪便到了宁君惜面前,有些紧张问,“少爷,没事吧?” 宁君惜却也在上下打量小齐,“我没事,那人有没有欺负你,我让毛球给你报仇。” 小齐怔了下,“没有,少爷真没事?” 宁君惜松了口气,开始大口喘气。 他跑得快,消耗自然大些。 见小齐还是盯着他,宁君惜也上下打量了番自己,奇怪道,“怎么了?” 熙宁比宁君惜更明白小齐的意思,懒洋洋说,“放心,这家伙脸皮厚得我飞剑都戳不破,哪会生出点自惭形愧来。” 宁君惜眨眨眼,也反应过来,“陈念慈的确很厉害,不过齐叔不是忘了,我可是从小输到大的,心境能差到这地步?” “况且,我也没吃亏。”顿了顿,他又哼哼道。 熙宁一拳头捶在宁君惜胸口。 宁君惜剧烈咳嗽起来,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熙宁嗤笑道。 宁君惜气呼呼不想搭理她了。 小齐给少年探了下脉,松了口气。 “不过,”宁君惜挠挠头,“我跟他约了剑气长城上再一战。” 小齐那口气一下子堵在嗓子眼里,眉头一皱。 “好在我没打算去剑气长城,听说剑气长城上难熬得很,我才不去遭罪。”宁君惜压低声音说。 小齐猛地咳嗽起来。 熙宁嫌弃看着宁君惜,“君子一言……” “我不是君子。”宁君惜一本正经说。 熙宁更加嫌弃了。 宁君惜却不在乎,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女子。 女子也在看他,眼神中明显的审视与傲然。 这是个极骄傲的女子。 宁君惜眨眨眼,不喜欢,甚至有点想过去教训她一顿,不过想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算了,不找打了。 “齐实,再见!”女子又看了眼小齐,转身离去。 陈念慈也跟随而去,只是临走前招了招手。 “哎,走了?”宁君惜本能去拉小齐。 小齐回头看了眼,并不在意,反而嘴角泛上一抹浅笑,“少爷知道与你约战的是什么人吗?” “陈念慈啊,”宁君惜不在意回答,很快觉得不对劲,试探性问,“怎么了?” “没什么。”小齐看着少年,笑得愈发意味深长,“少爷以后要努力了。” 宁君惜眨眨眼,“他有多厉害?” “年轻一代中,他是唯一一个能让老人们平辈论交的人。”小齐温和说。 “平辈论交?”宁君惜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嗯。”小齐点头,“有个前辈这么说的,现在仗着年纪大有俯瞰这少年的机会,一定要珍惜,因为很快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宁君惜头皮发麻,拔腿就跑,“不行,我跟他再说道说道去。” “傻乎乎的。”熙宁无奈扶额,一把将宁君惜揪回来,“丢不丢人?” “丢人没什么,丢命才是大事。”宁君惜凛然说。 熙宁眉头跳了跳,忍了忍,没忍住,几个板栗连打了下去,“我让你没什么,你个死不要脸的家伙,没骨气!” “喂,你讲点理行不行,跟他打的又不是你?”宁君惜连忙逃窜。 不说还好,一说熙宁更生气了。 当初是谁阴阳怪气着不让她出手的,现在有脸埋怨了? 小齐并不阻止,微微浅笑。 青山绿水少年郎,可比当年有意思得多。 …… 密林清风里,师徒二人缓行。 “他似乎不是齐实前辈的弟子。”少年接过一片落叶,并不是很在意说。 “否则,你连与他打一架的资格都没有。”高大女子并不否认。 陈念慈摇摇头,“他与我打,他赢不了。” 女子并未接话,而是转移话题道,“觉得他怎么样?” “很好。”陈念慈微笑起来,顿了顿又补充,“也不好。” “嗯?”女子温和看他。 “与他做朋友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但做他是一件很不幸的事。”陈念慈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女子笑笑,“觉得与那位比呢?” 陈念慈认真想了下,摇摇头,“他还不配。” 女子并不意外,“知道为什么整个天下都欠那位的吗?” 陈念慈看着女子,没说话。 “以后你会知道的。”女子神色有些恍惚说,顿了顿,“你也有资格知道。” 陈念慈点点头,“我与宁君惜约了剑气长城一战。” “没有胜负吗?”女子有些惊讶。 “有个姑娘插手了,他没输。”陈念慈轻声说。 女子揉揉少年的脑袋,“可觉得委屈?” 陈念慈摇摇头,双眸明亮,“我觉得,他现在与我一战,不公平,以后,刚刚好。” 女子便笑起来,轻轻应了声,不再多问,牵起少年往远处走去。 最后一缕余晖透过树叶洒在两人踩踏的积叶上,淡淡的,安宁的。 …… 宁君惜逃了半天终于把熙宁甩开,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躲在树梢上大口喘气。 他轻功虽好,也不是能飞的,而是一步步跑的,自然累得很。 心道,真是个不可理喻,不讲道理,蛮不讲理,任性妄为,丧心病狂,可恶至极,胡搅蛮缠…… 面前影子一闪。 宁君惜吓了一跳,险些一头栽下树。 小齐连忙将少年扶住,“少爷。” “齐叔,你怎么找来了?”宁君惜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 “今日的事……”小齐神色歉然。 “你真是齐实?”宁君惜忽然拔高了声音,又连忙捂住嘴,四下看看,没人,松了口气。 小齐并不在意自己的话被打断,点点头。 宁君惜却笑得贼兮兮起来,拍拍小齐肩膀,“人不风流枉少年,我不怪你啦。” 小齐怔了下,脸色古怪,“不是少爷想的那样。” “我知道,懂得懂得。”宁君惜摆摆手,往后一靠,懒洋洋说。 小齐脸色更加古怪,“真不是少爷想的那样。” “那齐叔讲讲?”宁君惜坐直身子,眨眨眼。 小齐噎了下,“少爷早点下去,熙宁已经回去了。” 说完,他直接跳下了树。 宁君惜再次懒洋洋靠回树上,打了个哈欠。 毛球在少年怀里翻了个身,咿呀了声。 宁君惜摸摸毛球的脑袋,笑笑,“没什么,我只是不想知道。” 他转头看向天边晚霞。 烧红了大半天际,漂亮得有些不真实。 第一卷 旅人 第六十二章 天真无邪 http://.biquxs.info/

月色透过树冠,投下斑斑驳驳。 树下升了一堆篝火,照得树上也忽明忽暗起来。 宁君惜坐在树上啃果子,有点心不在焉。 六月份的天,又不是在阴湿的山洞里,也不能指望着他凑在篝火边上烤火。 毛球吃饱了爬上树,钻进宁君惜怀里,“咿呀,咿呀~” “自己玩。”宁君惜回过神来,将果子一丢,,轻轻一跃跳下树,坐到篝火那边,“齐叔,问你件事?” 毛球也不觉得被冷落了,跟着下了树,又钻回了少年怀里。 熙宁瞥了眼两人,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 她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微微震了震。 她摸出来看了看,又塞回口袋里,继续睡觉。 那边,齐实正了正神色,“少爷讲。” “你同岳叔交过手吗?”宁君惜托着腮问。 齐实点了点头。 “什么感觉?”宁君惜又问。 “少爷可是想问陈念慈的事?”齐实善解人意道。 宁君惜眼睛有点亮,点点头,“今日,我与那个陈念慈对了一拳,觉得,他与岳叔的拳不太一样。” “嗯?” “我同岳叔学拳时,岳叔说,拳头便是拳头,可陈念慈的拳头,那种意气风发,”宁君惜眼睛更亮了,“很让人羡慕。” “那少爷觉得,谁的拳头更厉害?”齐实并不意外。 “不知道。”宁君惜挠挠头。 “那让少爷学,少爷学谁的?”齐实又问。 “谁的也不学。”宁君惜毫不犹豫说,“那些东西,模仿出来的没有那种感觉,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齐实浅浅勾起嘴角,“那少爷想问什么?” 宁君惜想了想,好像觉得也没什么好问的了,“要不,齐叔也打一拳出来?” “好。”齐实点了下头,起身,四下看了看,然后对着棵树,四平八稳一拳递出。 树没折,连动都没动。 宁君惜眨眨眼。 熙宁忽然翻身坐起。 齐实收拳而立。 四周无风,小齐面对的那片树林里却飒飒一阵声响,紧接着落叶如同下雪,簌簌掉落。 熙宁站起身,冲齐实诚心诚意一礼,“前辈不愧当年的绝代双骄,晚辈心服口服。” 很多事,少女与宁君惜一样,心知肚明。 齐实摆摆手,只看着宁君惜。 宁君惜看了那片树林半晌,回头冲齐实竖起拇指,“厉害了,厉害了。” 齐实笑笑,“少爷觉得,比之陈念慈如何?” 宁君惜怔了下,犹豫了下,抬头老实道,“你让我想想。” 熙宁一副无可救药表情看了眼宁君惜。 齐实却不在意,翘起嘴角,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 清晨的露水很大,微微一晃树便似乎下雨。 宁君惜便在劈头盖脸一大片露水下醒来,跳下树,气急败坏瞪着打扰他清梦的罪魁祸首。 熙宁双手环胸,懒洋洋看着他,“呦,宁公子发火了。” 宁君惜忍了忍,还是没把火气撒出来,“幼稚!” 他胡乱收拾了下自己,靠着树坐下,不想搭理她。 熙宁两步走过去,站在宁君惜面前。 宁君惜吓了一跳,真往后靠了靠,“你又犯什么神经?” “你能不能不成天一个受气包样?”熙宁弯下腰,挑眉道。 宁君惜怔了下,“怎么了,熙姑娘。” 熙宁捂住脑门,一脸无奈,“你是不是真是个傻子啊?” 她也靠着树坐下,似乎很为难。 宁君惜莫名其妙看着她。 熙宁沉吟了好一会儿,决定这次温和点,“你知不知道农夫与蛇的故事?” “知道。”宁君惜点头。 “三岁稚童,持金过市,你知不知道?”熙宁又问。 宁君惜再次点头。 “君子不救,你懂不懂?”熙宁继续问。 宁君惜似乎明白点什么,“熙姑娘是想说,以后别这么好说话?” 熙宁松了口气,“看来你还不算个傻子。” “熙姑娘准备走了?”宁君惜眸子澄澈问。 “昨晚收到消息,明日傍晚琳琅城聚首。”熙宁点头。 “没事了?”宁君惜又问。 熙宁点头,犹豫了下又说,“他们拿到了。” 宁君惜没问拿到的什么,只是感叹,“很远啊。” “是。”熙宁又点头。 “其实一开始,你便可以直接御剑离开的。”宁君惜认真说。 “我本来打算你用那个人情,可你太没脾气了。”熙宁有点瞪眼,“我严重怀疑你是想赖上本姑娘,故意拖着。” “那个,其实,一个果子而已,你可以随便给我摘一个,我就当我们两不相欠了?”宁君惜眨眨眼,一本正经建议。 熙宁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一个板栗砸下去,“你是不是个撒子呦。” 宁君惜这次没怒目而视,而是很认真说,“熙姑娘,你脾气要改改,否则可没人敢要你。” 熙宁气笑,“你管得挺宽啊。” 宁君惜挠挠头,又抬头微笑道,“谢谢熙姑娘,真的。” 熙宁的火气一下子没了。 宁君惜站起身,抖了抖衣袍上的落叶,“山高路远,熙姑娘保重。” 熙宁有些讶然。 在她看来,宁君惜属于好说话又没脾气的那种人,滥好人还算不上,但性子怎么着也是磨磨唧唧,没想到也能这般洒脱。 宁君惜不知道熙宁的想法,顿了顿又说,“那个,我还想说一件事。” 熙宁脸色略略正常了些,这才对嘛。 宁君惜很认真又较真道,“就是哪天我再碰上熙姑娘,我希望熙姑娘别跟其他人说,不认识,挺伤人的,就当没看见也行。” 熙宁怔了下,也站起身来,认真看着少年,“宁君惜,我熙宁朋友不多,认你一个。” 宁君惜眨眨眼,笑起来。 熙宁忽然抬手,作势一个板栗。 宁君惜赶紧抱住脑袋,不笑了。 熙宁却哈哈大笑。 “熙姑娘,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宁君惜苦着脸说。 熙宁眉头一挑,一个板栗真砸了下去,气呼呼道,“走了!” 一道剑光一闪消失在了云头。 宁君惜揉着脑袋龇牙咧嘴。 身边已没了那个英姿勃发的少女。 真走了。 少年有点失落,也不是很失落。 只是有点忐忑。 熙姑娘会不会真生气了啊?她走的时候似乎挺生气的,否则这次下手怎么这么重。 少年却不知,此时此刻,云端上有个踩剑少女,正捧腹大笑。 第一卷 旅人 第六十三章 原来也是在乎的 http://.biquxs.info/

翠坞山边界有些村落,坐落在茂林和秀竹之间,清一色的矮小木屋,有点小桥流水人家的诗意。 送走了熙宁,两个人走了半日,遇到了个名为栗村的小村子。 宁君惜实在不想啃果子,便央求着齐实在栗村逗留会儿。 村子民风淳朴,只是有些排外。 不过,这附近多是狩猎者,游侠儿,倒是很好理解。 好在宁君惜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又比较会说话,还爱笑,这里又不是雪原,在溪水边上与个洗衣服的大娘攀谈了会儿,便成功让大娘领他回家了。 齐实在一边看着,觉得少爷的套路有点深。 大娘的家也是木屋,院子四四方方围了一圈栅栏,养了一群鸡和一只大白鹅。 三人进门时,大白鹅还没动静,母鸡便带着一群小鸡仔咕咕咕跑来了,若不是大娘拦着,估计是准备找两个陌生人晦气。 宁君惜看着奓毛伸脖子还想啄他的麻花鸡,哭笑不得,“婶婶,您这鸡可真有灵性啊。” 大娘有些不好意思挠头,“这是带着窝鸡崽儿,平时没这么凶的。” 宁君惜看着那一群毛绒绒的鸡崽儿,想着要是小怪醒着,把它丢进去,这么多长得跟它一样的一起,多好啊,不觉暗暗遗憾。 大娘招呼了两人随意坐,自己便去晒衣服。 宁君惜坐在大枣树下。 面前桌子上铺了一层枣花,米粒一样。 不远处,大娘在晒衣服,几只小鸡围着大娘打转儿。 天气正好,阳光灿烂,看着便让人心情舒畅。 他忽然有些怔怔说,“齐叔,你说这样有什么不好?” 齐实抿了抿唇。 他理解少年的那种倦,不是经历得太多,而是经历了太多次命悬一线,便更倾向于平淡度日。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周而复始,是会倦的。”他很平静说。 宁君惜回过神来,哈哈一笑,“齐叔说得也是,倒不如趁有空四处闯闯。” “对。”齐实点头。 栅栏忽然咯吱一声被打开,又猛地关上,一个满身泥污的八九岁孩子从外面跑进来。 “小浚!”大娘喊了声。 孩子没理会,砰一声关上了门。 宁君惜眨眨眼。 大娘跑去拍门,“咋了,开门,让奶奶看看,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只是任凭大娘怎么拍门,孩子似乎聋子哑巴般,一点声音都没有。 宁君惜看向齐实。 齐实摇摇头,表示别管。 宁君惜看着那大娘拍了好久,最后捂着脸坐在门槛上。 他皱皱眉,觉得这家娃儿真是不懂事,犹豫了下,准备多管闲事。 齐实无奈看了眼少年,没阻止。 “婶婶,需要我帮忙吗?”宁君惜到木屋前,蹲下身,眨眨眼。 “没事,没事。”大娘抹了抹脸,“就这脾气,你再等等,婶婶这就给你弄些吃的。” 她站起身,往另一间木屋去了。 “可是……”宁君惜看着不远处那一盆衣服,有点茫然。 齐实过来拍了拍少年肩膀,没说什么。 宁君惜皱皱眉,转身猛拍房门。 “出来!出来!出来!” 声音可不友好得很。 大娘吓得连忙跑回来,齐实递给她个极其无奈的表情,冲大娘说了两句,大娘便也任由着少年了,只是没走。 似乎是觉得陌生人敲门太不礼貌,门很快开了。 那孩子毫不客气大骂,“敲什么敲,有病啊是吧,门敲坏了你赔啊,有娘生没爹养的……” 宁君惜只是在孩子面前打了个响指。 一瀑水花就那么瀑在了孩子脸上。 骂声顿了顿,孩子看着面前比他高一个脑袋还多的大哥哥,恼羞成怒,就想扑过来拳打脚踢。 这娃儿也是气昏了头了。 宁君惜身形一闪避开。 “欺负我算什么好汉,有本事欺负狗蛋去,神经病,混蛋,我咒你生的小孩没屁眼……”孩子几乎快气疯了,张牙舞爪。 宁君惜身形再次闪避,在孩子背后一提溜他,“什么狗蛋?” 孩子脑筋一转,“你想去认识认识吗?我带你去啊。” “去看看。”宁君惜眨眨眼,并不在意说。 大娘张嘴喊,“干嘛,小兔崽子,你别惹事……” 孩子挥挥手,已经跑了出去。 宁君惜看了眼两个大人,也跟了出去。 “哎,你们……”大娘连忙追。 “我去追,给大姐添麻烦了。”齐实说了声,越过大娘直接跃出了栅栏。 …… “行了,还跑?” 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出现在街道上,宁君惜几步挡在了孩子面前。 “你不敢去见狗蛋,怕打不过他们?”孩子仰起脑袋,有些挑衅。 “对呀,”宁君惜点头,“我只是想把你揪出来,然后揍你一顿。” 他说着便开始挽袖子。 “你……”孩子涨红了脸,忽然哇一声哭了起来,“你和他们一样,都是坏人,都嫌弃我是克死爹娘的扫把星,我不是,没有,他们只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会回来的,就是……” 宁君惜怔了下,眨眨眼,“我没有。” “你有,你就有。”孩子双脚乱扑,嚷道。 宁君惜看着孩子,停顿了几个呼吸,慢慢在孩子面前蹲下,认真道,“因为,我是个扫把星。” 孩子怔了下,抬头,泪眼汪汪,“你也没有爹娘吗?” “嗯。”宁君惜坐下,“我天生白头发,爹娘觉得我不吉利,便把我丢在了雪里,我差点死掉。” 孩子抬头看着少年,抹抹眼,“真的?” “我这一头白头发总做不了假吧?”宁君惜将手轻轻放在孩子脑袋上,揉了揉,“我比你倒霉吧?” 孩子抽噎了两下,忽然笑起来,又不笑了,板起脸,扑进少年怀里,“没事,我们做个伴儿。” “嗯。”宁君惜笑笑,“所以,回去你要给你奶奶道歉?” 孩子仰起小脸,眨眨眼,“为什么?” “你想啊,如果没有你奶奶,你不就也和我一样倒霉了吗,你还冲她发脾气?”宁君惜笑眯眯说。 孩子认真想了想,点头,“对,应该的。” “那现在回去?”宁君惜又问。 孩子认真点点头,爬起身,“走。” 宁君惜也站起身,伸出手,“用我牵吗?” 孩子将小手递过去。 两个孩子往回走,背后一片阳光灿烂。 房顶上,齐实看着,神色有些复杂。 他早来了,只是不曾现身。 原来,少爷也是在乎的吗? 第一卷 旅人 第六十四章 小孩子的思路很跳跃 http://.biquxs.info/

大娘在栅栏前左顾右盼。 远处小路上拐过来一高一矮两个孩子,你说一句我回一句,远远看着似乎兄弟两个,很是亲近。 大娘眯了眯眸子,松了口气,连忙迎了上去。 虽然不知道两个孩子怎么关系这么好了,也不问,只是习惯性道歉,“小浚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啊。” 祖孙两个相依为命,实在没有理直气壮的资本。 “小浚很乖的。”宁君惜揉揉孩子的脑袋,笑眯眯摆手。 然后又低头看向孩子,见孩子抿着唇,有点为难,他笑得更温和了些,“你答应我的,现在便反悔了?” 孩子看了看宁君惜,挠挠头。 “我不看。”宁君惜起身挥挥手,跑进了院子。 视线余光看到,那个脸皮薄的孩子扑在大人怀里,似乎嘀嘀咕咕些什么。 宁君惜忽然觉得心情大好。 他回来的路上告诉小浚,能守在身边的人要好好珍惜,因为这是老天爷送的,哪天它不高兴收回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小浚虽小,却也有点懂,因为结果就像他爹娘那样啊。 他不敢不珍惜。 …… 宁君惜知道,老天爷很喜欢在他满心欢喜时让他清醒清醒。 但是宁君惜还是不太能接受面前的事实。 院子里,一只小白猫与一只老母鸡在对峙。 白猫呜呜低叫,母鸡毛都奓起来了。 不远处,一群小鸡崽儿与一只大白鹅伸长脖子当观众。 如果不是清楚自己很清醒,宁君惜一定会以为回到了虚无洞天。 这么人性化的对峙,还能不能好好当一群家禽了? 可关键是,小白猫爪子底下摁了一只小黄鸡。 宁君惜看得青筋直跳,隐忍怒气,“毛球。” 毛球小身子一僵,立即回头,讨好咿呀了声。 这边一松懈,老母鸡立即瞅准时机,咕一声,猛扑而上。 毛球没防备,顿入下风,被母鸡啄得缩头缩脑,咿呀乱叫,最后真怕了,连爪子底下的鸡也不要了,嗖一声窜进了宁君惜怀里,脑袋上还插了三根鸡毛。 老母鸡不愿罢休,见毛球没了,扑闪着翅膀就往宁君惜身上扑。 宁君惜使劲跺了跺脚。 老母鸡身形一顿,雄赳赳气昂昂回头走了,身后立即一群小鸡跟上去。 宁君惜看得想笑。 毛球委委屈屈冲宁君惜咿呀叫唤,想让宁君惜给它报仇。 宁君惜收回视线,一个板栗砸下去,“活该!” 毛球这次没撒娇,反而低下了脑袋,一副蔫蔫模样。 是真委屈极了。 宁君惜低头看着,才想起来,毛球已经很久没见到小怪了。 所以,毛球只是想小怪了。 宁君惜忽然觉得有些抱歉。 他揉揉毛球脑袋,自语般说,“这次是我错了,对不起。” 毛球最能察觉少年的情绪,赶紧抖擞精神,抬头咿呀了声。 齐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少年身后,悄无声息。 “齐叔,小怪呢?”宁君惜转身问。 小齐从怀里摸出只毛绒绒的小黄鸡,递给少年。 宁君惜接过,看了看,放进毛球怀里。 毛球眨眨眼,叼着小怪爬上少年肩膀。 然后,它松鼠那样坐在少年肩膀上,似乎宁君惜抱它那样抱着小怪,低头蹭了蹭,然后又抬头蹭了蹭宁君惜的脸颊,开心起来。 又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毛球。 对于毛球来说,这两个生物便是它的全部。 宁君惜微微勾起嘴角,“齐叔,以后小怪我自己照顾吧。” 齐实点点头,也微微而笑。 …… 祖孙两个在栅栏外呆了不算短的一段时间,等他们进来,宁君惜已经将一盆衣服晒完了。 宁君惜看着两人走近,明显察觉出,小浚奶奶心情极好,就是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怪怪的,浑身都不自在。 小浚斜瞥着视线不敢看宁君惜,似乎有点心虚。 小浚奶奶同宁君惜说了两句,言语明显热络了不少,便跑去做菜了。 小浚就坐在宁君惜面前,坐如针毡。 宁君惜逗了会儿毛球,托腮看向他,“实话实说,是不是把我的事也说了?” 小浚头低得更低,不说话。 宁君惜敲敲石桌,佯作生气,“答应的事,转头就反悔了,你可恶不可恶!” 小浚怯生生抬头看了少年一眼,眨眨眼,伸手去扯少年袖子,“我错了,宁君惜。” “错了不改,有什么用。”宁君惜扯回袖子,不想理会他。 “宁君惜,你说过我们做伴儿的,不能反悔。”小浚小心翼翼说。 “这是你说的,而且也是你先反悔的。”宁君惜认真说。 “我错了,我以后一定说到做到。”小浚有些急了。 “真的?”宁君惜拖长声音问。 “我发誓。”小浚抬起三根指头。 宁君惜挑眉看着他。 “如果我再对宁君惜说谎,我就……我就……”小浚抓耳挠腮,“找不到媳妇儿。” “那你家岂不是要绝后?”宁君惜板着脸说。 “所以,我一定不会说谎的。”小浚认真又坚定道。 “信你这一次。”宁君惜淡淡说。 小浚松了口气,摸了摸额头,有点凉,小心翼翼问,“那你不生气了?” “生气是惩罚自己,我又不傻。”宁君惜懒洋洋说。 小浚挠挠头,听不太懂,不过也没问,只是咧开嘴巴笑。 小小的孩子只知道,面前的人与他一样,都是没有父母的怪物,以前村里的孩子都嫌弃他,可现在面前的人理他,那他就不是一个人了。 “宁君惜,你真好。”他诚心诚意说。 宁君惜挑眉,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收了一张好人卡。 小浚却又说,“你吃不吃鸟蛋,我明天,不,今下午可以去掏鸟窝。” 宁君惜眨眨眼,“我不吃,而且掏鸟窝也不好。” 他一本正经说,自动忽略了这是几年前他在虚无洞天经常干的事。 “那就不掏,那我可以抓鱼,我们今下午可以一起烤鱼吃。”小浚又说。 “你想干什么?”宁君惜托腮看着他,一脸古怪。 小孩子对人好是掏心掏肺得好,可这孩子明显不止如此,况且这孩子对他也太信任点了吧。 小浚托着小脸,一脸希冀,“所以,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宁君惜眨眨眼,抬头看向齐实。 齐实抬头看房檐,一只蜘蛛正在蛛网上停驻,一动不动。 宁君惜一时无言。 他以前不知道小孩子的思路能这般跳跃,可他现在知道,他一个答不好就是摊了大事了。 可能影响一个孩子一辈子的事,自然算是很大的事。 第一卷 旅人 第六十五章 真香! http://.biquxs.info/

四周一下子很静。 宁君惜与小浚都不说话。 宁君惜偏头不去看孩子,伸手蹂躏咕噜咕噜睡觉的毛球。 手上有点没分寸,毛球醒过来,呆呆萌萌,咿呀了声。 宁君惜手上力道略略放松了些。 毛球又轻轻咿呀了声,眯起眸子继续睡觉。 院子里,鸡鹅叽叽咯咯叫,四处啄着找东西吃。 枣树上还有几只麻雀在逗留,叽叽喳喳,很是欢乐。 小浚脸上的希冀逐渐褪去,眼底流露出失落,低下了脑袋。 宁君惜朝齐实求救,扯他衣角。 齐实依旧执着看蜘蛛睡觉,一本正经。 枣树上的麻雀不知被什么惊扰,哗啦啦飞走,抖下了不知多少枣花,铺了一桌一地。 宁君惜瞪了眼齐实,终于认命,喊了声,“小浚!” 小浚抿着唇,没应声。 “我若留下,我住哪里呢?”宁君惜问了个很实际的问题。 “可以住在这里,我去跟奶奶说。”小浚眸子亮了亮,转身就跑。 “回来。”宁君惜连忙拉住他,“可是我为什么要住这里呢?” “因为……”小浚眨眨眼,低头小声嘀咕,“你可以陪我。” 那就有人跟我玩了。 这是孩子最直接的想法。 “在你家白吃白住,然后,没了吃的,三个人一起饿肚子?”宁君惜又说。 小浚低下头,显然想起来他与奶奶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嘴一撇,眼睛红了。 宁君惜揉揉孩子脑袋,“小浚今年多大了?” “九岁。”小浚低低说。 “不是三岁小孩了。”宁君惜接口,“所以,要懂得替奶奶着想,你可以饿肚子,可怎么能让奶奶饿肚子呢。” 小浚不说话了。 宁君惜起身到孩子面前,双手撑膝,弯腰平视他,“不过,我答应你,会回来看你。” “真的?”小浚抹抹眼,委屈巴巴说。 “真的。”宁君惜点头。 “什么时候?”小浚不甘心道。 宁君惜想了想,“我教你个东西,学不学?” 小浚想也不想,“学。” “我只做一遍,看好了。”宁君惜站直身子,往院子里走了两步,回头笑眯眯说。 齐实意识到了什么,收回视线看向少年,微微皱了皱眉,却似乎又不怎么在意了,并未开口阻拦。 小浚使劲点头。 宁君惜向前以走出六步,步伐三小三大。 一步比一步踏得重,一步一个脚印,最后一步,地面仿佛都发出了沉闷震声,枣花似乎小雨般簌簌下落。 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行云流水,便是齐实也觉得赏心悦目。 小浚却挠挠头,一脸茫然。 他只是觉得宁君惜的动作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可让他模仿,又觉得怎么也模仿不出来。 天经地义,可孩子只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可惜宁君惜并没有再走一遍的打算,站定,转头问道:“来试试?” 小浚深呼吸一口气,尝试了一遍。 摇摇晃晃,像个醉醺醺的酒鬼。 然后,他站在原地,看向少年。 宁君惜并不在意,即使这孩子的动作形似不足三分,至于神似,一分都没有。 他冲孩子招招手。 小浚跑过去,似乎是觉得自己太不像话,低着脑袋,几乎快哭了。 “我都不生气,你这表情干什么?”宁君惜捏捏孩子的脸,温和问。 小浚撇嘴,不说话。 “看到这六个脚印了吗?”宁君惜拍拍孩子的脸,指了指他踩出的六个脚印,“以后跟这这六个脚印走,多走走就会了,能做到吗?” 小浚点点头,“可是学这个干什么?” “能增力气,”宁君惜笑眯眯说,“那样就没人能欺负你了。” 小浚眼睛亮了亮,又倔强道,“可是你还是没说你什么时候来。” “这个,等你练够一万遍,我便来。”宁君惜想了下,回答。 “一万?”小浚眨眨眼,“我只会数一百。” “正好,一百个一百。”宁君惜欣然道。 小浚瘪嘴,“好多。” 宁君惜不理会他的抱怨,走到石桌前坐下。 “那刚才那一次算不算?”小浚眼珠子转了几转,跑过去准备讨价还价。 “不算。”宁君惜懒洋洋说,“你要有感觉才算。” “什么感觉?”小浚眨眼。 “腰酸背痛,反正不能是你这般什么事都没有。”宁君惜回答,见孩子眼珠子直打转,补充道,“还有,不准讨价还价。” 小浚撇嘴,“哦。” “饭好了,小浚,小惜,过来吃饭。”小浚奶奶端着两盘菜从厨房里出来,冲石桌这边喊。 “开饭了!”小浚立即欢呼一声,跑了过去。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宁君惜却整个人瞬间垮下来,没骨头般趴在桌上,惨兮兮说,“齐叔,累死我了。” 齐实无奈看着宁君惜,“这是少爷自找的。” 那六步是宁君惜当初炼体老头子教他的走桩,一共六式,能淬炼身体每一块肌肉骨骼,可谓精妙绝伦。 这是入门式,蚍蜉撼树。 除此之外,还有站桩与睡桩。 不过,宁君惜如今却都做不得。 自从他身体里住进去一柄剑,这些拳桩对他来说,不是锻炼身体,而是在自残。 所以,他才不能炼体,转而求炼气后炼体。 当然,这些,宁君惜瞒了所有人。 所以,现在,在齐实看来,只是少年身子太弱,完全撑不起这些拳架,便比如最后那一步,后继发力不足,实在可惜。 “宁君惜,快点啊!” 小浚跑进屋子,见宁君惜没跟进去,在门口探头喊。 “来了。”宁君惜赶紧抬高声音喊了声,不情不愿站起身,往木屋去了。 路上还不忘戳了戳毛球,“乖乖的,不能调皮,听到没?” 毛球连忙咿呀了声,表示它一定乖乖的。 小齐在后面看着,好笑又无奈。 …… 一桌子三菜一汤。 红烧茄子,油炒芹菜,韭菜鸡蛋,苦菜汤,虽然清一色的半点肉沫子都没有,可对于祖孙两个来说,却是过节才可能有的仗势了。 小浚看着一桌子菜,拍手欢呼,心情好极,拿了个窝头递过去,招呼着宁君惜开吃。 宁君惜看了眼大娘,也不客气,夹了筷子茄子,吹了两下放进嘴里,瞬间觉得,真想泪流满面啊。 啃了十几天果子,如今能吃上一口热饭,他觉得,真香! 所以,他又夹了一筷子。 四个人围坐一桌,大快朵颐。 房顶有些蛛网,有蜘蛛在上面结网,爬了一会儿,一动不动。 第一卷 旅人 第六十六章 有一种呵护叫纵容 http://.biquxs.info/

一顿饭过去,两人便准备告辞离开。 小浚奶奶倒是希望宁君惜多留两日,不知道是怜悯宁君惜的身世,还是客套。 只是两人去意已决,况且萍水相逢,一顿饭已经是底线,再多便是没分寸了。 四人站在栅栏前。 齐实与小浚奶奶都不说话,只是看着两个孩子。 小浚抓着宁君惜的衣角,很不放心,“答应的事,一定要做到,这可是你说的。” 宁君惜反将他一军,“你也是。” 小浚使劲点头。 宁君惜满意笑笑,摸摸孩子脑袋,“我还有一件事,如果你很厉害了,你会不会欺负其他人?” 小浚估计是从没想过,笑嘻嘻说,“不会啊。” “那些欺负过你的人,你也不找茬儿?”宁君惜却说得认真。 小浚眨眨眼,那还用说,一定把他们揍得连他们娘都不认识。 “别忘了,你发过誓了。”宁君惜挑眉提醒。 小浚撇撇嘴,小声嘀咕,“是他们先欺负我的。” 宁君惜并不生气,和颜悦色说,“那如果大人们找来呢?” 小浚眨眨眼,有点懵。 “你难道打得过大人?你那便是打得过一个,能打得过十几个?到最后,还不是自己倒霉,是不是?”宁君惜很讲道理。 小浚撇嘴,不说话。 “而且,你不想跟他们玩吗?”宁君惜继续说,“你打完他们,他们记恨你,怎么可能再跟你玩,要一直一个人玩吗?” 小浚皱起小眉头,有些赌气,“我不打他们,他们也不会同我玩,他们说……” 他转头看了眼奶奶,咬咬唇,“他们说,我是没有爹娘的怪物,他们才不会跟我玩儿。” “你试过吗?”宁君惜耐心听完,问道。 “不用试。”小浚低下头,小声说。 宁君惜皱皱眉,蹲下身看着孩子的眸子,“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同你玩?就因为其他人说你跟别人不一样,就一直一个人了,就觉得所有人都觉得你是怪物了,那你是给谁活的?” 小浚皱皱鼻子,听不太懂。 宁君惜看出来了,有些无奈,想了想,起身揉着孩子脑袋说,“你去试试,总有人是不欺负你的。” 他眨眨眼,笑眯眯起来,“我可是过来人,你运气比我好吧?” 小浚眨眨眼,似乎觉得这句话是对的,点了点头。 宁君惜笑笑,“那我就走了。” 小浚又点点头。 宁君惜看了眼小浚奶奶,“婶婶再见。” “以后还来啊。”小浚奶奶嘱咐道。 “嗯。”宁君惜笑笑,转身离去。 齐实紧随跟去。 小浚看着少年走远,又喊了声,“宁君惜,你下次来,我给你捉鱼吃。” 宁君惜挥了挥手。 两人很快消失在小路上。 小浚伸着脖子往远处看,然后,低下头,有点失望。 奶奶低头摸摸孩子脑袋,“才一顿饭的功夫,舍不得了?” 小浚没说话,只是低着头。 “笼盖里藏了个鸡蛋,饿不饿?” 小浚眨眨眼,蓦地开心起来,“奶奶最好了。” 他一蹦三尺高,一溜烟钻进了屋子。 奶奶慈祥而笑,脸上的褶皱便愈发深刻起来。 …… 午后的日光耀眼,光秃秃的大地便有些明晃晃的。 宁君惜在土路上走了片刻,转个身,拐进了树林里。 林子里日光斑驳,还有清风袭袭,正是避暑的好地方。 齐实也跟了过去,温和道,“少爷可是想好了?” “什么?”宁君惜脚步一顿,回头问。 “收那孩子做徒弟。”齐实有些无奈说。 “哈?”宁君惜莫名其妙看着齐实,“为什么这么说?” “少爷没想过吗?”齐实皱皱眉。 “我自己都是个半吊子,怎么能教别人。”宁君惜连连摇头。 齐实点点头,提点道,“那孩子资质一般,但性子比较敏感,他若入了修行,对于少爷,或许是份大因果。” 宁君惜怔了下,有点忐忑,“我刚才有说错的?” “没有。”齐实笑笑,“就是有些语无伦次。” 宁君惜挠挠头,有点尴尬,“那个,我第一次跟人讲道理,不太熟。” “但是,这种因果,少爷尽量少接。”齐实又认真说,“因果多了,影响心境。” 宁君惜微微皱起眉头,“所以,很多人都喜欢各家自扫门前雪吗?” 齐实抿了抿唇,没回答。 “可我觉得,不该这样。”宁君惜却摇头道,“既然羡慕外面阳光灿烂,就不该畏惧还有雷电风雨,否则你走出来做什么。” 齐实还是没说话。 不是沉思少年的话是对是错,而是怕自己的话会影响少年日后的路,不能说。 这些年,无论老头子还是虚无洞天里的其他生灵,谁也没有对少年的心境刻意指导过,只是想他依着自己的本心走。 这既是一种纵容,也是一种保护。 那人不会在意这千年的恩怨,他们便不希望少年在意这些,但他们是在意的。 他们怕无意将少年领上迷途。 他们不敢赌,也赌不起。 宁君惜见气氛有点怪,抬头看了眼齐实,“我就胡扯两句,齐叔随便听,别太放在心上。” “不过,小浚嘛,”他想了想,揉揉鼻子,有点漫不经心的意思,“一万遍走桩在那里,他若能走下来,才可能与我有因果,走不下来,自然缘尽了,是不是?” 齐实笑笑,“少爷说得对。” 宁君惜松了口气,一本正经说,“可是,齐叔不觉得那顿饭真的很好吃吗?” 齐实怔了下,“少爷的路很长,以后会遇到很多。” “那就尽量不管了,”宁君惜撇撇嘴,“我保证。” 齐实看着少年,抿唇说,“少爷口不对心。” “这么明显吗?”宁君惜眨眨眼。 齐实好笑又无奈,瞧这是什么话? 宁君惜咳了声,“再一再二不再三,这次,我真保证。” 齐实点点头,不再多说。 “齐叔。”宁君惜忽然喊了声。 “嗯?”齐实低头看少年。 宁君惜面不改色,一本正经说,“看在我这么乖的份儿上,你背我吧?” 齐实抿唇,“少爷已经十六岁了。” 宁君惜眨眨眼,想到似乎真是,沉默了会儿,建议,“要不明天我背你?” 齐实默然看着少年,半晌后弯下腰,“上来。” 宁君惜也没不好意思,反正是让小齐叔抱了两年了,利索爬上去,“我明天背你啊。” “不用了,少爷以后能量力而行就好了。”齐实直起身子,淡淡说。 “我不知道怎么量力啊。”宁君惜很苦恼道。 “那少爷以后炼体吧。”齐实知道宁君惜在讨价还价,很无奈说了声。 宁君惜不说话了。 齐实便不理会他,继续前行。 走出一片树林时,齐实背后的呼吸变得悠长平稳起来。 齐实脚步一顿,偏头看了眼。 少年已经睡了过去。 他有些无奈笑笑,然后,继续走在斑驳树影里。 第一卷 旅人 第六十七章 穷扮富与富扮穷 http://.biquxs.info/

琳琅城的琳琅,是琳琅满目的琳琅。 不是说城里的东西种类繁多,而是提供修行的物品,应有尽有。 这是一座藏龙卧虎的城池。 一道剑光坠下云头,落在城门不远处的官道上。 官道上多出了个双眉如剑的墨绿色袍子少女。 她四下打量了眼,见路人纷纷投来探询的目光,也不在意,手握长剑往城内而去。 四下之人估计都见惯了这等场景,很快又各奔东西。 城门前设了兵士,专门登记入城的山上人,以防他们在城里胡作非为。 在其他地方并没有这种安排,但在修行者聚集之地,必不可少。 毕竟,这里是元臻王朝,而非山上。 况且,如今,也没多少山上了。 至于所谓山上人,如今只是世俗对修为入中三品及以上的炼气者的统称。 少女将自己的通关文碟递过去。 登记的兵士只看了眼,立即露出一脸肃穆表情,起身一礼,双手将文碟递过去。 少女面无表情接过,钻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身后的兵士问,“又是那里来的人?” 那兵士点点头,“这次竟然一下子来了六人,真是难得了。” 身后的兵士笑笑,“人家也是人,也不能指望着不出来放松放松吧。” “什么话,他们可都是剑仙。”那兵士连忙摇头,面色却很崇敬。 “对呀,他们都是剑仙。”身后的兵士也面上露出些许憧憬,肃穆道。 …… 墨绿色袍子的少女走过几条街道,停在了一座酒楼前。 她微微仰头看了眼。 云来楼。 “呦!客官里边请!” 一个搭着灰白毛巾的和善小二眼尖,赶紧上来招呼道。 少女低头看了眼小二,迈步走了进去。 楼里很热闹,不过不在饭点里上,并不是座无虚席。 少女却看也没看一楼,直接往二楼而去。 小二脸色却一变,忙笑着拦道,“呦,客官,对不住您咧,二楼可不是随便能上去的。” 少女皱了皱眉,淡淡瞥了他一眼。 那小二也是机灵的,一见这还能不知道自己眼拙了,当下不敢再拦,尴尬站在那儿。 少女便不理会他,很快上了楼。 二楼便很冷清,仅靠窗的一桌五个少年人,见少女上来,猛地站了起来。 “宁姐!” “阿宁!” 熙宁冲他们点点头,过去坐下,瞳孔一缩,又抿起唇,“是我的错。” 独臂的少年咧嘴一笑,“林霄这条命让宁姐救了几次了,一条胳膊算什么。” 几个少年面色都有些复杂。 年纪略大些的少年转移话题道,“阿宁看看东西吧?” 熙宁点点头。 陈安的手在桌子上一抹。 桌子上多出了三颗晶石,成人拳头大小,散发着淡淡橙红色的光芒。 熙宁挑了下眉,有些意外,“赤尾兽王的?” “我们出来的路上,碰上了个年轻道士,他说欠你一个人情,这算两清。”陈安解释道。 “他叫什么?”熙宁伸手拿起一块晶石,轻轻摩挲,眼神有些闪烁。 “他没说,不过头上戴了顶莲花冠。”陈安摇头。 “哦。”熙宁应了声,将手中那块收起,“我只需一块,剩下的你们处理了吧。” 陈安皱了下眉,“都收着吧,以防万一。” 熙宁也不客套,点了点头,尽数收下。 陈安笑了下,“如今,炼剑的材料只剩下了雪菱草,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熙宁摇头,“我想过了,这次我自己去。” “阿宁觉得我们拖后腿?”陈安皱眉看向少女。 “不是,雪菱草看机缘,而不是战斗力,去多了人,未必是好事,你们不如先回去。”熙宁摇头,看向林霄,“况且,这次赤尾兽王突然突破境界,我总觉得另有蹊跷,还是尽早回去比较稳妥。” 几个少年人脸色都变了变。 陈安开口道,“阿宁是觉得,妖族能把爪子伸到这儿来?” 熙宁点点头,“我们的名字应该都被送到了那些大妖面前,它们不会轻易让我们成长起来的。” “好。”陈安点头。 “好。”剩下四个少年人也点头。 “那我即刻出发,你们也尽早回去。”熙宁喝了杯水,站起身,准备离开。 “宁姐!”娃娃脸的少年忽然喊了声。 “嗯?”熙宁身形一顿,看向他。 少年挠挠头,“你有没有碰上一个一头白发的少年?” 熙宁怔了下,想到那个幼稚鬼,心情不由好了几分,坐下反问,“怎么了?” 少年一指身边的白衣少女,“她让问的,她看上人家了。” 白衣少女转头怒视,一巴掌拍过去,“薛诚,你是皮痒痒了吧!” 薛诚连忙往后一跳,毫不客气揭穿,“那你这几天把人家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什么意思?” 白衣少女恼羞成怒,起身追杀,“胡说八道,我撕烂了你的嘴。” “柳然,别闹!”熙宁将她拉住,神色似笑非笑,“真的?” 白衣少女敢跟薛诚闹,却不敢凶熙宁,被熙宁盯着,俏脸一点点红起来,“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他很漂亮。” 熙宁一下子就乐了,这要让那个幼稚鬼听到,还不给气死。 “来来来,咱去那边聊。”她直接揽过柳然,往一边桌子去了。 然后,两个少女开始嘀嘀咕咕,窃窃私语。 黑衣少年抿紧唇,低下了头。 陈安看着熙宁,微微眯起了眸子。 林霄浅浅勾起嘴角,薛诚咧开嘴巴笑,都发自内心的欣然。 这般真好。 …… 宁君惜可不知道有人正拿他开涮,这几天,他过得挺悠闲的。 这次出来,宁君惜才知道,小齐叔哪是不谙世事,当初分明是逗着他玩。 不过,有个老江湖在身边,明显要方便很多。 齐实知道哪里落脚不会被骗,能辨别哪些人生了副人脸,其实是贼眉鼠眼,周旋于各条道上的规矩分寸,简直游刃有余。 宁君惜想想自己一路来的狼狈,再看看小齐叔的从容,满心崇拜,可到了嘴边就变成了…… “终于没有莫名其妙跑来碰瓷的傻瓜了,真清静啊。”他啃着根糖葫芦,欣然说。 齐实听着少年的感慨,哭笑不得,“少爷经常被人碰瓷吗?” “也没多少次,就是每次我一到人多的地方,总有那么几个人找我麻烦。”宁君惜漫不经心说。 齐实上下看了眼宁君惜,了然微笑,“若是少爷换一身行头,估计就没人找你麻烦了。” “为什么?”宁君惜不解。 齐实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穷扮富,惹人厌,富扮穷,遭人嫉。 人为什么分三六九等? 因为格格不入啊。 这些东西,还是少年自己体会比较妥当。 第一卷 旅人 第六十八章 穷乡僻壤遇大雨 http://.biquxs.info/

得益于郦州的地势,郦州的雨雪不多,却多数是大雨大雪。 这不,天气晴朗了数日,大雨倾盆说来就来了。 林老伯搬了张小凳,坐在小客栈廊下,仰头看着天色。 照这雨的架势,还要下不少时间。 他站起身,看了看不远处的溪水,溪水中一条小渡船摇摇晃晃,似乎被拴住的树叶儿。 然后,他又坐了下去,渐渐靠在门上昏昏欲睡起来。 如今溪水已经湍急,用不了多久,溪水便会涨,涨高了便摆不了渡船了。 林老伯算是覃镇土生土长的人,大半辈子守着小客栈,偶尔接些摆渡的活儿,算是补贴家用。 远远的来了一队人马,身形在雨里模糊地化开,从一个个小黑点变得越来越大,停驻在小客栈门口。 清一色的斗笠蓑衣,身后车马上大小箱匣,倒像是走南闯北的商旅。 “老伯,今日还渡得么?”为首那人冲林老伯喊,语气倒是和气。 林老伯一个瞌睡猛地惊醒,连连摇手,“这水涨得厉害,今日里行不了船了。” “那这附近可有桥?”那人沉思了会儿,似乎有些不甘心。 “若是有桥,老头子就不做这生意喽。”林老伯指了指江面上颠簸的渡船,回答。 为首之人又沉思了一下,叹了口气,“那老伯,可有空房?” “穷乡僻壤,空房有的是。”林老伯站起身,点了点人数,“十七间?” “腾出一间来放货物。” “那进来吧,卸完货,老头子带你们去安置马匹。”林老伯招呼一声。 为首那人点了点头,冲后面挥挥手,十几个人便纷纷开始卸东西。 东西似乎挺沉,两个人抬还有点吃力,落地发出砰一声闷响。 正在一伙儿人卸货时,远处又来了两个身影。 同样蓑衣斗笠,不过一个明显是个没长成的少年人,矮了另一个一头。 两人的到来,对于这队人马显然是不速之客,一靠近,十几个人都警惕下来,站在那里连货都不搬了,就那么盯着他们。 那二人却坦然得很,绕过马车便进了廊下。 “老伯,可还有空房间?”少年人将斗笠拿下来,露出一头雪白长发,轻快问。 “有呢,要两间?”林老伯笑眯眯说。 在这穷乡僻壤的能碰上这么个灵气的孩子,总能让人心情好很多。 “那就两间?”少年转头看向身后的中年人。 “依少爷的。”中年人淡淡说。 林老伯冲卸货的那人打了声招呼,领着两人先入了客栈。 待三人看不到了,这伙儿人才继续搬运。 …… 两个人收拾完东西,又刻意在房间里磨蹭了片刻,等下了楼,货已经搬完,有几个人坐在大堂。 齐实冲林老伯要了些酒菜,两个人找了个角落坐下。 没多久,楼上一群人跑下来,要了酒菜就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宁君惜是修行者,窃窃私语对他无效,他闲得无聊便听他们说话。 听得出神,他便只顾着扒饭了。 齐实夹了一筷子芹菜进宁君惜碗里,“少爷,好好吃饭。” 宁君惜回过神来,咧嘴笑笑,夹了筷子酸辣土豆丝,嚼了嚼,又夹了筷子肉给脚边馋得快流口水的毛球。 毛球喵了声,蹭蹭宁君惜的裤脚,低头吃肉。 吃完了继续仰头看宁君惜。 宁君惜便再往下丢。 齐实任由着他,只是神色中透出几分思索,并不明显。 显然,这群人的神秘兮兮也让齐实有了几分兴趣。 吃到半饱,外面哗啦啦跑进来个人影,脱了蓑衣,是个背负桃木剑的落魄道士。 十几个成年汉子,吃得多,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周旋过来的,林老伯正忙着那些人的饭食,也没料到这天气还有人来,一直在后厨忙活,便没来得及出来。 那道士就站在客栈门前,一脸茫然四下张望,拘谨到滑稽。 宁君惜看过去,一下子被逗乐了,可能是老天爷都觉得他不厚道,让他被饭粒儿呛到,止不住咳嗽起来。 齐实伸手给少年拍背,倒了杯白开水过去,神色略显无奈。 宁君惜连忙接过水喝下去,才止了咳嗽,眼睛去瞥那道士,压低声音说,“那个道士很有意思。” 这时,林老伯已经跑了出来,招呼着落魄道士落座,问那道士吃什么喝什么,那道士唯唯诺诺,无措得很。 齐实也瞥了眼那道士,“少爷想干什么?” 宁君惜眯起眸子,笑得开心,“我觉得他似乎不错,要不去同他打个招呼?” 齐实也不拦他,只是笑了笑。 …… 那头的落魄道士在那里哀叹连连。 他知晓因为老道士的关系,他与山上的师兄弟们都不怎么合得来,却也没想到,这次外出游历,他们会将自己丢在半路上。 他打记事就在老道士草庐里,外面的人情世故哪里知晓,又是与世无争的腼腆性子,这一路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好在凭着一路斩妖除魔,钱袋也算充盈,想来是够回去的盘缠了。 他想着伸手去摸自己的钱袋。 结果却让他头上瞬间一层冷汗。 腰上空了。 他连忙将自己上上下下翻个遍,还是没找到,瞬间蔫在了那里。 这时候,林老伯端着热水来,让道士暖暖身子。 落魄道士却整个脸都白了,冷汗涔涔,把林老伯吓住了,一个劲儿问怎么了。 旁边一个汉子手疾眼快,一巴掌拍在那道士背上,那道士才回过神来,起身就往外跑。 几个人都被这小子搞得莫名其妙。 宁君惜也看得莫名其妙,见他往雨里冲,连忙截住,“外面雨大着呢,你干嘛去?” “我钱袋丢了,去找找。”道士急得满头大汗。 客栈里的人都似乎看白痴一样看了道士一眼。 这天气出去,怎么可能找到,况且也不一定是丢了,只能认栽。 宁君惜眨眨眼,“你先想想可能丢哪儿了,这天气你这么出去怎么找?” 道士似乎霜打的茄子,一下子蔫了,就呆呆站在那里,整个人孤零零的。 “先回去坐,冷静冷静。”宁君惜摸摸鼻子,拉着他往客栈里走。 这种事他开酒肆那会儿经常碰上,虽然大部分是看着他年纪小想白喝酒不给酒钱,宁君惜处理起来驾轻就熟。 第一卷 旅人 第六十九章 被惯出来的毛病 http://.biquxs.info/

在雪原边界开了三年酒肆,宁君惜识人辨事没长进多少,怎么安慰人倒是明了不少。 毕竟那等偏僻之地,去的外乡人除了恣意随性的侠士,也就是落魄人和伤心人了。 看的多,听的多,想的多,许多事便比较容易无师自通。 即使他自己都懵懂得很。 至于匪寇恶徒,有雪原这个明晃晃的禁地在,一般人都不敢去,不一般的人去了也不会去招惹宁君惜,除非闲得无聊想搞事情。 落魄道士捧着杯子,一点点喝热水,经少年一番安抚,情绪稳定了不少,就是撇着嘴想哭。 宁君惜就没法子了,一直挠头。 毛球估计是觉得有趣,也伸爪子帮宁君惜挠,结果被宁君惜拎着后颈直接丢了出去,委屈巴巴缩进了齐实怀里。 齐实看着少年一本正经又迷迷糊糊的模样,嘴角使劲往下撇,憋笑憋得很辛苦。 好在那落魄道士到底不是小姑娘,没真哭起来,就是问宁君惜借了二两银钱,说等他有了银子,必定归还。 宁君惜漫不经心挥手,“好说,好说。” 最后,落魄道士跟着宁君惜搓了一顿,又走进了雨幕里。 这次,宁君惜就没拦了。 倒是林老伯过来拉他,说可以不要他房钱让他住上一晚,这么大的雨,出去了也是遭罪。 只是落魄道士铁了心要走,才不再勉强。 临走时,落魄道士同宁君惜说,他叫张无峰,师承龙虎山,若宁君惜去龙虎山,可以去找他。 宁君惜顺口问了句,可认识顾元清。 张无峰懵懵懂懂,摇头表示不知。 宁君惜便揭过这一茬儿,笑着点头。 这倒真算是萍水相逢了。 两个人上楼时,有汉子笑嘻嘻冲宁君惜喊,“小家伙,龙虎山上可没这么寒酸的道士,你那银子估计打水漂儿了。” 宁君惜没理会,只是偏头看齐实,“齐叔觉得呢?” 齐实笑笑,反问,“少爷觉得呢?” 宁君惜笑眯起眸子,“我信他。” 齐实便没再说什么,只是嘴角笑意更浓了些。 没去过龙虎山的人自然不会知晓,龙虎山脚下有个浑浑噩噩的老道士,结草而庐,并不与山上人来往,日子过得更是清贫,可身边却跟了个小鬼头。 当年,他去龙虎山拜访时,碰上的小鬼头还是个走路摇摇晃晃的娃娃,如今倒比他还要高了。 …… 夜色愈发深沉。 大雨已近停息,雨滴砸落屋檐声滴滴答答,显得黑夜愈发寂静。 卡啦! 忽然,黑漆漆的房间发出一声轻脆响声。 床榻上的汉子猛地坐起身来,等了片刻,吹起火折子,四下环顾。 房间内依旧静悄悄的。 房外蟋蟀鸣叫了几声。 汉子警惕穿梭于几箱货物间,如同黑暗里机敏的猫。 卡啦! 又一声轻响,是锁头掉落在地的声音。 汉子猛地转身。 然后,他看到角落里一双绿油油的瞳子正直勾勾盯着他。 汉子皱起眉,看着那双瞳子,后退挪到烛台前,准备点起蜡烛来。 火折子的光太黯淡,无法确定是不是有人进来了。 然而,转身之际,一只木箱猛地被掀开。 汉子连忙转头。 窗户处发出砰一声闷响。 几乎同时,烛火被点燃,整个房间渐渐亮堂起来。 汉子猛地扑向窗户,身形灵巧得如猎豹,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夜风嗖嗖往屋里灌。 忽然,一股狂风吹进屋子,烛火瞬间熄灭,屋子里再次一片寂静。 房外的风声鬼嚎般响起,树叶声飒飒作响。 十几个人猛地闯进屋子,都是一身整齐。 几个人连忙吹着了火折子,整个屋子再次亮堂起来。 “大哥,发生什么了?”前面的一青年扫了眼房间内,看到那只被打开的箱子,瞳孔一缩,低声问。 汉子关上窗户,眯着眸子说,“跑进来一只猫。” 昏暗火光下,汉子的面容有种狰狞可怖的错觉。 “大哥是说,那两人?”青年眉头皱得愈紧。 “去试探试探。”汉子吐出口气,“这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青年点点头,转身跑出了房间。 ……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烛火燃起,房门很快打开一条缝,一个睡眼惺忪的少年探出脑袋来。 他眨眨眼,露出个温和得体微笑,“大哥有事?” “刚才,我屋里跑进去只白猫偷吃,还撞坏了窗户,我过来问问,是不是你的?”门前的青年脸色并不好看。 宁君惜怔了下,“没有啊,我一直抱着它睡的。” 青年面色更难看,“小兄弟,你这么说了,我该信你,可修缮窗户怎么也要几钱银子的,我自己出,也是亏不是。” 宁君惜笑了下,将房门大开,“行吧,那你进来看看吧。” 他转身回屋,喊了声,“毛球。” 一只浑身雪白的猫从床上窜下来,两下便钻进了少年怀里。 宁君惜给毛球顺了顺毛,抬头冲他笑,并不在意青年的质疑,“我没骗你吧。” 少年肤色本就很白,白衣白发显得肤色更白,怀里还抱了只通体雪白的猫,那么一笑,就好像刚刚化身为人的妖精。 青年忍不住头皮发麻,“打扰了。” 他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宁君惜将毛球丢掉,去关上房门。 齐实从房梁上跳下来,手里拿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微微皱眉,“少爷,是原石。” 宁君惜眨眨眼,“真是原石。” 有些地方,地下能孕育出蕴含浓密灵气的石头,按浓度高低分为不同品阶的灵石,可供修行者修行,布阵,炼丹等多方用途。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灵髓,是上古时期大量灵气经日积月累汇集形成液体,被包裹在密度极大的岩石中,这种岩石便称为原石。 可以说是价值连城之物。 毛球跳上少年肩膀,邀功般叫了声。 宁君惜却揪起毛球的后颈到面前,一个板栗砸下去,“谁让你跑过去的?别说是我,我可没让你去。” 毛球立即耷拉下了脑袋。 宁君惜气呼呼道,“你知道你惹出多大的事吗?再来个杀人灭口什么的,怎么办?你这惹事的毛病跟谁学的?” 毛球更加蔫头耷脑了。 齐实憋笑,“毛球似乎一直跟着少爷。” 宁君惜噎了下,也蔫头耷脑下去,“可我也没惹过事啊,还是这么大的事。” 突然遇上原石交易,看情况还不是小数目,稍微有点脑子就能猜出来,必然撞上了大事。 齐实却毫不在意,继续憋笑,“其实没什么的。” 宁君惜眨眨眼,“真的?” 齐实微微眯起眸子,“当然。” 宁君惜想了想,“也对,那就睡吧。” 齐实点点头,打开窗户,跃了出去。 宁君惜关上窗,微微打了个哈欠,低头瞥了眼毛球,“不许撒娇,不许上床,自己反思。” 说完,上床睡了。 毛球委屈咿呀了声,抱着桌腿,也蜷曲着睡了。 ps:想想,灵石是煤,灵髓是石油,灵气是天然气,是不是很有意思? 第一卷 旅人 第七十章 苦的是无辜人 http://.biquxs.info/

月落寒雾起。 宁君惜推开窗户。 水汽扑面,入眼薄雾氲翠林,莺啼清脆,更添了数分生趣。 宁君惜不由心情大好。 毛球灵敏跳上窗户,冲少年讨好般拱手。 “去一边。”宁君惜伸手一推它脑门。 毛球就那么直直栽了下去。 宁君惜毫不担心,关上窗户,推门去找齐实。 “齐叔,起来了吗?” 齐实打开门,一只白猫喵一声扑进了宁君惜怀里。 “来晚了一步。”宁君惜扶额。 “下去吗?”齐实给宁君惜让出位置。 “你说,我们走了,他们会不会杀了这对老夫妻?”宁君惜拎着毛球后颈进屋,皱起脸问。 毛球咿呀叫唤。 宁君惜伸手拍了毛球脑袋一巴掌。 毛球立即老实了。 宁君惜将毛球放在桌上,倒了两杯水。 齐实关上门,转身沉吟道,“动静太大,会让人起疑。” “也对。”宁君惜放了心,坐下喝了口水,“那吃了早饭就走吧,能不惹事尽量不惹事,免得给人家添麻烦。” “喏,齐叔,早晨喝点水好。”他将水杯推过去说。 “这个呢?”齐实右手一翻,手中多了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宁君惜呆了呆,“你怎么没还回去?” 他以为小齐叔昨晚拿着是想还回去呢。 毛球伸脑袋凑近齐实的那水杯,偷偷喝水。 “他们昨晚都聚在一个房间里,我不会隐身。”齐实瞥了眼毛球,毫不在意,只是冲少年摊摊手,表示很无奈。 “那你怎么不问我要隐身符?”宁君惜哭笑不得。 小齐叔是专心致志的修行者,可他却是五花八门,什么都会一点点的。 “会打草惊蛇。”齐实无奈说。 “这四周有人?”宁君惜怔了下。 “没有,但这么宝贵的东西,只用普通武夫,显然不太可能。”齐实认真道。 “如果我能去看看……”宁君惜若有所思,又摆摆手,“算了算了,拿着就拿着吧,反正这原石上没做什么手脚。” 齐实点点头,又一翻手,石头消失在手里,“少爷现在要下去吃饭吗?” “那是,必须在他们前面跑,否则被他们察觉少了一块,岂不要找我们麻烦。”宁君惜理所当然说,“那么一块可是分量不轻。” 他将水饮尽,放下杯子,就看到毛球缩着脑袋舔舌头。 他怔了下,紧张看齐实,“喝的谁的?” “不是少爷的。”齐实连忙说。 “以后喝水打声招呼,听到没?”宁君惜一把拎起毛球,瞪眼。 毛球伸出舌头,点了点头。 “真像狗啊。”宁君惜哭笑不得。 两人推门下楼。 楼下在两人下楼的一瞬安静下来。 十几个人停止了吃饭,几个人目光不善盯着两人。 林老伯本来在打算盘,抬头一看,知道自己估计摊上事儿了,立即杵在那里屏住了呼吸。 两人都皱了皱眉。 齐实冷哼一声,“各位这是何意?莫不是想看我主仆二人势单力孤,便想图谋些什么,那便要看你们吃不吃得下了。” 他踏前一步,握住剑柄,挡在少年面前。 过了几个呼吸,中央那桌上,一汉子起身抱拳道,“兄弟误会了,是有个兄弟昨天被一只白猫叼走了些值钱东西,正巧了你们抱了只白猫,这才有些被激起了火气。” “昨晚你不是去验了吗?难不成还不信,想强加给我?”宁君惜看向昨晚敲门的那青年,有点恼出声。 那青年刚想说话,先出声的那汉子连忙赔笑,“这不是误会嘛,小兄弟别在意。” 他转头冲十几个人喊,“行了,看小心眼的,没了就没了,以后再赚就是了。” 那青年张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 汉子不耐烦道,“都吃饭,吃完了赶紧赶路,早到了地方早结束,家里还有婆娘娃娃等着呢,还想不想回家了。” 十几个汉子这才都低下头,继续扒饭。 “抱歉抱歉啊。”那汉子转回头,冲两人歉然拱手。 齐实冷哼了声,与宁君惜找了个角落坐了。 没一会儿,林老伯端了碟腌黄瓜,一盘包子,一大瓷碗米粥过来,可能是被刚才的阵仗吓着了,手有些抖。 宁君惜笑眯眯冲老人道谢。 然后,他拿个包子咬了口,瘪起嘴,将包子又放回去,“韭菜鸡蛋馅的。” 齐实有些无奈笑笑,“少爷不吃了吗?” “我从不吃韭菜的。”宁君惜可怜兮兮叹一口气,一脸郁闷。 “那少爷喝点粥垫垫。”齐实端碗盛粥。 “我不吃红枣。”宁君惜的脸几乎皱成了一团。 “那少爷只能等赶到三十里外的林嘉城再吃饭了。”齐实无奈看着他。 “三十里啊。”宁君惜捏住毛球耳朵,使劲揪,“那我也不吃。” 齐实再没说什么,起身去结账。 宁君惜拿筷子搅了搅米粥,上面泛起一层白沫。 “真有意思。”他笑了下,起身出了客栈,“齐叔,你快点,我在外面等你啊。” 等两人都消失在水雾里,客栈里的十几个人都站了起来。 “大哥,怎么办?”一青年有些焦急问。 “通知上面。”汉子眯着眸子说。 “可是,大人不是说除非万不得已,不得惊动……”青年迟疑道。 “现在就万不得已,消息绝对不能透漏出去。”汉子打断道。 “那他……”有人看向一角缩着的老人。 汉子也看了眼,缓缓走过去。 老人瑟瑟发抖。 汉子笑了笑,“老伯,我们不是匪寇,是替庆国王办事的,希望您尽量不要外传。” 老人捣蒜般点头。 汉子笑笑,从怀里掏出几块银子,“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算是对老伯的补偿。” 老人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拿着。”汉子硬塞给老人,“我们郦蜀骑兵,哪有欺负老百姓的。” 他拍拍林老伯的肩膀,转身挥挥手,“老伯保重。” 十几人麻利上楼,将货物一一搬运下来,很快消失在雾气迷蒙里。 林老伯呆呆看着几人消失,靠着墙壁缓缓蹲下。 “当家的!” 这时,后厨跑出来位头发花白的老妪,满脸泪水,惊呼了声。 林老伯回过神来,突然痛哭流涕起来。 老妪也嚎啕大哭起来。 两个老人哭得撕心裂肺。 第一卷 旅人 第七十一章 芥子戒中有乾坤 http://.biquxs.info/

房顶上的二人对视一眼,瞬间消失在了雾气里。 …… 太阳逐渐升起,雾气便渐渐稀薄起来,云遮雾绕的翠林也变得清明。 两人走在树林里,走得并不快。 因为不想走快了。 “齐叔,你说那伙儿人真是郦蜀兵士吗?”宁君惜在一棵大树下停下,蹭了蹭鞋底的积泥,又抓个枯枝子抠了抠。 “少爷信?”齐实也抬脚在树干上蹭了蹭。 “不知道,我没见过正经的军队,书上也没有。”宁君惜丢了枯枝子,甩了甩手。 齐实并不意外,“凭直觉呢?” 宁君惜揉了揉脑袋,“原石一般禁止私自调度,平民私贩更是杀头的大罪,可若是郦蜀只手遮天的庆国王也说得过去,只是出了郦蜀二州,就有些过了,既然当初他能做出弃子抛妻之举,想来不太可能这么干吧。” “看来少爷对庆国王印象不好。”齐实微不可查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 “自然不好,既然功高盖主,便该学着收敛锋芒,免得遭了上位者猜忌。”宁君惜往后看了看,“可他却让自己的妻儿抵了他的债,自己安然度日,实在让人气恼。” 齐实低下头,遮住了眼底的神色,没再说话。 宁君惜也没在意,微微皱起眉头,“毛球怎么还不回来,我快饿死了。” “我去找找?”齐实建议。 “算了,要不我们在这儿等等,反正也是在等人。”宁君惜摆摆手说。 “嗯。”齐实应了声。 宁君惜微微一提气,跳上了树。 齐实抬头看了眼,靠着树干看向了后方。 …… 草长林密,积水泥潭。 有个穿着贫寒的少年撅着屁股趴在烂泥里,屏息凝神。 他背上背了一把木刀,是普通佩刀样式,腰上挂了只黑乎乎的酒葫芦。 突然,他猛地扑出,动作干脆迅疾。 只是,下一刻他就好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 草丛中一阵窸窣,肥兔子已经窜没了影子。 “又没逮着。”少年人抓狂般挠自己的鸡窝头,一张脸上全是污泥。 片刻,他认清了现实,一个翻身倒在了泥泞里,骂道,“贼老天,你想饿死小爷不成?” 中气十足,惊起林间一片飞鸟。 少年人骂完了,心里就舒坦些了,坐起身,拔下葫芦塞,举起酒葫芦往嘴里倒了倒,结果什么也没倒出来。 他才想起来酒已经在林嘉城喝完了,而他身上的盘缠也花没了,不由骂了声娘,将葫芦塞好,孩子气扑腾四肢,泥水四溅。 然后,他站起身,摸着葫芦砸吧了下嘴,一身泥泞往林子深处而去。 …… 在林间一阵飞鸟四起时,宁君惜与齐实也隐隐听到了这声音。 宁君惜猛地坐起身,四下看了看。 “怎么了,少爷?”齐实仰头问。 宁君惜刚想说话,一道灰影撞进了他怀里。 宁君惜差点被撞下树,低头一看,脸都黑了。 毛球混身黑乎乎的,蹭了他一身的泥水。 “你……”宁君惜伸手把它捞起来,刚想训斥,忽然注意到毛球嘴里有东西,不由眉头一皱,“吐出来。” 毛球眨眨眼,闭了闭嘴巴。 “喂,你别吃下去啊。”宁君惜吓了一跳,伸手去抠毛球嘴里的东西。 毛球摇着脑袋,使劲挣扎。 宁君惜眉头微皱,在毛球颈上一拍,毛球咿呀了声,他手疾眼快便将那东西拿在了手里。 “咦?”他有点惊讶,冲树下喊,“齐叔,你是不是丢东西了?” 齐实瞬间跳上了树干,“芥子戒不见了,不过上面有印记,丢不了。” 宁君惜恍然,“早说啊,我又不是不让你去。” 齐实没说话。 宁君惜撇撇嘴,将手里的东西丢过去,“毛球嘴里的,收好了。” 齐实接过看了看,“多谢少爷。” “别这么客气。”宁君惜无奈道,往下一跳下了树。 齐实也紧随着下去。 宁君惜拎着毛球,看着它蔫头耷脑的模样,挠挠头。 毛球在虚无洞天那会儿最喜欢叼些石头,鸟蛋什么的小东西藏在他床底下,现在看这样子估计是气他抢它的东西了。 他当时抢只是一时惊讶,芥子戒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毛球能从哪儿捡到,之后发现是小齐叔的自然要还他。 可这么个小东西显然是不能跟它解释的。 真麻烦,事真多。 宁君惜烦恼抓抓头发,“我不计较你弄得我一身泥水,你也别跟我怄气了。” 毛球两只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宁君惜眨眨眼,心中惊奇,莫不是被什么东西欺负了,可它可是雪玲珑,什么东西敢欺负它。 算了,算了,管他呢。 宁君惜不再搭理毛球,感觉忘了点事,想想也没想起来,便不再想,离开树下,继续前行,招呼了声,“齐叔,走吧。” “是,少爷。”齐实紧随跟上。 …… 风吹萋萋草木。 几道人影快速自林间掠出。 小路上箱倒匣开,大大小小的石头四散,人与马匹无一存活。 几道人影将每个箱子都探查了遍,然后聚在了一起。 “不像人为。”一人看着为首之人,淡漠说。 “一看便知。”为首那人冷笑了声,冲身后一个高瘦的人客气道,“麻烦乌先生了。” “在下的本分。”乌先生淡淡说。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纸,往空中一挥,手指划出玄奥轨迹,遥遥一点,“去!” 黄纸瞬间烧起来,化作一缕青烟。 青烟中出现一幅景象。 一只通体雪白的妖兽在车马间一掠而过,所有人马尽皆倒下,鲜血溶入了积水里。 然后,那只妖兽转头看了眼。 那一眼,以几人的角度就好像与他们对视了一眼,额头上一抹红格外醒目。 几个人浑身都震了一下。 乌先生忽然呻吟一声,抽搐着倒地,七窍流血。 画面在那一瞬间扭曲,成了青烟,悠悠而逝。 “乌先生!”为首之人连忙蹲下身帮乌先生稳住伤势,“怎么会这样?” “那妖兽非你我能招惹,需要尽快向大人汇报。”乌先生擦了把脸上的血,嘶哑道。 “可能看出幕后之人?”为首之人冷静道。 “力有不逮。”乌先生惭愧低头。 为首之人点点头,脸色一肃,抬头吩咐,“成三,成四,护送乌先生回去同大人禀报。” 两人点了下头,拉起乌先生,转身掠进树林里。 为首之人摸出一截香点燃,见烟向东北,一招手,“追!” 几人身形掠去。 四周又静下来,唯有风吹草色凄凄。 第一卷 旅人 第七十二章 证武山收徒,罗刹女入世 http://.biquxs.info/

雪覆桦树林。 棕色狐裘的少年在密林中急速狂奔,脚步微微一顿,一箭射出。 箭矢带着破空声,准确扎在一只奔跑的驯鹿前肢上。 驯鹿一头栽倒,在雪里打了个滚儿,迅速站起,正待逃跑,背上一沉,射箭的少年人动作迅疾跳了上去。 他抓住驯鹿巨大而优美的角,手起刀落,又迅速一个翻身,稳稳落地拉开距离。 健壮的驯鹿发出一声嚎叫,倒在地上剧烈挣扎起来,鲜血染红了积雪,却再难爬起来。 少年拍拍身上的积雪枯叶,将短刀别回腰间,得意咧咧嘴。 我真是个天才。 他情不自禁想到教他这些的那个病蔫蔫的少年,又收敛了笑容,有些丧气。 “好。”林间忽然传出一声爽朗大笑。 少年脸色一僵,迅速转头。 有个背负长剑的男子缓缓自密林间走出,身后跟着个面无表情的高瘦少年人。 “出手干脆果决,不错。”男子开怀道。 少年脸色僵硬,缩了缩脖子,为人倒是不似之前出手的爽利,“这位大叔,你有事吗?” 男子在少年人面前站定,笑眯眯问,“你叫什么名字?” “袁熙洪。”少年挠头道。 “好名字。”男子拍掌道。 袁熙洪不知为什么也开心起来,如此倒是自在了很多,一脸骄傲,“那是,我兄弟给我起的呢。” 男子点了点头,肃然起来,“袁熙洪,我问你,愿不愿意做我荆竹的徒弟?” 荆竹身后的高瘦少年抿起唇,微微皱起了眉头。 袁熙洪眼角抽了下,“大叔,可我为什么要做你徒弟?” 荆竹怔了下,笑得更开怀了些,“能四处走走,多看看外面风光。” 袁熙洪眨巴眨巴眼。 “你想一直呆在这穷乡僻壤,百年后身归尘土吗?”荆竹认真问。 袁熙洪一脸茫然,“大叔,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高瘦少年忽然冷哼了声。 荆竹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眼高瘦少年。 高瘦少年偏过头,不去理会他。 荆竹便也不再管他,继续对少年说,“你就不想去外面走走,去结识些人,长长见识,看看外面的江湖怎么样?” 袁熙洪挠挠头,“大叔说的倒是跟我那个兄弟说的差不多,我也想,可没本事不是。” “我可以教你本事。”荆竹耐心道。 “有这么白得的便宜?”袁熙洪不太信。 “你一穷二白,我能图你什么?”荆竹忍不住笑起来。 “也对。”袁熙洪憨憨笑了笑,“那行。” 荆竹笑得更开心了些,搓手道,“你只需冲我磕三个头,算是拜师仪式,以后,你便是我的弟子。” 袁熙洪也不扭捏,干脆利落三个响头,规规矩矩喊了声,“师父。” “好。”荆竹扶他起来,“为师身上如今除了背后长剑,没什么好东西,拜师礼先欠着,他日回到证武山,一定给你补上。” “哎?证武山?”袁熙洪呆了下,“不是四处走走吗?” “自然先回去再说其他。”荆竹笑眯眯说。 “那我不拜你了。”袁熙洪眨眨眼,却忽然连连摇头起来,背起驯鹿,就准备开溜。 荆竹怔了下,不明白怎么忽然就反悔了。 证武山怎么也算有宗师坐镇的三流宗门,不算太差吧。 高瘦少年嗤笑了声,“烂泥扶不上墙。” 袁熙洪脚步一顿,“冰坨子一晒就化了,更扶不上去。” 高瘦少年眉头一皱,猛地反应过来,面色阴沉,“找死!” 他抬手打出一道流光。 荆竹见状,脸色一变,一挥袖。 同样一道流光飞出,后发先至,与高瘦少年打出的流光碰撞在一起,发出叮一声响动。 袁熙洪揉揉眼,似乎不太对劲。 高瘦少年却冷哼一声,竟还要出手。 “吕澈,你再胡闹,小心我替你师父收拾你。”荆竹一把扣住高瘦少年,冷斥道。 吕澈瞥了他一眼,淡淡说,“你跟他一样,烂泥扶不上墙。” 荆竹脸色难看,抬头去找袁熙洪。 这小子见势不妙,早溜了。 …… 月黑风冷夜鸮啼。 一群乌鸦飞如幽暗密林,停在满是青苔的老树根上,其上还有几条毒蛇盘旋。 一条毒蛇开始缓缓爬行,靠近一只乌鸦,仰起了头。 那只乌鸦淡淡瞥了眼蛇,黑黝黝的眼带着明显的阴冷与蔑视。 毒蛇忽然一缩,迅速逃离。 “呀!”那只乌鸦忽然叫了声,瞬间飞起,一爪抓住毒蛇七寸。 剩下的乌鸦也立即向毒蛇扑杀而去。 林间一阵骚乱。 几道黑影从密林间钻出,如同幽灵,带着林间冷风。 乌鸦丢下了蛇,往黑影方向飞去。 黑影站定。 一共十人。 清一色的黑色劲装,背后黑色披风,面上覆着青铜色面具,漠然而立。 乌鸦飞到这十人肩膀上,也恰好十只。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站在十人面前,语气古井无波,“恭喜你们从一百八十位乌鬼中存活,拥有成为罗刹的资格。” “自今日起,你们可自行离开迷幻林接手任务,三月后,你们若生还,便是真正的罗刹。” 话音落下,黑影已经消失不见。 一阵林风吹过,剩下十人也如同鬼魅般不见了身影。 …… 湖面入镜,映着月色星光,波光粼粼。 一道小小白影从草丛中钻出来,小心翼翼踩着淤泥而走。 忽然,一湖面激起一大片水花,搅乱了月影星光,扰乱了寂静的夜。 “毛球,你干什么?”紧接着,岸上响起少年诧异又有些恼怒的声音。 一道湿漉漉的白影闪电般撞进少年怀里。 宁君惜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连连咳嗽起来。 齐实扶住少年,揪住毛球后颈提溜起来。 宁君惜揉了揉胸口,然后哭笑不得看着面前叼着条大白鱼的猫。 这混蛋竟然一声不吭跑去抓鱼了,果然不让人省心啊。 “你能不能稍微像一只神兽点。”宁君惜叹气,伸手将鱼从毛球嘴里揪出来。 这次,毛球很听话,因为它不吃生肉,还很开心咿呀了声。 “齐叔,给它烤了吧。”宁君惜扶额。 齐实点点头,升起一堆篝火,开始烤鱼。 毛球吃的鱼,不用收拾内脏什么的,熟了就行。 宁君惜无聊丢石子,丢了一颗又一颗,每一颗都丢得很远。 终于,他将手里的石子丢完,有些无奈说,“齐叔,要不把他们赶走吧。” 齐实似乎一直在等少年这句话,直接点头。 然后,他喊了声,“几位石头挨得差不多了,出来认识认识吧。” 第一卷 旅人 第七十三章 有佳人抚琴 http://.biquxs.info/

夜风吹芦苇,有蛙声和,四周安宁得很,并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声音或者是人。 宁君惜微微打了哈欠。 守了一天,不动手也不走,有意思吗? 齐实更直接些。 他摸向了腰间的佩剑,然后,平平无奇的一剑递出。 身前的芦苇尽数拦腰而折。 湖面再次激起水花,有人砸进了湖水里。 风声急,有人踩风而去。 齐实收剑,看了眼少年,“少爷,赶走了。” 宁君惜砸吧了下嘴巴,“齐叔的剑是第五境了?” 有锋而无芒,看似锋芒内敛,实则锐不可当,显然已是凡剑的巅峰。 齐实坐回火堆前继续烤鱼,摇头,“第四境。” 宁君惜眨眨眼,不再问。 他记得老头子说过,第五境蕴罡气养本命剑,是仙凡两境的分水岭。但其实,仙剑失了剑的本意,是错剑,不学也罢。 如今看来,小齐叔与老头子是同道中人。 但毫无疑问,以后的路会很难走。 想到这个,他就想起那个墨绿色袍子的少女,她的剑已经通灵,也不知道与小齐叔的剑比,谁更厉害些。 然后,他忽然笑了起来。 齐实好奇问,“少爷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什么。”宁君惜抿起唇,笑得依旧开心,“齐叔,你说,他们还会来吗?” “难说。”齐实将鱼凑在面前看了看,“他们既然敢用普通人,必然有完全的把握保证不会将消息泄露出去,如果被人截了,最大的可能便是我们。” “这么说,我还要祈祷他们能平安抵达目的地了。”宁君惜撇撇嘴,往身后树上靠了靠,微微阖上眸子。 齐实笑了笑,将鱼丢给毛球。 毛球立即扑了过去,咿呀了声又跳开,绕着鱼打圈儿。 “少爷明日开始练剑吧?”齐实看着少年说。 “我一直有练啊,只是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握剑。”宁君惜闭着眼睛,漫不经心说,“剑主杀伐,可我只是想好好活着,为什么要打打杀杀呢?” 齐实抿了抿唇,有些无奈笑笑。 天下武器,唯快不破,其中稳是基础。 剑境分九境。 一境,求稳。 先求手稳,后求心稳。 身经万难而手中剑不弃,便是手稳;山岳崩于前而怡然不惧,此为心稳。 第二境,立意。 知为何学剑,凭什么拿剑,方能生出万般意气,才有后面的生意,稳而进取,敢为天下先。 生意之后,剑意生罡气,谓之出气。 罡气内敛入微,可蕴养生剑。 这是从锋芒毕露到返璞归真的过程。 剑,一在修身,二在修心,没有一点可以马虎的地方,也没有一点可以取巧之处。 所以,有些东西,除了少年自己想拿起来,谁强求也没用。 想到这些,齐实便不自觉想起典籍中一种记载。 上古剑术,该是自成一道。 这番言论,若不是峨眉的海纳百川,齐实也不可能看到,但他一看到这句话时,他便坚信了这句话。 至于什么会如此隐秘,追其根源只是有些人都不想打破三教鼎立的格局。 这是剑仙只在剑气长城上才多的原因,也是当年峨眉倾覆的原因。 只是,对的就该是对的,自欺欺人有什么用? 齐实用力扳断了手里的枯枝。 毛球偏脑袋看齐实,咿呀了声。 齐实笑笑,将枯枝丢进了火堆里,摸了摸毛球脑袋。 毛球又咿呀了声,低头继续吃鱼。 木柴燃烧,发出霹雳啪啦的声响,助长了红灿灿的火苗,似乎要烧进深邃的星空里。 …… 平静媛江,一精致画舫顺水而游。 画舫上,有佳人抚琴。 悠悠琴声于江面飘荡。 一渔船快速驶来,在画舫不远处停下。 “月大家,您前几日嘱咐的黄冈鱼捉到一尾,还要不要了?”渔家招手喊。 琴声止,轻纱遮容的女子看向身边的侍女,“茶姬,你去招呼一下。” “喏。”气质丝毫不输大家闺秀的侍女点头,冲渔船招手,往画舫栏杆方向小跑过去。 月大家与剩余三个侍女入了里间。 不多时,茶姬也将渔家打发走,提着条金黄色大鱼小跑进里间,鱼鳞在阳光下折射着七彩之光,十分漂亮。 入了里间,她利索将大鱼剖腹,从中找出一颗白色珠子,在清水里洗了洗,“棋姬。” 另一侍女将白珠子取走,轻轻擦了擦,“主人。” 女子伸手接过,放入座椅上的机关里。 几人面前浮现一片金色的字幕。 女子微微勾起嘴角,“琳儿,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财帛动人心。”粉衣的侍女淡淡说。 茶姬擦了手,开始沏茶。 “那就将消息散布出去。”女子满意道。 “近日罗刹门在选拔下一批罗刹。”粉衣侍女继续说。 “琴姬,你去找一下她们。”女子柔声说,“大人的好事让人破坏了,只是一点麻烦可不行。” “明白。”琴姬低头道。 “听说,庆国王府的秋水湖很美。”侍女看了眼还在垂死挣扎的鱼,又说了句。 女子点了点额头,看了眼粉衣侍女,“这可真是个大难题,不过也值得一试。” 粉衣侍女面无表情。 女子毫不在意,“去把鱼炖了吧,不要浪费。” 粉衣侍女提起黄冈鱼离开了。 茶姬倒了杯茶,退到了女子身后。 女子抿了口茶,微笑,“茶姬手艺有些长进了。” 茶姬勾了勾嘴角。 “好了,我乏了。”女子起身躺去软榻那边。 茶姬与棋姬悄然退了出去。 琴姬坐到古琴旁,纤手轻弹。 琴声传出画舫,往四方悠悠传荡。 …… 雪灵域,说是一片雪原,实则是一处破碎的洞天,处在堰州极北,与东秦接壤。 入口在永安城。 这日,永安城前的官道上走来个墨绿色袍子的姑娘。 她停在城门前,微微仰头看着那三个残破的大字。 她想到了很多东西。 比如,雪灵域的破碎是因为千年前的一场大战。 比如,雪灵域原本也是四季如春的灵秀之地,可惜那场大战后,雪灵域内终年飘雪,再不见天日。 比如,若不是这座永安城,当年将是另一番结果。 这里,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传奇,隐藏了很多残酷的真相,她从小听听到大,难免会有些感触。 只是,她终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握了握手里的剑,走入了城。 第一卷 旅人 第七十四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http://.biquxs.info/

正是夏日当头,即使堰州的天气并不炎热,正午时也有几分浮躁。 黄沙官道上,偶尔有走南闯北之人,路过拐角处的简陋茶摊总会忍不住歇一下脚。 茶摊的老板是个七十多老汉,一个七八岁的粉衣小姑娘在看书。 一名庄稼汉正挑着一担刚刚拔出来的花生秧从一侧小道上走过来,在这个铺子前停下冲小姑娘要了碗茶。 一个头顶箬笠的挑夫正在背对着官道喝茶。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正在茶摊旁边不远处摆着个篮子卖桃,旁边有个老大爷推车艰难而行。 一高一矮两人远远而来。 推车的老大爷手里车把一歪,整个木车都倒了。 少年连忙小跑过去,帮着老大爷扶正车子,老大爷连连道谢,少年只是摆摆手,继续赶路。 茶铺里看书的孩子翻书的动作顿了下,抬头看了眼,喊了声,“大哥哥,停下喝口茶吧。” 正巧经过茶铺前的少年脚步顿了顿,四下看看,“你说的是我吗?” “嗯。”小姑娘放下书,眯起眸子,使劲点头。 少年有点歉然,“大哥哥要赶路,真是抱歉。” 他挠挠头,“要不这样……你等一下啊。” 小姑娘眨眨眼,很是好奇。 少年回头冲身边的中年人嘀嘀咕咕了几句。 中年人浅浅勾了勾嘴角,从腰带里摸出一枚铜钱递过去。 “谢谢齐叔。”少年笑眯起那双好看至极的眸子,小跑去小姑娘那里,“这个,送你了,下次我一定来喝茶,好不好?” 小姑娘嘟起嘴,似乎不太开心,扭头跑进了铺子。 “哎?”少年茫然眨眨眼,低头看了眼小姑娘看的书。 一本儒家学说的论人性善恶的书籍,有一句话用红墨水勾了一圈,格外醒目。 “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少年又眨眨眼,心中嘀咕这么个小姑娘能看懂,是不是早了点,别被带坏了,转身往回去了。 中年人见少年有心事,问,“少爷,怎么了?” “没什么。”少年摇摇头,“走吧。” 中年人便不再多问,忽然又喊了声,“少爷。” “嗯?”少年停住身形,疑惑看中年人。 中年人往后示意了下。 少年回头就看到那小姑娘一手一个碗正小跑过来,小小的人好像随时都能跌倒。 他怔了下,连忙跑过去扶她。 “喝茶。”小姑娘抬头笑得甜甜的说。 “哈?谢谢。”少年摸摸孩子脑袋,皱鼻子嗅了嗅,“好茶。” 然后,他笑眯眯起来,“那不如一人一碗,怎么样?” “那个大叔呢?”小姑娘偏头问。 “他不喝茶,只喝酒。”少年耐心道。 中年人没回答,算是默认。 “可是,爷爷说,小孩子不能喝茶。”小姑娘很天真说。 “这样啊。”少年轻轻低喃。 “不过,爷爷在忙,看不到鹊儿。”小姑娘又说,笑得天真烂漫,“那就一人一碗,看谁喝得快。” “好。”少年接过一碗茶。 小姑娘冲少年眨眨眼,那意思是开始了哦,双手捧碗往嘴边凑。 少年看着,眉头皱起来,在小姑娘嘴巴凑上碗时忽然伸手过去,“算了,小孩子要听大人的话。” 少年的手触碰到碗时,茶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冷冻。 小姑娘手哆嗦了一下。 碗掉在地上,砸成了粉碎。 其中砸出来一块碧绿色的冰块似乎翡翠,十分漂亮。 然后,铺子里那一个煮着沸水的大铁锅飞了过来,泼向了三个人方向。 少年连忙闪避,同时伸手去推孩子。 孩子却铿一声拔出一把匕首,刺了过来。 少年淡淡伸出手,“凝!” 匕首上瞬间结冰,咔嘣一声碎成数片。 少年顺势扣住孩子双手,带着她离开危险范围。 沸水砸在地上,激起一片混杂的黄土与水汽。 “为什么?”少年很疑惑问。 孩子抬头看着少年,眼神中全是冰冷与漠然,“你该死!” 少年皱起眉头,“我为什么该死?” 孩子抿起唇,却不再说话。 少年便不再问,拉着她往另一边走去。 另一边,背对官道喝茶的挑夫在沸水洒落的白气还未完全散开时,就已经从扁担中抽出了一柄古铜色阔剑,冲杀了过去,冲杀出去的还有煮茶的老汉。 挑着一担花生秧的庄稼汉两筐秧也同时飞了起来,扁担狠狠的砸向了那名不苟言笑的中年人。 中年人闪避沸水的方向也正好是卖桃的老妪前面,老妪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柄如半边剪刀般的奇特金色利刃,往中年人后心刺去。 中年人骤然前冲,一拳与这根青竹扁担相击。 青竹扁担裂成无数竹条,但内里却是一根篆刻了不少阵纹的黑色长矛。 他右手顺势扣住长矛,往身后一带,与老妪的利刃撞击在一起。 然后,他左手抓住腰间长剑,在阔剑距离他胸口不到两尺时,重重敲击在了阔剑剑身上。 挑夫一声闷哼,虎口裂开,手中的阔剑不受他控制一般,贴着煮茶老汉的胸口砸落。 中年人又一抬剑,直接将煮茶老汉打飞出去。 老妪不远处的老大爷并未插手,他松开木车,微微弯曲着脊背,双手揣在袖子里。 少年停在了老大爷身边,眼神平静,语气也很平静,“为什么?” 老大爷微笑,“孩子,你说的是哪个为什么?” 少年没回答。 老大爷便自顾自道,“我不出手是因为没什么意思,毕竟你这般年纪便已经是山上人了,你身边的大人,修为只会更高,极可能是宗师修为,出手便只会是找死。” “至于我们为什么来,”老大爷笑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什么好奇怪的。” 少年皱起眉头,又问了个同样的问题,“为什么?” “不阻止他们是因为,我们没什么关系,死活与我何干?”老大爷依旧笼着袖子,笑得很和蔼可亲。 战局结束得很快,齐实悄无声息站在了少年身后。 “你是我第二个讨厌的人。”宁君惜沉默了好久,极认真说。 老大爷摇摇头,“你手里的是我小孙女,你若喜欢,可以留在身边做个暖床丫头,模样以后一定丑不了。” 小姑娘脸一下子白了,愕然看着老大爷。 宁君惜更是愕然。 老大爷眯起眸子,笑得慈祥,“丫头,以后跟着这位少爷,省得跟着我吃苦。” 小姑娘猛地抬头看向少年,眼中流露出憎恶与恨色。 在小丫头心里,是这个坏人害爷爷不要她的。 宁君惜抿了抿唇,将小姑娘松开,“齐叔,走吧。” 齐实面无表情,紧随而去。 老大爷看着两人身影渐行渐远,微微叹了口气,并没有劫后余生的松一口气。 小姑娘咬了咬唇,抬头问,“爷爷真想让鹊儿跟他?” “傻丫头,那是去享福啊。”老大爷摸摸小姑娘脑袋,笑眯眯说。 小姑娘瘪起嘴,委屈道,“才不要去。” 老大爷蓦地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卷 旅人 第七十五章 呆住了的少年 http://.biquxs.info/

草色氤氲了大半清河。 河畔芦苇摇曳,有水流潺潺而过,偶有水鸟低吟。 一小舟拐过绿林水草,悠悠飘摇。 舟上两人,相对而坐,执子而弈。 绿水间,一只黄雀儿掠过水面,叼了一尾小鲤鱼投于舟上,随即唧一声落在了青衣青年的肩膀上。 “你这雀儿倒是有意思,出去一趟的功夫已经会捉鱼了。”对面的蓝色衣衫青年微笑说。 “你若喜欢,送你便是。”青衣青年随意笑了下,将黑子直接丢入棋盘,“一上午了,不耍了。” 蓝衫青年丝毫不在意,随手将棋子一一拣入盒内。 雀儿却在青年耳边委屈低叫起来,一双极富灵性的眼睛里明显的泫然欲泣。 青衣青年视若不见。 “算了,再寻死寻活的,我可架不住。”蓝衫青年摇头道。 “这可是你说的。”青衣青年低笑,眼中有些狡黠的意味。 “我便是要,你也不一定给我,你罗永杰的厚脸皮,我见识的人中还真没能与你媲美的。”蓝衫青年很无奈说。 “真不知道这是褒义还是贬义。”罗永杰摇摇头,笑眯眯说。 “听说那人出来了。”蓝衫青年忽然说。 “哪个……哦,他啊,你有什么想法?”罗永杰怔了下,又恍然微笑。 “他当年锋芒毕露,如今竟还只是宗师修为,实在让人失望。”蓝衫青年略带惋惜又有些玩味说。 “他说不得压境了。”罗永杰迟疑道。 “压境压了二十年,也是份能耐。”蓝衫青年摇摇头,“当年的事,你竟还没释怀。” 罗永杰怔了下,摸了摸雀儿的喙,“当年,我差一点折剑,又岂是这么容易放下的。” “那想不想再去会会他?”蓝衫青年微笑说。 罗永杰没回答。 “离更,拿来。”蓝衫青年喊了声。 一边撑篙的汉子立即弯腰,在脚下摸索了一阵子,捧着两个画匣上前,“主人。” “打开看看。”蓝衫青年微笑看向罗永杰。 罗永杰迟疑了一瞬,微笑,“便听木兄的。” 然后,他看着画像中的二人,疑惑皱起眉头,“这两个是双生子?” “你也这么认为吗?”木清微笑,“如果我的消息没错,他是那个白发少年的护道人。” 罗永杰神色一凝,“你是想……” “莫说。”木清打断,“罗兄觉得如何?” “可家族中说,他与那里有些关系,我们妄为,可会捅了篓子出来?”罗永杰还是有些迟疑。 “心境一说,都是各凭本事,当年罗兄家族不也是这般说的吗。”木清毫不在意。 罗永杰眉头微皱,半晌后点头,“对。” 木清笑了笑,“再来一局?” 罗文杰也笑起来,“那便再耍一局。” 两人再次捻子而弈。 四周微风轻拂,吹动芦苇摇曳。 悠然自得。 …… 雨落萧萧竹林晚。 竹林深处,两人顶着朦胧细雨而行。 风起,飘落数片青叶。 “又来?”肩上站了只白猫的少年立即苦了脸,小声嘀咕了句。 才嘀咕完,竹林上空落下三人,皆手持折扇,一身的风流倜傥。 “呦,看来少侠一路遇上了不少好汉。”白衣男子摇动折扇,眯起他那双桃花眸子,笑眯眯说。 “废话!”少年没好气骂了声。 从三天前开始的那波茶摊闹剧,他们两个遭遇的袭击已经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呦,脾气不小,小美人儿。”蓝衫纶巾的青年扬了下下巴,笑眯眯道。 宁君惜眼角抽了下。 “行了,盛智谦,知道你的癖好,可也别吓着人家。”青衫纶巾的青年拿折扇拍了拍蓝衫青年胸膛,“两位,既是同道中人,不妨见者有份。” “此话有理。”白衫青年连连点头。 “要打就打,废话真多。”宁君惜哼了声,大步前冲,打算先发制人。 因为袭击太多,又不是宗师境修为的出手,少年跟齐实打了商量,一人一场,这次正好轮到他。 况且,宁君惜是脾气好,不是没脾气,碰上这么恶心人的事,将他遇到十几次袭杀积攒的火气都激出来了,就打算打得他们连爹娘都认不出来。 “性子真烈。”蓝衫青年啧啧道。 “什么事好商量嘛。”青衫青年微微叹了口气。 下一刻,竹林中,几十道身影从四面八方出现,手持长剑,冷光夺目,袭向奔袭而来的少年。 “这么大阵仗。”宁君惜暗暗咋舌,却怡然不惧。 空中突兀有雪花飞舞。 他猛地顿住脚步,“去!” 狂风卷起落叶,乱了霜雪。 一瞬之后,数十人成了冰雕,怦然倒地。 这下轮到凭着各自手段将风雪逼退的三个青年咋舌了。 这么精准而大面积的袭击,这少年莫不是个小宗师? 这时,宁君惜身后,齐实一掠而来,“少爷休息,剩下的小齐处理。” 宁君惜脸色有些发白,毕竟是一下子将体内的大半真气都用出来,虽然不致于像当初将瀑布冻成冰块那样干脆利落的昏倒,也难受得很。 所以说,要量力而行啊。 只是少年显然没反思出这一点来,他有些气呼呼挥了挥拳头,“别杀了,我要踹两脚出气。” 齐实点了下头,身形一闪而去。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剑光破空而来,快如疾风,直袭宁君惜后心。 宁君惜猛地前冲,身后一堵冰墙拔地而起,与此同时,他骤然转身。 “卡啦!” 冰墙碎出一块裂缝,袭来的剑却已刺不到宁君惜了。 同一时间,一柄软剑透过冰墙而出,没入一具温暖的身体。 一切太快,快得只是一瞬。 冰墙后面响起了一声闷哼,是女子的声音,很清楚,掩饰不住。 冰墙如同镜面般破碎,冰块哗啦啦掉落在地。 宁君惜看着手里的剑,看着血水浸染对面女子的黑衣,眨眨眼,一时间呆在了那里。 只是这一瞬间的失神,剑光再次斩来。 训练有素的杀手,出招狠辣无情,同时不顾及自身。 危机时刻,有人狠狠推了把宁君惜。 剑光在他身上划出一道几丈的大口子,鲜血染红了白衣。 宁君惜还是没回过神来,有些呆愣跌在地上,满眼茫然。 耳边听到,一阵金铁相击之声。 第一卷 旅人 第七十六章 两支箭矢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不是没伤过人,甚至间接性杀死过人。 但他从未亲手杀过人。 即使这三天被人找茬,他出手也只是把他们冻起来,会让人元气大伤,却不会伤及性命。 这并不是他慈悲为怀,或者不敢杀,而是单纯地不想杀。 对于少年来说,很多事其实都可以不在意,包括杀不杀人这件事上。 特别是小齐叔在身边的这段时间。 他从不觉得杀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只是不喜欢,所以不曾杀过。 可事到临头,他难得的懵了。 刚才的一切几乎是面临危险出自本能的反应,他却从没想过,他会有出剑这般狠辣的时候。 猝不及防的反应加上软剑入肉的触感太过真实,把他一时间吓住了。 就在这时,破空声响,一道划破天宇的流星箭光射来,直直冲向宁君惜。 这一箭,绝妙到极点,让人避无可避。 突如其来的绝命危机,宁君惜猛地回神,本能般抬剑一劈。 “嘭。” 剑与箭对碰,惊起一阵疾风。 瞬间的延滞,让宁君惜有了反应的机会,左手抓向只是微微偏折的箭身。 但感一股巨力传来,整个身子顿时被带出去,嘭地撞在身后的大树上。 宁君惜口中发出一声闷哼,一抹鲜血自左胸处印开。 他猛地抬头看向长箭射来方向。 又一支长箭激射而来。 与此同时,朴实无华的一剑劈来。 嗤一声轻响,长箭被斩成两半,无力坠落在地。 然后,又一剑直接劈向了长箭射来方向。 树倒草飞,落叶四起。 一道人影踉跄逃离,速度极快。 齐实脸色难看至极,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暴戾,却没去追,而转身半跪下去看少年。 比宁君惜还发懵的毛球终于反应过来,叫了起来。 “没事,没事。”宁君惜心有余悸,揉了揉毛球脑袋,咬着牙回了声,呼吸有些沉重。 因为宁君惜反应及时,箭伤避开了要害,也就流血多一点,丢不了性命。 三个青年见情况不对,早跑没了影子。 齐实看着死撑的少年,伸手抹了抹他脸上的不知是汗还是雨水,“少爷忍着点。” 宁君惜勉强笑笑,闭上眼睛,又有些不放心小声说,“齐叔,你小心点啊,要是手法不熟练的话,就直接打晕我,挺疼的。” 齐实一抬手,直接把宁君惜敲昏了过去。 毛球骇了一跳,又大叫起来。 齐实皱了下眉,斥道,“闭嘴!” 刚才不知道护主,现在开始作了。 毛球小身子一僵,蔫头耷脑,不叫了。 …… 齐实的手法很熟练,无论取箭,处理伤口,还是上药包扎都很干脆利落。 毕竟他在外面孤身闯过十几年,命悬一线也经历过不止一次,有些东西驾轻就熟。 他打晕宁君惜,只是不想让少年看出更多东西来。 此时,两人处在一间荒废的竹屋里。 难得屋顶不漏水,屋里便灰尘四布。 毛球被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还不忘护着点怀里的小怪。 齐实给宁君惜处理伤口时,顺便将小怪从他口袋里拿了出来,也不知是小怪运气好,还是宁君惜有注意,小怪并没有被伤到碰到。 齐实坐在一角,眼神晦暗不定把玩着手里的一截箭。 军队的箭矢与民间流传的箭矢大有不同,且每一支队伍,都有隐晦的标志,很容易区分。 这支箭矢分明是军伍中的。 而这种穿透性极强的箭头,可不是一般军队能有的。 是不是栽赃嫁祸,一查便知。 齐实猛地攥紧了箭矢,眼中流露出狠色。 若还是因为当年的‘蟒食龙’,可别怪他们不给元臻王朝面子了。 他们已经忍了够久了。 …… 宁君惜再醒来时,天色已完全黑了,竹楼外雨打屋檐声滴滴答答,很是清晰。 蜷曲睡觉的毛球抬起脑袋,咿呀了声。 “嗯……唔。”宁君惜顺着声音摸过去,谁知稍微动一下胸口裂开了般痛,便彻底老实了。 毛球又咿呀了声,缩回头继续睡觉。 宁君惜迷糊了会儿,才想起来来龙去脉,不由气呼呼起来,“死毛球,你可是神游境的妖兽,那么一支箭矢射过来,你不会拦一下啊,你这么怂,会失去我的,你知不知道?” 齐实从外面进来,听到少年这么没心没肺的话,无奈笑笑,“少爷醒了。” 毛球将自己缩成一团,死猪不怕开水烫。 可惜宁君惜看不见。 “齐叔,你下手这么重,良心不会痛吗?”宁君惜偏头看向齐实,又呲了呲牙说。 齐实怔了下,这是埋怨把他打昏的事了,抿唇道,“是少爷让打昏的。” “我就是随便说说,缓解一下气氛。”宁君惜苦着脸,一脸郁闷。 齐实当没听见,他不知从哪儿弄的药,黑乎乎一碗,冒着热气,招呼一声,“少爷,喝药。” “好苦啊。”宁君惜看了眼,砸吧了下嘴,不想喝。 生病的人有资格耍小孩子脾气。 齐实还是当没听见,弯下腰去扶少年。 长痛不如短痛。 宁君惜呲牙咧嘴将药喝完,又面目扭曲躺下,疼痛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连手指头都有些抖了,抱怨,“齐叔,你会不会照顾人啊?” 齐实脸色有点别扭,将碗放下,盘膝闭目。 他当然是不会照顾人的。 虽然之前照顾了少年两年,可那两年他除了抱着少年四处跑,也没干什么。 实在是少年太好养,吃饱了穿暖了,什么就不用管了。 宁君惜缓了半天缓过来,想着好歹是第一次中箭,要留作纪念,就问,“箭头呢?” “丢了。”齐实回答。 “能找回来吗?”宁君惜有点不甘心。 齐实无奈睁开眸子,认真说,“放少爷一个人在这里,不行。” 宁君惜哦了声,“那射箭的是什么人?” “他逃跑速度太快,只是重伤,没杀掉。”齐实脸色有些难看说。 “那他是个宗师吧?”宁君惜并不是很在意。 “小宗师。”齐实点头。 “那就行。”宁君惜松了口气,“要是个中三品的,那就太打击人了。” 齐实怔了下,面色有些古怪。 他以为少年猜出来些什么呢,没曾想少年在意的竟是这个。 宁君惜闭上眼睛,自顾自道,“不过,我觉得那个人不像江湖上的,也不像刺客,齐叔说,可能不可能是军伍里的?” 齐实脸色一僵。 宁君惜又摇摇头,否定道,“应该不会,否则就有得把柄了。” 齐实脸色阴晴不定。 宁君惜似乎没了讨论的兴致,睁开眼,可怜兮兮说,“齐叔,有点冷。” 齐实从芥子戒中拿出一套衣服给宁君惜盖上。 “齐叔可以让毛球守夜,我先睡了。”宁君惜满意咧嘴笑,说了声,闭上眸子。 “嗯。”齐实应了声,起身站在竹屋门口,轻轻吐出口气。 然后,他有些怔怔看向屋外。 竹林中升起了雾,朦胧了原本就不甚清晰得夜景。 第一卷 旅人 第七十七章 人间潇洒客,拘谨隐世人 http://.biquxs.info/

听雪亭很美,特别是雪落如毛时。 所以,听雪亭附近,终年飘雪。 此时,亭内坐了一云纹白衣的青年人。 他在谱棋。 有风起,卷入亭中白雪在棋盘上。 栏杆上多了个富家公子哥儿,一身的慵懒气息。 白衣青年淡淡开口,“为了你那个不成器的侄子?” 随他话音落下,他落下了一子,正巧落在一片雪上。 “你看看该怎么补救?”富家公子哥儿随手捻起一片雪花,将那枚棋子与雪花一同击飞入棋盒。 “我没办法。”白衣青年毫不在意,又捻起一枚棋子落下。 “你堂堂晓天阁少阁主会没办法?”富家公子哥儿一下子跳下栏杆,坐在了白衣青年对面。 “你该知道,晓天阁只知凡人事,不晓天人意。”白衣青年目不斜视说。 “哪怕是我们三十多年的交情也不行?”富家公子哥儿抓起一枚棋子敲了敲棋盘。 “这是琉璃淬,无价之宝,”白衣青年抬起眼睑看他,“敲坏了,将你们整个林家卖了也还不起。” 富家公子哥儿挑了下眉,抓起一大把棋子都丢了出去,笑眯眯看对面的青年。 白衣青年摇摇头,“若摔坏了,正好抵了我们这些年的交情,免得我为难。” 富家公子哥儿神色一滞,连忙摆出嬉皮笑脸,“那个,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然后,他小跑着将棋子一一捡起来,还不忘擦一擦,坐回来堆在棋盘上,谄媚道,“还好,还好。” 白衣青年将棋子一一拣入盒中,才又开口,“近日,不少人去了郦州,不少人出来了,都是因为那个少年。” “我知道。”富家公子哥儿收敛了笑意,“这次是南儿莽撞了。” “你天赋并不比我差,何不自己挑起大梁?”白衣青年认真说,“林家,没落了太久了。” “那我来找你干什么?”富家公子哥儿又玩世不恭起来,咧了咧嘴巴,不屑道。 “那就去雪灵域看看吧,你与他也算认识,若关系缓和了,自会有转机。”白衣青年无奈摇摇头,右手抵住额头,微微阖上了眸子。 富家公子哥儿皱眉,“我怎么会认识?” 白衣青年没了反应。 “喂!”富家公子哥儿喊了声。 白衣青年依旧没反应。 富家公子哥儿撇撇嘴,不说拉倒。 “走了。”他说了声,身影瞬间消失。 白衣青年睁开眸子看了眼,微不可查摇摇头,伸手捻起一枚棋子。 啪一声落在棋盘上。 雪落无声,风吹无痕。 落子声清脆好听。 …… 宁君惜这一觉睡得很沉,也很久,等他醒来,竹屋里已多了一个人。 那人是个十五六的少年人,眉目清秀,乍一看还很孩子气。 宁君惜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胸口闷闷的,他猜自己是发了烧,眨眨眼,嘀咕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那少年却看到宁君惜睁眼,先是一呆,然后大喜,“少主醒了。” 宁君惜又眨眨眼,什么情况? 那孩子已经大叫着跑出去了,“二叔,少主醒了。” “啥?”宁君惜一脸茫然。 难道是齐叔一不小心把他丢了? 他视线一扫屋内,不对呀,还是那个竹屋,除了灰尘少了点,干净了点,他没在地板上而是躺在了硬邦邦的床上,没什么不一样的啊。 “毛球!”他直接喊了声,声音很小,有些沙哑。 他这才知道,他现在身体很差劲啊。 “咿呀。”毛球连忙在一侧拱了拱他,然后跳到了他身上。 宁君惜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胸口一阵剧痛,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整个身子都躬了起来。 这小东西要谋杀啊。 齐实从外面进来,眉头跳了跳,连忙快跑两步,将毛球拎起来,“少爷……” 毛球嘴里叼着小怪,一脸无辜。 “没事,没事。”宁君惜闭上眼睛,深深呼吸,额头上一层冷汗。 他很能忍痛,毕竟从小痛到大嘛,只是这种东西成不了习惯。 齐实身后,那个孩子气十足的少年紧张兮兮看着宁君惜。 “拿着。”齐实将毛球递给身后的少年,将宁君惜扶正,“少爷觉得如何?” “我发烧了?”宁君惜摸了摸额头上的汗,虚弱问。 “是。”齐实点点头,脸色并不好看。 按理来说,他给宁君惜吃了消火降温的药,应该不会烧的,可突然就倒下了。 他本来以为是箭矢上有毒,可并没有,这就很奇怪。 他有些担心会不会是坠阳草的缘故,毕竟少年的事,除了李秋白就他最清楚了。 “那我睡了几日?”宁君惜吐出口气。 “三日。” “没事,没事。”宁君惜轻轻说,也不知道对自己说的,还是齐实说的。 然后,又可怜兮兮说,“齐叔,饿了。” 齐实摸摸少年额头,是退了烧,松了口气,“想吃什么?” 宁君惜舔了舔唇,“喝粥,什么粥都行。” “嗯。”齐实应了声,转头看向身后少年,“思贤,照顾好少主。” 那少年使劲点头。 齐实拎起毛球,转身出去了。 宁君惜眨眨眼,“你是?” “回少主,我叫齐思贤,郦州齐家三房长孙,前几日收到二叔密函,日夜兼程而来。”少年很认真说。 宁君惜有点懵。 小齐叔是有家族的吗,他以为呆在虚无洞天里的人都是无家可归的呢。 郦州有齐家吗,哦,有的,可似乎是个隐世家族呢。 那小齐叔是二叔,难道这个齐家也与虚无洞天有关系,那虚无洞天是不是交友太广了些。 “少……少主?”齐思贤见宁君惜表情古怪,以为他说错话了,立即忐忑起来。 “没什么。”宁君惜回过神来,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你坐,我问你点事?” “哦……哦。”齐思贤像兔子一样紧张兮兮坐下,正襟危坐,“少主请讲。” 宁君惜皱皱眉,很无奈,“第一件事,别叫我少主,叫小宁,小惜,宁君惜,或者,宁哥,惜哥都行。” 齐思贤有点为难,“可是……” 他世世代代祖训如此,不叫少主是大不敬,可二叔不让说啊。 他挠挠头,商量,“要不叫少爷?” “不行。”宁君惜板起脸,小齐叔拗不过,还拗不过这么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叫惜哥吧,就这么定了。” “可是……”齐思贤有点坐不住了,让家族知道了还不扒了他的皮。 “可是什么?”宁君惜忽然有点好奇。 “可是……”齐思贤抓耳挠腮。 “可是齐叔不让说?”宁君惜看着面前的倒霉孩子,无奈叹了口气。 果然又是都瞒着他。 齐思贤松了口气,使劲点头,呆了呆,又赶紧摇头。 宁君惜看着想笑,豪气道,“放心,就叫惜哥,哥罩着你。” 齐思贤仓皇四顾,估计想去问齐实。 宁君惜更想笑了,逗他,“齐叔也是听我的,你去问了也没用。” 齐思贤一下子哭丧下来脸,几乎快哭了。 宁君惜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一笑牵扯到伤口,痛得撕心裂肺,不由呲牙咧嘴,脸色古怪极了。 第一卷 旅人 第七十八章 深夜的追袭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躺了三天,便又精力充沛了。 于是,齐思贤只是出去方便了下,再跑回竹屋时,屋里已经没了人。 没了的还有毛球。 没办法,这一大一小从小都没人管,脾气野,精神头一好就坐不住。 齐思贤却以为是自己把少主弄没了,吓得面色发白。 他慌慌张张从竹屋里退出来,扯着嗓子大叫,叫了半天,没把宁君惜叫出来,反而把出去找食物的齐实叫回来了,“怎么了?” “二叔,少主不见了。”齐思贤一脸崩溃,几乎快哭了。 齐实皱皱眉,闭眼感应了片刻,将手里的山鸡往地下一丢,一指竹屋后,“这边。” 两个人找到宁君惜时,这少年和毛球不知在干什么,笑得正欢。 齐实瞬息站到了宁君惜身后,“少爷。” “少主!”齐思贤惊喜扑过去,看清楚他们在干什么,脸色一僵,变得有些古怪。 “没事,我在这附近弄了个小阵,要是有人来,能很快知道。”宁君惜看了眼齐思贤,并不在意,揪着那只可怜小老鼠尾巴站起来,美滋滋说。 毛球立即爬到宁君惜肩膀上,咿呀叫。 宁君惜把老鼠给毛球。 毛球两只小爪子捏着玩。 小老鼠被吓得吱吱叫唤,时不时想去咬毛球,可惜都咬不到。 “过两天就走了,少主弄阵法做什么?”齐思贤强忍着不去关注那只小老鼠。 “齐叔知道。”宁君惜喜滋滋拍拍手,不想解释。 齐实有些无奈,“少爷还是少走动。” “我伤得又不是腿。”宁君惜理所当然说。 “伤口会裂开。”齐实更加无奈。 “我会注意的。”宁君惜咧嘴笑笑。 他就是躺着总觉得胸口闷闷的,痒痒的,又有点痛,让他很想抠一抠,所以躺不住。 然后,他又有点讪讪,“那个,齐叔,符篆又用没了。” 齐实将芥子戒丢过去,“少爷拿着吧,禁制我暂时解除了。” “真的?”宁君惜眸子亮了亮。 齐实脸色僵了一下,“符纸省着点用,还有,不要动其他东西。” 顿了顿,他补充道,“小齐很穷。” “嗯嗯。”宁君惜连忙点头,将芥子戒戴上,然后,笑眯起眸子,将手背到身后。 齐实哑然失笑,并不在意,“回去吧。” “嗯嗯。”宁君惜乖乖点头,转身往回走。 “少爷以后不要走这么远。”齐实在后面跟上,嘱咐道。 “嗯。”宁君惜乖巧应下。 “出来要同思贤说。”齐实又说。 宁君惜眨眨眼,还是点头。 “芥子戒里有个剑阵阵图,少爷可以看看。”齐实犹豫了下,又说。 “杀阵啊?”宁君惜问。 齐实点了点头。 这时,毛球一个没抓稳,小老鼠嗖一声溜走了。 毛球呆了呆,抱住宁君惜的脑袋,委屈巴巴。 “去一边。”宁君惜不吃它这一套,把它扒拉开。 毛球咿呀了声,扑到了齐实怀里。 齐实揉了揉毛球脑袋,笑了下。 齐思贤看着,有点羡慕。 二叔在家族里只有传说,对人一直冷冷淡淡,对家族小辈更是少接触,却是他最崇敬的人。 然后,他又使劲摇摇头。 那是少主哎,不要胡思乱想。 宁君惜忽然想到好像有人没跟上,脚步一顿,转头,“思贤,你摇头晃脑的,干什么呢?” 齐实也回头看过去,神色温和。 齐思贤微微一呆,眨眨眼,“没干什么。” 他连忙跑过去。 毛球咿呀一声,又扑进了齐思贤怀里。 齐思贤身子一僵,手足无措。 毛球打了个滚儿,又窜回宁君惜肩膀上了,蹭了蹭宁君惜的脸。 还是主人这里舒服。 宁君惜给了毛球一个板栗,“老实点。” 毛球立即蔫头耷脑了。 齐思贤傻乎乎保持捧着手姿势,有点懵。 “毛球就这样,回神啦。”宁君惜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有点担心。 这孩子莫不是被毛球吓傻了。 齐思贤眨眨眼,傻笑。 “呐,你抱着。”宁君惜嘴角扯了扯,真傻了,将毛球放到齐思贤手上,“敢跑,敲你。” 毛球幽怨看宁君惜。 齐思贤连忙推脱,“不是啊,我不是……就是……” “好了,我身子弱,你帮我抱会儿。”宁君惜随意摆摆手,想去摸伤口,又硬生生忍住,双手负后。 伤口结痂的时候,好难受啊,好想抠一抠啊。 竹林悠悠,竹叶飘扬。 三人走在竹林里,有阳光洒落。 景致悠然。 …… 月色透过树叶,投下斑驳光影。 忽然,两道身影飘过。 没多久,有火光靠近树林,越来越多。 稀碎的脚步声渐渐在树林间响起。 “那边。” “派个人去那边看看。” “那边去几个人。” “还有那边。” …… 冷肃的话语不断响起,整个树林渐渐火光掩映。 几声极不和谐微微清咳响起。 几个兵士连忙转身,单膝跪地,“将军!” 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摆摆手,“怎么样?” 几个兵士站起身。 “那两个细作实在狡猾……”一兵士回答。 年轻人又摆摆手,打断,“不要给自己找借口。” 几个兵士低下头,“属下无能。” 正在这时,林间一阵骚乱。 “那里!” “来人,快点!” …… 年轻人转头看去,然后微微眯起了眸子,“弓箭!” 立即有一位兵士将自己的弓箭递过去。 年轻人没有丝毫废话,熟练持弓、搭箭,拉弦。 简简单单的动作,却有着说不出的自然,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韵律和美感。 这是射了不知多少箭后的行云流水。 他眸子眯成细缝,感知着夜风从哪里吹来,又要流经哪里,带有多少的力量。 然后,他的三指微微抖动了一下。 似乎细微的水珠在空中瞬间被冻结成一缕缕的冰丝。 有一根箭矢从他的指尖飞射了出去。 迅疾如同流星的箭矢悄无声息而去,没有半点破空之声。 然后,年轻人将弓箭还给兵士,轻轻咳嗽几声,“我回去了,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转身离去。 “是。”兵士们回过神来,连忙低头拱手,眼底有一抹狂热与震撼。 这就是他们的将军,军中的箭神。 …… 林间传出一声极轻的闷哼。 “尊主!”压制的极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吃惊。 “去东边,快,别让他们围住。”一个更低的声音平静说。 “是。” 人影消失。 树叶上残留了几滴鲜血。 殷红得刺目。 第一卷 旅人 第七十九章 竹林中的阵法 http://.biquxs.info/

露打竹叶稀,雾起晨晓。 一头鹰隼般的飞禽如同箭矢自水雾中掠出,停在竹屋外的栏杆上。 齐实伸手指逗了逗矛隼,取下消息,打开看了眼,然后,抿起了唇。 “齐叔!”宁君惜冷不丁从后面跳出来,喊了声。 齐实与鹰隼都没被吓到。 齐实有些无奈回头嘱咐,“少爷别乱跳。” 宁君惜皱皱鼻子,“我有分寸啦。” 他顿了顿,又说,“想去就去嘛,这里放心。” 如果不是有事,他可不信小齐叔会无缘无故叫个人来照顾他,虽然他觉得一点也没有必要。 “嗯。”齐实应了声。 “看你样子就不放心。”宁君惜斜眼看他,哼哼道,“你信不信,我的阵法就算你进去也要吃一番苦头。” 齐实苦笑。 这个,他自然是信的,毕竟连李老一不留神也在少年手里吃过亏,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那你说你不放心什么吧?”宁君惜撇撇嘴,靠在栏杆上问。 “没什么。”齐实摇摇头,“少爷小心些,我一个日夜便能返回。” 宁君惜撇撇嘴。 一看这表情就知道又牵扯上不愿让他知道的东西了。 他微微打了个哈欠,点头,“好,早去早回。” 齐实点点头。 “哎,这只小东西。”宁君惜见齐实真要走,连忙提醒。 “送少爷了。”齐实脚步一顿,说了声。 “我才不要。”宁君惜一脸嫌弃。 可齐实已经没了影子。 宁君惜看着那只鹰隼,更嫌弃了,往一边挪了挪。 初次见面,鹰隼倒是不嫌弃宁君惜,冲他叫了声。 宁君惜扯了扯嘴角,又往一边挪了挪,表示,他不想和它认识。 鹰隼也不在意,开始梳理羽毛。 它似乎没打算走。 宁君惜见它识趣,便不再理会,转头看向雾蒙蒙竹林,眼神中渐渐带了些茫然。 有人说,过去的终究只能是过去。 可他连什么时候过去的都不知道。 似乎只是一瞬间,与他亲近的所有人对他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就好像在保护一件瓷器。 老头子那里还不是很明显,可小齐叔这里却让他想忽视都难。 这种感觉,就好像明明身处其中,却一直被置身事外。 他从小一个人自在惯了,可一点也喜欢不起来这种滋味,反而想逃得远远的。 可惜,这似乎也是奢望。 真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呢。 “少……少主……”齐思贤紧张兮兮冲出来,看到宁君惜呆了下,松了口气,“少主怎么不叫我起来。” 毛球在齐思贤后面跟出来,两下爬上了宁君惜肩膀,抖了抖毛,习惯性蹭蹭宁君惜的脸颊,咿呀了声。 宁君惜回过神来,转头瞥了眼惊魂甫定的可怜娃儿,没好气道,“放心,没不了。” 齐思贤惭惭低下头,抬手挠了挠。 鹰隼扑棱了两下翅膀,飞到了齐思贤肩膀上。 齐思贤呆了下,他刚才心急,只看到了宁君惜,如今倒有点惊喜,“猎儿怎么在这里?” “你认识?”宁君惜有点惊讶。 “对呀,在齐家时,我一直养着的。”齐思贤摸摸鹰隼的喙,欣喜说。 “它不是小齐叔的隼吗?”宁君惜奇怪道。 “是呀,但是二叔这些年都留在家族里了,在齐家,它只认我呢。”这个傻乎乎的少年有点骄傲说。 “难怪。”宁君惜摸摸下巴,忽然也开心了,“正好,那你喂它啊。” 说着,拍拍他肩膀进屋了。 齐思贤笑眯起眸子,傻乎乎点头。 …… 雾气渐散后,两个少年人便出了竹屋。 齐思贤跟着宁君惜在竹屋附近忙了一天,符纸不要钱一样一沓沓往外拿。 他虽然不知道宁君惜在干什么,不过看上去很厉害的模样,就一边想着少主果然是少主,懂的东西就是多,不是他能相比的,一边约摸着二叔回来要再去符篆店里买符纸了,不知道还剩多少灵石。 剑修的腰包一向都比较拘谨。 不知不觉就日暮西山了。 晚饭两个人一人吃了只烤野鸡。 宁君惜胃口不好,吃两口剩下的全给毛球了。 很快暮色笼罩竹林。 宁君惜乖乖养伤,早早睡觉。 毛球乖乖缩在宁君惜怀里,早早睡觉。 猎儿站在栏杆上,早早睡觉。 齐思贤只能运功修行,顺便守夜。 夜色越来越浓,竹林里又升起了水雾,偶尔有蛙虫鸣叫,很是安宁。 宁君惜猛地睁开眸子,坐起了身来。 齐思贤也睁开了眸子,“怎么了,少主?” 宁君惜眨眨眼,淡定说,“熄灯,睡觉。” 齐思贤还没反应过来,一道白影闪过,烛火已经熄灭了。 …… 几道黑影闯入了竹林,扰乱了竹林雾气,在竹林里穿梭。 一瞬间,四周忽然亮了一下。 前面两道身影一滞。 一人凝重道,“尊主,是阵法。” “是锁灵阵,迷魂阵与传声阵,阵主人没有恶意。”另一人四下环顾了圈,低声说。 身后有异常风声传来。 那面色苍白的女子皱了皱眉,“走,去会一会这位阵法大师!” 脸色稍微好些的中年女子看了眼身后,咬咬牙,“是。” 夜风轻拂过竹叶,很快消失。 …… 夜色撩人,竹林深处,拨开云雾,便见一座竹屋静静伫立。 四周云雾迷蒙,竹屋里一片黑暗。 竹屋方圆十丈范围有金光亮了亮。 两道远来之客猛地停下身形。 面色苍白的女子朗声道,“小女子月灵,路过宝地,见前辈阵法绝妙,特来拜访。” 倏忽,竹屋前,一双锐利眸子猛地睁开,是一只英武的隼,幽幽看向远远而来之人。 女子毫不在意,继续说,“小女子对阵法之道也有了解,想与前辈切磋一二,望前辈赐教。” 风吹竹叶,竹屋内依旧没人回答。 迷雾中有异常风声再次响起。 女子皱了皱眉,微微抬高声音,却说,“多谢前辈。” 话音落,她微微一跺脚,四周骤然亮起华光,有虚幻剑影渐渐浮现。 然后,她一拉身边的妇人。 两人瞬间消失。 几个呼吸,竹林中闯出五个兵士,一身铁血冷肃。 此时竹屋四周,剑阵已完全现形,一柄柄金色长剑悬浮,璀璨锐利逼人。 第一卷 旅人 第八十章 有仇当场就报了 http://.biquxs.info/

夜阑星月掩,雾笼竹林。 竹屋里寂静无声。 竹屋外,剑阵光芒愈发璀璨,映得竹屋附近金光熠熠。 一种莫名的威势压迫着来人的神经。 五人警惕环顾四周。 时间缓缓过去,竹屋前的隼发出一声唳鸣,四周再没了声音。 五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其中一人朗声开口,“我等乃郦蜀境内静字营将士,捉拿细作追到此处,望前辈给个方便。” 竹屋中寂静了几个呼吸,灯火悠悠亮了起来。 竹屋里传出几声清咳,紧接着有苍老声音响起,“老夫不过一个避世人,你们抓人便抓人,吵老夫睡觉作甚?” “并非我等有意干扰前辈,而是那二人在前辈阵法前消失的,我等实在不知她们下落。”那人继续说。 “哦,老夫是听出来了,你们的意思是,被老夫藏起来了。”苍老声音带了些戏谑。 “我等不敢,只是望前辈告知。”那人连忙躬身道。 “你们就不怕,老夫与她们是一伙的?”那苍老声音的戏谑意味愈浓。 “前辈既能布下如此大阵,若是袒护他们,大可以将我们绞杀,一了百了,我等自然是信前辈的。”那人客气说。 “你这小子倒是识时务,不像刚才那丫头,连老夫也算计。”苍老声音缓和了几分,“你叫什么名字?” “丁晖。” “光明磊落,配得上。”苍老声音更缓和了几分,“东北方向。” “谢前辈。”丁晖躬身一礼,回头喝道,“走!” “注意别也掉进去。”苍老声音提醒。 “改日给前辈送酒来。”丁晖朗声说。 五人匆匆钻进了水雾里。 “猎儿啊,好好看门。”苍老声音淡淡说。 然后,烛火熄灭了。 四周没了人声,剑阵渐渐黯淡下来,竹屋又模糊在了茫茫水雾里。 竹屋里,两个少年人并排而坐。 宁君惜清了下喉咙,揉揉脸。 毛球伸了个懒腰,刚想咿呀一声,被宁君惜一把抓住,瞪了瞪眼。 毛球蹭了蹭宁君惜的手,没再叫。 齐思贤一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现在唱的哪台戏。 他眨眨眼,就听到宁君惜悄声说,“等!” 齐思贤连忙点点头,竖起耳朵听着竹屋外的动静。 夜色幽幽,偶尔有蛙虫应和。 两道身影悄然出现在剑阵前。 “前辈为何帮小女子?”年轻女子朗声问。 “女娃娃不是说要同老夫切磋切磋吗?”幽幽话语传来,带了些玩味。 “前辈说笑了,刚才是不得已,前辈宽宏大量,必不会计较,小女子在此谢过前辈了。”女子皱了皱眉,欠身道。 “呵,那老夫的面子便不是面子了?”苍老声音陡然阴沉下来。 金色条纹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蔓延,瞬间到了两道身影面前,将两人包围了进去。 “前辈息怒!” 两人脸色都变了变。 “小女子斗胆了。”女子素手轻挥,几道流光瞬间打在几个角落。 蔓延的纹路瞬间一滞。 然后,她又挥出几块灵石。 纹路再次蔓延,却是往回而去。 只是,下一刻,纹路偏转,以更大的圈绕回去。 女子眉头一蹙,转瞬又几块灵石掷出。 一来一往,纹路渐渐混乱起来。 竹屋里,宁君惜微微咬舌头,手中法诀飞快打出。 随他手中掐诀变化,头顶几十张符篆不断变换位置。 齐思贤与毛球看得眼花缭乱,一愣一愣的。 然后,宁君惜忽然低呼了一声,似乎是咬到了舌头。 下一刻,符篆都烧了起来。 齐思贤与毛球对视一眼,看向宁君惜,眨眨眼。 宁君惜咳嗽一声,“女娃娃,造诣不低啊。” 此时,屋外一片黑暗,金色纹路完全消失,显然阵法已破。 “是前辈礼让。”女子不卑不亢道。 “只是,你弄这个罡气阵是想干什么?”宁君惜不急不缓又说,“难不成是打算让老夫吃不了兜着走?” “前辈多虑了,”女子声音淡漠了几分,“小女子只是希望前辈不要再为难小女子。” “哦?”宁君惜点点头,“那你手里攥的灵石是怎么回事,不是打算起阵吗?” 女子嘴角扯了扯,手中灵石握得紧了紧。 “也好,正好再试试老夫的剑阵。”苍老的声音渐渐慵懒下来,“女娃娃,快点,这次你若能破了,老夫收你作入门弟子如何?” “前辈说笑了,晚辈只是想离开这里。”女子声音又带了些恭敬。 “那真可惜,”宁君惜遗憾叹了口气,“不过你确定你能出去得了?曹静诚的静字营应该不止这点人吧?” 女子眸子闪了闪,“请前辈出手相助。” “老夫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宁君惜悠悠说。 女子沉默了几个呼吸,忽然跪地道,“晚辈愿拜前辈为师。” 她身边的中年妇人一声惊呼,“尊主!” 女子微不可查摇摇头。 中年妇人犹豫了下,也跪了下来。 “你刚才不愿做老夫弟子,现在老夫还不稀罕了。”竹屋里的苍老声音哼了声,“东南方向五百步,有个老夫实验的小型传送阵,到哪儿老夫也不知道,你们自求多福吧。” “多谢前辈。”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 然后,起身离去。 良久后,竹林里起了风,雾气翻腾。 忽然,宁君惜戳了戳一边的少年,“出去了。” “啊?”紧张兮兮的齐思贤呆了呆。 “她们都走了。”宁君惜从床上跳下,“去捡灵石。” 齐思贤眨眨眼,“什么?” 宁君惜撇撇嘴,点起蜡烛,“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帮那两人,为什么会冒险跟那女子切磋,为什么告诉她们空间阵的位置?” 他哼哼道,“敢拿我当挡箭牌,必须吐出点血来。” 齐思贤更懵了,“空间阵?” “对呀,传送阵太费资源,小齐叔太穷了。”宁君惜拿起蜡烛,摆摆手,“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啦。” 齐思贤彻底呆住了。 传送阵是在空间里形成通道,从一个地方传送到另一个地方。 而空间阵却是破开空间,将人卷入空间乱流里。 两者区别大了。 “喂。”宁君惜见他这表情,有点无奈,“那可是我给自己留的逃生门,出不了人命的,也就丢半条命。” “空间乱流啊,怎么可能出得来?”齐思贤不安道。 “笨蛋,把传送阵与空间阵都掺合掺合不就行了。”宁君惜伸手一巴掌拍下去。 齐思贤眨眨眼,又眨眨眼,不懂。 而此时此刻,永安城门前,天空突兀现出一道黑色漩涡。 两道浑身是血的身影从漩涡里掉了出来。 第一卷 旅人 第八十一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http://.biquxs.info/

绣梅城的城丞名许衍,是天元十年的新科状元。 本来在洛京有着大好的前程,却因为在天子召见时说错了话,被贬到了这偏远之地,当了十六年的八品城丞。 可以说,这一辈子仕途也就这样了。 毕竟,十六年太长了。 对于谁都是。 意气风发的少年俊杰磨平了棱角,雪染鬓发。 温声细语的温婉少妇浸染了沧桑,眉梢画上细纹。 咿呀学语的婴孩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年少女,欢歌笑语。 身边围绕的稚童似乎幼燕离巢,为了前程各奔东西。 谆谆善诱的老人佝偻了背脊,满头霜华。 这些或许都花不了十六年。 所以,也不能指望朝堂还记得十六年前说出‘明天下之忧而先忧,知天下之乐而后乐’的那个少年人。 许城丞的俸禄不多,请不起门徒,日子过得更是清贫。 所以,当府门被忽然而来的陌生人一剑劈成两半,巨大的声响惊出来的一定是主人。 这个只是不惑之年,鬓发已半白的男子匆匆跑了出来,看到门前站着的中年人倒是没多少害怕情绪,而是上前客气拱手,“敢问,阁下有何贵干?” 齐实淡淡瞥他一眼,却似乎并不将这个男子放在眼中,而是看向他身旁的白衣青年人,将一根箭头丢过去,“曹静诚,这是何意?” 白衣青年接住箭头,打量了眼,淡淡说,“前些天,不知何人造谣,蜀州有大批原石流出,此事关系甚大,义父派静诚与静字营一百人出来调查,追杀细作,有什么不对的吗,前辈?” “你杀的是细作吗?”齐实冷斥道。 “我只杀该杀之人……”曹静诚话语依旧淡淡。 一道光华擦着曹静诚头顶瞬间斩过。 曹静诚的话语顿了顿,继续说,“龙蟒相争,必有一伤,前辈不这般认为吗?” 话音落,他头顶的剑簪折断,啪一声掉落在地。 不远处的几棵桃树骤然倒下,绿叶缓缓飘落。 “这句话,你没资格说。”齐实淡漠说。 他转身离去。 冷冽的话语却在夜色中回荡。 “不要再试探我们的底线,否则姚凌觞也救不了你。” 四周很快寂静。 夜风卷起落叶,自两人身前飘过。 曹静诚抓住一片落叶,看向许衍,面无表情,“许城丞觉得呢?” 许衍没回答,而是皱着眉头看向身后,“爱妻亲手种的桃树,眼见今年能吃到桃子了,全没了。” 曹静诚忽然笑了笑,将桃叶丢掉,“那我赔你,如何?” “因你而毁,自然该你赔。”许衍理所当然说。 “你……”曹静诚怔了下,摇摇头,“活该你呆在这个位置十六年。” 许衍却也摇摇头,负手而去,“其实这样,挺好。” 曹静诚又怔了下,然后笑容有些古怪,“挺好?” 然后,他摇摇头,走出了许府。 道不同,不相为谋。 …… 地上捡金子好不好? 自然很好。 百金可兑换一块九品灵石,百块九品灵石可兑换一块八品灵石,以此类推。 所以,捡灵石一定比捡金子还好。 宁君惜很开心。 不仅仅因为他在捡灵石,还有那个让他请走的女子丢的灵石不是九品都是六品。 换句话说,他一下子能捡起一座金山来。 罡气阵有一百零八个阵眼,他捡了一百零七块灵石。 他想想小齐叔芥子戒里就几块九品灵石,于是,更开心了。 齐思贤一点不开心,也不知道宁君惜为什么这么开心。 只是,他在捡灵石时渐渐想明白了宁君惜干了什么,然后有点被吓到了。 宁君惜竟然冒充了个阵法精湛的老爷爷,然后将几个军中将领与不知底细但一定很难缠的两人都耍了。 这少主,要不要再大胆一点? “别担心,这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嘛。”宁君惜将最后一块灵石收入腰包,拍拍齐思贤肩膀,笑眯眯说。 毛球跟着咿呀一声。 齐思贤咧咧嘴,却笑不出来,反而脸色发白。 宁君惜伸手摸了把齐思贤的一头冷汗,有点无奈,“看把你吓得,胆子这么小啊?” 齐思贤抬袖擦了擦,理所当然说,“对呀,我胆子很小的。” 在齐家出了名得小。 宁君惜噎了一下,无奈一拍他脑袋,“回屋睡觉去。” “哦。”齐思贤挠挠头,有点讪讪。 这时,宁君惜忽然一皱眉,然后一拉他,“快点,又有人来了。” 齐思贤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跟着宁君惜跑进了竹屋里。 没多久,一老一小从迷雾中走了出来。 老的衣衫褴褛,一头白发上还夹杂几根茅草,背上背了个被破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行囊,手上牵着一匹瘦骨嶙峋的跛马。 小的岁数其实也不小了,一身市井麻衫,满脸胡碴,跟逃荒的难民一样。 这两人如果再弄个破碗,蹲在地上,恐怕就是名副其实的乞讨二人组了。 齐思贤的面色有些古怪。 大晚上的碰上这么二人,真是奇怪得不能再奇怪了。 宁君惜脸色却阴晴不定。 这两人乍一看是个普通人,多看两眼还是个普通人。 可他们避开了他在五百丈外设下的阵法,悄无声息靠近了这里。 他一路布置的阵法很多,要说是巧合,他绝对不信。 那二人很快停在了竹屋前,开始说话。 小的热泪盈眶说,“老刀,咱运气真好啊。” 老的咧开嘴,缺了两个门牙,笑得贼傻,“是少爷鸿福齐天。” “鸿福个屁,”小的的热泪一下子收起来了,呸道,“洪福齐天,我能混到这地步,回去我就把那几个王八羔子痛殴一顿。” 老的挠挠头,不说话了。 小的估计也觉得没趣,揉了揉腰,“累死小爷了,好歹能好好睡一觉了。” 然后,他往竹屋方向走了。 老的亦步亦趋跟上。 剑阵没启动。 四周静悄悄的。 宁君惜有点懵。 头顶忽然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小小的,细细的,簌簌如雨。 他伸手摸了摸头顶,从头上摸下来点东西。 手感好像是符纸。 然后,他听到身边的小子呆呆说,“少……少主,符篆自己碎成沫儿了。” 第一卷 旅人 第八十二章 一个很话唠的年轻人 http://.biquxs.info/

装高人碰上真高人了。 这老天爷的玩笑可开大了啊。 宁君惜哭笑不得,有点慌。 齐思贤还没明白状况,有点懵。 外面两个人走得很欢快。 “点灯,迎客!”宁君惜到底不是吓大的,几个呼吸后,果断道。 输人也不能输阵。 他一路下来碰上的高人少吗? 不少! 这点小阵仗还能慌了? 不能! 齐思贤眨眨眼,长臂一捞,将烛台捞了过来,“少主!” 宁君惜抬头看了眼,忽然想到这家伙身上没火折子,在怀里摸了摸,接火折子摸出来,自己点燃蜡烛。 “少主,您冷吗?”齐思贤奇怪道。 “不要叫少主。”宁君惜使劲甩甩手,板着脸低声道。 他不是慌,就是手有点抖。 顿了顿,他又说,“咱们现在,来演场戏。” “哦。”齐思贤抬头眨眨眼,将烛台放到一边,乖乖应了声。 …… 烛火很快照亮了整个屋子。 外面的二人脚步顿了下。 年轻人呦了声,很意外道,“还有人啊。” 然后,他似乎才看到栏杆上的隼,惊喜道,“没地方住,有这么个鸡也行,烤了一定贼香,要是还有酒就更美了。” 猎儿扑棱了两下翅膀,飞走了。 “哎?”年轻人有点傻眼。 邋遢老头子却呵呵一笑,好像有点幸灾乐祸。 “笑你大爷啊。”年轻人翻白眼道。 从绣梅城到这里几百里的路程,他除了啃了两根黄瓜,连一口饭都没吃呢。 老人挠挠头,又笑了笑,指了指竹屋里。 年轻人眸子一亮,“屋里有吃的?” 老人腼腆点点头。 年轻人扫了眼庭院里的荒芜,搓搓手,欣然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正好认识认识,说不定还是狐仙艳鬼,还能共度春宵啊。” 他整了整衣服,上前敲了敲门。 那恭敬姿态就好像恭谨读书人敲心仪姑娘的房门,小心翼翼得紧,只是落在这么个落魄年轻人身上,发生在现在这间竹屋前,就滑稽得可笑了。 然后,房门自己打开了。 一只白猫从屋里出来,喵了声,蹿进了竹林里。 年轻人脸色僵了一下。 月黑风高夜,猫总是比较邪门的一种东西。 然后,他推开门,看到了个与跑出去的白猫一样身上找不出一丝其他颜色的白衣少年在写东西。 那少年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身子很单薄,气质文雅淡泊,让人看到就能不自觉平静下来。 四周很静,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让人觉得很不真实。 年轻人觉得头皮发麻。 他暗暗啐一口,莫不是真遇到精怪了?不行,那要逮着老刀快跑,小爷可不想真被妖怪吃了。 他回头去找糟老头。 那老人正眯着眸子看着黑黢黢的房梁,心有所感低下头,咧嘴一笑。 然后,老人推了年轻人一把。 年轻人一个没站稳,噗通一声后脑勺就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抱着脑袋开始破口大骂。 宁君惜抬起头,脸色古怪。 他似乎是高估了他们。 那老人冲宁君惜咧嘴笑了笑,有点腼腆,“那个,这位少爷,俺跟少爷有点饿了,能讨点吃的不?” “我这里没有吃的。”宁君惜不动声色。 那年轻人腾一下跳了起来,然后,呆了下,喃喃道,“老妹呐,我做梦了吧。” “那俺们能住这里不?”老人挠挠头,憨笑道。 那年轻人忽然叫道,“这感情好,就在这里住了,哈哈哈哈……” 宁君惜看了眼老人,又看了眼年轻人,微微放下了些警惕,“两位自便,思贤下来吧。” 一个人影倏忽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年轻人的大笑一滞,然后双眸放光,凑过去自来熟道,“少侠啊,好俊的功夫,要不一起吧?” 齐思贤闪到宁君惜那边,“少……” 宁君惜一个眼刀飞过去。 齐思贤话语一顿,“少爷。” 宁君惜点了点头,低头继续写。 年轻人也不尴尬,又死皮赖脸凑到宁君惜身边,“美人啊,要不咱们一起吧,你看你细皮嫩肉的,总该有个保驾护航的不是?” 宁君惜眉头跳了跳,不动声色继续写字。 那年轻人见宁君惜没反应,低头看了眼,“咦,这种字你认识啊?” 宁君惜没回答。 “这种字,是上古禁纹,记载的都是上古秘辛,目前在世的只有四册,你便是真认识,也不能乱写啊。”年轻人好心好意提醒。 宁君惜写字的动作一顿。 当初,他从老头子书库里翻出来的一本残破的书籍,上面的文字他没见过,而老头子书库里又没有记录类似文字的书籍了,他便顺便将上面的内容记了下来。 原来是上古禁纹。 他眼角瞥了眼牵马的老人。 那老人靠在墙壁上,抱着马脑袋已经睡了过去,此时微微咧开嘴,口水源源不断浸在了马脑袋上。 那跛马似乎觉得不舒服,歪了歪脑袋,轻轻打了个响鼻,又继续睡觉。 宁君惜心中松了口气,抬头看着这个年轻人,神色似笑非笑。 年轻人似乎这才察觉自己说错话了,神色滞了一下,“那个,我是偶然听了一耳朵,我不知道在哪里,什么也不知道,那个,美人,你可不能杀人越货啊,太影响好感了。” 宁君惜抿了抿唇,“思贤,去捉两只野鸡来。” 齐思贤有点为难,二叔说寸步不离的。 “嗯?”宁君惜举了举拳头。 齐思贤挠挠头,“哦。” 他快速消失在了暮色里。 年轻人露出一副紧张兮兮神色,“美人啊,你不是真要杀人灭口吧?” “吃饱了,便不要再烦我。”宁君惜将纸张烧掉,平静说。 年轻人怔了一下,一张脸立即笑开了花,“真的呀,美人,你不会是要毒死我们吧?” 宁君惜坐下,微微阖上眸子,不想搭理他。 扮猪吃老虎的家伙,他向来不怎么愿意打交道。 年轻人看着宁君惜,半晌后松了口气,笑眯眯起来,“我就说,生得漂亮的人心肠一定好嘛。” 宁君惜当自己听不见。 “美人啊,你说你便这般漂亮了,你娘亲一定也很漂亮吧。”年轻人又嬉皮笑脸说。 宁君惜依旧当自己耳朵聋。 年轻人还是不放弃,“美人啊,你叫什么啊,你这一头白发是天生的吗,真是比黑头发漂亮多了,你真幸运啊。” 宁君惜猛地一拍桌子。 年轻人一缩脖子,终于不说话了。 第一卷 旅人 第八十三章 一把绿色剑鞘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的脾气很好。 他很少有烦的人,有的话,那就是很烦。 比如现在。 “美人啊,你到底叫啥啊,说一声呗?” “美人啊,你哪里人啊,有没有个姐姐妹妹的,要不介绍介绍啊?” “美人啊,你去哪里啊,咱一起呗?” “美人啊,要不你跟我回家吧?不远,也就三千里路,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我小弟就是你小弟,多痛快啊,是不是?” “美人啊……” “闭嘴!”宁君惜冷着脸斥道。 年轻人手抖了一下,讪讪咧嘴笑,“美人生气了,要不要哥哥负荆请罪什么的,知道你心好,肯定不会了,是不是?” 宁君惜额头上青筋直跳,抬手压了压。 这人上辈子是个哑巴吧,一大清早的就不能歇一歇,还有说话怎么这么想让人揍他? 我头发白怎么了,碍你什么事? 我娘亲漂亮不漂亮,凭什么告诉你啊? 我叫什么,我愿意说就说,就不告诉你,能怎么着? 一句话加一个美人,你是想让我误会你有龙阳之好,还是在讽刺我? 要不是有些忌惮,宁君惜早就扑上去把这人揍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有高人护着就了不起啊? 还是小小岳好,想揍就揍,还不用怕打坏了。 年轻人还在喋喋不休,“我有个妹妹啊,与你同龄,本事不大,脾气可是不小,谁说她她跟谁急,就跟被踩了尾巴的……” 宁君惜猛地站起身。 年轻人话语一顿。 “别跟来,否则后果自负。”宁君惜恶狠狠刮他一眼,小跑出了竹屋。 齐思贤眨眨眼,也连忙跑出去了。 年轻人并不在意,反而笑得十分开心。 笑了会儿,他忽然叹了口气,故作忧郁说,“老刀啊,我想老妹儿了,咋办?” 老人咧嘴憨笑,露出缺了的两颗门牙。 “傻样。”年轻人点了点他,然后在身前比划了下,更加忧郁了,“有点矮啊……” …… 清晨的竹林空气分外清新。 宁君惜呼吸着微凉的气息,心情略有平复,但还是有点不爽。 想揍人啊,怎么办? 他一拳头砸在柱子上。 不知什么时候飞回来的矛隼扇动了两下翅膀,叫了声。 “少主……”齐思贤小心翼翼喊了声。 “没事。”宁君惜呲牙甩了甩手,那一拳头力气用多了,砸得手疼,“毛球呢?” “不是说这两人走之前不让它回来吗?”齐思贤茫然道。 “哦,对呀,给气糊涂了。”宁君惜拍拍脑袋,又猛地抬头道,“叫少爷,不对,叫惜哥,听到没?” 齐思贤眨眨眼,没说话。 反正他不叫,宁君惜也拿他没辙。 这是二叔说的。 不出齐思贤预料,宁君惜也没再较真,只是将身子靠在栏杆上,双手搭着栏杆,看上去慵懒散漫。 “我去找点吃的?”齐思贤有点心虚问。 “等他们走了。”宁君惜看着悠悠竹林,皱了皱鼻子。 齐思贤眨眨眼。 “我生气了,就不让他们白吃白喝。”宁君惜哼哼道。 “好幼稚啊。”齐思贤心中悄悄飘过这么一句感慨,只是很快他捶捶自己脑袋,别乱想啊。 那时的宁君惜在想,小齐叔,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 阳光透过竹林,水雾渐散。 宁君惜没等来齐实,却是等来了其他人。 竹林里走出来的是个汉子。 他身材不高不壮,头戴斗笠,手持一根竹杖,腿上裹了行缠,斜挎着背囊,腰间挂着把绿色剑鞘,身后跟着一头白色驴子,驴子上挂了只酒葫芦。 这是最普通的走江湖装束。 宁君惜姿态依旧懒散,只是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因为毛球在那汉子肩膀上。 这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然后,毛球从汉子肩膀上跑下来,闪电一样撞进了宁君惜怀里。 宁君惜闷哼了声,却没去管毛球,而是目光带着审视看着缓缓走来的汉子。 汉子在距离竹屋五六步停了脚步。 毛球冲那汉子咿呀了声。 然后,汉子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并不出奇的脸庞,微笑,“好久不见,宁君惜。” 宁君惜一下子瞪大了眸子,“吴邪?” 下一刻,少年脑袋上立即被人拍了一巴掌。 宁君惜转过头,那汉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少年身后,“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怎么多了一头驴?”宁君惜也不恼,只傻乎乎问。 汉子又一巴掌拍在少年脑袋上,骂道:“这是重点吗?” 宁君惜摸摸脑袋,然后笑了起来,“你还欠我五两银子,这是重点。” 汉子脸色一僵,眯起眼笑道:“不就五两银子嘛,男人这么小气,以后不会有大出息的。” “一个铜板能买一个馒头,这是五千个馒头的事,你能不计较吗?”宁君惜讲道理道。 汉子心知没法子蒙混过关了,干脆利落道,“没钱。” “那就把毛驴给我吧。”宁君惜笑眯眯说。 汉子脸一黑,瞬间也笑眯眯起来,“这不是我的,你若真想要,我同驴子主人说一声?” 宁君惜翻了个白眼,懒洋洋靠回栏杆上。 他将那些酒赊出去时其实也没想着让这汉子还,否则不会赊这么多出去。因为当初很难熬,要不是这汉子,他的酒铺开不了三年。 只是这汉子不告而别,他心里挺窝火的。 毛球跳上栏杆,微微伸了个懒腰,冲宁君惜叫了声。 它饿了。 宁君惜揉了揉它脑袋,“你怎么跟我的小兽这么熟的?” “我吴邪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逗一只猫还不是手到擒来。”吴邪嬉皮笑脸,也靠在了栏杆上,剑鞘与栏杆碰撞,发出咚一声闷响。 宁君惜撇撇嘴,知道他在胡扯,也不想拆穿,又问,“还没找到吗?” 他记得这家伙当初在他酒铺里喝得烂醉时说过,他来雪原是为了找一把配得上他的剑,如今已过了五年,剑鞘里怎么还是空空荡荡的。 吴邪不知为何嘴角抽搐了下,哀叹道:“找到了,可惜跟我想的不太一样,所以拿不到。” 宁君惜没听懂,转头看他。 吴邪瞪起眼,“知不知道揭人不揭短?” 宁君惜转回头,“不想说拉倒。” 吴邪又笑眯眯起来,双手一撑,一屁股坐在栏杆上,“我听说……” 他才说了几个字,竹屋里出来了个落魄年轻人,似乎一觉才醒,蓦然大叫一声,“美人!” 吴邪怔了下。 与此同时,栏杆很给面子晃了几晃。 吴邪一个没坐稳,往后一头栽了下去。 然后,落魄年轻人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卷 旅人 第八十四章 我叫吴邪,天真无邪的邪 http://.biquxs.info/

跌倒的汉子摔得凄惨,好不容易才站直身体,揉着腰抬头看着那个罪魁祸首,好在是温吞的性子,只没好气道:“你有病啊?” 落魄年轻人居高临下盯着他,脸色幸灾乐祸,“谁让你调戏我们家美人的。” 吴邪蓦地瞪大了眸子,“你家美人?” 他猛地蹦起来,往两人中间一挡,手中却多了个酒葫芦,喝了口酒压压惊,“他还小,你可别胡来啊。” 落魄年轻人怔了下,脸色倒是没多少变化,笑嘻嘻道,“就算有贼心也没贼胆啊,美人身边那少侠老厉害了,我若胡来,他非卸了我。” 宁君惜听得青筋直暴,真想把这两家伙都冻起来得了。 吴邪点点头,似乎是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那能不能借我喝两口酒?”落魄年轻人腆着脸道。 汉子一把将酒葫芦丢过去,“有何不可?不过记得还我。” 年轻人接过酒壶,喝了口酒,砸吧了下嘴,“春晓?” ‘春晓’是用前一年第一场无根水酿的酒,做工讲究,虽然不能同动辄几十两银子的琼浆玉液相比,可在乡野之地也算好酒了。它还有一个很俗气的名字,二两酒,就是每斤酒二两银子的意思。 吴邪脸一僵,心虚去瞥宁君惜。 宁君惜看着悠悠竹林,并不在意。 吴邪便伸手去捞酒葫芦,“解解馋就行了,还来还来。” 年轻人自然不乐意,一边躲一边连忙往嘴里再灌几口,咕嘟咕嘟声听得吴邪心颤,跟年轻人扭在了一起。 宁君惜不想被殃及池鱼,翻过栏杆,坐在栏杆外的木板边缘上。 毛球跳下栏杆,钻进宁君惜怀里,咿呀叫唤。 宁君惜揉揉毛球脑袋,身边忽然传过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他转头看过去。 齐思贤摸摸肚子,有点尴尬。 宁君惜眨眨眼,然后有点歉然,他竟然因为自己的小脾气让其他人跟他饿肚子。 “一起去找点吃的吧。”他站起身,拍拍衣服建议。 齐思贤更加不好意思了。 …… 等两个人再回来,吴邪与落魄年轻人已经冰释前嫌了,两人坐在栏杆上谈天说地,大有一种不打不相识的意味,很投缘。 老人蹲在门槛上,小身板似乎能被一阵风吹跑,见宁君惜回来,抬头咧嘴傻笑。 “这真是个高人吗,怎么比老头子还没架子?”宁君惜心里难免有点嘀咕,面色古怪也笑了下,招呼着齐思贤将打的几只野鸡送过去。 他对落魄年轻人没好感,就不想过去,只是在旁边拔了些草准备喂毛驴。 反正他刚吃饱了,也没事干。 毛驴自始至终一直站在那里啃竹屋一角的草,并不乱走,可比毛球乖多了,这让宁君惜有点喜欢。 老刀动作麻利地开始烧烤时,宁君惜也觉得他拔得草足够多了,搓了搓手,将草都抱起来,往毛驴方向去了。 他做得很开心,或者说,能安安心心做一件事少年便会觉得还不错。 毛驴也很给面子,吃得很满足,时不时拿脑袋蹭蹭少年手臂,眼神灵动。 宁君惜便更开心了。 他不喜欢小东西,但很喜欢大东西,像小小岳,小岳,岳叔,他都喜欢。 毛球有点吃味,便在毛驴面前打转,喵喵叫个不停。 宁君惜就将草凑过去,“吃不吃?” 毛球嗅了嗅,打了个喷嚏,继续喵喵叫。 宁君惜皱了皱鼻子,很孩子气说,“不吃拉倒。” 毛球就委屈起来。 齐思贤眨眨眼,猫不吃草的。 老刀无意将视线投过来,咧嘴傻笑,又看向竹屋前的高谈阔论的两人,笑得更开了些。 …… 吃过早饭,已经日上三竿。 齐实还是没回来,倒是落魄年轻人与老刀打算走了。 吴邪与落魄年轻人聊得热火朝天,相见恨晚,然后一击掌,约了结伴而行,也打算走了。 宁君惜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吴邪也没什么好说的。 落魄年轻人却是个话唠,笑嘻嘻跟宁君惜说了不少话,其实那些话他清晨时已经说了三五遍,所以宁君惜不搭理他,落魄年轻人自讨没趣,最后悻悻闭嘴。 勉强算是好聚好散。 两个人不再目送,返回竹屋前,只是神色都不是很轻松。 宁君惜在想以前的事。 齐思贤在想目前的事。 两个人都坐在台阶上。 迟疑再三,齐思贤到底是藏不住话,认真说,“少主,那个吴邪,很奇怪。” 宁君惜却只是笑了笑,“每个人都有秘密,没什么好奇怪的。 齐思贤挠挠头,听不懂,想着,等二叔回来了要说一声。 然后,他忍不住多看了宁君惜两眼。 此时的宁君惜看着竹林,眸色幽深,浑身却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有点孤独的气息。 …… 那一年,大雪如毛。 年仅十一岁的少年出了雪原,因为有一手酿酒的本事,便凭借手里仅存的十两银子风风火火开了间宁字酒铺。 因为是十里八村唯一的酒肆,那天来的人很多,少年很开心,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捧场,还有发自内心的欢喜。 自小在虚无洞天长大,少年对于一切都充满了善意,也很愿意结交他们。 只是一切并没有少年想的那般美好。 那些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少年当时只是觉得奇怪,没多想,直到第二日有个老人过来说,天生白发是不祥之人,希望少年能离开。 少年知道那是冻土村的村长,可他也知道他要在这里呆三年,这是他与老头子的约定,况且他如今身无分文,离开也没地方可去,于是他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之后,宁字酒铺时不时就有人让少年离开,还有些孩子跑来往酒肆里丢雪球,甚至晚上有人用雪将酒肆的门堵起来。 那一段时间,少年委屈极了。 他觉得整个世界的人都是坏人。 可他还是没走。 他从来不是个容易认输的人。 时间一天天过去,少年只是面无表情承受着似乎充斥了整个世界的恶意。 直到有一天,酒肆门前来了个身材不高不壮的汉子。 他一脸好奇地盯着赌了大半个门的雪半天,冲着从窗户里钻出来的少年问,“前几天雪很大吗?” 少年耷拉着眼睑,没搭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一铲一铲将那些雪铲走。 那汉子看着少年半晌,啧了声,然后从少年手里拿过铲子,自己干起来。 少年有些愕然,看着那汉子一时间手足无措。 那汉子却微微偏头,笑眯眯道:“感动不感动?没关系,我就是这么助人为乐。” 顿了顿,他似乎是意识到少年不认识他,站直身子,笑得更开心了些,“你好,我叫吴邪,天真无邪的邪。” 第一卷 旅人 第八十五章 红烛城中灵旋阁 http://.biquxs.info/

很快,宁君惜甩甩脑袋,似乎这样就将脑袋里不好的想法都甩没了,眯起眸子,揉了揉毛球脑袋。 他记得老头子说过这么一句话,世上除了父母,再没有人是理所应当对你好的。 所以,很多事,他不是不在意,而是没有资格去在意。 然后,他打了个哈欠,起身往竹屋里去了,“我去睡一觉,齐叔回来叫我。” 本来昨天画符就很费精力了,昨晚还没睡好,今天又被那个话唠青年吵了一早上,有些困了。 “哎……”齐思贤呆了下,估计没料到宁君惜会忽然变脸,“可是,这都快晌午了,没准二叔这就回来了。” “能睡一息是一息,以后要走不少路呢。”宁君惜站在门槛上回头笑了笑,“要不你也睡会儿,我让毛球看着?” 齐思贤挠挠头,“不用了。” 宁君惜也不勉强,直接进了屋子,不经意瞥见桌上的纸张,他怔了一下,快步过去,然后仔细看了看,眉头紧皱。 那青年说上古禁纹不能乱写,他自己倒是写了不少,只是为什么要留给他? 宁君惜想了想,又跑去门口问,“思贤,那个话唠的青年说他叫什么?” 齐思贤被吓了一跳,想了想,“好像是姚靖城。” “姚靖城……”宁君惜若有所思。 然后,他对落魄年轻人的印象更差了。 …… 太阳到达头顶时,齐实终于回来了,风尘仆仆,眉宇间有些疲惫。 齐思贤猛地蹦起来,“二叔!” 齐实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少爷呢?” “在睡觉。”齐思贤认真说,又欲言又止。 “讲。” 齐思贤将昨天到今天的事一字不漏都说了个遍,然后强调,“那个吴邪似乎不是来找少主的,而像是来确定什么东西,可少主明明看出来了,却好像并不怎么在意。” 齐实原本面无表情,听到最后却忽然笑起来,有些幸灾乐祸,与齐思贤印象中沉稳严肃的二叔完全不一样。 齐思贤莫名其妙,甚至有点觉得头皮发麻。 齐实却没在意齐思贤的目瞪口呆,微微抿唇说,“吴邪这个人其实很有意思。” 说完,他入了竹屋。 齐思贤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像二叔跟那个吴邪认识哎。 …… 竹屋里,宁君惜在睡觉,只是齐实一进门就醒了,起身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笑了下,将芥子戒递过去,“喏。” 齐实接过戴回手上,对于之前的事并不多提,只是说,“少爷可以再睡会儿。” 宁君惜眨眨眼。 齐实想了想,查看了下芥子戒里的东西,然后脸色古怪,“少爷把符纸都用完了?” 宁君惜脸色一僵,有点窘迫。 如果不是符纸不够多,他其实还可以布置更多阵法的,毕竟他脑袋里一堆的阵图,只是他比小齐叔还穷,手上除了几张能勉强画符的连符纸都算不上的黄纸,什么都没有。 齐实有些无奈,“那少爷要多休息一会儿,明天再走吧。” “哦。”宁君惜心虚躺回床上,翻个身睡觉。他怎么忘了这一茬儿,失算,失算。 齐实抿了抿唇,有点想笑,又有点哭笑不得。 以前,他一直觉得宁君惜情况特殊,过早接触修行者的世界不好,于是刻意全都避开。 可现在看到宁君惜用近千张符纸换了一百多块灵石,还美滋滋的,他忽然觉得,还是要让宁君惜知道些东西的。 毕竟近千张符篆已经可以换很多东西了。 …… 离开竹林后,没走几十里路,三人便遇上了不算小的城池,名红烛城。 宁君惜本以为还是会避开,毕竟人多是非多,谁知道齐实带头便进了城。 城池就是普通的城池,只是比宁君惜之前见到的要热闹得多。 郦州地处荒芜,又是万里雪原的所在,别说修行者,便是大富大贵的普通人也鲜少有人愿意往那里去,城池自然要相对贫寒得多。 红烛城西边有坊市,齐实说可以在坊市里买到符纸,顺便可以买些杂物以备不时之需,三人便直往城池西边的集市而去。 越往西去,街道越是人声鼎沸,五花八门的杂货,应有尽有。 三个人实在不是什么擅长逛街的人,从坊市一头转到另一头并没花多少时间,出来了又发现也没买什么东西,不由面面相觑。 最后宁君惜拉着齐思贤又倒回去风卷残云了些糕点干粮之类的,又在一家药铺里添置了些药膏药材,这才像点样子了。 只是回来时却找不到了齐实的影子。 齐思贤头一次出来,一路拘谨得很,差不多都是宁君惜拉他做什么,他做什么,如此一来一点主意都没了。 宁君惜倒是坦然得多,四下看了看,指了通往另一条热闹长街的巷子示意随便逛逛。 巷子较冷清,里面有间生意更冷清的杂货店,名字却起得大有深意:灵旋阁。 灵旋,在修行者眼中是聚灵成旋的意思,是指修行突破境界的一种极佳状态。 在傀儡师眼中,旋是人头顶的中心点,是人灵之汇集处,简单的说就是一个壳,而灵旋的灵自然非人灵,而是外来之灵,换句话说,灵旋就是傀儡的意思。 宁君惜本来没多想,可毛球经过灵旋阁时忽然兴奋起来,宁君惜心里就哆嗦了下。 因为毛球的兴奋太像那次遇到原石的表现,当时宁君惜没在意,结果毛球给他抱了颗原石回来,才惹出了这一路的麻烦。 他停在灵旋阁前,抬头看了眼门匾,又打量了眼店铺。 店铺很小,一目了然。 店门宽不过一丈,实在逼仄了点,里面有些昏暗,摆了两排木架,木架上摆了些彩绘木偶之类的似乎孩童玩物的东西,乍一看有点阴森森的感觉。 “怎么了,少……少爷?”齐思贤奇怪问,被宁君惜递了个眼刀立即改了称呼。 宁君惜揪了揪毛球的耳朵,示意它别胡闹,摇摇头准备离开,“没什么。” 齐思贤虽然好奇,也不多问。 两个人才走两步,店里忽然传出一个低沉慵懒的声音,“两位留步!” 紧接着,从店里走出个黑色长衫的年轻人,手拿一把折叠起来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敲打手心。 年轻人生得俊逸,只是面庞更倾向于阴柔,倒是与店铺的氛围有些相称。 他扫了眼两人,轻描淡写说,“齐实道友上楼挑东西去了,让两位进来等等。” 说完,他转身又进去了。 两个少年人面面相觑。 宁君惜迟疑了下,摸出一张用寒酸黄纸写的传声符拍在墙壁上,示意了下,推门进了店里。 齐思贤看着那符篆隐没在墙壁里,也连忙跟了进去,生怕被宁君惜落下。 第一卷 旅人 第八十六章 红烛城与红娘子湾 http://.biquxs.info/

入了店内,感觉比店外看着还要昏暗,莫名其妙便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木架里摆的东西不仅杂而且乱,五花八门,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丝线纠缠,缺胳膊少腿的偶人蜷缩在杂物里,实在没有打开门做生意的样子。 宁君惜将毛球从肩膀上扯下来,抱在怀里,以免它忽然窜出去搞事情。 这里乱七八糟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让毛球感兴趣的东西。 走过木架,店铺最里边,黑色长衫的年轻人正坐在小竹椅上,翘着二郎腿,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手中依旧拿着那把折扇,轻轻敲打手心,哼着小曲,悠闲自在。 年轻人不远处便是楼梯,直通上二楼,只是楼上更加阴森森的。 宁君惜摸摸鼻子,觉得真是古怪。 小齐叔挑哪儿不好,非要来这么个古古怪怪的地方,还是说外面的修士都是这么神经兮兮的,那还不如直接当鬼修算了,最神秘诡谲了。 他想着,四下看了看,见没有椅凳之类的了,便索性盘膝而坐。 站着等太累,他又不傻。 齐思贤看了眼宁君惜,也跟着坐下去。 宁君惜坐的地方靠近楼梯,一侧放了一古柏盆栽,苍劲虬曲,枝干上挂了一个个绿衣小泥人,笑脸示人,讨喜得很。 宁君惜闲得无聊,又觉得这些小泥人憨头憨脑的,长得可爱,便伸手一下下戳着玩。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毛球便也跟着扒拉它能够到的小泥人玩。 只有齐思贤正襟危坐,紧张兮兮四顾。他胆子小,来这么个阴森森的地方,胆子就更小了。 过了会儿,齐实还没下来。 那闭目养神的年轻人没有睁眼,却忽然懒洋洋道:“本店所有东西,一律计算价钱,请看好宠物。” 宁君惜怔了一下,这店里好像就一个宠物吧? 还没反应过来,身边忽然响起一个稚气的声音,“别咬啊,坏了坏了!” 宁君惜低头一看,不由呆了下。 毛球嘴里咬着个小泥人,眼神有些呆滞,然后它松开嘴,一脸茫然抬爪子戳了戳那个小泥人。 “别戳,别戳。”那小泥人又叫了起来,然后手脚扑腾起来。 宁君惜忙不迭将毛球扯过来,自己也往后缩了缩,脸色僵硬。 这些小泥人竟然是活的?怎么是活的?怎么能是活的? 那些小泥人却似乎被人戳破了伪装,便都不再装,扑腾起来,没两下跳下了盆栽。 宁君惜一下子跳了起来。 那些小泥人却只是齐齐站成一排,作揖行礼,稚声稚气道:“欢迎贵客光临本店本屋,恭喜发财!” 然后,它们又麻利爬上盆栽,继续把自己挂起来了。 齐思贤觉得有意思,伸手戳了戳,那个小泥人便抱一下他手指头,然后松开。 宁君惜脸色精彩至极,下意识往远离盆栽的方向挪了两步,发誓以后再不乱动东西了。 “少爷。”齐实正巧挑完东西下楼,身后还跟了个年轻美妇,想来是这店的女主人了。 年轻人睁开眸子,多看了两个少年人两眼。 “齐叔。”宁君惜哭丧着脸喊了声。 齐实怔了下,看了眼齐思贤,然后看了眼盆栽。 盆栽上的小泥人们立即拱手作揖。 齐实无奈笑笑,过去拍拍少年肩膀,没说什么。 宁君惜蔫头耷脑。 年轻人笑容玩味,“若是喜欢,不如送小友两个。” 宁君惜撇撇嘴,没说话,刚才谁说的要计算价钱的。 年轻人也不在意,“齐道友挑好了?” “告辞。”齐实点了下头,看了眼两个少年人,往店外去了。 离开店铺,走向另一条长街,宁君惜心有余悸,回头看了眼,发现那名相貌不俗的年轻人斜靠门柱,正在目送他们离去。 见宁君惜看过去,那人笑着点头致意。 宁君惜眨眨眼,转回头。 等出了小巷后,他扯了扯齐实衣角,“齐叔怎么跑到那傀儡店里去了?” “买符纸。”齐实抿唇压住嘴角笑意,“少爷回头看看。” 宁君惜转回头,发现那个小巷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碧瓦红门。 “齐叔故意让我去长长见识的?”宁君惜眨眨眼,转回头问。 齐实没回答,“几乎每个城池都会有专属修行者的地方,也会有领路人,不过那些领路人都比较贪得无厌,能不用便尽量不用。” 宁君惜咂摸了下,眸子大亮,“齐叔准备让我一个人闯闯了?” 齐实脸色一僵,有些无奈,“少爷别开玩笑。” “哦。”宁君惜悻悻然应了声,又认真说,“可是那个店家有点不对劲啊?” 齐实笑了笑,并不在意说,“他们还不敢做什么。” 宁君惜不是很明白。 “先找个落脚之地吧。”齐实不想解释。 “哎?”宁君惜有点奇怪,指了指头顶,“这才到正午,不继续赶路吗?” “有些小麻烦,不处理了,以后会有点麻烦。”齐实耐心说。 宁君惜觉得,小齐叔的话前后有点矛盾,可仔细想想,又不是很矛盾。 齐思贤在两人身后听两人说话,一头雾水,觉得脑袋有点乱。 …… 红烛城东边有一条月牙状河湾,名红娘子湾。 此红娘子自然不是前线搭桥的那种红娘,而是另一种人。 红烛城还不叫红烛城,连天江还不属于元臻王朝时,红娘子湾中漂着一种独有的精致画舫,有美人邀约,可雅可俗,那些美人便被称为红娘子。 后来,元臻王朝的版图越来越大,扩展到连天江,山河易主,月牙湾上却歌舞升平依旧,因此惹来元臻天子龙颜大怒,下令所有红娘子沉江,所有画舫销毁。 之后,一贯平静的月牙湾忽然风卷浪涌,红烛城电闪雷鸣了足足三月。 当地人都说是红娘子的怨魂作祟,几度作法超度,却毫无用处,最后是龙虎山的老神仙正巧经过,才将一切平息。 后来,月牙湾便改名成了红娘子湾,城池也改名成了红烛城。 齐实一边往城东走,一边挑选些无伤大雅的典故说着打发时间。 宁君惜虽然知道很多东西,却也不知道很多东西,所以很乐意听这些闻所未闻的故事。 只是听到最后,他好奇问,“真是怨魂作祟吗?” 齐实笑笑,“是江底的一条黑蟒修行多年,又吃了那么多人,正好化蛟。” 宁君惜点点头,又皱皱鼻子,“真是造孽。” 齐思贤深以为然点点头。 第一卷 旅人 第八十七章 镜花巷水月府 http://.biquxs.info/

出了红娘子湾,走一段距离便是连天江岔路,往北入连天江,往南是圣湖。 想当初,圣湖到红娘子湾一带还相安无事,只是有大小石柱突出水面,如同雨后春笋,大船难渡,称为镇龙林。 其景致奇特,蜚声四方,不少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士,花重金雇佣船夫,赏这份石林奇景。 只是经过红娘子事件后,镇龙林被电闪雷鸣毁得七七八八,水势湍急起来,石柱也成了暗礁,哪怕是在河畔长大、熟悉水性的舟子船夫,也不敢轻易停留了。 这些年,水流愈发湍急,人迹更是罕至,俨然是一处险地了。 只是此时,镇龙林里,游客不少。 一叶扁舟穿梭江面而来,灵巧如游鱼,舟上一绿衫年轻人持箫而立。 箫声悠悠,如泣如诉。 江风吹动衣衫长发,恣意风流。 “玉箫子,没想到时隔多年,你竟还摆着臭架子!” 汹涌江水冲击着仅存的寥寥几根出水石柱,有个袒胸露腹的汉子坐在其中一根石柱顶端,喝完最后一口酒,将一只空荡荡的酒壶丢入江水,指着舟上之人,捧腹大笑。 箫声止,绿衫年轻人负手而立,淡淡吐出二字,“粗俗!” 汉子毫不在意,看向另一方向。 远处,有个佝偻老人手提一盏熄灭的大红灯笼,以石柱为涉水之阶,蜻蜓点水,长掠而来。 “没想到盲师也会来,真是意外。”玉箫子淡淡说。 佝偻老人还没说话,一道雄壮身影骤然从天而降,踩在一根石柱顶端。 脚下坚石不堪重负,瞬间化作齑粉。 那人便索性就站在江水之上,玩味说,“不止这些呢。” “一个过了气的宗师,也值得我等前来。”江水之中,有一位中人之姿的妇人踩水而来,闲庭信步,嗤笑一声。 她手中捧了具古琴,琴面光滑入镜,映着妇人眉心一点朱砂。 “你这般说,不也来了,乐音夫人。”盲师声音喑哑说。 妇人慵懒一笑,竟也有几分风情,“当年,他断了我三根琴弦,我岂能不讨回来?” “是嘛,我看你也只是宗师之境呢。”玉箫子瞥了乐音夫人一眼,语气毫无波澜说。 “若不解开心结,我又怎甘心如此破境。”乐音夫人笑容一敛,声音也冷淡下来,“你不也是如此?” “我只是受人之邀。”玉箫子依旧平静。 “我说萧晨,那人呢?”盲师坐上一根石柱,语气森然说。 站在江水里的男子淡漠道,“大人已经在红烛城了。” 石柱顶端坐着喝酒的男人皱了皱眉,喝了口酒,“他既然决定亲自出马,那还需要我们几个做什么?端板凳看戏啊?” 玉箫子哂笑,“酒疯子,你急什么,他或许只是去会会好友,动手还是我们的事。” “希望如此吧。”盲师晃了晃手里的灯笼,神色怔然。 …… 城东头有座神仙庙,是专门为当年那个龙虎山老神仙设的,一直香火鼎盛。 临近神仙庙,街上烧香的善男信女便多了起来,街道两旁也有了许多贩卖特色吃食和孩童玩物的各色摊子。 宁君惜虽然还不知道小齐叔找落脚之地为什么找来了神仙庙,可看着那些东西是真眼馋,于是偷偷溜到一边给每人一人买了一串冰糖葫芦,笑眯眯又跑回来邀功。 齐实也不觉得幼稚,顺手接过,不过只是拿在手里。 齐思贤没吃过,觉得好看,反而舍不得吃了。 于是,就宁君惜一个人啃着糖葫芦,像个傻孩子。 到了神仙庙前,齐实从道路两侧的一个摊位里买了一只做工精良的黄杨木香筒,里面装了满满一筒香枝,足够众人多次入庙烧香了,招呼着两人走入神仙庙。 宁君惜与齐思贤都有点莫名其妙。 毕竟修行中人,本身就是为了突破凡躯桎梏,最终晋升天人境,举霞飞升的。 虽然史册记载的飞升之人寥寥可数,可这一跪拜磕头,不就是承认了自己不如人嘛,实在是修行者的大忌。 好在,齐实只是上香,宁君惜与齐思贤便依葫芦画瓢。 各自敬完香后,宁君惜注意到主殿上的一副楹联。 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择高处立,寻平处住,向宽处行。 这对联挂在这里,实在是不合时宜了点。 宁君惜眨眨眼,悄悄问,“齐叔,这对联也是村民们写的吗?” “不是,是那个老前辈写的,这里的村民又多半不识其中意,所以少有人在意。”齐实也悄声回答。 “哦。”宁君惜若有所思应了声。 三人出了神仙庙,迎面走来位青衫老者,拱手作揖,“三位道友。” 齐实只是淡淡问,“水月府在哪里?”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青衫老者看了眼宁君惜,伸手引路道,“道友这边请。” 齐实点了点头,面无表情跟去。 齐思贤算是明白了齐实来这里干什么了,只是留意到了青衫老者的那一眼,眉头微微皱起。 宁君惜在认真想事情,一时间没在意,下意识点了点头,齐实走他便跟着走了。 几乎走了半个城,那青衫老者才停下身形,转头道,“到了。” 齐实又点了点头。 那老者便直接离开。 齐实转头见宁君惜还在想事情,不由无奈喊了声,“少爷!” 宁君惜猛地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四下看了看。 面前是一条入口不显眼的巷弄,勉强能够通过两辆马车,青砖朱墙,可惜是个死胡同。 他眨眨眼,“怎么了,齐叔?” 齐实又笑了笑,“有些事,还是有空了想。” 宁君惜乖巧点点头,想了想,不确定问,“这是水月府?” “嗯。”齐实点点头,率先入内。 齐思贤张张嘴,想把刚才那个青衫老者的事说说,又想到反正那人走了,便又闭了嘴。 往里走,死胡同竟然只是一个障眼法,走过那个障眼法,脚底下青砖路的缝隙之间渐渐散发出浅淡的雾气,悠悠然四散弥漫,很是奇妙。 齐实见宁君惜好奇,解释,“水月府是修行者的客栈,这条巷子是它的招牌之一,名为镜花巷,入夜可将白日里这里发生的事都倒影出来,镜中看花,很是有意思。接下来进了宅邸大门,应该马上就能见到一座明月影壁,影壁中栖息着精魄,是水月府的看门人,专门识别是不是修士的。” 宁君惜有点好奇道,“那晚上来人岂不是要被吓死?” “水月府的势力很大,一般修士都会知晓,而且其内禁止打斗,所以也有很多人在内躲避仇家,只是花费昂贵了些。”齐实耐心解释。 “多少灵石?”宁君惜很关心这个。 “一般定价是,一天十块六品灵石。”齐实想了下说。 宁君惜倒抽了口凉气,“这么贵?那还是别浪费了。” 说着,他转身就想往回走。 第一卷 旅人 第八十八章 难兄难弟 http://.biquxs.info/

“少爷。”齐实很无奈说了声。 “开个玩笑。”宁君惜回头咧嘴笑笑,又脸色认真说,“我保证乖乖的,不乱跑。” 齐实点了下头,顿了顿,补充,“不过一剑的事,少爷不必担心。” 宁君惜怔了下,竖起拇指,“这话说的,老霸气了。” 齐思贤深以为然点头。 “这是事实。”齐实认真说。 宁君惜笑眯起眸子,点点头,“知道知道。” 只是,下一刻他就转身去找齐思贤了,“思贤啊,你怎么还没吃了,难道要带到水月府里吗?” 齐思贤呆了呆,将糖葫芦递过去,“那给少主吃吧。” “我给你买的,你再给我什么意思。”宁君惜翻白眼道。 齐思贤挠挠头,有点尴尬。 “不过,你若想分我一个也是可以的。”宁君惜又说。 “哦哦。”齐思贤傻乎乎将糖葫芦递过去。 宁君惜啃下一个山楂来,吃掉,看着那傻孩子还傻乎乎看着糖葫芦,没有半点动嘴的意思,不由无奈一拍他脑袋,“买了就是吃的,你是不想吃还是不敢吃,还是不舍得吃啊?” 主要是在那里馋人就是他的不对了啊。 齐思贤眨眨眼。 “吃完了再给你买啊。”宁君惜给他顺顺毛,顺便又吃了一个山楂,“虽然是小孩子吃的东西,不过我们也不大嘛,再说,很好吃的。” 齐思贤更加呆了。 宁君惜很无奈揉揉额头,果然隐世久了,人就会变傻吗。 然后,他看了眼齐实,有些忿忿不平,可是老头子,小齐叔为什么没变傻? 齐实以为宁君惜也问他要糖葫芦吃,将自己的那串递过去。 宁君惜脸一黑,他跟齐思贤抢是因为齐思贤跟他差不多大,哥俩好谁跟谁啊,跟小齐叔抢算怎么回事,脸色僵硬瞬间又嫌弃道,“齐叔别闹。” 齐实怔了下,忽然低笑起来。 宁君惜莫名其妙。 齐思贤正心疼又期待咬了口山楂,一下子被呛到,止不住咳嗽起来。 …… 巷子很长,走了很久才到。 尽头处是一扇大门,门上雕刻有两尊高大彩绘门神,皆披挂金色甲胄,身材魁梧,一人骑虎持剑,一人乘蛟扬刀,威猛凛凛。 因为是阳刻木雕,而不是普通人家的纸质门神,又都瞠目怒视小巷,便给人一种呼之欲出的强烈压迫感。 “不愧是连小齐叔都说不容小觑,果然气派得很。”因为不喜欢那种压迫感,宁君惜就回瞪着那个骑虎持剑的门神,心中暗暗想。 这时,大门缓缓打开,一位生着双桃花眸子的美妇姗姗走出,身后跟了两个梳着双鬟的妙龄女子。 美妇冲三人施了个万福,“奴家秦慧琳,敢问诸位贵客可是要在水月府下榻?” 她说话是冲着齐实说的,视线却直直望着一身白的少年人,显然这城中的消息传递效率高得很。 齐实没说话。 宁君惜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就往齐实身后躲了躲。 这就被认为是没见过世面了。 美妇面色不变,只是眼角余光迅速瞥了下神色呆板的齐思贤,又将视线放回了齐实身上,“这位贵客可是觉得奴家和水月府有什么不妥之处?或者到了此处,觉得大失所望,名不副实?” 身后的两名婢女脸色却都有些讥嘲的味道,还有些不悦,只是不太明显。 讥嘲的自然是宁君惜的胆怯畏生,至于不悦,是对齐实的怠慢了。 来往这里之人,谁不恭恭敬敬称呼自家夫人一声秦夫人,也没有人像面前中年一样敢对自家夫人如此不敬。 喊一声贵客,便真把自己当贵客了,那怎么跑来了我们水月府? 谁不知道跑进水月府的人,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便是避一避风头的。 难不成这几人还是什么扮猪吃老虎的,摆什么架子? “一间单独的院子。”又过了会儿,齐实淡淡说。 秦夫人心中讶异了下,又瞬间了然,侧身道,“几位贵客,里面请。” 最后,齐实要了一座名为清露的大院子。 秦夫人亲自带着三人穿廊过道,最后来到一座院落,院内角落种了些细密翠竹,景致幽静。 秦夫人在院落前停下,笑着指了指门上的一只铜铃,“若是有事,你们只需要轻轻摇晃铜铃,就会有手脚伶俐的丫鬟赶来院子。” 然后,她顺着院落前的青石板路往前指去,那里有一座凉亭,“那亭子名为止步亭,贵客们可以在亭子里赏景,或者调息。但是止步亭以南不对外开放,希望你们谅解。” 齐实没说话,宁君惜帮着点头道:“我们记下了,不会越过止步亭的。” 秦夫人嫣然一笑,眸子中秋波流转,“多谢贵客体谅。” 宁君惜一阵头皮发麻,又躲回齐实身后去了。 …… 红烛城西边坊市的那条清冷小巷里,年轻美妇正坐在门槛上,手指摸着门框,一下下轻轻敲击。 她似乎在等什么人。 小巷另一端,一位青衫长须的老人不急不缓走来,停在了名为灵旋阁的店铺前。 年轻美妇缓缓起身,神色倒不似之前等待的淡然,略显恭敬局促,轻声道:“敢问可是水君老爷?” 那老人摆摆手,语气中有几分自嘲,“真身被人压在江下几百年,算什么水君?” 年轻美妇瞠目结舌。 那老人却不再理她,径直跨过店铺门槛。 年轻美妇侧身让出道路来,尾随其后。 长相阴柔的年轻人早已在内等候,见来人只微微点头。 老人感慨道:“时隔百年,你竟似丝毫未变,实在羡煞旁人啊。” 年轻人握紧折扇,微笑道:“对我们这些异类而言,生而为人,已是天大的幸事。” 老人点点头,并未反驳。 “你当真做了打算?”年轻人神色惋惜问。 “成败暂且不提,能出来透透气总是好的。”老人淡淡说。 年轻人笑容有些苦涩,点头又摇头道:“也罢,你寿元无多,要拼一把,我也不好说什么。” 老人眯眼,凝视年轻人阴柔俊美的脸,道:“你倒是寿元悠长,可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就不想争取争取?” 年轻人神色既无激动也无沮丧,反问道:“便是他说的上书洛京那边,让你镇守连天江,可那位老神仙也能坐视不理?” 老人笑道:“便是那老神仙不愿,也该顾及后辈的面子,总不会真拂了洛京的颜面,倒是你,瞻前顾后,空耗了光阴,日后可不会再有这等机会。” 年轻人有些恼羞成怒,随即有些寄人篱下的无奈之色,不再说话。 老人看向一边的美妇,“你若真没这魄力,我也不勉强,只是莫要辜负了佳人。” “与虎谋皮,非明智之举。”年轻人却没看妇人,只轻轻摇头。 “你我难兄难弟,你又如何能置身事外。”老人轻轻叹气。 “那就看他有几分能耐了。”年轻人也轻轻叹了口气。 第一卷 旅人 第八十九章 委屈巴巴 http://.biquxs.info/

夜色渐浓,雾气愈发浓郁,渐渐笼罩了整个镜花巷。 镜花巷两侧的墙壁上开始似乎水面般倒影出无数的影像,在迷雾中模模糊糊,显得神秘诡谲。 远处,响起一阵阵滴滴答答的悦耳蹄声,四周皆是,模糊影像不知是虚是实。 那座雕刻了两尊骇人门神的水月府大门忽然打开,秦夫人独自站在门外,看向逐渐浅淡的迷雾。 一辆马车在迷雾中清晰起来,停在门外,走下一位身穿青衫的年轻男人,笑容儒雅温和,“秦夫人,好久不见。” 妇人也笑得亲和有礼,“罗公子能来,自是我们水月府之幸,只是我们开门做生意的,可莫要让奴家为难呀。” “我只是来看看老朋友,”青年站在妇人面前,负手坦然道,“若是有什么过分的,一视同仁便是。” 顿了顿,他又说,“我不过堪堪入门,夫人已完全站稳了脚跟,还担心我会自讨苦吃。” 妇人心中一惊,又嫣然一笑,“罗公子行事向来张弛有度,府主也曾赞誉,颇有当年罗老祖宗之风,是奴家冒失了。” 青年面色依旧平静淡然,“既如此,劳烦秦夫人给准备一座院子,实在为难,便是普通客房也可。” “罗公子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哪怕奴家把自己的小院子腾出来,临时搬去住别处的客栈旅舍,也绝不敢怠慢了。”妇人巧言道,“这边请吧。” 青年点点头,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大门关闭。 迷雾渐稀,人影愈发清晰真实,无声无息,似乎来自另一方世界的小鬼,光怪陆离。 大门上,两尊门神怒瞪着一切,显得愈发狰狞骇人。 …… 清露院足有四间房间,三个人一人一间还能空一间出来,可齐实嘱咐了让齐思贤与宁君惜同屋,两个少年都无所谓,便就这么凑合了。 两个少年人实在没什么好聊的,吃了饭消了食,齐思贤打坐调息,宁君惜索性又问齐实要了一沓符纸,打算用来打发时间。 出来这几个月,宁君惜就没怎么刻意修行过,不是没机会,而是不能修行。 他的修为如今是炼气第三品,也就是江湖上说的中三品的最后一境,到入小宗师自然还有不小到底提升空间。 可他打一开始修行就发现,即使他不刻意修行,修为也是能一点点的进步的,虽然不快,比之唐婉晴的速度也不算慢。 这若换个人自然是件极值得庆幸的事,可放在现在的宁君惜身上就是无福消受了。 中三品到小宗师,大宗师到金刚境,这是修行者的大门槛,修行方法,修行者自身都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宁君惜的路跟其他人都不一样,若是还没想好办法就身不由己破境,身体被灵气摧残,经脉尽毁还算好的,要是一不留神小命没了,那就真是惨大了。 这也是他执意出雪原的原因之一。 只是这种情况同样除了他自己以外,谁也不知道。 此时的宁君惜正拿着刚出雪原那会儿在地摊上捡漏的符笔,一板一眼刻写。 笔尖上有微微蓝光,落到金色符纸上便成了鲜红如血,很是有意思。 少年满脸严肃,如临大敌。 一边的毛球也一脸认真,大气都不敢喘。 在宁君惜最后一笔时,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宁君惜吓了一跳,最后那一笔随他手一抖那个繁杂的符号的落尾往上一挑。 下一刻,整张符呼一声烧了起来。 毛球便也吓了一跳,嗖一声撞进了齐思贤怀里。 齐思贤被惊醒,一脸茫然。 宁君惜手忙脚乱将桌上的东西都一股脑扫在地上,然后打出法诀。可连打了几个法诀,那火愣是没熄灭了,还把桌面点了起来。 宁君惜急得满头大汗。 最后还是齐实闯进来,轻描淡写一挥衣袖,那火便似乎小火苗被风一吹,自己熄了。 “是小齐考虑不周,惊了少爷,害少爷画符失败,抱歉。”齐实很自觉道歉。 宁君惜蔫头耷脑,一脸沮丧,张嘴却是,“那是一张三品焰灵符啊,你这么轻松就灭了。” 符篆品阶分九品,七到九品对应下三品炼体阶的实力,六到四品对应中三品炼气阶的实力,第三品就是对应小宗师的一击了。 齐实怔了下,这是嫌弃他应对得太轻松,还是少爷沮丧自己画的符威力太小,“是小齐的错。” “是我没打好招呼。”宁君惜回过神来,顿了顿问,“齐叔是准备走了?” 齐思贤正在一边帮忙把东西都捡起来,闻言动作一顿。 齐实点了下头。 宁君惜也点了点头,“那就早去早回,要是今晚回不来呢,那就明天回来,不过不要拖到后天,这院子租金一天一百块灵石,太坑人了。” 齐实笑笑,有些无奈,“他们不一定会收的。” 宁君惜眨眨眼,“以防万一。” 齐实点点头,“少爷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 宁君惜乖巧应下。 齐思贤将东西放到桌子上,是一沓符纸和一个黑黢黢的符笔。 齐实看了眼齐思贤,齐思贤立即点了点头,齐实便转身离去,顺便关上了房门。 宁君惜坐到木椅上,毛球又窜回他怀里去。 他笑眯眯偏头看着齐思贤,“齐叔跟你说什么了?” 齐思贤挠挠头,“少主早点休息,思贤还要继续修行呢。” “回来回来。”宁君惜一把扯住他衣服,“其他的事我不问,我只想知道,齐叔为什么要来红烛城?” “不知道啊。”齐思贤憨厚道。 “真不知道?”宁君惜脸色严肃。 他在齐思贤印象中一直都是孩子气十足,这么一沉下脸来还是挺能唬人的。 齐思贤一脸无辜,“不知道啊。” “那你就站着吧。”宁君惜从扯他衣摆变成扯他腰带,另一只手撑着脑袋,懒洋洋看他。 “哦。”齐思贤委屈巴巴应了声。 毛球咿呀了声,伸爪子去够齐思贤的腰带。 宁君惜一个板栗砸下去。 于是,毛球也委屈巴巴了。 第一卷 旅人 第九十章 要下雨了 http://.biquxs.info/

罗永杰对于秦夫人安排的这座名为春晓的院落比较满意。 位于水月府边际,环境安静不说,院子里的墙上爬满了爬山虎,还有相邻的院落修竹绿林,爬上墙头便可见风摇青玉枝的雅景。 所以,虽然对于秦夫人一开始的无礼有点芥蒂,如今倒是不怎么计较了。 毕竟开门做生意的,是和气生财嘛,自然是谁的面子都要顾及一点,只是,最后可别讨了个里外不是人,那就有意思得紧了。 他坐在墙头,看着翠竹斑驳间透出的星星点点光亮。 有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那若朱墨相近,最后是赤色还是黑色呢,他挺好奇的。 一只白鸟从细密竹林里钻出来,停在他肩膀上。 他仰头看向天空。 今夜的天空没有星辰,乌云密布,有些沉闷,似乎要下一场大雨。 他嘴角笑容玩味,喃喃道,“当年,你说,天下的事,不过一剑而已,实在不行,那就两剑。我倒要看看,今日这一局,你可也能一剑破之。” 话音刚落,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 紧接着,轰隆隆一阵雷鸣。 “要下雨了。”他视线收回,看向竹林后的灯光,轻轻说。 …… 秦夫人安排下罗永杰,便回了自己那座名为秋芦的庭院。 庭院中此时站了个鬓发斑白的男人,双手负后,静静看着满园的翠绿芭蕉。 他眉宇间有些疲倦,只是仍是从容不迫,带着几分儒将风采。 秦夫人从背后抱住男人的腰,将头靠在男人背上,柔声细语,“怎么回来这么晚?” 男人没有转身,只是叹气说,“我本抱了一丝侥幸,这一战不会再我境内,却不想他铁了心要在这里解决,且不提谁胜谁败,可他难道不知这里局势微妙,要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后便是我上报洛京,又能挽回几分局势?” 秦夫人语气更柔和了几分,“我知道你是有些气的,可大势所趋,又有人从中作梗,你我道行微薄,便是有心也无力,何必气坏了身子。” 男人握住秦夫人的手,“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有些话不说出来,心里不痛快。” 秦夫人从男人身后绕过来,笑靥如花,有几分少女的俏皮,“知道知州大人刚正不阿,那你不如同奴家都说了,免得闷在心里,憋坏了。” 男人脸色缓和了些,“雪原的那几人前些天在竹林里落脚,我心里便一直打鼓,但想着好歹那位是在意这些黎民百姓的,即使停留得久了也不会在这里打起来,可今天他们一进城,我就知道坏了,火急火燎赶去镇龙林查看,倒是真来了不少人。” “你说什么时候不好,偏偏要在这水势上涨的时候。他若不进城,不去那条巷子,便是他们真为难他,我也会尽可能拖延住,可他自己都来了,我能怎么办?” “我来任职时便被告知,当年那条老蛟是寿元将近,兵行险招才博了化蛟的机遇,多了百年寿元,可那雷劫就将镇龙林毁得七七八八,幸得有王老神仙出手镇压。近来镇龙林的动静愈发明显,你我都晓得是那条老蛟又不安分了。此番一战,若是让它挣脱,趁机腾云化龙……” 他嗓音有些喑哑,“到时再生劫雷,方圆数百里岂不皆因它成了一片废土?那时,满城的百姓当如何?” 秦夫人默不作声。 他说的这些,岂不也是说的几乎大半的修行者的弊端。 修行之人,既是顺天而行,也是逆天而行。 在修行者眼中,前路渺茫坎坷,生死自负,试问如此想法,又何来对他人性命的怜悯? 男子越说越气,“我乃儒家门生,故而修身齐家,会尽量恪守规矩,又出世求平天下,管辖境内百万黎民,以求他们丰衣足食。” “因此我会对那些山上人低头哈腰地求人求法宝,请他们抵御各种旱涝天灾,还需要登门送礼,祈求为百姓谋得更多福利。可现在倒好了,这是打算干什么?” “自古以来,你不说我不说,可百姓眼中的天灾,有多少是真正的天灾?” “十几年前,是山上人横行,如今天下莫非王土,山上人是收敛了很多,可各种人模狗样的倒是跑出来了。” 男人闭上眼睛,面色凄然,“过江之龙,这次我连拆东墙补西墙的机会都没有,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到时我落个遗臭万年也就罢了,这一城的百姓呢?” 顿了顿,他又苦笑起来,“当然,人都死了,身后名什么的,追究也没什么意思。” 秦夫人抬手抚了抚男人紧皱的眉头,“情况或许没有这么糟糕。” 男人勉强笑笑,神色恍惚看向芭蕉,“我说这些,其实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秦夫人欲言又止。 过了半晌,男人吐出口气,“算了,等天亮吧。天亮了,一切都有定局了。” “那进屋吧。”秦夫人柔声说。 “嗯。”男人应了声。 两人转身往屋里而去。 一道闪电划过,光线照亮了院内的芭蕉叶。 男人脚步一顿。 一阵雷鸣声响起。 男人摇摇头,“要下雨了。” 他继续往屋里走去。 夜风渐大,吹的院子里的芭蕉摇摆不定,不似优雅,倒有点狼狈的意味。 …… 止步亭以南是一片苍翠竹林。 不是清露院中的细密小竹,而是上了年份的翠竹。 竹林里有口老水井,不断有白色雾气袅袅升起,然后四处流散。不过,其水位其实极低,内壁布满幽绿青苔。 突然,水井水位哗啦啦迅猛高涨,水位与井口持平,然后有一位青衫老者从中钻出,一步踏出。 那老者额头上有微微凸起,两腮各自生有一缕长须,除此之外,与常人无异。 他环顾了眼四周,走向了最近的那个院子。 …… 宁君惜与齐思贤僵持了很久,久到两个人都开始打瞌睡。 轰隆一声雷鸣,两个人一下子被惊醒。 宁君惜耐心终于耗尽,猛地一拍桌子,“你到底要与我耗到什么时候?” 齐思贤眨眨眼,一脸茫然。 宁君惜气笑,“你以为我真觉得小齐叔是带我进来涨涨见识才进来的?我知道的东西没你多,可我又不是傻子。” 齐思贤继续一脸无辜盯着宁君惜。 宁君惜捂住额头,吐出口气,“我是有多废物,才让你们一个个都瞒着我?” 齐思贤嘴巴动了动,认真说,“少主很厉害的。” 宁君惜白了他一眼,“小齐叔信不过水月府,我也信不过,你再婆婆妈妈,小心真有人来了,到时候便是你真英勇就义了,也没什么意思。” 齐思贤挠挠头,他脑袋瓜儿向来转得不太快。 “至少要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来,也好拖延时间,实在不行,你再帮我挡刀啊,你该知道,我唬人的本事应该不算差。”宁君惜摸了摸毛球。 齐思贤还没想好宁君惜说的话可不可行,毛球忽然翕动了下鼻子,然后警惕弓起了身子。 “好像来人了。”宁君惜怔了下,斜睨了眼齐思贤,“你再不说,可就没机会了。” 一阵清越的门铃声传来。 宁君惜给毛球顺了顺毛,“别怕,别怕。” 毛球蹭了蹭宁君惜的手掌,渐渐放松下来,轻轻咿呀了声。 宁君惜低头冲它笑了下。 齐思贤咽了口唾沫,眨巴眨巴眼,“好吧,但是少主可别跟二叔说。” “当然。”宁君惜抬头道,又强调,“叫少爷,不对,叫惜哥。” 齐思贤咧咧嘴巴,很难为情。 第一卷 旅人 第九十一章 我有一鞘剑意 http://.biquxs.info/

门铃声是类似风铃的声音,很清脆好听。 只是院子里的两个人却一点不觉得悦耳,反而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无论来的是什么人,这么三更半夜的,铁定没好事。 在宁君惜的软磨硬泡下齐思贤终于松了口。 “二叔说,当年他突然归隐,留下了很多烂摊子,再加上一直压境,以致于入世太过平平无奇,很多人忘了二叔的剑。” 齐思贤偷偷看了眼宁君惜,“本来这一战应该在出雪灵域才可能打起来的,可前些日子少主受伤,耽搁了些日子,便给了他们聚在一起找来的时间。” 宁君惜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齐思贤愈发心里不踏实,“二叔说,既然聚在一起了,便一并收拾了,免的日后传开,一路上小麻烦不断,实在扫兴。” “除此之外,连天江里的那条老蛟实在不老实,若没有意外,破阵而出是必然之事,便顺手宰了,也算一桩美事。” 宁君惜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将视线定在了齐思贤脸上。 齐思贤被盯得有些慌乱,“至于这里,是因为二叔实在不知道来了多少仇家,若是有几只漏网的小鱼溜来了这里,想拿我们出气,水月府又贪图些小便宜,那就实在不是我们能对付了的了。” “当真?”宁君惜皱了皱眉问。 “嗯嗯。”齐思贤使劲点头。 “开始几句是人话,后面的全是胡扯。”宁君惜淡淡说。 齐思贤脸色一僵。 这时,门铃声忽然停了下来。 这一停下来,反而比门铃响着还要吓人,宁君惜与齐思贤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不再说话。 宁君惜侧耳听了会儿,轻轻吐出口气,悄声说,“别慌,先沏壶茶,装什么也不知道。”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一声巨大霹雳。 宁君惜与齐思贤都给吓了一大跳,脸色发白。 侧耳再听,外面噼里啪啦尽是雨滴砸落在地的声音,竟是已经下起了雨,还不小。 “没事,快去。”宁君惜吐出口气,提醒。 齐思贤赶紧点点头,跑去沏茶。 雨点儿砸在地上,屋檐,细竹,声音很大,几乎盖过了天地间所有的声音,一片喧嚣。 宁君惜闭着眸子,静静听着外面的雨声,心情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 从漫山遍野四处野忽然间成了连出清凉湖都困难的废人,那两年是宁君惜最难熬的日子。 那时候,他不想睡觉打坐看书,就只能听风听雨听万物之声,因为除了这些,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一开始也不想听,可听着听着,从逼不得已渐渐开始觉得理所当然,不知不觉便静下了心来。 之后,很多时候,他心一乱,便会下意识去听那些大自然的声音,心绪便会随着那些物语平静下来。 现在的局面,显然要比当初好很多。 所以,宁君惜渐渐放松下来,等齐思贤沏了茶回来,他已经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了。 “坐下,喝茶。”他笑眯眯说。 齐思贤有点懵,“喝茶?” “我是让你给我们沏茶,不是给客人沏茶。”宁君惜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谁知道来者善不善,等来了再说。” “哦……哦。”齐思贤眨眨眼,又愣愣点头。 宁君惜看他傻乎乎模样,有点无奈,倒了杯茶递过去,“喝茶,慢点喝。” “哦哦。”齐思贤接过,双手捧着,很听话两颗门牙啃着杯沿一点点喝。 外面的雨依旧很大,这时两人却听到啪嗒一声轻响,似乎是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一下子掉到青石板上了。 紧接着,是咚咚咚一声接一声的脚步声,有点故意的感觉。 两个少年人对视一眼。 “喝茶。”宁君惜端起自己的茶杯,继续喝茶。 齐思贤撇撇嘴,说,“幼稚!” 宁君惜深以为然点头。 …… 磅礴的大雨加大了连天江的流量,今晚镇龙林的水势格外湍急。 几乎看不清视线的雨幕里,有琴箫和奏和着汹涌水声在镇龙林里回响。 有个中年人顺着江岸而行,雨水近其身却难浸其身。 然后,他停下脚步,看向雨幕里模模糊糊的寥寥几根出水石柱。 几乎同时,琴箫声止。 雨声杂乱,噼里啪啦掩盖了其他声音。 几个呼吸,中年人忽然嗤笑了声,“无胆鼠辈。” 声音很轻,可却传得很远。 下一刻,中年人微微一跺地面,身形拔地而起,往镇龙林中掠去。 琴声骤然而起,音波随着雨幕呈扇形向中年人方向扩散而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连绵不绝。 有人轻踩江面,双手拨动琴弦,眼眸冰冷。 一柄长剑倏忽激射而去,似乎流星,划破雨幕。 势如破竹。 有人坐在石柱上,懒洋洋看着来人,眼眸中却一点没有慵懒。 一道魁梧身影穿破雨幕而去,动作迅疾,如同猎豹,一往无前。 他眸子凌厉,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与冷血。 这是个经常走在尸山血海里的人。 一道佝偻的背影踩着石柱,长掠而来。 他速度很快,甚至在飞剑后,第一波琴音刚落下后便瞬间而至。 他手中的大红灯笼骤然华光大炽,刺得人眼睛酸疼。 可他另一只手中之物更亮。 那是一柄细剑,很亮,却更快,直接往中年人眼睛方向掠去。 他是瞎子,所以他出剑也是让他人成为瞎子。 几乎同时,魁梧男子一拳打出。 一拳出,千万拳出,拳意逼人。 中年人面色丝毫不变。 他只是平平无奇地拔剑出鞘。 一道肉眼可见的涟漪在雨幕中扩散开去。 雨幕中一阵爆响。 中年人稳稳站到了石柱上。 出手的几人齐齐砸进了水里,狼狈遁逃。 中年人依旧面无表情。 他清楚他那一剑绝非取巧。 简简单单的一个拔剑式,拔出的是一鞘的剑意,是蕴养了二十年的剑意。 他的剑,走的非前人之路,可仅当下的剑意,前人能比肩者少矣。 一直未出手的绿衫年轻人冲中年人拱手一礼,驰舟而去。 中年人并未阻拦,而是盘膝而坐,脸上神色无喜无悲。 他心中清楚,像这样的棋子还有很多,毕竟被困在宗师境的人真的很多,如此不足以立威。 他需要立更大的威。 比如杀了真正的幕后之人,或者杀了他们最大的筹码。 风雨肆虐,江水愈发汹涌起来。 渐渐,镇龙林的石柱动荡了起来。 第一卷 旅人 第九十二章 蒙的都是对的 http://.biquxs.info/

房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打得屋顶噼里啪啦。 咚咚的脚步声依旧在响,丝毫未受雨声的影响。 宁君惜喝了三杯茶,放下茶杯,“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外面好像在下冰雹。”齐思贤眨眨眼道。 “还有呢?”宁君惜托着腮,又问。 “脚步声好像没靠近。”齐思贤继续眨眼睛。 宁君惜低头撇撇嘴,伸出两根手指敲了敲桌面,“真幼稚!” 齐思贤深以为然点头,“真幼……” 他还没说完,看到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印在了窗户上,越来越清晰。 他苦了脸,轻轻喊了声,“少主!” “嗯?”宁君惜抬头看他。 “回头。”齐思贤脸色更难看了,悄声提醒。 宁君惜漫不经心将头转过去,脸色一僵,忽然大笑起来,“有客远来,欣然之至,欢迎欢迎啊。” 外面那道身影顿了顿,停在了那里。 “思贤,去开门。”宁君惜笑言。 齐思贤面色有点扭曲。 宁君惜做了个气沉丹田的动作,表示稍安勿躁,示意他去开门。 齐思贤不情不愿,却只能跑去开门。 宁君惜灌了口茶,将毛球抱在怀里,摆出个温文尔雅微笑的表情。 毛球咿呀了声,有点懵。 …… 门外站着的是个熟人,腋下夹了个画匣,笑了一下,说,“我受人之托,来送个礼。” 齐思贤皱皱眉,还是让进了房间。 宁君惜打量了眼这个明显不是人的青衫老者,“前辈怎么称呼?” “只是头苟延残喘的妖兽,当不起前辈之称。”老者声音平静说。 “天生万物,生来平等,前辈何必妄自菲薄。”宁君惜倒了两杯茶水,“前辈请坐。” 老者没有说话,坐在了宁君惜对面,也就是齐思贤之前坐的位置。 齐思贤站在宁君惜身边,神色警惕。 “前辈来,想来是因为镇压之事了。”宁君惜一只手轻抚毛球毛发,另一只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如果晚辈猜的不错,前辈应该是元神前来吧?” 老者也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此番是齐道友之劫,不会涉及小道友,小道友放心便是。” 宁君惜才不会放心,不急不缓说,“前辈还没说称呼。” 老者眉头微微一皱,“敖虚。” “哦,敖虚前辈。”宁君惜脸上露出了点满意的意味,“山下不得腾龙的规矩,您应该知道,今日前来,实在不智。” 老者抿了抿唇,没说话,因为没必要说。 宁君惜见老者没说话,又微微皱起眉头,“我以为前辈是大智慧之人,却不想如此天真。” 老人又皱了皱眉,没说话。 宁君惜放下茶杯,声音平静,“不说其他,最直接的,山上人喜欢押注,又因为剑气长城之事,对异族向来不够大度。那前辈欲挣脱囚笼,龙飞九天,我说最好的结果,前辈功成。” 老者依旧没说话。 宁君惜便继续说,声音有种不容质疑的果决镇定,“龙升水涨,必然连天江水势成患,除此之外,天劫降下,元臻王朝定会不满,虽说潜龙腾渊,殊为难得,可有些触及了底线的事,迎来的只可能是万钧雷霆。” 老者面无表情。 宁君惜伸手抚着杯沿,然后轻轻敲击,发出清脆声响,“到时,身后无人,前辈当如何?况且,前辈经过天劫,必定筋疲力尽,龙身百宝,如何保证他们不贪不抢?前辈无还手之力,岂不任人宰割?” 老者面色微微有了些变化,只是仍不说话。 “当然,前辈若侥幸逃脱,便有另一个选择,前往妖域,”宁君惜看向了老者的眸子,“但这意味着什么,前辈也当明白,先不说剑气长城这一道壁垒,便是劫杀的修士,仅凭前辈一人之力,真能保证能孤身闯过五州?” 说完这些,宁君惜面色有点古怪,“这个,我说错了,最好的结果应该是,他们信守承诺。” 顿了顿,他漫不经心说,“不过,连天江都毁了,承诺有什么意思呢?” 老者脸上神色终于僵硬起来,“既然你这般说,想必也是有筹码了?” 宁君惜怔了一下,“前辈既然来了,想必很多事已经想好,晚辈不该多嘴的,前辈既然是来送东西的,送了便离开吧,免得齐叔回来了,再误会些什么。” 老者神色一滞,然后有些恼,瞬间又平静下来,“小道友有何为难之处,不妨直说。” “没什么,只是齐叔嘱咐了我跟思贤都不得出清露院,可这已经大半夜了,齐叔还没回来,想找个人帮我去找找。”宁君惜给自己又倒了杯茶,拿在手中把玩。 老人眼中有些凶光,只是几个呼吸又压下,“我去便是。” “有劳。”宁君惜点点头,“我想前辈该知道我等出身,前辈不如跟着我,过些日子我回去了,让前辈在雪原里渡劫,那是谁也管不着,前辈觉得呢?” “你这般不也只是空口白话?”老者嗤笑。 “也是啊。”宁君惜眨眨眼,然后似乎破罐子破摔了,“那就当我没说,让前辈见笑了,真是抱歉。” 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要不,我自罚三杯?” 老者脸色又黑下来了,盯了宁君惜半晌,淡淡起身,“告辞。” “额,思贤,送客。”宁君惜呆了一下,又从容淡定起来。 轰隆一声巨大霹雳。 老者拂袖而去。 齐思贤小跑去开门,目送老者消失在雨幕里,才关上门,回头一看,宁君惜正趴在桌子上大口喘气。 “少主!”齐思贤惊呼了声。 “嘘嘘嘘。”宁君惜连忙抬头紧张兮兮示意噤声,拍着心口悄声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齐思贤眨眨眼。 宁君惜揉着心口站起身,往齐思贤方向走去,然后擦身而过。 “哎?”齐思贤呆了一下,连忙转身问,“少主干什么去?” 宁君惜正在开门,闻言动作一顿,回头笑得有点尴尬,“那个,喝了一肚子水,我去厕所,你去不去?” 齐思贤又眨眨眼,有点懵。 “不去拉倒。”宁君惜撇撇嘴,开门出去了。 “唉?我没说不去啊。”齐思贤哭笑不得,连忙跑出去,外面却是连个鬼影都没看到了。 齐思贤挠挠头,想了想厕所方向,调个头自己去了。 第一卷 旅人 第九十三章 天快亮了! http://.biquxs.info/

雨下得不小,两个少年人出去了一趟,回来就都是落汤鸡了。 好在水月府是提供毛巾等日用品的,宁君惜便噔噔噔跑去里屋翻箱倒柜起来。 没一会儿,他换了衣服,抱着两条毛巾出来,却见到齐思贤苦着脸。 “少主,他留下了。”齐思贤有点可怜兮兮指着地上的画匣说。 宁君惜毫不在意,“留下就留下吧,咱不碰,等齐叔回来了,交给齐叔……” 还没说完,脚下一滑,他结结实实摔了个四仰八叉。 那画匣一下子被踢飞,哐当就打开了,里面掉出来两卷画。 毛球本来在一边抖身子,呆了呆,跑过去将两幅画堆起来,欢天喜地扑进了宁君惜怀里邀功。 宁君惜被摔得七荤八素,哪有心思理会怀里的东西,捂着脑袋坐起来,晕晕乎乎。 齐思贤一脸慌张跑来去扶宁君惜,将两幅画丢开,“少主,怎么样?” “起包了……”宁君惜摸了摸后脑勺,觉得脑袋嗡嗡响。 “哪里?”齐思贤更加紧张了。 毛球一脸委屈看了眼齐思贤,又看了眼画,跑过去,又将两幅画抱在怀里。 “没事,没事。”宁君惜摆摆手,捂着脑袋很郁闷爬起身,四下看了看,嘀咕,“哪来的水……” 齐思贤怔了一下,看了眼毛球,他记得这个小家伙之前在这附近抖过毛。 “给你。”宁君惜也没较真,将毛巾丢给齐思贤,“自己去收拾一下。” 他一瘸一拐坐下,抱着脑袋开始忧郁。 齐思贤眨眨眼,怀着壮士断腕的忐忑心情将两幅画放回画匣,进里屋换衣服。 毛球还不乐意,最后被齐思贤揪着后颈丢一边去,委委屈屈跑进宁君惜怀里找安慰了。 宁君惜没空搭理它,他觉得脑袋疼。 …… 镇龙林里,风雨交加。 江水汹涌澎湃,石柱动荡越来越厉害,瓢泼的雨砸在石柱上,一片喧嚣。 渐渐的,石柱开始倒塌,从高到低,砸在水面上激起水花四溅。 齐实坐在石柱之上,心绪平静。 闪电一瞬照亮了天地,然后轰隆一声巨大霹雳。 石柱动荡忽然消失。 齐实睁开眸子,环顾了眼,微微皱眉。 几个呼吸后,他重新阖上了眸子。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过去,汹涌江水中,有人逆流而上,她头顶三尺,悬浮着拳头大小的青色珠子,大放光明,映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齐实睁开眸子,看向来人,等他看清了来这何人时,又微微皱眉。 “小老儿受宁道友所托,前来看看道友是否需要帮忙。”青衫老者踩在水面上却如履平地,作了一揖。 齐实眼中闪过一丝讶然,瞬间后漠然道,“无需相助。” 青衫老者点点头,便准备离开。 “慢着!”齐实淡漠道,“你跟我回水月府。” 青衫老者面色一僵。 “你以为我在等谁?”齐实淡淡说。 青衫老者沉着脸,点了点头。 齐实起身,淡淡扫了他一眼,道,“将你的内丹收起来,我若想杀你,你连玉石俱焚的机会都不会有。” 青衫老者看着齐实跳下石柱,走入雨幕里,神色复杂,最终喟然一叹,张嘴将那颗拳头大的珠子吞进了嘴里,紧随而去。 …… 齐思贤收拾完自己出来,就看到宁君惜已经一扫阴霾,活蹦乱跳了。 拿毛球的尾巴逗毛球,毛球还玩得很开心,这两个家伙的脑回路也是没谁了。 齐思贤还没见到宁君惜时,一直以为少主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神人形象,结果见了面才知道他想多了。 总之,齐思贤对于宁君惜能毫无压力地在幼稚鬼与少主之间转换,表示很佩服。 “收拾好了?”宁君惜抬头笑了笑。 “嗯。”齐思贤乖巧点头。 “那就睡觉吧,大半夜的。”宁君惜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说。 毛球很自觉爬上宁君惜肩膀。 “哎?”齐思贤呆了呆,“可是……那些人……” “我刚才忽然想清楚了点事。”宁君惜撑着椅子说,“他们应该不敢杀我,那就只能恶心我,所以,可以安安心心睡觉。” 齐思贤眨眨眼,没听懂。 “走了。”宁君惜走过去,拍拍他肩膀,笑眯眯说,“一百块灵石呢,不睡岂不亏死。” 齐思贤又眨眨眼,觉得这话说得有点道理,又好没道理。 …… 齐实回来时,宁君惜与齐思贤的房间里已经熄了灯。 齐实有点惊讶,想想又不是很惊讶了,只是有点无奈。 然后,他看了眼敖虚,转身回屋,“走或留,阁下随意。” 敖虚脸色微微僵硬,咬咬牙,最后推门进了另一间没人的房间。 …… 名叫秋芦的院子里,秦夫人与堰州知州一直未眠。 雨势逐渐小下来,由噼里啪啦逐渐淅淅沥沥。 雨声淅沥中隐约传来了几声鸡鸣。 男人喝了口茶水,背靠着椅子,双手轻揉太阳穴。 秦夫人有些心疼,轻轻说,“要不睡会儿?” “慧琳,水月府昨晚很热闹,对不对?”男人放下手,睁开眸子,有些疲惫说。 秦夫人默不作声。 “我既然提出来,自然是一开始便想到了。”男子叹了口气,“你我各为其主,我不会强求你什么,只是想提醒你一句,稍微有些分寸。” 秦夫人微微咬住下唇,神色中带了几分楚楚动人。 男人视若不见,站起身来,“天快亮了,我还要将今晚的情况汇报上去,若是今晚没回来,便不要等我了。” “静潭。”秦夫人猛地抓住男子的手臂。 “乖,我还有事。”男人拍拍秦夫人肩膀。 “等天亮了再出去。”秦夫人轻轻说。 “那就晚了。”男人笑了笑,“我辈读书人,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黎民,当然,更要对得起自己的这里,才不枉自己的满腹经纶。” 他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微微用力挣开妇人的手,头也不回离去。 秦夫人低着头,眼中有些难言的情绪与委屈。 她以为没什么的,可他终究是选择了他的满腹经纶,而辜负了她的一片丹心,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吗,会死的。 外面雨水淅沥,天格外的黑。 黎明前是最浓重的黑暗。 好在,天快亮了。 第一卷 旅人 第九十四章 长相厮守便好 http://.biquxs.info/

在男人走出名为秋芦的院子时,春晓院与清露院同时有人睁开了眸子。 …… 天亮之前的镜花巷留不住气,过去的便真是过去,就算神仙来了也不可能从中揪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否则怎会有‘镜花水月,稍纵即逝’的说法呢。 所以,不能摆在台面上的事,很多人便喜欢在镜花巷里解决。 天快亮了,镜花巷里雾气又浓郁起来。 昨日的场景还在重现,在迷雾重重中宛如鬼影。 男人平静走在鬼影四布的街巷里。 他想到第一次来这里也是在近黎明时,见识到了黑暗后的一片狼藉,一直想着的是明哲保身,却从未想过自己也有奔赴黑暗的时候。 先生所说的君子不救,他到底是做不到的。 当他看到面前凭空出现的一位魁梧男子,他笑了笑,坦然自若,“到底是来了。” 魁梧男子眼中流露出几分怜悯,“曹知州,你不该出来的。” 这位任职了二十多年在百姓们口中仍只是勉强算中规中矩的知州大人摇摇头,“至少试了试,心里舒坦。” 魁梧男子默然不语。 这个名叫曹静潭的男子脸色忽然红润起来,像是喝了碗烧酒,问道:“能不能帮我捎一句话给秦慧琳?” 他眼神中带着一丝祈求,“就说我曹静潭不怪她,要是有下辈子,我娶她。” 魁梧男人皱了皱眉,果断摇头,“不能!” 曹静潭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满脸释然,轻声道:“年少时向往英雄仗剑,除暴安良,为民请命,如今想来,都抵不过一盒胭脂香。” 魁梧男子大步上前,一手拧断这名以前籍籍无名以后也必然没什么好名声的堰州知州的脖子。 杀人之后,魁梧男子心中毫无快意,让其轻轻靠在墙壁上,似乎是睡着了。 然后,这个整个家族都效命于帝都某个大人物的魁梧男子轻轻吐出口气,忽然很想喝酒。 只是,他身上没有酒,四周也不可能有酒,只能砸吧了下嘴,转身准备离开。 在他转身后,看到愈来愈浓的迷雾中,安安静静站了一个人。 那人神色平静,只是右手轻轻摩挲着剑柄。 魁梧男子皱了皱眉,却并不惊慌,只是淡淡说,“他必须死。” 齐实点点头,站错了队,自然是必须要死的,所以齐实没出手救他。 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只是,紧接着,齐实很平静补充,“虽然他是多此一举,可到底算是承了他一份情,还是要还他的。” 魁梧男子攥起拳头,神色警惕。 齐实摇摇头,身形倏忽消失原地。 下一刻,魁梧男子眼神茫然低头望去,一把普普通通的剑从他心口穿过。 齐实淡淡道,“你防御不防御,其实没什么区别的。” 他轻轻一推魁梧男子身子,魁梧男子整个人笔直倒下,再没了生息。 齐实收剑入鞘,走向早已没了气息的男人。 他蹲下,平视着男人平静的面容,淡淡说,“其实,你出不出来没什么意义,只是枉费了少主阴差阳错救你一命。” 他摇摇头,转身往回而去。 雾气越来越浓,逐渐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镜花巷里的一切都看不清了。 …… 罗永杰睡得很香。 报仇总是一件很开心的事,若能顺便除去几个看着不顺眼的小蚂蚱,就更好了。 他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他先是有些恼,然后心中一惊。春晓院里只有他一个人,这里也没有与他相熟的人,怎么会有人敲他的房门。 想着这些,他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惊惧感,有些迟疑要不要开门。 只是,门外的人显然没有多好的耐性,哐当一声,直接将房门踹开了。 齐实皱了皱眉,却不是惊讶,而是厌恶,“果然是你。” 罗永杰紧紧咬着牙,没说话。 因为当年的事,他对于面前男人的性格很了解,别人或许不会破坏水月府的规矩,可面前的人却百无顾忌。 齐实走到罗永杰面前,“可记得当年我的警告吗?” 罗永杰依旧没接话。 齐实骤然拔剑。 罗永杰猛地后退,同时手中掐诀,飞剑一掠而来。 齐实挑了下眉,却是直接将剑入鞘,只以两根手指夹住掠来飞剑,飞剑便难以动弹分毫。 他淡淡说,“我说过,在我面前,你不配用剑。” 咔嘣一声,飞剑一声悲鸣断成了两截。 罗永杰闷哼一声,猛地吐出口血来,却死死盯着齐实,目眦欲裂。 当年,便是这人的这么一句话,他剑心蕴养的本命飞剑出现裂痕,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后来老祖宗千方百计求来了认主的飞剑代替本命剑,如今却也被这人毁了。 可最悲哀的是,他不敢去与面前的人拼命。 因为齐实是真的会杀了他的。 “一点长劲都没有。”齐实淡淡说,转身离去。 罗永杰依旧没还手,浑身剧烈颤抖,双目赤红。 白鸟从一旁飞过来,落到他肩膀上,充满灵性的眸子中有明显的担忧,啾啾叫了起来。 罗永杰猛地抓住白鸟,用力捏住,似乎捏的是齐实一样。 只是一瞬,白鸟没了气息。 罗永杰开始大口大口喘气,过了半晌才平静下来,摊开手看着耷拉着脖子的白鸟,轻轻叹一口气,说,“你太吵了。” …… 灵旋阁中,长相风流的年轻人与美貌妇人一夜未眠。 他们盘膝坐在楼梯旁的古柏盆栽前,原本挂着的绿衣小泥人们皆坐在他们脚边,乖巧可人。 少有人知道,面前的这盆栽百年前还是在连天江河岸活了几千年的松柏,只是与镇龙林的老蛟一起被老神仙镇压起来,之后移入了这盆里。 要说不甘,年轻人也是有些的。 只是年轻人看着年轻,活得时间却太长了,看得东西太多,不提灵智未开前的几千年,最早的千年前的屠龙,峨眉的兴衰,还有那个让天下人折腰又怜悯的人,他都知道,许多事就能想得更明白些。 好死不如赖活着。 所以,他常常说,“生而为人,已是天大的幸事。” 只是,他是在告诉别人,还是在提醒自己,便谁也不知了。 “可怨我?”年轻人看向美妇,温和问。 “有些失落,但没关系的。”美妇笑了笑。 “其实,能长相厮守就好了,至于出去走走,我的时间还有很长,你的时间便不会短。”年轻人轻柔摸着美妇的鬓角,温柔说。 “嗯。”美妇笑笑,低下头,眼中有一丝悲哀。 狡兔三窟,她却在画地为牢。 只是,很快,她释怀下来,搂住年轻人的脖颈,轻轻说,“能长相厮守便好。” “是。”年轻人点点头,温柔而笑。 …… 东方升起了鱼肚白,雾气渐渐稀薄,镜花巷中又是一片干净整洁的模样。 秋芦院里,秦夫人抱着没有一丝气息的男子,失声痛哭。 切肤痛,摧心肝。 可惜悔之晚矣。 第一卷 旅人 第九十五章 谁在念叨我?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睡了一个大懒觉,日上三竿了也不愿起床。 实在这些天的确遭罪,再加上床铺太舒服了,就像睡在棉花团里,躺下就不想起来了。 少年迷迷糊糊睁开眼,坐起身,环顾四周,一时间没转过弯儿来,好不容易记起来这不是荒郊野岭的风餐露宿,而是一百座银山才能住进来的水月府。 他顿时有点郁闷,本来还想睡个回笼觉的心情瞬间没了。 想当初他开酒肆时,哪天不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一个铜板恨不得当两个用,哪敢这般挥霍。 那时他还跟老头子约定,要是他能三年不回虚无洞天,等到了金刚境,老头子就让他出来找娘亲。 现在想想,挺傻的。 见到齐思贤和毛球都没在房间,宁君惜知道,他这个懒觉已经睡得够了,利索地穿上衣服鞋子,出了屋子。 院子里的那棵至少百年的老枣树下,齐实与敖虚在下棋。 齐思贤老老实实坐在石凳上,仔细关注着棋局,无意见到宁君惜后冲他笑着招手。 宁君惜本来不想过去,可齐思贤叫了,他不过去,实在是伤人面子,只能不情不愿过去,却不看棋盘,抬头数着树上的枣子打发时间。 他对下棋有种天生的排斥,在虚无洞天里时,老头子不止一次想教他,可他就是不学,老头子拗不过他,就只能一直自己同自己下。 然后,他从枣树上看到个白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看,是毛球,不由一乐,捡了个枯枣丟了上去。 毛球伸脑袋往下面看了看,眼睛一亮,灵巧从枣树上爬下来,跳进了宁君惜怀里咿呀叫唤撒娇。 “嘘!”宁君惜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毛球乖巧噤声,宁君惜便揪着毛球的尾巴去扫毛球的鼻子,毛球就用小爪子去抓尾巴,一人一兽玩得不亦乐乎。 宁君惜来时,这一局棋已近尾声,没多时便有了胜负,敖虚胜了半子。 三个人看到玩得忘乎所以的两个家伙,都不由哑然失笑。 “小友可要来一局?”敖虚出声道。 宁君惜怔了下,抬头看看,指着自己问,“是跟我说话吗?” 敖虚点点头。 “我不会啊。”宁君惜有点尴尬说,又转头看齐思贤,“你会不会?” 敖虚眸子中微微有些讶然。 “会一点。”齐思贤保守道。 “要不,前辈与他手谈吧?”宁君惜建议。 敖虚很快回过神来,温和道,“也可。” 齐思贤与齐实调换了个位置。 齐实下棋下得跟他性格差不多,温温吞吞,四平八稳,齐思贤的棋路中却有种险中求进的锐意,倒是不像他表面上的胆小怯懦。 齐实看到中局,估计是已经知道了结局,便拍拍宁君惜肩膀,示意去一边聊聊。 宁君惜将毛球杵在圆凳上,小跑着跟过去了。 …… 两人出了清露院,去了止步亭。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 宁君惜懒洋洋摇晃了几下脚,几个呼吸后,没听到齐实说话,转头看过去,“齐叔不是想说昨晚的事吗?” 齐实看着宁君惜,半晌后才说,“少爷真决定了让那头老蛟跟着?” “我一开始也只是想骗它,可后来想想,与其让他在这里成了祸害,不如让他跟着,没什么坏处。”宁君惜眨眨眼,认真道。 “可它不一定会乖乖听话。”齐实提醒。 “我知道啊,”宁君惜不在意笑道,“虽然我昨晚说的那些十之八九都是蒙的,不过有一件事我却很确定,它胆子很小,而且很怕死,所以它昨晚一定会去找你,现在也一样,卖命的事指望不上它,我只需要它比较听话就可以了,是不是?” 齐实眉头微皱,“可它若不听话呢?” 宁君惜皱了皱鼻子,有点不开心,“那我就让毛球吃掉它。” 齐实眉头舒展开来,点点头,“今早上,我与敖虚详谈了一番,它同意会一路跟着少爷,保护少爷安全,此后百年也会效命于少爷,以换得在虚无洞天渡劫的机会。” 顿了顿,齐实补充,“等少爷回到虚无洞天,便会有人来取敖虚的真身,之后若它渡劫成功,真身会交由少爷,这百年里,它若有本点异心,少爷可随意剐杀。” 宁君惜张张嘴,有点吃惊,“真的啊?” 齐实点点头,“我本来担心少爷会下不去手,那样敖虚的真身我会代为保管,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宁君惜反应了会儿,又皱皱鼻子,“齐叔,你这样,我有点不喜欢你了。” 齐实哑然失笑,抬手揉揉少年脑袋,“没关系。” 宁君惜鼓起腮帮,看着齐实,是真有点生气了。 齐实双手撑在长椅上,身子微微后仰,仰起头,无意间发现檐下挂着一串小风铃。 他轻轻吹了口气。 仿佛一缕风,吹动着檐下铃铛。 叮咚叮咚叮叮咚…… 一阵清脆风铃声响起又结束,齐实忽然觉得心情大好。 “少爷日后有什么打算?”他偏头问。 “哈?”宁君惜有点茫然,“不是去雪灵域,然后去酒剑山庄吗?” “少爷的棋路很宽,天赋也会很高。”齐实提醒。 宁君惜皱着脸,“我不要学棋,你逼我学,我就逃跑。” 齐实无奈笑笑,没想到少年会这般抵触,也不勉强,“那毛球不能当猫养。” “等到了雪灵域,我让它去跟御冰兽打,不打不给饭吃。”宁君惜连忙说。 齐实点点头,过了会儿温和说,“其实,小齐很厉害的。” 宁君惜偏头看了眼他,漫不经心点头,“我知道啊。” “那若以后像昨晚的事还会发生,少爷可以不必那般紧张。”齐实认真道。 “这个,你要让我想想。”宁君惜晃着脚轻轻说,又忽然抬头,“有些事,要是能说,齐叔还是同我说一下,要不我猜错了,会很惨的。” 齐实将头转去一边,不看少年。 “我说的是真的。”宁君惜扯住齐实袖子,“昨晚,要不是思贤跟我说了那些半真半假的话,我自己最后又半猜半想了些东西都猜对了,我一定能被敖虚前辈揍成猪头的。” “真的?”齐实微微皱眉。 宁君惜猛地想到,齐思贤不让他告诉小齐叔的,心里不由一咯噔,完了,说漏嘴了。 齐实却忽然点点头,“应该是真的。” 他起身往院子里走了。 宁君惜连忙跳起来去拉齐叔,“齐叔,我错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别找思贤的麻烦啊,我保证,保证以后都乖乖的。” “好吧。”齐实点点头,又坐回了长椅上。 宁君惜松了口气。 …… 老枣树下的棋局已近尾声,齐思贤处在下风,十之八九是败局了,他急得抓耳挠腮。 突然,他猛地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莫名其妙嘀咕,“谁在念叨我?” 第一卷 旅人 第九十六章 押注 http://.biquxs.info/

一行人吃过早餐便打算不再停留,齐实让敖虚在城外等他们,三个人便从水月府正门出去,顺便辞行。 只是出水月府时,那个昨日殷勤热情的美妇并未相送,而是吩咐了身边的一个亲信前来道歉。 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自然没人为难这个只是来跑跑腿的侍从。 只是,临走时宁君惜好奇问那侍从,你们大门那边不是应该矗立有一堵影壁吗,怎么没看到? 那侍从只是说,前些日子出了点意外,影壁失了灵性,便索性拆除了。 一行人离开镜花巷,返回普通街巷时,太阳已经到了头顶,不过都没有饿意,委实是早饭吃得太晚,便直接出城。 出城后,齐实突然让两个少年人稍等片刻,然后喊了句,“出来吧。” 昨天在灵旋阁看到的年轻美妇就那么咻一声从土里钻出来了,手里捧着一只长条木匣,双膝弯曲跪下,然后将长匣举在头顶,“几位仙师,温雅自知实力低微,在仙师们眼中更是没什么面子可言,但仍斗胆前来,请仙师出手相助。” 宁君惜与齐思贤都莫名其妙眨眨眼。 “怎么回事?”宁君惜跟齐思贤说悄悄话。 齐思贤摇摇头。 宁君惜又去看齐实。 齐实也摇摇头。 宁君惜皱起眉头,一肚子疑惑,却听到齐实淡淡道,“你拿区区一截神霄竹便想换这么大个面子?” 宁君惜皱皱鼻子,原来是这个意思的摇头啊。 温雅咬了咬唇,只是跪着,没接话。 “走吧,少爷。”齐实微不可查摇摇头,看了眼两个少年人,招呼道。 “哦。”两个人也不多问,连忙跟去。 温雅一急,一下子抓住距离她最近的宁君惜的袖子,不让他走。 齐实眉头一皱,声音微冷,“你们安分守已,自然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在这里死皮赖脸,莫不是以为我的剑钝了?” 温雅身子一颤,不甘心松开手,直直看着宁君惜。 宁君惜赶紧跑得远远的,头也不回。 他自然不是给吓着了,而是有分寸,这些人情世故,小齐叔不答应一定有不答应的理由,不明白情况就多管闲事,不一定是做了件好事。 当然,这是事情没牵扯到宁君惜头上,若是宁君惜自己碰上的,他估计就看得没这么清了。毕竟他多管闲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很快后面见不到了那个妇人,三个人的脚步稍稍慢了点。 齐实也不用宁君惜问,解释道,“当年,王老神仙怕老蛟会夺了灵旋阁主人的修为,便将其封印了起来,以致于灵旋阁主人一直不能离开那条巷弄,不过等老蛟真身被收走,没有这些顾忌,过些日子,那封印自然会失效,灵旋阁主人便也能四处走动了,用不着我们多此一举。” “那若是敖虚前辈破了阵出来了呢?”宁君惜好奇问。 “他一定会先对灵旋阁主人下手,补充他自己的损耗,那时封印会落到他身上,到时老蛟会被打回原形,从此大道无望,灵旋阁主人依旧能自由。”齐实温和说。 “感觉王老前辈对这个灵旋阁主人很好啊。”宁君惜砸吧了砸吧嘴巴,又抬头不确定道,“是吧?” “得了天地造化的精怪,那些前辈们都会比较爱护。”齐实笑了下,道。 “大道三千,生灵皆平等,老头子经常说。”宁君惜点点头,然后忽然嘶了一声,捂住耳朵,怒视肩膀上的小家伙,“你干什么?” 毛球伸出小舌头舔了舔鼻子,咿呀叫了声,蹭了蹭宁君惜的手。 宁君惜这次就不吃这一套了,拎起毛球后颈丟给齐思贤,气呼呼道,“不要你了。” 这家伙自从在灵旋阁里咬了绿衣小泥人后,就总咬他,前几次还是闹着玩,这次就过分了。 他在耳朵上摸了摸,将手凑到眼前看,更气了,“都咬破了……” 齐实低头看了看,是真咬出来两个窟窿,不由眉头一皱,警告看了毛球一眼。 一脸无辜的毛球往齐思贤怀里缩了缩,怯生生叫了声。 …… 在三人接了敖虚一同往永安城赶时,有个满脸皱纹如老槐树皮的老人抽着旱烟走在镇龙林附近的江岸上。 然后,他蹲在了一块长满苔藓的青石上,开始捣鼓他那个老旱烟杆子。 过了好半天,一个打扮的像是个儒生的中年匆忙跑来,百丈时又减慢了速度,只是小跑,最后停在了老人身后,“大人。” 那老人已经又开始吞云吐雾了,丝毫没有搭理中年人的模样。 中年人也不恼,反而开始将昨晚到今早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个遍,便是春晓院的事也一清二楚。 老人听完,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本来想着试试深浅,顺便有点小彩头捞,不成想倒是个娃娃搞砸了,那位的眼光是真不错。” 这话也不知是同中年人说,还是自语,不过中年人是不敢接话的。 老人又抽了会儿旱烟,站起身下了青石,“那个不长劲的让他回帝都吧,跟他说,没什么事别出来乱跑,至于那柄本命剑,能长好就长好,若是真坏了,那就坏着吧。另外,知州的位置不是空下来了吗,你去顶上。” “多谢大人提携。”中年人连忙跪下,磕头道。 “可别学曹静潭,本来以为是个好苗子,却自己把自己蠢死了,当初我还给他下了些注呢,这就都打水漂了。”老人摇摇头,慢悠悠往回去了,原本还在面前,眨眼已走出了很远。 过了会儿,中年人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泥土。 然后,忽然意气风发。 …… 红烛城距离永安城不远也不近,这一路总算再没发生什么波折,或者说太平得有些无聊,便是专程来见者有份的人也没了。 一行人跋涉了七日到了临秦县,在临近永安城时又碰上了一队寻宝人,正巧也是长辈带着后辈出来历练的,几个少年人与宁君惜年纪相仿,又谈得来,得知都是入雪灵域的,便约了一起。 第一卷 旅人 第九十七章 入城 http://.biquxs.info/

雪灵域虽是极寒之地,目前的永安城却不是特别冷,只能说破碎洞天的气算是勉强留住了。 因为雪灵域内生长了很多珍稀灵植,而且因为是洞天的缘故,比外界的品质好上不止一点,不少人垂涎眼热。 这个季节的永安城很热闹,到处都是跑来寻宝的四方之人。 当然,若不是雪灵域情况特殊,没人敢据为己有,再者因为是一片破碎洞天,金刚境以上的一击,便会导致空间崩塌,几个月甚至几十年都不能进入,因此有颇多顾忌,这里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模样。 不过,再过些日子寒气浸出,这里人就会少很多,因为这里冬天是一座冰城,能冻死人的。 跟宁君惜一行人一起的一伙儿人,三个姓林,一个中年,两个少年人,四个姓李,两个中年,两个少年人。 不过这一伙人凑在一起实在声势浩大,一行人便决定分开入城,只是一起入雪灵域。 大人们只是点头示意,宁君惜与齐思贤本来也只是想点点头来个来日方长,谁知道还没开口就被队伍里的一个女孩子一手一个拉去一边,六个人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说是约了一起出来玩之类的,还要入了城相互告知住处,宁君惜与齐思贤就赶紧点头应下,否则谁知道这四个活蹦乱跳的家伙又要说出什么歪理来。 三方人很快各自进城。 身边都是自己人了,宁君惜的脚步明显轻松轻快了很多,齐思贤也自在了不少。 两个人都觉得,没有了外人在身边,挺好。 虽然这么想,有点对不住那四个叽叽喳喳的家伙。 宁君惜在路边买了些皮薄馅大的肉包,笑眯眯给一人分两个,吃得不亦乐乎。 毛球没分着,在齐思贤怀里喵喵直叫。 宁君惜当自己耳朵聋,眼睛却好使得很,看到齐思贤想喂毛球,就恶狠狠瞪他。 齐思贤就只能苦着脸自己吃自己的,心里嘀咕,宁君惜实在太小气,不就是给咬了两口嘛。 事实上,毛球已经咬了宁君惜不止两口了。 齐实只是默默跟着,自己吃自己的包子。 敖虚面上虽然平静,心中却有点奇怪。 这些天,宁君惜跟他们这些大人相处完全可以说是落落大方,可跟那四个少年相处,说好听了是有点拘束,说难听了就是战战兢兢,实在是稀奇。 不过,他也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是寄人篱下,再加上宁君惜对他虽然友好却警惕得很,自然不会问出来,否则祸从口出就不好了。 身旁的中年人可一直对他都提防着呢。 一行人还没找到落脚之处,在渡口繁华的店铺旁边就见到了一个身影坐在门槛上招手,然后喊,“宁君惜,齐思贤,这边这边。” 宁君惜笑脸一下子就僵了,面色古怪抬手挥了挥。 齐思贤抱着毛球呲牙咧嘴。 坐在门槛上的少年人挑了挑眉,一个箭步冲过来,“你们两个,什么表情啊?” 宁君惜捏捏自己的脸,“林潇,你不是跟林叔找住处了吗,怎么跑来了……”他看了眼店铺,接着说,“首饰店里了?” “我们找到住处了,萍儿说要四处逛逛,就跑出来了,结果碰上那两个人,又经过这里,三个人一拍即合,就跑进去了。”林潇有点无奈摇摇头,“姑娘家家的,就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真搞不懂。” “哦。”宁君惜摸摸额头,看了眼齐思贤。 齐思贤挠着脑袋,正为难着。 这家伙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憨傻得可爱。 林潇忽然想起来,“对了,你们找到住处了吗?” 宁君惜还没说话,他又说,“要是还没找到不如跟我们住一块啊,在坠星轩,晚上在楼顶可是能看到流星雨的,很有意思的。” “这个,你要问齐叔了。”宁君惜有点尴尬道。 林潇是个豁达人,想也不想转头道,“齐叔,李叔一伙儿人也住在了坠星轩,要不一起啊,等明日进去也方便,不是?” 宁君惜冲齐实疯狂使眼色。 齐实笑了一下,“也好。” 宁君惜呆了一下,然后呲牙咧嘴。 林潇欢天喜地,转头道,“就这么说定了。” 宁君惜立即一脸微笑,“齐叔都这么说了,那就一起吧,正好晚上一起看流星。” 林潇一拍手,“我们也是这么想的。那就让齐叔和敖伯伯先去,你跟小思贤跟我们一起逛,逛完了一起回去,怎么样?” “这个……”宁君惜眼神飘忽了下。 “也好。”一旁的齐实淡淡说。 宁君惜眨眨眼,有点懵。 面前这个人真是小齐叔吗,不是寸步不离的吗? “少爷好好逛逛,我们先去。”齐实将自己的芥子戒丢给宁君惜,温和说。 “可是……”宁君惜很懵。 “多谢齐叔。”林潇冲齐实打了个手势,一手一个,雄赳赳气昂昂道,“走了,先跟我把他们三个揪出来,现在看我人多力气大了吧,还拗不过他们。” 宁君惜还没可是完呢,便被林潇抓走了。 齐实看着三个人进店,收回视线,脸色也随之面无表情起来,“你先去坠星轩,我随后便到。” 敖虚并未多问,只点点头,直接离去。 齐实又看了眼店铺,也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 首饰店不大,里面人也不多,只有三个熟人,与一个摇着折扇的公子哥儿。 毕竟只是普通的首饰,人来人往的却大部分都是修行中人,戴的也是买融了护身符的首饰,买了这里的首饰是真没什么用,也就小辈们进来图个新鲜。 不过,仅仅图新鲜花费的银两也值得这店铺开张了。 眼尖的李湘湘先看到进来的三人,眸子一亮,“呀,那两个也来了。” 林萍笑嘻嘻道,“齐思贤,过来过来啊。” 李湘湘也赶紧招手,眸子亮晶晶的,“对呀,来呀,来呀。” 最后那个穿了一身粉色衣衫的李乘风也笑眯眯招手。 齐思贤一脸无措去看宁君惜。 宁君惜无奈一笑,“人家让你去就快去啊。” 说着,就推了他一把。 林萍与李湘湘两个女孩子喜欢逗齐思贤,宁君惜就比较喜欢成人之美。 那样就找不到自己头上了,清静。 林潇扯扯嘴角,一脸郁闷,“老哥,我是让你把他们拉出去啊,你把那个憨货推走干什么?” 宁君惜眨眨眼,一本正经,“你又没说。” “我没说?”林潇瞪大了眸子,“我念叨了一路了,你敢情都没听到?” 第一卷 旅人 第九十八章 等闲寺里大小僧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装傻充愣,林潇也挑不出什么毛病,瞪了宁君惜会儿,实在没办法,只能抱着肩膀,一脸郁闷。 宁君惜好歹有点良心,便拉着林潇四处转悠。 首饰店里也有专门的男子首饰,不过种类单调得多,实在没什么好逛的。 林潇原本不想逛,宁君惜就忽悠他,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你生得周正,只是整日里邋里邋遢,平白浪费了一身好皮囊,你看一路上的人谁不多看李乘风两眼,不是人家打扮得好看嘛,他比你帅气吗,我觉得你更帅气点,那就甘心给他抢了风头去? 林潇想想也是,他能比那个娘娘腔差吗,自然不可能,就转个态度,瞬间精神抖擞,拉着宁君惜去逛了。 宁君惜当时在想,打死也不能说,李乘风惹眼只是因为他打扮得太花里胡哨了,否则这家伙一定会恼羞成怒的。 齐思贤四个少年人在女首饰区挑簪子,叽叽喳喳,齐思贤这个憨货脑袋上给插了一头花花绿绿的簪子,视线时不时去找宁君惜,都快哭了。 宁君惜现在却已经从首饰店一楼逛到了二楼,他没进过这种店,自然好奇些。 身边,林潇头上插了根青色的剑簪,是他在一楼看中的,跟他还挺配。 于是,他洋洋得意,还说要给宁君惜买一个,谢谢宁君惜的开导。 宁君惜就咧嘴不说话,实在是心虚。 两个人都比较随意,逛一圈就是扫一眼,有眼缘的拿出来瞅瞅,没眼缘的一掠而过。 最后,宁君惜还真看上了一根簪子。 倒不是他喜欢,而是觉得跟一个人很搭,他就掏钱买了下来,想着回头见面,一定送她。 那根簪子是一根男子剑簪,通体碧绿,线条似乎柳叶,看着十分顺眼。 然后,宁君惜想了想,又买了个火红色的凤尾花花簪,自然是送给虚无洞天的那个小丫头的,否则等他回去了,那小丫头再跟他闹,他岂不是要烦死。 之后,林潇看宁君惜的神色就有点意味深长了,贱兮兮问宁君惜是不是送给喜欢的姑娘。 宁君惜翻了个白眼,调侃他,“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再傲娇李湘湘可被人抢了。” 林潇立即炸毛。 宁君惜早就看出来了林潇时不时瞥李湘湘,就是这家伙外表总是一副懒散随意的模样,故意装什么也不在乎,其实在乎得很。 …… 永安城东边有一座寺,建寺已有千年,却一直正门永闭,不管是王侯将相前来,还是凡夫俗子烧香,都不曾开启过。 这座山寺说出名也不算出名,说不出名吧,也让人忽视不了,毕竟各朝各代记载在册的圆寂于寺中的高僧就有三千余人,更何况还有二百多人说得普陀寺,九华山这等佛教圣地自愧不如。 不过,这座山寺里的僧人从不干涉朝堂,更别说入世辅佐君王,拿最近了说,二十年前,洛京的人为了求风头盛极的一禅法师入朝讲道,可是从洛京追来了堰州,最后愣是没请回去。 当然,后果比较凄惨。 帝君龙颜大怒,责令一禅禁足等闲寺二十年。 二十年,足够让人忘掉那个吵架吵过普陀寺,龙虎山,被数十万围观者夹道,争相目睹风采的那个年轻僧人了。 所以,最后,在其他人看来,等闲寺的人就是出来走走,好教世人莫要把他们忘了。 此时,那个可怜的一禅法师正在跪搓衣板。 原因是,他拿了媳妇买胭脂的银子去买了酒。 是的,一禅法师不仅喝酒吃肉,而且他还娶了个媳妇,更过分的是有一个自小便在寺中长大的闺女,已经九岁了。 除此之外,怎么看都是自暴自弃,所以劣迹斑斑的中年酒僧,还收了一个与他好脾气如出一辙的小徒弟。 此时,这个徒弟更可怜。 因为他正坐在茅屋前搓洗着一大盆衣物,因为没了搓衣板,只能手洗,唉声叹气。 前几天跟柳儿出去玩,结果被一个大姐姐拉进了雪灵域,转一圈出来,差一点给冻死。 可一回到寺里就更遭殃了。 被师伯教训一顿也就罢了,师娘实在懒散了些,衣服只知道穿,不知道洗,没了就跑去衣服店里买,结果积攒了这么多脏衣服,堆在屋中也不嫌臭,非要等到我回寺来洗。 而且溜出去玩分明是柳儿的主意,师父师娘见到柳儿慈眉善目,怎么转头看我便换了面孔,还要给我吃板栗,现在脑袋还疼。 唉,这会儿柳儿该是和师娘下山去买胭脂水粉了。 然后,他看了眼中年僧人,叹了口气。 算了,师父其实也挺可怜的。 不是现在,而是他才看到柳儿从师父藏在床底储钱的托钵里拿了一把东西,那不知猴年马月拖钵里才能放满铜板哦。 一禅法师似乎跪累了,动了动屁股,站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小和尚身边。 一大一小如出一辙的一张苦瓜脸。 小和尚搓洗衣服搓得腰酸背疼,双手打结,只好先休息一下,想到一事忽然开心起来,“师父,今天好像是最后一天哎。” 一身白衣的僧人挠挠头,一头雾水,“什么最后一天?” “二十年啊。”小和尚伸出一只剪刀与一只拳头,晃了晃。 白衣僧人打了个哈欠,没好气道:“外面有什么好的,没意思。” 小和尚撇了撇嘴,愤愤道:“是你告诉我的,禅在花花世界,你不让我出去,我怎么参禅,不参禅,怎么烧的出来舍利子?” 白衣僧人敷衍道:“所以说你是笨蛋嘛。” 小和尚蔫头耷脑,叹气道:“师父,你说我这辈子能折腾出舍利子吗?” 还没等白衣僧人说话,他又鼓着腮帮攥起拳头,“要是不能,我就去学武,柳儿总往外面跑,要是给人欺负了,我一脚踩上去,先两个巴掌糊上去再说。” “你先对着面前的东西糊两巴掌吧。”白衣僧人给了他一个板栗。 小和尚呆呆的。 “这个啊。”白衣僧人点了点小和尚面前的一堆衣服,笑眯眯说。 认命的小和尚低头,又开始狠狠搓脏衣服了。 第一卷 旅人 第九十九章 吃甜食容易让人心情愉快 http://.biquxs.info/

过了半晌,小和尚又累了,又发觉一禅一直没动静,转头看了一眼,看到自家师父在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发呆。 他忍不住问道:“师父,看啥呢?” 一禅伸出一根手指,往天空上点了点。 小和尚仔细瞅了瞅天空,万里无云,什么都没有。 他就去看师父的手指,很快就被师父敲了个板栗,“说你笨还不服气,我已经替你指点了,你在看什么?这般鲁钝悟性,还指望日后烧出舍利子?” 小和尚先将手上的水在裤管上擦了擦,才揉了揉小光头,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否则就白挨打了,“师父,你还没说你看什么呢?” “天啊。”一禅一本正经说。 “什么都没有啊?”小和尚很诚实道。 一禅忽然站起来,拍拍屁股,摇头晃脑,“天机不可泄露。” 小和尚翻了个白眼,正好瞥见墙头上坐了个人。 他眨眨眼,“哎,师父,师父,有人来了。” 一禅又指了指天空,“看吧,天机来了。” 小和尚猛地反应过来,“敢情你在等人啊。” 一禅笑眯眯的,不说话。 只是这两句的功夫,墙头上的那人已经跳下了墙,站在了道号一禅的白衣僧人面前。 白衣僧人个子极高,站在那人面前要高那人一个脑袋,可在那人面前蔫头耷脑,气势却是矮了一头。 “来得有点早啊。”一禅喃喃道。 齐实没接话,而是淡淡说,“他明日会入雪灵域。” “那就让十方去吧。”一禅摸摸小和尚的脑袋,懒散道。 齐实转身离去。 小和尚眨眨眼,“谁啊?” “我们欠了很大人情的人。”一禅又一屁股坐下,语重心长说。 “那为什么是我去?”小和尚忽的满脸愤懑。 “因为柳儿要去啊。”一禅叹息道。 小和尚立即憨笑起来,“真的啊,那我去,我去,师父,你别跟我抢。” 一禅又是一个板栗下去,气呼呼道:“明知柳儿是我闺女,这么说我不打你打谁,你这个笨蛋,为师白教你那么多艰深佛法了。” 小和尚怒道:“你再打,打傻了烧不出舍利子来,就没钱给柳儿买胭脂了。” 一禅动作一顿,似乎觉得真是这么回事,摸摸小和尚脑袋,“哦,不错不错,有悟性,有根骨,不愧是我徒弟。” 小和尚又憨笑起来,“师父,那帮忙洗一些衣服?” “找打!”一禅抬手又是一个板栗砸了下去。 …… 六个少年人几乎将永安城能逛的地方都逛了一遍。 林潇帮着他老妹拿东西,齐思贤一直被两个姑娘揪着,东西自然都堆到他身上了,所以,林潇,齐思贤身上挂满了大包小包。 李乘风只是陪两个美人逛,自己又不买什么,自然一身轻松。 两个少女有了人帮忙拿东西,也神采奕奕。 至于宁君惜,一直明哲保身,自然手里没东西,不过为了不那么显眼,他买了一大包蜜饯在怀里抱着,时不时分几个人点,喂两个倒霉孩子点,倒是最自在。 当然,毛球还是在齐思贤肩膀上。 毛球只咬宁君惜,宁君惜便给它下了禁足令,不能靠近他三尺之内,否则没饭吃。 几个少年人回坠星轩时,已经近黄昏了,几个大人都在楼下喝茶,看到几个孩子的姿态,都挺乐呵的。 林潇便好像看到救星一样,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儿全堆到桌子上,转脖子揉腰,跟打了一场大仗一样。 其余几个少年人也到各自长辈们身边。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着跟长辈们说话,李乘风坐下,笑眯眯喝茶,宁君惜就给齐实吃蜜饯,简单交代两句。 最倒霉的还是齐思贤,他还抱着大包小包,两个女孩子又不来拿,他不知道该放哪里,手足无措。 最后,宁君惜好歹想到这么个人了,连忙接过几个包,冲两个女孩子招呼。 两个女孩子才想起来这回事,对视一眼,噗嗤笑了起来。 一伙儿人吵吵闹闹吃了晚饭,各自回房间休息。 子时,坠星轩楼顶会有流星雨。 这自然不是几个人这般好运气,而是这流星雨是人为的幻象,对于见多识广的老人们自然没什么兴致,但对后辈们来说,就新鲜十足了。 …… 坠星轩不愧是永安城中数一数二气派的客栈之一,雕梁玉栋,房间之多,装饰之精,完全不输水月府。 除此以外,房间里桌上还搁着一只青瓷盆,层层叠叠装满了新鲜瓜果,清香弥漫。 宁君惜对这一点十分满意,他打量完房间里的布置,便坐在桌前,拿了个鸭梨啃。 齐思贤奇怪道,“少主,不是才吃了晚饭吗,你没吃饱?” 没错,宁君惜与齐思贤又住了一间房间,不是齐实提的,而是宁君惜提的。 一间房间要两块九品灵石,挺贵的。 宁君惜翻了个白眼,“晚饭我一般只吃七分饱,再吃点怎么了?” 齐思贤挠挠头,也坐下,托着腮发呆。 毛球从齐思贤肩膀上跳下来,在桌面上趴下,仰着小脑袋看宁君惜。 宁君惜哼了声,不搭理它。 过了会儿,宁君惜将一个鸭梨啃光,见齐思贤还在发呆,不由奇怪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齐思贤回过神来,摇摇头。 宁君惜笑了下,将果盆推过去,“喏,吃一个。” 齐思贤眨眨眼,“吃饱了。” 宁君惜伸出一根手指头,在齐思贤面前晃了晃,笑眯眯道,“吃东西容易让人精神分散,甜食容易让人心情愉快,不开心呢就吃点,应该撑不死你吧?” 他眨巴眨巴眼,笑得狡黠机灵。 齐思贤哦了声,伸手去抓苹果。 “青苹果太酸,要不你试试紫提,或者鸭梨,鸭梨可甜了。”宁君惜舔了舔嘴唇,建议。 齐思贤转个位置,抓起个鸭梨,啃了一大口。 “甜不甜?”宁君惜笑眯眯说。 齐思贤点点头,将梨递给宁君惜,让他尝尝。 宁君惜撇嘴嫌弃道,“都是你的口水。” 齐思贤赶紧擦一擦。 宁君惜哭笑不得拉住,“分梨,分离,寓意不好。” 齐思贤挠挠头,又哦了声,收回手,又啃了口,“可是真的很甜。” “知道啊。”宁君惜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说,然后又拿了一个鸭梨。 齐思贤一呆,“你还吃?” 鸭梨不小,两个就要有一斤了。 宁君惜苦恼道,“看着你吃,我也想吃。” “吃这个。”齐思贤将宁君惜手里的鸭梨换成眼珠大小的提子。 宁君惜眨眨眼,“这个,也行。” 他擦了擦提子,丢了颗进嘴里。 然后,他忽然猛地一抽手,甩了甩。 毛球一脸无辜抬头,冲宁君惜叫了一声。 宁君惜的脸顿时黑黑的了。 他又不甜,咬他干什么。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章 入雪灵域的规矩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一颗颗着吃提子,吃完了上面的,结果发现青瓷盆底还放了一层,盆里面还有荔枝,龙眼之类的小颗的水果,他琢磨了琢磨,吃一颗没什么,再吃一颗也没什么,结果吃多了。 齐思贤啃完了鸭梨,看到宁君惜还在吃,而且吃得那么香,掂量了下,觉得自己还能吃点,也跟着吃,结果也吃多了。 最后,两个人撑得睡不着了,就坐在桌子前剪刀包袱锤,输了的敲板栗。 酉时到亥时,好不容易有点睡意了,两个人刚趴桌上,结果一伙儿人跑来敲门了。 “我就说,他们两个肯定不积极吧,才睡醒。”四个少年人敲了半天才敲开房门,李湘湘半开玩笑半嫌弃道。 宁君惜揉了揉鼻子,将四个人让进房间,“不是刚过了二更天吗,急什么。” “你早点去,给别人占了好位置,哭不死你。”林萍点了点宁君惜,笑嘻嘻调侃,又看到睡眼朦胧的齐思贤,过去惊喜道,“呀呀,小思贤,你家少爷都睡醒了,你还没醒呀。” 李湘湘也惊喜搓搓手,“小思贤,要不姐姐给你醒醒神啊。” 齐思贤打了个激灵,立即回神,苦着脸四顾。 “楼顶那么大,人又不会很多,待哪儿不是待呀。”宁君惜翻了个白眼。 林萍一皱鼻子,回头语重心长道,“听你说的什么话,天时地利人和,咱就缺个地利了。宁君惜,不是我说你啊,你能不能有点少年人的朝气,跟我哥一个德行,都没我们家小思贤可爱。” 她说道这里,就又回头看齐思贤,笑了起来,李湘湘同样笑得不怀好意,活脱脱像一只小狐狸。 宁君惜与林潇呲牙咧嘴,挤眉弄眼相互嫌弃,这两家伙谈得来,或者说性子比较相近,就很好相处。 齐思贤往后缩了缩,又缩了缩,蓦地往宁君惜那边躲过去,“少……少爷!” 宁君惜本来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结果被人冷不丁一带,踉跄了下,瞪眼,“干什么?” 齐思贤怯生生往宁君惜身后示意。 宁君惜回头就看到两个姑娘一脸幽怨,嘴角一抽,“林潇,管好你妹妹。” 林潇笑眯眯双手环胸,“凭什么不是,你管好你的小跟班?” “我的小跟班?”宁君惜咧咧嘴,“算了,要不咱先走吧,否则真没好位置了。” “老妹觉得呢?”林潇似笑非笑看林萍,顺便扫了眼李湘湘。 林萍砸吧了下嘴巴,有点不情不愿,“好吧。” 李湘湘也有点扫兴点点头。 李乘风原本靠在门框上看好戏,结果好戏没了,就嬉皮笑脸跟在两个少女后面。 …… 一行人上观星台时,上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宁君惜与齐思贤都有点奇怪,这是多少没见过世面的,怎么都上来了。 宁君惜就扯着林潇问怎么这么多人。 林潇露出一脸鄙视神色,“亏你还让齐叔称呼一声少爷,真没见识。” 宁君惜戳了戳齐思贤,“答应一声,他叫你呢。” 齐思贤茫然看林潇,“干什么?” 林潇的脸一黑,一脚踢过去。 宁君惜连忙一闪,那一脚就踢到了齐思贤身上。 林潇一脸尴尬。 齐思贤一脸委屈。 宁君惜连忙跑去问李湘湘,“湘湘姐,怎么会这么多人?” 李湘湘这里,林潇不敢过来找他晦气。 林潇咬牙切齿。 齐思贤莫名其妙,更加委屈了。 难得宁君惜主动跟李湘湘说话,再加上张口就叫姐,李湘湘顿时鲜花怒放,端起架子道,“坠星轩的流星雨每七日一次,永安城又是人来人往的人员流通之地,再加上坠星轩对观星台开放,观星台上人自然比较多。” “那些前辈们来干什么?”宁君惜关心的是这个,连小齐叔都没跟上来,这些人怎么都跑上来了? 李湘湘便接着解释,“观星台上虽然不可擅自动用术法神通,可鱼龙混杂,不乏有看不惯人好,故意乱说话坏人道心的,能来这里的后辈都是未来到底栋梁,就像姐姐这样,家族自然都宝贝得紧,长辈们不感兴趣也愿意跟来,以防有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宁君惜就更加奇怪了,心里嘀咕,难不成小齐叔半路上给人调包了,来永安城里好像就再没管过他。 李湘湘见宁君惜心不在焉,立即黑了脸,一个板栗敲下去,“你当姑奶奶的口水不值钱啊?” 宁君惜心里嘀咕,当然不值钱了,却满脸堆笑,“哪有,我刚才在想为什么我们的长辈都没跟上来,是不是对我们太放心了些?” “切。”李湘湘不屑道,“那些诛心之论只能忽悠小孩子,我们这般天才怎么可能被影响到。” 她说着忽然有点恨铁不成钢起来,点着宁君惜的心口说,“亏小思贤还对你这般崇敬,这点自信都没有,你这少爷怎么当的?” 宁君惜毫不在意,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可也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的意思,都被人嫌弃了,就再问了些永安城和雪灵域的事。 有些东西,在书籍上是看不到的,齐实又是宁君惜不问就不会开口的寡言性子,还是趁现在多问问。 然后,宁君惜才知道,入雪灵域还有这么多讲究。 第一点,入雪灵域之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需要去等闲寺求一签。 若是下下签,需要原路返回,否则必然是性命难保;若是上上签,此次会有大收获。 其他的签,也自有将就。 第二点,入雪灵域前需先祭拜一座衣冠冢,至于为什么祭拜就没人知道了,反正你祭拜就是了。 第三点,雪灵域的妖王境妖兽不可随意招惹,更不许打杀,否则后果自负。 宁君惜听到这里时,忽然想到他说让毛球跟御冰兽打。 毛球再像猫,也是雪玲珑,再笨也不可能跟阿猫阿狗打。 他不由心虚摸摸鼻子,觉得有点悬。 他瞬间又苦恼起来,可小齐叔那里怎么交代? 李湘湘还在滔滔不绝,忽然见宁君惜又走神,二话不说一个板栗就砸了下来。 ps:一百章了,给自己鼓个掌。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零一章 活着,才是最大的筹码。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几个少年人很快找到了观景点,属于不好不坏的位置。 毕竟几个人来得都不算早,也都不是喜欢惹麻烦的,自然抢不到好位置。 四周吵吵嚷嚷,宁君惜真心觉得跟市井集市的百姓凑热闹,没什么区别。 当然,若是发生点什么事,宁君惜一定不这么认为了。 这里站着的人,无论妇孺老幼,只要是身上的东西,就绝不是徒有其表。 也就宁君惜这种极少接触修行者又在阎罗殿前走习惯了的人才不明白修行者对于自己的性命有多宝贵。 活着,才是最大的筹码,否则一切都是免谈。 宁君惜不是喜欢惹事的主儿,千叮咛万嘱咐齐思贤千万看好毛球,便偷摸摸四方打量。 事实证明,运气不是很好。 一伙儿人正前方是个身材极高的妇人,颧骨高耸,姿色绝对称不上美人,却气势凌人,习惯性嘴唇抿起,眯着眼看人,让人觉得阴鸷倨傲。 妇人身边是个文雅男子,容貌俊美,但只要是跟妇人说话,就满脸笑意,弓背弯腰,像个毫无骨气的小白脸。 男子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粉雕玉琢,颇为讨喜,气度却也是趾高气扬,无意与宁君惜对视了眼,还冲宁君惜挥了挥拳头,宁君惜莫名其妙,没管他。 一伙儿人左边是一位鹤发鸡皮的老妪,身边跟着一个俏丽丫鬟,气质跟老妪如出一辙,阴冷得很。 老妪身边是位身材高大健硕的中年男子,时不时去看老妪身边的俏丽丫鬟,嘴角笑得有点不怀好意的意味。 这中年汉子很是机敏,宁君惜只是不动声色瞥两眼,他就已经察觉,转过头,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冲宁君惜露出一口雪白森森的牙齿。 宁君惜礼貌笑了笑,不动声色偏转视线,打量其他人。 那汉子愣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玩味弧度,跟旁边的一位年轻剑修低声说了两句,然后两人都摇摇头,不再说话。 一行人右边孤零零坐着个儒衫老人,头戴一顶老旧貂帽,脱了靴子盘腿而坐,在一众站着的人中有点特立独行的意味,不过有些滑稽可笑。 宁君惜对这个老人有点好奇,还有一种亲近的感觉,因为他直觉这个跟老头子有点像,不过也仅此而已。 再远些是一男一女,二十出头的模样,至于真实岁数,难说。 年轻男子时不时摩挲剑柄,或者轻轻拍打剑鞘眼眸如鹰隼。 女子除了悬佩长剑,发髻之间还插了一柄乌黑小剑,这个还是宁君惜看了好几遍才看出来的,他想着可能是偷袭用的,否则实在想不到为什么在头发里藏一柄剑了。 至于身后,宁君惜就没法看了,转个身挺显眼的,要是被人误会,就真倒霉了。 总之,身边的人没一个是善辈。 于是,宁君惜又警告看了眼毛球。 剩下几个人倒是没宁君惜想得这般多。 两个女孩子凑在一起逗齐思贤,或者逗毛球玩,毛球对她们没什么兴致,懒洋洋的不想搭理她们,两个女孩子也不在意。 李乘风摇着折扇笑眯眯看着两个女孩子闹,时不时往四下扫一眼。 林潇双手环胸,懒洋洋四下打量,视线却也时不时去瞥两个女孩子。 林潇见宁君惜一直四方瞟,揽住他肩膀低声道,“放心,没人打我们的主意。” “我知道啊,只是第一次见,有点好奇。”宁君惜悄声回答。 林潇点了点宁君惜,“你呀,小心被人盯上。” 宁君惜莫名其妙,怎么,他长得这么像小绵羊吗? 林潇却摇摇头,转头去找林萍了。 李湘湘笑眯眯冲宁君惜招手,“小宁啊,你过来逗逗你家猫,太没意思了。” 宁君惜撇撇嘴,过去戳了两下,把毛球惹精神了,又嫌弃躲到林潇身后去。 他现在对于毛球,除了敬而远之,也没有其他了,实在是给咬惨了。 四周的人渐渐多起来,气氛也渐渐骚乱起来,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宁君惜双手环胸,开始打哈欠,忽然听到一个刻意拔高的清脆稚气声音,“娘亲,我想要那个小姐姐。” 宁君惜四下看看,四周的人都挺平静,算是互不侵犯,不由皱眉,针对他的?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到那个被文雅男子抱在怀里的孩子,正看着他笑,有点不怀好意。 宁君惜皱了皱眉。 妇人在孩子面前却没有倨傲神色,笑容慈爱,轻声问着什么。 那孩子说了两句,伸手指了指李湘湘,又指了指宁君惜,见妇人为难,揪着妇人的袖子撒娇。 那妇人实在拗不过,只能点头,也不知道又冲孩子说了几句什么。 那孩子使劲点头,回头冲着宁君惜笑得灿烂无邪。 宁君惜心中生出一些厌恶,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倒是没多少担心。 这里不能轻易动手,再者几人的长辈也都在这里,也不怕有人找茬儿。 林潇悄悄询问宁君惜怎么回事,他老早注意到这边了,有点奇怪这家伙平时和事佬做得那么顺溜,怎么一眨眼就惹了人。 宁君惜一脸郁闷跟他说了说那孩子,林潇看了眼那孩子,拍拍宁君惜肩膀,竟不是很担心李湘湘,反而给宁君惜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宁君惜更加莫名其妙,揪着林潇不让他走,林潇只笑眯眯提醒,“袖口,袖口,你这眼力啊,真差劲。” 宁君惜撇嘴,这世上能跟虚无洞天比的势力没几个,他关注是哪方势力做什么,搞事情吗? 然后,他多看了那三人一眼,想了想,恍然大悟。 他们袖口都绣了一条蛇头吃蛇尾的蛇。 那是贪吃蛇啊。 贪吃蛇,不是一种蛇,而是代表了一方势力,蛊门。 蛊门也算九州几个声名远播的势力之后的几个势力之一,不算小,分几种人,最稀罕的是一种修习名为‘移花接木’的功法的人,这种人不仅可以自己修行,还可以选择他人为自己的蛊人,在蛊人身体里养一种名为贪吃蛇的小蛇,蛊人修行自己功法,而自己通过吞噬他人修行所得提升自身修为。 蛊人只有一个要求,没修为却修行资质极佳的童子。 宁君惜可是这几人中唯一一个表面上是个普通人的人,被蛊门的人莫名其妙招惹,还是这么个娃娃,肯定是看上当蛊人了,那就很难缠了。 至于李湘湘,只是小彩头,可有可无,容易溜。 宁君惜想明白了,倒是不担心了,摸摸下巴,“这么说,我修行资质不差嘛?” 林潇不可思议看了宁君惜一眼,这是关注重点吗,那可是蛊门。 他看着宁君惜满不在乎的模样,无奈摇摇头,“怪胎。” 宁君惜撇撇嘴,忽然转头,冲孩子笑了笑,然后,龇牙一抹脖子,头一歪,做了个鬼脸。 孩子呆了呆,蓦地哭了起来。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零二章 这才像个少年人嘛。 http://.biquxs.info/

孩子一哭,那对夫妻就都手足无措起来,忙不迭去哄孩子,那架势是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送到孩子面前。 附近的几个人都有些讶异看了宁君惜一眼。 蛊门可是个极其难缠的势力,都是蛊门的人招惹其他人,还是头一回见有人主动招惹蛊门的人。 宁君惜却毫不在意,是他们先招惹他的,再者,他也没必要怕他们。 不提观星台禁止打斗,在这里这么多人,一动手铁定是招惹一片,他不信三个人敢惹起公愤。 之后溜了,能不能找到他还是两说,就算找到了有小齐叔,敢惹他,一剑削了。 要是最坏的结果,现在打起来了,那就让毛球削他们。 他脾气好是一回事,可别人若是打他主意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 反正错不在他,他打得理直气壮。 林潇目瞪口呆,完全没料到宁君惜会这么胆大包天。 然后,他伸手指指着宁君惜,几个呼吸后气呼呼一拉他,“走了,先躲躲,你这个灾星啊。” 说着,连忙招呼着一众人往人群里溜。 宁君惜气定神闲,还往回看了看。 那对夫妇还在哄孩子,完全没顾及上他,附近的人也不提醒,就玩味看着。 宁君惜打心底觉得,这幅场景是真没什么意思。 只是,宁君惜不知道,不远处有个墨绿色袍子的姑娘,也是众人不怎么愿意招惹的一类人。 她一直观察着宁君惜的一举一动,在看到宁君惜被人拉着溜了时,终于噗嗤笑了起来。 …… 一伙儿人很快钻进了人山人海里,那是真任凭谁一眼也找不着了,才知道来看流星雨的人是真多。 主要是观星台有点小。 几个少年莫名其妙,就问林潇怎么回事,林潇满腔愤懑控诉宁君惜的胆大包天,宁君惜也不反驳,就默默听着。 结果剩下几个人都对宁君惜赞叹有佳,就连李乘风都说,宁君惜看着文文弱弱,是真有骨气,听得林潇一脸郁闷,狠瞪宁君惜。 宁君惜也知道林潇是好意,就拿毛球去哄他,毛绒绒的东西容易哄人,结果一不留神又给毛球咬了一口。 于是,林潇开心了,宁君惜就不开心了。 一伙儿人哄堂大笑。 时间缓缓过去。 “哎,来了!”齐思贤忽然叫了声。 人群也喧闹起来。 “哪里呢?”林萍抬头没看见,拉拉齐思贤的耳朵。 “过去了。”齐思贤捂住耳朵,老实说。 “哪有。”林萍皱皱鼻子,又想去拉齐思贤耳朵。 齐思贤连忙叫一声少主,躲到宁君惜身后去了。 “真来了。”宁君惜连忙说,抬手一指。 星辰隐映,忽然几道光点微微一闪,划过数道璀璨。 紧接着,流星如雨般接踵而来。 短暂,却璀璨。 微弱,却让人遐想与震撼。 不知多少星辰映在眸子中,宁君惜忽然想到一句话,流星,意味着一颗星辰的陨落。 很凄美的一句话。 但宁君惜也记得老头子说过的话,没有一颗流星会在意你的怜悯。 宁君惜以前没觉得如何,此时此刻,忽然想明白了些什么。 他忽然说,“许个愿吧?” 几人都怔了一下,这是假的啊? 宁君惜灿然一笑,没说话,阖上了眸子。 他真的开始许愿了。 几人对视一眼,也阖上了眸子。 远处跟来的墨绿色袍子的少女,微微一笑,心有灵犀,也阖上了眸子。 …… 等几人睁开眸子,流星雨已经过了。 流星,来得快,去得也快。 因为,若是持续时间长了,就没什么意思了。 几个少年人心中都有些遗憾,却并不后悔。 然后,李湘湘第一个叫起来,“宁君惜,都是你呀,没了没了,怎么办?” “就是呀,宁君惜,你赔!”林萍也叫起来。 林潇连忙附和,“老妹说得对。” 李乘风笑眯眯道,“必须受罚。” “我又没逼你们,是你们傻。”宁君惜叫了一声,拉着齐思贤,转身就跑。 那对夫妇的事他可没忘,现在不走,更待何时啊。 “站住!”四人紧追而去。 “哎?”墨禄色袍子的少女一睁眼,那一伙儿人都没了,不由奇怪了下。 紧接着,她气呼呼起来,“宁君惜,幼稚鬼,讨厌家伙,让我逮着你,非拿板栗敲死你。” 她咬牙切齿,几乎想原地跺脚了。 …… 宁君惜拉着齐思贤冲进了齐实房间。 小齐叔比较有威望,几个人都有点怕他。 谁知道,宁君惜与齐思贤前脚进去,几个少年人后脚就冲了进去。 齐实站在门前,一脸茫然。 林萍告状道,“齐叔,宁君惜在观星台上捣乱,害我们都没看到流星。” “对,他还欺负小孩子,人家都哭了。”李湘湘附和。 两个男孩子不说话。 “我没有。”宁君惜连忙否认。 齐实去看齐思贤,“思贤?” 齐思贤挠挠头,那两个女孩子好像没说谎,可总不能出卖少主吧。 两边都不能惹啊,咋办? 那就不说话吧。 齐实脸上露出了然之色,“少爷,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说完,他把宁君惜推出房间了。 宁君惜眨眨眼,这是自己认识的小齐叔? 几个少年人已经坏笑起来,林潇笑眯眯道,“走走走,先拖回房间,捂被子里痛打一顿。” “好主意。”三人点头。 “停。”宁君惜叫了声。 “怎么了?”林潇压着宁君惜肩膀,笑得不怀好意。 “我还有仇家,小声点。”宁君惜认真说。 “对,那就先拖房间。”李乘风折扇一合,啪一声敲在手心里。 “走了。”李湘湘扯住宁君惜耳朵,“要乖。” “哎呀,轻点轻点。”宁君惜呲牙咧嘴,他这也算生平头一遭了。 几个人簇拥着进了宁君惜与齐思贤的房间。 墨绿色袍子的少女正巧追来,皱皱眉,“明明听到声音了,怎么转眼没了声?” 房间里,齐实失笑摇头,躺回床上,嘴角弧度越来越大,低笑起来。 现在的少爷才是真的有了生气,不是以前的故作轻松。 这才像个少年人嘛。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零三章 小姑娘柳儿与小和尚十方 http://.biquxs.info/

今日,去了等闲寺求签的香客们都发现了一件怪事。 一直没见过开正门的等闲寺,今日不仅正门大开,而且一直衣着寒酸的和尚们都换了新装,还有两排衣着光鲜的和尚站在台阶上当门神。 最奇怪的是,明明是摆出迎接人的架势,结果从清晨到黄昏,也没见他们对谁殷切过。 于是,往来的香客莫名其妙,啧啧称奇。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现在,朝阳灿烂,霞光万觞。 一伙儿人正在前往等闲寺的路上。 李湘湘四个少年人时不时瞥一眼宁君惜,然后忍不住噗嗤笑起来。 齐思贤一脸愧疚跟在宁君惜屁股后面,一直挠头,他肩膀上毛球咕噜咕噜眯眼睡觉。 至于宁君惜蔫头耷脑,无精打采,左眼上还有一块淤青,很是凄惨。 昨天晚上几个少年闹过了,宁君惜是真被打了,虽然能称得上被打的也就一拳头,可看宁君惜的脸就知道,下手不是一般得重。 而打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最敬重他的小跟班,齐思贤。 齐思贤其实快愧疚死了,他的本意是帮宁君惜挡拳头的,结果一个没站稳,就成了打了宁君惜一拳头了,还是打在了脸上,他对天发誓不是故意的。 可他已经道歉了一晚上了,宁君惜就是不搭理他,他都快哭了。 齐实在一边看着,很无奈。 早晨出门,他被宁君惜的模样吓了一跳,问清楚缘由后,觉得小辈们胡闹,自己处理吧。 他原本想着好歹把淤青消了,好出门见人,结果,宁君惜铁了心要留着,说不能消肿,要让齐思贤愧疚死。 现在,齐思贤的确快愧疚哭了,可四周看过了的视线也挺多啊。 少爷,你不要面子了? “我说,小惜啊,这就到了等闲寺了,要不收拾一下仪容?”林襄承有些苦口婆心道。 虽然是闹着玩,可毕竟是自家晚辈先起哄的,那两个熊孩子还时不时笑一下,做长辈的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没事,林叔。”宁君惜笑了一下,只是一笑脸就跟着疼,笑容有些古怪。 “就是啊,自然才是美嘛。”林潇笑眯眯调侃道。 “哥,你怎么说话的。”都不用林襄承反应,林萍顺手给了林潇后脑勺一巴掌,咳了声,“宁君惜啊,要不我帮你,我很温柔的。” “我谢谢你啊。”宁君惜脾气上来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往齐实身后躲了躲。 两个女孩子都咯咯笑起来。 李乘风一展折扇,笑得风流倜傥,“放心,宁兄弟,你这模样也是英俊风流的。” 宁君惜脸不由黑了下来。 几个长辈就狠狠瞪四个少年人。 四个少年人忍了忍,没忍住,又笑了起来。 …… 等闲寺的寺门不大不小,来往香客却是不少,毕竟清晨进入雪灵域的人已经算不少了。 一行人都不信佛,更不修佛,只是上了炷香,礼节性鞠躬致意,便排队去大殿两侧的小沙弥那里抽签。 签筒只有两个,可人已经排了几十号,一伙儿人就只能等了。 那四个少年人到了佛门清静之地也不安分,时不时噗嗤笑起来,宁君惜就完全不搭理他们,比老僧入定还稳。 结交了一群损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走了一半路,他忽然觉得有人扯他头发,不由皱眉,转头看到一个扎了两条马尾的小姑娘眯着眼睛笑得天真灿烂,“你好啊。” 她话语顿了顿,咬着手指道,“谁打的你,我帮你打回去?” 齐思贤挠挠头,一脸尴尬。 宁君惜莫名其妙,“小丫头,你扯我头发干什么?” “我不叫小丫头,我姓李,叫柳儿。”小姑娘一下子炸毛,双手叉腰,凶巴巴道,说到这里,她语气缓和了点,挺挺胸膛,“当然呢,你叫我李女侠也是可以的。” 宁君惜觉得这小丫头挺有意思的,故意板着脸道,“李姑娘,你知不知道扯人头发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 小姑娘一脸认真,讲道理道,“我头一次见头发这么白的人,自然要看看真的假的,要是假的,那你就是骗人,是不好的。说好了,你可不能生气,我说了帮你报仇,咱们算是两清了。” “好呀,他打的我,你去帮我打回来吧。”宁君惜一指齐实,笑眯眯道。 齐思贤一脸茫然,是不是指错了。 齐实一脸无奈,少爷又调皮。 小姑娘看了眼齐实,低头似乎斟酌了下自己的战力是铁定打不过的,抬头认真说,“长辈打你,一定是你做了错事,该打,我如果帮你还回去,就是……那个,猪什么粥什么,总之就是不好。” 宁君惜好心提醒,“助纣为虐。” 小姑娘使劲点头,兴高采烈,“对对对,就是助纣为虐,呀,你还挺聪明嘛,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她拍拍肚子,得意洋洋,“那就允许你当我的第二小弟吧,高兴吧?” 旁边几个人忍俊不禁。 宁君惜哭笑不得,“那你的第一小弟是谁啊?” “笨十方啊。”小姑娘理所当然说。 “我可不认识。”宁君惜摊摊手。 小姑娘鼓起腮帮,想了想,眼睛一亮,“我把他叫来给你认识,你可在这里等着呀。” 说着,小姑娘两条腿挥动如风车,一溜烟跑了出去。 宁君惜咧咧嘴,转头看了眼齐实。 齐实抿唇压住嘴角,视线看向队伍前方。 前面四个少年人都快笑疯了,只是碍于在大殿,实在不敢太放肆,脸涨得通红,止不住咳嗽。 没一会儿便到了最前面的两个李姓长辈,四个少年人才渐渐严肃下来。 要是抽了下下签,可是要原路返回的,他们自然也紧张。 家族好不容易允许他们来雪灵域历练,要是空手回去,岂不是丢人丢大了。 好在,几个人运气都不算差,最差的也是抽到了个中签,当然也不算太好,没一个人抽到上上签。 宁君惜属于运气不差的最差一类人,抽到了个中签。 齐实与齐思贤都抽到了个上签。 宁君惜倒没觉得沮丧,他运气向来不好,没抽个下下签,他已经大呼菩萨保佑了。 抽了签,一行人便前脚跟后脚,准备离开等闲寺。 宁君惜虽然觉得那个小丫头有点好玩,也没打算等她,他可没打算当她的二号小弟,实在是亏得很。 再者,这么久了,谁知道那小丫头是不是遇到什么性起的,玩着玩着忘了。 谁知,一行人刚踏出大殿,便见到墙角一个小丫头在探头探脑,朝着一行人招手。 宁君惜脸色古怪。 几个少年人便推搡着宁君惜过去,看热闹不嫌事大嘛。 几个大人都没跟去,站在原地相视而笑。 …… 墙角,除了那个小丫头,还有个与小丫头同龄的光头小和尚,看到几个少年人,腼腆一笑。 小姑娘却忽然跳起来敲了一下比她个子高一些的小和尚脑袋,“笨死了,见了面要说你好,傻笑什么?” 小和尚傻愣愣摸摸脑袋,“可师父没说啊?” 小姑娘一捂脑门,唉声叹气起来。 几个少年人都被这两个小东西逗得捧腹大笑,宁君惜试探性揉揉小姑娘脑袋,“只是一个招呼,随意啦。” 下一刻,小姑娘一下子炸毛,“会长不高的。” 宁君惜哭笑不得。 小姑娘看了两眼宁君惜,故作忧郁摆摆手,“看在你是初犯的份儿上,算了算了。” 那个身穿绿傧浅红色袈裟,相貌灵秀的小和尚小心翼翼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继续摆手,“看在我的第二个小弟求情的份儿上,算了算了。” 然后,她猛地盯窃笑的几个少年人,“笑什么笑,再笑打你哦。” 四个少年人咳嗽一声,抿起唇。 齐思贤还在傻乎乎乐呵。 “你你你,就是说你呢,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再笑,再笑我真打你了。”小姑娘开始捏手指。 宁君惜也想笑了,“那是我的跟班。” “哦,那就是我小小弟,算了,不打你了。”小姑娘摆摆手,又笑眯眯起来,看着宁君惜,“你是不是要进雪灵域啊?” 宁君惜眨眨眼,没说话。 “我上次进去了一趟,对那里面可熟了,你带我进去,我给你领路呀。”小姑娘眯着眸子,笑得人畜无害。 宁君惜心里嘀咕,这小丫头太鬼精了点吧,摇头道,“不用了。” 小姑娘猛地皱起眉头,开始捏小拳头,“你再说一遍?” “那个,你还没抽签。”宁君惜一本正经改口。 小姑娘想了想,一捶手心,“对呀,那你等我啊,笨十方,看着点。” 小和尚立即仰起脑袋,一眨不眨看着宁君惜。 小姑娘满意点点头,一溜烟又跑了回去。 宁君惜撇撇嘴,歪头招呼几人走了,几人也知道不能带着那个调皮丫头,忙不迭往回走。 那小和尚也不拦着,就跟在几人屁股后面,直勾勾盯着宁君惜。 然后,几人远远看到,自己的几个长辈那边,有个白衣僧人忽然逃命似的跑了。 等宁君惜再看齐实时,发现齐实左眼跟自己一样,被人打了一拳。 宁君惜呆了呆,几个少年人有些愕然,齐思贤最觉得不可思议。 那小姑娘从大殿里探出头来,手里拿着两根上上签,摊在脸上,笑眯起一双眸子,“怎么样,我说两清了吧。”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零四章 就是脾气不好 http://.biquxs.info/

几个少年人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看看小丫头,看看齐实,再看看宁君惜,最后面面相觑。 宁君惜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就是开个玩笑,怎么还真给打了一拳头,不是说是助纣为虐吗? 那小姑娘还不识好歹,一脸天真,“喂喂,你不谢谢我吗?” “我谢谢你和你十八辈祖宗啊。”宁君惜心中都泪流满面了,蔫头耷脑,主动认错道,“齐叔,我错了,要不你还回来。” “嗳?还什么还,我不是白打了?”小姑娘立即不乐意了,跑来把宁君惜护在身后,见齐实上前了一步,咽了口唾沫,睁眼说瞎话道,“那个,大叔,一看你慈眉善目,就知道你铁定不会在意的。” 她不确定又小心翼翼道,“是吧?” 齐实面无表情,忽然一抬手臂。 小姑娘赶紧蹲下抱头。 宁君惜本能一闭眼,觉得左眼微热,然后,他眨眨眼,一脸茫然。 齐实笑了笑,“这样就好看多了。” 宁君惜反应过来,刚才小齐叔给自己的眼睛消肿了,本能笑笑,“谢谢齐叔。” 然后,他又觉得不对,笑容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齐实拍拍宁君惜肩膀,“走了。” 小姑娘小心翼翼抬起头,一只眼睛睁开偷偷一看。 嗳?面前的人莫名其妙走了。 再回头一看,那个白头发的哥哥也走了。 “喂喂喂,宁君惜……你这个,这个臭小子,怎么能这样?”小姑娘跳脚起来,喊了几声,一行人没停下的,连忙气呼呼追上去,拉住宁君惜胳膊,“你怎么能这样,你这样我可不喜欢你了……嗳?变漂亮了。” 宁君惜哭笑不得,这小丫头太自来熟了点吧,“你快去找你爹娘吧,小心他们着急。” “没关系,他们习惯了。”小姑娘摆摆手,又将手里的两根上上签在面前晃了晃,“你看,上上签哦,你带我去,我就把从里面拿出来的东西分你一半,划算吧?还有啊,如果你带我去,我就考虑重新喜欢你……” 小和尚在一边直挠头。 “我不需要。”宁君惜礼貌道。 “你真不愿意吗?”小姑娘蓦地皱起小脸,半低下脑袋,恰好能看到一对大眼睛,泪眼汪汪,泫然欲泣。 小和尚就有点急了。 “你为什么不找其他人?”宁君惜却快疯了,这丫头怎么这么难缠? “其他人看着没有你好说话啊。”小姑娘诚实道,忽然指着宁君惜笑起来,“你答应了?说好了,你答应了!” “齐叔!”宁君惜终于没辙。 “跟着吧。”齐实抿唇道。 小姑娘立即欢天喜地,蹦跳大叫。 小和尚看着,咧嘴傻笑。 宁君惜与其余几个人都匪夷所思。 齐实解释,“她父亲与我有些交情,之前打过招呼了,我也同你们长辈说过,会有两个晚辈跟着。” “所以,刚才只是在看戏。”宁君惜心里闷闷的,觉得小齐叔一点都不可爱了。 …… 永安城北面有一处断壁残垣。 说是断壁残垣也不太恰当,因为它只是几根断掉的白玉色石柱,以前似乎是一座山门,除了山门,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一行人祭拜完那个普通至极的,好像一个乱坟头的衣冠冢,便站在了这几根石柱前。 李姑娘又开始说话了,“雪灵域就在这石柱后面,进去会出现一个漩涡,进去的人要手拉手,否则不知道会被甩到哪里呢。” 她点着小和尚做例子,“笨十方就是不听那个姐姐的话,被甩飞了出去,我跟那个姐姐找了半天呢,差一点冻死在里面,所以呀,都听话。” 她看了眼宁君惜,“特别是你啊,别皮。” 几个少年人又忍不住想笑了。 宁君惜给这小丫头吵了一路,表示想把小丫头的嘴缝起来,不想说话。 他也尝试过用毛球转移小丫头的注意力,结果小丫头说,她小时候被猫抓过,被狗追过,所以,猫啊狗啊的最讨厌了。 “李女侠!”忽然,一个轻快声音响起。 小姑娘怔了一下,大喜,转头大叫,“熙姐姐!” 一个墨绿色袍子的姑娘小跑过来,停在小姑娘面前,“李女侠,怎么又想进去啊?” 小姑娘抱住墨绿色袍子的姑娘,贼兮兮道,“我跟你说啊,我找到白头发的哥哥了,那里呢那里呢。” 她边说,边往身后示意。 墨绿色袍子的姑娘敲了小姑娘一个板栗,“我又不眼瞎。” 说完,她看了眼齐实,喊了声,“齐叔。”然后,看向宁君惜,“宁君惜,好久不见。” 宁君惜一脸古怪,“熙宁,你们认识?” 熙宁点点头,“上次进去,带他们逛了一圈,怎么了?” 小和尚摸着脑袋嘀咕,“明明是被你不由分说拉进去的。” 熙宁看了小和尚一眼。 小和尚立即耷拉脑袋,噤声了。 宁君惜更加奇怪,“那你现在呢?” “打算走了,但是还要跟你单独说两句话。”熙宁坦然道。 宁君惜看了眼齐实。 齐实点点头。 “撒手。”熙宁拍了下小姑娘的手,往一边走去,“这边,李女侠不许跟着。” “哦。”小姑娘瘪嘴,真不跟了。 宁君惜乖乖跟去。 两人相对而立。 然后,熙宁蓦地哈哈大笑起来。 宁君惜莫名其妙,见她笑了半天还没有收敛的意思,奇怪道,“抽风了?” 熙宁一个板栗砸下去。 宁君惜揉了揉额头,撇撇嘴。要不是刚见面,他才不让她敲。 熙宁正色起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坏消息。”宁君惜眨眨眼。 “有个姑娘喜欢你。”熙宁眯起眸子,又想笑了。 “那好消息呢?”宁君惜面无表情道。 “这么淡定?”熙宁惊疑看了眼宁君惜,“那个姑娘是我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哦。”宁君惜点点头,“说完了?” “你不惊讶?”熙宁更加惊疑了,她以为这家伙能一蹦三尺高,然后受宠若惊,忐忑不安,上窜下跳,结果这么平静啊。 “为什么要惊讶?”宁君惜很奇怪道。 熙宁摸摸下巴,觉得这话好像有点道理,点点头,“也对啊。” 宁君惜继续面无表情,“还有别的事吗?” 熙宁奇怪道,“你不是假的宁君惜吧?” “熙姑娘,你很无聊哎。”宁君惜无奈说。 熙宁挑了挑眉,她无聊? 宁君惜立即改口,“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熙宁笑起来,“这才对嘛,听好了,她叫柳然。” “嗳?不是李柳儿吗,柳然是谁?”宁君惜傻眼道。 “李柳儿?”熙宁瞬间想明白了宁君惜的误解,一个板栗砸下去,“我有这么无聊吗?” 宁君惜连忙闪开,“可我真不认识什么柳然啊。” “你真不认识?她说你救过她,在翠坞山。”熙宁其实一直觉得那丫头嘴里清冷温和,体贴大度,从容淡定的少年人真跟宁君惜扯不上一点边去。 “翠坞山?”宁君惜撇嘴,“我在翠坞山受了重伤,要不是毛球,自身都难保,还能救人。” 熙宁想想还真是,便以为是真搞错了,也不尴尬,摆摆手,“那就当没听到,忘了吧。” 宁君惜赶紧点头,“那还有其他事吗?” 熙宁有点失望道,“没了。” 她忽然又气呼呼道,“你呀,速度太慢了,我本来想跟你一起进雪灵域呢,结果等了几日,你愣是没来,我就只能自己先进去了,结果我出来了,你还没来,我都打算走了,你才来,太可恶了。” “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让毛球帮你找灵植啊。”宁君惜嘀咕道。 熙宁一瞪眼。 “我是说,要是知道你等着,我一定会快点来的。”宁君惜连忙改口。 熙宁哼了声,“走了。” 宁君惜猛地想到一事,“等……” 他还没说完,一道剑光已经冲霄而起。 宁君惜无奈嘀咕,“等等啊,我送你个东西啊。” 他才说完,一阵疾风骤至,一柄长剑停在了宁君惜身前。 剑悬停在距离地面半丈的地方,一袭墨绿色长袍的英气少女踩在长剑上,双手环胸,英姿勃发,“你好像还有话说?” 宁君惜呆呆眨眼,锤了下额头,将一个东西丢过去,“给你这个,我觉得应该挺合适你。” 熙宁伸手接过,看了一眼,呦了声,“眼光不赖,谢了。” 说完,她心念一动,剑尖立即掉转方向,倾斜向上,一闪而逝。 宁君惜撇撇嘴,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 他摇摇头,往石柱方向去了。 结果,去了发现,石柱面前除了小姑娘与小和尚,已经没人了,小和尚怀里抱着毛球。 “嗳?熙姐姐呢?”李姑娘惊奇问。 “走了,他们呢?”宁君惜四下张望。 “嫌你太慢,都进去了。”李姑娘嫌弃道,“熙姐姐怎么走了呢?” “没事了不走,难道你管饭吗?”宁君惜微微皱眉,怎么连小齐叔都没等他啊。 “你……”李姑娘被噎了一下,气呼呼道,“宁君惜,我不喜欢你了。” 宁君惜眨眨眼,忽然想起来,在翠坞山他好像真救过一伙儿人,有个古怪的少年,无缘无故,就想害他,好像还有个姑娘问他要了名字。 他甩甩头,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就算是以后也打死不认,否则熙宁非又敲他板栗不可。 “喂!”李姑娘见宁君惜不搭理她,一下子生气了,抓住宁君惜的手臂,“宁君惜,你再不理我,连笨十方都不喜欢你了。” 小和尚憨憨想,他本来就没说喜欢宁君惜呀。 宁君惜回过神来,拍拍小姑娘脑袋,“走了,进去再说。” 李姑娘立即炸毛,“说过来,不许拍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零五章 神道与符篆之道 http://.biquxs.info/

三人走过石柱。 空气中微微起了涟漪,似乎起了一阵风。 小和尚赶紧将毛球塞进自己衣服里,抱住宁君惜胳膊,一脸紧张。 小姑娘更过分,已经像章鱼一样扒着宁君惜身上了,一本正经说,“要抓紧了啊,要不被甩飞了,很惨的。” 小和尚使劲点头。 宁君惜哭笑不得,“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要的。”小姑娘严肃说,“来了。” 只是这短短瞬息,涟漪越来越明显,四周起了风,涟漪似乎助长了风势,吹起沙石四布。可宁君惜看到,石柱外面风和日丽,什么也没发生。 他心中讶异,身前的涟漪已经有漩涡之势,愈演愈烈,最终黑暗混沌,不算翻涌旋转,似乎在吞噬四周的光明。 “对对对,就是这个,跳下去。”小姑娘看着那个黑黝黝的漩涡,指点道。 宁君惜抬抬一条腿,又抬抬另一条腿,很无奈叹一口气,“你这样,我怎么跳?” 小姑娘无辜抬头,眨眨眼。 “你太重了。”宁君惜认真道。 小姑娘脸一红,从宁君惜身上跳下来,底气不足道,“哪有。” “吃了。”宁君惜从怀里摸出两颗丹药来,递给两个孩子。 “我知道是什么,我吃过。”小姑娘接过,嗅了嗅,开心道。 宁君惜没说话,从怀里摸出一张符,攥在小和尚抱的那只手里,将自己的另一个手臂递过去,一脸无奈,“抓着。” “哦。”小姑娘赶紧把丹药塞进嘴里,乖乖抱住宁君惜的手臂。 “我数一二三,说跳一起跳。”宁君惜嘱咐道。 “嗯。”两个孩子使劲点头。 “一、二、三,跳!” 三个人猛地纵身一跃,跳入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一伙儿人从不远处的小树林里钻出来,除了齐思贤,其余人脸上都有些似笑非笑的神色。 李乘风啧啧道,“这家伙这么好骗啊?” 林潇笑眯眯道,“他是没想到齐叔会骗他。” 齐思贤讷讷道,“少主知道了,会气死的。” 李湘湘白了他一眼,“榆木脑袋。” 林萍眨眨眼看齐实,“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让他们几个小辈进去闯闯,我们这些大人就在外面守着吧。”齐实想了想,看向三个中年人。 林襄承笑笑,“依齐兄所言。” 剩下两个李姓中年人也点头赞同。 “齐叔万岁!”四个少年人立即欢天喜地起来。 李云涛提醒道,“注意着别干扰到少主。” “知道啦。”李乘风笑眯眯摆摆手,“走了。” 他率先冲了出去。 剩下三个少年人也冲了出去。 齐思贤待在原地,直挠头,欲言又止。 李云杰笑眯眯道,“不想去?” 齐思贤摇摇头。 三个少年人都先后跳进去了,林萍最后,回头喊,“齐思贤,你快点啊!” 齐思贤愈发抓耳挠腮起来。 齐实看了眼他,“去吧,你若碰上少主,便跟着他。” 齐思贤眨眨眼。 “傻样!”李云涛拍了齐思贤后脑勺一巴掌,“快去吧!” “哦。”齐思贤呆呆应了声,也小跑了出去。 剩下四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一笑。 …… 迈入漩涡之中,除了一瞬间的天旋地转,一点其他感觉都没有。 宁君惜睁开眼时,入眼是一片雪色。 雪中有梅,白梅如雪。 不远处零星生了数棵梅树。 宁君惜眨眨眼,有点惊喜。 雪原中不生梅树,这一路行来,宁君惜也没见到过,这倒是他头一次看到梅。 只是他一迈步,却发现胳膊上还挂着两个孩子,不由无奈道,“到了,到了,睁眼了。” 小姑娘先睁开眼,咦了声,惊奇道,“怎么这就到了?” 小和尚也四下看了看,挠挠头,很不能理解。 毛球从小和尚怀里探出脑袋来,眼一亮,咿呀了声,扑向宁君惜。 宁君惜连忙闪开,瞪了眼毛球,解释道,“我用了定风符,所以甩不出去的。” 毛球委委屈屈缩在雪地里。 小和尚挠挠头,不懂。 小姑娘更加惊奇,“什么是定风符?” “一种平息风沙的雕虫小技。”宁君惜轻描淡写说。 小姑娘不满意道,“可是,熙姐姐为什么不会?” “可能她不想学吧。”宁君惜不确定道。 小姑娘耷拉下脑袋,有点埋怨她那么崇拜的熙姐姐竟然不学这雕虫小技,害得她进来吃了好一番苦头。 然后,她又两眼放光道,“宁君惜,要不你教我吧?” “不行。”宁君惜想也不想道,那他还不被这小丫头烦死。 小姑娘瞪起眼,忽然狠狠抱住宁君惜,威胁,“宁君惜,你不教我,我就不让你走了。” 宁君惜很无奈,转移话题道,“要不我先给你讲讲,你听完了再说学不学?” 小姑娘立即眉开眼笑,使劲点头,“好呀,好呀。” “边走边说。”宁君惜招呼道,往梅树方向去了,“你有没有看过关于神道的书?” 毛球连忙扑腾小短腿跟上。 小姑娘转头一拉小和尚,“笨十方,你说。” 小和尚想了想,似乎是有点印象,“长生之道,一在修仙魔,二在修神佛,仙道为生者道,神道为死者道,余皆为旁门左道,悖大道之本,实为伪道。” 宁君惜一脸匪夷所思,“你想说什么?” 小和尚挠挠头,“就记得这些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十方的师父是谁啊,怎么这么偏颇的书也给他看。”宁君惜心里嘀咕,无奈道,“我简单的说说,就是,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除了我们如今修行的道,还有一种顺应天命的道,叫神道,修行神道的人可被天地眷顾,生出我们无法比拟的能力,比如雨神可操控雨,风神能定风波,这个能明白吗?” 小姑娘点点头,“这个我懂,可是,厉害的修行者不也能凝水成冰,呼风唤雨吗?” “那是修行功法的缘故,你吸纳了多少灵气,自然转化成你想的能力,可有句话说人力终有穷尽时,你身体里空了,那就什么都没了,可神明却不一样,他们可以无止境的随心所欲。”宁君惜解释。 “听起来好厉害。”小姑娘又两眼放光了。 宁君惜没发表意见,继续说,“后来,不知为什么掀起屠神之战,神明接连陨落,最后神道崩塌,神明不存,仅留下了最后的一点细枝末节,就成了现在的符篆之道。” 小姑娘皱起眉头,“可为什么会有屠神之战呢?” “不知道。”宁君惜干脆道。 小姑娘哦了声,奇怪道,“可是,神明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还能被杀死呢?” “因为他们少啊。”宁君惜微笑说,“蚁多还能咬死象呢,是不是?” 小姑娘沮丧起来,然后又紧张兮兮,“那会符篆的多不多?” 宁君惜眨眨眼,“这个,我也不知道。” 小姑娘更加紧张了,“那要是又掀起一波屠会符篆的之战,怎么办啊,你会不会死掉啊?” 宁君惜哭笑不得,这小丫头什么逻辑啊,他就从没想过,“符篆都是雕虫小技了,应该不会吧。” “以防万一,要不,宁君惜,你别学了,还是好好修行,以后烧出舍利子,哦不是,是举霞飞升啊。”小姑娘认真建议。 宁君惜忍住不笑,严肃道,“我会考虑的。” 小姑娘点点头,然后看了看四周,一把扯过小和尚,“哎,笨十方,这是到哪里了?” 小和尚挠挠头,哭丧着脸,“柳儿,我不知道啊。” 小姑娘也哭丧下来脸,“你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不知道,我怎么去摘那些花啊。” “什么花?”宁君惜奇怪道。 “不知道啊,白色的,好像冰花一样,可漂亮了。”小姑娘蔫头耷脑说。 “植株什么模样,花多大?”宁君惜更加惊疑。 “长得跟青草一模一样,一簇一簇的,五六寸高吧,硬邦邦的,可扎手了,那花跟笨十方的耳朵一样大,还有一大片呢。”小姑娘想了想,更加沮丧了。 小和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香不香?”宁君惜又问。 “没有味道的。”小姑娘皱皱鼻子,对于这点很不满意。 宁君惜摸摸鼻子,这么像雪菱草呢,可是一大片,是不是夸张了点。 小姑娘有点希冀说,“你知道在哪里啊?” 宁君惜诚实道,“不知道啊。” 小姑娘撇嘴,“宁君惜,我不喜欢你了。” 宁君惜点点头,“嗯。” “你……笨十方也不喜欢你了。”小姑娘气呼呼起来。 宁君惜笑眯眯再次点头。 小姑娘更加气呼呼的了,“哼,我不管你了,我走了,笨十方,走了。” 她真转身走了。 小和尚哦了声,跟着走了。 宁君惜找了棵梅树,靠着坐下,打了个哈欠,阖上眸子。 小姑娘走了二十多步,见宁君惜没追上来,一转头看到这家伙似乎睡着了,顿时怒气冲冲,冲回来,“宁君惜,我不喜欢你了。” 宁君惜站起来,笑眯眯道,“你已经不喜欢我一二三,嗯,四次了。” 小姑娘一呆,板着脸道“这次是我真不喜欢你了,你快哄哄我。” 小和尚在一边看着,想说话又插不上嘴,很苦恼。 这时,头顶有雪飘了下来,雪携着梅。 宁君惜抬头道,“下雪了。” 然后,他看到毛球轻踩枝头,积雪时不时掉落下来,它不知道想干什么。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零六章 各有际遇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微微仰头,看着那个在梅树上踱步的毛绒绒一团,很好奇它想做什么。 小姑娘也很好奇,便也仰着脑袋看着。 头顶树枝越抖越剧烈,积雪越落越多。 毛球试探性往树梢上走了一步,然后就跳了下去。 宁君惜往后一撤步,一伸手,毛球被他拎在了手里。 “笨蛋!”他脸色黑黑的骂了声,将毛球递给小和尚,“帮忙抱着,谢谢。” 小和尚虽然好奇为什么宁君惜不抱,也连忙接过。 小姑娘茫然道,“它想干什么?” “不知道,可能冻傻了。”宁君惜眼睛都不眨说。 小姑娘还想再问什么,宁君惜忽然看着白茫茫的雪色又说,“该赶路了,我给你们的御寒丹最多能保温一天时间,要是不能同齐叔他们汇合,我没关系,你们可可能要被冻死的。” 小姑娘脸色一僵,好不容易将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咽回肚子,改口道,“那往哪里走?” 宁君惜笑眯眯起来,“你不是上上签嘛,当然问你了。” 小姑娘苦下脸,“我是拿的监寺伯伯的。” 宁君惜怔了一下,“你怎么能拿到监寺大师的签?” “我怎么可能拿不到?”小姑娘理直气壮。 宁君惜想想,觉得似乎也不错,之前是不知道李柳儿的身世,如今看她跟小和尚那般熟,还能让等闲寺里的僧人打小齐叔一拳头,刚才也能猜到几分,不由无奈,“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我事先说好,我运气很差的,要是你们倒霉了,可别怨我。” 小姑娘使劲点头。 小和尚见小姑娘点头,也跟着点头。 宁君惜便一指远处几株梅树方向,“往那个方向,你们看怎么样?” 小姑娘顿时一乐,“宁君惜,你早想好了,是不是?” “没有,我只是觉得顺眼。”宁君惜纠正。 “我也觉得顺眼。”小和尚插嘴。 小姑娘便更加开心起来,“那我也觉得顺眼了,走喽!” 她招招手,冲了出去。 “慢点呀。”宁君惜有点无奈喊了声。 可惜,两个孩子都不听他的。 宁君惜哀叹一声,只能快跑着追上去。 …… 李乘风的落脚之地是一处断崖。 断崖之下是一片雪滴子,断崖之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李乘风环顾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实在单调得很。 他打了个哈欠,有些百无聊赖。 这次进来,他只当是来玩玩,至于收获不收获的,倒是其次。 “往哪个方向走呢?”他自语道。 从他怀里倏忽飞出来一个粉红色的好像鸡蛋的东西,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朝断崖直接跳了下去。 “哎?”李乘风呆了呆,连忙探头一看,那好像鸡蛋的东西嗖一声又飞了上来,在空中转了几圈。 李乘风郁闷道,“我说小肉啊,咱不下去,行不行?” 那东西在空中微微一顿,直直掉了下去。 “你……我下去,你给我滚上来!”李乘风脸色一变,破口大骂道。 几乎砸到地上的鸡蛋猛地顿住,嗖一声又飞了上去。 于是,李乘风开始郁闷爬上。 往下爬。 …… 林潇落脚之地,周遭一片雪白,别无他物。 他在原地转了个圈,又转了一圈。 然后,他闭上眼睛,疯狂转圈。 直到头昏眼花,他抬手一指,“对,就是这个方向。” 他如同喝醉了酒的老汉,摇摇晃晃朝着前方去了。 …… 李湘湘承认她喜欢毛绒绒的东西,可要是让她掉进正在开会的雪狐群里,那就很不好玩了。 她看着四周一点都不友好的数十只狐狸,干笑,“那个,我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 说完,她猛地跳起,逃命般狂奔,毫无淑女风范。 一只雪狐发出一声长嗥。 雪狐如同一波浪潮,追袭而去。 …… 林萍的面前是一位富家公子哥儿。 因为,她一掉就掉到人家怀里了。 “有点尴尬,怎么办?”林萍使劲眨眼。 富家公子哥儿跟着眨眼。 两人眨眼了半天,富家公子哥儿无奈道,“你打算让我抱到什么时候?” 林萍的小脸腾一下烧了起来,手忙脚乱跳下来,“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是……” 她指指天空,“你懂吧?” “看你也不像剑修,但凡买一张定风符,你便不会这般狼狈。”富家公子哥儿扫了眼林萍,玩味说。 “我是一时没准备好。”林萍尴尬辩解。 “好吧。”富家公子哥儿耸了耸肩膀,“那就,有缘再见。” 说着,他转身就走。 “哎,你等一下。”林萍连忙出声叫住。 “怎么了?”富家公子哥儿挑了下眉。 “好歹相识一场,你也留个名,是不是?”林萍感觉脸又有点烧了。 富家公子哥儿咧嘴笑了一下,“林惜缘,要是写情书,就送去堰州那个最大的林家,就对了。” 林萍呆了一下,“什么?” “咦?”林惜缘有点奇怪,难道是自己想错了,可根据自己这么多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经验,没道理啊。 林萍咽了口唾沫,“敢问前辈可是二十年前离开林家,四方闯荡的那位?” 林惜缘摸摸下巴,“你不会是我亲戚吧?” 林萍一脸尴尬,“晚辈是卉淼林氏的后辈,单名一萍字。” “那也算亲戚哈,一个老祖宗生的。”林惜缘有点难为情道,沉吟了会儿,无奈道,“那就,跟着我吧。” “哈?”林萍有点呆。 “不乐意啊?”林惜缘眨眨眼,“不乐意算了。” 他转身就走。 “乐意,乐意。”林萍连忙叫起来追去,“敢问该唤前辈什么啊?” “你按辈分唤就是了。” “可是,我不知道您的辈分在我们族谱里排到哪里啊?” “这个,要不,你就喊哥吧?” “啊?” “我很老吗?” “没有没有。” “那不就对了,喊一声哥听听。” “……哥!” “嗯,真乖!” …… 齐思贤面前是一对主仆。 一位面遮轻纱的年轻女子。 一位干瘪的中年妇人。 齐思贤明明没见过面前的女子,可对女子的声音却觉得熟悉。 他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好像在竹林里被宁君惜坑惨了那两个人中的一个是这个声音。 他登时一头冷汗。 “那个,对不起,我忽然想起来有事,很要紧的事,先走一步了。”齐思贤仓皇逃窜了出去。 主仆两人面面相觑。 她们只是想问一下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雪灵域中,没有昼夜更替,实在是一件很不方便的事。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零七章 小姐姐,陪我玩啊。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很郁闷。 他本来想着以两个孩子的脚程,跑上几里就该歇歇了,结果没料到两个孩子是真能跑,他累得气喘吁吁,两个孩子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最后,宁君惜终于不再跟自己过不去,满头汗水坐到了一块石头上。 李姑娘从前面跑回来,一脸天真,“怎么了?” “我饿了。”宁君惜一脸认真说。 李姑娘摸摸自己的肚子,眨眨眼,“我也饿了。” 宁君惜点点头。 李姑娘赶紧回头喊,“笨十方,回来了。” 然后,她在宁君惜身边坐下,眨眨眼,“可是没有吃的啊。” 宁君惜装模作样想了会儿,“你跟小和尚去捡柴禾,我去找吃的,怎么样?” “好主意!”李姑娘似乎就是等宁君惜这句话,跳起来,后倒着小跑,“那你快点啊,在这里汇合。” 宁君惜刚想点头,忽然脸色一变,抬高声音,“哎,小心……” 他还没说完,小姑娘结结实实摔了个四仰八叉。 宁君惜捂住脑门,小声道,“身后有石头啊。” 小姑娘委屈爬起来,呲牙咧嘴,“你就不能说快点啊?” 宁君惜连忙跑过去,给小姑娘拍拍身上的雪,上下打量看摔坏了没,见还是那个机灵活泼的小女孩,才放下心来。 这时候小和尚才来,只看到小姑娘在雪里打个滚,宁君惜就跑过去了,所以一头雾水。 小姑娘很生气小和尚的姗姗来迟,就想去敲小和尚脑袋,被宁君惜连忙拦下。 宁君惜将两个孩子拉到他之前坐的石头上坐下,想着小姑娘刚摔了一跤,可让小和尚一个人去又放心不下,温声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找点吃的,顺便拣些柴来。” 小姑娘连忙站起来,举手道,“我去捡柴禾。” 小和尚见小姑娘举手,他便也赶紧举手,“我也去。” 宁君惜摸摸小姑娘脑袋,又看向小和尚,“你休息,你照顾她,听话。” “可是,你一个人干这么多事,会不会累死啊?”小姑娘认真道。 “我年纪差不多跟你和十方加起来大,所以,一个我能抵你们两个,怎么可能累死呢。”宁君惜温和说。 小姑娘眨眨眼,似乎觉得很有道理,便又坐下,“那早去早回。” “你们等着啊,别乱跑。”宁君惜点点头,小跑着离开,跑出很远,又转身冲两个孩子挥挥手,大喊,“别乱跑啊。” 雪是白的,少年也是白的,两个孩子都没看出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宁君惜的方向,直到听到宁君惜的喊声,小姑娘一下子跳起来,使劲喊回去,“知道了。” 宁君惜便转身,继续小跑。 这时,小和尚忽然呀了声,“毛球没了。” 小姑娘撇嘴,“你怎么看的,不是跟着宁君惜跑了吗?” “是吗?”小和尚挠挠头,不确定问。 小姑娘小大人似的训斥,“你眼瞎,我又不眼瞎,当然是了。” 小和尚抬头往雪里看了看,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 宁君惜小跑出一段距离,就开始慢悠悠得走。 刚才大话说得挺开心,现在是连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不就是实在累得不想动弹才说饿的嘛,两个孩子去捡柴,他守株待兔就好了。 结果现在呢,他既要捡柴又要找吃的,还要担心两个孩子会不会等急了,别说偷懒了,是要尽早回去的。 幸好,毛球跟着两个孩子了,虽然一路上没看到人,可谁知道会不会突然窜出来点什么东西,毛球跟着也就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全。 他这般想着,心情不由好了几分,边走边想心事。 两个孩子那么能跑,铁定是父辈们下了大血本的,才八九岁啊,跑了这么长时间还跟个没事人一样,等再大一些开始修行,铁定一路畅通。 哎,那岂不是要甩他几条街? 嗯,他修行资质的确只能算差强人意嘛,没什么丢人的。 想想小时候老头子给他用的天材地宝,堆到随便一人身上,应该都不会比这两个孩子差,那放到他身上真是浪费呢。 走了片刻,面前出现一峡谷,峡谷中是一片雪色梅林,梅花开得正旺。 梅林里铁定有枯枝,山壁间一定会有些小动物。 宁君惜不知道该不该开心。 原来再走一段距离,就有这么一大片梅林啊,那应该再走走的,现在还要再走回去,将两个孩子叫来,好气哦。 他转身往回走。 …… 一家三口走在雪地里,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很是无趣。 文雅男人怀里的四五岁孩子已经无聊到昏昏欲睡了,然后他蓦地大叫起来,手脚扑腾,“我不要在这里了,好无聊,我要出去,走嘛,走嘛。” 妇人连忙柔声安慰,“乖儿子,再等等,再等等,你以后要成了老祖宗那么厉害的人的,再忍一忍,碧寒蛊很快就能找到的。” “我不,你已经说了好几次了,你骗我的,我要出去,现在就走。”孩子气呼呼道。 “娘亲怎么可能骗你呢,再说,这里只有到了机缘足了才能被排斥出去,现在我们两手空空,也出不去啊,是吧?”妇人继续安慰。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出去。”孩子不依不饶。 “哎,你看,那边有两个人,要不娘亲让他们陪你玩。”妇人无意瞥见雪地里四下张望的两个孩子,指过去道。 孩子瞥了眼,眼一亮,拍手道,“要那个红衣服的小姐姐。” “好好好。”妇人连忙点头。 孩子又瘪起嘴,可怜兮兮道,“都怪你们,到现在还没找到那个好像雪人的哥哥,还有那个顶漂亮的姐姐,我想让那个姐姐抱,不想让爹爹抱,还有那个哥哥,我想让他当马,像白马那样,都怪你们,都怪你们。” “是是是,出去一定都给你找到,好不好?我们现在先去找小姐姐玩。”妇人连连应下。 孩子嗯了声,“放我下来,我自己去。” 文雅男人便将孩子放到地上,妇人连忙喊,“小心,慢点,别摔跤。” 孩子头也不回,不耐烦挥挥手,跑了过去。 等孩子跑出足够远,妇人才收回视线,抬头瞪了一眼文雅男人,斥道,“都是你干的好事,不看好他们,结果两个人都溜了,反而让轩儿记挂,真是废物!” 男子低下头,唯唯诺诺。 妇人冷哼了声,“最主要的是那个小杂种,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把轩儿吓得大哭,轩儿看上他做蛊人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敢报复,还想逃,我们家轩儿何其金贵,便是老祖宗都赞许有佳,要是因此坏了心境,那小杂种赔得起吗?哪怕没事,找到了,我也非让他承受抽魂炼魄之苦。” 说到最后,妇人咬牙切齿,似乎她嘴里的小杂种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男人依旧低着头,低声道,“晓得了。” 妇人又哼了声,将视线投向远处的孩子,目光中的戾气尽数化作了慈爱,脸色也缓和了下来,“这次若能找到碧寒蛊,以轩儿的资质一定是能认主的,不提轩儿的亨通大道,到时轩儿就有望得到宗主垂青,便是成为宗主的嫡传弟子也不是不可能,那就是能与老祖宗平辈论交的关系,家族中也好将少主的位置定下,免得被那个小贱种一直盯着。” 她说到这里,脸色又有些不好看,“不过是比轩儿早出生几年,便真当自己金枝玉叶了,难不成忘了他娘当年的烂摊子了,也有脸争,真是不要脸。” 男人嘴唇抖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只是抿起唇。 妇人瞥了眼他,“怎么,我说她,你便不开心了?” 男子面色有些刻板,语气却依旧懦弱,“已死之人,说便说了,夫人说是不是?” 妇人面色略略缓和,点了点头。 …… 小姑娘站在石头上,踮着脚朝着宁君惜消失的方向张望,面色有点紧张,“十方,你说宁君惜去了这老半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小和尚也在那里望穿秋水,“柳儿啊,你说会不会迷路了。” “迷路?不会吧,宁君惜看着挺机灵的。”小姑娘不确定道,又使劲摇头,“熙姐姐都不会迷路,他肯定也不会啦。” “熙姐姐很厉害的,宁君惜就没那么厉害,为什么不会?”小和尚不能理解。 “宁君惜连符篆都会,还知道那么多东西,熙姐姐都不知道,肯定是宁君惜更厉害一点。”小姑娘点着额头说。 “可是,熙姐姐不会累,宁君惜看着很累很累很累啊。”小和尚认真反驳。 “胡说八道,宁君惜都说不累了。”小姑娘勃然变色,一拍大腿道。 “可是……”小和尚还想说话。 “你再说?”小姑娘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小和尚的鼻子。 小和尚把话赶紧咽回肚子,改口道,“宁君惜很厉害。” 顿了顿,又说,“柳儿最厉害了。” 小姑娘就笑起来了,“对的对的。” 然后,她又往远处张望了两眼,提议道,“要不我们去找找吧?” 小和尚使劲点点头。 小姑娘一下子从石头上跳下来,转身摆了个帅气的造型,然后怔在了那里。 石头上正趴了个四五岁的孩子,看样子是一扑扑了个空,抬头冲小姑娘眨眨眼,笑了一下,“小姐姐,陪我玩啊。”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零八章 这是啥样的爹娘啊? http://.biquxs.info/

小姑娘眨眨眼,啊了声,好歹是反应过来了,“小弟弟,你谁啊?” 孩子站起来,笑眯眯道,“要小姐姐抱。” 他没等小姑娘反应,直接从石头上跳了下来。 小姑娘赶紧往后一蹦。 那孩子正好磕在了小姑娘面前,呆了呆,估计是给磕疼了,哇的大哭起来。 小姑娘满脸尴尬,连忙去扶他,“别哭,别哭啊,谁让你二话不说就往我身上扑来着。” 那孩子猛地抱住小姑娘,破涕为笑,“要小姐姐抱,小姐姐抱抱。” 小姑娘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一脸为难。 小和尚赶紧扒拉孩子,将孩子往后扯。 “关你什么事啊。”孩子蓦地大怒,转身给了小和尚一拳头。 小和尚也不恼,抓着孩子一本正经说,“男女授受不亲。” “滚开,滚开。”孩子使劲挣扎,奈何小和尚力气更大,撇撇嘴,又哇哇大哭起来,“娘亲,娘亲,有人欺负轩儿。” 那对夫妇在孩子第一次哭时已经跑到不远处,见孩子不哭了才停下,如今见孩子又哭起来,连忙赶过来。 小和尚赶紧把孩子往前一推,拉着小姑娘退了好几步。 于是,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夫妻两个被孩子哭得揪心,连忙去哄,孩子便指着小和尚大叫大嚷,“他欺负我,杀了他,杀了他。” 妇人连忙道,“轩儿不哭,乖,你不哭娘亲就杀他,这就杀,让他痛死,好不好?” 孩子抽抽噎噎,却使劲推妇人,“你快杀啊,他欺负我,还不让小姐姐抱我,死秃驴。” 小姑娘和小和尚都面面相觑,实在是这么个小孩子,一口一个杀人,没见识过。 妇人连连点头,“这就杀,你看你看。” 说着,她伸手一挥,一道黑色流光激射而去。 小和尚缩着脑袋,一脸惊慌,却一直挡在小姑娘前面,一步未退。 在流光激射到面前时,小和尚吓得闭上眼睛,却感觉脸上一凉,紧接着,一个东西擦过鼻子砸到了他鞋上。 他赶紧睁开眼,低头一看,脚边一块蓝色的冰,里面封了只黑色的小虫子。 他眨眨眼,他身后的小姑娘却蓦地欢喜大叫,“宁君惜!” 宁君惜笑容有点勉强,真是冤家路窄啊,但他更知道,现在露怯只有死路一条,挺挺胸膛,“两个大人,欺负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妇人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在她看来,面前的小子明明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可刚才那一击的的确确是炼气阶的实力;况且,这小子悄无声息到这里来,她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实在是古怪。 孩子呆了呆,又大叫起来,“就是他,昨天那个就是他,娘亲,娘亲,抓住他,我要骑马,还有那个小姐姐,娘亲,娘亲……” “好好好。”妇人连忙应下,转头看向宁君惜又一脸阴鸷,“小子,你拦不住,只要你乖乖跟着我们轩儿,我可以饶你一命,还有那个小姑娘,但是小秃驴必须死。” 宁君惜抽了下鼻子,哼道,“说大话不怕闪的舌头。” 他一脚将小和尚脚边的冰块踢过去,“还给你。” 妇人后撤一步,手中凭空伸出无数根丝线,将冰块拦住,卸去力道,摄入手中。 宁君惜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轻轻说,“爆!” 妇人面色微变,骤然将冰块扔向宁君惜,拉着丈夫儿子,身形爆退。 噗一声,冰块炸了开来。 却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前方空气突兀喷出似乎墨水般的雾气,昏暗了下来。 “中计了。”妇人猛地反应过来,身形冲入前方雾气里。 半晌后,她好像从煤矿里走了一趟般出来,面色阴沉,咬牙道,“小杂种!” …… 一道金色光芒一掠而过,骤然停下。 三个如同黑炭的家伙现出身形来,大些的少年将怀里两个孩子放下,双手撑膝开始大口喘气。 小齐叔啊,吓死我了。 两个孩子还没反应过来,眨眨眼,再眨眨眼,然后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对面的黑炭是谁啊? 过了一会儿,宁君惜终于喘过气来,瘫坐在雪地上,看了眼两个孩子,“没事吧,都没事吧?” 小姑娘摇摇头,惊奇道,“宁君惜,你干什么了?” “只是将一张浑水摸鱼符跟着真气一起打出去了,我那一脚正好激发,只是外面裹了一层冰,所以反应比较慢。”宁君惜抹了抹脸,顿时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哦,浑水摸鱼符就是能像章鱼一样喷出墨的符。你们怎么惹上他们了?” “那个小孩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直想让我抱他,笨十方不让他抱,他就让那个高竹竿子杀了我们。”小姑娘顿时愤愤起来,“宁君惜,你说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坏的人啊?” “可能那个孩子不知道杀人是什么意思。”宁君惜想了会儿,认真说。 小姑娘眨眨眼,“那就是那个小孩子不是很坏了?” “这个……”宁君惜也眨眨眼,“这个,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回去问问你监寺伯伯?” “好吧。”小姑娘拍拍手,又奇怪起来,“可是我明明没看到冰里面有符啊?” “之前先激发一张隐形符就可以了。”宁君惜有点心疼说,一下子没了三张符,特别是神行符,那可是逃命用的啊,好亏啊。 “对了,毛球呢?”他忽然愤愤起来,要不是毛球,他不会这么轻易用了保命的东西的。 “没跟你吗?”小姑娘惊奇道,“我看到它跟着你走了的。” “没有啊。”宁君惜皱皱眉,四下看了看,这小家伙又乱跑了。 他与毛球是签了血契的,要是有心,彼此之间便能有感应,毛球显然没在附近。 去不去找它呢? 算了,不管它了。 宁君惜纠结一瞬,很快决定还是先管好两个孩子,冲两个孩子道,“你们先往前走,再行几里便是梅林,别跑太远,我一会儿去找你们。” 小姑娘乖巧点头,拉着小和尚去了。这是跟熙宁学的,虽然熙宁每次都是不服就干,从不逃跑。 宁君惜回头看着两个孩子走出很远,才手中掐诀,清喝一声,“雪落无痕!” 四周骤然掀起狂风,渐渐有雪花飘落,越来越大,最后如同鹅毛。 宁君惜脸色有点白,额上有些细汗。 毕竟这雪是他用真气化的,这么大的雪,调用的真气可想而知。 他深呼吸一口气,掠身而去。 不过片刻,一家三口追到三人停留之地,引路蜂却停下了,开始原地打转。 三个人的气息在这里消失了。 妇人面色愈发难看,狠声道,“可恶!” 孩子被自家娘亲吓了一跳,大哭起来。 妇人连忙去哄孩子,“不哭,不哭,是娘亲的错,娘亲一定把那三人追上,狠狠给你出气,不哭,啊。” 孩子依旧在哭,只是变成了抽抽噎噎。 文雅男人低着头,一言不发。 …… 梅香醉人,正是梅花开得最旺的时候。 三个人已经将自己裸露皮肤上的黑渍用雪擦得干净,只是身上的污渍就没办法了。 两个孩子还好,宁君惜向来是一身白,就是真惨了,特别是他的白头发,现在黑一缕,白一片,显得很是狼狈。 此时,宁君惜在用梅树枝烤兔子,两个孩子托着腮帮看着宁君惜烤。 兔子已经烤到一定火候了,外面开始溢出一层黄油,散发起越来越浓的香味。 两个孩子口水直流,不停地舔嘴唇。 “宁君惜,你为什么要穿白衣服啊?”小姑娘转移注意力问。 宁君惜怔了一下,想了想,似乎自他记事以来,老头子就一直给他拿的是白衣服,他就穿了,便回答,“从小就穿,习惯了。” “不是因为翩翩白衣比较风流倜傥吗?”小姑娘眨眨眼,似乎是说这才是正确答案呢。 宁君惜给兔子翻了个身,毫不在意,“要风流倜傥干什么,拈花惹草吗?” “对呀。”小姑娘瞬间两眼放光,“你没看很多画本子里都是,英雄救美,见公子生得仪表堂堂便以身相许,要是个嘴歪目斜的,那铁定是来世再报大恩大德了。” 小和尚使劲点头,他也知道。 宁君惜哭笑不得,“你还看这个?” 小姑娘得意洋洋,“我看的东西可多呢,都是娘亲给我看的,我可以给你讲讲啊。” “算了,这些东西啊,我向来敬而远之。”宁君惜笑着摇头。 小姑娘眨眨眼,“为什么呀,难道你不想左拥右抱,妻妾成群?爹爹说,寺外的男人都这样呢,所以啊,以后我长大嫁人一定要找寺里的,不会吃亏。” 小和尚挠挠头,忽然开心异常。 宁君惜目瞪口呆,这孩子爹娘谁啊,怎么这么教孩子,不对,寺里面?等闲寺里不是都是和尚吗,没听说过还有俗家弟子啊? “宁君惜,听人说话,不能走神!”小姑娘叫起来。 “什么?”宁君惜回过神来。 小姑娘气呼呼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宁君惜苦笑,这个该怎么说呢,他这前半生走下来,能好好过一天的日子都不多,什么乱七八糟的啊,都没想过,也不愿有。 “麻烦!”他诚实道。 小姑娘呆了呆,“宁君惜,你是不是个男人啊?” 宁君惜脸一黑,刚想反驳,忽然嗅到点怪怪的味道,顿时大叫,“完了,糊了糊了。” 于是,梅林中一阵手忙脚乱。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零九章 不能对不起人家的善意啊 http://.biquxs.info/

兔子肉很快色香味俱全,虽然有点糊。 三个人食指大动。 宁君惜又累又饿,早就忘了小和尚是个出家人的事实了,给两个孩子一人分了一只后腿。 两个孩子也不客气,肉一到手,立即狼吞虎咽,又给烫得龇牙咧嘴。 宁君惜咽了口唾沫,撕下来只前腿,想着另一只腿留给毛球,正准备咬一口尝尝,迎面忽然刮来一阵风。 风不小,卷来一阵霜雪。 宁君惜连忙将兔子往身后一藏,以免弄脏了影响胃口。 再抬头,火堆旁多了个儒衫老人,头戴一顶老旧貂帽,脱了靴子盘膝而坐,似乎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 他一脸认真看着宁君惜,或者说宁君惜手里的兔子。 宁君惜没反应过来。 两个孩子也有点面面相觑。 老人一言不发,只是直直看着对面的少年。 宁君惜终于反应过来了,将两个孩子往身边拉了拉,恭敬询问,“前辈有事?” 老人摇摇头又点点头。 宁君惜眨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补充道,“肚子里的馋虫出来了。” 宁君惜又眨眨眼。 要是个同龄人,他一定一鞋底子抽过去,怎么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不过,这是个老前辈,那他铁定不能这么干,可让他心甘情愿地把肉交出去,他更不愿意,凭什么老前辈就该给啊,他们还不够吃呢。 “前辈可以去捉一只兔子,晚辈给您烤。”宁君惜认真说。 老人皱起眉头,很是苦恼,“老夫想尝尝,就一口,当断头菜了。” 宁君惜怔了下,不是很能明白老人的话,犹豫了一瞬,将自己的兔子腿递过去。 老人立即眉开眼笑,像个孩子,嗅了嗅,咬了一口,竖拇指道,“好手艺,不错不错。” 宁君惜咧咧嘴,算是笑了笑,撕下来块胸脯肉进嘴里,这才满心欢喜。 “真香。” 那只兔子五六斤重,两个孩子是吃饱了,宁君惜只能算是不饿,他把他那一份分给老人一半。 实在是老人的目光太热切,宁君惜被盯得心里慌慌的,总觉得不给老人吃,他就犯了天大的错。 老人吃完了手里的最后一点,很斯文拿袖子抹了抹嘴,目光却盯着宁君惜手里的最后一只兔子腿,“小友怎么不吃?” 这个宁君惜就不能给老人了,连忙说,“这是给我养的一只猫的,它只吃熟食。” 老人哦了声,有点遗憾。 两个孩子正一边一个靠在宁君惜身上,一顿饭把两个小家伙都收买了。 小姑娘悄声问,“那个老爷爷怎么还不走?” 宁君惜也悄声说,“不知道。” 小和尚认真提议,“宁君惜,要不你问问。” “人家不走就不走吧,我们走。”宁君惜说。 “啊,好累啊。”小姑娘立即不乐意了。 “这里多冷啊,去山壁那边,还能避风,要不我背你?”宁君惜很耐心说。 “一言为定。”小姑娘立即精神起来。 “宁君惜……”小和尚悄悄喊。 小姑娘赶紧说,“男子汉大丈夫,自己走。” “哦。”小和尚老实巴交应了声。 宁君惜抬头看了眼打盹儿的老人,试探性道,“前辈?” “嗯?”老人眼睛微微睁开一点。 宁君惜正色道,“晚辈准备离开了,同前辈说一声。” 老人哦了声,再次阖上眸子。 宁君惜站起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背起小姑娘,深一脚浅一脚往山壁方向走去。 小和尚扯着宁君惜袖子,亦步亦趋。 老人眸子睁开一条细缝,瞥了眼三个身影,过了会儿,忽然笑了笑,笑容很平静。 远处,有箭矢激射而来。 无声无息,却迅疾异常。 方向正是儒衫老人。 老人身前出现一圈圈涟漪。 箭矢射在涟漪之上,很快碎成粉末。 涟漪消失,老人站起身来,砸吧了下嘴巴。 兔子肉真香,是他平生吃过最香的了。 一道道箭矢从远方射来,射向老人的全身上下。 只是,每一支箭矢射来,都会被涟漪挡下,成为粉末。 有人从梅林中钻出,一个又一个,皆面无表情,衣着各异,若宁君惜在此,还能看到两个面熟的人。 眼眸如鹰隼的年轻人冷笑道,“怎么不跑了?” 老人又砸吧了下嘴巴,微笑,“吃了人家的肉,就不能再逃跑了。” 否则对不起人家的善意啊。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一十章 实在可惜了 http://.biquxs.info/

眼眸如鹰隼的年轻人自然不知道老人话语的意思,也没心情搞清楚。 他冷哼道,“张承禹,你最好将东西交出来,这样对谁都好。” 老人有些无奈,一边站着穿靴子一边说,“给了你们,你们也看不懂,何必强求呢?” “这许久你都没将我们甩开,何必再固执呢?”发髻之间藏了柄袖珍小剑的女子轻抚了抚鬓角,声音柔媚,眼神却冰冷至极。 老人摇摇头,自语般说,“上次,我将嬴王玺交错了人,如今可不能再知错就错了。” “那便没得谈了。”女子声音一下子冷下来。 老人没说话,只是随手接住了恰巧飘到面前的一片梅花瓣。 洁如雪,娇如水,极美。 “本想留你一命,你却在找死。”眼眸如鹰隼的男子声音如寒铁,彻骨得冷,朝前迈出了一步。 两人身后的十几个人也齐齐上前了一步。 狂风骤起,枝乱颤。 梅卷霜花,翩然纷飞,难辨真假。 伴随梅花而来的,还有几道流光,以及与流光速度不分上下的箭矢。 所有人掠身而来,也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 有箭矢刺穿了花瓣,搅乱了落雪,带着寒风的冷冽与肃杀。 老人眸子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却不是忌惮与无奈,而是惋惜。 这番美景被破坏,实在可惜了。 他放开了那片花瓣。 那片花瓣向着女子方向飞去,逆着风,却随意自在,叮一声与女子发髻间蠢蠢欲动的小剑相击。 那柄小剑顷刻失了灵性,便只是一支簪子了。 箭矢与流光激射在老人面前的涟漪上,一同成了粉末。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有人闷哼一声,吐出口血来。 本命剑毁坏,是伤了根本的大事。 只是,还没等他们懊恼,他们听到老人轻轻叹了口气。 “不走那便不要走了。” 老人整个人渐渐虚幻起来。 所有人脚下出现了一圈圈涟漪。 有个东西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四周安静下来,没有血,也没有惨叫,所有人消失在了原地,似乎什么也没发生,除了地上多了柄黑色袖珍小剑。 老人身体凝实,站在原地,轻轻叹息,“人与人的差距,怎么这般大呢?” 然后,他忽然满脸懊恼,“张承禹,你又大开杀戒了。” 他从怀里摸出戒尺,右手拿着,在左手手心上狠狠敲了几下,“不长记性,叫你不长记性。” 做完这些,他又成了那个平静的老人,自己弯腰捡起那柄袖珍小剑,对着阳光仔细看着。 小剑里隐约有个黑色小人在上窜下跳,张牙舞爪。 老人摇摇头,伸手弹了弹。 那小人被弹得翻了两个跟头,坐在地上,晕晕乎乎。 老人笑了笑,似乎很是满意,将小剑揣入袖中,往山壁方向缓缓而去。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山壁后是一片梅林 http://.biquxs.info/

梅林边的山壁不高也不低,十几丈的样子,垂直向上,十分陡峭。 宁君惜领着两个孩子在山壁附近转了一圈,找了个缝隙便躲了进去。 在外面太显眼,要是有歹人经过,三个人连跑的地方都没有,还是藏严实点好。 缝隙比较狭窄,仅是两人并排走入的宽度,越往里越窄,丈许深便已是黑漆漆的了,不知深浅。 宁君惜安抚着两个孩子睡下,顺着火折子的昏暗光线仔细打量了下四周,第二次确定的确没什么危险后熄了火折子,后仰靠在岩壁上,闭目养神。 他自然也是累的,而且比两个孩子都累,只是毛球不在身边,他睡觉了就没人守着了,要是出什么事,他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老头子还不笑死。 宁君惜皱皱鼻子,有点想毛球了。 只是瞬间,他又想到毛球的恶劣行径,暗暗呸了声。 这个混蛋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开灵智啊,他要跟它绝交,想去哪里去哪里,谁也别碍着谁,真是太可恶了。 每次都是一有事没了影子,没事就惹出点事来,还时不时玩一下失踪,真当自己是猫了? 什么雪玲珑,什么神游境妖兽,他才不稀罕呢,还不如小怪呢。 宁君惜越想越气,越气越精神,然后就有点饿了。 他看了看一左一右两个孩子,见他们睡得正香,咂巴了下嘴巴,算了,饿着吧。 他把小怪从口袋里拿出来,软趴趴的一团,睡得跟死猪一样。 “不是吧,这都睡了一个月了。”他捏了捏小怪的肚子,无奈嘀咕,然后猛地意识到,今天好像是十五,额头上不由渗出冷汗。 这些天过得太轻松,竟然忘了这一茬儿,可他忘了也就罢了,怎么小齐叔也忘了,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现在应该是午后,还有些时间,可要是找不到小齐叔,两个孩子都不是修行中人,都会被冻死的。 小齐叔怎么回事,来了永安城就奇奇怪怪的,还有齐思贤,也奇奇怪怪的,不对,还有那几个少年人,太自来熟了点吧。 宁君惜想着想着,脸色渐渐阴晴不定起来。 来雪灵域是他提出来的,所以一切他都觉得理所当然,可现在,他反而觉得他在按别人的计划一步步地走。 宁君惜微微攥拳,却在尽量以平常心思考,这里也有老头子的布置,而这般刻意让他进来,应该是想让他拿出去一样东西或者一份传承,或者说这个东西,除了他这个蒙在鼓里的少主,谁也拿不出去。 他转头看了眼两个熟睡的孩子,那这两个孩子也是老头子的布置? 他不知该欣喜还是苦笑,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然后,他摇摇头,不再让自己多想。 虽然心里会很不舒服,可谁让是老头子呢,老头子让他干什么就顺着好了。 他用力揉揉心口,觉得心口有闷又痛,只当是当初的箭伤,才半个月,当然是好不了的了。 他打了个哈欠,揉揉鼻子,“好困啊。” 这时,缝隙深处忽然传来咿呀一声轻叫。 宁君惜浑身一震,连忙屏息凝神。 又一声咿呀响起,更近了些。 “毛球!”宁君惜连忙吹亮火折子,往里面照去。 两个孩子被宁君惜吵醒,揉着眼睛茫然抬起头。 “怎么了,宁君惜?”小姑娘睡眼惺忪问。 “嘘。”宁君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个孩子连忙屏息凝神。 一道白影一下子撞进了宁君惜怀里。 真是毛球。 两个孩子面色一喜。 宁君惜二话不说,拎起后颈,一个板栗砸下去。 毛球呆了呆,大眼睛里倒映着火光,汪汪看宁君惜,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宁君惜皱皱鼻子,训斥道,“再一声不吭乱跑,我不要你了。” 毛球眨眨眼,蔫头耷脑,连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宁君惜见它这样,也没脾气了,从怀里摸出块布,里面包了一只兔子腿,“喏,你的了。” 毛球眼一亮,四足扑腾将兔子腿抱在怀里,啃了口,抬头咿呀叫了声。 宁君惜撇撇嘴,一点不领情,将毛球放到地上,“我要睡觉了,要是有什么东西来,要叫醒我。” 毛球偏着脑袋啃骨头,闻言动作一顿,往它来路看了看,似乎有点犹豫。 宁君惜没理会,正准备招呼着两个孩子继续睡觉,毛球忽然丢了兔子腿,弓起背,警惕低叫起来。 这种情况很少见。 宁君惜眉头一皱,转头看向外面,神色再次警惕下来。 下一刻,毛球却又放松下来,冲宁君惜咿呀了声,往缝隙里去了。 宁君惜莫名其妙,毛球这么反常倒是奇怪。他略一犹豫,招呼着两个孩子起身跟上。 …… 山壁外,儒衫毡帽的老人本来都打算进入缝隙里了,不知为什么停下了脚步。 他踌躇了片刻,似乎在估计时间。 然后,他摇摇头,有些遗憾叹了口气,“那就等下次吧。” 说着,他双手笼袖,转身慢悠悠走了。 …… 缝隙只有一条,非常长,抬头不见天日,前后四顾也是乌漆麻黑,似乎没有尽头。 不知道追着毛球走了多久,总之很久很久,前方才有了一丝光亮。 三个人心中一喜,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 光亮处豁然开朗。 还是一片雪地,雪地里生满了梅树。 红梅如火,鲜艳明媚得惊艳。 毛球似乎完成了任务,咿呀一声,调个头窜回宁君惜肩膀上。 “哇,好漂亮。”小姑娘瞪大了眸子,发出惊叹。 小和尚揉揉眼睛,怀疑这是不是幻觉。 宁君惜又揉了揉心口,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口难受得厉害,有点喘不过气来。 “宁君惜……”小姑娘下一刻就去找宁君惜了,转头见宁君惜面色不对,奇怪道,“宁君惜,你怎么了?” “没事。”宁君惜笑了下,偏偏头问毛球,“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毛球眨眨眼,咿呀了声,有点心虚。 宁君惜反正是听不懂的,便又问,“现在呢?” 毛球伸出小爪子,往梅林里指了指。 “进去?” 毛球咿呀直点头。 宁君惜看了眼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希冀看着宁君惜。 宁君惜便笑了笑,“那就进去吧。” “哦耶。”小姑娘立即欢呼一声,冲了出去。 小和尚一急,“柳儿,等等我啊。” 宁君惜在后面无奈道,“慢点,别摔跤。” 话音刚落,小姑娘就摔了一跤。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朵血色的雪滴子 http://.biquxs.info/

乱花渐欲迷人眼。 梅林中是清一色的红梅,比预料的还要多,如火如虹,难得醉人。 两个孩子在梅林里穿梭,惊叹连连,实在是孤陋寡闻了。 宁君惜在后面慢吞吞跟着,却远不如两个孩子自在,反而眉头紧锁,时不时揉一下心口,额上冷汗一层又一层,难受得厉害。 可惜两个孩子距离他有点远,又被红梅吸引了注意力,看不到他。 最后,宁君惜越走越慢,连两个孩子的影子都看不到了,便索性不再走,靠着棵树坐下。 不知道为什么,这片本该令人称赞的美景,在他眼中,红得太过刺眼,让他越看越难受,心里越闷,渐渐厌恶起来,要不是两个孩子在,他早就转身跑出去了。 要说他对棋是一见就烦,他对红梅便是敬而远之,都让他打心底里喜欢不起来。 他抬头又瞅了两眼,顿时咧咧嘴,一板栗敲在毛球脑袋上,“这是什么鬼地方?” 毛球两眼泪汪汪,咿呀了声。 “听不懂。”宁君惜扶额,“去找找那两个小家伙,找到了来叫我。” 毛球蹭蹭宁君惜脸颊,嗖一声窜了出去。 宁君惜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不明白自己这是发虚还是中邪,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干脆一闭眼,眼不见为净。 谷里的和风吹卷起梅瓣,裹挟着淡淡的花香,清冷却醉人。 宁君惜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心情略微舒畅。 他并不排斥梅香,因为真的很好闻。 片刻后,他呼吸变得均匀了起来。 他竟然睡着了。 几片梅瓣落到少年身上,悄然无声。 …… 雪滴子是白色,雪也是白色,所以雪地里生出一大片雪滴子实在不是什么很值得欣赏的景致。 李乘风爬下断崖后,小肉就不动了,李乘风只能围着那一大片雪滴子转了一圈,然后很无奈看向面前粉色的蛋。 “这里除了雪滴子什么都没有啊,你想让我干什么?” 小肉晃了晃身子,往断崖方向去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李乘风气结,不知多少次后悔,当初为什么会脑袋抽风答应跟这么个除了以死相逼什么都不会的蛋签血契。 小肉转了一圈,两个小眼眨了眨,继续飞了。 “让我找?我又不想要。”李乘风气呼呼道。 小肉顿了下,直直砸了下去。 李乘风连忙接着,还没松一口气,一下子将小肉丢掉,甩手道,“烫死我了,你想谋杀主人啊?” 小肉在地上蹦了蹦,起来继续飞。 李乘风只能再跟上,心中又将那个忽悠他跟小肉签血契的老祖宗问候了一遍。 断崖下有个缝隙,积叶藤蔓遮盖,很窄。 小肉钻进去了,李乘风就是钻不进去也要钻进去,只能侧着身子,挺胸塌腰收肚子,即使如此,还时不时被磨到鼻子。 等李乘风用力一推堵着缝隙的东西,听到卡啦一阵声响,从缝隙里钻出来,已经灰头土脸,就那个胡萝卜鼻子就跟玉树临风扯不上边去了。 缝隙那头豁然开朗,却不是什么世外桃源,也没有什么眼前一亮,而是一个黑黢黢的山洞。 李乘风将山洞找了一遍,没找到出口,最后便停到了缝隙前,看着那个被他一推散了架的家伙。 鬼知道这家伙为什么堵在缝隙里,不过这洞里除了这个骷髅,什么都没有,他自然只能看这个骷髅了。 看了会儿,他还是蹲下身,将那个乱七八糟的骨骸收拾了收拾,然后,在骨骸里发现一朵雪滴子。 那朵雪滴子是生了雪滴子的模样,却是鲜红如血,散发着淡淡光晕,跟外面的雪滴子完全不同,给人一种妖邪的错觉。 李乘风没拿,只是瞅着那朵红色的小花,心里发凉之余也有点纳闷,“小肉啊,这是个啥?” 小肉呆在那里,似乎也很纳闷。 李乘风立即鄙夷道,“啥也不知道便将我往这里带,傻不拉叽的,再掉到人家陷阱里,坑不死你。” 小肉抖了抖,直直往山壁上砸过去。 “回来。”李乘风无奈喊,“能不能换个套路?” 小肉晃了晃,表示不能。 李乘风撇撇嘴,蹲下拿石头戳了戳那朵花。 不知哪里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那朵花的光芒骤然炽烈起来,从中一点红芒悄无声息钻了出来,往李乘风身体里钻去。 李乘风没反应过来,小肉却反应了过来,以蛋为中心亮起粉色光晕,并不炽烈,只是淡淡的,柔和的,照在李乘风身上。 那点红芒骤然从李乘风身体里钻出,钻回了雪滴子里。 只是,下一刻,粉色光晕也照在了那朵血色雪滴子上。 雪滴子里发出一声尖叫,一直不出声的小肉发出吱的一声,雪滴子上的光芒骤然黯淡下来。 李乘风眨眨眼,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小肉忽然砰一声砸在了雪滴子上,似乎一个鸡蛋破碎,好在里面的不是蛋清蛋黄,而是从中爬出来个软趴趴的肉团,有四足,像是个小兽。 李乘风嘴角一抽,“这次我可没惹你,你怎么一言不合就自杀?” 他显然习以为常,将那个小肉团子拿起来,一脸肉疼伸出一根手指,“来,咬吧,别客气。” 小肉却抱着雪滴子,完全没搭理他,然后咯吱咯吱吃起了根茎。 李乘风眨眨眼。 不对啊,小肉自杀完了,不是要吸他的血再结壳吗,怎么不咬他了,难道是……熟了?! 他瞪大眸子,仔细打量两眼。 也不对啊,成熟的噬魂兽褪了壳不是一身红毛的吗,这个肉团子怎么看也不像长了毛的样子啊?难不成老祖宗给他说错了,还是他理解错了? 他自顾自摸着下巴思忖时,小肉已经将雪滴子的根茎吃完,然后狠狠咬了他的手指一口。 “唔……”噬魂兽的咬一口要比其他东西咬一口疼很多,李乘风完全没做好准备,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他低头一看,雪滴子花朵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鲜红,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粉红,趴在了被小肉咬出的伤口上,一动不动。 他眨眨眼。 小肉抬起头,看着他,也眨眨眼。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该回来了 http://.biquxs.info/

红帐,烛火,香烟袅袅。 耳边低喃声幽幽渺渺。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宁君惜猛地坐起身来。 一身红梅散落,风吹过,卷了一地红粉。 宁君惜一脸茫然,入眼的红色刺得他头疼,梦中的画面再次出现在脑海,让他忍不住闭上眼,心脏砰砰狂跳。 过了好半天,他长长吐出口气,才觉得稍微好受些了,睁开眸子。 和风抖动枝桠,抖落红梅,随风纷飞。 他看着满目的红梅,可能是睡了一觉的缘故,虽然还是有些芥蒂,却没那么难受了。 然后,他又想到他的梦,一头雾水。 他好像是梦到有人成亲,可他也没见过别人成亲啊,怎么莫名其妙会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想着想着,面色渐渐古怪起来。 按书里的说法,他这似乎算是做一场春梦! 可怎么感觉像是做了场噩梦? 他哭笑不得,下意识扫了眼梅林,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然后,他赶紧甩甩脑袋,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站起身,四下环顾,心里嘀咕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喊了声,“毛球!” 梅枝上的积雪被风吹落,在少年面前吹过,四周静悄悄的。 “算了,我自己找吧。”宁君惜无奈叹了口气,绕进了红梅里。 …… 四周昏昏暗暗,面前是一面长长的石壁,或许年代有点久远,上面落满了灰尘。 夜明珠淡淡的光照在石壁之上,刻在上面的字便有些模糊不清了。 李湘湘茫然四顾,最后视线落在石壁之上。 她记得她掉进了雪狐群里,然后被一群雪狐追赶,一直跑,一直跑。 她不愿与那些雪狐起冲突,可那些雪狐却依旧不依不饶,最后她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终于没了雪狐,可一抬头,面前却站了只六尾雪狐。 然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石壁上的字仿佛有魔力,每一个字都看不真切,仿佛有淡淡的迷雾遮在眼前,可却让李湘湘忍不住去看,不愿移开视线。 理智告诉她,这并不是件好事,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只是呆呆看着那些看不懂的字。 一时间痴了。 不知不觉,自石壁里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越来越浓郁,渐渐将整个地道照亮得如同白昼。 随光芒的逐渐浓郁,无数的文字缓缓浮现出来,从石壁之上脱离出来,漂浮在半空。 李湘湘魔怔了般,仿若不觉。 渐渐,文字将少女包裹,如同潮水,文字亮起了白色的光芒。 骤然大放光明。 一瞬之间,李湘湘消失在了原地。 通往石壁的是一条不知长短的昏暗通道,这时,通道中发出幽幽的轻叹。 “老祖宗的传承,该出世了。” 一只白狐转身离开通道,六条雪尾在其身后随意舒展。 …… 繁花终有穷尽时。 宁君惜凭着直觉绕出了梅林,入眼是一条幽径,蜿蜒向不远处的简陋木屋。 他愣了一下。 这里是雪灵域,不可能有人在此定居,见到间木屋实在是件惊奇的事。 惊奇归惊奇,宁君惜倒是没多少忌惮,略做犹豫踩在了小路上。 雪灵域是这世间最友善的福地,只要你不随便招惹,其内的生灵不会太为难人,当然,你若是求取传承机缘,就是另一说了。 木屋里窗明几净,像是常有人打扫,锅碗瓢盆皆在,收拾得整齐干净。 这似乎是个普通人家,而且看样子主人家刚刚出门。 要是这里不是雪灵域,宁君惜也这么觉得。 可这里是雪灵域啊,是破碎的洞天,一到冬天,便是宗师境之人也可能被活活冻死的地方,谁敢在这里隐居? 宁君惜觉得诡异,连忙出了木屋,又在木屋后看到了一座孤坟,墓碑似乎也并未立多久,上面写着爱妻夏语冰之墓,却没写立碑人。 “打扰前辈安眠,是晚辈的过失,这便离开。”宁君惜虽然奇怪,也没心情搞懂,冲着坟墓弯腰一礼。 这时,一只小兽两下跳上了宁君惜肩膀,咿呀叫了声。 “宁君惜!”紧接着,李柳儿清脆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小姑娘小跑过来,“你跑这里来了也不说一声,害我们好找。” 宁君惜示意小声点,眼光瞥了眼坟墓。 小姑娘赶紧行了个佛礼,小和尚也跟着行了一礼。 “你们跑得太快,一眨眼便没了人,还好意思说我。”宁君惜拉着两个孩子走,没好气道。 “是你走得太慢。”小姑娘嘀咕道。 宁君惜自然不会尴尬,转移话题道,“好了,那现在干什么?” “那边有个池子,池子里有鱼。”小姑娘笑嘻嘻往西边指。 宁君惜微微皱眉,张张嘴,又看了眼毛球,戳了戳它,“你说呢?” 毛球把他们带到这里,总不会是让他看梅花的。 毛球咿呀了声。 宁君惜无奈苦笑,听不懂,“带我去。” 毛球咿呀了声,跑了出去,方向跟小姑娘指的方向竟是一致的。 “一起吧。”宁君惜偏头看了眼两个孩子,很无奈说。 “宁君惜,你要给我烤鱼吃。”小姑娘理所当然说。 “走了,小吃货。”宁君惜拍了下小姑娘脑袋,冲了出去。 “宁君惜,你还没答应呢。”小姑娘立即不乐意叫起来。 …… 梅林西边,的确有一条溪水,水流清冽,有梅花顺水潺潺而游,逆流往上地势颇高,遥遥可见一块圆形大石,大石旁依偎了棵红梅,摇曳生姿,偶尔有梅瓣飘飞,很有意味。 毛球带着三人到溪流边上,便不再带路,只是四下张望。 宁君惜在后面看着,微微皱眉。 他要是现在还看不出来是有人指使着毛球过来的,他就是傻子。 然后,他猛地转身。 圆形大石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白衣白发的年轻人。 他靠在梅树上,微微仰头,轻合双眸,神态随意安详,红梅铺在他身上,点缀了他一身素色。 似乎察觉到了宁君惜的视线,年轻人睁开眸子,转头微微一笑,似乎老友重逢,“回来了。” “你是……”宁君惜愕然。 年轻人没回答,站起身来,抖落了一身红梅,清冷绝尘。 “该回来了。”他轻轻说。 四个字似乎重锤重重敲击在宁君惜心口,瞬间他只觉得心脏抽搐般得痛,无法呼吸,天旋地转。 只是一瞬,意识被黑暗包裹,再没了知觉。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山洞里住了一柄剑 http://.biquxs.info/

潺潺溪水旁,蹲在地上往水里瞧的两个孩子蓦然转身。 他们没有如宁君惜那般,看到那个白衣白发的年轻人,只看到了满树红梅瞬间纷飞,铺了青石一身红粉。 梅枝轻摇,其上空空荡荡。 两人面面相觑。 不仅仅因为满树红梅尽凋,还有那个脾气极好的少年,原地消失不见了。 毛球咿呀了声,意味不明。 小姑娘猛然站起身,一把揪住毛球,“死毛球,宁君惜呢?” 毛球连忙又咿呀了声,两眼汪汪。 小姑娘却不吃它这一套,揪着毛球的后颈,气呼呼戳它脑袋,“你说不说?不说我打你了?我下手没轻没重的,要是打死你了,我可不负责啊。说说说,快说。” 毛球直低头,恨不得真把自己团成个毛球了,咿呀咿呀叫唤,委屈得不行。 小和尚看不过去,拉住小姑娘,“柳儿,你忘了师父师娘怎么嘱咐的了?” “可是宁君惜不见了啊。”小姑娘瞪眼道。 小和尚挠挠头,提议,“那找找?” 小姑娘斜眼道,“怎么找?” 毛球小心翼翼咿呀了声。 小姑娘赶紧将毛球放下。 毛球又咿呀了声,往回窜去。 …… 有晴日高照,自然也有风雪交加。 林潇选的方向就是一路的风雪肆虐,越来越大,渐渐眼前只剩下雪色,冷冽刮骨。 林潇走了片刻,见风雪依旧没有减弱的意思,便不再跟自己过不去,找了处避风所躲了进去。 这种鬼天气,他若再乱跑,他就是傻子了。 山洞不算小,也不逼仄,只是有些深邃,其内黑漆漆的,不见半分光亮。 林潇心安理得在山洞里昏昏欲睡了半日,风雪却不仅没停反而更大了,他就有些呆不住。 他试探性往外走了几步,才惊觉自己竟然倒霉催的碰上了销肉刮骨风,只得退回洞中。 销肉刮骨风算是雪原中的一种恶劣天气,其威能正如其名,冷冽似销肉刮骨,若是深陷其中,冰骨肉冻心髓,不需半个时辰便是宗师境的前辈也能被冻成渣滓。 林潇托腮看着外面飞雪如织,浩浩荡荡,几乎想吐血。 这要是在冬日让他碰上了,他什么也不说,认栽,可这大夏天的,这种鬼天气也能让他碰上? 林潇严重怀疑,他抽到的不是上签,而是下签,便是他没想捞点东西出去,也没有将他困在这里的道理啊。 听说销肉刮骨风一般至少持续数日,那他不冻死也饿死了。 林潇忽然双手捧住脑袋,一脸崩溃,扪心自问,难道是他选方向太随意,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所以给他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 那他错了,以后会郑重一点的,一定不转圈了,丟剑如何? 老天爷似乎觉得这个太随性的家伙实在没救,风雪呼啸愈急,有些顺着洞口吹入山洞,彻骨得冷。 林潇打了个哆嗦,便往山洞里走了两步,觉得不够,又走了两步,觉得还不够,干脆把剑往身上一扛,大大方方走了进去。 管它里面有什么,他林潇还没遇到什么怕的东西呢。 嗯,不过,最好山洞里没什么脏东西,有头熊啊虎啊的倒是可以,这几天的饭就有着落了。 只是,一刻钟后,林潇哇哇大叫着跑了出来,他身后跟了一柄血红色的长剑。 只是,尴尬的是,现在外面的风雪正急,四周更不可能有地方躲,林潇只能后背紧靠着墙壁,看着面前嗡嗡剑鸣的长剑。 “鬼祖宗啊,我不是故意打扰您安眠的,也没想着觊觎您的传承,您就乖乖回去吧。” 他打死也没想到,山洞里的确什么都没有,可住了一柄剑,一柄好像活物的剑。 长剑倒没得寸进尺,只是悬浮在那里,轻轻震颤。 一人一剑对峙了许久,林潇终于咂摸出了点味儿来,咽了口唾沫,“你想认我为主?” 长剑剑身散发出淡淡红光,震颤得更剧烈了些。 “你别激动,别激动。”林潇连忙说。 有机缘找上头自然是好的,但是他也记得这次出来家族长辈们的刻意嘱咐,雪灵域的活物,不能带出来,否则会带出来很大祸患。 他自然不可能知道,为什么不能带出来,所谓的很大祸患是什么,不过关于雪灵域这件事上,家族长辈们的话铁定是错不了的。 就像他们从小被长辈们叮嘱,他们生是峨眉之人,死是峨眉之鬼,即使他们连峨眉这个词都没听说过,也是知道这就是理所当然了。 每个人一出生,身上便会有所负担,大的小的,公平不公平,既然生在了这个位置上,那就是公平的。 只是他现在在纠结,要是拒绝,这剑会不会在他身上戳几个窟窿。 …… 不出所料,毛球果然带着两个孩子往梅林中的木屋方向去了。 在看清木屋轮廓时,小和尚忽然拉住小姑娘,气喘吁吁喊了声,“不对,停,停下!” “哎呀,你干什么呀。”小姑娘有点气恼。 “不是啊,你看啊,那梅花落得有点怪。”小和尚指着不远处飘落的梅瓣,一脸纳闷。 “怎么怪了。”小姑娘忙着找忽然消失了的宁君惜呢,没心情看。 “你看,梅花飞不进去。”小和尚认真说。 “什么进不去啊,毛球都进去了。”小姑娘指了下在不远处回头看两人的小兽,不以为然。 然后,她才走了几步,就觉得脑袋一闷,面前明明空无一物,她却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结结实实撞在了一堵墙上,疼的抱住脑袋,呲牙咧嘴。 小和尚落后一步,没撞上,连忙去关心小姑娘,“柳儿,柳儿,怎么了?” “什么鬼?”小姑娘不信邪,又往前走,结果真真实实摸到了一堵墙,只是她却看不见。 “怎么回事?”小姑娘拍打了几下那堵看不到的墙,又将整张脸贴在墙上,呲牙咧嘴,张牙舞爪,期许能从上面扒出个洞来。 只是捣鼓了半天,毫无成效,小姑娘不由泄气,又郁闷至极,“可是,毛球为什么能进去?” 小和尚不确定道,“可能是它不是人。” 小姑娘瘪嘴,可她是人啊。 小和尚抬手给小姑娘揉了揉额头,又吹了吹,心疼道,“疼不疼啊?” “本女侠什么大伤小伤没受过,这算什么。”小姑娘一仰脑袋,意气风发。 小和尚却在担心小姑娘额头上的大包,忍不住又心疼摸了摸。 小姑娘一巴掌将小和尚的手打开,气呼呼又无措道,“那现在怎么办?” “柳儿,你还记得师父说过,到了时机,让我念经的,就是师父让我背的《清明本愿经》?”小和尚缩回手,讪讪摸摸光头。 “知道啊,整天听你背,我都能背下来了。”小姑娘没好气挥挥手。 “我觉得时机到了。”小和尚一本正经说。 “那你就念吧。”小姑娘撅了撅嘴,哼哼道。 小和尚眉头一皱,“可是,你说过要陪我一起念的。” “那是权宜之计,否则爹爹能同意我跟来,真是个笨十方。”小姑娘斜睨他道。 小和尚哦了声,有些蔫头耷脑。 小姑娘看着,没来由有些愧疚起来,便摆摆手,“算了算了,本女侠陪你念两句吧。” 小和尚眸子一亮,立即傻笑起来。 小姑娘白他一眼,“快念啦。” 小和尚摸摸脑袋,连忙盘膝坐下,面容也跟着肃穆起来。 小姑娘也就地坐下,闭上眸子,过了会儿,又睁开眸子,有点别扭说,“笨十方,第一句是啥咧?” 小和尚赶紧睁开眸子,看到小姑娘难得窘迫得涨红了脸,就心疼起来,“算了,我自己念吧。” 小姑娘瞪起眼,“我说念就念了。” 小和尚立即唯唯诺诺起来。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梦? http://.biquxs.info/

一片黑暗。 不见天日,更不见光明。 宁君惜捶了捶脑袋,爬起身来,四下看了眼。 他所处的位置是一块圆形的石头,石头旁一树红梅,除此便是黑暗,不知边际。 “什么鬼地方?”他嘀咕了声,心想自己莫不是闯进了像怪婆婆呆的那种折叠空间里了。 折叠空间是一种统称,简单得说一片地域被外力破坏,造成空间崩塌,最后在空间恢复的过程中凹陷下去形成类似口袋的小空间,在外面只能看到结口处的一点风光,入内才发现,另有乾坤,不过是风和日暖,还是恶风狂雷,只能看自己的造化了。 当然,这是笼统的说,也是折叠空间形成的最原始的情况。 像洞天福地,许多门派的底蕴禁地,甚至大能们隐居的小天地,也算折叠空间,不过是前人以大神通手段移花接木而成,如今有这份手段之人少之又少。 宁君惜想到这是雪灵域,那有折叠空间也不奇怪,只是,他是怎么跑进来的?还有那个梅树下清冷绝尘的年轻人又是什么人? “真是……莫名其妙!”他想着想着就恼得想揍人,小齐叔也真是的,让他进来,却什么也不说,当这里是虚无洞天啊。 “有人吗?”他喊了声。 四周寂静无声。 “有人吗?”宁君惜又喊了声。 四周还是静悄悄的,连回音都欠奉。 宁君惜不再叫,撕了块布丢出去。 黑漆漆的,瞬间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宁君惜嘴角抽了抽,欲哭无泪。 这算怎么回事? 他认命沿石头边缘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那棵梅树旁,伸手小心翼翼戳了一下,见没反应,又戳了一下。 好在梅树并未如宁君惜所想,忽然变成个大怪物,然后一口把他吞掉。 宁君惜稍微安心了点,试探性将手指戳到树皮上,半天感觉还没发生什么事,他更大胆一些,将整个手贴在梅树上。 又过了会儿,他更安心了些,伸手咔嚓一声掰下来一截树枝,然后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梅树还是乖乖当梅树。 宁君惜轻轻拍了拍心口,又跑到距离梅树最远的石头边沿,将树枝伸出去。 实在怕自己判断错了,要这里不是稳定的空间,他一踏出去,岂不是要把小命都交代了。 他背对这梅树,所以看不到梅树旁悄无声息多出个白衣白发的年轻人,有些责备又无奈看着那个傻乎乎的少年。 “宁君惜!”他轻轻喊了声。 宁君惜一个激灵,猛地跳起来,回头一看,然后,眨眨眼,真心懵。 “这里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年轻人声音如春寒,格外清冽,“你不必这般多顾忌。” 宁君惜猛地回神,警惕道,“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年轻人淡淡一笑,并未回答,而是伸手往宁君惜身后点了点。 宁君惜回头看了眼,什么都没有,茫然道,“什么?” 年轻人微微皱眉,也似不解,“是我高估了自己,还是时间过得太久了……” “前辈若没事,便请告知晚辈回路,不要戏弄晚辈,如何?”宁君惜客气道。 “只是一个小小的游戏,别紧张。”年轻人抬头笑了笑,一拂衣袖,一股大力将宁君惜从大石上扫了下去。 “你……”宁君惜瞪大了眸子,整个人却直直下坠,眼前全变成了黑暗,大石,梅树,年轻人,都湮没在了黑暗里。 “这算什么?”宁君惜又想欲哭无泪了。 不知哪里响起嘈杂声音,似乎苍蝇蚊子嗡嗡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宁君惜没理会,他现在连掉到哪里都不知道,还有心情理会其他? 只是那声音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吵,让人想忽视掉都难。 宁君惜努力睁大眼睛,想看出是什么东西发出声音,可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出来。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是不知多少人在窃窃私语,伴随着好像老鼠磨牙的声音,听得宁君惜一阵鸡皮疙瘩。 “怎么还没掉到地方。”宁君惜苦笑,这样一直往下掉,给他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窃窃私语声更加清晰,似乎有人在冷笑,有人在怒斥,有人在低语,有人在争辩,有人在柔声劝阻,有人在温言安抚,不一而足,近在耳畔。 宁君惜抱住脑袋,告诫自己,这是假的,都不是真的,别在意,别生气。 那喧嚣声音却更加肆无忌惮,吵得宁君惜头疼欲裂,思维混乱。 宁君惜微微攥拳,忍着再忍,终于忍无可忍,斥道,“闭嘴!” 那喧嚣声音丝毫未受影响,似乎无数小鬼隐藏在四周的黑暗里,低声说话。 无休无止。 “别吵了。”宁君惜觉得脑袋都要炸开了,不停捶打。 他身周开始发出莹白色的光芒。 空间中开始响起剑鸣之声,四周有剑气剑意吞吐不休,越来越浓。 一柄长剑虚影在他身上时隐时现,似乎随时要冲霄而去。 宁君惜猛地一个激灵。 身周光芒骤然收敛,剑气剑意剑鸣尽皆消失。 宁君惜大口喘气,已经无暇顾及耳边那些小鬼吵架,只觉得侥幸。 刚才那一瞬间,葬花剑差一点脱离他的掌控。 他是不信葬花剑能那般轻易离开的,脱离他掌控除了让他吃更大的苦头,不会有更好的结果,当初因为葬花剑他吃得苦头,现在可是记忆犹新,他可不想再重修第四遍了。 四周一片黑暗,喧嚣声音仍在继续,宁君惜仍在往下掉。 “怎么还没到底啊。”他摸着额头无奈叹气,耳边的喧嚣声音又让他有些烦了,他破罐子破摔想,你吵我也吵,看谁能吵过谁。 于是,黑暗里很快响起一阵毫无章法的破口大骂。 …… 大石上一片安静,年轻人靠在红梅上打盹儿。 这时,他睁开眸子,面色古怪。 又过了会儿,他露出了一个很无奈又尴尬的笑,伸手虚虚一抓。 一个狼狈的少年噗通一声,砸在了大石上,摔得很是凄惨。 那少年缓过劲儿来,可能是骂习惯了,张口就道,“哪个混蛋王八蛋,敢摔小爷,有本事现身看看,咱单挑?” 年轻人轻轻咳了一声。 宁君惜面色僵硬。 年轻人露出个温和微笑,认真说,“你骂谁都可以,最好不要骂我,在心里也不要骂,很不好。” 宁君惜面色尴尬。 年轻人往身后梅树上靠了靠,轻轻说,“你去吧。” 然后,宁君惜只觉得面前所有东西尽皆扭曲,一阵天旋地转。 等宁君惜在睁开眼,入眼溪水潺潺,身周尽是梅香。 似乎,他是在大石上睡了一觉。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思无邪 http://.biquxs.info/

余香绕溪,流水潺潺,虽无鸟雀啼鸣,却也属一番灵秀景致。 宁君惜眨眨眼,又眨眨眼,一头雾水。 忽然从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回到现实,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噗通一声,一条大鱼忽然跃出水面,激起大片水花,又瞬间钻入了草荇相交之中,没了影子。 宁君惜被冷水淋了一脸,顿时回神,坐起身,四下环顾了眼。 近处水清草茂,远处梅林如火,只是太静,杳无人声。 宁君惜抹了把脸,又怔怔想了会儿,甩了甩脑袋,嘀咕了声,“这算什么?” 说完,他很郁闷爬起身来,又嘀咕了声,“真不讲义气啊。” 认准一个方向去了。 其他人可能找不到,毛球可是他的猫,他想找,还能找不到了不成? …… 风吹花落,幽香袭人,雪色梅林总是比较惬意安宁的地方。 一伙儿四人走入峡谷,往雪色梅林深处而去。 愈往内,花香愈发醉人。 俏丽丫鬟深深吸了口气,清冷面容上露出几分笑意,虽不致于人比花娇,却也赏心悦目。 身材健硕的汉子瞥了眼俏丽丫鬟,咧嘴一笑,“不曾想此地还有如此妙处,当真是天公作美啊,绿萝仙子,你说是不是啊?” 俏丽丫鬟嘴角勾起,却不见什么笑意,“岳庭师伯若是有兴致,师侄倒也乐意,只是师侄怕师伯无福消受。” “绿萝,不得无礼!”鹤发鸡皮的老妪清斥了声。 “徒儿知错。”俏丽丫鬟立即低头认错。 “哎,我都不介意,秋潋道友何必这般恫吓呢,这般才好嘛,像只野猫,很讨人喜欢嘛。”汉子呵呵笑道。 俏丽丫鬟低敛眉目,默然不欲。 鹤发鸡皮的老妪不理会汉子,转头看向神态清高的剑修,“秦浩道友觉得呢?” “不远处有片山岩,不如去那里再看看,晓天阁的消息总不会出错,传承也不会凭空冒出来。”年轻剑修面色平静说。 “秦浩道友所言极是,正好也好找个安定地方好叫我与绿萝仙子共度良宵啊。”汉子拍着年轻剑修的肩膀,哈哈大笑。 年轻剑修毫不在意,“既如此,便动作快一些,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老妪点了点头,“既如此,不如分开行动,找到了相互告知一声,动作也好快些。” “也可。”剑修沉吟了下,点头道。 “那我选这边,绿萝仙子可莫要忘了师伯啊。”汉子咧嘴露出个并不怎么好看的笑,挥挥手走了。 剑修与老妪点头示意,剑修一路,老妪与俏丽丫鬟一路,也各自选了个方向而去。 …… 梅林中,小和尚与小姑娘并排盘膝而坐,嘴唇翕动,毛球趴在小和尚膝盖上,咕噜咕噜打盹儿。 寒风吹起梅瓣,轻抚过小姑娘脸颊。 小姑娘哆嗦了一下,忽然,右眼睁开一条细缝,眼珠子骨碌转一圈,然后,左眼又睁开一条细缝,眼珠子骨碌转一圈,然后两只眼睛完全睁开,看了眼小和尚,舌头舔了舔唇。 “笨十方啊,我就是念得口干舌燥,去喝口水就回来,绝对不偷懒,我发誓,要是我说谎,就让笨十方烧不出舍利子来。” 小姑娘悄悄站起身,坐得久了,腿麻了,趔趄了一下。 小姑娘有点心虚,偷偷去瞟小和尚,然后松了口气,“果然是笨十方,做功课的时候外面一点声儿都听不到。” 然后,小姑娘悄悄转身,伸出右脚。 一道白影嗖一声从她身边窜过去了。 小姑娘吓了一跳,捂住心口,然后眨眨眼,刚才跑出去的是毛球吧? “柳儿?”一个疑惑又小心翼翼的声音忽然响起。 小姑娘又给吓了一跳,捂住脸蹲下去。 小和尚莫名其妙,连忙去安慰,“怎么了,柳儿?” “你……笨十方,我讨厌你了。”小姑娘缓了好一会儿,气呼呼道。 小和尚瞬间呆住,如遭雷击。 “你们两个,干嘛呢?”少年清朗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小姑娘呆了下,大喜转头,“宁君惜!” 她一下子跳起来,冲了过去。 宁君惜伸出手摁在飞奔来的小姑娘额头上,避免这个小丫头把他撞一个趔趄,“干嘛?” 小姑娘哼了声,揉揉额头,“宁君惜,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呢?” “我不是一直在溪水那边吗?”宁君惜很无辜道。 “才不是,”小姑娘立即反驳,“你忽然间就没了,我问毛球,毛球就把我们往回带,结果梅林里生了一堵墙,我们死活进不去,才在那里念佛经等你的。” 宁君惜眨眨眼,轻笑道,“什么佛经?往生咒吗?” 小姑娘呆了呆,“啊呸呸呸,那是超度用的,你又没死,我们念往生咒做什么?是《清明本愿经》啦。” 宁君惜脸色略微古怪,“消释心魔的经文,念这个做什么?” “不知道,我爹……”小姑娘张口就说,说了一半又噎住,结巴道,“就……教了笨十方……这么一本佛经,笨十方太笨了,这么些年还没背下来,我都快倒背如流了。” 宁君惜笑笑,也不点破,只是看了眼毛球,“梅林里的那堵墙是什么墙,带我去见识见识。” “哦。”小姑娘立即拉着宁君惜往小和尚那里去了。 …… “这个就是,你摸你摸摸。”小姑娘拉着宁君惜的手去摸那堵看不见的墙。 宁君惜的确摸到了,与怪婆婆的那个结界很像,只是不知道他的血管不管用。 只是宁君惜的关注点却不是这个,他看着小和尚一脸快哭了的委屈表情,很是纳闷,“你俩吵架了?” “没有啊。”小姑娘眨眨眼,也很纳闷。 “那他怎么了?” “不知道。” 宁君惜抿唇一笑,伸手轻轻揉了揉小和尚头顶,“十方,怎么了?” 小和尚抽动了下鼻子,看了眼小姑娘,“柳儿说,她讨厌我了。” 宁君惜也瞥了眼小姑娘,“可是她说不喜欢我已经很多次了。” 小姑娘一脸茫然,她说出去的话一般回头就能忘得一干二净。 小和尚更委屈了,“那不一样。” 宁君惜眨眨眼,不一样吗?好吧,的确意思有点小差别,“那你再让她不讨厌你不就好了?” 说着,给小姑娘使了个眼色,表示交给你,给哄好了。 小姑娘连忙回了个眼色,拍拍胸膛,包在本女侠身上。 小和尚摸摸脑袋,似乎认真想了想,使劲点头,回头看向小姑娘,刚想说话。 “我不讨厌你了。”小姑娘直截了当道。 小和尚又呆住了,眨眨眼,再眨眨眼,“真的?” 小姑娘见小和尚要哭,连忙点头,“嗯嗯嗯。” 然后,摸摸小和尚光头,“要乖。” 小和尚也使劲点头。 宁君惜看得哑然失笑,却也没忘了正事,趁两个孩子都没注意他,咬破手指,摁在那堵看不到的墙上。 梅林中发出啵的一声好像水泡破裂的声音。 宁君惜伸手往前摸了摸,发现那堵墙没了,便走了过去,“喂,走了。” 两个孩子转头一看,宁君惜走出老远了,连忙喊着等等追了过去。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http://.biquxs.info/

结界内和风物语,并无异常。 三个人将附近检查了遍,最后站在木屋后的那座孤坟前,莫名其妙。 所以,那个结界是用来干什么的? “喵~” 这时,梅林中响起一声猫叫,毛球从窗户处窜出来,身形敏捷爬上了宁君惜肩膀。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宁君惜皱眉看它,刚才检查木屋时这家伙不知钻哪儿去了,这又冒出来了。 “喵~”毛球又叫了声,看了眼木屋里,又看宁君惜。 宁君惜自然知道毛球什么意思,无奈扯扯嘴角,转身往房门方向去了。 对着一座坟爬窗户,他心里稍微有点别扭。 两个孩子也连忙跟过去。 木屋内依旧是之前的模样,看不出半点被人动过的痕迹。 宁君惜一进门便注意到桌上有莹莹水光,连忙过去,看到上面是些古字,铁画银钩还清晰可见,显然写上没多久,眉头轻皱。 小姑娘眨眨眼,看不懂,拉宁君惜袖子问,“这写的什么啊?” “不知道。”宁君惜懒得去想,敷衍道,扫了眼房间,又跑去两扇窗户那里查看。 小和尚摸摸光头,认真道,“这是《天机论》里的引言,天之道,在极;地之道,在实;阴阳合混沌,混沌生天地,天地衍星辰,衍万物因缘;万物有因,循序而行,万本皆追溯其源,即天机。” 然后,他咦了声,看着最后一句,“宁君惜,你过来看看。” 宁君惜赶紧跑回来,“怎么了?” “最后几句竟然不是同一种字体,写这字的人好奇怪啊。”小和尚指着那最后一句,不解道。 宁君惜看了眼,想了想,忽然朗声道,“前辈既然几番暗示晚辈,为何不能现身一见?” 四周静悄悄的。 过了好一会儿,小姑娘拉拉宁君惜,眨巴眨巴眼。 宁君惜拍拍小姑娘的手,却不想放弃,“晚辈受惠于人,前辈想让晚辈当钥匙,晚辈自然责无旁贷,可看前辈这般藏头露尾,还让晚辈打扰先人,前辈不现身,晚辈实在难以心安。” 风携着梅自窗户处吹入,飘落在地,悄然徘徊,四周依旧无声。 宁君惜抿了抿唇,“既如此,晚辈告辞。” 他一手一个拉起两个孩子,便打算离开。 “慢着!”一个妩媚女声响起。 宁君惜循声看去。 窗沿上不知何时站了一只白狐,浑身毛发如雪般洁白,此刻正抬起头,一双水灵的眼睛盯着他。 毛球咿呀了声,显然十分欢愉。 “前辈。”宁君惜欠身一礼。 “你是少主,不该向我们行礼。”白狐声音冷淡。 宁君惜只当没听到这一句话,“若我猜得不错,我进入雪灵域时,前辈便跟着了。” “少主的聪明不该用在我们身上,我们不会害少主。”白狐淡淡说。 宁君惜笑了笑,他只是不想当个糊涂虫,更不想当养在花盆里的盆栽,“我既是少主,前辈就不该什么都瞒着我。” 白狐沉默了几个呼吸,“还望少主不要让雪璃为难。” 宁君惜便不再勉强,示意两个孩子原地等他,小跑到那座坟墓前,匕首在手掌上划出个大口子,一掌拍在墓碑上。 他低声说,“天地鉴,星辰证,万物引,天机现!” 随最后一字落下,梅林中起了风,卷着落梅,吹的人衣衫猎猎作响。 似乎有一片云,遮住了阳光,天地开始昏暗。 大地开始摇晃,越来越剧烈。 宁君惜垂下手,一个没站稳,一下子跌倒在地。 “宁君惜!”两个孩子连忙冲过来,扶住少年。 “就是多流了些血,缓一缓就好了。”宁君惜微笑了下,抬头看向天空,天上那轮挂了一千年的红日,如同遇上天狗食月,一点点消失。 他又看了眼墓碑,上面那个血手印正一点点消失。 “脸煞白煞白的,还说没事。”小姑娘皱着小脸,去摸宁君惜额头。 “真没事。”宁君惜伸手挡开,指向天空,“看啊,天狗食日,千年难见的天象啊。” “别闹。”小姑娘摁下宁君惜的手,撕了条布条给宁君惜包扎。 “柳儿,真是天狗食日。”小和尚小声说。 小姑娘抬头一看,呆了呆,“完了完了,爹爹说,天狗食日,会死很多人的。” 宁君惜舔了舔唇,转头看向窗户,那只白狐已经离开,便收回视线,“这是雪灵域,与外面不是一个太阳,没关系。” 两个孩子眨眨眼,也只能期望这般了。 “扶我进屋,过了这阵子我们再出来。”宁君惜见两个孩子不知所措,开口提醒。 “哦,对对对。”小姑娘恍然大悟。 两人一边一个搀扶着宁君惜进屋,毛球只能跟在后面。 …… 千年光明,一朝天黑。 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得四方野兽齐齐嘶吼,不知情的寻宝之人一个个惶恐不安,整个雪灵域乱成了一锅粥。 …… 雪地里跋涉的一对主仆皆停下了脚步。 面遮轻纱的女子看着天上的太阳,眉头轻皱,有些失神。 “尊主。”中年妇人轻唤了声。 女子回过神来,声音平静,“本以为上天眷顾才让我有幸来此,如今看来,是失之交臂了,真是可惜。” 中年妇人提醒道,“天选之人,才是关键。” 女子唇角微勾,“对。” …… 因为突然的狂风和天狗食月,富家公子哥儿与林萍只能停下脚步,坐在一棵歪脖子枯树下,准备等待风和日丽。 林惜缘抬头看着太阳越来越黯淡,面色复杂。 “哥,怎么了?”林萍有点惶恐抓着林惜缘的手臂,不久后将是黑暗不见五指,是最凶险的时候。 林惜缘低头看了眼这个白得来的便宜妹妹,笑了下,“峨眉要出世了。” 林萍猛的瞪大眸子,刚想说话,被林惜缘一把捂住嘴。 林惜缘一脸高深莫测表情说,“佛曰:不可说。” 林萍眨眨眼,点点头。 …… 大风起兮,落了一片白梅。 梅树之下打盹儿的儒衫老人睁开眸子,抬头看了眼天空,却只是扶了扶头顶毡帽,又阖上眸子。 没多久,天昏地暗。 紧接着,梅树下传出轻微鼾声。 鼾声中夹杂着含糊呓语,“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毛球是只雌的 http://.biquxs.info/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一点若隐若现的亮光从山壁间钻出,身形玲珑的俏丽丫鬟点着火折子在四周检查了会儿,又返回山壁中。 没多久,丫鬟身后跟着个老妪再次出来。 “果然是一片梅林。”老妪眼中流落出淡淡喜色,很快被她压下,看向俏丽丫鬟,“绿萝,为师已行将朽木,倒是你年纪尚小,日后前途无量,此番为师得了上古传承,必然是交予你修习的,你可莫要让为师失望啊。” 俏丽丫鬟脸色微变,“绿萝不敢,只愿师父早日登堂入室,突破凡躯桎梏,天日也好重返山门,宰了杨永坤那个老贼。” 老妪脸上露出些许笑意,“绿萝有心了,不过为师如今仅有你一人,也不愿亏待了你。” “弟子只愿常侍师侧,望师父成全。”俏丽丫鬟恭敬道。 老妪淡淡点头,“这般也好,倒是师父便将百般手段尽数教于你,也算有个衣钵传人。” 俏丽丫鬟深深拜伏下去,“师父大恩,绿萝永生难忘。” “走吧。”老妪甩了下手中拂尘,迈步离去。 俏丽丫鬟紧随其后。 没多久,山壁间又钻出二人。 身材壮硕的汉子遗憾道,“我都说了,叫绿萝仙子莫要忘了我,谁知转头就将我忘得一干二净,真是伤心啊。” 年轻剑修淡淡环顾四周,“看不惯,杀了便是。” 壮硕汉子瞥他一眼,“我就说你是个榆木脑袋,好花宜采撷,怎可做辣手摧花的小人呢。” “走吧,别让她们先得了去。”年轻剑修不愿听他唠叨,招呼一声,迈步离去。 “哎,”汉子见他真走了,连忙追去,“人生乐事,一在酒,二在兄弟,三在美人,你空生了这一身好皮囊,却不开窍,实在愚蠢。” “闭嘴,小心引来麻烦。”年轻剑修淡淡说。 “德行。”壮硕汉子打了个哈欠,却是不再说话。 …… 木屋里好在东西齐全,小和尚点燃一盏灯火,三个人围坐在桌前,齐齐看着灯光。 四周一片漆黑,面前灯火摇曳,映照出两张稚气未脱的面容。 小姑娘戳一下小和尚,小和尚眨眨眼,盯着那个趴在桌子上的少年,然后冲小姑娘摇摇头,小姑娘哼一声,有点恼,小和尚皱起脸,又蔫头耷脑点点头,小姑娘立即眯起眼,笑了起来。 “宁君惜……”小和尚也趴在桌上,小心翼翼伸出手,戳了戳宁君惜。 “没什么。”宁君惜抬头笑笑,“我不是说我缓缓就没事吗。” “可是你嘴唇很白啊。”小姑娘认真道,又气呼呼看向毛球,“都怪这个小东西,干什么将那个会说话的狐狸叫过来,太可恶了。” 她作势就想去揪毛球皮毛。 毛球连忙爬到宁君惜背上,两只小爪子死死抓着宁君惜衣服,整个身子摊成一张毯子,成了一件小披风。 “不要闹。”宁君惜被毛球抓疼了,伸手将它捞过来,杵在桌上,“估计外面时间快半夜了,你们不困?” 小姑娘连忙摇摇头。 小和尚本来想点头,见小姑娘点头,只能也跟着摇头。 “去睡吧,我叫毛球守夜。”宁君惜微笑示意了下木床那边。 “你呢?”小姑娘眨眨眼。 “我还不困,困了便打地铺。”宁君惜摸摸小姑娘脑袋,“去吧,等天亮了还要出去呢,听话。” 小姑娘瘪瘪嘴。 宁君惜看了眼小和尚。 小和尚立即会意,起身拉起小姑娘,“走了,睡饱了还要照顾宁君惜呢。” 小姑娘眸子一亮,一拍小和尚脑袋,“笨十方,变聪明了。” 小和尚憨憨摸摸脑袋。 “那快去,睡饱了来照顾我。”宁君惜调侃。 “没问题。”小姑娘拍拍胸膛,上床后还冲宁君惜挥挥手。 宁君惜哑然失笑,也挥挥手。 小姑娘便倒头就睡。 两个孩子显然都累了,没一会儿床上便传来彼此起伏的鼾声。 毛球轻轻咿呀了声,瘫在桌上,打了个滚儿。 宁君惜伸手拍了下毛球脑袋。 毛球抬起脑袋茫然看宁君惜。 “你给老头子当宠物算了。”宁君惜嘀咕道。 毛球呆了呆,抱住宁君惜的手,眼泪汪汪。 宁君惜眉头一皱,“你开灵智了,是不是?” 毛球眨眨眼。 “你会说话了,是不是?”宁君惜不为所动。 毛球咿呀了声。 宁君惜将手从毛球爪子间抽出来,戳了戳毛球肚子,“别装傻,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毛球依旧一副懵懂无知样儿。 宁君惜揪着它的后颈将它拎起来,“喊句主人听听,否则出去了就让小齐叔把你送回雪原里去,反正你也没什么用。” 又是一阵沉默。 宁君惜哼了声,将毛球杵回桌上,趴在桌上不搭理它了。 毛球歪着脑袋看了会儿宁君惜,咿呀了声,蹭蹭宁君惜手臂,见宁君惜还不搭理它,抱着宁君惜的手打了个滚儿,然后张嘴咬了下去。 宁君惜猛地抽回手,气呼呼道,“你……” “主人……”一个奶声奶气的女孩儿声音忽然响起。 宁君惜目瞪口呆,“你……” 然后,他连忙四下环顾了一圈,才不可置信道,“你真开灵智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原本只是心情不好,诈一诈毛球,结果真诈出来了,还是只雌的。 毛球眨眨眼,“主人不是知道吗?” 宁君惜噎了一下,“我是主人,我问话,你答就是了。” 毛球刚想回答,窗外忽然传来一点轻微声响。 宁君惜心中一凛,这片梅林里可是少有活物的,连忙摁住毛球,吹熄了灯火。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然后是翅膀煽动声,几个呼吸,四周重复平静。 宁君惜却没松一口气,反而更加警惕,冲毛球悄声嘱咐,“去床边守着。” 毛球悄无声息从桌上窜了出去,这小家伙是能夜视的。 宁君惜尽量放轻呼吸,竖起耳朵,安安静静趴在桌上。 门窗锁得严实,再加上谁也看不到谁,宁君惜倒是不顾忌有人偷偷溜进来,就怕来人耐性太差,从两个睡得正香的孩子那里下手,那毛球又要大开杀戒了。 就这数次出手来看,毛球手底下除了活了个赤尾兽王,都死得很干脆利落。 这小家伙下手没轻没重的。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摸黑乱战 http://.biquxs.info/

寒风徘徊于房外,黑暗中依旧平静。 若是换个少年人铁定沉不住气点灯查看了,毕竟自己吓唬自己要比别人吓唬还要难受很多。 不过前两年宁君惜锻炼出了耐性,现在无论是小伎俩还是他疑神疑鬼都无妨。 警惕点总不是什么坏事。 宁君惜整个人平静异常,阖着眸子,静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时,木床那边忽然传来轻微呓语,“娘亲,胭脂……” 宁君惜心中一惊。 似乎是老天爷铁了心要跟宁君惜开玩笑,小和尚也跟着呓语,“柳儿,等我烧出舍利子了……就给你买胭脂……” 宁君惜哭笑不得,这不是坏事嘛,当即一挥手。 一点椅子挪动的声音在窗户处响起,紧接着,哐当一声撞到木椅的声音。 毛球发出一声猫叫。 四周又安静下来。 没多久,木床那边的鼾声又均匀起来。 宁君惜坐直身子,微微皱眉,环视四周,黑暗不见五指,他不由也有些嘀咕,莫不是真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管它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不伤到旁人,他倒是无所谓。 …… 房外,两道身影靠在木屋上,呼吸均匀。 身形略显佝偻的老妪在身边之人手上写了几个字,那人便摸着木屋往一边去了。 …… 寂静黑暗中忽然传出咔嚓一声轻响,临近木床的窗户如同镜面般破碎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 一道流光在窗前微微一闪。 房门处轰隆一声闷响,房门被蛮不讲理地破开,寒光在一瞬照亮房间,一道身影往桌前掠去。 房间中发出一声尖锐猫叫。 一股寒冽刺骨的冰寒气息突兀出现在房间里。 有人闷哼了一声。 又一声闷响,有人砸在墙上,又砸在地上。 紧接着,乒乒乓乓一阵冰块碎裂在地的声音。 一下子安静下来,血液低落的声音便格外清晰。 “前辈好耐性。”清朗的少年嗓音响起。 有人冷哼一声,声音有些沙哑道,“英雄出少年,阁下好手段呢。” 少年轻轻咳嗽两声,“彼此彼此,只是我那宠物下手没轻没重,那位恐怕凶多吉少了。” “无妨,阁下小宗师,老妇大宗师,便是再加上头畜生,还是有几分胜算的。”老妪淡淡说。 “那便试试看。”少年一步不退。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没有人再出声,也没人轻举妄动。 一阵寒风吹入房间,彻骨冰寒。 “阿嚏,怎么这么冷。”小姑娘嘀咕了声,爬起身,“宁君惜!” 倏忽一道流光往声音方向而去。 “喵~”房间中又一声猫叫。 流光逝。 一点光在房间里亮起,骤然大炽,亮得刺眼。 老妪双目如灼,本能闭眼。 “不要动。”一柄软剑悄无声息缠在了老妪腰上。 “看来阁下出身名门了。”老妪僵直着身子,淡淡说。 “李柳儿和十方一起去点上蜡烛。”宁君惜吩咐。 这一番动静,两个孩子都醒了,只是都懵了,小姑娘听了声音才回过神来,抬高声音应了声,拉着小和尚一起下床。 蜡烛很快点着,照亮屋里的一片狼藉。 首先是桌子附近,宁君惜站在老妪身后,肩上被划出一道大口子,鲜血淋漓。 两人不远处,一柄细剑断成了几截,上面裹了一层寒霜,静静在地。 再往里,窗户似乎冰块般碎了一地,窗户不远处,一女子肚子几乎被剖开,躺在血泊里,不知死活。 往外,房门被踢出个大窟窿,好在没掉下来。 一片狼藉。 两个孩子目瞪口呆。 老妪扯了扯嘴角,“原来阁下伤得这般重。” 宁君惜毫不在意,“你若同我耗,赢得便不会是我。” 老妪冷笑了声。 “我会很多东西,所以最好不要使手段。”宁君惜缠在老妪腰上的软剑勒紧了些,鲜血顺着老妪灰色衣衫浸出。 老妪闭目不言。 小姑娘怯生生道,“宁……君惜……” “别怕。”宁君惜温和笑笑,忽然摸出一包药粉顺着软剑撒了点。 小姑娘张张嘴,瘪嘴不说话了。 小和尚摸摸小姑娘刘海,“不怕。” 老妪察觉到伤口处微有异样,睁眼一看,面色微变,“你干什么?” “毒药。”宁君惜淡淡说。 老妪身体瞬间僵硬。 宁君惜淡淡道,“放心,我很讲道理的,只要你听话,不会要你性命的。” 老妪冷哼一声,这少年是想借着毒药让她护他周全,只是得了传承,还想再这里安然无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现在,你睡一觉?”宁君惜以商量的口吻说。 老妪看了眼她腰上一点没有松开意思的软剑,扯了扯嘴角。 宁君惜斟酌了会儿,微笑了下,“给你松开也无妨。” 他手一抖,真将软剑收了回来。 老妪趁这个机会,身形瞬间掠出,猛地扣住宁君惜肩膀,顺势扣住宁君惜咽喉,“解药传承都交出来!” 宁君惜面色平静,“我若是没有解药呢?” 老妪面色阴沉,“你找死?” 宁君惜一点不慌,勾了勾嘴角,“你觉得我傻吗?” 老妪厉声道,“那我便杀了你,自己找。” “你可以试试。”宁君惜毫不在意。 老妪手上略略加力,见宁君惜不为所动,眸子一厉,猛地盯住两个孩子,“那我便杀了这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哆嗦了一下。 毛球拱起背,准备暴起杀人。 “毛球!”宁君惜哑着嗓子喊了声。 毛球委屈喵了声。 老妪扣着宁君惜喉咙,猛然往两个孩子方向掠去。 这时,房外忽然传来爽朗大笑。 “我等约好了找到了互相知会一声,秋潋道友怎么自己走了。” 老妪面色微变,猛地顿住身形,竟感觉腿一软,差点跪倒下去。 然后,她感觉整个身子似乎渐渐抽空力气,手上力道一松,软软倒了下去。 宁君惜脱离魔爪,忍不住捂着脖颈,剧烈咳嗽起来。 要不是软筋散要运用真气才能生效,他才不傻乎乎得遭罪呢,真是差点给她掐死。 出现在门口的两个人怔了怔,估计是没料到好戏竟然还没结束,不觉有趣。 那壮硕汉子大笑道,“小兄弟好胆识,佩服佩服。” 宁君惜勉强喘过气来,客气道,“两位欲出手相助之意,在下还是晓得的,多谢。”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我等份内之事。”壮硕汉子迈步便想进来。 宁君惜咳嗽一声,“若我记得不错,两位似乎与屋里这两位也有些渊源的。” 壮硕汉子停住脚步,“此话怎讲?” 宁君惜呼吸渐渐顺畅,“观星台上,阁下忘了在下,在下却清楚得很,只是不知为何阁下会忌惮这两位呢?” 壮硕汉子哈哈一笑,将脚收回去,“既然阁下信不过我们兄弟二人,我不进去便是。” 宁君惜淡淡道,“多谢。” 两个孩子已经被吓得抖成了一团,只有毛球在桌上喵喵直叫,不知道是关心宁君惜的伤势,还是对宁君惜阻止它出手表示不解。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二十章 认了两个哥 http://.biquxs.info/

房间内,宁君惜坐回桌前,柔声安慰两个孩子,也不求两个孩子当什么也没看见,只希望别大晚上的做噩梦才好。 他不是熙宁,做不到面对一个宗师境的高手,干脆利落地一击致命,也护不了两个孩子安然无恙,如今孤身到此,弄成如今这个局面已经是他最大的努力。 至于毛球,是他的底线,未触及到他心里的那条线之前,他便不会去想着依赖毛球,哪怕他会受很重的伤。 历经数次生死的人,要么更加珍惜生命,要么漠视生命,宁君惜现在显然选择了前者。 房间外,剑者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于他来说,很多事可以不在乎的,毕竟他是剑客,修得非入世剑,而是出世剑。 汉子则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致看着宁君惜哄两个孩子。 汉子比较喜欢有意思的人和事,而他现在很好奇屋里的那个少年人怎么这般胆大气足,底气是那只看着蠢萌蠢萌的猫,还是另有手段? 摸黑看戏就好像雾里看花,越看越花。 宁君惜挠掉了十几根头发好不容易让两个孩子平静下来,暗暗松了口气,安慰人真是天底下第三让他头疼的事了。 “好了,那就……”宁君惜看了眼木床,想想要是面对个鲜血淋漓的人,他自己都估计睡不着觉,赶紧改口,“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我在这里陪着你们?” 两个孩子倒是听话,点点头,一左一右趴在桌子上。 小姑娘闭上眼睛又睁开,可怜兮兮说,“宁君惜,要把那个老妖婆绑起来。” 宁君惜摸摸小姑娘脑袋,“我一会儿就绑,她伤不着你们。” 小姑娘这才阖上眸子。 宁君惜有些自责,之前他不该也拿两个孩子冒险的,便是不可能出事也不行。 毛球喵了声,蹭了蹭宁君惜手臂。 “没事。”宁君惜拍拍毛球脑袋,让它待在桌上别乱跑,偏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起身将老妪拖到墙角,封了她真气,又去看了眼那个鲜血淋漓的女子。 然后他咧咧嘴,不知道该替她庆幸还是不幸,伤成这副凄惨模样竟然还没死,只是这种情况这口气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他略一犹豫,还是决定尽人事听天命,活了就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死了就当死有余辜,反正与他来说也就是损失一点药膏的事,总比他心里别别扭扭得好。 他给女子止了血,上了点药,将她拖到一旁当麻袋,然后擦擦手回到桌前。 汉子忽然啧了声,“没想到小兄弟还是怜香惜玉的人啊。” 宁君惜眉头皱了皱,起身走向房门,最后在门口停下,“你小声些,不要吵到他们。” 两人只是一门之隔。 汉子咧嘴一笑,“处理完了里面的,不妨再处理处理外面的,总不能让我们哥俩在门口待到天亮吧?” 宁君惜微笑了下,“也是,只是家中长辈说过,害人之心有没有看心情,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汉子略一挑眉,笑容有些玩味,“可小兄弟或许不知道,外面螭陵一家三口四处打听小兄弟下落,还笼络了不少人找小兄弟的麻烦。” 宁君惜毫不在意,“螭陵?我不认识。” “观星台上,小兄弟威胁螭陵那宝贝疙瘩,竟然不知道他们是谁吗?”汉子笑眯眯说。 宁君惜自然不必他这般提醒,只是此时可不是露怯的时候,“那又如何?” 汉子怔了一下,竖拇指道,“小兄弟好气魄,岳某人佩服佩服。” 年轻剑修似乎嫌弃汉子唠叨,淡淡说,“你有你的手段,我们有我们的威望,各取所需,如何?” “我这里还有你们需要的东西?”宁君惜略有些讶异。 “峨眉传承。”年轻剑修睁开眸子,如鹰隼般得视线投向宁君惜。 宁君惜脑中几个思绪闪过,最后只是说,“我不知道什么传承。” 年轻剑修眸子一厉。 汉子在他肩上轻轻一摁,笑容可掬,“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无论我如何证明,你们都不会信,不过我手上没有的东西,我不喜欢空口说白话,也不喜欢别人诬陷。”宁君惜平静说。 “当真?”汉子笑得更开心了。 “你不信,大可以硬来,不过结果如何,也是你们自己担着。”宁君惜坚决道。 这种事最忌讳含糊,越含糊越乱,最后不是也能变成是了,那时他就真是百口莫辩了。 汉子眉头皱起,盯着宁君惜。 宁君惜面色平静,只是双手负后。 过了半晌,汉子又咧嘴一笑,“没有便没有,不过我还是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宁君惜略一沉吟,他一路说是游历,实际上有小齐叔打点,跟游山玩水差不多,现在对外面情况一无所知,而小齐叔又不在身边,倒不如借此机会套出些话来,若是心性妖邪,只能怪他们自作自受了,遂点头,“可以,不过你们还要说说我到底需要你们些什么?我不觉得我需要你们什么。” 汉子倒不在意宁君惜的大话,“蛊门虽说家大业大,可我们兄弟二人名声也不小,进来之人多半也愿意给我们哥俩个面子,这便是我们的威望,当然,你也可以跟着我们,借我们的势。” “狐假虎威?”宁君惜面色古怪。 “话不是这么说的。”汉子连连摆手,“若我猜得不错,小兄弟家世不会比蛊门差,出去后我们也有仰仗小兄弟的时候,这也叫各取所需。” 宁君惜心中一动,他倒是忘了他出身虚无洞天的事了,那无论怎么样似乎都是他亏大了,便厚脸皮了一次,“既是朋友,当然是私交,牵扯上家族算什么?” 汉子又怔了怔,估计没料到宁君惜这么个毛头小子会这般油滑。 年轻剑修猛地站起。 “冷静冷静。”汉子连忙摁住年轻剑修,“小兄弟之言,也有道理,哈?” 年轻剑修哼了声。 汉子笑容亲和,“朋友之间的确不该计较这些。” 然后,他指了指房间,“那……” “请进。”宁君惜嘴角翘起,侧身相请,“只是希望两位不要打扰了两个孩子睡觉。” “那是。”汉子拍拍年轻剑修肩膀,迈步入内,“我姓岳,单名庭,小兄弟叫我岳大哥就是。” 他一拉年轻剑修,殷勤介绍,“这个是秦浩道友,脾气比较冲,小兄弟别放在心上,你若不介意,就唤他秦二哥。小兄弟怎么称呼啊?” 宁君惜客气又疏离道,“宁君惜见过岳大哥,秦二哥。” 年轻剑修冷哼一声。 汉子却满脸笑意,“好名字。” 宁君惜有点想翻白眼。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亮了。 http://.biquxs.info/

岳庭当真是个随意的主儿,进木屋就跟进自己的家一样,双手负后,慢吞吞在木屋里转了一圈,还顺便检查了检查两个‘麻袋’的伤势,才悠悠然转回桌前,咧嘴道,“宁兄弟医术精湛呐。” 宁君惜浅浅勾了勾嘴角,“只是些药石之利,与医术无关。” 岳庭面色狐疑,“当真是那九日软筋散?” 宁君惜神色玩味,“可惜她们不一定能活九日。” 岳庭惊异道,“宁兄弟这话怎么说?” “九日软筋散的确是化瘀生肌的良药,他们九日不能动弹,吃喝更是枉然,若是这九日内天亮了,难不成你我还会等着?若是再来些野兽野人,岂有生还的道理。”宁君惜声音温和。 岳庭讷讷道,“那岂不是浪费了这些好药。” “尽人事听天命便好,不算浪费。”宁君惜眼睛都不眨一下说。 岳庭呲了呲牙,心道这小子看来也是个伪君子。 他眸子一转,“这两人虽说可恶,却也可怜,便看那老婆子,名秋潋,原本是碧落阁的弟子,在碧落阁也算天之娇女,有人作诗‘叶落枫林醉晚霞,不及秋潋起湖心’便知她当时是何等尤物,可惜嫁错了人,被吸走了功力,枯形亏心,弄成如今这副鬼模样,实在惋惜啊。” 他神色感慨,叹息连连,眼角却一直瞟着宁君惜的一举一动。 宁君惜顺手摸了摸毛球脑袋,“岳大哥若有心那二人,我帮忙救治了便是,也算成全一桩美事。” 年轻剑修咳嗽了声。 岳庭干笑了下,摆摆手,“我倒是有心,不过此番进来是为了峨眉传承,岂能因为儿女私情坏了大事。” 宁君惜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是诚恳,“岳大哥鸿鹄之志,小弟自愧不如,只是这峨眉传承,是什么东西?” “宁兄弟竟真不知?”岳庭面露讶异。 宁君惜摸摸鼻子,半真半假道,“说来惭愧,我在家族比较闭门造车,这次实是迫不得已,被家族长辈丢进这里面的。” 岳庭嘿笑了下,这套说辞也就骗骗愣头青,不过这少年想套话,他也正好试试少年口风,便热心道,“那大哥便给你说说也无妨。” 他清了清喉咙,见宁君惜看了眼两个孩子,立即压低些声音,“要说峨眉传承,便要先说峨眉道统。峨眉之说,由来已久,至于个中起源,莫说各大势力,便是晓天阁也语焉不详,总之是类似禁忌般的存在,不过峨眉道统,的确也值得这般神秘。” “各势力间流传有这么一句话,峨眉天上仙,岁甲隐红尘。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岳庭看着宁君惜,笑容有些玩味。 宁君惜摇摇头,不想猜。 岳庭略觉扫兴,却还是有点兴致的,“我们终其一生,所求不过飞升,可峨眉的传承是来自天上的,修习可证得长生。” 宁君惜有些讶异,“为何这般认为?” 岳庭摊摊手,“不知道,江湖上便是这般传的。不过,每隔一甲子江湖上的确有传道人现世,收取记名弟子,所习之术惊艳世俗,最近的便是二十年前的齐大剑仙,在那个时代与当今即将代替陈武神的新武神并称绝代双骄,生生压得当年整个年轻一辈抬不起头来。” 宁君惜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岳庭忽然干咳了声。 宁君惜收回思绪,倒了杯水,顿了顿还是递过去。 岳庭也不客气,一饮而尽,这才继续道,“总之呢,每次峨眉道统现世,那些武榜之上的高人都会不顾面子的纷纷出手,想要争夺这场机遇。” “至于这次峨眉 传承出世的消息,是半个月前晓天阁散布的,由在琳琅阁中拍卖传承所在地地图,仅三份。我们兄弟俩一份,牛鼻子老道得了一份,还有一份就不知道了。” “传承之地能提前推算出吗?”宁君惜有些奇怪。 “那是……”岳庭一拍桌子,又反应过来,悻悻缩手。 宁君惜深吸一口气,见两个孩子没醒,松了口气,无奈道,“岳大哥稍微注意点。” 岳庭点点头,“道家的天机术,佛门的因果论,儒家的推衍术,都能根据蛛丝马迹推测出来,只是这三个家各成一道,峨眉又自成一道,若是夺取算是另投门户,实在是大逆不道,这才拿出来拍卖。” 宁君惜心中不能信服,只是交浅不宜言深,他便点点头,“一直都是晓天阁推衍,琳琅阁拍卖吗?” 岳庭怔了一下,“自然不是,每一次峨眉道统现世,都会有押注,谁押注大,谁拍卖,这是规矩。” “那就是一直是晓天阁推衍了?”宁君惜点点头,又说。 “这个倒是真的。”岳庭想了下,点头 宁君惜抬头客气道,“多谢岳大哥解惑。” 岳庭摆摆手,自来熟道,“自家兄弟,客气啥。” 宁君惜点点头,算是承了他这份人情。 之后,二人随便客套了几句,岳庭见从宁君惜嘴里套不出话来,便打了个哈欠,说是有些乏了。 宁君惜也不想同他耗,有个台阶当然就赶紧下了。 这般,房间里便安静了下来, 两人也不跟宁君惜抢桌子,坐去了木床那边,闭目调息。 宁君惜怕两个孩子着凉,腆着脸去床边问两人要了被子,给两个孩子披上,自己对着烛火发呆。 梅林的风卷着花瓣在房外徘徊,有些顺着破开的房门窗户在房间里兜兜转转,显得夜色愈发寂寥。 宁君惜听着风声贯耳,渐渐迷迷糊糊,感觉自己似睡非睡,似梦非梦。 他猛地一个激灵,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了一片台阶前,四周漆黑,连几尺外的景象都看不到,至于面前的台阶,黯淡却清晰可见。 “什么啊。”他有些不耐烦皱起眉头,很讨厌这种莫名其妙。 黑暗里有窃窃私语传来,似乎小鬼在说鬼话,听不太真切。 “又来?”宁君惜捂住额头,很是纳闷,难道再让他骂回去吗?那会不会再把自己摔得七荤八素,然后出现在那块石头上?外面乌漆麻黑的,那可就惨了。 他四下看了看,依旧什么也看不到,似乎他除了登上台阶,没有第二种选择了吧。 于是,他一脚踏上了台阶。 天地之间,骤然大放光明。 可依旧看不到四周什么景象,倒是小鬼窃窃私语声近了些,清晰了些。 宁君惜犹豫了下,暗道了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然后顺着台阶一步步前行。 他走了很久,久得他自己都懒得数走了多少阶台阶,反正没觉得累,那就继续走下去。 然后,在他迈出一步时,四周发出轰的一声闷响,面前绽放出无比炫目的雪白光芒,比之前的天地光明更加刺眼。 宁君惜明明刺痛得眼睛流泪,可却不愿移开视线。 因为,他看到了璀璨后的光景。 那是一扇门,一扇与他在虚无洞天见到的门户几乎一模一样的门。 有一位面容模糊的人,慵懒靠在门上,似乎靠在那棵红梅上那般惬意。 他大袖飘摇,一身雪白,如神似仙 可他在门前,却不入。 四周的小鬼声音忽然清晰起来,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凡夫俗子,还不速速下跪!” “跪下吧,便可鸿运当头。” “如世俗人,下跪天地君亲师,你跪一跪又何妨?” “这一跪,就等于登上了青云梯,跨过了天地堑。” “这一跪,可换来一个大道登顶。” “休要迟疑,快快下跪,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宁君惜皱起眉头,觉得前所未有的心烦,就好像对那次莫名其妙天劫的排斥,让他恨不得祭出葬花剑,将这天地捅出个窟窿来,只是理智告诉他,别意气用事。 他拳头攥紧又松开,眼神晦暗不定。 门前的那人只是懒洋洋靠在门上,似乎所有人所有事都与他无关,也的确与现在的他无关。 宁君惜看着那个人,觉得他需要个解释,于是他不再停留。 这时,一声焦急嗓音竭力响起,“宁君惜,快快停步!不要前行,也不要转身,更不可下跪,只需在原地坚持一炷香便可。你乃即将化道之躯,承受不得天地气运……” 这个声音,很像在翠坞山碰到的那个胆小道士。 只是声音越来越小。 宁君惜看了眼门前那人,咬了咬牙,继续缓行,最后停在了那人面前。 “怎么不进去?”那人抬起头来,面容依旧模糊,声音却很熟悉,“进去了,便是一步登仙,自得长生,自此世间苦难再不必经历。” 宁君惜眸子平静看着那人,“你在等我?” 那人点点头。 “为什么?”宁君惜不解道。 “你问的哪个?”那人话语有些玩味。 “为什么要等我,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宁君惜声音有些发颤。 “你确定不进去吗?”那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我讨厌这扇门。”宁君惜皱了皱眉。 话音刚落,嘈杂声音瞬间此起彼伏。 “胆大包天,枉我等几番手下留情,混账!” “离经叛道之辈,当受雷刑。” “烂泥扶不上墙,该死!” “这是最后一次了,不能有下次了!” “便不该手下留情,那份传承也该毁了!” “宁君惜,你不怕祸及亲人吗?” “宁君惜,入门吧,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这般多灾多难吗,门后便是答案。” “你在意的那些人不会告诉你的,你只是他们的一颗棋子。” 与此同时,门前那人温醇笑道:“宁君惜,不妨出剑试试?” 宁君惜福至心灵,右手一握,葬花剑在手。 一剑璀璨光华骤然乍现。 门户轰隆一声,瞬间坍塌。 天地寂静,杂音顿消。 有叹息,有恐惧,有慌乱,有敬畏,有唏嘘,一团乱麻。 宁君惜目瞪口呆,怔怔无言。 原本在门前的那人一点没幸免,被一根柱子砸倒在地,他爬起身,毫不在意,反而轻笑了下,有些欣喜又有些欣慰。 这时,有一个温和声音响起,瞬间遍及天地,微笑道:“差不多便行了。” 那人冷哼了一声。 宁君惜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趴在桌上,油灯已经熄灭,只是仍可见物。 少年下意识转头望向窗外。 天亮了。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小怪醒了。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眨眨眼,然后目光呆滞,半晌后猛地一个激灵,完全回神。 然后,他发现毛球缩成一团,睡得比谁都香,瞬间一头冷汗。 他赶紧检查了下两个孩子,见两个孩子睡得正香,松了口气,又去看秋潋和绿萝,两个人气息都很均匀,不由撇撇嘴,心道这丫头命挺硬啊。 “宁兄弟早啊。”岳庭伸了个懒腰,笑眯眯打招呼。 “似乎睡得都不错。”宁君惜偏头笑了下,看了眼秦浩,“他还没醒?” “睡得最像死猪的就是他了。”岳庭笑得愈发灿烂。 宁君惜点点头,转回桌子前一把将毛球揪起来,压抑怒气,“毛球。” 毛球眨眨眼,睡眼惺忪。 “我把我们几个的命都交到你手上了,你就在这里睡觉?”宁君惜跟毛球大眼瞪小眼。 毛球委屈咿呀了声,一对眼睛立即水汪汪了。 宁君惜咧咧嘴,本来他就不怎么喜欢惩罚毛球,现在知道毛球是雌的,就更拿它没办法了,将它丢掉,气呼呼嘀咕,“过两天就不要你了。” 毛球呆了呆,咿呀一声扑到宁君惜身上,两只小爪子勾着宁君惜前襟,委屈巴巴看着宁君惜。 这时,他口袋里有东西啾了一声。 宁君惜身子一僵,大喜,“小怪!” 毛球已经不管宁君惜,先一步从宁君惜口袋里将小怪捞出来了,在一边跟小怪滚成了一团。 宁君惜忍不住笑起来。 虽然很奇怪小怪为什么忽然睡过去又忽然醒过来,不过他不在乎了,只要都好好的就行。 “宁君惜……”小姑娘可能给两个小家伙闹吵到了,揉着眼睛抬起头来,脸上一大片红印子,很是滑稽。 “怎么了?”宁君惜连忙过去问。 小姑娘睡眼惺忪将房间里扫了个遍,瘪嘴道,“原来昨晚不是做梦啊。” 宁君惜摸摸小姑娘脸上的红印子,没接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姑娘转转脖子,“真是腰酸背痛啊。” 她无意间看到跟毛球滚在一起的小怪,怔了怔,惊异道,“哪来的小鸡?” 然后,她摸摸肚子,肚子很合时宜一阵怪响,“正好炖了吃。” 宁君惜一脸尴尬,“那是我的宠物。” 小姑娘呆了呆,一脸匪夷所思,“宁君惜,你 怎么总是养这种小孩子的小玩意啊。” 你宁君惜撇撇嘴,说得就好像你不是个小孩子一样,无奈道,“稍微忍忍,一会儿我让毛球给你捉兔子吃,或者烤鱼。” 小姑娘眸子一亮,“说话算话。” “骗你是小狗。”宁君惜漫不经心说。 小和尚正巧迷迷糊糊醒过来,宁君惜过去扶住他,看到小和尚脑门红彤彤的,似乎给人呼了一鞋底,不由有点想笑,“头疼不疼?” “啊?”小和尚懵懂应了声。 小姑娘一巴掌拍过去,“一会儿有鱼吃了。” 小和尚摸了摸小光头,砸吧砸吧嘴,“真的?” “真的,笨十方。”小姑娘对于小和尚的憨样表示很不满意。 好在小和尚立即将功补过了,“那先给柳儿吃。” 小姑娘眉开眼笑,故作老成,“孺子可教也。” “宁兄弟,我们哥俩出去方便方便。”秦浩也睡醒了,岳庭笑眯眯冲宁君惜说了声。 宁君惜转头笑了笑,“两位去便是,不必同我打招呼的。” “这不怕你不等我们了嘛。”岳庭开玩笑般说了声。 “朋友之间,哪有不告而别的道理。”宁君惜微笑说,看了眼秦浩。 秦浩神色恍惚盯着宁君惜,见宁君惜视线投过来,眸子不知为何闪了一下,竟不愿与宁君惜对视。 宁君惜莫名其妙,只是也不好点破。两方人貌合神离,实在不好问太多,免得自找麻烦。 “行了,去了。”岳庭挥挥手,转身离去。 秦浩冲宁君惜点点头,也紧随而去。 宁君惜怔了一下,这个昨天面对自己只愿意哼一声的家伙,今天怎么开窍了? 然后,他摇摇头,不再多想,看向两个孩子,嘱咐,“那两个叔叔,距离他们远一点,无论他们跟你们说什么,要先同我说一声,知道吗?” “那两个家伙是坏人?”小姑娘两眼放光。 “人家一只手能打一百个你,李女侠。”宁君惜提醒道。 “那你呢?”小和尚给小姑娘找面子。 “那要分情况。”宁君惜摸摸小和尚光头,温和道。 “分什么情况?”小姑娘歪着脑袋问。 “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宁君惜不愿解释,“总之,要提防着那两人就是了,别让 人家把你们包饺子吃掉。” 小和尚瞪大眸子,“还吃人吗?” 宁君惜哑然失笑,拍拍两个孩子脑袋道,“出去透透气吗?” 小姑娘看了眼外面,又刻意看向角落里的那俩麻袋。 宁君惜身子往那边挡了挡,觉得两个孩子年纪还小,会被吓到。 小姑娘却心大道,“宁君惜,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她神色一点异常都没有,很是平静,连小和尚也不以为意。 “不出意外,死不了。”宁君惜觉得有点不对劲。 小姑娘皱起眉头,小大人似得训斥,“宁君惜,你不知道除恶务尽吗?” 说着,她挥了挥小拳头,“熙姐姐说,闯荡江湖,要趁人病要人命。” 宁君惜呆了呆,这是小孩子? 小和尚噤若寒蝉,一言不发。 小姑娘瞥了眼宁君惜,哼哼道,“我以后是要当女侠的人,怎么可能怕死人呢,我可是见过世面的人。” 宁君惜挑了挑眉,这个熙宁都教了些什么啊,将软剑递过去,“喏,那你去吧?” 小姑娘立即泄气,愤愤道,“宁君惜,你怎么能让小孩子杀人呢?” 宁君惜毫不在意,“是你说的,除恶务尽啊。” 小姑娘更加愤愤,“胡说八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者还有笨十方在这里,我怎么可能这么说,别污蔑我。” 宁君惜一人一个板栗敲下去,“你们年纪还小,打打杀杀的等长大了再说,闯荡江湖也等长大了再说。” 他戳了戳小姑娘,笑嘻嘻说,“你这样的,我都能一只手打一百个,你还学女侠啊?” 小姑娘嘟起嘴,涨红了脸,“宁君惜,我不喜欢你了。” 她一拉小和尚,气呼呼跑出去了。 宁君惜抿唇一笑,轻轻喊了声,“毛球。” 毛球叼着小怪,利落爬到宁君惜肩膀上,蹭了蹭宁君惜脸颊。 宁君惜伸手,毛球便将小怪放到宁君惜手上。 小怪在宁君惜手上啾啾地叫,还一直啄宁君惜的手指头,这是饿了。 “现在知道饿了,活该。”宁君惜弹了下小怪的喙,走出屋子。 抬头望去,烈日当空,视线尤为清晰,白云一层又一层,衬着浅蓝色的天空,似乎海浪一波又一波,尤是可人。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溪边遇故人 http://.biquxs.info/

风摇红梅落,一片安和。 一瞬间,风声突变,一道剑光划过梅林。 一片梅树拦腰而折,梅花飘飞,如雪如雨。 美是美,却是凄美。 之后,一片狼藉。 秦浩收剑入鞘,站立看向一边的汉子,面色愈发复杂。 岳庭微微张嘴,有些惊讶,只是他忽然抚掌而笑,“大梦一场,换得这么一剑,不亏不亏。” 秦浩面色却并不好看,“这是入世剑。” 岳庭怔了一下,试探性道,“这便是峨眉传承?” 秦浩摇摇头,“我不知道,可这一剑做不得假。” 岳庭沉吟道,“往年峨眉道统现世,必然是有传道人传道,如今怎的一场大梦便算是收了记名弟子了?” “或许我的剑道只能算是皮毛,真正的传承还未现世。”秦浩摩挲着剑柄,沉吟道。 “这话怎么说?”岳庭有些狐疑。 “我这剑是有代价的,需护得一人周全,之后才能求个自在。”秦浩轻轻叹了口气。 “那小子?”岳庭面色古怪。 秦浩看了岳庭一眼。 岳庭哪会不知道秦浩的心思,苦口婆心道,“我知道你性子孤傲,不愿受制于人,可且不说那小子性子油滑,不知还藏了什么手段,你若贸然动手,不一定能一击致命,况且赠你这场机缘之人是不是暗中看着,我们谁也不能确定,你既然受了这份机缘,便不要白白浪费,况且若是有机会见识真正传承,岂不是更妙?” 秦浩面色难看,一言不发。 岳庭拍拍秦浩肩膀,“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所以,听哥的,见机行事如何?” 秦浩握紧剑鞘,还是点点头。 “这就对了嘛。”岳庭爽朗一笑,“收敛一下气机,回去吧,可别让那小子溜了。” 秦浩松开剑柄,淡淡道,“岳庭兄所言极是。” 两人返回木屋,木屋里已经没了人,好在桌上留了字:木屋以西二百丈,小溪旁。 “看不出还是个言而有信的家伙。”岳庭看着桌上的字,哈哈一笑。 秦浩点点头,扫了眼角落那二人。 “先留着。”岳庭拍拍秦浩的剑鞘,“走吧,一起去看看那位小兄弟准备玩什么花样。” 他嘴角玩味勾起,施施然而去。 秦浩淡淡扫了角落里的两人一眼,也离开了木屋。 …… “宁君惜,好了没?” “再等等。” “糊了糊了。” “就是,那里都黑了。” “不要催,你已经催了不下三十遍了,再催真糊了。” “可是我肚子里一直有虫子在叫啊。” “那你就跟它说说话,让它别叫。” “可是它不听我 的啊。” “那就让毛球吃掉。” “啊?”小姑娘瞪大了眸子。 “咿呀?”毛球茫然眨眨眼睛。 “行了,闭上眼,数到一千,就熟了。”宁君惜哑然失笑,温和说。 毛球见宁君惜没再叫它,翘起尾巴直蹭宁君惜裤脚,喵喵叫唤。 宁君惜以为它在要饭吃,不搭理它。 小姑娘盯着烤鱼,咽了口口水,“一千啊,能不能少点?” “行了。”宁君惜翻着烤鱼,漫不经心说,“九百九十九吧,少了点。” 小姑娘垮下脸,“宁君惜,你耍赖。” “有吗?”宁君惜一脸无辜。 小姑娘咬牙切齿,好歹知道宁君惜是在烤鱼,不同宁君惜发脾气,“一百。” “九百。”宁君惜头也不抬。 “二百。”小姑娘退了一步。 “九百。”宁君惜语气依旧随意。 “三百,再多,我就不吃了。”小姑娘咬咬牙,伸出三根手指头说。 “不吃就不吃。”宁君惜毫不在意。 小姑娘鼓起腮帮,使出杀手锏,“宁君惜,我不喜欢你了。” 宁君惜随意应了声,“哦。” 小姑娘呆了呆,愁眉苦脸。 小和尚看着,有点心疼,拉拉小姑娘的手,“我帮你数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小姑娘更愁眉苦脸了。明明用在笨十方,爹爹身上都屡试不爽的方法,怎么在宁君惜这里却次次没用呢,果然笨十方跟爹爹都笨得很。 小姑娘愁,小和尚就跟着愁,整个脸都皱成了一团,看着比小姑娘还愁眉苦脸。 宁君惜瞥了眼两个孩子,憋着笑道,“算了,那就数到五百吧。” 小姑娘眸子一亮,“一言为定。” 还不等宁君惜回答,她便一闭眼,大声道,“一,二,三……” 小和尚见小姑娘喊他便也跟着喊,“一,二,三……” 宁君惜低头不去看他们,嘴角使劲下撇,这比毛球好玩多了。 毛球见蹭了宁君惜半天还是不搭理它,就顺着宁君惜的衣服往上爬,最后停在宁君惜肩膀上蹭宁君惜脸颊。 “干什么呀?”宁君惜好不容易清净一会儿,谁知道毛球又跑来凑热闹,很是无奈。 毛球看了看宁君惜,又叫了声。 宁君惜反正是听不懂的,便用脑袋把毛球往下面推,“没事别闹,去一边玩去。” 毛球很是委屈,是你叫我的呀。 “小怪呢,别让野猫叼走了。”宁君惜又说。 毛球四下一看,还真没看见小怪,身形一闪没了影子。 宁君惜耸耸肩膀,往一块石头那边扫了眼,微微勾起嘴角。 然后,他给一条鱼翻了个身,鱼肚子上空了个大 窟窿,露出些骨架和白嫩的鱼肉来。 在小姑娘数到二百四十六时,毛球蔫蔫回来,委屈冲宁君惜喵喵叫,一对眼睛水汪汪的,真着急了。 宁君惜抿唇不语,只是用脚往一边扒拉了扒拉毛球。 毛球抱住宁君惜的脚打了个滚儿,正巧看到了石头后的光景,微微一愣,喵呜一声扑了过去。 石头后一阵鸡飞狗跳。 宁君惜也不阻止,任由着它们闹,心里还有点幸灾乐祸。 小姑娘忍不住偷偷看了眼,结果看到宁君惜身边已经竖了四条烤熟的鱼了,不由欢呼一声。 “还没数完,接着数。”宁君惜打断小姑娘的美梦。 小姑娘哼了声,不听宁君惜的。 “不听话,以后可就都没得吃了。”宁君惜惋惜道。 小姑娘动作顿住,瞪着宁君惜,半晌见宁君惜不为所动,哼了声,将凑到嘴边的鱼又放回去,闭眼继续喊,“三百九十七,三百九十八……” 宁君惜摇摇头,要是小姑娘一开始就说五百,现在不就早数完了嘛。 “大老远便闻道鱼香,果然是宁兄弟的手笔呢。”岳庭哈哈大笑着从梅林中出来。 “岳大哥,秦二哥。”宁君惜客气点点头,“小弟无暇他顾,请随意。” “无妨,无妨。”岳庭摆摆手,在火堆附近坐下,“这俩小娃娃怎么回事?” 秦浩面无表情哼了声。 “太皮。”宁君惜微笑说。 “小孩子,皮一点正常,别太严苛了。”岳庭笑道。 “就是啊。”小姑娘嘀咕,对岳庭的坏感顿时烟消云散,这是个好人。 小和尚谨记宁君惜的话,不为所动。 宁君惜继续微笑,“岳大哥说得是。”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很快小姑娘数完数,也不用宁君惜招呼,抓起一条鱼就啃。 宁君惜无奈摇摇头,嗅了嗅自己手里的两条,火候差不多了,便递给两个外人。 岳庭一手一条接过,大笑道,“宁兄弟好意,大哥就却之不恭了。” 他啃了一口,连连称赞不错不错,然后递给秦浩另一条示意他尝尝,秦浩却一口不吃。 宁君惜当没看见,与岳庭客套两句,丟给毛球与小怪一条鱼,自己也吃了起来。 一顿饭,算是宾主尽欢。 就是宁君惜看着秦浩手里那条鱼,越看越别扭,觉得真是浪费啊。 两个孩子趴在宁君惜身上,一人一条斤重鱼已经够两个孩子吃饱了,吃饱了就想睡觉。 这时,溪水对面有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袁熙洪!” “宁君惜!” 宁君惜转头看过去,一呆。 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几根羽箭从远处激射而来。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隐君子林惜缘 http://.biquxs.info/

“还来?”林惜缘啧了声,看了眼溪水对面,有偏了偏头看向林萍,“想不想飞?” 林萍呆了呆,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惜缘忽然一笑,伸手揽住林萍腰肢,助跑,起跳,腾空,飞跃,落地。 一气呵成。 一步到了宁君惜几人面前。 林惜缘觉得,一切完美。 林萍一脸呆滞,刚才她真的觉得自己在飞了。 岳庭与秦浩都面色不善,秦浩已经握住剑柄,打算出鞘了,一方面是忌惮,另一方面是两人似乎将麻烦引过来了。 小姑娘一脸嫌弃,不足两丈的溪水,值得一下子跃出十几丈,这相貌不错的大哥哥莫不是个傻子? 小和尚在想,这个大哥哥跳的有点远。 宁君惜则尴尬得不能再尴尬,两个名字,他该怎么解释呢? 不过,如今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因为羽箭从溪水那头射来了溪水这头。 “傻站着干嘛,快跑啊。”林惜缘将林萍松开,一招手,便准备溜。 秦浩一步拦住,面无表情。 岳庭看了眼宁君惜,毕竟这两人有喊宁君惜的名字的。 宁君惜看了眼河对面的几十个人,似乎并不是很厉害的角色,不由奇怪,冲两个孩子道,“跑。” 两个孩子爬起身就往梅林里冲。 宁君惜一拉林萍,也冲了出去。 留下的三个人都怔了一下。 林惜缘玩味一笑,“真有意思呢。” 他看着面前两个人,偏了偏头,“你们确定要拦我?” 岳庭心中一颤,“阁下是何人?” 林惜缘一挥袖子,身后的数十根羽箭齐齐打偏出去,“人间风流潇洒事,他道逍遥我道痴。你说我是谁?” “隐君子?”秦浩淡淡道。 “看来你对我很关心呢。”林惜缘呵呵一笑,身形瞬间扑去。 一道剑光乍现。 一阵金铁相击之声。 剑光斩在了一柄月白色骨扇之上。 身后踏水之人身子一僵,都停在了原地,一时间不敢再上前。 “无情客果然是无情客,还是有几分架子的。”林惜缘折扇一合,笑容玩味,“不过,一个无情客,一个阴阳脸,可不够看。” 秦浩站立原地,漠然不语。 岳庭忽然哈哈一笑,“原来是阁下,不打不相识,当浮一大白。” 林惜缘默不作声,只是笑容愈发玩味。 岳庭也不觉尴尬,上前一步,张嘴,声如洪钟,“不想在我阴阳簿上记名的就赶紧滚,莫让我阴阳判官索命啊,哈哈哈哈……” 他笑声倒不似他平素亲和豪放,反而让人忍不住一身鸡皮疙瘩,心底发凉。 人群中有人惊呼了声,“阴阳判官!” 人群就好像碰上什么极可怕的事,纷纷仓皇而逃。 林惜缘又啧了声,“你当年的壮举闻名天下,这几年声名不显,竟还有如此威慑,实在匪夷所思。” “只是给世人的印象太深刻而已,与能进入武榜的阁下相比,不值一提。”岳庭身体紧绷,客套道。 “也对,世人记住的只有苦头和血泪,所以才痴傻嘛。”林惜缘盘膝坐下,看了眼秦浩身边的鱼,“你还吃吗,不吃不如给我?” 秦浩面无表情,没有应声。 岳庭为难道,“这鱼是那少年烤的,我们二人与他不过萍水相逢。” 林惜缘嗤笑一声,伸手将鱼捞过来,“我看人,比你们准。” 说完,他就啃了一口,点头道,“火候尚可,可惜凉了。这鱼凉了啊,腥味就盖过了鲜味,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说着,他将那堆只剩下火星子的火又点起来,很有兴致烤了起来。 …… 宁君惜拉着林萍跑没多远,便停了下来。 因为那三个人没追来,那就不会有其他人追来。 林萍还没反应过来,俏脸还有些红晕未退,郁闷道,“宁君惜,你跑什么跑?” “不跑干什么,等着看一场好戏吗?”宁君惜微微喘息。 “什么?”林萍有些不解。 “跟着你的那个人很厉害,所有人加起来都不会是他的对手。”宁君惜没好气道,“他既然跑,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跑,要么是逗着那些人玩,要么是逗着你玩,总之不会是好事,对了,那些人为什么追你?” “这个说来话长。”林萍没想明白,便不多想。 “那就长话短说。”宁君惜摆摆手,他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心里自然有些急。 林萍撇撇嘴,“不久前天黑你知道吧?” 宁君惜点点头。 “天亮之后,外面翻天覆地。”林萍说到这些,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以前是白雪皑皑,虽说寂寥了些,好歹也算安详,可现在还是有雪,可雪下却是断壁残垣,机缘宝器随处都是忽然从地底下冒出来,总之,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她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了个银锭模样的东西,递给宁君惜,“我就是捡到了这个东西,被人瞧见了,就有那么一群人打主意了。” 宁君惜随手接过,眉头忽然皱了皱,又还回去,“这是块剑胚。” “林哥也这么说,还说是个好东西。”林萍深以为然点头。 “这个东西应该是有灵的,等什么时候醒了,可以当本命飞剑用,那你就是女剑仙了。”宁君惜微笑说。 林萍眸子一亮,“果然是个好东西,可它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应该快了,不过你要保证能握得住。”宁君惜提醒道,“它若看不上你,会让你吃大苦头的,甚至还会自行择主。” 林萍一脸惊讶,“这么有灵性的吗,可是我没学过剑啊?” 宁君惜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林萍愁了几个呼吸,然后忽然意气风发,道,“那我出去了就开始习剑就好了,是我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宁君惜笑了笑,有点羡慕,只是他很快想到正事,“齐叔他们呢?” 林萍啊了声,“我们进来时就没聚在一起,单独走的,我也不知道。” 宁君惜有点失望,又问,“那你有没有御寒丹什么的,两个孩子可能会怕冷。” 林萍眨眨眼,歉然道,“没有。” 宁君惜皱起眉头,御寒丹这种东西对于修士的确鸡肋,想从雪灵域找到御寒丹很难,那就只能找同样有御寒效果的含霜草了,只是这里地域,想找到含霜草只能看运气,真是愁煞人。 林萍忽然眸子一亮,“我记得林哥有,我给你问问去。” 说着,她转身就跑。 “哎……”宁君惜想拉住她,可惜晚了一步,拉了个空儿,不由无奈追去,“你回来,我还有事要问呢。” 这丫头却跟聋了一样,一个劲儿往前冲,脚步一停不带停的。 毛球领着两个孩子从不远处跑回来,见宁君惜往回跑了,也连忙追了过去。 于是,两个孩子也跟着往回跑了。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很憋屈 http://.biquxs.info/

你……停下呀……”宁君惜气喘吁吁停下脚步,撑着膝盖盯着那个好像蜜蜂归巢跑去溪边的少女,一脸无奈。 按理来说,林萍只是炼气一品,他勉强也算是炼气三品,想追上林萍该是轻而易举之事,谁曾想这丫头跑得这么快,他追了一路再追就到溪边了,还没追上,这丫头是属兔子的呀。 “真是愁人。”宁君惜缓过劲来靠着一棵梅树坐下,生无可恋。 别的事都可以暂缓,可两件事搞不明白,他心里不踏实呀。 他四下看了看,琢磨着要不要来个不告而别,反正那丫头看着过得挺滋润,他用不着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只是,那两个孩子…… 他忍不住使劲挠头,更愁了。 小齐叔到底有什么打算呀,眼看御寒丹的十二个时辰药效差不多了,能不能给点提示,要不让他直接出去也好啊。 两个孩子的问题,他其实也不是毫无办法的,最简单的是将火属性符篆降品为废符篆,散发的余热可以供暖,可宁君惜身上的只有焰灵符,还是保命的手段,他实在下不去手啊,还有一法,原地大喊,他相信这附近一定不止他们这些人,把暗处的人喊出来,万事大吉,可这正是他最排斥的办法。 他兀自越想越愁,越愁越想,林萍已经一脸雀跃跑了回来,“宁君惜,林哥叫你过去。” “不去。”宁君惜头皮发麻,坚决道。 “林哥那里有御寒丹,也知道含霜草在哪里,只是他凭什么给你?”林萍狡黠道。 宁君惜怔了一下,这话倒是不假,两个孩子好像跟林萍也没什么关系,便是他猜想的所有人合起伙来骗他也只是猜想而已,似乎说什么都是他自己的道理说不通。 “也对,他凭什么给我。”宁君惜点点头,绕过林萍走了。 “你去哪儿?”林萍奇怪道。 “去找林惜缘。”宁君惜头也不回说。 林萍连忙追过去,“宁君惜,你生气了?” “没有。”宁君惜懒散道。 “真没有?”林萍看着宁君惜的表情,很是怀疑。 “没有。”宁君惜看了她一眼,估计是嫌她吵,干脆小跑起来。 “就是生气了 。”林萍嘀咕了声,在后面慢悠悠跟着。 林惜缘已经把鱼吃完了,此时正用鱼刺剔牙,见宁君惜过来,低了低下巴,示意宁君惜坐。 宁君惜自然不推辞,只是大致扫了眼几个人,判断了下当前局势,便席地端坐,认真道,“我想跟你做笔交易。” 林惜缘将鱼刺丢掉,拍拍手,直截了当道,“御寒丹我可以给你,也可以带你去找含霜草,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宁君惜皱皱眉,知道林萍铁定是和盘托出了,那他就没必要再打迷糊眼,“你先说。” “出去这里了,跟我去个地方。”林惜缘笑眯眯起来,好像一只准备偷鱼的猫。 “哪里?”宁君惜可没这么好糊弄,毕竟有三年孤身经营酒肆的经历,吃一堑长一智,人心算计,他见识多了。 “堰州林家。”林惜缘笑容亲和。 林萍在林惜缘身边坐下,新奇道,“我可以去吗?” 毕竟是几百年前的老本家,说不好奇那一定是假的。 “你是我妹啊,当然可以。”林惜缘捏捏林萍的鼻子,笑眯眯道。 林萍一脸笑容灿烂,“谢谢哥。” 林惜缘潇洒摆摆手,示意别客气。 宁君惜面色愈发平静,“我不去。” 林萍怔了一下,“宁君惜!” 宁君惜淡淡道,“你若是与林南一样的打算,劝你别现在拿出来,你讨不到好。” 三个人都怔住了。 林惜缘脸上笑容也收敛了起来,淡淡哦了声。 宁君惜盯着他的脸,几个呼吸后,浅淡勾了勾嘴角,“告辞。” 他起身便走。 “那两个孩子呢?”林惜缘声音冷淡问。 “孰轻孰重,我分得清。”宁君惜声音平静。 “回来,回来,开玩笑的,喏,给你。”林惜缘在宁君惜走出十几步后在后面忽然叫道。 宁君惜停下脚步,迟疑看着他。 “刚才是逗你玩的,咱算两清,宁君惜。”林惜缘嘿笑道,刻意将‘宁君惜’三个字加重了语气。 宁君惜犹豫了下,摸出两张符篆递过去,“两清。” 林惜缘啧了声,将丹药瓶拍到宁君惜手里,顺过来符篆,“行啊。” 他随便看了眼,怔了一下,麻利塞进怀里,干咳了声。 宁君惜打开瓶塞嗅了嗅,确定无误后,淡淡道,“后会有期。” “不是,你怎么还走?”林惜缘一脸匪夷所思。 宁君惜没理会,转身就走。他对林家人的警惕心很强,毕竟差一点丢了一条命的经历,他放心不下。再者,这家伙既然知道他的底细,不是缺根筋就一定不敢动他,他没什么好顾忌的。 “别走啊,宁君惜,你上次可不是这样的,男子汉大丈夫,稍微大度点,别这么小心眼嘛。”林惜缘连忙追上去。 笑话!他来是替那个混蛋侄子道歉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宁君惜溜了。 剩下的三个人都看傻了,怀疑那个嬉皮笑脸的家伙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之后,林惜缘苦口婆心说了一堆,结果见宁君惜连一个表情都欠奉,一把拽住宁君惜,“我说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呢?” 宁君惜倒吸了口凉气,这家伙不长眼啊,没看到那么大一血口子吗,这么一拽是想把他胳膊拽下来吧,“你想干什么?” “我带你去找含霜草啊。”林惜缘理所当然道。 “不劳烦。”宁君惜伸手去掰他的手。 林惜缘手上握得更紧,“不劳烦不劳烦,正好我进来是游山玩水的。” “你……”宁君惜使劲抠林惜缘的手指头,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无奈认输,叹了口气,“我手要断了。” 林惜缘赶紧松手,尴尬道,“抱歉啊,一时着急。” 宁君惜揉着手腕,恨不得给面前的家伙一脚,力气大就了不起啊,面上却平静,“我去找毛球,还有那两个孩子。” “正好一起啊。”林惜缘笑得宁君惜想一拳头砸过去。 这时候,白影一闪,一只白猫已经到了宁君惜肩膀上,蹭了蹭宁君惜的脸,喵了声。 紧接着,小姑娘清脆声音传了过来,“宁君惜,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呦,不用找了,自己回来了。”林惜缘故作惊讶道。 宁君惜脸色青一块白一块,很是精彩。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有缘千里相会。 http://.biquxs.info/

以往的雪灵域是有地图的,不少灵植灵兽聚集地都有标记。 虽然不是很准确,再加上雪灵域进入地点随机传送,其中还有很多未知之地,但参考价值极大。 这点,也就宁君惜不知道。 这也是林惜缘这么个从未来过雪灵域的人信誓旦旦说知道含霜草所在地的底气。 只是,出来转了转,林惜缘觉得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从天亮到他与林萍一起被一伙儿人追杀,跑进一片梅林的时间,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完全没搞清楚情况。 结果,领着一伙儿人在外面转了两天,才渐渐发觉如今雪灵域天翻地覆,满目断壁残垣,那些地图上的标识地早已面目全非,地图可以用来擦屁股了。 只是,这种事实在丢林少爷的脸,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于是,林惜缘理直气壮又带着一伙儿人在偌大雪灵域转了三天。 “林惜缘,还没到吗?”宁君惜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因为林惜缘的御寒丹也快吃完了。 林惜缘摸着下巴,一脸思索,“我记得差不多就这一片了啊,怎么没了?” “你不是记错了方向吧?”宁君惜脸有点黑。 小姑娘撇撇嘴,“我看他就是不知道路,诓你的。” “李柳儿,林哥好心好意给你找含霜草,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呢?”林萍连忙出声维护。 小姑娘不喜欢林惜缘,也不喜欢林萍,因为宁君惜不喜欢,“本来就是……” “好了,别闹。”宁君惜拍了下小姑娘脑袋,又看向林萍,“小孩子不懂事,别跟她一般见识。” 小姑娘立即炸毛,“宁君惜,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摸我脑袋,会长不高的。” “好。”宁君惜摸摸小姑娘脑袋,温和点头。 小姑娘鼓起腮帮,“宁君惜,我不喜欢你了。” “好。”宁君惜抿唇一笑。 小和尚立即咧开嘴傻笑,他现在最喜欢听这一段对话了,因为之后小姑娘会不缠着宁君惜来找他玩。 果然,小姑娘气呼呼瞪了宁君惜一眼,去找小和尚了。 宁君惜毫不在意。 林萍撇撇嘴。 林惜缘咳嗽了声,看向岳庭,“岳兄觉得呢?” 岳庭沉吟了下,还是实话实说,“现在雪灵域里天翻地覆,说实话,除了碰运气,真没有其他办法了。” 宁君惜瞬间明白了岳庭的意思,面无 表情看了眼林惜缘。 林惜缘干笑一声,“谁知道变了这么多,也不是我的错吧?” 宁君惜想了想,淡淡道,“那便各走各的吧,免得相互耽误了。” “那我就跟着你了。”林惜缘想也不想说。 “我们兄弟两个本是为传承来的,如今一点消息都没有,不如跟着宁兄弟。”岳庭笑呵呵道。 秦浩没说话,但意思是岳庭在哪里他在哪里。 宁君惜便不再说话,林惜缘想干什么他还不知道,但岳庭与秦浩想干什么他还是猜到了几分的,既然赶不走,只能继续这般。 他脑袋中灵光一闪,将御寒丹药瓶的瓶塞打开,凑到毛球鼻子边。 毛球本来在咕噜咕噜打瞌睡,被香气一扰,猛地一个激灵,无辜看宁君惜。 “能不能找到这里面味道最浓的药草?”宁君惜摸摸毛球脑袋,问。 毛球小鼻子动了动,半晌后咿呀了声,跑了出去。 “这是?”岳庭讶异看宁君惜。 “毛球鼻子很灵。”宁君惜解释了声,快步追去。 剩下的人对视一眼,也连忙追去。 …… 寒风卷雪,茫茫难辨来路。 两道身影缓缓走在风雪里。 一道白影从面前一掠而过。 面遮轻纱的女子一怔,迅速追去。 只是几个呼吸,行过百丈。 白雪皑皑,踪影尽失。 女子皱皱眉,转头看向身后追来的中年妇人,“嬷嬷可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了?” “太快。”中年妇人摇头道。 “雪灵域,果然是钟天地之灵秀之地。”女子感叹道。 中年妇人点头赞同。 这里,以前也曾群英汇集,也曾众星拱月,也曾万灵匍匐,是整个天地都要仰视的圣地。 只是现在,白雪之下,只是类似古战场的断壁残垣。 …… 寒风飞渡,雪积废墟,更显一片狼藉。 齐思贤靠在一面断壁后躲避风雪,顺便抓紧时间休息。 他一身狼狈,显然经历了几次战斗,或许连宁君惜都不会料到,他身边这么个一惊一乍的少年,能在一次次冲突中全身而退。 他找了六天了,却连宁君惜的影子都没找到,不过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这家伙是个比较倔得性子,找不找是一回事,找不找得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咿呀。”一道白影骤然停在了齐思贤面前,叫了声。 齐思贤睁开眼,几乎喜极而泣,“毛球!” 毛球又叫了声,跑了出去。 “哎,等等啊。”齐思贤连忙爬起身,追了过去。 …… “这么远?”宁君惜可不是毛球,不禁跑,再加上前面风雪大了,脚步不由慢下来。 剩下几个人自然还能追,不过也晓得分寸,脚步也跟着慢下来。 “受不了,我背你啊?”林惜缘将小和尚放下,好心好意道。 宁君惜一个眼神都欠奉,往风雪里看了两眼,迟疑道,“似乎有人。” “感官不错嘛。”林惜缘算是肯定了宁君惜的话。 小姑娘从岳庭怀里跳出来,表示自己走,跑去拉宁君惜衣角。 “用不用停下等等他们?”岳庭问道。 “说不定也在人家停下来等等我们呢。”林惜缘摸着下巴玩味说。 宁君惜看了眼林惜缘。 林惜缘不知道是耳朵上长了眼睛,还是什么,猛地激动道,“我堂堂江湖隐君子,向来淡泊名利,闲云野鹤,从不呼朋引伴。” 宁君惜没搭理他,招呼了声,“我们主动过去吧。” 率先而去。 “小惜英明啊。”林惜缘笑眯眯在后面说。 宁君惜脚步一顿,淡淡道,“喊我全名,我跟你不熟。” 林惜缘死皮赖脸道,“一回生二回熟,这还不熟?” 宁君惜再没搭理他。 林惜缘也不觉得扫兴,这家伙厚脸皮起来,是真的无敌了。 林萍脸色悻悻然,她觉得林哥似乎碰上宁君惜后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林哥了,对宁君惜过分殷勤,甚至让她有点怀疑林哥是不是有另一种癖好,否则怎么放着她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女,有事没事去逗黑着张脸的宁君惜呢。 很快雪尽现真容。 风雪中的是个面遮轻纱的年轻女子和位中年妇人。 女子身材玲珑,只那双丹凤眸子便可知姿色不俗。 至于妇人,眼眸浑浊,浑身干瘪,似乎一根木头。 女子扫了眼来人,最后冲林惜缘点点头,浅笑,“隐君子,好久不见。” 林惜缘终于恢复了点富家公子哥儿的形象,微笑,“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洛神阁萧尊主。”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洛神阁 http://.biquxs.info/

两人目光交汇,面上笑容同样温和,心中却都没什么笑意。 洛神阁并非元臻王朝内的势力,而是元臻王朝以西夏国的一方大势力,而且很大,大到可以顶起西夏的半边天。 在西夏,洛神阁阁主拥有与西夏国国王同等的地位,西夏国王后必须是洛神阁之人,两大护法是玉璞境的存在,距离顶级高手只有一步一差,十六尊主更是有亲王的地位,见国王可不跪,从这些便可看出洛神阁的地位。 从另一种程度上来说,洛神阁完全可以代表西夏国。 而如今尊主越界到了元臻王朝,还一声招呼都不打,要说没什么猫腻,鬼都不信。 这些东西,宁君惜几个人在林惜缘故意道出女子身份时自然而然便能猜出来,只是谁也不会站出来说话。 林萍是没资格,毕竟卉颖林氏太小了。 岳庭与秦浩是老江湖了,出来找立场就是自己傻,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元臻王朝乱就乱啊,关他们什么事。 宁君惜出身虚无洞天,虽说理论上是属于元臻王朝版图,可事实是无论山河怎么易主,也影响不到洞天里去,所以他哪一方都不必站,只要看戏就行了。 当然,小姑娘和小和尚是不知道的。 小姑娘悄悄拉宁君惜袖子,“宁君惜,他们在干什么?” 宁君惜悄声回答,“可能是在叙旧。” “不用说话的吗?”小姑娘惊奇道。 “心有灵犀一点通。”宁君惜继续忽悠小姑娘。 “是吗?”小姑娘面色狐疑,多看了两个对视的人几眼,“怎么有点怪怪的?” 宁君惜刚想说话,那女子忽然将视线转了过来,“小妹妹很好奇吗?” 小姑娘紧紧抓住宁君惜的袖子,小声说,“宁君惜!” 宁君惜心里叫苦,他岂会没认出来这是那个被他坑了的家伙,本来想着低调点,结果这就被推出来当挡箭牌了。 林惜缘笑眯眯在一边摆出看戏架势,一点没了刚才的咄咄逼人。 宁君惜眼角瞥见,真想揍他一顿,是你先揪着人家不放的,现在人家找台阶了,你怎么还一副顺坡下驴的架势? “嗯?”女子挑了挑眉,转过视线看向宁君惜。 “小孩子见识少,姐姐别在意,你们继续。”宁君惜咳了声,一本正经说。 女子轻笑了下,“小兄弟这般有趣,是叫宁君惜吧?” 宁君惜一时没想明白这人想干什么,不点头也不摇头。 女子接着说,“听说与北蛮毗邻的万里雪原里出来了个人,也叫宁君惜的,是吧?” 宁君惜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这是想拿他的身份当幌子呢,毕竟宁君惜与虚无洞天的宁君惜是不一样的分量,虚无洞天的宁君惜哪怕他在帝都杀几个皇子公主,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因为老头子以及虚无洞天的生灵,分量太重。 所以,若是他出面,显然对两方人都好。 只是他很不喜欢。 两方人闹矛盾,凭什么他这么个不相干的人出来擦屁股。 宁君惜狠狠瞪了眼林惜缘,不理会所有人,拉着小姑娘和小和尚自顾自走了。 爱怎么着怎么着,反正他不做冤大头。 剩下的人自然不会留下来看热闹,有个台阶自然要赶紧溜。 林惜缘失望叹了口气,又似笑非笑看向女子,“萧尊主准备怎么办?” 女子浅笑,“主人家说了算。” 林惜缘掏掏耳朵,“那就打一架吧,胜者为王败者寇,我也挺想见识见识武榜九十七的雨洛仙子身手到底如何。” 女子浅笑,“此处忽然异变,阁下放得开?” “放不开,不过我只出三招,不碍事。”林惜缘眯起眸子。 女子眉间涌上楚楚之色,“传闻隐君子最是惜花,今日也要行那般辣手摧花之事吗?” 随女子话音落下,女子面纱随风飘落。 眸氲秋水,唇娇如花,风吹起长发,更显柔情绰态,瑰姿艳逸。 林惜缘却骤然后退,与此同时,手中骨扇在面前一扇。 风卷纷雪,似掀起浪涛,逆转而去。 女子原本乘胜追击,在风浪迎面时又飘然后退,朗声道,“慢着。” 林惜缘的身形在女子面前骤然停下,骨扇距离女子咽喉只是咫尺。 他挑了挑眉,笑容玩味,“怎么了?” 女子依旧镇定,“我只是想说,这里是雪灵域。” 她手里多出了一道红色符篆,其上符号金光流溢。 “你想让整个雪灵域里的人给你陪葬?”林惜缘笑容愈发玩味。 女子抿唇道,“我们只是不想让峨眉出世,毕竟它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林惜缘嗤笑一声,“对呀,所以剑气长城早就该破了,就该让你们战战兢兢哪天天劫降到自己头上,你们那些老祖宗百年后就该身归黄土,也就没有所谓的老不死的了,是吧?” 女子从容道,“原先我们还收到消息,峨眉再无林家,如今看来,倒是不可尽信。” 林惜缘打了个哈欠,还是松了口,“虽然不知道你怎么跑进来的,不过你都这么要挟了,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那我们便暂且井水不犯河水,出去了,你若乖乖离开还好,若是不走……” 他上下打量了眼女子,忽然伸手捏了捏女子的脸。 女子身边的干瘪妇人面色微变。 林惜缘却瞬间收回了手,玩世不恭道,“不杀你,讨你做小妾,怎么样?” 女子浅笑不语,面容愈发明媚动人。 林惜缘伸手拍拍女子的脸,笑眯眯道,“对了,提醒你,事有一个先来后到,别打宁君惜的主意。” 女子依旧浅笑,只是低下了头。 林惜缘啪一声折扇一合,也不管她,双手负后,大笑离去。 干瘪妇人皱着眉头看着女子脸上的红印子,“尊主……” 女子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面纱,遮在脸上,“走吧。” 她追着林惜缘的身形去了。 …… 宁君惜在嘱咐了小姑娘以后问问题一定要分场合后,便开始给小姑娘做科普。 “洛神阁是西夏最大的势力,其内全是女子,个个精诗乐歌赋,擅调香制药,通治国操兵,很是难缠。” “好厉害的样子。”小姑娘一脸惊奇。 “对呀,反正我打不过她。”宁君惜坦诚道。 小姑娘嫌弃看了眼宁君惜,“你能不能出息点?” 宁君惜认真道,“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啊,我不说清楚了,要是哪天她抓了你们剁碎了包饺子,你们大晚上的再来找我,岂不是很吓人。” 小和尚瞪大了眸子,一脸惊恐,怎么又要被包饺子? 小姑娘撇撇嘴,“宁君惜,你骗人!” 宁君惜抿唇偷笑,故意逗她说,“我还听说,洛神阁的女子个个生得貌美如花,所以才会带面纱,以防被心思不纯之人盯上,你看,你就不用。” 小姑娘反应了会儿,哼了一声。 小和尚连忙说,“柳儿最漂亮了。” 小姑娘又哼了一声,傲娇抬起下巴。 此时脚下正好凹凸不平,小姑娘没看路,一下子绊在一块石头上。 小和尚连忙去拉小姑娘,谁知道小姑娘太沉,两个人一起栽倒。 宁君惜将两个孩子拉起来,敲敲小姑娘脑门,“看着点路。” 小姑娘一点不领情,气呼呼嘀咕了一连串不知道什么东西。 然后忽然反应过来,“宁君惜……” “知道,不要摸你脑袋嘛。”宁君惜摸摸小和尚光头,笑嘻嘻说。 小和尚傻乎乎地笑。 小姑娘气得涨红了脸,哼一声,又不搭理宁君惜了。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春风得意少年郎 http://.biquxs.info/

一伙儿人走了片刻,林惜缘便追了过来,笑得相当灿烂。 林萍往后看了看,看到那个戴面纱的女子跟干瘪妇人都跟来了,不由皱眉,“哥……” 林惜缘摊摊手,很无辜道,“打不过人家,只能让她跟着了。” 秦雨洛友好道,“小女子想与各位同路一段时间,几位莫要介意。” 岳庭与秦浩眼中有凝重之色闪过,先不提武榜的含金量极重,便是涉及了周边小国的动作,两方就不可能这般风轻云淡,那就很明显,两人达成了不为人知的协议,可能还是涉及宁君惜的。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琢磨要不要先溜,免得殃及池鱼。 “啊?”林萍眨眨眼,完全没想过会有这么个结果。 林惜缘却已经跑去宁君惜抱怨了,“宁君惜,你说你要是插手,都和和气气的,多好。” 林萍这个就不能帮林惜缘说话了,毕竟她不傻。 宁君惜一个表情都不想给他,可好了,你们相安无事,我傻乎乎地帮你们料理后事。 “宁君惜,做人别这么小气嘛,有舍才有得啊。”林惜缘苦口婆心。 宁君惜脚步快了几分。 林惜缘一步不落,“你想啊,你给那姑娘处理了后事,洛神阁也算欠你个人情,别的不说,以后娶媳妇就不用愁了,是吧?” “你高抬贵手,岂不是更好?”宁君惜黑着脸道。 “这不行,我一向高风亮节,怎么能做这种不忠不义之事呢?”林惜缘连连摇头,一揽宁君惜肩膀,“你又没什么立场,顺手得个媳妇的事,多赚啊。” 宁君惜眉头一皱。 “她手里有一张超一品的金属性符篆,你注意一下。”林惜缘快速说。 宁君惜怔了一下,一胳膊肘撞在林惜缘胸口,“我跟你不熟,注意点。” 他脚步更快了几分,很快与林惜缘拉开距离。 林惜缘揉揉胸口,有点郁闷,“这么大力气干嘛,想谋杀啊?” 一边,林萍看林惜缘的目光愈发悻悻然起来。 一伙儿人顶着风雪又行了片刻,宁君惜忽然停下脚步。 毛球从风雪里 钻出来,直接撞进了宁君惜怀里。 宁君惜顿时龇牙咧嘴,揪着毛球后颈揪起来,刚想训斥两句,发现毛球嘴里叼了一簇青白色的草,顿时大喜,改口道,“好样的!” 毛球呜呜了声。 宁君惜连忙将草从毛球嘴里拿出来,奖励毛球在自己怀里趴一会儿,顺手揉揉毛球脑袋。 “我看看。”林惜缘很自来熟将草从宁君惜手里抠过来,仔细看了看,点头,“这猫挺聪明的。” 宁君惜翻了个白眼,心情好不跟他一般见识,笑眯眯冲毛球吩咐,“在哪里找到的,带我去。” 毛球蹭蹭宁君惜手心,灵巧从宁君惜怀里钻出来,又跑了出去。 宁君惜连忙追过去。 “宁君惜。”林惜缘喊了声。 “干嘛?”宁君惜跟他说话火气十足。 “小心小命啊,倒霉孩子。”林惜缘瞅着宁君惜胸口的血一点点渗出来他自己还似乎什么也不知道,啧了声,将一颗丹药丢过去。 宁君惜顺手接住,看了眼,“以后我还你。” “有以后再说吧。”林惜缘没好气道,再怎么着也是小屁孩一个,只会照顾别人,不会照顾自己,简直笨蛋。 宁君惜要是知道林惜缘的想法,铁定将丹药丢他脸上。 刚才是毛球撞的,他又不是没办法,这不是想着路上一起处理嘛。 …… 有宁君惜在,毛球自然是追不丢的。 一炷香后,风雪中再次出现了个人。 “齐思贤,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的?”宁君惜满脸匪夷所思盯着那个跟乞丐差不多的少年人,他觉得自己够狼狈了,结果有人比他还狼狈。 齐思贤挠挠头,一脸憨笑。 “还是这么傻。”宁君惜有点想扶额,拍拍他肩膀,“回来就好。” 齐思贤继续挠头。 小怪在宁君惜口袋里啾了声。 “外面风大,乖乖待着。”宁君惜拍拍口袋,拒绝小怪出来透气的请求。 小怪又低叫了两声,不叫了。 “你见了齐叔了吗?”宁君惜忽然问。 “二叔……没……”齐思贤准备说实话。 林萍忽然拔高声音,“齐思贤,你见了齐叔了吗?太好了,正好问问齐叔有没有御寒丹……” 宁君惜淡淡瞥了眼她。 林萍立即噤声了。 齐思贤继续道,“二叔没找到。” 宁君惜皱皱眉,现在也不想计较,迟疑了下看向林惜缘,“借你套衣衫。” 林惜缘手上有芥子戒,里面一定是有衣服的。 林惜缘双手环胸,啧啧道,“现在用得着我了,就来找我了啊。” 宁君惜面无表情,“出去我可以再给你两张幻形符。” 林惜缘舔了舔唇,幻形符可是个好东西,虽然品阶不高,可能幻化身形面貌,能用得着的地方极多,最重要的是外面已经失传了,也就传承古老的势力才可能有,这个条件很诱人啊。 然后,他抬头看了看宁君惜,觉得他若答应,宁君惜对他给丹药的那点好感分也估计要归零了,摆摆手,“算了,我大人有大量,才不跟你这么个毛头小子一般计较呢。” 他说着,手里便多了两套衣服,“你也换上,这副模样太凄惨了点吧?” 宁君惜板着脸接过,“多谢。” 林惜缘回头冲一伙儿人挥挥手,“原地休息,等会儿再出发。” …… 宁君惜与齐思贤找了个避风地将衣服换下,衣服有点大,宁君惜便直接把长的部分撕掉了。 宁君惜处理了下两人的伤势,也没多问。 齐思贤到底是没敢将齐实的事跟宁君惜提,只是跟宁君惜讲了讲他一路的遭遇。 这家伙福源不浅,收了一块剑胚,两棵戎草,一块会发光的黑石头,一株附灵花, 齐思贤说,那块剑胚没两天便自己醒了,对他很是温驯。 说着,这家伙摊开手掌,一柄只有手掌大小的袖珍小剑便在他手掌中滴溜打转。 那一刻,他笑得春风得意。 宁君惜看着齐思贤的笑脸,忽然觉得,此时的少年跟他印象中的憨厚少年不太一样。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红日初升,一片光明。 http://.biquxs.info/

雪灵域中天亮了,九州却天黑了,而且不是雪灵域那般只是黑了几个时辰,而是一下子黑了五日时间。 史册上,天狗食月的记载不是没有,连罕见的天狗食日也是出现过两次的,可从没有出现这般长时间。 在这期间,即使家家户户敲门击鼓以祈求重现光明都毫无成效,弄得九州皆人心惶惶,以为是天降惩戒,便自发跪地匍匐不起,祈求上天原谅。 至于修士,更是战战兢兢。 平常人难以察觉的惶惶威势,对于他们来说如同被神明俯视,一呼一吸皆是煎熬,以致于不少山门里的大人物纷纷选择了闭关不出,那些蝇营狗苟之事更是无暇顾及。 不过,若有大神通者敢以天眼之术仰望天空,便会发现,云海翻滚之上,有人在对峙。 那个浑身散发白芒,仅身上一袭道袍如凡间物品的家伙淡淡笑了下,“我道是你李秋白怎么这般好说话了,原来是为了如今这一遭。” 长须灰衫的老人面色平静,并没有想出声的意思。 那家伙便继续说,“几年前,你让那少年出来,想来也不只是因为姚凌殇那几人了。” 李秋白依旧一言不发。 那家伙继续心平气和道,“当年一役之后,峨眉成了雪灵域,得以享受了千年大气运,广结善缘,却是寅吃卯粮的手段,若是天机尽泄,难免受天道镇压,这是其一。” “那位借助妖族修炼之法,触类旁通,悟出长寿之法,可实际上却是窃取天地气运,若是让天人得知,后果你该知晓,这是其二。” “人生阴阳,阴阳失衡即化道,你虽花了大代价保那少年活到今日,可即将化道之躯,你我谁也不能保证他还能撑多久,这件事你比我清楚,孤注一掷,当真值得?其为三。” “更何况,那少年身世你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此后若再无山上山下之分,必将又是一朝乱世,其为四。” 那家伙摇摇头,叹气道,“你莫不是以为你李秋白得了那位半数修为,又尽量遮蔽天机多活了这千年,便能扛得起那位散尽一切才扛起的担子了?” 李秋白嗤笑一声,“主公当年所为你现在倒是记得清楚了。” 那人身上光芒尽敛,模样年轻,似乎正值壮年,叹息道,“当年若非那位一人担了整个天地的劫难,也不会落得那般田地。” 一直平静的老人勃然大怒,“当年若非尔等算计,主公岂会化道,你也有脸提及?” 云端上猜不透年纪大小与修为高深的道人毫无脾气,只是似乎陈述事实说,“天命不可违。” 李秋白蓦地起身,“好一个天命不可违,你既认命,凭何苟活千年?” 道人不动如山,“峨眉旧址现世的消息还未泄露,若是此时你回心转意,犹有余地。” 李秋白冷笑,“你若有能力将天机盘复位,尽管为之。” 道人又叹了口气,气势浑然一变,衣袂鼓荡,头发飘摇,默念了一串晦涩难懂的口诀。 一滴鲜血从他拳头缝隙缓缓浮起。 李秋白面色忽然难看至极。 那滴血漂浮在那道人头顶三尺时,道人忽然轻喝一声,“请!” 云海中轰隆隆一阵雷鸣之声。 紧接着,两个人都呆住了。 因为,云海中显现的并非预料之中的一座大门,而是一片废墟。 废墟中,一位面容模糊的白衣白发男子半靠在一块石头上,似乎刚睡了一觉,微微伸了个懒腰,歉然微笑,“抱歉啊,天门毁了。” 李秋白浑身颤抖起来,颤声道,“主公……” 道人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面上露出惊骇之色,只是瞬间又赶紧低头道,“前辈。” 男子轻笑,“我记得没错,你可是年长我几十岁的。” 道人不再言语。 这时,西方忽然传来佛唱,有人悲悯道,“施主,一念静心……” 男子挥挥手,那声音顿时消失。 他自语道,“我这么个连魂魄都算不得的一丝影像,怎么成佛,真是可笑。” 那道人不仅未松一口气,反而更加战战兢兢起来。 男子见到,认真解释了一句,“这天门呢,不是我出手毁的。” 似乎是怕道人不信,他补充了句,“真的,骗你我天打五雷轰。” 道人却冷汗都快下来了。 男子似乎觉得这般很没意思,就问了一句,“还杵在这里是有事吗?” 道人立即欠身道,“晚辈告退。” 他身影一瞬消失。 男子摇摇头,“这溜的比兔子还快,我很吓人吗?” 然后,他看向另一个方向,“藏什么呢,以为他们看不到我也看不到吗?”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云海上,欠身道,“玄冥见过前辈。” 男子上下打量了眼那个黑影,笑眯眯点点头,“你我倒是没见过,想来是后起之秀,资质不错嘛。” “前辈谬赞。”玄冥恭敬道,这个人受得起所有人的尊重,哪怕他玄冥是这个世间战力最顶尖的三人之一,也不例外。 男子摆摆手,“别跟我客套这些啊,我这么说是想说,你就是资质不错,也不能挖我的墙角吧?” 玄冥微微一愣,讲道理道,“收徒重在你情我愿,他若想跟着晚辈,前辈也不能仗着自己身份阻止啊。” “也对。”男子思索了会儿,轻笑起来。 之后,他忽然一挥袖子。 原本还站在面前的人瞬间不知道被甩去哪里了。 男子甩甩手,郁闷嘀咕道,“脸皮真厚。” 四周终于清静了,男子懒散伸个懒腰,挥挥手,不远处的那片废墟瞬间消失。 他这才看向李秋白,“小白啊,脾气还是这么冲,要改改啊。” 李秋白噗通一声便跪在了云海上,深深拜服下去,“峨眉奴李秋白参见主公。” 男子面上露出些无奈,摆手道,“起来,快起来,难道还让我扶不成?” 李秋白抬起头,热泪盈眶,“是。” 男子面容愈发无奈,叹了口气道,“那片雪原是存在的,并非你的幻象,所以不要有什么侥幸心理,你现在看到的我的确并非是我,哦不对,应该说是千年前的我,现在呢,我时间也快到了。” 他抿唇笑了下,“我跟他给你们争取了十年时间,十年后,天门将会重现世间,你们现在这样可不行。” 李秋白低下头道,“是。” 之后,四周一片寂静。 李秋白再抬头看去,身边早已没了那个一身白衣的男子。 “主公!”面容苍老的老人蓦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缕金辉照在老人身上,暖洋洋的。 原来,天狗离开了。 老人抬头看去。 正值清晨,东方红日初升。 一片光明。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三十章 有点麻烦 http://.biquxs.info/

雪灵域的天翻地覆虽说给一伙儿人带来了些麻烦,却也避免了些麻烦。 比如,断壁残垣容易隐藏身形,一言不合便开打稍微少了些。 此时,宁君惜一伙儿人在一片似乎是宫殿的废墟里,虽然破损得厉害,只是能看出点轮廓,却是隐藏身形的极佳之地。 宫殿外是一大伙儿不知底细的人,蠢蠢欲动,都在犹豫要不要进废墟看看。 其实宁君惜几个人都很老实,既没有什么天降机缘,也没惹是生非,只是之前的事被人找上门了而已。 宁君惜招惹的那一家三口以及其集结起来的一伙儿人,专门入雪灵域找峨眉传承的人,齐思贤这些天生死一线的结怨之人,甚至追着林惜缘与林萍的那一伙儿人见人多也想着来分一杯羹了。 最有意思的是,秋潋与绿萝也在其中。 这两个家伙不知道被谁救了,现在不过六天时间便行动自如,跟之前没受过伤一样。 “宁君惜,我就说除恶务尽嘛。”小姑娘气呼呼数落宁君惜,“你看看,要不是你留了那两个人一命,能来这么多人?” “李女侠教训的是。”宁君惜揉揉小姑娘脑袋,点头道。 小姑娘立即炸毛,“宁君惜……” “嘘,小声点。”宁君惜连忙比噤声手势,眼睛往外面瞥。 小姑娘哼了声,不搭理宁君惜了。 宁君惜便回头跟齐思贤嘀嘀咕咕,他两个是老搭档,彼此之间都比较信任。 林惜缘与萧雨洛在一起商量对策,林惜缘本来还招呼宁君惜过来商量商量,宁君惜撇嘴就是不过去,林惜缘也没辙。 两个人都是天骄,脑袋自然转得都很快,很快都有了共识。 林惜缘便凑到宁君惜面前,调侃道,“小惜啊,用不用我帮忙啊?” 宁君惜瞥了眼林惜缘,他就是看不顺眼这个家伙,不过现在也不是耍脾气的时候,“你们什么想法?” “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实在不行,就只能动拳头喽。”林惜缘轻描淡写说。 宁君惜有点想翻白眼,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我可以布一座幻阵将他们都困住,至少能拖些时间。” 林惜缘故作惊讶道,“你想一个对付外面那么多宗师,不是开玩笑吧?” 宁君惜呲了呲牙,他有说一个人吗,“峨眉传承我怀疑是无中生有,有人想从中谋利,随便将那些人打杀了,实在不智。” 林惜缘挑了下眉,咧开嘴笑,使劲拍宁君惜肩膀,“小惜脑袋挺好使啊,我也算这么想的。” 宁君惜眉头大皱,毫不客气抓住他的手,“你耍我?” “哪有。”林惜缘缩回手,眼神飘忽。 宁君惜不想跟他计较,“三百六十五块八品灵石,有没有?” 林惜缘顿时觉得有点牙疼,谁没事找事带这么一大堆八品灵石啊,不都换成高阶的嘛。 宁君惜看着他的表情,“你有什么品阶的灵石?” “最低三品。”林惜缘干脆道。 宁君惜差点头脑一闷昏过去,三品灵石,把小齐叔的全部家当都卖了也还不起啊,退而求其次,“有没有符纸?” 林惜缘很诚实摇头,他又不是符篆师,拿符纸干什么? 萧雨洛忍不住笑出声,“本来以为只有我一人会阵法,那要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布置下一座幻阵实在困难,有宁公子相助,小女子信心倍增。” 宁君惜心里很不情愿,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礼貌笑了下,“那就仰仗萧尊主了。” 两个人在一起商量了会儿,很快确定了阵形,分工布阵。 林惜缘自觉出去拖延时间。 外面的宗师并不算很厉害的角色,林惜缘周旋得表面看来险象迭生,实际很游刃有余。 毕竟能入武榜的宗师,要是没有自己的传承背景,上不了这个高度。 再者,武榜上的人,还没脸跟这么一伙儿人一起来找人的晦气。 两个人布阵速度也不慢,很快到了最后一个阵眼上。 宁君惜速度稍逊一筹,拍拍手表示大功告成时,萧雨洛已经站在那里看了会儿了,见宁君惜抬头,不经意说,“宁公子的布阵手法小女子似乎在哪里见过,很特别呢。” 宁君惜愣了一下,心里有点凉,“是嘛,我是跟一个老爷爷学的,只是些皮毛,让萧尊主见笑了。” “宁公子布阵水平不输小女子,自谦了。”萧雨洛笑容愈发玩味。 “先把他叫进来吧,顺便实验一下幻阵有什么缺陷。”宁君惜转移话题道。 “也好。”萧雨洛点点头,手指在虚空轻轻弹动,她手上没有弦,手下却有曲调悠悠传荡开来,很是奇妙。 宁君惜多看了几眼,不由感慨,这女子的确厉害。 秦雨洛每次弹动虚空,实际上手指弹动了两下,一下是真气成弦,一下四两拨千斤,各种手段,时机把握,妙到毫颠,不足为外人道哉。 秦雨洛感受到宁君惜的视线,抬头笑道,“宁公子想学?” 宁君惜眨眨眼,“不了,谢谢。” 秦雨洛便不再勉强。 另一头,林惜缘在听到悠扬曲调后便果断脱出战团,结果一入宫殿,四周雾气朦胧,东西南北顿时混乱。 林惜缘又不是傻子,瞬间明白了两个人的意思,不由哭笑不得,这是拿他当小白鼠呢。 “真是枉费了我的身先士卒啊。”他一脸幽怨感叹了句,便开始在阵法中缓缓行走。 阵法之外,一伙儿找麻烦的人看到的废墟内的光景又有不同。 他们看到林惜缘跑进废墟,忽然便没了影子,没有迷雾,也没有其他异样。 一伙儿人不由对视一眼,有些迟疑。 “我们人多势众,还怕那几个人的小手段吗?”有人高喝一声。 人群中立即有人附和。 然后,附和声此起彼伏。 只是,没有人付诸行动。 富贵险中求是没错,可这里这么多人,凭什么自己要做出头鸟啊? 这一伙各有目的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闪烁。 最后,一气宇轩昂的年轻人忽然一推身边的人,斥道,“你去。” 他身边的人是个连小宗师都不是的人。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审时度势是活得更好的资本 http://.biquxs.info/

齐实跟齐思贤说过,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所谓的公平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 齐思贤闲得无聊,也曾经跟宁君惜讨论过这个问题,宁君惜却对此一笑置之,戳了戳他心口,说了句,“问你自己。” 齐思贤当时没想明白,还想问,宁君惜却已经翻个身睡觉了。 现在,齐思贤看着幻阵里似乎无头苍蝇乱窜的一伙儿人,觉得他似乎有点懂齐实的意思了,但还是不懂宁君惜的意思。 林惜缘已经从幻阵里钻了出来,看着那一伙儿睁眼瞎,啧啧道,“趋利避害是本能,可审时度势才是能活得更好的资本啊,这个道理,随便拎出来个人都懂,事到临头就都忘了,真可怜啊。” 萧雨洛淡淡道,“不平等的实力,也注定了没有平等谋利的地位。” 宁君惜撇撇嘴,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能一直这般,若是那些人不进来,反而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我们总不可能茹毛饮血吧?” 这时,很合时宜的咕噜一阵怪叫响起。 几个人都看向小姑娘。 小姑娘眨眨眼,倒是没觉得不好意思,拉拉宁君惜衣角,理直气壮,“宁君惜,我饿了。” “嗯。”宁君惜应了声。 林惜缘笑眯眯道,“那你说怎么办?” 萧雨洛也看着宁君惜,一言不发。 宁君惜呲呲牙,他不信这两人没办法,总把事往他身上推干什么,那他就是不说,“我若是知道,还会问吗?” 林惜缘一脸失望,“原来你不知道啊,那你问什么问。” 宁君惜不想搭理他,不是不知道才该问嘛,知道了还问什么问,“萧尊主可有想法?” “伤一些人,然后将他们故意放出去,激一激他们。”萧雨洛倒是客气。 林惜缘立即拍掌道,“好主意,他们中一定有阵法师,应该会有一部分人进来破阵,那外面的应该至少去一半,剩下的直接出去打晕就好了,至于之后死活,便与我们无关了。” 说到这里,他话语顿了顿,然后笑得一脸春风和煦看宁君惜,“那伤人的事就交给你了。” “你呢?”宁君惜皱眉。 “外面那些宗师你能对付?”林惜缘玩味道。 宁君惜吃瘪,他的确对付不了,转头看齐思贤,“思贤,我们一起。” 齐思贤挠挠头,哦了一声。 宁君惜瞬间开心起来,有个跟自己一起受累的人真好啊。 林萍出声道,“算我一个吧。” 岳庭笑呵呵道,“让我们哥俩也试试手,一直跟在宁兄弟屁股后面,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宁君惜微微一愣,这两个人战力如何他还不晓得,不过都是大宗师境界,想来也非庸才,在这里出手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林惜缘却在宁君惜愣神的时间抢先开口,“也好,你们两个便试试手吧。” “多谢。”岳庭抱拳道。 宁君惜疑惑看了眼林惜缘,林惜缘立即冲宁君惜做了个鬼脸,宁君惜翻个白眼,转头招呼几个人聚在一起,讲解了讲解入阵事宜,包括如何出阵,如何不被幻阵迷惑等诸多问题。 很快,几个人分散入阵。 宁君惜最后一个进去的,嘱咐了两个孩子不许看,小姑娘还不乐意,宁君惜便恐吓,还想不想吃饭了? 小姑娘犹豫了会儿,哼哼道,“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儿上,听你这一回,就这一回啊。” “真乖。”宁君惜揉揉小姑娘脑袋,身形一闪消失。 小姑娘反应过来,气得原地跳脚。 …… 宫殿外的人大致分为三种。 一种是那个第一个提议弱者入废墟探路的年轻人和几个同样气质不俗的年轻人打头的一伙儿人,多是年轻一辈,出身世家,大有前途。 另一种是螭陵一家三口为首的一伙儿人,各色人等都有,各怀鬼胎。 最后一种人数最多,只是多是未入宗师的寻宝人,到此只是为了分得一杯羹,除了为首几个不愿受制于人的宗师,其他人都可以说身不由己,刚才进去的人大半便是这一种人。 此时,三种人看似相安无事,实则都相互提防。 第一种人沉淀少些,耐性自然差些,比较喜欢锐意进取,只是怕成了别人的棋子,这才一再耐着性子。 第二种人走南闯北,最是狡猾难缠,喜欢坐收渔利,耐性也是极好的。 第三种人如同一盘散沙,虽然因为有几个大宗师勉强保住了性命,可之前一盆凉水下来,早就战战兢兢了,只是上船容易下船难,怕自己先被杀鸡儆猴了,才一直待着不走。 “螭陵道友,这般长时间了,里面还是没动静,我等难道要一直这般等下去?”一位身着云纹青衣男子先一步开口道。 这显然是第一方中的人。 身材极高的妇人眯起眸子笑了下,莫名给人一种阴鸷感,“那秦少爷有什么想法?” “再派人进去看看。”云纹青衣男子身边的紫杉年轻人抢先说。 “那派谁去好呢?”年过半百的灰衣男人睁开眸子,其中有冷光闪动。 “自然是谁实力最弱谁去。”金丝外衫的年轻人轻笑道。 四周便又安静下来。 没人是傻子,削弱自己一方实力,毫无疑问是在釜底抽薪,上次是一时混乱,现在搁哪一方人都不会同意这种自掘坟墓的事。 金丝外衫的年轻人却丝毫不在意,反而挑逗起了怀里的美人儿,“绿萝,来,给徐哥哥笑一个。” 他怀里的佳人正是被毛球剖了肚子侥幸没死的俏丽丫鬟,原本面无表情,闻言便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徐哥哥。” 年轻人笑容满面,说出的话却让人凉到骨子里,“本来就没有几分灵气,现在就更像个木头了,不如让你去?” 绿萝浑身一震,眼中瞬间溢出泪水,“徐哥哥,我错了,你让我再笑一次,再给我个机会……” 年轻人捏住绿萝的下巴,微笑,“当初救你便是因为你哭起来楚楚动人,实在让人怜惜,既如此,便算了。” 他眸子一转,看向身后老妪,“不如秋潋道友走这一遭?” 绿萝紧抿起唇,眸含秋水,愈发楚楚动人。 秋潋瞥了眼绿萝,面无表情点点头。 金丝外衫的年轻人便略略抬高声音,“我这边出了个大宗师,你们呢?” 这般,哪一方都没有推辞的借口了。 螭陵眯着眸子扫了眼身后之人,思索了会儿,淡淡道,“各位可有愿意去的?若能活着出来,我便引荐他入蛊门修行。” 大部分人默不作声,也有几人有些动心。 半晌后,一位矮小侏儒站起身,“螭道友当真说话算数?” “这般多人作证,我也没法反悔。”螭陵声音平静。 “那我土行者便去了。”矮小侏儒爽快道。 人群中发出几声嗤笑。 矮小侏儒毫不在意。 另一边,灰衫男子直接道,“出十个人,你们自己决定。” 另一个黑衣斗笠的男子阴恻恻道,“二十个呼吸,若是还没选出来,我便亲自揪了。” 人群立即如同炸锅一阵混乱。 很快,十个人鼻青脸肿着被扭送上前。 黑衣斗笠的男子微微点了点头,阖上眸子。 那灰衫半百岁数模样的男人便淡淡道,“那便都放进去吧。” 剩下之人点头应是。 正在这时,三个浑身是血的人见了鬼般仓皇跑出来,往人群方向扑了过来。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神行符风波 http://.biquxs.info/

一位黑衣黑发的年轻男子眼眸一厉。 下一刻,从废墟中跑出来的三人中跑得最快的那人倏忽成了两瓣。 一片血水当头淋了他身后两人一身,那二人呆立原地,一时间都傻了眼。 “影,回来。”第一方人中的最后一个领头人出声道。 年轻男子收刀入鞘,转身返回人群。 “你太冲动了。”那人训斥道,只是声音中没有半点训斥之意。 黑衣黑发的年轻男子点点头,坐回原位。 “静轩,你这侍卫身手不错啊。”金丝外衫的年轻人转头,笑容玩味打量那个年轻男子。 夜静轩哈哈一笑,“怎么,徐少主看上了?我静潭山这种弟子还有不少,徐少主若有空,不妨屈尊去一趟,便当玩乐了?” 金丝外衫的年轻人笑容开怀,“静轩都这么说了,我徐峥能不去?” “夜静轩,你这就不厚道了,我就在这里听着,怎么不邀请我去?”紫杉年轻人调侃道。 “可不敢。”夜静轩摆手道,“谁不知道你暮道然垂涎我那几个暖房丫头已久,让你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你小子说话这般绝情,这近二十年交情算是给狗吃了。”暮道然一脸幽怨。 徐峥扫了眼其余人,哈哈一笑,“好了,说事了,小脾气都收起来,别让人笑话了去。” 两人点头称是。 这时,从废墟中已经又跑出来十几个人,如此便出来了近半人数,都似乎见了鬼。 三方人一番商议,都出了几个人对这十几个人一番询问,得出共识:废墟里有一座幻阵,其内之人故意将他们放出来的。 那么就有三个可能,第一,废墟中人的确势单力孤,所以故弄玄虚;第二,视敌以弱,想要将他们一点点消磨掉;第三,想激他们进去,好一网打尽。 他们权衡再三,决定冒个险。 第一,如今,雪灵域天翻地覆,机缘如雨后春笋般节节冒出,每耽误一息,便可能与一桩机缘失之交臂,此番若非听闻峨眉传承在那几人身上,他们也不会这个时候发难。 只是,让他们在这里跟里面的人耗下去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次峨眉传承有些玄乎,以往都是有传道人现世,如今都这时候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们不可能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第二,他们这些人涉及甚广,不说其他,仅说世家门阀子弟年轻一辈,利益牵扯便不止几十个大小势力,家族之中又有命牌,能显现最后死亡一瞬的画面,没几个人有这么大魄力将他们都杀了,与半数江湖为敌。 这一行百余人中,阵法师也有七八个,三方领头人商议进去五人,剩余两人以防万一,又派了十二个大宗师做保护之人,二十四个探路之人。 这么一行队伍兵分三路,从废墟不同方向进入,也算浩浩荡荡。 废墟内,林惜缘扼腕叹息,“竟然进来了才四十多个人,外面八十多个人,还有几个硬点子都没进来,我觉得悬啊。” 宁君惜不想搭理他,看着三个方向进来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在主阵眼上,可以看到幻阵内的所有情况。 萧雨洛温声说,“这幕阵并不算高阶阵法,不出意外,若是我这般实力,仅需一盏茶便可破阵。” 林惜缘嘿嘿一笑,他自己从阵法里钻出来可是也就一盏茶时间啊。 宁君惜回过神来,给林惜缘泼凉水道,“萧尊主的意思是让阵法不复存在,若想走出来,几个呼吸足矣。” 林惜缘瞪眼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的,你不会是会读心术吧?” 宁君惜翻白眼,“你就差写在脸上了,用得着读心术?” 萧雨洛掩唇低笑,“好了,我是说,需要悄无声息将那几个阵法师敲晕过去,好让他们无法破阵。” 宁君惜打了个哈欠,靠在一根石柱子上,这事跟他没关系。 林惜缘也靠在一根柱子上,打了个哈欠,“你这意思,不就是我跟你去嘛,其他人都没有这个资格吧?” 萧雨洛眼眸弯弯,“这可是林公子自己说的。” 林惜缘忽然一个蹦跳站直,“宁君惜,你是不是有神行符?” 宁君惜面不改色道,“没有。” 林惜缘笑眯眯道,“那就是你会画神行符喽?” 宁君惜继续否认,“不会,那是三品符篆。” 小姑娘在一边拆台道,“宁君惜,你那次逃命不是用的神行符吗?能跑得那么快,你还说了浑水……” 宁君惜赶紧捂住小姑娘的嘴,不让小姑娘抖落他的老底,“那是我在外面买的。” 林惜缘愈发笑眯眯了,“宁君惜,好东西要一起分享嘛,别这么小气。” 萧雨洛也出声道,“若有了神行符可以事半功倍,我们几个人面对外面那些人也不是没有胜算,如今胜算实在太小了,若是让他们破了阵,更是前功尽弃。” 宁君惜眨眨眼,没应声。 林萍轻声提醒,“宁君惜,这外面大部分人可是因为你才聚在一起的。” 萧雨洛与她身后的老妪都愣了愣。 岳庭与秦浩自动以为是秋潋与绿萝的烂摊子了,没多想。 林惜缘倒是不觉得怎么,似乎早就猜到如此。 林萍还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泄露了天机,继续说,“宁君惜,你便是与林哥不对付,这时候也不能耍脾气啊,况且两个孩子都是小齐叔让你照顾的,你怎么能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 小姑娘听着听着就不乐意听了,皱起眉头,“你这家伙怎么说话的?” 宁君惜连忙拉住小姑娘,让她别添乱。 其实他还是有一道神行符的,若不是人多,他何致于落得如此尴尬境地。 他也能画神行符,可财不露白,人心叵测的道理他太懂了,对于这里的人,除了齐思贤,两个孩子,便是林萍他都不信,又如何敢把会画神行符的事说出来。 他修为连炼气三品巅峰都未到,却画出了三品符篆,这是天赋,可并不一定是好事。 用现在的轻轻松松,换今后可能的无数不可知麻烦,很不值。 齐思贤拉了下宁君惜,笑了笑。 萧雨洛见宁君惜为难,叹了口气,“你若不愿,那作罢便是。” 宁君惜又沉默了几个呼吸,吐出口气,“以我现在的实力,我最多能画两张。” 萧雨洛眼睛一亮,柔声道,“也是可以的。”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下雪了 http://.biquxs.info/

一伙儿人跑出很远,还是林惜缘笑眯眯说差不多了才停下。 岳庭与秦浩没跟来,或者说根本未出幻阵,小姑娘当时还在废墟前问两个坏人呢,宁君惜只是笑眯眯说,他们另有其他事,不与我们一路了。小姑娘便信了,让一伙儿人赶紧跑。 几个修为浅的少年人气喘吁吁,是真当逃命地逃。 宁君惜停下时,差一点坐到地上,还是齐思贤连忙拉了一把。 林惜缘完全脸不红心不跳,笑眯眯调侃宁君惜,“行不行啊,不行我背你?” 宁君惜不想搭理他,双手撑膝大口喘气,要不是之前要花费大半真气画符,他会这么狼狈吗,都是这个混蛋家伙害的,还有脸说。 林惜缘完全没有自觉,懒散往宁君惜背上一压。 宁君惜没站稳,这次就结结实实摔在了雪里,骂人的心都有了,怒瞪林惜缘,“你做什么?” 林惜缘咳嗽一声,一脸悻悻然,“我不是故意的。” 一个雪球当头就砸在了林惜缘脸上。 跑来扶宁君惜的齐思贤呆了呆。 小姑娘双手叉腰,气呼呼道,“坏人,你不能欺负宁君惜。” 林惜缘抹了把脸,咧咧嘴,然后忽然竖拇指道,“李女侠的准头老好了,一下子就砸我脑袋上了,不愧是女侠,厉害厉害。” 小姑娘哼了声,扬起脑袋,一脸傲娇。 林惜缘继续说,“那李女侠也一定能猜到,我是怕宁君惜累,让宁君惜坐地上休息一会儿,是吧?” 小姑娘面色狐疑扫了眼林惜缘,又扫了眼宁君惜,点点头,转身去找小和尚了。 宁君惜脸黑了黑,一仰头,直接躺在雪地上,不想搭理人。 “少主……”齐思贤看着宁君惜这副破罐子破摔模样,不知道该不该把他拉起来。 “没事。”宁君惜有气无力道。 毛球本来在带路,见一伙儿人不走了,这时候从前面跑回来,嗖一下蹦到宁君惜身上,好巧不巧踩了他伤口一脚。 宁君惜一下子揪着毛球后颈坐起来,一张脸纠结成一团。 毛球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无辜咿呀了声。 宁君惜瞅着毛球的一脸憨样,想着这是只雌的,不能打,不能打,气呼呼将毛球塞给齐思贤,自己生闷气了。 齐思贤莫名其妙,抱着毛球一脸尴尬。 林惜缘踢了踢宁君惜,“你不会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吧?” 宁君惜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抬头看他。 萧雨洛微笑说,“林公子是想说,这偌大雪 灵域,他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聪明!”林惜缘打了个响指,“要我猜,他们中有人是姬家之人,或者是孔,赵两家之人。” “所以,林公子有什么见解?”萧雨洛又问。 “这个就要问他了。”林惜缘拿下巴示意了下宁君惜。 宁君惜心道关他什么事,挑眉等他下文。 “他们要找峨眉传承,你说该怎么办?”林惜缘提醒。 萧雨洛也眸子灼灼看向宁君惜。 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又钻回来,撇嘴道,“给他们不就好了。” 宁君惜眉头皱起,“我若对这里熟悉,会这般被动?” 他故意避重就轻,不去说峨眉传承。 林惜缘咧嘴一笑,竟然转身走出几步,一屁股坐下了,这是不打算再多问的意思。 萧雨洛嫣然一笑,“宁公子好好休息。” 她也往一边走出几步,席地而坐。 她身后的妇人便站在她身边,面无表情,似乎一个木头。 小姑娘拉拉宁君惜袖子,可怜兮兮皱起小脸,“宁君惜,我饿了。” 小和尚没说话,只是肚子咕噜一阵怪叫。 “毛球,去捉……”宁君惜下意识扫了眼附近的几人,无奈叹了口气,改口道,“你等会儿,我跟毛球去打猎。” 齐思贤赶紧喊了声,示意他可以去。 “你在这里照顾两个孩子。”宁君惜温和说,他也正好透透气,提防这几个人这么多天,他心累。 “我跟你去吧?”林萍眨眼道。 “我跟他去吧,让毛球待在这里。”林惜缘笑眯眯插嘴,“巴掌大的小东西,去了能干什么?” 宁君惜心里很不服气,毛球力气大,速度快,以前的雪兔都是它捉的,就是个子小点,怎么了,凭什么说它没用,再者,毛球怎么着也有尺长,比巴掌大多了。 毛球能听懂人话,喵一声就往宁君惜衣服里钻,表示要跟着宁君惜。 宁君惜想到毛球是雌的,很是介意,将毛球揪出来,“不必了,我跟毛球去就行。” 他说完,看了眼齐思贤,小跑着离去。 林惜缘后仰倒在雪地里,无奈摇头。 林萍眨眨眼,面色古怪。 宁君惜白衣白发,毛球也是白色,一人一猫稍微走远,眼力再好的人也很难发现。 齐思贤跟两个孩子看了会儿,实在看不清宁君惜的身影了,便揉揉眼睛,收回视线。 小姑娘对齐思贤还是有点喜欢的,因为她觉得齐思贤跟笨 十方一样笨,便眨巴眼问,“齐思贤,我问你啊,宁君惜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小和尚一下子冷汗都出来了,紧张兮兮盯着齐思贤。 “哈?”齐思贤立即傻眼,这是个什么问题,迟疑了下,支支吾吾道,“应该没有吧?” “什么叫应该没有?”小姑娘皱皱鼻子,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齐思贤挠挠头,还是不敢确定,“要不你等少主回来问少主吧?我不知道。” 小姑娘撇撇嘴,她若敢当面问还问面前的笨蛋干什么,“那你为什么叫宁君惜少主啊?” 齐思贤这次倒是干脆,“少主就是少主啊,没有为什么。” 小姑娘更不满意了,“总有个来头吧?” 齐思贤摇摇头,“没有来头。” 小姑娘一拍腿,“齐思贤!” 齐思贤可不是宁君惜,也不是小和尚,一点不觉得受到了威胁,“怎么了?” 小姑娘伸出小手,比画着似乎是想掐死齐思贤,又忍下来,一转身,不理他了。 小和尚擦了下脑门上的冷汗。 齐思贤莫名其妙,摇摇头,感觉脸上有点凉,伸出手,竟然下雪了,米粒一样。 他抬头看了看,红日当头,鬼知道怎么会下太阳雪。 林惜缘坐起身,抬头看着天空说,“要起风了。” 身边只是微有凉风。 头顶却有大片云层自北向南而移,渐渐将太阳遮住,天空一下子昏暗下来。 萧雨洛皱眉道,“这场雪,不会小的。” 林惜缘打了个哈欠,“我去找宁君惜,你们赶紧找个躲雪的地方,我可不想成雪人。” 齐思贤出声道,“我去吧?” 林惜缘笑眯眯道,“你知道往哪里找?” 齐思贤不说话了。 “来,给你个小玩意,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就捏碎它,有惊喜。”林惜缘将一个小东西丢给齐思贤,又丢给林萍另一个小玩意,“妹啊,也送你一个。” 然后,他看向萧雨洛,“劳烦雨洛仙子帮忙照拂了。” 萧雨洛微微点头。 林惜缘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起身往宁君惜之前离开的方向去了。 萧雨洛身后的中年妇人微微皱眉,“尊主……” 萧雨洛一抬手,转头看向两个少年人,“两位少侠觉得该往哪边去?” 宁君惜昨天便同齐思贤讲过身边这几人的来历,齐思贤自然对萧雨洛也没什么信任,点头道,“听萧尊主之言。”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踢到了铁板 http://.biquxs.info/

雪地中打猎有很多顾忌,其中之一便是尽量不打杀狐,狼,狗。 狐多有灵性,特别是白狐,老人们常说雪地里的白狐是雪精灵,打杀了会带来灾难。 狼多记仇,又是群居,打杀会引来狼群的报复。 狗性守护,又与狼不对付,有庇佑之意,打杀了便是将守护神往家外赶,是咎由自取。 宁君惜在冻土村开酒肆那会儿,怕村民们找到借口寻他晦气,曾经花了些心思研究当地人的风俗,如今仍如数家珍,便也有意无意避开这些忌讳。 所以,他跟着毛球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才找到了个下手对象。 一只两肢着地,身子两侧有短小的好像翅膀一样的东西,白色肚子,背上是黑色的,就好像披了一件黑色披风,像鸟不是鸟,看着十分讨人喜欢。 这个东西,宁君惜倒是认识。 御冰兽,不会飞,可能御风雪,一般群居,普通成年御冰兽有炼气三品的实力。 不过,在现在的宁君惜眼里,这是一只能吃的鸟,至少二十多斤呢。 宁君惜现在已经有点着急了。 这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如果没意外,一定是一场大雪,若是困在雪里,就麻烦了。 他四下张望了会儿,确定这是落单一只,冲毛球打个手势,“上!” 毛球立即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只是结果略微有点奇怪。 毛球装在那御冰兽身上就似乎撞在了一堵墙上,一头栽在雪里,晕晕乎乎。 宁君惜有点愣。 那只御冰兽看着忽然撞过来的小东西,一脸莫名其妙,然后,拿那像翅膀不是翅膀的鳍戳了戳毛球。 毛球吓得尖叫一声,嗖一声窜回宁君惜怀里。 御冰兽一脸茫然看着不远处的那个白人,眨眨眼,又眨眨眼。 然后,它看到那个白人往它这边弹过来一道流光。 它便抬鳍,那道流光便似乎游鱼,围着它的鳍转了一圈,没了。 它看着那个白人,更加莫名其妙,然后幡然醒悟,他是想和自己玩,啊呜一声,便跑向了那个白人。 宁君惜都傻眼了,这是御冰兽?哪有这么厉害的御冰兽?这不会是御冰兽王的后裔吧?那成年的就是妖王实力,也就是大宗师实力? 他还没想完,就看到那个东西摇头晃脑跑过来了,顿时有点心凉,这么记仇啊,我就是跟你闹着玩,我不吃你就是了。 他转身就跑。 那御冰兽见白人跑了,也有点急,抬鳍几道流光连打了出去。 宁君惜抱头鼠窜,上蹿下跳,险之又险侥幸没被流光击中,免了被冻成冰琥珀。 等林惜缘追到这片雪地时,雪已经下大,白雪漫天,白茫茫的一片,被风一吹,很是混乱。 茫茫白雪中,一人一兽,一追一逃。 林惜缘面色古怪,这少年在玩什么? 他将骨扇脱手,直接甩了出去。 那御冰兽忙着追宁君惜,没注意到,栽了个跟头,一脸无辜盯着那个又转回去的骨扇。 只是,下一刻,那把骨扇再次袭来,锋锐冷冽的气息让御冰兽感觉到了危险,毛发立气,一声长吟。 一股白色浪流从它两鳍之间形成,与骨扇碰撞在一起。 只是,紧接着,御冰兽再次栽了个跟头,呆了呆。 宁君惜停下脚步,累惨了,见林惜缘想痛下杀手,连忙喊,“慢着。” 林惜缘动作一顿,看向宁君惜,挑了挑眉。 宁君惜刚想说话,雪地里忽然响起尖锐凄厉的叫声。 御冰兽似乎给惹急了,仰天长啸起来。 林惜缘想也没想,骨扇再次脱手而出。 御冰兽又一个跟头,肚子上破了个大口子,倒是不叫了,呆呆看着林惜缘。 林惜缘还不想罢休,骨扇再次打出。 叮一声轻响。 这次,骨扇却是与一道流光相击,方向稍微偏移,避过了御冰兽肚子上那道伤口,擦着御冰兽的左鳍而过。 “你别杀它。”宁君惜喘着粗气说。 林惜缘呲了呲牙,“它记得我们,留着它,御冰兽群会找我们麻烦。” “它开了灵智……”宁君惜咽了口唾沫,“而且,它对我没有恶意。” 林惜缘皮笑肉不笑道,“那你说怎么办,它已经通知它的同伴了。” “我跟它聊聊。”宁君惜呼吸平稳下来。 “行。”林惜缘耸耸肩,“如果谈崩了,那我可就大开杀戒了。” 宁君惜点点头,看了眼怀里的毛球,毛球咿呀了声,宁君惜便看向那只呆住了的御冰兽,小心翼翼靠近。 御冰兽眼中忽然流露出慌乱,四肢扑腾,啊呜怪叫起来。 宁君惜跟毛球都被吓了一跳。 宁君惜很快平复下心情,语调尽量温和道,“我不会害你,别怕,真的,真的。” 他不知道面前的这只御冰兽能不能听懂人话,只是自己潜意识的心理暗示。 显然没什么用。 那御冰兽啊呜怪叫得更厉害了,甚至宁君惜觉得这家伙是不是想扑过来咬他一口。 宁君惜不再贸然靠近,只是皱着眉头盯着这只兽。 原本以为只是一只普通的御冰兽,谁知道是踢了铁板,现在又知道这家伙是开了灵智的,这种境界便开了灵智可是极难得的事,那他就很不乐意杀了,可现在这种状况,他想谈和也没有办法啊,等御冰兽群来了便真麻烦了。 “快点!”林惜缘催促,他可没有大道三千,生灵皆平等的觉悟。 宁君惜冷汗都快下来了,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平静,然后,他脑袋中灵光一闪,手指间一道流光打出。 御冰兽抬鳍想挡,那道流光却围着它鳍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宁君惜手指间,围着宁君惜手指打旋。 御冰兽眸子一亮,抬鳍啊呜了声。 宁君惜便将那道流光再打出去。 那道流光围着御冰兽的鳍转了一圈,没了。 御冰兽似乎小孩子遇到新奇玩具,顿时兴奋起来。 宁君惜松了口气,又将一道真气打出去。 御冰兽啊呜怪叫,这次真气转了两圈才消失。 宁君惜又打出一道真气,小心翼翼上前了一步。 御冰兽哆嗦了一下,露出怯生生的眼神,只是很快又被宁君惜接连打出的两道真气吸引。 宁君惜便又往前走了几步,御冰兽竟然还是任由着。 宁君惜不由庆幸。他修习了两年寒水诀,现在五行中就习惯了将真气转化成寒水属性的使用,这次倒是误打误撞帮了大忙。 林惜缘在一边看着,啧了一声。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只是一柄剑而已 http://.biquxs.info/

这次意外完全可以说是老天爷给开了个玩笑,或者说宁君惜出门忘了翻黄历。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 两个人在五十多只御冰兽的集体目送下,深一脚浅一脚离开这片雪地。 走出很远,宁君惜才敢回头,见后面没东西追来,立即垮下脸,郁闷得不行。 御冰兽王不该有点身为王的样子吗,为什么要与御冰兽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还有矮一头,害得他看走了眼,差点栽个大跟头。 他以后说不定都有心理阴影了,再不敢随便打杀异兽了。 宁君惜越想越烦,揪着毛球的耳朵一阵揉捏。 毛球倒是温顺,任由宁君惜折腾,反正又不疼。 林惜缘笑嘻嘻调侃,“怎么,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你怎么会找来?”宁君惜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反问。 “你要是偷偷溜了,就很不妙了。”林惜缘煞有其事说。 宁君惜翻白眼,他若想溜早溜了,还用他提醒。 可下一刻,他却面色微变,骤然爆退。 骨扇擦着宁君惜腰际而过,差之毫厘。 林惜缘飘然追至,几乎与宁君惜只是一尺之隔,笑容儒雅温和,“把峨眉传承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宁君惜反手一道符篆打出。 大雪中骤然一股热浪滚滚,雪花纷纷融化。 林惜缘骨扇在手,骤然一扇,风雪交加肆虐而去。 火势微微一滞,竟然再没了一往无前的气势。 林惜缘并未再加以刁难,笑容愈发温和,“你便真是小宗师修为,也不会是我的对手,更何况只是连宗师都未入的不入流之辈。” 宁君惜也没有再蚍蜉撼树的意思,只是平静看着那个似乎人畜无害的年轻人。 少年有时候很像孩子,有时候却一点都不像。 林惜缘笑眯眯道,“是不是觉得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境地,或者觉得一定是我死你活?” 宁君惜依旧不说话。 林惜缘继续说,“你怀里那是只雪玲珑吧,幼年期的,还受过重伤,便是有神游境界,实力也能到神游境?” 宁君惜神色愈发清冷。 林惜缘打了个哈欠,“你不会是觉得,这附近还会有人吧?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选上的,不过呢,峨眉的少主,其实不是非你不可的。” 宁君 惜沉声道:“我不知道什么峨眉传承。” 林惜缘盯着这个一本正经的少年,似乎听到一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才忍住不笑出声,“你说了不算。” 宁君惜抿唇不语,因为没什么好说的了。 林惜缘笑容玩味,“峨眉道统你可知出自何处?它原本姓林。” 宁君惜面无表情看着那个年轻人,“你知道什么是峨眉传承?” 林惜缘没回答,而是笑问道:“是不是觉得自己要死了?” 宁君惜眸子平静,没有一点绝望或者慌乱,“林家的林还是不是峨眉的林?” 林惜缘耸耸肩膀,“不知道。” 宁君惜点点头,眸子更平静了些,又问,“林惜缘,我如果将峨眉传承给你,你能不能放过齐思贤他们?” 林惜缘笑眯眯反问,“你确定我现在答应了你,事后不会反悔?” 宁君惜面无表情,只是他身周的雪花诡异至极静止了下来。 林惜缘笑嘻嘻道:“少侠,别冲动啊,咱们这不是正在讲道理嘛,等到道理讲不通了,再动手也不迟啊。” 宁君惜默不作声,只是看着年轻人眸子。 林惜缘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年,摸着下巴,“这才有点样子嘛。” 然后,他收敛了笑意,“宁君惜,如果你将峨眉传承交出来,我答应你,不为难其他人。我林惜缘从不骗人。” 宁君惜点点头,下一刻身形却在原地消失。 铿一声轻响,软剑与骨扇相击,瞬间激起大片火花。 在这空档,毛球莫名其妙吐了一口口水在骨扇上。 这次轮到林惜缘面色大变了。 他一把将骨扇丢掉。 咔嘣咔嘣几声轻响,骨扇瞬间层层结冰,又碎成几块。 “停,不打了,不打了。”林惜缘苦着脸大叫,毫无高人风范,然后看着雪地里的骨扇,一脸肉疼,“我的扇子啊。” 宁君惜警惕盯着他。 毛球也瞪圆了一双眼睛看他。 “宁君惜,你要赔我。”林惜缘忽然转头道。 宁君惜没回答。 林惜缘见一个巴掌拍不响,觉得很没意思,没好气道,“你以为我真敢杀你?暗处盯着的那几头大妖不把我生吞活剥了。” 宁君惜一点不信。 林惜缘翻了个白眼 ,抬高声音道,“前辈们,出来个给咱们少主瞧瞧啊,免得他冤枉好人。” 四周静悄悄,唯风声贯耳,霍霍不绝。 宁君惜依旧面无表情。 林惜缘有点尴尬,好在他本来就没脸没皮的,喃喃道,“要是没在这里,我是不是能多说点什么。” 他一脸兴致勃勃,“宁君惜,我跟你说……” 一个雪球啪一声就砸在他后脑勺儿上了。 林惜缘与宁君惜转头看去,一只猿猴挥了挥长臂,然后又一个雪球砸向了林惜缘。 林惜缘连忙跳开,叫屈道,“为什么不砸宁君惜!” 猿猴抬脚就冲了过来,看架势是想揍人。 林惜缘骂了声,连忙往远方逃窜。 猿猴却只是象征性追了两步,便倒了回来,冲宁君惜深深一揖,咧嘴一笑,钻回了雪里。 宁君惜也回笑回去,然后,看着猿猴消失的方向怔怔无言。 扪心而论,他希望林惜缘说的都是真的,可他到底不是没有前缀的宁君惜,很多东西就不可能逃避得了,谁让他是宁君惜呢。 “喂!”林惜缘不知什么时候又溜回来,“刚才是跟你开个玩笑,别放在心上啊。” “峨眉的少主,真的可以是别人吗?”宁君惜回过神来问。 林惜缘噎了一下,“我胡扯的,你别当真啊。” “那峨眉以前真的姓林?”宁君惜又问。 林惜缘干咳一声,四下环顾,忽然眼睛一亮,“那里有一只麋鹿,看我的。” 他不知从哪里又摸出来一把折扇,刷一声打了出去。 一道血线飙过,麋鹿蹦跳了两下,倒了下去。 林惜缘拍拍手,笑嘻嘻道,“厉害吧?” “你不必提醒我,”宁君惜神色依旧平静,有种游离于世俗之外的漠然,“该我承担的,我不会逃避。” 林惜缘悻悻道,“林家还是不是峨眉的林家我不知道,但我林惜缘还是峨眉的林惜缘。” 宁君惜闭了闭眼,他之前的表现是太让人寒心了吧,否则林惜缘怎么想着冒险提醒他,“我之前想过杀死你。” 林惜缘咧咧嘴,“我知道啊,也知道你能杀我,所以我才让你别冲动嘛。”他忽然促狭道,“是峨眉传承?” 宁君惜淡淡看他一眼,神色依旧漠然,“只是一柄剑而已。”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气氛略暖 http://.biquxs.info/

林惜缘下手极其精准,几乎是一击致命。 等两个人过去看麋鹿时,麋鹿已经在抽搐,鹿嘴张开,却只发出嗬嗬怪声。 毛球盯着那头垂死挣扎的鹿,一脸好奇,抬爪子戳戳宁君惜,咿呀了声。 宁君惜皱皱眉,一剑扫了过去。 鹿头随着剑光斩落,四周一下子安静至今。 毛球眨眨眼,茫然看宁君惜。 林惜缘啧啧称奇,“干脆利落,技术活!” 宁君惜看了眼他,揉了揉毛球脑袋,“去找齐思贤。” 毛球咿呀了声,窜了出去。 宁君惜忽然道,“你来是因为林家吧?” 林惜缘咧咧嘴,将那头足有百斤的麋鹿扛在肩上,掂了掂,“好家伙,吃两天都够了。” “林萍跟我说过你的根底。”宁君惜自顾自道,“二十年前那次林家动荡,老头子跟我说过,那次他没出手,但是有个小辈雷厉风行,最后林家长辈问罪,那小辈却自己跑了出去,再未回过林家。” 林惜缘笑容微敛。 “十年前,是老头子第一次替林家出手,那时,老头子跟我说,林家没什么人了。”宁君惜淡淡说, “我出雪原那会儿,林家又一次动荡,老头子说再一再二不再三,结果两年前,他们又去了。” 宁君惜声音有些凉薄,“你若是想用自己换整个林家的安稳,没必要。” 林惜缘笑容微苦,“你想多了。” 宁君惜摇摇头,“林南所行之事我便当什么也没发生,也不会让老头子追究,你大可放心,至于其他事,爱莫难助。” 林惜缘哈哈一笑,大力拍宁君惜肩膀,“你真想多了,当年我所为已经是仁至义尽,现在我就是林惜缘,林家跟我有什么关系?” 宁君惜没打算理会他的自导自演,身形一闪避开,认准一个方向而去。 “哎,有没有礼貌啊。”林惜缘追上去,嘀咕道,“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不走当雪人吗?”宁君惜头也不回,“萧雨洛信得过吗?” “信不过。”林惜缘直截了当道。 宁君惜皱起眉头。 林惜缘忽然手掌一翻,摊开手多了一块白色玉牌,“应该知道是什么吧?” “子母传声玉简?”宁君惜不确定道,这种能通过子玉简与母玉简相互交流的通讯玉简他只是在书上见过,有些不确定。 “对了。”林惜缘笑眯眯道,“这个东西小萍会用,不慌。” “多谢。”宁君惜笑了笑,然后眸子清澈说,“不过,我还是不喜欢你。” 林惜缘怔了怔,蓦地哈哈大笑。 …… 齐思贤一伙儿人找到了山洞,距离之前驻足之地不过两里路程。 一直似乎萧雨洛影子的妇人出去捡了些干柴,烧了堆火,一伙儿人便在火边或者发呆,或者想事情,或者昏昏欲睡。 一只白猫悄无声息溜进山洞。 干瘪妇人眸子一厉,看出是宁君惜的白猫后又恢复木头人模样。 毛球本来被妇人吓得哆嗦了下,见妇人不再吓唬它才贴着墙根钻进齐思贤怀里,打了个滚儿。 小姑娘立即兴奋了起来,毫无分寸揪起毛球,“宁君惜回来了?” 毛球喵呜叫唤,四爪扑腾,吓得小姑娘赶紧把毛球丢掉,毛球就缩在齐思贤怀里,委屈巴巴看小姑娘。 小姑娘破天荒得有点心虚,小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齐思贤咧嘴一笑,“没关系,我不跟少主告状。” 毛球很人性化冲齐思贤翻了个白眼,窜了出去。 “哎?”齐思贤有点急,连忙站起来想去追,又想到什么,停下身形,坐回原地,“毛球是来探路的,这是回去跟少主说一声,回来还要些时间,我们再稍微等等。” 小姑娘眨眨眼,想到刚承了这笨蛋一个人情,要乖一点,就拍拍肚子,“肚子啊肚子,你再稍微等等。” 齐思贤有点想笑。 这一等便等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小姑娘与小和尚都被火堆烤得睡了过去。 齐思贤也有点昏昏欲睡,不过想着是宁君惜嘱咐照顾好两个孩子,他便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自然不敢睡,时不时狠狠掐自己大腿一下,就疼得龇牙咧嘴。 这时,他一抬头,就看到一身白衣从山洞外钻了进来,顿时精神,“少……” “嘘!”宁君惜连忙做了个噤声手势,冲萧雨洛点点头,坐到火堆前,“林惜缘在外面处理猎物,稍微等会儿。” 萧雨洛点头回礼。 很快林惜缘提着两条血淋淋的鹿腿进来,往几人面前一举,这是谁烤的意思。 那鹿体型实在不小,再加上山洞并不宽敞,将鹿整个烤了太不切实际。 宁君惜接了一条,萧雨洛身边的妇人接了一条。 林惜缘又出去将剩下两条前腿也拆下来,自己烤一条,让齐思贤烤一条。 萧雨洛犹豫了下,自己出去割了一大块胸脯肉,拿回来烤。 林萍想着也不能自己一个人不劳而获啊,也去割了一大块肉来烤。 粉红的肉逐渐镀上层金色,渗出黄色的油脂,香气逐渐弥散,充斥整个山洞。 “好香!”小姑娘皱着眉头摸索着从齐思贤怀里爬起来,便往香味方向上凑。 “烧头发了。”齐思贤结结实实给吓了一跳,差点把腿丢出去。 宁君惜一手摁住小姑娘脑袋,“别梦游,睁眼。” 小姑娘眼皮子跳了跳,终于睁开,入眼就是一张漂亮略有些苍白的脸,大喜,“宁君惜,你回来了!” 小和尚估计被吓了一跳,腿哆嗦了下,迷迷糊糊睁开眼,四下瞅瞅,呆在那里。 宁君惜哭笑不得,柔声道,“再睡会儿,睡饱了就能吃饭了。” 小姑娘哪还有什么睡意,摇摇头,好奇道,“宁君惜,你什么时候来的?” “烤肉之前。”宁君惜笑眯眯说。 小姑娘点点头,估计这一觉还没反应过来,“哦,这是什么肉?” “麋鹿。”宁君惜回答。 “是什么?”小姑娘好奇道,她没见过。 宁君惜想了想,“一种能跑得很快的像马的东西,生了一对龙角。” 小姑娘瞪大眸子,“有这样的马? 宁君惜微笑,“有啊,我们这不是要吃了吗?” 小姑娘拍掌,“宁君惜真厉害。” 林惜缘故意叫苦,“脏活累活都让我干了,到头来功劳都被人抢了。” 宁君惜心道,这家伙好生小气,解释道,“这可不是我打的,是林惜缘。” “坏人打的?”小姑娘瞬间改变脸色,“滥杀无辜,大坏蛋!” 林惜缘目瞪口呆,然后哀叹连连,女人心,海底针呐。 一伙儿人说说笑笑间,鹿肉很快烤完,几个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分了鹿肉都开始大快朵颐。 宁君惜与齐思贤凑伙儿吃,顺便分给两个孩子和毛球小怪,宁君惜烤得火候刚刚好,齐思贤就有点差劲,其实是齐思贤占便宜了。 林惜缘本来也想凑伙,结果四个人都不乐意,只能悻悻然跟林萍凑伙了,两个人手艺如出一辙得差。 萧雨洛与老妇各吃各的,倒是没有其他人那般有人情味,不过也吃得很香。 这天,山洞外风雪肆虐,景有点乱。 这天,山洞里肉香肆意,气氛略暖。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再遇折叠空间 http://.biquxs.info/

一场风雪后,天气并未放晴,有些阴沉沉的。 几个人钻出山洞,四下环顾。 寒风凛冽,四周没有其他活的东西,白皑皑的雪色似乎蒙了一层纱,有些过分冷寂。 林惜缘在料峭寒风中伸了个懒腰,只是伸到一半就打了个寒颤,“怎么这么冷啊。” 萧雨洛眉头轻蹙,“这场雪来得蹊跷,总觉得不会是好事。” 宁君惜没出声,只是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说,“毛球,那草距离这里还远吗?” 毛球喵了声,灵巧跃了出去。 “小惜,找到含霜草,要给我分三成啊。”林惜缘看了眼跑出去的小家伙,笑嘻嘻说。 宁君惜没理会他,看向萧雨洛,“萧尊主若有事,可以先行,不必刻意与小子一路。” 萧雨洛嫣然一笑,“无妨。” 小和尚自觉跑到林惜缘那边,他们两个孩子脚程慢,一伙儿人运起轻功赶路,他们都跟不上。 小姑娘眨眨眼,看看宁君惜,又看看齐思贤。 她一路来是岳庭抱的,从阵法里跑出来是齐思贤抱的,不过现在好像没人想抱她。 “思贤,你抱柳儿。”宁君惜嘱咐了声。 “哦。”齐思贤应了声,将小姑娘抱起来。 一伙儿人正准备出发,山洞边的一堆雪忽然动了一下。 林惜缘二话不说,折扇直接打了出去。 噗一声轻响,有个像鸟不是鸟的东西从雪里钻了出来,赶紧冲林惜缘啊呜啊呜叫了几声,就往宁君惜方向跑。 宁君惜被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好几步。 那御冰兽见宁君惜躲它,很是茫然,啊呜啊呜怪叫,两只小短鳍还上下扑腾。 宁君惜面色古怪,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这只鸟怎么找过来的,他们不会被包饺子了吧,应该没这么聪明的兽啊。 林惜缘倒是看出御冰兽的意图了,嘴角抽了两下才说,“小惜啊,你再打两道真气出来。” 宁君惜眨眨眼,干脆利落将两道真气打出去。 那御冰兽抬鳍,让那两道流光在它鳍间转了一圈,很快消失,它立即兴奋起来。 小姑娘瞪大了眼,从齐思贤怀里溜下来,扯宁君惜衣角,“宁君惜,这是个什么东西,很好玩的样子。” “御冰兽。”萧雨洛面色复杂,“是王族血脉。” 御冰兽名字中的‘御冰’可不仅仅是大自然的冰雪,远古时期的御冰兽传说是冰神的坐骑,能吞噬外来的所有寒冰属性的力量为己所用,一口气可冰封千里,是当之无愧的神兽。 可叹,如今的御冰兽远古血脉微弱,只有少数有这种类似返祖的吞噬能力,又因为御冰兽天赋一般,极少人重视,这种天赋异禀的御冰兽也就泯然众兽了。 萧雨洛实在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碰上这种妖兽,若是她一人,她必然要收复,以后好好培养,只是如今却是不会这般因小失大。 萧雨洛能想到的,宁君惜自然也能想到,只是,他的思路与萧雨洛的完全不同。 照现在的架势,这种傻不拉叽的御冰兽是觉得宁君惜的真气好吃,那么宁君惜现在就是类似投食的行为。 宁君惜果断收手,拉着小姑娘,转身就走。 萧雨洛略有讶异,也有些不解。 林惜缘啧了声,拉起小和尚,跟着宁君惜离开。 齐思贤见宁君惜走,自然没什么异议。 “宁君惜,怎么了?”小姑娘都在琢磨怎么跟宁君惜商量,好让她抱抱那只憨憨的御冰兽了,结果宁君惜拉着她就走了。 “御冰兽是群居类妖兽,喜欢把人冻成冰疙瘩,不赶紧走就走不了了。”宁君惜边走边说。 “可是……”小姑娘回头去看那只御冰兽,“它追来了。” 宁君惜眉头一皱,弯腰抱起小姑娘,以逃命的架势运起轻功疾行。 林惜缘在后面摇摇头,长臂将小和尚捞起,身形不见匆忙,速度却瞬间加快,大袖飘摇。 萧雨洛自然也不会落下,她此来雪灵域虽说是机缘巧合,却也有浑水摸鱼之意,翻手为云覆手雨,孰轻孰重,她还是掂的清的。 那御冰兽见一伙儿人都跑了,在后面大叫起来。 宁君惜速度更快了几分。 一伙儿人火急火燎赶了一段路,直到后面没了声音很久才停下来。 宁君惜又累惨了,放下小姑娘时觉得两只手都不是自己的了,惨兮兮道,“李女侠,你该减肥了。” 小姑娘捏捏自己肉嘟嘟的脸,一脸天真,“不胖啊?” 林惜缘忽然噗嗤笑起来,指着宁君惜幸灾乐祸道,“你这是活该。” “的确活该。”宁君惜郁闷甩着两条酸麻手臂,“它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家毛球大老远能找到含霜草,人家大老远找到个大活人,有多难。”林惜缘笑眯眯道。 宁君惜黑了脸,这跟说他跑不跑其实没什么区别一个意思,“你说怎么办?” “那小家伙挺好骗的,你要不骗它签个血契什么的?”林惜缘摸着下巴出馊主意。 萧雨洛出声道,“那御冰兽天赋不俗,若好好培养入神游不难,这种机缘其他人都是求之不得。” 宁君惜连连摇头,毛球小怪已经够他受的了,再养一只御冰兽,以为他是开动物园的啊。 林惜缘耸耸肩,“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宰了它。” “这里要怎么出去?”宁君惜不想搭理林惜缘,看向萧雨洛。 萧雨洛怔了一下,没想到宁君惜连这个都不知道,“三种方法,第一,天佑之人得了自己的那份机缘,雪灵域便会出现出口,这是最保险的方法;第二,贪心不足,强行排斥出雪灵域,只是这种方法风险太大,动辄便是伤亡;第三,碰运气,雪灵域中有几处隐蔽出口,当年此处大战的几处裂缝,若是能找到,雪灵域以后说不得能进出自如。” “萧尊主可有线索?”宁君惜点点头,又问。 萧雨洛摇摇头,“便仰仗宁公子了。” 宁君惜笑了笑,“还是先找到毛球再说。” 萧雨洛浅笑点点头。 宁君惜四下一环顾,认准一个方向走去。 近一炷香后。 “宁君惜,有点奇怪。”小和尚忽然出声道。 “怎么了?”宁君惜眉头微皱,有些想不通。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竟然一点也察觉不出来毛球跑哪里去了。 小和尚挠挠头,“不知道,就觉得前面气味怪怪的。” “气味?”宁君惜讶然。 林惜缘皱皱鼻子,嫌弃道,“狐骚味。” 宁君惜仔细嗅了嗅,没嗅出来,他便仔细打量前方,渐渐看出来点端倪。 前面是一处折叠空间。 他迟疑了下,转头道,“你们原地等会儿,我去前面看看。”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狐狸窝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刚一转身,就后悔了。 他个子不高,本事不大,修为不好,难道连脑袋瓜儿都冻傻了,为什么要出头探路,不该找林惜缘去吗? 林惜缘在后面故意摆出一副忧心忡忡模样,“小惜啊,怎么了?” 宁君惜脑筋转了转,发现似乎其他人真不适合去,认命叹了口气,“没什么。” 他往前走了几步,身影便诡异消失。 雪地中出现一阵类似于水纹的波动,很快又恢复平静。 林惜缘感慨道,“这一番天翻地覆,倒是翻出来不少东西。” 萧雨洛眼眸弯弯,噙着浅笑,“若非我早有师承,也不会放过这等机缘,倒是阁下,怎么不四处看看?” 林惜缘摇头席地而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小姑娘噗嗤就笑起来。 林惜缘笑嘻嘻道,“李女侠笑什么呢?” “笑你大言不惭,不知羞。”小姑娘双手叉腰,做了个鬼脸。 林惜缘眨眨眼,却是不恼,反而竖拇指夸赞,“李女侠英明啊。” 小姑娘一扬脑袋,额前刘海随风抖了抖,得意洋洋,“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林惜缘笑眯眯点头,“李女侠说得对。” 林萍一脸悻悻然,觉得林惜缘的高大形象在一点点垮下来。 齐思贤与小和尚相视一眼,憋着不笑。 萧雨洛低头浅笑。 她身后的妇人依旧似乎根木头,面无表情。 …… 饶是宁君惜冷静,见到折叠空间里的场景也惊呆了。 入眼是一片冰雪世界,白皑皑的雪色铺天盖地,没有日月,却一片光明。 宁君惜面前是一片潭水。 寒潭映雪,平静如镜,不知深浅,只见波光粼粼。 寒潭对面有一棵参天大树,大到遮住了整个潭顶天空。 大树并非凡树,通体晶莹,枝桠纵横也皆是白色,似乎寒冰雕琢,剔透玲珑,流光溢彩,不似凡间之物。 若仅仅这些,宁君惜只会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可繁杂枝桠间站着一只接一只雪狐,毛发皆无一杂色,在树上嬉戏玩闹,似乎精灵,一片灵动。 宁君惜觉得,自己在做梦。 几片似乎冰琢的叶片悠悠落下,纹理剔透,漂亮至极。 树上跳下来一只雪白色的小兽,咿呀一声便往宁君惜身上扑。 宁君惜几乎本能避开,还连退了十几步。 “主人……”奶声奶气的女孩嗓音响起,带着明显的疑惑。 毛球停在雪地上,迷茫看宁君惜。 玩闹的雪狐几乎一霎那停止了玩闹,也齐齐看向宁君惜。 “你别过来,让我静静。”宁君惜头一次见这么多狐狸,只觉得头皮发麻,都快被吓傻了,脑袋里一片混乱,只是仅存的理智没让他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这时,湖水中忽然哗啦一声。 一个姿态婀娜、体态修长的生物在水中翻了个身,划出了一条漂亮的弧线,随即浮出了水面。 清水出芙蓉。 那是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长相极美的美人儿。 宁君惜理智的最后的那根弦终于崩了,甚至连美人儿长相都没看清,转身就逃。 狐狸窝里出来个人,谁信那是个人啊。 潭水中的女子浅浅一笑,越出水面,水滴落搅乱了影。 纱衣自岸边飘来,轻覆女子之身,遮住了尽泄春光。 女子玉足踩水,瞬间站在雪中。 她素手伸出,一条白练从她手中脱出,缠向仓皇失措的少年。 宁君惜察觉身后风声,想也没想,往前一扑,在雪地里一个打滚。 “公子,难道奴家不美吗?”还没松一口气,一个娇媚的女声响起。 然后,他腰上一紧,已经被白练缠了个结实,整个身子瞬间被拉到了女子面前。 宁君惜赶紧闭眼,生怕这女子把他眼珠子抠出来。他又不是故意看这狐狸祖宗洗澡的,再说他也没看到啊,怎么着也是几百岁的狐狸了,就不能肚量大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放了。 “公子生得好生俊俏呢。”女子凑近少年,轻抚少年脸颊,笑道。 “是,是。”宁君惜可没觉得荣幸,小心翼翼躲避。 “怎么,怕奴家吗?”女子见宁君惜这般嫌弃,纤手扶在他肩上,凑近了他的脸,在他耳根子上轻轻吹了口气。 “狐仙大人是神仙人物,身份显赫,小子实在怕唐突了大人。”宁君惜哆嗦了下,连坊间的流言都用上了。 “奴家都不介意,公子怕什么?”女子妩媚娇笑,勾住宁君惜脖子,继续在他耳根上吹气,还用脸颊蹭了蹭宁君惜的脸。 宁君惜脸一下子红了,一把推开她,恼羞成怒道,“你够了啊。” 然后,他愣了一下,“李湘湘……” 女子掩唇娇笑,“宁公子终于愿意看一眼奴家了。” “你不是李湘湘,你是谁?”短短几个呼吸,宁君惜完全恢复了镇定,冰冷道。 “奴家就是李湘湘。”女子扭动腰肢靠近,春光隐隐约约,最是引人遐想。 宁君惜脸庞僵硬,猛退了好几步,斥道,“我以少主的身份命令你们都出来,我需要个解释。” “好了,菲菲,别闹了。”猿猴轻巧从头顶树叉上跳下来,冲宁君惜一揖,“少主。” 女子也收敛了笑意,恭敬一揖,“少主。” 紧接着,又从树杈间跳下来两只雪狐,两只彩色羽毛的鸟,一只白熊,一只黑斑白皮虎,都匍匐在地,算是对宁君惜表示尊重。 宁君惜不想计较这些乱七八糟的妖精哪里来的,他现在快被气死了,“那个女孩呢?” 女子连忙出声道,“她没事。” 宁君惜脸色稍缓,看向女子,“你怎么回事?” 女子浅笑,“奴家苏菲菲,原是一缕残魂,李湘湘是半人半妖,得了奴家传承,如今在消化,神魂陷入沉睡,才让奴家借了她身体一用,并无恶意。” 猿猴点头表示赞同。 宁君惜讶异,李湘湘竟然是半妖体质,不过也跟他没关系,就是不知道林潇会不会介意,点点头,“那她什么时候会醒?” “奴家也不知道。” 宁君惜略一犹豫,“她若醒了,你会怎么样?” 女子笑容明媚,“奴家算是她的第二道命魂,与她祸福相依,同生共死,少主不必担心。” 宁君惜偏开视线不去看她,“那毛球带我这里来干什么?” 毛球赶紧冲宁君惜咿呀了声。 宁君惜这次对毛球老大火气,不想理它。 “开启峨眉传承,若是少主有心,可否劳烦少主顺便带奴家离开。”女子走上前,温声细语。 宁君惜退了一步,又硬生生顿住脚步,站在原地,“自然可以。” “请?”女子浅笑伸出手,眸光潋滟。 宁君惜点点头,看了眼猿猴。 猿猴冲宁君惜点点头,冲身后挥挥手,一伙儿妖兽瞬间没了影子。 “老猴不能离开,请少主见谅。”猿猴轻声道。 宁君惜点点头,算是默认。 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需要他参与其中,可哪次告诉过他缘由了,他若较真,早自己把自己气死了。 女子引着宁君惜往寒潭对面而去。 树上一众狐狸尽皆匍匐,安静极了。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所谓传承 http://.biquxs.info/

那棵参天大树比远远见了还要粗壮,两人合抱都抱不起来。 苏菲菲领着宁君惜停在大树下,然后在树上画了个解禁符,一阵漩涡便在树身上形成。 整棵大树颤抖起来,树叶似乎雪花,飒飒作响,树上的雪狐一阵嚎叫,让宁君惜忍不住起了层鸡皮疙瘩。 “少主请。”苏菲菲做了个优雅鞠躬,笑眯眯道。 “你先请。”宁君惜揉了揉头皮,觉得头皮有点麻。 苏菲菲玩味勾起嘴角,“遵少主令。” 她身影瞬间消失在了漩涡里。 宁君惜眨眨眼,看了眼身后的猿猴。 “少主请。”猿猴笑眯眯说。 “哦。”宁君惜不知为什么,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眼前一花,宁君惜身处一片昏暗环境里,感觉在一个人怀里,有人在他耳边吹暖风。 宁君惜结结实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不远处灯奴悄无声息亮起,照亮四周,略显昏暗。 宁君惜这才知道,他现在身处的是一条走廊,四周砌凿得十分规整。 几步外,苏菲菲看着再次恼羞成怒的少年,掩唇娇笑。 “你注意点,这不是你的身体。”宁君惜语气刻板道。 苏菲菲低笑,“少主放心,只要奴家不说,李湘湘是不会知道的。” 宁君惜差点被这么一句话气死,你这么个千年的老妖怪能不能不调戏人,吃亏的是他好不好,“不要闹。” “是。”苏菲菲乖巧低头。 “咿呀。”毛球与猿猴几乎同时出现在走廊里,恰好错过了宁君惜的窘迫境遇,毛球没心没肺,又开始讨好宁君惜了。 “离我远点。”宁君惜不吃它这一套,看向苏菲菲,“带路。” “是。”苏菲菲依旧很乖巧。 …… 走廊没有岔路,两人两兽顺着走廊,很快便到了尽头。 尽头处是一片石壁。 石壁上什么都没有。 宁君惜疑惑看苏菲菲。 苏菲菲娇声道,“此事要靠少主自己了。” 宁君惜撇撇嘴,什么都不告诉他,还说靠他,这不是为难人嘛。 虽然这么想着,宁君惜还是装模作样上前摸了摸石壁,四下敲打了敲打。 他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可事实却是异变就这么简单出现了。 在宁君惜身前,石壁里忽然涌现出一阵阵白色的雾气。 那不断涌现的雾气里,出现了一道红色的身影,她身形越来越清晰,却面容模糊,肩上盘了只雪狐,白色而纯洁,九条尾巴随风摇曳。 女子轻轻摸了摸白狐尾巴,那白狐便拿一条尾巴轻轻触了触女子身子。 一人一兽相互依偎。 苏菲菲眼中流露出失落之色,低下了头。 宁君惜退后了几步,幡然醒悟,雾气是云,这人在天上。 画面拉远,女子身边是那个白衣白发的男子,手中一柄长剑折射着五彩霞光,很是炫目。 男子不知说了什么,云气翻腾,一扇熟悉得门户缓缓清晰。 依旧没有声音。 门户打开,几道身影出现,两方人说了几句,似乎都没什么好说的了,各自转身离去。 宁君惜莫名其妙,看向苏菲菲,他直觉,这段记忆,她应该是知道的。 苏菲菲低落道,“那一战,主母死了,我也死了,主公一夜白头,主公想救主母,可他们不许。” 宁君惜还是莫名其妙。 猿猴清咳了一声。 宁君惜便识趣不再多问。 石壁不知道何时黯淡下来。 四周寂静,有些冷。 石壁中燃起了幽幽火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大,无数人兽在火中嘶吼,挣扎,面容几近扭曲。 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这是一片山峦,绵延不见边际,其中有一座长城,蜿蜒于山峦之中,如蛇如龙,规模宏大。 这时,一座门户缓缓浮现,横亘在天宇,门户大开,有很多人走出,站在门前,漠然看着这副炼狱之景。 一道剑光掠至。 有人御剑而来,白衣白发,悬停在这些人面前。 从门户中走出来的人翻手间风卷云涌,无数雷电凭空浮现,砸落下去。 无数的人兽发出惨叫。 整个人世间燃起了熊熊业火。 一道剑光划破苍穹。 门户如同星光,怦然破碎。 可仅仅几个呼吸,原本的门户重新出现。 白衣白发的男子没有再出剑,只是紧紧握着剑。 整个人世间雷云弥漫,雷电开始以万里山峦为中心不断扩散。 有人自山峦中拔地而起。 一个个人冲霄而起,一道道光 束升起,如同流星。 只是,下一刻。 更多的门户出现。 更多的人出现。 雷云滚滚,无数雷电奔腾而下。 没有人放弃,不知多少人在抵抗上天的惩罚,半步不退。 可人力终究不能胜天。 一个个人倒下,一道道光束消失,雷霆开始肆虐人间。 一只白色的巨鸟自东而来,身形逐渐变小,在白衣白发的男子面前停下。 白衣白发的男子摇了摇头,然后笑了笑。 四周忽然飘起雪花。 无数雷霆与雪花一起湮灭。 门户中的人躁动起来,一个一个人走入门户,一个一个门渐渐消失。 在最后一扇门户关闭时,虚空中忽然出现一只大手,往白衣白发的男子方向抓去。 一柄长剑瞬间激射而去,与那只大手相击。 这时,万里山峦中忽然亮起一束光亮。 四周一下子陷入黑暗之中,唯有一扇门熠熠生辉。 门户缓缓打开,有人想从门户中出来。 忽然,一道剑光斩破黑暗,将门户彻底打碎。 四周彻底一片黑暗。 眼前的所有画面消失。 苏菲菲不知何时开始低低抽泣。 宁君惜一头雾水,看了眼猿猴。 猿猴面色木然,见宁君惜看过来咧嘴一笑,“这便是传承。” 宁君惜沉默了会儿,忽然说,“是我身体里那柄剑吗?” 猿猴点点头,又摇摇头。 宁君惜不是很懂,又问,“峨眉是什么?” 猿猴摇摇头。 宁君惜又沉默了会儿,认真说,“那些人还会来?” 猿猴这次很肯定点点头。 宁君惜吐出口气,苦笑,“担子太重,我承担不起。” 他自始至终都不问为什么,因为没有意义。 猿猴笑了笑,极其认真说,“我们相信你。” 苏菲菲也赶紧抹了抹脸,笑靥如花,“对,我们相信你。” 毛球赶紧咿呀了声,表示自己也相信主人啊。 宁君惜却一点不觉得荣幸,他想摇头,想离开,不想接这个担子,因为真的太重,可他似乎没有拒绝的权利。 于是,他抬头笑了笑,认真道,“那我尽力。”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四十章 又见红梅 http://.biquxs.info/

天气阴沉沉的,本来就不是个好天气,这会儿又开始下雪了。 萧雨洛伸手接住一片鹅毛大的雪花,微微蹙眉。 林惜缘站起身,踢了两下腿,往前面探了探手,摸着下巴嘀咕,“小惜这小子莫不是给狐狸精勾去了魂儿,怎么墨迹了这半天还没回来?” 齐思贤一下子跳起来,“我进去看看?” 林惜缘嫌弃道,“就你?还不如小惜呢,去送人头啊。” 齐思贤神色一滞,讪讪挠挠头。 “有本事你去,瞎吵吵什么?”小姑娘两手叉腰,凶巴巴道。 林惜缘神色也一滞,谄媚道,“李女侠说得对,要不我进去看看?” 小姑娘怔了下,估计没料到坏人会这么说,眼角去看齐思贤。 萧雨洛站起身,出声道,“要不我与林公子进去看看,你们几个在外面守着点,若是我们也没出来,那你们便不要等了,散了四处寻找机缘吧。” “尊主!”干瘪妇人立即坐不住了。 萧雨洛拍拍妇人的手,看着林惜缘,“林公子觉得如何?” 林惜缘略一沉吟,挑眉玩味道,“这倒也是可以的,就是萧尊主放心?” “林公子为人,小女子还是信得过的。”萧雨洛嫣然道。 林惜缘哈哈一笑,“你都这么说了,我若不君子点,岂不是对不起雨洛仙子的信任。” 萧雨洛点头微笑,“那林公子先请。” “还是美人优先。”林惜缘做了个请的手势,客气道。 萧雨洛嫣然一笑,伸出手,“那便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 “也好。”林惜缘点点头,“不过我要先嘱咐我妹两句,要不当哥的我不放心啊。” 萧雨洛体谅道,“无妨。” 林惜缘冲林萍招招手,等林萍到身边将手搭在她肩膀上,“我进去了,不用等太久,百余呼吸便可,若我没出来呢,就往回走,那山洞还能找到吧?找不到就让十方小师傅探路,他鼻子灵着呢,铁定能找到的,行了,就这些,照顾好自己,别饿瘦了,哥就先去了。” 他拍拍林萍肩膀,转身冲萧雨洛一笑,“雨洛仙子,我差不多了。” 萧雨洛冲干瘪妇人点点头。 两人携手消失在了不远处雪地里。 林萍眨眨眼,双手负后,一蹦一跳返回原处。 小和尚皱皱鼻子,很是纳闷,他虽然隔着整个等闲寺也能嗅到师父做的饭,可那是他肚子饿的原因,师父说,人肚子饿时潜力是无穷的,那个大哥哥是从哪里看出来他鼻子灵的? 干瘪妇人看了眼四个少年,再次闭上眸子。 …… “怎么样?” “这似乎是一片芥子空间。” “早听闻峨眉海纳百川,果然如此。”萧雨洛抬起头来,头顶是一片星空,群星闪烁,照亮两人所处的地方,却也只有他们所处之地是唯一的光亮。 林惜缘弯下身去,抓起一颗石块,朝前方一处黑漆漆的地方丢了过去。 空洞的声音在看似广阔无垠的黑暗中回荡着,然后又化为绝对的安静。 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被黑暗吞噬掉了,死一般得寂静。 “似乎是出不去了。”林惜缘耸耸肩膀,不是很在意说。 “宁公子应该与我们进入的不是一个地方。”萧雨洛的声音也很轻松。 林惜缘呵呵一笑,“雨洛仙子说话小心些,我怜香惜玉,可我的折扇不怜香惜玉啊。” 萧雨洛从容道,“林公子误会了。” 林惜缘打了个哈欠,“雨洛仙子要不与我在这里等上半日,前辈们不是不讲理之人,我们只要无恶意,前辈们也不会对我们太过为难。” “也好。”萧雨洛席地而坐,闭上眸子。 林惜缘蹲下身,眯起眸子,抓起一大把碎石子,在不同方向一颗颗丢出去。 空洞声音一声声在寂静黑暗里回荡,有些辽远。 …… 在宁君惜彻底认下少主这个位子时,宁君惜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 他揉揉鼻子,然后笑容更灿烂了些,声音清越道,“那现在呢?” 苏菲菲上前一步,阖上眸子,虔诚念出一连串类似唱歌的咒语。 在她眉心,缓缓浮现一颗散发着乳白色微光的种子。 在乳白色的微光笼罩下,对面的石壁慢慢透明起来,开始反射微光,似乎变成了一面镜子,只是其中却没有呈现出任何画面来。 然后,那枚种子又缓缓消失在苏菲菲眉心。 苏菲菲睁开眼,回头冲宁君惜点点头 “那是什么东西?”宁君惜皱眉道。 “月树种子。”苏菲菲浅笑,神色中有些伤感。 宁君惜抿唇道,“这里要毁了,所以你们要找新的栖身之处,是不是?” 苏菲菲嫣然一笑,“只是一切回到千年以前而已,没什么。” 宁君惜默然。 前两年,宁君惜逼着自己学会了很多东西,看懂空间道痕便是其中之一,只要他用心,对于空间上的任何细微变化,他都能看出来。 以往雪灵域尚能苦苦支撑,如今雪灵域彻底崩塌已经无法挽回,他除了怜悯,实在不知道能做什么。 “这里与虚无洞天相通,万里雪原与这里也没什么区别。”猿猴哈哈笑着打破沉默。 宁君惜一下子瞪大了眸子,“你们……要去雪原?” 苏菲菲伸手摸了把宁君惜的脸,媚笑,“少主不欢迎吗?” 宁君惜后知后觉退了好几步,气呼呼道,“别闹。” 苏菲菲掩唇娇笑。 猿猴拍拍宁君惜肩膀,“少主习惯了就好了。” 宁君惜黑了脸,敢情被调戏的不是你,不想理会这两个千年老怪物,走上前去,伸手触摸石壁。 入手是一阵凉意,然而当手指真正触摸到上面的时候,却如同探入水中一般,轻易的穿透了镜面,甚至还荡漾起一阵涟漪来。 宁君惜吓了一跳,连忙抽回手。 镜面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平静异常。 宁君惜眨眨眼,转头看猿猴。 “少主进去便是,我们在外面守着。”猿猴咧嘴笑道。 宁君惜又去看苏菲菲。 苏菲菲也点点头,面带媚笑。 宁君惜扯了扯嘴角,又小心翼翼将手伸过去,眨眨眼,然后将一只腿伸过去。 苏菲菲摇摇头,快速上前,猛地推了宁君惜一把。 可怜宁君惜还没反应过来,一头便栽了进去。 然后,他摔在了雪地上。 入眼是一片梅林。 红梅如火,鲜艳得刺眼。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钓棺的守陵人 http://.biquxs.info/

风过树影摇,雪色添新妆。 宁君惜在红色梅林中穿行,觉得一片梅林很熟悉,也一点不熟悉。 他凭着直觉前行,很快看到了一座木屋,窗明几净,没有一点打斗过的痕迹。 宁君惜便往西而行,行不多时,看到溪水潺潺,看到那块圆饼形石头,看到那棵红梅。 只是,如今红梅满枝。 只是,如今有具白骨靠在梅树上,拿着根钓竿在钓鱼。 宁君惜愣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 这里不是那片梅林,而是另一片一模一样的梅林,或者说,这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的空间道痕,他看不懂。 有人创造了一个世界,一个与外界完全不一样的,却又一样的世界。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神通呢? “来了。”靠着梅树钓鱼的骷髅忽然转头,嘴巴动了一下。 宁君惜心里咯噔了一下,又镇定下来,躬身道,“前辈。” 骷髅摆摆手,嘴巴又动了几下,“过来坐。” 宁君惜捏了捏自己的脸,还是过去坐在那块石头边沿,欲言又止。 骷髅换了个手抓钓竿,善解人意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人是鬼啊?” 宁君惜嘴角抽了一下。 骷髅上下牙咯哒咯哒了几下,似乎是忍俊不禁,然后才说,“我不是人,也不是鬼。” 宁君惜眨眨眼,“晚辈驽钝。” 骷髅又咯哒咯哒笑了起来,笑得宁君惜一身鸡皮疙瘩,才说,“我只是一缕执念,什么时候执念解了,我便解脱了。” 宁君惜沉吟了会儿,“前辈厌了吗?” 骷髅改成双手抓鱼竿,叹息道,“你千年如一日的守着这片墓地,你也会倦的。” “墓地?”宁君惜四下张望,一头雾水。 骷髅忽然大喝一声,“起!” 整个天地忽然轰隆隆震动起来,天上风起云涌,一个个漩涡逐渐形成,漩涡中有蓝紫色闪电时隐时现,似乎随时要倾斜而下。 大风起兮,红梅如雨般随风而来,点缀在雪上,石上,白衣上,溪水里。 一条条游鱼不断跃出,激起水花瀑瀑。 宁君惜皱起眉头,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很吵,或者说太吵,似乎要世界末日了。 忽然,宁君惜瞪大了眸子。 因为,他看到,溪水底开始一点点冒出血水,越来越多。 空气中开始飘荡浓重的血腥气味,越来越浓。 整个溪水渐渐染红,甚至看不出梅花颜色。 然后,以溪水为中心,整个大地在缓缓开裂,不知蔓延多长。 血水不断涌出,似乎无穷无尽。 宁君惜觉得喉咙里涩涩的,有点想吐,好在他尚能忍受。 “起!”那骷髅又一声大喝。 溪水咕嘟咕嘟冒起了气泡,似乎沸水翻腾,血腥味浓重得刺鼻,无尽的红色不断刺激宁君惜的神经。 宁君惜从脚底到头颅一阵凉意,只觉得头皮发麻。 “起!”第三声大喝响起。 轰隆隆一阵闷响,震耳欲聋。 是雷鸣之声。 闪电如暴雨倾盆而下,炸在四周的梅树上,血河中,血花四溅。 宁君惜猛地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被雷电劈到。 这时却听到骷髅幽幽一叹,“天地棺,葬天地人,天地为何不容?” 宁君惜转头看去。 血河上,不知何时,有一具巨大的棺椁浮现了上来。 那具棺椁的大,并不是形体上的大,而是给人的感觉,似乎能装载天地。 一道道雷霆劈在棺椁之上,轰隆的巨大声响犹胜雷鸣之声,棺椁纹丝不动。 骷髅仰头长叹,“天呐,难道你们忘了当年是谁帮护你吗?” 宁君惜静静看着,他或许猜到了里面的人,只是他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什么也做不了。 雷霆愈发狂暴,棺椁缓缓下降。 骷髅忽然仰天长啸,“不公平!” 一声轻响。 鱼线猝不及防断裂。 巨大棺椁瞬间掉回血河,没了踪影 。 宁君惜看得目瞪口呆。 这明显是一件极糟糕的事,或者说最糟糕的事。 骷髅却没了之前的张狂,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伸手在空中一点点搓捻。 他手中没有东西,可渐渐的手里却有了东西,是一根极细的白色丝线,越来越长,似乎是就这么捻出来了,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 四周又安静下来 ,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只是梅林与这四周,一片狼藉。 宁君惜稍微平复了下心情,悄声问,“前辈是想钓起来那个棺材吗?” 骷髅呵呵一笑,摇摇头。 宁君惜眨眨眼,他清楚他来可不是来看热闹的,礼貌问,“前辈若有什么需要晚辈帮忙的,只要晚辈能办到,晚辈必不推辞。” 骷髅空洞的眼窝看了眼宁君惜,又摇摇头,“你一个毛头小子能作甚?” 宁君惜皱起眉头,“那前辈可否告知晚辈要如何出去?” 骷髅似乎愣了一下,奇怪道,“你想出去?” 宁君惜没觉得不妥,点头道,“对。” 骷髅摇摇头,“不对,不对,你出不去的,你怎么可能能出去,进来的人都出不去的。” 宁君惜眉头紧皱,“前辈何意?” 骷髅却似乎没听到宁君惜的话,一直摇头,“你怎么可能出去呢,没有人能出去,这里是囚笼,谁都别想出去。” 宁君惜愈发疑惑,这前辈的态度实在奇怪,本来他以为,前辈是因为想吊起棺材才呆在这里,如今看来另有隐情,可他总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吧,否则又何必告诉他之前那些? “敢问前辈名讳?”宁君惜微微抬高声音询问。 骷髅又愣了一下,“名讳?我是谁?我是谁来着?我不知道。不对,我是守陵人,对对对,我是守陵人……” 他含含糊糊,整个骷髅似乎都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 宁君惜看着面前这个骷髅,很是无奈叹了口气,这算什么? 他坐回石头边沿上,任由骷髅自己在那里喃喃自语,托腮看向溪水。 裂缝不知何时已经复位,一切似乎什么都没变,只是溪水变成了诡异的红色,河岸上趴了不少被雷劈得焦黑的鱼。 溪水潺潺,梅花顺着溪水漂流,也不知是血水浸红了梅,还是梅染红了水。 一片红梅被风裹挟着而过,在宁君惜面前打了个旋儿,落在宁君惜衣袍上, 宁君惜拿起那片花瓣,凑到鼻子前嗅了嗅。 微微清香沁入鼻腔。 宁君惜忽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有点累。 他趴在石头边沿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 垂钓 http://.biquxs.info/

昏暗空间中,石落箜篌声。 整个空间忽然剧烈动荡起来。 林惜缘一个没蹲稳,险些摔个跟头,一把丢掉手里的石子,站起身来。 整个空间动荡愈发剧烈起来,脚下摇摇晃晃,几乎难以站稳,头顶星辰也开始明灭不定起来。 “搞什么。”林惜缘四下环顾,有点心虚,他随便丢了两颗石子,怎么跟天要塌了一样。 萧雨洛睁开眸子,看向头顶星辰,几个呼吸后,脸色忽然变了变,“大凶之兆。” 林惜缘神色一滞,“什么意思?” 还未等萧雨洛回答,所有星辰骤然尽数黯淡下来。 一股无与伦比的强大吸力从脚下传来。 昏暗空间再次一片安静。 星辰逐渐亮起,昏暗空间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 如镜石壁前,一人一猴盘膝闭目。 苏菲菲忽然皱了皱眉,“又有人触发了禁制,是跟少主一起的。”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看天意吧。”猿猴沉吟了会儿,平静回答。 苏菲菲点头,再次阖上眸子。 …… 宁君惜嗅到淡淡梅花香,很是好闻。 他睁开眸子,从床上坐起,四下环顾了眼。 入眼几净窗明,屋里安安静静,并无其他人或者痕迹。 口袋里小怪啾啾了两声。 宁君惜拍了拍小怪,示意它安静,轻轻叹了口气,并不意外自己睡了一觉怎么跑到这里来的,而是发愁,他睡了一觉竟然还在这个鬼地方。 他实在搞不懂这些喊他少主的人的心思,既然需要他插手,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他,难道让他一直这样睁眼瞎下去吗? 他们也不怕他搞砸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拍拍脸,咽了口唾沫,下床穿鞋。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又饿又渴,解决伙食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结果茶壶里空空荡荡。 宁君惜下意识舔了舔唇,想着外面有雪,也是可以对付一下的,转身往屋外跑。 迎面一个骷髅进来,差点跟宁君惜撞个满怀。 “前……前辈。”宁君惜连忙退了一步,施了一礼。 骷髅没应声,只是递来了一个瓷碗。 宁君惜以为是水,正巧他渴得很,道谢接住,结果下一刻差点把碗丢出去。 碗里的确是水,却不是普通的水,而是红色的水,特别是凑近闻有淡淡血腥气息弥散。 “这是什么?”宁君惜强忍着恶心问。 “溪水。”骷髅直截了当道。 宁君惜一阵恶寒,将瓷碗递还回去,“多谢前辈好意,晚辈还不渴。” 骷髅没强求,接过碗,绕过宁君惜将碗放到桌上。 宁君惜跑出木屋,在木屋前的木桌上抓了一把雪吃掉,结果嘴里鼓囊囊的,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好像吃了一口空气。 他眨眨眼,又吃了一口。 还是老样子。 宁君惜又试了一次,还是没感觉。 他摊开两只手在面前,以一种看鬼的表情看自己的手,然后,右手狠狠扭了一下左手。 很疼。 风卷着梅瓣落在木桌上。 宁君惜捏了片梅花瓣尝了尝,还是没感觉。 他彻底傻眼。 “咯哒咯哒……” 一阵怪笑忽然响起。 宁君惜转头看去。 骷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槛上,咧开嘴巴笑,说不出得瘆人。 宁君惜嘴角抽搐,深呼吸口气,“敢问前辈,晚辈这是怎么回事?” 骷髅声音幽幽,“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的唯一联系是那条小溪,只有喝了溪水,你才能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以前的人都是我灌的,你醒得太早了。” 宁君惜黑了脸,这还成了他的不是了,“要是不喝呢?” 骷髅又咧嘴笑了笑,冲宁君惜招招手,往木屋后走去。 宁君惜迟疑了下,小跑跟去。 木屋后有一座坟,没有墓碑,这算是这个世界与外面那个世界的又一处不同了。 “不喝就会死,饿死渴死或者自己把自己吓死,你可以自己选,死后就可以被埋进去。”骷髅声音有些阴森森的。 宁君惜打了个寒颤,“吓死,怎么吓?” 骷髅咯咯一阵怪笑,“你想试试,试试也可以,不过别真死了。” 他慢悠悠转身离去。 宁君惜被骷髅笑出一身鸡皮疙瘩,哪里愿意一个人傻乎乎待着,连忙追过去,“前辈,您可知道出去的办法?” “出去?”骷髅空洞洞的眼窝看了眼宁君惜,摇摇头,“你死了这条心吧,出不去的。” “为什么?”宁君惜不甘心道。 骷髅摇摇头,自语道,“他还没来,怎么出去……” 宁君惜皱起眉头,“他是谁?” 骷髅声音恍惚起来,“他是谁……他是谁……他……忘记了……几个千年了……他还没来……他忘记了……” “前辈!”宁君惜抬高声音喊了声。 骷髅兀自沉陷在自己回忆里,一点回神的意思都没有。 “前辈!”宁君惜一把抓住骷髅胳膊。 一股大力猛地撞在宁君惜胸口,宁君惜直接倒飞了出去,砸在几丈外的一棵梅树上,吐出口血来。 “咦,你在做什么呢?”骷髅似乎回过神来了,诧异看着宁君惜。 宁君惜捂着胸口咳嗽几声,抹了把嘴角的血,苦笑爬起身来,并不想再刺激这个神智时灵时不灵的老怪物。 骷髅见宁君惜不说,也不多问,只是啧啧说,“伤得不轻啊,不及时处理,撑不了几天了,这次进来的人怎么这么弱,本来以为能多热闹几天呢。” 宁君惜完全当耳边风,否则要郁闷死,一瘸一拐走过去,“前辈,除了喝那水,没有其他办法吗?” “没有。”骷髅干脆道。 宁君惜叹了口气,认命道,“前辈,我喝。” 骷髅怔了一下,咯哒咯哒大笑起来,“识时务,不错,不错。” …… 宁君惜如今所在的世界是有日月更替的。 第二日清晨,是个日光和煦的明媚天气。 宁君惜睡了一觉醒来,就见到骷髅前辈不知从哪里又找出了根钓竿,递过来,“喏,拿着。” “前辈又要去钓棺吗?”宁君惜有些诧异问。 骷髅怔了一下,奇怪道,“钓什么?” 宁君惜哭笑不得,这家伙又神志不清了,“没什么,前辈给晚辈这个做什么?” 骷髅摆摆手,有点不耐烦,“跟着走就是了。” 宁君惜耸耸肩膀,识趣不再多问。 骷髅与宁君惜一前一后,很快便到了小溪旁。 骷髅将钓竿抛了线,宁君惜便依着葫芦画瓢,然后骷髅便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了。 宁君惜等了半天,结果骷髅一直没动静,就好像真成了个死得不能再死的骨头架子,犹豫了下,摸摸肚子,放下钓竿,便准备找点吃的。 他是人,会饿。 “做什么去?” 才跳下石头,骷髅的空洞声音便响了起来。 宁君惜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苦着脸转头,“前辈,晚辈从昨天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实在饿得不行了,请前辈大发慈悲,让晚辈四处走走,找点吃的。” 骷髅点点头,然后说,“这河边昨天劈死了不少鱼,正好够你吃些日子。” 宁君惜想到那是从溪水里跳出来的,嗓子眼就发痒,面庞僵硬,“晚辈还是四处找找吧。” 骷髅哼了声,“你不想吃鱼,你还想吃什么?回来,以后你的钓竿不可随意脱手!” 宁君惜心里很不情愿,可碍于骷髅的威信只能随手抓了两条焦黑焦黑的鱼,蔫头耷脑返回石头上,还听到那骷髅恨铁不成钢嘀咕,“人不抓竿……人不抓竿,没了灵性,能钓出什么来?” …… 接下来的几天,骷髅与宁君惜便在那块圆饼形石头上钓东西,不分昼夜。 至于钓什么,宁君惜是不知道的,至于骷髅,宁君惜觉得也够呛。 宁君惜觉得,他进来是被那两个家伙耍了。 宁君惜是个人,还是个习惯了自在的少年人,自然不可能一直呆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他从石头上挪到石头下,然后开始沿着溪水距离石头越走越远。 骷髅倒是好说话,只要宁君惜钓竿不撒手,他就任由着宁君惜,不过只要宁君惜一撒手,无论宁君惜跑多远,那骷髅的声音都会遥遥传过来。 这日,梅林里下起了一场大雪,如絮如羽。 宁君惜又从很远的地方溜回了石头旁,坐回石头沿上,“前辈,这里大概进来过几个人?” 骷髅空洞的眼窝看着茫茫白雪,落于水中,又巧无声息溶于水中,过了好半天才回答,“三十八个吧,加上屋后那两个死人,正好四十个了。” 宁君惜托着腮看骷髅,眸子中有些亮光,“那三十八个人没死吗?” “没有,”骷髅摇摇头,指了指溪水,“他们在里面。” 宁君惜眨眨眼,“什么意思?” 骷髅没解释,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自顾自道,“有一天,你会变成像我这样的骷髅,不老不死,最后被寒风吹成骨屑,融入这片溪水里,可他们还活着,会将不是这里的人抽筋拔骨,直到那些人死去。” “什么?”宁君惜一下子跳了起来,钓竿差点脱手。 骷髅叹了口气,“这是天意,天命难违。” 宁君惜沉默了好一会儿,面色青一块白一块道,“前辈的意思是,这里没有生老病死?” 骷髅点点脑袋,“你很聪明。” 宁君惜闭上眸子,深深呼吸,不让自己干出傻事来,“前辈可以告诉晚辈,那些人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骷髅想了好半天,吐出了两个字,“峨眉。” 雪色如毛,冰寒于水,宁君惜面色却要比雪还惨白几分。 “峨眉……”他声音有些抖,眼神几近死灰,紧紧攥着钓竿的手在微微颤抖。 骷髅疑惑道,“小子,怎么了?” 宁君惜张张嘴,没发出声音。 这时,宁君惜的鱼线上的鱼漂动了动,有什么东西上钩了。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雪灵域崩塌 http://.biquxs.info/

钓竿忽然钓上了东西,似乎刺激到了骷髅神智的某一根弦,骷髅语气一下子变了,小心翼翼又带着难掩的期待道,“小子,钓起来!” 宁君惜面如死灰,如今的他哪有什么心情管钓不钓上来东西,他只知道,原来他活着真的是个错误。 老头子救他,媚姨它们宠他,以及小齐叔他们的保护,只是为了让他到这里来。 难怪他们什么都不告诉他,原来他没有资格,他只是他们丢进来的试验品,出去了便是少主,出不去就做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凭什么? 这不公平! 骷髅见宁君惜半天没动静,不由有些着急,白森森的手骨一把扣住宁君惜肩膀,“小子,钓上来啊,快点!” 宁君惜怔怔看着骷髅。 “小子,你不是想出去吗,出口在棺里,”骷髅激动道,“你钓上来,你便能出去了。” 宁君惜没说话,只是目光空洞盯着骷髅。 “宁君惜!”骷髅声音一下子冷下来,“我让你钓上来!” 宁君惜忽然惨然一笑。 钓竿啪一声掉在石头上。 鱼漂又动了几下,悠悠顺水摇晃。 “你……”骷髅一下子呆住。 “我不出去了。”宁君惜一把扯下来骷髅的手骨,声音淡漠,“人人都求长生,这里不老不死不灭,我为什么要出去?” “你疯了?!”骷髅难以置信。 宁君惜冷笑一声,“我反悔了,才不要当什么狗屁少主,谁要当你们找谁去,我以后就当这守陵人,你们又奈我何?” 他跳下石头,快跑离去。 骷髅低头看了眼宁君惜刚才拿的钓竿,弯腰捡起,看了眼宁君惜的背影,摩挲着钓竿,疑惑道,“这不对啊……” …… “已经一日了。”苏菲菲睁开眸子,有些不解。 猿猴也睁开了眸子,“这里一日,葬界一年,定然是出了岔子。” “我进去看看?”苏菲菲起身便想往石壁里冲。 “不可。”猿猴一把拉住,“进去容易出来难,莫有逾矩。” 苏菲菲眉头紧皱,“可是……” 四周忽然一阵摇晃。 一人一猴连忙稳住身形。 这时却见面前石壁明灭不定起来。 “入口要毁了。”苏菲菲心里一急,连忙往石壁上扑去,只是在触及石壁时,她却未穿过石壁而入,而是结结实实撞在了石壁上。 “混蛋!”苏菲菲不由气恼骂了声。 猿猴反而平静得多,“天意如此,走吧。” “死猴子!”苏菲菲愈发恼怒,踹了石壁一脚,转身离去。 猿猴毫不在意,只是咧嘴一笑,小跑追去。 …… 在一人一猴走出这棵足有千年的老月树时,整个雪灵域已经开始了动荡。 最直接的便是雪狐领地的异变。 水清无鱼的潭水波纹荡起,无数月树叶子如同下雪簌簌而落,枝条噼里啪啦自行折断,砸落在潭水里。 头顶天幕风起云涌,有雷电隐于其中,时不时发出轰隆隆的闷雷之声。 雪狐群中一片哀嚎,声传遍野。 苏菲菲看了眼这一片狼藉,轻轻叹了口气,“差不多了。” 猿猴咧了咧嘴,“破而后立,也好。”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天空上轻轻一点。 云散现红日。 只是下一刻,红日破碎,整个天空开始出现裂纹,似乎一件将碎未碎的瓷器。 紧接着,碎片开始一块块往下掉,变成一个个庞大而璀璨的火球,似乎划破天宇的流星,逐渐变大,向下坠落。 而碎片脱落之地,便是幽蓝色夜空,有星光闪烁。 这是真正的夜色。 雪狐群领地以外,大地摇晃,有裂缝似乎蜘蛛网不断向四方蔓延,越来越大,逐渐形成深渊。 走兽哀号,飞禽慌乱飞窜。 山峰塌陷,积雪,乱石,草木,纠缠在一起,掉进深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天地骤然巨变。 一切都在走向灭亡。 无数的火球如同天罚,不断坠下,毁灭着世间,也在毁灭生灵。 无数生灵在哀嚎。 许多惊慌失措的寻宝人四下奔逃。 一切似乎再无回转的余地。 天地毁灭。 人与兽都将是无任何还手之力的蝼蚁,只能坐而等死。 一片梅林中,被白梅铺了一身雪色的儒衫老人终于不再睡觉。 他起身仰望愈发支离破碎的天空,幽幽一叹,“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天意啊!” 他低下头,掂了掂脚下雪地,负手离去。 一道裂缝在梅林中裂开。 梅树接二连三倒下。 梅花如雪而落。 落地却是一片狼藉。 …… 时间一呼一吸间过去。 大地摇晃的愈发厉害,天空已经满是幽暗,光线昏昏暗暗。 苏菲菲仰望天空。 群星汇萃,宛如梦幻。 雪灵域中骤然出现无数光束。 冲霄而起。 每一道光束代表一个生灵,每一道光束的消失,代表一个生灵离开了雪灵域。 这是千年前的后手,是雪灵域中最后的手段。 择优而存,众生平等。 …… 在最后一道光束消失时,雪灵域中一片寂静,一片黑暗。 这里,是一片死地。 有个白衣白发的男子走在这片狼藉里,如同走在自己家后花园,自在随意。 “你果然还在。”一声轻叹在这片死地响起。 一个头戴老旧毡帽的儒衫老人停在白衣白发的男子身后,神色复杂。 男子缓缓转身,看着这个老人,微微一笑,语气有些遗憾,“你竟然还未飞升。” 老人点了点头。 男子愈发遗憾,“可惜我也做不了什么了。” 老人再次点点头。 下一刻,身影在原地消失不见。 男子轻轻摇了摇头,自语般说,“可是,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身影如同星光般缓缓消散。 这是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点记忆了。 天地间雷霆如雨般倾泻而下。 整个雪灵域彻底坍塌,不复存在。 …… 雪灵域入口处的石柱忽然尽数坍塌。 一阵如同水纹的涟漪在空气中荡起,很快又一片虚无。 守在入口前的四人几乎同时睁开眸子。 “木已成舟,我等就此分别。”林襄承先行起身道。 齐实颔首回礼,“三位,那便就此别过。” 李云杰挑了挑眉,促狭道,“那几个小麻烦……” “一剑之事。”齐实平静道。 李云杰哈哈一笑,竖拇指道,“够汉子。” 李云涛拱手,“那便就此别过,告辞!” 三人转身而去。 齐实站起身,看向一旁眼神闪烁的老蛟,淡淡道,“如何选择,在你。” 老蛟打哈哈道,“老蛟有自知之明,齐道友尽管为之。” “如此最好。”齐实淡淡说。 他踏前一步,身上剑意冲霄而起,“既来问剑,我奉陪到底。” 一道剑光一闪而去。 无数火花分迭而起。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蹉跎三年。 http://.biquxs.info/

时间如同溪水,潺潺而过,有声也无声。 不知不觉便是一千多个日月。 宁君惜从梅林里跑出来,跳上石头,笑嘻嘻问,“前辈,为什么在这里都三年了,晚辈一点没长高呢?” 骷髅瞥了眼宁君惜,将钓竿递过去。 宁君惜撇撇嘴,伸手接过,老老实实坐在骷髅身边,“前辈,又有什么门道?” “你在这里的生命特征是静止的。”骷髅淡淡说,“简单的说就是,你进来的时候多大,出去的时候还是多大。” 宁君惜眨眨眼,看着清澈溪水,偶尔有鱼虾游过,“可是溪水里面的鱼为什么能长大?” “它们是这个世界的原始生命,自然是正常的。”骷髅随意道。 “可是,我吃它们三年了。”宁君惜愈发不解。 “你吃了又拉出来,有什么用?”骷髅提了提手里的钓竿。 “等等。”宁君惜有点反应不过来,过了会儿才问,“也就是说,我吃不吃鱼都没什么区别?” 骷髅点了点脑袋。 “也就是说我饿不死,也渴不死?”宁君惜又问。 骷髅又点了点脑袋,这小子反应太慢了吧。 宁君惜面色有点古怪,“这么说,溪水喝不喝也是无所谓的?” 骷髅有点不耐烦道,“痴儿,说了多少遍了,溪水是两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你不喝,你就是游离于两个世界之外之人,简单的说就是孤魂野鬼,这能叫无所谓?” “可是,我既渴不死也饿不死,为什么还要喝溪水?”宁君惜还是不太理解。 骷髅一脚将宁君惜踢下石头,“自己一边想去。” “哦。”宁君惜爬起身,毫不在意,丢下钓竿跑了。 骷髅连忙喊,“混小子,回来!” 宁君惜头也不回,跑得更快了,“晚辈这就自己一边想去。” 骷髅咧了咧嘴,最后叹了口气,将宁君惜的钓竿摄入手中,两根一起钓。 自从那日宁君惜丢掉钓竿,这小子就好像换了个人,什么都不顾了,该吃就吃,该喝就喝,碰上想不通的问题就跑来问骷髅问题,问完就走,简直一个没教养不懂事的野孩子。 这三年,骷髅是敬酒也用了,罚酒也用了,可这小子就跟一头牛似得,倔得拉不回来。 有一次骷髅实在气急败坏,把这小子揍了个半死,结果这小子醒了还是我行我素,骷髅这是实在没办法了,这才由着他胡闹。 当然,这也是骷髅对宁君惜不是特别在意。 他经历了太长的岁月,以致于记忆都成了混沌,自然知道再过个几百年,这小子也就跟那些溶于溪水的骨屑没什么两样了。 至于现在愿意搭理这小子,一来是实在无聊,二来这小子曾经钓到了东西,骷髅心里还有些侥幸。 …… 宁君惜又跑回木屋,拿着木棍在地上圈圈画画。 不是想出去的办法,仅仅只是将脑袋里的东西过一遍,再过一遍。 他觉得,如现在这般,其实还不错,至少很轻松。 虽然有时会很无聊,会想些人,会想自己不出去,老头子他们是不是会很失望,不过也只是思绪一闪而过。 他在外面留恋的东西很少,少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以致于他这三年一直觉得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也行。 木屋前有一秋千,是宁君惜去年闲得无聊做的,小怪此时正在上面晃悠,晃悠了会儿就开始啾啾啾地叫唤。 “又饿了。”宁君惜将木棍丢掉,拍拍手,有点无奈道,“走吧,给你烤鱼吃。” 小怪立即从秋千上跳下来,宁君惜便顺手将它捞进口袋里,往溪边走去。 很快,宁君惜便烧了火,烤了鱼,坐在一边看着小怪吃。 近来,他觉得吃饭也没什么意思了。 吃了三年鱼,还是同一种品种的,他有点腻了。 这时候,远处骷髅忽然喊,“小子,过来!” 宁君惜屁股一动不动,喊回去,“前辈,什么事呀?” “我让你过来,你就快点过来就是了,磨磨唧唧个啥。”骷髅声音有些恼。 宁君惜伸着脖子道,“前辈,晚辈在吃饭,等吃完了就过去。” “混小子,你又皮痒了是吧?”骷髅气急败坏。 宁君惜撇撇嘴,知道这骷髅前辈是真生气了,叮嘱了声,“别跑远了。” 小跑着离开。 小怪啾啾了两声,继续吃鱼。 宁君惜小跑到石头附近便停下,“前辈什么事?” 骷髅黑洞洞的眼窝看过来,“我钓到东西了,你的钓竿你拿着。” 宁君惜撇撇嘴,跳上石头,将那根小些的钓竿接过来,结果察觉是自己的钓竿钓上了东西,就想丢掉。 骷髅冷道,“你敢丢?” 宁君惜犹豫了下,“前辈钓上来的东西,晚辈自然不敢丢。” 骷髅点点头,“拉上来。” 宁君惜皱皱眉,“前辈怎么不自己来?” 骷髅咬牙切齿,“要是我能来,会给你?” 宁君惜抽了抽嘴角,破罐子破摔,“那前辈再打我一顿吧。” 骷髅冷笑,“你这次敢把钓竿丢了,你信不信我让你以后生不如死。” 宁君惜还真信这骷髅能做出来,他能不死却很疼啊,一屁股坐下,拿着钓竿不动了。 他不丢,他就不信钓竿上的东西还能一直在上面。 “拉上来。”骷髅又道。 “前辈到底要钓什么?”宁君惜没动作,只是询问道。 “不是该你问的,便不要多问。”骷髅淡淡说。 “那我就不拉它上来。”宁君惜哼哼道。 骷髅咯哒咯哒笑起来,“好小子,有恃无恐啊。” 宁君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还是倔强说,“晚辈是就事论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晚辈有权利知道。” “权利?”骷髅咧嘴笑了笑,“你也要有相应的资本吧?实话跟你说了,每一根钓竿代表了一个人,一根钓竿能钓上来什么代表这个人在这片天地的气运大小,你要是米粒大小的气运,我告诉你个通天大的秘密,撑不死你。” “那有什么影响总能说说吧?”宁君惜退而求其次,厚着脸皮道。 骷髅犹豫了一瞬,声音幽幽说,“出去之人,能成为这片天地的主人,其他的不会有改变。” 宁君惜立即道,“我不出去。” 骷髅冷笑一声,鄙夷道,“你小子还想出去,想得美。” “您说的,不能反悔。”宁君惜孩子气道。 骷髅挥挥手,“行,那你快点钓。” “好。”宁君惜认真一点头,深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起!” 整个天地忽然轰隆隆动荡了起来。 云起大风涌!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海里飘来了一具棺椁 http://.biquxs.info/

在宁君惜骤然发力之际,整个天地轰隆隆震动起来。 风起云涌,雷电翻腾。 游鱼跃空,疯狂往岸上逃窜,无数水花迭起,搅乱了藻荇清池。 溪水底开始冒出血水,混在溪水与泥沙中,越来越浓。 宁君惜皱起眉头,这是多么熟悉的画面啊。 骷髅骤然激动起来,紧紧盯着溪水,“拉上来,快点!” “前辈说话算数。”宁君惜朗声道。 骷髅盯着溪水,声音有些发抖,“宁君惜,你若是拉上来了,我邢朴什么都答应你。” “好!”宁君惜不再犹豫,清喝一声,双脚重重一跺地面。 整个石块轰隆下陷三寸。 正是六式走桩的第二式,立地。 以溪水为中心,整个大地瞬间开裂,不知蔓延多长。 血水几乎喷薄涌出,无穷无尽。 “起!”宁君惜动作不停,一鼓作气,抬手持竿,如同擎天,脚下顿时荡漾开一圈肉眼可见的可怕气浪。 第三式,擎天。 溪水咕嘟咕嘟冒起了气泡,如沸水翻腾,血腥味浓重刺鼻,熏得人几欲作呕。 闪电如暴雨倾盆而下,炸在四周的梅树上,血河中,血花四溅。 一具通体漆黑的巨大棺椁随着喷薄如泉的血水突兀浮现了上来。 正是那日骷髅钓上来的棺椁。 一道道雷霆劈在棺椁之上,轰隆的巨大声响震得宁君惜几乎晕厥,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苦不堪言。 他咬了咬牙。 “起!”第三声大喝响起。 少年左臂扣住钓竿,右臂用力下坠,与此同时,双脚再度重重一踏石面。 轰隆一声闷响,石头再次下陷三寸。 那根看似普通的乌青竹竿弯曲出一条半月弧度。 一端,少年衣衫长发猎猎作响,屹立不动。 另一端,偌大棺材在下一刻整个完全脱出水面,被高高挑起。 这是第四式,挑山。 大风起兮,雷霆万钧,红梅如雨。 血河之畔,少年持竿而立,挑棺而起。 无数棺椁刹那自河底浮出,密密麻麻。 骷髅哗啦一声匍匐在地,看着偌大棺椁,高喝,“主公!” 可惜棺椁无任何动静。 宁君惜却是涨红了脸,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前辈,然后呢?” 骷髅匍匐不起,一言不发。 “混蛋!”宁君惜自然不会任由自己的努力白费,大骂一声,右手成拳,只是对着钓竿轻轻一敲,棺椁随着钓竿脱手而出,往对面飞去。 与此同时,他整个人瞬间倒飞出去。 这自然不是走桩的六式之一,而是一个有点投机取巧的法子,名敲山震虎。 利用之前招式的余力,隔空打出,看似平淡,实则是举重若轻。 这一法宁君惜之前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刚才他实在撑不住了,脑袋中灵光一闪,这才冒险一试,不成想还真成功了。 只是宁君惜现在倒不曾有什么欣喜神色,因为他整个人砸断两棵梅树,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死了过去。 之前几式对宁君惜来说,都是在自残,当初,他只是给小浚做了个入门式便累的脱力,这后面几式对于宁君惜的伤害更是可想而知,要不是人在屋檐下,他打不过这里的这个骷髅,他绝对不会用的。 正巧小怪从梅林中钻出来,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什么,它一点未受伤,只是吓得啾啾大叫,跑了过去。 见到宁君惜的凄惨模样,小怪眨眨眼,啄了啄宁君惜的手。 见宁君惜还不醒,小怪又跳到宁君惜脑袋上踩了他两脚,啄了啄宁君惜的脸,然后呆呆看着宁君惜。 过了会儿,它一对小眼睛里多了些失落与哀伤的神色,似乎是自己想清楚了点东西,忽然仰天一声长吟。 却不是它之前的尖锐叫声,而似乎是凤鸣之声。 骷髅猛地一个激灵,抬头看过来。 然后他喃喃道,“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小怪面前突兀出现一团白色的亮光,越来越大,其中有一只通体雪白的鸟。 那团光环渐渐将小怪包裹,然后将宁君惜包裹,似乎一轮明月,其内之景顿时再不分明。 …… 天地分九州,元臻王朝占大半,其他一小半分别由东秦,西夏,南周,北蛮及十万里大山以及附属小势力占有。 东秦以东是无尽海。 无尽海,顾名思义,没有尽头之海,哪怕是修为通天的人,也说不清无尽海的尽头是何处。 当然,也是有些传言的,比如说无尽海尽头是飓风峡,只是这种传闻没人相信。 因为稍识地理的人都知道,西夏以西是大戈壁滩,大戈壁滩后便是飓风峡。 所以,无尽海后是飓风峡,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无尽海海岸附近大小岛屿林立,其上多有渔民,世代打渔为生,信仰海神龙王,民风淳朴。 珊瑚岛便是这大小岛屿之一。 此时,正值清晨,太阳还未升起,天色灰蒙蒙的。 渔夫们会早早去海里打渔,手脚麻利的小孩子也不会赖床,而是光着脚丫,拿着渔篓,在沙滩上捡退潮后的海货。 “阿辉,看呐!”绑了两条羊角小辫的五六岁女孩捡到个漂亮贝壳,立即拿在手里,使劲冲同伴晃了晃。 一边如黑炭的小男孩看着那好像晚霞浸出来的贝壳,有点羡慕,嘴上却不服输,“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吃。” 女孩顿时扫兴,哼了声,不搭理小男孩,跑去找其他的小孩子玩了。 明明知道每次都是她捡的海货最少,还这么说出来,明明就是看不起她,以后不跟他玩了。 小男孩闷着头又捡了一会儿,觉得闷便去找小女孩,“阿琛,你看这个海螺,多漂亮,是吧?” 小女孩瞥了眼海螺,便自顾自跟一旁的小伙伴搭话,似乎没看到小男孩。凭一个海螺就想讨好她,哼,至少十个。 小男孩挠挠头,不愿意跟小女孩道歉,就亦步亦趋跟在小女孩屁股后面。 天色逐渐发亮,小女孩身边的几个孩子陆续告别回家,最后就剩下了小男孩和小女孩了。 “你不捡吗,小心回去你阿妈打你。”小女孩性子终究软糯些,提醒道,只是语气还有点赌气的感觉。 小男孩顿时心中惊喜,赶紧说,“我已经捡了很多了,回去说不定阿妈还会夸我。” 小女孩哼了声,转身脚步快了几分,又来笑话她,真讨厌。 小男孩莫名其妙,“阿琛,怎么了?” “走开,别跟着我。”小女孩赌气往海里走去,她要捡多点,看这个讨厌家伙还敢不敢小瞧她。 “危险!”小男孩连忙拉住小女孩。 “不要你管。”小女孩气呼呼推开小男孩。 小男孩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地,然后,他看到海里有东西在闪光。 “阿琛,快看,海里有东西。”小男孩赶紧大叫。 小女孩抬头看了眼,眨眨眼,又退了回来,“不是妖怪吧?” 小男孩站起身,挺胸道,“阿琛,我保护你。” 小姑娘撇撇嘴,“我还是告诉阿妈吧。” 说着,她丢下小渔篓,往岸上跑去。 小男孩连忙抓起两个渔篓追去,“阿琛,等等啊。” 海风吹在沙滩上,带着咸咸的味道,微有凉意。 那个发光的东西越来越近,四四方方,似乎是个棺椁。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 初至云厝村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迷迷糊糊看到一个羊角辫的小姑娘在眼前晃悠。 “你醒了啊!”惊喜的女孩子嗓音传在耳畔。 “阿妈,阿妈,大哥哥醒了。” 紧接着,小姑娘跑了出去,四周安静下来。 “什么鬼?”宁君惜揉着脑袋爬起身,四下环顾了眼,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光线不太好的房间,布置很是简陋,房门用麻布帘子遮着,窗户也不透明,看不到外面的场景。 他眨眨眼,有点懵,这是什么地方,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不是出来了吧,邢朴敢骗他,好气人啊。 然后,他猛地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对于空气中飘荡的腥咸气息很不适应。 “这到底是哪里啊?”他从床上下来,这才发现自己换了一身麻衣,不同于他见过的穿衣风格,只是能遮过膝盖与胳膊肘,让他稍微有点别扭。 他扯扯衣服,往门外走去。 “大哥哥……”一个羊角辫小女孩一头就撞进了他怀里,手里捧的盒子差点丢出去,好在被宁君惜手疾接住。 宁君惜退了两步,看着进来的中年模样妇人和小女孩,有些茫然,“你们是?” “这里是珊瑚岛,来了便把这里当自己家就行。”妇人慈爱道,“我啊,你叫云嫂子就行。” 宁君惜嘴角一抽,这是什么套路,不该问他从哪里来的,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嘛,怎么这么热络,“不是,云嫂,我想知道我怎么到这里来的。” 妇人笑了笑,“孩子,饿了吧,跟嫂子来吃点东西。” 宁君惜皱起眉头,犹豫了下,还是打算过会儿再问,“对了,嫂子可看见一只小鸡了,跟我一起的。” 羊角辫小丫头将自己怀里的盒子递过去,“大哥哥,这是不是你的?” 妇人也冲宁君惜点了点头。 宁君惜接过一看,一个白色的蛋,眨眨眼,这怎么跟小怪当蛋时那么像,抬头道,“这是跟我一起的?” 羊角辫小丫头使劲点头,“对呀对呀,在那口会发光的大棺材里找到的。” 说完,小丫头似 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捂住嘴巴。 妇人脸色变了变,直直看着宁君惜。 宁君惜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面色丝毫不变,笑了笑,将盒子装进宽大口袋里,转移话题道,“云嫂,我饿了,可以帮我弄些吃的吗?” “当然,当然。”妇人也笑起来,点点头,“走吧,早给你准备了。” “云嫂,我叫小惜。”宁君惜自我介绍。 妇人再次点头。 小丫头立即喊,“小惜哥哥,我叫云琛,你喊我阿琛就可以。” 宁君惜笑着摸摸小丫头羊角辫,“阿琛好。” 小丫头没发火,反而得意洋洋,“小惜哥哥好。” 三个人出了房子,入眼是一片绿树成荫,房子处在背风坡上,其后不远处便是沙滩,此时正好是下午,大约申时,阳光正好,海浪一波又一波,能遥遥看见。 “原来是海边啊。”宁君惜心中不由想笑,难怪会是这种气味,顺口问,“这是哪片海?” 九州自然不止一片海。 小姑娘立即脆生生回答,“无尽海。” 宁君惜摸摸鼻子,有点无奈,果然是出来了,而且还跑了很远。 “怎么了,小惜?”妇人转头问。 “没什么。”宁君惜礼貌笑笑。 三人并未去附近房间,而是绕了十几个房子,去了一家要比宁君惜刚才待的人家要明显好很多的人家。 路上,云嫂介绍说,他们待的村子叫云厝村,村子中人都是云姓,世代捕鱼为生,还说等过两天就让宁君惜出海见识见识,宁君惜自然都连连应下。 进了屋子,屋子里不仅弄了一桌的海鲜食物,还有七个人,一个黑炭似的小男孩,老人们都笑眯眯盯着宁君惜,小男孩一脸好奇。 宁君惜被盯得心里一阵发毛,暗道自己难不成成了什么珍稀动物,怎么这里所有人见了他都这么奇怪。 好在云嫂赶紧出面介绍。 她先指着中间那个白须白发的年纪最大的老人说,“这位是我们村的云祖公,是村里 年纪最大的,已经八十九岁了,你喊他阿公便是。” 宁君惜乖乖喊道,“阿公好。” 那老人立即咧开嘴,露出掉得差不多的牙齿,“乖孩子。” 云嫂又指着其左边那个中年模样的汉子,他额头上不知被什么划了一条伤疤,有点骇人,“这个是村长。” 宁君惜赶紧道,“村长好。” 中年人也笑眯眯应下。 紧接着,云嫂又将剩下五个大人介绍了遍,让宁君惜喊云大伯,云大嫂,云二伯,五叔嫂,三叔公,宁君惜都一一喊了。 宁君惜觉得,他是在大型认亲会场,心里说不出得别扭。 至于那个小男孩,是村长的儿子,叫云辉。 然后,宁君惜才开始吃饭,只是在一众人的灼灼目光下,他实在没有多少食欲,只是草草吃了个半饱,便说吃饱了。 等云嫂将宁君惜领出那户人家,夕阳已近西下,金辉洒在海面上,煞是壮美。 云嫂状似无意问,“小惜啊,明天云大哥云大嫂,云二哥可能会来要你,云大哥夫妇家没孩子,村长也说你可以住过去,你都看了,想选哪里?” 宁君惜眨眨眼,这个似乎有点复杂,“我觉得嫂嫂家挺好的,嫂嫂不会赶我吧?” 云嫂脸上立即笑开了花,“哪里,哪里,你要是想住啊,就住下来,嫂嫂家也不缺你这口饭不是。” 宁君惜心里愈发嘀咕,面上却笑得天真灿烂,“谢谢嫂嫂。” 云嫂拉过宁君惜的手,轻轻拍打,“一家人了,这么客气做什么。” 宁君惜笑了笑,笑得真诚好看。 云嫂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已近西下,在“行了,咱娘仨就先回去,一会儿她阿爸,就是你云叔,跟你壮哥回来,让他们看看。” 宁君惜乖乖点头,心里愈发别扭。 他可不认为他是什么人见人爱的主儿,也不相信这里民风能淳朴到这种地步,关键是他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他旁敲侧击了半天,这伙儿人就喜欢打马虎眼,这就让他更觉得别扭了。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手腕上长了一颗痣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很快便见到了云琛的阿爸和哥哥。 云叔名云靖,是个精瘦黝黑的汉子,面目普通,眉宇间有些凌厉的神色,远不如云嫂来得亲切。 他将宁君惜上下打量了遍,冲宁君惜点点头,说了声,就当在自己家,便去收拾今日一天的收获了。 倒是云壮,没继承他老爹的严肃性子,性子比较憨厚,见了宁君惜就知道咧嘴笑,两只手一直搓啊搓,不知道往哪里放,看着很是滑稽。 宁君惜看着这么个傻大个,就想起小小岳,一直想笑,心中暗叹真是浪费了一副壮实魁梧的吓唬人身板。 云靖的身高也有六尺,算是渔民中中等身高了,云壮比他老爹足足高了一个脑袋,又不是瘦竹竿子,就往那里一站,绝对威慑力十足。 可惜,这家伙在宁君惜面前笑得比小小岳还憨傻,宁君惜觉得要是再挂两条鼻涕虫,铁定是傻孩子一个。 只是,这种想法宁君惜是万万不会说出来的,他跟三个人聊了会儿这里的风俗民情,主要是想套些话,便说自己有些累了,云嫂想着宁君惜今天刚醒,顿时有点歉然,也不留宁君惜,让云琛带宁君惜回房间休息,她则与云壮还有点悄悄话说。 宁君惜便礼貌告辞离去。 海边渔民的房子都没有院落,只是矮房,出门就是海滩沙砾,扑面就是腥咸海风,带着潮湿暖意。 宁君惜跟云琛一前一后走出屋子。 此时天色已经黯淡,远远可以看到海里的灯光,是晚归的打渔人。 暮色遥遥,远处灯火略显萧条。 宁君惜看着那遥遥灯火怔了怔,问一边的小姑娘,“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前些天才入伏。”云琛认真想了想,一本正经说,“应该阳历七月二十一日,也就是阴历六月初一,怎么小惜哥哥生日啊。” 宁君惜眉头一皱,阴历与阳历相隔这般近,这是闰年的日期,“现在是哪一年?” 小丫头立即咯咯笑起来,“大哥哥睡一觉竟然连哪一年都不知道了。” 她说完呆了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咽了口唾沫,“你不会真不知道是哪一年吧?” 宁君惜眨眨眼,“我只是觉得自己睡了好长时间,怎么也要三五年吧。” 云琛又咽了口唾沫,一本正经道,“天元二十六年。” “不对啊。”宁君惜眉头紧锁,按他在那片梅林的时间,现在应该是天元二十九年了,这时间怎么算都接不上啊。 “真的是天元二十六年?”他略带迷茫道。 “对呀。”云琛使劲点头,又小心翼翼看着宁君惜一脸思索模样,“那小惜哥哥觉得应该是哪一年?” 宁君惜忽然展颜一笑,“你觉得我应该觉得是哪一年呢?” 云琛涨红了小脸,不说话了。 “好了,走吧。”宁君惜摸摸小丫头脑袋,笑眯眯说。 “哦。”云琛悻悻然应了声,跟着宁君惜一起回宁君惜待的屋子。 云琛家有三间房,云嫂,云靖和云琛住一间,云壮住一间,宁君惜住的这间本来是装杂物的,这两天才收拾出来。 当然,宁君惜是不知道这点的,否则他不一定会这么干脆地答应留下来,毕竟住杂货间和住正屋的区别,他还是知道的。 云琛估计是给宁君惜扫了面子,领着宁君惜进屋便小跑离开,宁君惜也不管她,后仰躺到床上,双手垫在脑后。 他需要再好好想想。 现在是六月初一,也就是说,他在那片梅林里的时间加上跑到这里来的时间,不过短短八天。 可是八天连从雪灵域到无尽海的时间都够呛啊。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还有,他从那片梅林出来了,许多事他便不得不去面对。 比如老头子,比如小齐叔,再比如他所谓的少主身份以及峨眉传承。 在梅林里,他不出来,自然什么也不用想,因为没人会逼他,可在外面,他可不信他莫名其妙跑到了这里,他们便找不到他。 不说其他,毛球跟他签了血契,铁定是能感应到的。 那他要怎么办? 他的确怨老头子他们,可即便只是利用,若不是他们,早在十五年前他便死了啊。 宁君惜越想越纠结,然后就越想越气。 邢朴这个混蛋,说好了不让他出来呢,骷髅也不能没有诚信没有原则吧,以后要是能打过他了,铁定把他揍一顿,否则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宁君惜霍地坐起身,心烦意乱走出房间,坐在屋后的石头上,托腮怔怔看向海面。 海风扑面,远处海浪声一波又一波传来,幽暗海面上有几点零星火光,显得愈发寂寥孤单。 宁君惜心绪渐渐平静下来,捡起块石头往远处丢过去,自然是丢不到海里去的,轻轻叹了口气。 做人真难啊,要是能当一只毛球或者小怪多好。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云嫂房间里还亮着光,以宁君惜的耳力能听到窃窃私语声,只是并不分明,宁君惜虽然很好奇自己怎么到这里来的,也没有去听墙角的意思。 云壮房间里已经熄了灯,渔民打渔一出海便是几天,回来都会很累,好在回家就有安稳觉睡,宁君惜对于这年轻小伙子有点羡慕。 黑夜幽蓝,在星光点缀下更是梦幻。 宁君惜从口袋里摸出云琛给的那枚白色的蛋,在手心随意旋转。 这应该是小怪,可它怎么变成蛋了呢,又什么时候能孵化出来? 想想小怪一开始的丑模样,宁君惜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无意间就看到他左手手腕处的那圈白线不知什么时候,上面多了一颗好像朱砂痣的红点,如此就好像手腕上戴了一根手链了,好在只是小小一点,并不明显。 他以为是什么时候沾上去的脏东西,赶紧搓了搓,结果把手腕都搓红了,还是一颗红痣。 “又是什么鬼?”宁君惜盯着那颗红痣一脸古怪,他可不记得他手腕上有这么一个痣了。 然后,他越看越觉得像书里说的守宫砂,区别也就是守宫砂在右手臂上,他的在左手腕上,不由心里一阵恶寒。 “不行,要抠掉。”宁君惜猛地站起身,四下开始找东西。 最后他找到根木刺,就在那里挑,最后挑的那颗痣血肉模糊,才满意拍拍手,回屋睡觉。 一颗痣而已,多大的事啊。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海神之子? http://.biquxs.info/

天色还没有一点放亮的意思,四周仍是灰蒙蒙的夜色。 宁君惜被轻微开门声惊醒,睁开眸子,看向房门方向。 有个小小身影正蹑手蹑脚关上门,小心翼翼摸索过来。 宁君惜挑了挑眉,暗道这小丫头大晚上的跑他屋里来做什么。 宁君惜昨晚睡觉时就发现,他的房间只能在外面反锁,而里面却没办法拴上门,所以他干脆掩着门睡觉。 反正他一般睡眠不深,稍有动静便能警觉,也不怕有什么东西贸贸然闯进来。 “阿琛!”他直接唤了声。 小丫头整个身子僵在了那里,不动了。 宁君惜撇撇嘴,直接点起了油灯,看着那个似乎给吓傻了的丫头,奇怪问,“怎么了?” 云琛动了动嘴角,忽然哭了起来。 宁君惜吓了一跳,心道他也没干什么啊,这小丫头怎么回事,要是把大人引来了,还以为他怎么欺负这小丫头了呢,赶紧过去哄着。 哄了半天小丫头才勉强止住哭声,只是轻轻抽噎,看得宁君惜一阵牙疼。 “你有事吗?”宁君惜抹了抹小丫头几乎哭花了的脸,一脸无奈。 云琛抽抽噎噎,“我就是想带你去捡海货,过来跟你说一声。” “那你哭什么啊?”宁君惜愈发难以理解。 云琛瘪嘴,又想哭。 “好了,好了,”宁君惜最发愁哄小孩子了,连忙说,“我答应你了,等你去捡海货的时候便过来叫我,好不好?” “真的?”云琛委屈巴巴。 “嗯嗯。”宁君惜使劲点头,心道你都委屈成这样了,我不答应能怎么办。 云琛点点头,“那我就走了。” “嗯嗯。”宁君惜连忙点头,他巴不得这小丫头赶紧走呢,大半夜的跑到他屋里,大人们看到还以为他怎么着这个小丫头了呢。 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云靖的声音,“小惜,还没睡啊?” 宁君惜头皮一麻,连忙说,“云叔,阿琛在我这里呢。” 云靖脚步顿了顿,披着件衣服推门进来,皱眉道,“阿琛,大半夜的跑哥哥屋里来做什么?” 云琛眨巴眨巴眼,求救看向宁君惜。 宁君惜脑筋一转,“阿琛说她做了个噩梦,梦到海里出来个怪物,所以明天不敢一个人去海边捡海货,想让我陪她。” 云靖扫了眼宁君惜,又扫了眼云琛,点点头,“那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回屋睡觉。” 云琛刚想说话,宁君惜连忙说,“说完了,我答应了。” 云琛张张嘴巴,呆呆点了点头。 云靖看了眼云琛,“阿琛,回屋睡觉。” 云琛看着宁君惜,一步三回头,出了房间。 宁君惜就一脸尴尬目送,毕竟人家老爹在旁边看着,总感觉自己有点心虚。 等听到外面安静下来,宁君惜才长长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然后眨眨眼,莫名其妙。 他什么事也没做,心虚什么,如释重负什么? 这一夜除了有只猫正巧从门口经过,喵喵叫了两声,好在再没了波澜。 寅时过半,云琛小猫一样又偷偷溜进宁君惜房间,提着小渔篓拉着宁君惜出村。 到了村口那个名为‘唤日’的大礁石前,那里已经等了一群跟云琛差不多大的小孩子,说说笑笑,见到宁君惜,顿时不说话了,都拿一种好奇又羡慕的眼光看宁君惜。 海边的孩子肤色都比较黑,宁君惜皮肤本就出奇白皙,在几个小黑炭的衬托下就更白了,而漂亮的东西都比较讨小孩子喜欢,要是个人那就铁定是要羡慕嫉妒的。 “怎么了?”宁君惜对于小孩子的心思不是很了解,毕竟他从小经历就比较非人类,很耐心询问。 小云琛挺挺胸膛,一脸骄傲道,“别理他们,走了。” 她拉着宁君惜,卯足了吃奶的劲儿往沙滩小跑。 宁君惜眨眨眼,顺着她的力道小跑跟去。 几个孩子在后面对视一眼,连忙追上来,“阿琛,等等啊。” 之后,宁君惜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 那些跟阿琛差不多大的孩子总是喜欢在他跟前晃悠,还时不时偷偷看他,可他要是看过去,那孩子就跟兔子一样连忙跑远。 宁君惜觉得这么一群孩子是真有意思,反正比他出雪原的一路游历有意思得多。 他想着,觉得,其实一直待在这里也不错,不愁吃不愁穿,还民风淳朴,没什么弯弯绕绕,多轻松啊。 阿琛一直得意洋洋,要是有小尾巴估计就翘到天上去了。 宁君惜实在有点看不下去,就在往小丫头渔篓里丢海螺时顺便敲了小丫头脑袋一个板栗,“好好捡,不能因为有个人帮你便偷懒啊。” “哦。”云琛没脾气应了声。 一边却有人给小丫头抱不平,“你不能欺负阿琛,我跟你说。” 宁君惜倒是认识这个小男孩,不过他想到的是另一个小男孩,当然还有个小女孩,微笑说,“我没欺负她。” 云辉哼哼道,“我都看到了。” 宁君惜眨眨眼,看向小丫头,“阿琛,我欺负你了?” 云琛瞥了眼小男孩,嫌弃道,“他是个讨厌鬼,别理他。” 云辉激动道,“我不是讨厌鬼!” “你就是!”云琛大声说,“否则怎么没人跟你玩。” “我不是!”云辉反驳。 附近的孩子就站在一边看着,显然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 “好了,好了。”宁君惜有点头疼,小孩子能不能别因为这点小事吵架,“我们好好干活,我都有些饿了。” “哦。”云琛立即点点头,“回去我让阿妈给你做炒海螺吃,可香了。” “我还是比较喜欢清淡些。”宁君惜反驳。 “那就紫菜蜗肉汤,最香了。”云琛欣喜道。 “好。”宁君惜摸摸小丫头脑袋。 云琛甜甜一笑,低头就瞪了眼云辉。 云辉涨红了脸,可惜脸太黑不明显,大声道,“总之,我告诉你,你就是不能欺负阿琛,就算你是海神之子也不行。” 宁君惜心中一动,有点明悟,更多还是莫名其妙,“什么海神之子?” 云琛不知为什么,忽然恼道,“云辉,你说错话了!” 几个孩子都眨眨眼,一脸好奇与茫然。 云辉张张嘴,“我……我没有。” 他转身连渔篓都未拿,跑了。 宁君惜扫了眼几个孩子,又看了眼小心翼翼的小丫头,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或许他能知道他怎么来这里的了。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有点荒唐 http://.biquxs.info/

云辉就那么跑了,云琛在宁君惜面前整个人忽然变得很窘迫,小心翼翼盯着宁君惜,几乎快哭了。 宁君惜眨眨眼,看了眼几个懵懂孩子,笑眯眯喊,“捡完了就赶紧回家,没捡完的赶紧捡,不想回家吃饭了?” 几个孩子一哄而散。 宁君惜弯下腰,看着云琛的眸子商量,“这里的事,先不要同云嫂说,可以吗?” 云琛怯生生看着宁君惜,点了点头。 宁君惜伸手打算帮小丫头拿着小渔篓,谁知道他伸手过去,小丫头竟然往后缩了一下,宁君惜便去拿云辉落下的小渔篓,弯腰继续捡。 他捡了会儿,云琛追上去,怯生生喊,“小惜哥哥……” “怎么了?”宁君惜转头,微笑问。 “阿妈说,告诉你,你会走掉的。”云琛小声说。 宁君惜四下环顾了一圈,弯腰看着云琛的眸子,“要是我说我自己不会走呢,你信不信?” 云琛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宁君惜无奈笑笑,点了点头。 他只是说他自己不会走,可没说别人不会带他走啊,所以,也不算撒谎吧。 云琛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海里,“就是那里,你在一具很大很大会发光的棺材里飘来的,是村长和大伯二伯他们把你捞上来了,当时你就在里面睡觉,村长把你抱出来时,那个棺材就忽然不见了,村长说,是海神龙宫里发生了内斗,海神大人就用神器把自己的孩子从海里送出来呢。” 宁君惜心里一阵腹诽,村长脑袋给驴踢过吧,还海神?龙宫?神器?先不说现在哪还有什么神明,便是有,也只是自封的神,顶天了也就是修为较高的修行者,还是肉体凡胎,一刀也能被劈死的,算什么神明? 当然,宁君惜自然不会将这些腹诽说出来,还要一脸好奇问,“什么是海神?” 云琛很理所当然说,“海神是住在无尽海中的龙王,它能保佑阿爸和出海的村民们安全,心情好时会让我们大丰收,要是惹怒了它便会掀起海啸,甚至能将我们都淹了,很可怕的。” “你们见过?”宁君惜对于这个更好奇。 老头子可是说过,如今世上已经只有伪龙没有真龙了,还说最后一条真龙早在千年前就死了,至于怎么死的,老头子没跟他说,典籍上记载的是,真龙兴风作浪,携众妖欲攻陷剑气长城,被围剿而死,不过典籍中的东西,大多怎么好看怎么来,宁君惜只是当故事听听。 “那可是海神,”云琛瞪大眸子,一脸认真,“怎么可能让我们看到呢。” 宁君惜看着想笑,赶紧低头揉了揉脸,“既然这么说了,为什么还说我是……海神之子呢?” 说到‘海神之子’四个字,宁君惜呲牙咧嘴,就差点忍不住笑起来,怎么着,他是长了条龙尾巴还是什么,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误解。 “当时,有一条很大的蛇一直远远看着,青色的,头顶有两个小角,直到你被救上来了,才离开的。”云琛做了个头顶长角的动作,又得意洋洋说,“还是我跟村长说的呢,其他人都没看见。” 宁君惜面庞一僵,顿时有点笑不出来了,揉揉脸,叹了口气,他差点忘了还有老头子他们。 他抬头看向微现鱼肚白的天空,稍微活动了下腰肢,“再捡点,我们回去吧?” 云琛看了眼宁君惜,有点奇怪,“宁君惜,你怎么了?” “有点累了。”宁君惜微微打了个哈欠,笑了笑。 “哦。”云琛眨眨眼,“那就回家吧。” “也好。”宁君惜笑笑,“对了,阿琛,村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吗?” “没有,就村长,大伯,二伯,还有阿妈,阿辉知道。”云琛认真说,想了想补充道,“祖公也应该是知道的,村里的什么事都会跟祖公说的。” 宁君惜若有所思,然后有点无奈道,“阿琛,回去阿辉说错话的事要跟你阿妈说。” 云琛眨眨眼,“不是不说吗?” “不说会招来大麻烦的。”宁君惜轻声叹息,便是说了也是会有大麻烦的。 “什么麻烦?”云琛脆生生问。 “小孩子还是不知道得好。”宁君惜摸摸小丫头脑袋。 小姑娘皱皱鼻子,哼哼道,“小惜哥哥,我跟你说,我阿爸很厉害的。” “我知道。”宁君惜笑笑,并不是很在意。 大手牵小手返回村子。 村子里的大部分人已经起床,整个村子便比较热闹,不时有人朝云琛打招呼,冲宁君惜投来好奇的目光,宁君惜只是回笑回去,一句话也不说,以致于村里人都以为宁君惜是个哑巴。 两个人回到家时,云嫂正好从屋里出来,看到两个人便笑起来,“我还说去叫叫你兄妹俩,这就回来了,饿了吧,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谢谢嫂嫂。”宁君惜客气点头。 云嫂摆摆手,“嫂给你做了两件衣服,放你屋里了,去换下来吧。” 宁君惜赶紧应了声,将云辉的小渔篓给云琛递过去,给云琛使了个眼色,小跑回自己房间。 他在房间里待了会儿,将还是半截的短衫换上,走出房间,恰好就看到云靖从屋里出来,光着膀子,宁君惜便乖巧喊了声,“云叔。” 云靖冲宁君惜点点头,示意宁君惜回屋说话。 宁君惜自然猜得出云靖想说什么,笑了笑,“云叔要是觉得为难,小惜走就是,这些小惜猜得出来。” 云靖怔了下,摇摇头,沉声道,“你是阿琛先看见的,村长救下来的,就该待我们云厝村里,谁也抢不走。” 宁君惜眨眨眼。 云靖声音愈发低沉,“你若想走呢,我们也不勉强,当然也应该拦不住,好聚好散就是。” 宁君惜有些讶异,这汉子似乎没他想得那么难相处,正色道,“小惜记下了。” 汉子拍拍宁君惜肩膀,“行了,那就回屋吃饭吧。” 宁君惜点点头,跟着汉子往正屋里走,走到一半忽然喊了声,“云叔!” “嗯?”云靖转头,从鼻腔里发出一个音节。 宁君惜有点小心翼翼道,“我要是说,我不是海神之子,您信不信?” 云靖忽然笑了下。 宁君惜第一次见这大叔笑,不由也跟着笑了一下。 云靖又笑了一下,退后两步与宁君惜并列,小声说,“海神啊,就是个念想,有没有谁知道呢?” 他耸耸肩,大步向前,走了。 宁君惜眨眨眼,又眨眨眼,觉得有点荒唐。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五十章 船来了 http://.biquxs.info/

吃了早饭,云靖跟宁君惜说晌午之前不要回家,宁君惜猜测是跟昨天他见的那几个人有关系,就乖乖应下。 宁君惜沉吟了下,便让云琛带他去找云辉,还渔篓是其一,主要是看看这小男孩说出的话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云辉嘴里说出来的东西,只要他矢口否认,别人怎么传,到最后过来对峙也好有借口回旋,当然,要是有人刻意为之,那就是另一说了。 宁君惜没打算掺和这点事,不过毕竟是跟自己有关,尽人事还是要有点的。 谁知道,两个人到村长家,云老大,云老二都在,见到宁君惜笑容那叫一个灿烂。 宁君惜不习惯别人对他太关心,特别是知道了原因后,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在听说云辉没在家后,宁君惜赶紧说了声,阿辉将渔篓落在沙滩上了,我陪阿琛来还,云琛放下渔篓,宁君惜就跟几个大人装糊涂客套了两句,两个人赶紧开溜。 等走出去老远,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不由笑了起来。 这时候,一大一小挺像兄妹的。 之后,两个人就大手牵小手围着珊瑚岛散步,云琛跟宁君惜说了些珊瑚岛的风俗习惯以及人口分布,这些东西书上是有,不过宁君惜没看过,毕竟他也没想到无尽海玩。 珊瑚岛是这一片岛屿中的较大面积岛屿,有九个村子,最富裕的是吉龙村,然后是黎阳村,之后才是云厝村。 九个村子没什么大的摩擦,也彼此通婚,相互之间比较融洽。 村子中有集市,在每月的最后九天,从吉龙村开始,在九个村庄轮流。 至于货物,有些是村民的手工制品,有些是从内地海运来的。 宁君惜稍微关注了下货船来往周期,结果知道是半年来一次,也就是这几天就会来,瞬间就觉得牙疼了。 他现在最不希望从外面来人了,要是来个人是虚无洞天的或者是口口声声叫他少主的,他还不如一头栽进海里淹死自己。 两个人遛弯了半日,回家的路上正巧碰上云辉,这小男孩在踢着石头往前走,心不在焉。 云琛立即喊了声,“阿辉!” 云辉怔了下,转身就跑。 “停下!”宁君惜抱起云琛,瞬间运起轻功,只是几个呼吸便挡在了云辉面前,“你跑什么跑?” 云琛眼睛瞪得滚圆,看着宁君惜,“小惜哥哥跑得好快啊。” 宁君惜将云琛放下,看向云辉,重复道,“我又不揍你,你跑什么?” 云辉抬头看宁君惜,一脸倔强,“我错了,阿爸已经骂了我了。” 宁君惜笑了下,“谁说我要骂你了?” 云辉抽了抽鼻子,目光依旧警惕,“那你找我干什么?” 宁君惜正巧累了,便索性席地而坐,又拉着云琛坐下,“村长跟你说什么了?” 云辉瘪瘪嘴,“凭什么告诉你?” 宁君惜歪歪脑袋,微笑,“不告诉我也可以,不过若是阿琛问,你也不说?” 云辉瞪着宁君惜。 云琛立即大喝一声,“阿辉!” 云辉瘪嘴道,“我说就是了,阿爸说,以后谁问也不能说,就说是打了个比方。” 宁君惜打了个响指,心情愉快,那就没他什么事了啊,真好。 “你是要回家吗,一起?”宁君惜笑眯眯问。 “才不要。”云辉倔强仰起脑袋。 “随你。”宁君惜毫不在意,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冲云琛道,“你陪他,我先走?” “不要!”云琛立即跳了起来。 “要乖。”宁君惜摸摸小丫头辫子,小跑离开。 “你知不知道路啊?”云琛赶紧喊。 “知道!”宁君惜喊回去。 …… 等宁君惜懒散逛回勉强算是他现在的家的地方,几个大人刚好谈完,从屋里出来,宁君惜连忙一闪身躲到岩石后面。 “他不想去,我们也不勉强,那就让他有空多去我们家坐坐,我们一直想要个孩子,这是没那个福气。”云大嫂愁眉苦脸。 “我会同小惜提的。”云嫂避重就轻。 “这个,还是看小惜自己的想法,他觉得在你们这里待着习惯,那 就待着也行,就是别亏待了人家啊。”云老二笑呵呵说。 “老二说得也没错,那就这样了,让小惜有空去家里坐坐。”云老大也笑呵呵道。 “那行,你们就先忙,我们先走了。”村长挥挥手,终结话题。 一伙儿人转身离去。 宁君惜摸摸鼻子,从岩石后面闪身出来。 云嫂怔了一下,“阿琛呢?” “跟阿辉玩了。”宁君惜老实回答。 云嫂点点头。 云靖看了眼宁君惜,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态度,“听到了?” 宁君惜认真道,“听到一点尾巴。” 云靖点点头,“等阿琛回来,下午让她带你去老大家认认门。” 宁君惜笑笑不说话。 实话实说,他不想去,毕竟他不是个吉祥物,而所有人都拿他当吉祥物,这种感觉一点都不美好。 之后的几天,宁君惜就过得比较轻松惬意了。 陪着云琛四处转悠,给小怪晒晒太阳,或者顶着大太阳看螃蟹走路,乌龟爬行,偶尔还能碰上几只海鸟停在沙滩上,嬉戏或者捕食。 除了身边跟了个小尾巴,宁君惜觉得跟回到以前在虚无洞天的感觉一样好,什么都不必想,轻松惬意。 很快便到了六月初六,也就是海船来的时候。 这天,大清早捡完海货,云琛便拉着宁君惜在沙滩上等着,后来陆陆续续还来了不少人,有熟悉的面孔,也有不熟悉的,宁君惜都只是微笑,反正他在村里面不怎么喜欢说话,村里人都知道。 熟悉的人会跟宁君惜打招呼,有些好事的妇人还会捏一下宁君惜的脸,宁君惜就只当善意的打招呼嘛,也不在意。 不熟悉的人对于忽然多出来的这么个白净少年人自然挺好奇的,只是云靖在珊瑚岛的威名不低,又是运货的时间,人们都不愿惹麻烦,便也只是礼貌点头,互不侵犯。 一切相安无事。 很快,远处地平线升起红日。 在红日初升中,一艘大船缓缓驶来。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阑两人谈 http://.biquxs.info/

货船遥遥驶来,四周的村民渐渐躁动了起来。 女人们都看着自家孩子,以防一个不留神,孩子惹出什么麻烦来。 每个村子的村长开始组织着男人们准备搬东西。 云靖叫着云壮一起往云厝村所在的队伍去,宁君惜与云琛就跟在云嫂身边。 很快,货船在距离沙滩几丈的地方抛锚,船上便有人招呼着村民们过来搬东西,十个村子之人由村长领头,趟着过膝海水接货物,也算有条不紊。 从海船上搬下来的货物是先不进行区分的,只是粗粗堆在一起,等到与船家结算清单并说明下次所需货物后,再由村长们聚在一起分类。 货船规模不算小,甲板上堆了不少货物,如同小山,要搬完应该也需要个把时辰。 宁君惜长了见识便不想再待在这里,主要是那些村民都喜欢往他这里瞅两眼,瞅得他挺不自在的。 云嫂也看出来了,便不勉强宁君惜,只是想到今天这附近来了不少人,也没让宁君惜单独走,跟几个闲聊的说了声便领着两个孩子直接离开。 女人们在这里,除了看热闹,其实也没什么事,再者,也就是云厝村距离这里比较近,云厝村的女人们才过来看看,其他村的女人们是不过来的。 “宁君惜!” 这时候,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 宁君惜脚步一顿,猛地转头。 有个一身邋遢的船工正坐在栏杆上,懒洋洋地晃悠双腿,见宁君惜看过了,挥了挥手。 下一刻,就有另一个船工狠狠拍了那人脑袋一巴掌,然后训斥了两句不知道什么,船上一阵哄堂大笑。 “小惜哥哥,怎么了?”云琛眨巴眨巴眼,问。 云嫂也一脸关切看过来。 “没什么,听错了。”宁君惜笑了笑。 云琛撅了撅嘴,转头道,“阿妈,今晌午吃炒海螺!” 云嫂摸摸小丫头脑袋,“行,不过今天不许乱跑啊。” 云琛使劲点点头。 云嫂转头冲宁君惜嘱咐,“小惜,这两天会比较乱,别一个人到处跑,要是觉得家里闷,就叫上你云壮哥。” 宁君惜摸摸鼻子,点点头。 三个人回到村子。 云琛提醒宁君惜该将小怪从房间拿出来晒晒了,两个人便跑岛宁君惜屋里将小怪拿出来。 再出房间,云嫂已经开始忙着晒渔网,整理海货了。 宁君惜本来想帮云嫂点忙,云嫂笑眯眯说不用,宁君惜便跟云琛趴在岩石上一起晒太阳。 直到太阳到了头顶,云靖与云壮才回来,身后还跟着个人。 货船在岛屿上停驻时,船上的员工只会留几个看船躲到,剩下的都会跟着当地的村民们一道回家,吃顿饭,休息一下,等到涨潮了便离开。 这些,云琛早跟宁君惜科普过了,只是宁君惜看见来人就忍不住一阵牙疼。 那人是个船工打扮的年轻人,模样文雅,一身邋遢衣服穿在他身上也不显得多么邋遢,可关键是宁君惜认识他,还挺熟。 宁君惜唯一奇怪的是,堂堂宗师境的人物,怎么沦落到小船工的境遇的。 云靖显然没有将领来的人介绍一番的意思,近了家门便嘱咐了云壮带人去休息,然后冲云嫂喊,“珍啊,带回家个来家吃饭的,多做一个人的。” 已经开始做饭的女人就喊一句,“晓得了。” 宁君惜还是第一次听到云嫂的名字,便转头问云琛,“你阿妈叫云珍?” 云琛点点头,眯起眸子,“好听吧?” 宁君惜笑笑,“好听好听。” 这时候,宁君惜看到云靖冲两个人招手,便爬起身,顺手将小怪塞进口袋,拉了把小丫头,“你阿爸叫呢。” 云琛迷迷糊糊啊了一声,跟着宁君惜跳下岩石,小蜜蜂似得喊了声,“阿爸。” 宁君惜也接着喊了声,“云叔。” “那个小伙子,不用管他,我们不招惹他,他便不会招惹我们。”云靖看向宁君惜,“今晚阿壮跟你挤挤,行吗?” 宁君惜点点头。 云靖摆摆手,“那你们去玩吧,没什么事了。” 宁君惜便拉着小姑娘继续回岩石上晒太阳。 这一天过得相当平静。 直到夜幕四合,云厝村渐渐灯火阑珊。 房后几声猫叫。 宁君惜睁开眸子,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傻大个,下床穿鞋,走出房间。 “堂堂峨眉少主,怎么跑到这里当小渔民了。”刚出门,便听到有人啧啧感慨。 宁君惜掩上房门,没好气道,“堂堂大宗师,怎么跑来这里当船工了?” “还不是因为你。”林惜 缘一脸幽怨。 宁君惜抽了下嘴角,在房前的大石头上坐下,“少来,跟我有什么关?” “跟你没关系?”林惜缘啧了一声,在宁君惜身边坐下,一只手臂搭在宁君惜肩膀上,“你知道我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吗?” 宁君惜抬了抬肩膀,见他没有把手抽回去的意思,一巴掌拍过去,“我怎么知道。” 林惜缘装模作样揩了把脸,“说出来都是辛酸泪啊。” 宁君惜直接道,“那你便不要说了。” 林惜缘一下子噎住,半天讷讷道,“宁君惜,我告诉你,你这样很不行啊。” 宁君惜嫌弃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林惜缘自觉无趣,正了正神色,“雪灵域崩毁了,你可知道?” 宁君惜怔了下,点点头。 林惜缘打了个哈欠,“不过,雪灵域中大部分人都没有死,而是直接送去了万里雪原,除了三个例外。” 宁君惜眨眨眼,“你怎么知道就三个?” 林惜缘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宁君惜莫名其妙点点头。 林惜缘叹了口气,“萧雨洛还没找到。” 宁君惜又点点头。 林惜缘挑眉道,“你别一直点头,好歹说点什么啊。” 宁君惜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我不会比你知道得多,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林惜缘怔了下,悻悻道,“难怪啊。” 宁君惜听了会儿海浪声,回过神来问,“你打算怎么办?” 林惜缘又打了个哈欠,“你到了这片海里,我到了这片海里,她估计也在这片海里,当然是继续找了。” 宁君惜摇摇头,“不必了。” 林惜缘皱眉,“她不能活。” 宁君惜笑了笑,“那是你不知道峨眉传承是什么。” 林惜缘眨眨眼,腆着脸问,“什么啊,我挺好奇的。” “你不会想知道的。”宁君惜伸了个小小懒腰,“快涨潮了。” 林惜缘撇撇嘴,“那你呢?” “当然是继续当我的小渔民了。”宁君惜起身笑了笑,“你有意见啊?” 林惜缘悻悻道,“齐叔在外面杀了很多人了。” 宁君惜眨眨眼,沉默了会儿,“知道了。”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被威胁了? http://.biquxs.info/

幽深夜色中,一阵悠扬的喇叭声后,夜幕渐渐恢复了安静。 宁君惜听着遥遥的海浪声,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眸子,听着海浪声,有点失眠。 最后,渐渐有了睡意,睡了并不长时间,房门被人轻轻敲了几下。 宁君惜坐起身,揉揉脸,穿上鞋子,小跑去开门。 宁君惜之前跟云琛约法三章,不许她大晚上的偷摸摸往他屋里跑,来找他必须敲门,目前看来小丫头挺听话的。 “小惜哥哥,昨晚没睡好吗?”云琛见宁君惜精神不太好,眨巴眨巴眼。 “不太习惯与别人同屋。”宁君惜揉揉鼻子,打了个哈欠。 “哦。”云琛天真点点头,提议,“要不你去哥哥屋里睡会儿?” “不用了。”宁君惜笑着摸摸小丫头脑袋,“稍微等我一会儿。” “嗯。”云琛点点头,乖乖坐在宁君惜房前的大石头上。 没多时,宁君惜洗漱完毕,头发松松垮垮往脑后一捆,神采奕奕道,“走了。” 云琛就将小手伸过去。 两个人大手牵小手,往村口走。 村口上,几个孩子等着,见了宁君惜就跟他打招呼。 这几天,宁君惜跟云琛的一帮伙伴已经混得很熟了,一个个叫小惜哥哥叫得比云琛还亲。 当然,小云琛比较霸道,不许小伙伴们跟宁君惜牵手,也不许围着打转,更不能让宁君惜抱,仅限于打招呼说笑。 宁君惜只是觉得好笑,并不是很在意。 一群人说说笑笑着往沙滩上走,在村口去沙滩的路上有一片礁石群,一群人在经过礁石群时,忽然一颗石子掷了过来,速度不慢,像是弹弓打的,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方向正是宁君惜。 宁君惜反应很快,往后跳了一步,那石子便落了个空。 有个黝黑黝黑的十四五岁少年跳上礁石,冲宁君惜挑衅挑了挑眉。 然后,又有三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跳上礁石,一个短头发的少年转了圈手里的弹弓。 宁君惜无奈撇撇嘴,果然啊,少年人都是好奇的,这才几天啊,就过来试试他斤两了。 他转头冲一群孩子道,“你们先去,我随后便到。” 云琛紧紧抓着宁君惜衣角,小声说,“他们很厉害的。” 小孩子对大孩子有种本能的畏惧,当然,毫无侵略性的大孩子除外。 宁君惜忍不住想笑,拍拍小丫头的手,“我也很厉害的,去吧去吧。” 云琛皱起眉头。 “阿辉,带着他们先走。”宁君惜见几个孩子都不动,冲云辉喊了声。 这小子之前不太合群,不过现在很听宁君惜的话,直接吼了一嗓子,“走了。” 他走了两步,见几个孩子没有走的,就吼道,“再不走我揍人了。” “再不走,以后我可不跟你们捡海货了。”宁君惜补充。 几个孩子犹豫了下,三两个动摇了动摇,云辉强行拉着云琛走了,其他几个孩子便也跟着走了。 宁君惜拍拍衣服,抬了抬下巴,“四位,准备玩什么啊?” 他话语虽然平静,心里还是有点兴奋的。 以前在冻土村都是和气生财,别说打群架,就是骂人都不曾有过,当然,也是那些孩子不太敢狠得罪他,都是背地里往他酒肆里丢雪球,拿雪堵门,堵烟囱,不敢正面找他麻烦,现在这般跟同龄人正面撞上,还是头一遭。 “呦,小子,挺傲气啊。”拿弹弓的少年笑了笑,从礁石上跳下来,“要不咱俩过过招。” 宁君惜肚子里一阵爆笑,一个普通人要跟他这么个修行者过招,找打嘛,面上却平静,“也行,不过有什么好处?” 第一个跳上礁石的少年咧嘴一笑,“你要是打过他,以后跟我混,怎么样?” 宁君惜呵呵一笑。 然后,他冲下来的那人勾了勾手指。 “小子,挺狂啊。”那少年扯了扯嘴角,迅猛前冲,一拳朝宁君惜面门打去。 宁君惜矮身躲过这一拳,闪身抬手在那少年胳膊肘上轻轻一敲。 少年胳膊肘一阵酸麻,想也不想,一脚朝宁君惜腿上踢去。 宁君惜同样抬腿,一个鞭腿踢在那少年腿上,脚尖一勾,摁住少年肩膀一带一拉,少年直接半跪了下去。 宁君惜死死压住他,玩味道,“认输吗?” 那少年挣扎了两下,起不来,便喊道,“我服了。” 宁君惜松开他,往后退了两步,看向为首那少年,“告辞!” “慢着!”为首那少年出声道,“我没说你能走啊?” 宁君惜抿唇道,“要不你跟我打一架,我若胜,你们跟我混?” 为首那少年怔了下。他身后两个少年人勃然大怒,刚想斥骂,被为首那少年摆摆手打断。 他上前了几步,扯了扯嘴角,“我来呢,不是想找你麻烦,是给你个口头邀请,过两天我们出海,你去不去?” 宁君惜讶然,“出海?” 为首那少年点点头,“我们十八个少年去出海,或者说去探险,跟大人们无关,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也不知道,你去不去?” 宁君惜皱了皱眉,干脆道,“不去。” 为首少年左眉挑了挑,“你不会以为随便谁都能去吧?” “我没兴趣。”宁君惜耐心道。 “你以为你怎么到这岛上来的就那几个大人知道?”为首少年笑容玩味,“我们不仅看到了一个会发光的棺材,还看到是一条青色的蛇将那个棺材推过来的,要是传出去,后果你好好想想。” 宁君惜眉头跳了跳,这是威胁他? “三天后出发,到时候我会来找你,别让我失望。”那少年拍了拍宁君惜肩膀,呲牙一笑,“我叫龙腾。” “你们不是云厝村的?”宁君惜皱眉问。 “当然。”名为龙腾的少年挥了挥手,吹了声口哨离去。 宁君惜看着四个人一高一低穿过礁石群,往远处跑去,无奈一笑,给个小屁孩威胁了,这算什么? 不过,这里的孩子有种地头蛇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耸耸肩膀,并不是很在意,缓缓往沙滩方向走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于出海的事,还不急,先走一步看一步便好。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 龙庙与寻龙队 http://.biquxs.info/

小孩子好奇心向来大,一群孩子见宁君惜毫发无损回来,立即一股脑儿围过去,问东问西。 宁君惜却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轻只是随意敷衍了两句,见孩子们还想问,故意喊,“这天都快亮了,不赶紧捡,可是错过饭点了。” 孩子们之前都在讨论宁君惜会怎么样,捡的海货只是刚刚没过小渔篓底,顿时就有点急了,火急火燎一哄而散。 宁君惜心里暗暗感慨了一阵子,小孩子果然好忽悠,便帮着小丫头一起捡海货的同时,问小丫头可认识那四个人。 云琛摇摇头说,大孩子们一般都是跟着大人们出海,或者跟着货船四处跑,一年见不了几次面,他们这些小孩子很少有认识的。 宁君惜想想,他来这里的这几天的确没怎么看见同龄人,便点点头,又问这附近在哪里看得最远。 云琛想也不想,回答道,“村子东边有个唤日山,站在山顶能看到海里很远的地方呢,哥哥说,村口的那块大石头就是从那上面运下来的。” 宁君惜若有所思点点头,又问,“还有吗?” 云琛想了一会儿,“哥哥说,吉龙村北边有一座龙首山,那是整个珊瑚岛最高的山了,不过村里人都不让上去,说上去了会冲撞海神,会带来大灾难的。” 宁君惜点点头,“没了?” 云琛眨眨眼睛,“阿琛不知道了,要不你回去问问阿爸或者哥哥。” 宁君惜点点头,不再勉强。 之后,宁君惜嘱咐了云琛今早的事先不要告诉大人,小云琛虽然不懂,却很乖巧点了点头。 其实,云琛还是想问问宁君惜怎么跟他们讲道理,让他们放宁君惜走的,不过见宁君惜弯腰捡海货,走得很快,小丫头就觉得自己在偷懒,便想回家了再问,结果回家就忘了。 两个人照点回家,到家时,云嫂还没做出饭来,云靖蹲在宁君惜房前的大石头上吞云吐雾。 宁君惜让云琛将小渔篓给云嫂,洗了把手,走到云靖身边坐下,喊了声,“云叔!” “嗯。”云靖点了点头,便准备起身离开。 “云叔,您待着就行,不碍事。”宁君惜有点赧颜道。 他以前还奇怪这大石头边沿上怎么一块黑斑,现在想想,是云靖磕烟灰磕出来的了。 他在人家家里白吃白住也就罢了,不知不觉竟然连人家磕烟灰的地方都占了。 云靖看了宁君惜一眼,“有事吧?” 宁君惜不好意思笑笑,“就是想问问,您什么时候再出海。” “你想去?”云靖挑了挑眉。 宁君惜愈发不好意思。 “云叔走得是远海,你这小身板,扛不住那个苦。”云靖坐回原处,磕了下烟杆子,淡淡道。 宁君惜咧咧嘴,“我就是问问。” 云靖又看了眼宁君惜,“不是叔看不上你,走远海的一出海就是半个月,有时候跟一条大鱼要耗三天,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再一头栽海里去,咋办?” 宁君惜摸摸鼻子。 云靖犹豫了下,“你要是真想去,我跟二叔家说一声,让云老二带你去。” 宁君惜赶紧摆摆手,“不用不用。” 云靖忽然笑了笑,“小惜,你多大了?” 宁君惜眨眨眼,不确定道,“应该是十六吧。” 云靖多看了宁君惜两眼,“看着不像。” 宁君惜挠挠头,尴尬道,“身体不好,长得比较慢,从小就比同龄人矮一头。” 云靖长长吸了口烟,缓缓吐出,“可想过在这里成家?” 宁君惜又眨眨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云靖摇摇头,又敲了敲烟杆子,“叔知道你心里什么都明白,你想说呢就说,不想说,叔也不打听,不用有什么顾忌。” 宁君惜犹豫了下,“龙姓的是吉龙村人吧?” 云靖点点头,“有人来找你了?” “有个少年让我三日后跟他们出海。”宁君惜小心翼翼看着云靖。 “龙腾那小子?”云靖扯了下嘴角。 宁君惜一愣。 云靖看了宁君惜一眼,“奇怪叔怎么知道的?” 宁君惜点点头。 “海神知道吧?”云靖吸了口烟问。 宁君惜脸黑了黑。 “不是想调笑你。”云靖笑着解释,“我们这里信仰海神,不仅仅是信仰,传统上是有寻龙队的,当年叔是寻龙队队长。” 宁君惜目瞪口呆,“找龙啊?” “不是,找龙庙。”云靖摇摇头,“每五年,新老交替,寻龙队都会出海寻找龙庙,活着的人继承下去,死了的人就当献祭给海神了。” 宁君惜奇怪道,“可是他们说,大人们不知道呢?” “寻龙队十五年前就解散了,现在不过就是他们瞎折腾,你不用管。”云靖摆摆手说。 “十五年前……”宁君惜眨眨眼,“也就是说,叔是最后一个队长?” 云靖点点头,有点骄傲说,“还是老子解散的呢。” 宁君惜愕然。 云靖摇摇头,又抽了口烟,“海神都是个念想了,还巴巴地送人命做什么,不少人都能想明白的事,就是怕给人戳脊梁骨。” 宁君惜诚心诚意道,“叔,你真厉害。” 云靖笑了笑,又收敛了笑意,“他们说什么时候出发没?” 宁君惜眨眨眼,“这个,小惜自己处理就好。” 云靖拍了拍宁君惜肩膀。 “龙庙是什么?”宁君惜好奇问。 “一个传说。”云靖吐出口烟,顿时烟雾袅袅。 宁君惜揉揉鼻子,没说话。 “也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云靖又敲了敲烟杆子,“说是珊瑚岛上本来是有座海神庙,也就是龙庙,后来发生了一场海啸,那龙庙就平白消失了,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有了寻龙队。” 他看向远处的海浪,声音悠悠道,“老祖宗们的心思,我们这些后人也不好说什么,不过都是平常人,天灾人祸,就这么好好受着就是了。” 宁君惜看了云靖一眼,忍不住道,“叔是不是出去过?” 云靖笑了笑,“这些事,你知道就行了,别乱说。” 宁君惜赶紧点点头。 云靖看了眼宁君惜,起身道,“行了,你嫂那边差不多了,去吃饭。” “哦。”宁君惜跳下石头,跟着离去。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又是个老前辈 http://.biquxs.info/

夜里,宁君惜便一个人悄悄去了唤日山。 唤日山不算高,百丈不足,其上草木葱郁,山顶是悬崖峭壁,峭壁下便是波涛汹涌。 唤日山上看海,看到的不是沙滩边的风平浪静,而是海浪拍打礁石的寂寥浩瀚,让人不自觉心生波澜。 宁君惜站在山顶,视线所及,海风夹杂着浪潮,海面愈发显得汹涌澎湃。 他微微皱起眉头,有些失望。 本来,他是想找找船只在哪里呢,果然是没在这里。 “嘿!”一声轻笑忽然响起。 宁君惜猛地转身,看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少年。 “你果然来了。”那少年双手环胸,笑眯眯说。 “原来,你是故意引我来的。”宁君惜耸耸肩,“什么事,不妨直说。” “那个棺材是什么?”龙腾并不拐弯抹角。 “不知道。”宁君惜干脆道。 龙腾挑了挑眉。 “你从未出去过,说了你也不会懂。”宁君惜直截了当说。 龙腾忽然缓缓露出个笑容,“我听说,你是海神之子?” 宁君惜心里呸了一声,怎么又是这个荒唐理由,“我不是。” 龙腾摇摇头。 宁君惜眉头一跳,“你们抓了阿辉?” 龙腾缓缓上前,“如果你是海神之子,应该能带我们找到龙庙,是吧?” “弄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做什么,便是你们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宁君惜语气缓了缓,干脆不再否认,反正这小子铁定是听不进去的。 “这便不用你管了。”龙腾咧嘴笑了笑。 宁君惜皱眉道,“在龙首山里。” 龙腾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在龙首山里。”宁君惜重复了一遍,“你们在海里找,当然找不到了。” 龙腾缓缓挑了挑眉,“此话当真?” 宁君惜心里呸了声,“我骗你做什么?” 龙腾声音冷下来,“你可知道,上龙首山之人,没有一个下山的。” 宁君惜还真不知道,他就是胡扯八道,“可能海神不想让你们去龙庙。” 龙腾沉默了会儿,盯着宁君惜的脸道,“你若骗我,我会让你后悔。” 狠狠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宁君惜突的一脸讶然,然后眯起了眸子。 好家伙,炼体士! 这里竟然有修行者,真有意思呢。 宁君惜摇摇头,缓缓下山离去,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本来以为珊瑚岛就是个普通岛屿呢,结果这才几天啊,就碰上了同道中人,关键同道中人是个同龄人,虽然他很容易就能摆平,可龙腾背后的人呢,谁知道是个什么人物,又找龙庙做什么,真是心情一点都不好了。 …… 两天后,云靖带着云壮再次出海,宁君惜与云琛,云嫂一起去送,回来的路上,正巧路过一片树林。 有个人影在三人面前晃了一下,瞬间没了影子。 宁君惜一下子皱起眉头。 云嫂面色不变,脚步更快了几分。 云琛眨眨眼,又赶紧揉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忽然拉拉宁君惜衣角,“小惜哥哥,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云嫂立即斥道,“哪有什么人影,大白天的别说胡话。” 云琛瘪瘪嘴,直直看着宁君惜。 宁君惜看了眼云嫂,笑了笑,“我去看看。” “小惜,别管闲事。”云嫂一下子皱起眉头。 “没事。”宁君惜拍拍云嫂的手,示意她安心,“你们先走,我自己回去就是。” 云嫂犹豫了下,点了点头,拉着小丫头离开。 云琛自然不愿意,只是看自家阿妈脸色不好看,不敢耍无赖,只是继续盯宁君惜。 宁君惜朝小丫头挥挥手,小跑离开了小路。 …… “好了,出来吧。”等宁君惜走到林子深处,便停下脚步喊了声。 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 龙腾没说话。 另一个一身黑衣的高瘦男子勾起嘴角,笑容邪魅,“小朋友,第一次见面,老夫蔺肖,很高兴认识你。” 宁君惜嘴角扯了下,牵强道,“前辈好,晚辈君惜。” “君姓吗?”蔺肖轻笑,“我听腾儿说起你,便来见见,觉得你我甚是有缘,君小友不如入我门下?” 宁君惜怔了下,尴尬道,“晚辈胸无大志,只愿做个普普通通的渔民,辜负前辈一番好意了。” “这样啊。”蔺肖遗 憾叹了口气,“我见小友天赋不俗,本以为可以帮小友大道登顶,求得一丝长生机遇呢。” 宁君惜眨眨眼,惊讶道,“长生?修仙吗?以后可以当神仙吗?” 蔺肖哈哈大笑,“这话也差不多。” 宁君惜好奇道,“那前辈会不会飞,能不能凭空变出一堆金山来,可以翻手间天崩地裂,翻天覆地吗?” 龙腾嘴角抽了抽。 蔺肖笑道,“小友既然这般好奇,不妨涉猎一番?” 宁君惜赶紧摇头,“晚辈怕吃苦,还是算了。” 蔺肖也不失望,“小友不愿,老夫也不勉强,只是有些好奇,小友是怎么知道龙庙在龙首山的?” 宁君惜心里一阵翻江倒海,面上却挑不出一点瑕疵,“猜的。” 蔺肖怔了一下,“如何猜的?” 宁君惜眨眨眼,“当时,龙腾把我堵在唤日山上,我不想跳海,就胡乱说了句。” “真的?”蔺肖上前道。 宁君惜一脸认真,“晚辈为什么要骗前辈?” 蔺肖忽然抬手,在宁君惜肩膀上重重拍了几下。 宁君惜一阵龇牙咧嘴。 蔺肖收回手,笑了笑,“老夫只是想见小友一面,并没有其他恶意。” 宁君惜笑容无辜,“晚辈明白,那晚辈就先行告退了。” 蔺肖点点头,“小友路上慢着点。” “是。”宁君惜转身吐出口气,才吐了一半,就听到身后男人又说,“对了,忘了问,小友出身是何?” 宁君惜转回头,认真道,“这个,晚辈忘记了,否则,定然不会在此久待。” “原来,是这样啊。”蔺肖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那没什么事了。” “晚辈告退。”宁君惜转身快步离去,心里不断吐槽。 果然是个厉害前辈,为什么他到哪里都会碰到前辈?还有那个龙首山,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就是胡诌的,怎么就诌对了呢?啊呸,不对,要是不对,他岂不是有大麻烦?管他呢,先明哲保身再说。 …… 幽幽树林里,高瘦男子收回视线,看向龙腾,冷哼道,“腾儿,再去看着那少年,老夫倒要看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龙腾点头道,“徒儿明白。”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是小怪? http://.biquxs.info/

乌云浓重如墨,一层又一层累积在头顶,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云嫂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的阴沉天色,愁容满面。 海边的人,最怕的就是变天,老天爷这一变脸,不说地上的人怎么样,海上的人铁定要褪一层皮下来的。 “小惜啊,这天不好,今晚你住你阿壮哥屋里,别去你那屋里了。”她叹了口气,转头对给小丫头梳羊角辫的少年说。 “知道了。”宁君惜抬头笑了笑,他自然是知道他那屋漏水的,不过也不是很在意,动作麻利给小丫头扎起小辫子,“好了,很漂亮。” 云琛皱皱鼻子,赖在宁君惜怀里不愿意出来,跟宁君惜咬耳朵,“一会儿铁定下大雨,咱偷偷去海边,那时就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鱼跳出来,可有意思了。” “不可以。”宁君惜点了点小丫头鼻子,将她身子扶正,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走到云嫂身边看了眼外面的风起云涌,微微皱起眉,“嫂嫂,这天气说不准海上会起旋儿?” 云嫂脸色微微一变,连忙呸了三声,有点责备道,“不要乱说。” 宁君惜摸摸鼻子,他说的是事实啊,小声说,“那小惜出去收拾一下东西。” 云嫂吐出口气,似乎是这才记起宁君惜是海神之子这回事来了,勉强露出个笑容,“嫂嫂是一时心急,别往心里去。” 宁君惜笑了笑,“小惜明白,云叔和阿壮哥吉人自有天相,嫂嫂不用担心。” 云琛这时也小跑到云嫂面前,抱住云嫂大腿,“对,阿妈别担心,阿爸和哥哥可厉害了,比小惜哥哥还厉害。” 云嫂摸摸小丫头脑袋,笑了笑。 宁君惜咧咧嘴,这好像不是好话,干脆不理这一茬,小跑出房间,火急火燎去收拾他屋里的东西。 他来这屋里住了近一月,经历了两场雨,结果是屋外大雨,屋内小雨。 第一次是大晚上被雨淋醒的,结果整个被褥都湿透了,于是白天他上房修了修屋顶,结果第二次刮了一阵风,还是白天,他就是出去了一小会儿,就下了一场雨,结果他被褥又跟被浸了一样了。 这第三次看着雨势汹汹,宁君惜挺担心会不会把他那屋顶掀了的。 一阵海风吹进窗户,房间里的物什立即一阵哗啦啦响动。 紧接着,轰隆隆一阵雷鸣声,雨水哗啦一声瓢泼而下。 “这么快?”宁君惜手忙脚乱将被褥塞进柜子,又四下环顾了一圈,发现屋里没有怕淋的东西了,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他摸摸口袋,眨眨眼。 小怪他放哪里了? 他站在原地想了会儿,直到头顶窸窸窣窣浸进来雨水,滴答落在脚边,才猛地一个激灵,今早上云琛想拿着,他就让这个小丫头拿着了。 这忽然变天,照小丫头的架势,铁定是晒太阳忘了拿进屋了。 宁君惜顿时急了,拔腿就往房外冲。 小怪要是成了蛋清蛋黄,他还不如一头栽进海里把自己淹死算了。 云嫂在窗前看着,连忙喊,“小惜,你做什么去?” “丢了个东西。”宁君惜喊回去,冒着雨围着房子四周都转了个遍。 只是,什么都没找到。 “找什么啊?”云嫂穿着蓑衣出来,遥遥喊了声。 宁君惜急得抓耳挠腮,四顾周围,“就是一个白色的蛋啊。” “阿琛手里好像有个,我刚才还看到她拿着呢,你去看看?”云嫂已经走到宁君惜面前了,看着宁君惜的落汤鸡模样,将又一件蓑衣递过去。 “啊?”宁君惜呆了一下,大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接过蓑衣,“谢谢嫂嫂。” “你先去换身衣服。”云嫂笑了笑,“看把你急的,我一会儿让阿琛给你送过去。” “啊?不用不用。”宁君惜连忙摆摆手,“我一会儿就去找她。” “嫂嫂,您先回去吧。”他又抹了把脸,挥挥手,小跑往云壮房间去了。 云嫂摇摇头,看了眼朦胧雨景中的海面,转身回屋。 …… 宁君惜很快换了身衣服,顶着蓑衣到了主屋前,将蓑衣挂在房檐下,在门口跺了两下脚,走进屋子。 他先冲云嫂打了声招呼,看到阿琛在木盆面前洗手,便走过去问,“阿琛,我昨天让你照顾的……” 云琛从木盆里捞出一只湿漉漉的蛋,在宁君惜面前晃了晃,一脸骄傲,“我看它有点脏,就给它洗洗。” 宁君惜脸色古怪,小怪能洗吗?他以前就没想过,但是孵化的鸡蛋应该没有洗一洗的吧?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他面庞僵硬着将小怪拿过来,拿袖子擦了擦。 云琛眨巴眨巴眼,天真道。“阿琛做错了吗?” “阿琛没做错。”宁君惜哭笑不得,坐在小丫头身边的凳子上,细细打量手里的‘鸡蛋’。 云琛也睁着眼看着。 然后,宁君惜挑了挑眉,擦了擦蛋壳表面,“阿琛,你磕过它?” “没有。”云琛连忙否认。 宁君惜又擦了擦,皱了皱眉。 云琛咽了口唾沫,“怎么了?” 宁君惜没说话,看着那颗蛋陷入了沉思之中。 沉默,有时候是一件很煎熬的事。 云琛咽了几口唾沫,终于准备坦白,“小惜哥哥……” 这时,宁君惜却嘘了一声。 小丫头的话一下子噎在了喉咙,进退两难。 宁君惜自然不是故意让小丫头难堪,他是听到了一声极细微的咔嘣声响,细微到也就宁君惜这种修行者才可能听到的声响。 紧接着,几声细微的咔嘣咔嘣声接连响起。 那颗如白玉般得鸡蛋蛋壳上有裂纹开始蔓延。 宁君惜既欣喜又嫌弃看着,心情复杂。 很快,小家伙见到了天日。 然后,云琛惊叹道,“哇,好丑啊!” 因为真的很丑。 宁君惜也微微皱眉。 因为他发现蛋壳里的似乎不是小怪。 那颗蛋里钻出来的是一只白色小鸟,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的确很丑,但比当初小怪出来时可是好看许多。 很快,那只白色的小鸟睁开眼睛,也不是银色的眸子,而是金色的。 宁君惜心中的欣喜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失落和嫌弃。 不是小怪,浪费了他这么多感情和精力。 宁君惜在打量那只白鸟的时候,白鸟也在打量着宁君惜。 它眨巴眨巴眼,似乎反应了会儿,发出了清脆的鸣叫,“啾……啾……” 宁君惜视线顿了顿,叹了口气,好在声音是有点像的。 “送你了。”他站起身,跟小丫头说了声,没了任何兴致。 云琛嘴角抽了抽,嫌弃道,“我才不要。” “啾……啾!”那只白鸟已经完全从蛋壳里跳了出来,并且往宁君惜方向一蹦一跳过去。 宁君惜视线又顿了顿,认命叹了口气。 似乎还是要他养的。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起风了 http://.biquxs.info/

时间有时候是一种能化腐朽为神奇的东西,便比如现在。 随着时间过去,那只白乎乎的小鸟逐渐变得毛绒绒起来,便也变得可爱了起来,云琛看它的目光也变得亮晶晶起来。 宁君惜却愈发嫌弃这只来历不明的白鸟起来。 更准确的说,除了毛球小怪以外,宁君惜对天底下几乎所有的毛绒绒的东西都比较嫌弃,可似乎毛绒绒的东西都比较缠他。 宁君惜胳膊往桌子边沿挪了挪,不让这只来历不明的鸟靠着他。 那只鸟却一点没察觉到宁君惜的嫌弃,赶紧蹦两下又靠上去。 宁君惜又挪了挪,那只鸟似乎狗皮膏药,一点不落。 最后,宁君惜干脆不往桌子上趴了,直直盯着那只鸟。 白鸟却似乎连路都不看,傻乎乎地就往桌子底下蹦。 云琛本来一脸羡慕,见到白鸟忽然跳下去了,一声惊呼。 宁君惜连忙接住,脸黑黑的。 这莫不是只傻鸟? 白鸟却似乎是因为宁君惜接住了它,欢愉地啾啾啾叫了起来,还蹭了蹭宁君惜的手指头。 宁君惜想到这似乎是毛球的撒娇习惯,皱了皱眉,将白鸟递给云琛,“喏,你拿出来,免得它再跳下去,摔死了。” 云琛眸子瞬间亮了,“我能拿着吗?我吗?我吗?” 宁君惜直接将白鸟放在了小丫头腿上。 云琛瞬间眉开眼笑,也不敢乱动,就那么小心翼翼看着,能戳一下就笑得合不拢嘴。 那白鸟也不挣扎,小眼睛一直看着宁君惜方向。 宁君惜没心情理会,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他在想,小怪跑到哪里去了。 要是还在那片梅林里怎么办,以后会不会变成只鸡骷髅,那要是以后他机缘巧合又进去,面对只鸡骷髅,他实在接受不了啊。 要是半路丢了,现在怎么样了,看它什么也不会,更没有什么杀伤力,会不会已经被野猫叼走吃掉了,现在就只剩下几根鸡毛了。那还是接受不了。 要是都没有,那又会去哪里呢? 早知道就让小怪跟着毛球了,哪会有这么多事?现在 好了,活不见鸡,死不见尸,都怪他。 那白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威慑没什么作用,就是在那里啾啾啾地叫起来。 宁君惜本来就在想小怪,白鸟那么一阵叫唤,顿时心烦意乱,差点没疯掉。 “不要叫。”宁君惜忍无可忍,终于低斥了一声。 云琛笑脸僵了僵,一脸无辜。 白鸟叫声也停了停,盯着宁君惜,也一脸无辜。 宁君惜看了眼小丫头,勉强挤出个笑脸,“不是说你。” 然后,他盯着白鸟,咬牙切齿,“说的是你。” 白鸟无辜啾啾了两声,往宁君惜方向走了两步,便想从小丫头腿上跳下来。 宁君惜扶额,快要疯掉了。 凭什么毛绒绒的东西都喜欢找上他,毛球,小怪就算了,黑狸和御冰兽算他倒霉,可这只鸟算怎么回事?不知道他有心理阴影吗? 云琛连忙将白鸟往怀里圈了圈,白鸟立即又啾啾啾叫起来。 宁君惜猛地站起身,“我困了,要去睡觉,你照顾它。” 云琛连忙点点头。 白鸟却一下子急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唧一声便如同箭矢一样从小丫头怀里钻了出来,在宁君惜脚边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啾啾啾叫起来。 云琛眨眨眼,迟疑道,“那个……要不……小惜哥哥照顾它吧?” 宁君惜低头看了眼那个像是急疯了的小东西,神色复杂了一瞬,笑了下,将白鸟顺手捞进口袋“也行,那我去睡觉了,你把昨天我教你的字多写几遍?” 云琛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可以不写吗?” 云嫂本来在缝补衣裳,这时候抬头道,“我监督。” 云琛苦着脸点点头。 宁君惜将小姑娘端的木盆顺便端走,“好好写,写好了有奖励。” 云琛眼一亮,“什么奖励?” “你猜。”宁君惜神秘眨眨眼,跟云嫂打了声招呼,出了屋子。 屋外大雨滂沱,雨水模糊了视线,雨点砸在人身上,生疼。 宁君惜小跑到云壮屋子的屋檐下,脱下蓑衣,看着天上灰蒙蒙的乌云,有些担 忧。 也不知道云靖与云壮怎么样了,希望能找到避风之所吧。 “喂!”忽然有个石头从一边砸了过来。 宁君惜跳了一下躲开,转头看去。 龙腾笑眯眯仰仰下巴,“师父找你呢,去不去?” 宁君惜皱眉,“这天气,出不去。” 龙腾嗤笑了一声,“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养尊处优的,还这么细皮嫩肉,不是真是个小娘子吧?” 宁君惜面无表情,要不是这人背后站了个惹不起的老前辈,他铁定一拳头砸过去。他跟岳叔过招的时候,这小子还在沙滩上捡贝壳呢。 龙腾见宁君惜没反应,觉得没意思,也收敛了脸上的笑脸,淡淡道,“龙首山,天黑之前,你若是没去,我就杀了这一家人。” 他说完,瞬间消失在了雨幕里。 似乎一直没什么脾气的少年在这一瞬间面色变得阴沉起来。 他承认他很好招惹,因为他脾气好嘛,可要是牵扯到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说了。 这些人,就是惯的脾气。 …… 海浪翻腾,大雨滂沱砸落在海面上,和着海浪,波涛汹涌。 一只不大不小的渔船在阔海无垠中飘荡,似乎雨中浮萍,险象迭生。 “阿壮,别熬了,要起大风了,收网!”云靖扯着嗓子大喊。 “可是,这就上来了!”半身探出船的壮硕青年有点不甘心。 “那也不行,命没了,还要鱼做什么?”云靖厉声道。 “哦。”云壮不情不愿松了线,开始收网。 云靖则调转船头,开始找避风之地。 长期在海上行驶渔民有自己的航海经验与直觉,如何行事,也是大有讲究。 这时,云壮忽然大叫起来,“阿爸,看!看!” “什么?”云靖烦躁道。 云壮往东南方向指去,“起风了,大风!” 云靖顺着云壮指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他一下子不说话了。 因为,他看到,远处的海平面上有一条诡异的黑线,将原本连成一片的天地分成了两半。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怒海狂涛 http://.biquxs.info/

那条黑线的移动速度看着并不快,甚至看不出它在缓缓靠近,可在海天相接之处,却似乎是生生将天地劈成了两半,如同一条黑色巨蟒,垂天而降。 云靖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大吼道,“弃网,去将其他人都叫起来!快!” 云壮跟着云靖航海了五年,也没见过云靖用这么凝重的声音说话,顿时有点吓住了,连忙将网丢了,跑进船舱。 走远海的渔民一般都不会是一家人走海,而是三五家走得亲近的凑伙儿一起。 一来远海要航船数日,日夜劳累,三两个人,便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二来,若是碰上了恶劣天气也好有个照应。 当然,最直接的是,远海用不得小渔船,一家渔民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买一艘规模不算小的渔船。 云靖这一船上便是不止云靖云壮二人,还有云老大,云老三,以及四个跟云壮差不多大的年轻后生,这三波人轮流守船四个时辰,最后归航时,所得平分。 没一会儿,船舱里的六个人都跑上了甲板,那四个年轻后生一看到远处的龙卷,瞬间脸色惨白,腿便开始打摆子。 云老大冲云靖道,“现在还能绕过去吗?” 云靖奋力转动舵头,吼道,“这风向是往这边来的,悬!” 云老大脸色变了变,连忙回头让两个年轻后生与云老二去帮云靖忙,又招呼剩余三个人去船舱收拾东西,以防最坏的情况,他则四处检查船舱可能漏水的地方。 风暴来得很快,就像云靖说的,避无可避。 天空与大海都变成了清一色的骇人黑色,海浪翻腾,一**打在甲板上,那点机械的动力几乎微不可察,小船近乎开始随波逐流,就好像激流中的一片树叶那般无助。 云靖虽然仍在奋力扳转舵头,却似乎也不再抱什么希望,扯着已经嘶哑的喉咙,让云老大发求救信号,若是这附近正巧有大船经过,也好有一丝生还的机会。 云壮与两个年轻后生也已经收拾完船舱,跑来一起帮忙控制渔船方向。 在这之后,有个后 生体力不支,差点昏死过去,最后被固定在船舷的铁环上,还有个后生一不小心磕在船舷上,满头是血,最后也被固定在了船舷上,浑浑噩噩。 船舷外的情景犹如怒海地狱,黑色的大海在沸腾,巨浪犹如山丘,一座接一座,渔船上下起伏,似乎随时可能侧翻,情况惊险至极。 这时,一波数丈高的巨浪打在船上,整艘船都被顶得飞了起来,一个年轻后生被甩出船舷,又被云靖手疾一把抓住,自己却被惯性带得挂在船舷上,摇摇晃晃。 云壮在地上老实,海上却是一把好手,见势猛地抓住云靖脚踝,整个身子钻进铁环里,这样就卡死在了那里,除非整个人被拧成两半,否则是断然不会从船上掉下去的。 这时候,忽然听到云老大大叫一声,“又来了!” 紧接着,又一波大浪拍在船舷上,船身发出痛苦的扭曲声,两丈多高的巨浪越过船身,将整个大船又洗刷了一遍。 巨大的冲力让铁环发出卡拉一阵声响,云壮只觉得眼前一白,耳朵里轰得一声,然后,喉头一阵腥甜,紧接着腰上一阵剧痛,差点晕厥过去。 只是,他的手仍死死抓着云靖的脚踝,铁箍的一样。 云靖同样抓着那后生,手上力道稳重至极。 那后生被浪头一打,几乎是吓傻了,呆在半空,摇摇晃晃。 云靖吼道,“死小子,你当老子是绳子啊,快爬上去!” 正巧这时候,又一波不大不小的浪劈头盖脸铺了那后生一身。 那后生这才回过神来,哭丧着脸,哆哆嗦嗦,“云……云叔……” “快点,老子脚快断了!”云靖骂道。 那后生赶紧唯唯诺诺应下,顺着云靖一点点往上爬。 风浪依旧一波又一波,其他人都自顾不暇,没办法过来帮忙,只能眼睁睁看着。 在又经历三波大浪后,那后生终于也把自己卡在了船舷上,整个人瘫在那里,似乎一滩烂泥。 云靖脸上露出些疲惫之色,抬头看了眼仍一点没有撒手意思 的傻孩子,“松手!” 他清楚,以现在的情况,他和云壮的重量都被卡在铁环上,之前几波巨浪,这傻小子估计受伤不轻,也不太可能拉自己上去,自己刚才拉那后生,现在也没力气自己爬上去了。 他的情况他清楚,死两个不如死一个,不亏! “我不!”云壮赤红着眼,大叫道。 “傻小子,照顾好你阿妈跟你妹妹,松手!”云靖嘶哑道。 “我不!”云壮嘶吼起来。 “混小子,你想给老子陪葬啊?不要那娘俩了?”云靖也怒了。 “又来了!”风雨肆虐中,云老大的吼声又响了起来。 又一波大浪冲打而下,拍打在船舷上,整个渔船发出了似乎要被撕裂的吱呀声响,紧接着,整个船被浪头淹没,几个呼吸才浮现出来。 “啊!”渔船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 云壮双眸赤红,看着自己手里的空空荡荡。 他竟然没抓住,他竟然把阿爸弄丢了。 接下来的时间,几个人都不再做垂死挣扎,只是将自己死死固定在甲板上,任由惊涛骇浪,随波逐流。 不知道是他们命不该绝,还是运气太好,这般颠簸到傍晚,渔船竟然逐渐远离了风暴中心,海浪也收敛了些。 这般的喘息之机,云老大自然不可能放过,连忙招呼所有人,重新调转船头,争取脱离险地。 天灾面前,人力总是渺小。 没有哀伤的时间,所有人强撑着筋疲力竭的身子,忙碌起来。 渔船底仓积累了半船的海水,机械被泡在水里,一时间难以使用,目前的一切并未到最糟糕的境地,却也糟糕至极。 云老大与云老三开始掌舵,云壮打下手,两个后生去船舱排水,另外两个后生抢修机械,渔船渐渐找到了方向,缓缓在波涛汹涌中前行。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海面也渐渐平静下来。 只是天空大海仍是黑暗,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不知何时才会放晴。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宁君惜的反击 http://.biquxs.info/

龙首山上同样大雨滂沱。 雨水从山岩之间流过,如同一条条小溪,最终汇于山下,汇于无数激起又落下的水花中。 一身黑衣的高瘦男子站在山脚下,抬头看着被雨水朦胧了的葱郁山峰。 他未穿什么遮雨的衣物,雨水却在其身周三寸处似乎遇到了什么屏障,顺着那屏障急流而下,所以浑身上下一片干爽。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 他碾了碾脚下的泥沙雨水,淡淡道,“怎么还没来?” 一边穿了一身蓑衣仍然如同落汤鸡的少年皱了皱眉,往来路看了看,迟疑道,“徒儿再去看看?” 蔺肖冷哼了一声,淡淡道,“再等他一盏茶时间。” 龙腾低头不语。 蔺肖自语道,“本来还是想与你留几分薄面的,可你却动老夫势在必得之物,如今老夫给了你机会,你却还是如此。” 他说着说着,面色忽然狰狞起来,“畜生就是畜生,实在岂有此理!” 龙腾一头雾水。 蔺肖淡淡道,“等会儿若打起来,你长些眼力,莫要被那畜生抓了去,我可不会救无能之人。” 龙腾微微攥拳,用力点了点头。 天色愈发昏暗。 蔺肖又碾了碾脚下的沙土,淡淡道,“去催催,顺便给他个教训。” 龙腾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一道闪电闪过。 霎时的光亮中,龙腾正巧看到一道单薄的身影缓缓而来。 紧接着,是轰隆隆一阵雷鸣之声。 龙腾停住身形。 他看到那道身影也停下了脚步,微微抬头,一缕白发从蓑衣里垂落下来。 那人淡淡说,“不必了,我来了。” 滂沱大雨掩盖了少年有些苍白的脸色。 蔺肖转身笑了笑,“老夫还是很欣赏君小友的,那日的事小友可是想清楚了。” 宁君惜平静道,“前辈若是又拿无辜之人威胁晚辈,晚辈如何敢回答?” 蔺肖挑了挑眉,“何时之事?” 他忽然转头看向龙腾,一把扣住龙腾脖子,“你说的?” 龙腾眼中流露出些许惊恐,连 忙道,“是徒儿怕他不来,才恐吓于他,徒儿绝没有伤害无辜之人性命的意思。” 蔺肖没说话,而是看向宁君惜。 宁君惜深深吸一口气又吐出,实在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要装得这般冠冕堂皇,“那希望龙腾师兄以后谨言才是。” 蔺肖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松开手,“如此甚好。过来过来,让为师掂量掂量你根骨如何?” 宁君惜微微攥拳,缓缓上前,停在蔺肖面前。 蔺肖抬手按住宁君惜肩膀。 宁君惜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身子半跪在地,嘴角流出鲜血,抬头愕然看着蔺肖,“你……” 原来蔺肖的轻轻一按,却是手中蕴力,直接一击打在了宁君惜身上。 这虽然不是什么高明招式,却是最笑里藏刀的阴险招式,可谓可耻至极。 蔺肖却顺手扣住宁君惜肩膀,哈哈大笑,“黑泽,你若再不出来,我便将这少年活活打死!” 只是,下一刻,他的大笑戛然而止。 宁君惜突然抬手,一掌拍在他腹部。 平平无奇的一掌,蔺肖却倒滑出去了数丈,猛地顿住身形,捂着肚子,“小子,你敢阴我。” 宁君惜握住双手,平静道,“投桃报李,彼此彼此。” 蔺肖冷笑起来,“你小子不过区区小宗师,以为能蚍蜉撼树了,可笑!” “不试试,怎么知道。”宁君惜上前一步,盯着蔺肖,一字一顿道。 “呵呵。”一声轻笑,蔺肖瞬间出现在了宁君惜面前,一拳打去。 宁君惜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瞬间被砸进了水里,剧烈咳嗽起来。 “不自量力!”下一刻,蔺肖又站到宁君惜面前,轻轻转动手腕,冷笑道。 宁君惜一边咳嗽,心里一阵苦涩,果然是实力隔一层一重山,以前跟毛球一起,他还没觉得金刚境有多厉害,如今看来,当时人家都是不愿搭理他。 蔺肖一脚将宁君惜踢倒在雨水里,冷冷道,“将那畜生叫出来。” 宁君惜爬起身,死死盯着蔺肖。 蔺肖又一脚踢过去,“叫,否则我便踢死你。” 宁君惜攥紧拳头,依旧一言不发。 蔺肖瞬间恼怒起来,弯腰一把扣住宁君惜脖子,“小畜生,要不是你还有点用处,你以为你能活到今日?叫!” 宁君惜死死盯着他,拳头越攥越紧。 蔺肖手上用力,将宁君惜缓缓提起来,面色有些狰狞,“青鳞既然愿意救你,黑泽对你也不该视而不见吧,你若不喊,我便活活掐死你。” 宁君惜动了动嘴角,喑哑道,“小宗师一击你不怕,那大宗师呢?” 蔺肖脸色微微一变。 一道金光骤然从宁君惜手中迸射而出。 蔺肖瞬间砸飞出去,砸进泥水里,激起大片水花。 宁君惜咳嗽着站起身来,警惕看向那个砸在泥水里的人。要是还没用,他就只能祭出葬花剑了。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 大雨倾盆,那道身影静静躺在雨水里,没有一点生息。 一边观战的龙腾见势不妙,想悄悄溜走。 宁君惜一眼扫过去。 龙腾身子一僵,拔腿就跑。 宁君惜犹豫了下,到底没追去,他可以是海神之子,龙腾怎么传都没关系,可面前这个前辈,要是现在不死,以后他和云厝村村民都会有大麻烦。 他咬了咬牙,缓缓上前,视线死死盯着蔺肖。 一丈,七尺,五尺,三尺…… 那道身影始终一动未动,胸口一道大口子,深可见骨,鲜血汩汩而流。 宁君惜深呼吸了口气,双指并拢,一道流光激射而去。 蔺肖这时却猛地睁开眼睛,身形一闪,一下子扣住宁君惜脖子,面色狰狞道,“小畜生,敢伤我。” 一切太快,宁君惜只觉得喉间一紧,眼前顿时一阵发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差点晕厥过去。 “你……混蛋……”剧烈的窒息感以及浑身上下如坠冰窟的气机压迫,宁君惜脑子里一片混沌,几乎没了一点反抗的意识,甚至连与葬花剑沟通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啾!” 糊糊涂涂里,宁君惜模糊听到了一声鸟鸣,紧接着,一阵冷意袭身。 “吼!”一声巨吼,一道黑影瞬间一闪而过。 宁君惜与蔺肖一起被卷进了龙首山里。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龙首山上藏金身 http://.biquxs.info/

雨水打在房檐下,滴滴答答,似乎一场杂乱的交响曲,却并不让人厌烦。 宁君惜便在这片交响曲中幽幽醒来,觉得浑身上下几乎散架,疼得差点再次晕厥过去。 他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眸子。 入眼便是一座金色雕像,雕的是个身上缠了一条金龙的魁梧男子,横眉竖眼,异常威严。 宁君惜眨眨眼,心里嘀咕,下意识便想爬起身来,可手一触碰到地面,顿时龇牙咧嘴。 “现在知道疼了,当初在手上画符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疼?” 一个清越的女子声音在身边响起,紧接着,宁君惜觉得有人扶了他一把,便坐起了身来。 他转头看去,身边是个年纪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面目柔美,发髻仅以一根黑色树藤锢着,松松垮垮,很是闲适。 她穿了一袭黑色镂空花纹长裙,只是身后跟了一条长尾巴。 宁君惜又眨眨眼,张张嘴道,“你是?” 那女子笑了笑,“吓着了?” 宁君惜连忙摇摇头,他在虚无洞天见惯了这种半人半妖的装束,倒不致于害怕,就是有点懵,“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蔺肖口中的黑泽,这里是龙庙。”女子轻笑,抬手指了指宁君惜身后的雕像,“那是海神。” 宁君惜目瞪口呆,“龙庙?” 女子点了点头,“龙庙受渔民世代香火,这尊雕像已经有成就金身之势,无论对谁都是一份大机缘。” “金身?”宁君惜愈发茫然,金身不是只有神明才会有吗,可是神明已经不存在了啊,“真的有海神?” 女子笑了笑,没说话。 宁君惜瞪大了眼,惊叫道,“这怎么可能!” 女子看着宁君惜,点了点头,“千年前是有的,只是现在尽数陨落了。” 宁君惜怔住,“剑气长城的那场大战?” 女子眼神愈发柔和,“你知道便好。” 宁君惜快速眨眼,信息太多,让他消化消化。 女子只是微笑看着宁君惜。 过了好半天,宁君惜渐渐反应过来,深深呼吸口气,觉得实在有点难以接受,“也就是说,村民们的信仰并不是空穴来风?” 女子点点头。 宁君惜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我看过很多书,记得有书上这么写的,说是神明本生于天地,寄于信仰,那是不是说,只要金身重塑,神明便会活回来,对不对?” 女子笑而不语。 宁君惜伸手拍自己脑袋,顿时又龇牙咧嘴。 女子轻笑,从一边拿过来一只小瓷碗,里面有些绿色的膏药,抓过宁君惜的手,给他涂抹。 宁君惜的手心被之前的符篆余威炸得血肉模糊,实在是凄惨了点。不过用自己画符,这世间估计也就宁君惜这么干过。 膏药涂抹在伤口上,宁君惜觉得伤口上清清凉凉,顿时好受很多,便有心情再次询问,“也就是说,神道还会重现?” 女子没正面回答,而是轻声说,“在龙首山里,我便是主宰,所以,没有人敢来挑衅,不过出了龙首山,我便只是一条玉璞境的蟒蛇,连蔺肖都不一定能稳胜的。” 宁君惜咂舌道,“蔺肖不过金刚境,前辈已经是玉璞境了,还打不过他?” 女子微微一笑,“严格意义上说,现在的海神是我,所以离开了我自己的领地,实力便会受天道压制,发挥不足一成。” 宁君惜沉默半晌,轻声道,“为什么要复兴神道呢,现在这样不好吗?” 女子摇摇头,语气平静,“只有这种办法,天道大劫来临时,我们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宁君惜神色落寞下来,有点委屈。 然后,他忽然觉得脸上一凉,顿时往后缩了一下,愕然抬头。 女子毫不在意,收回手,温和道,“你有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为什么是我?”宁君惜心里愈发委屈,可他却不能说出口,只是勉强笑了笑。 女子轻声说,“你在葬界呆了三日,结果出来时雪灵域已经毁了。那时你没有一点意识,若是落到其他人手里,难保他们会做出点什么来,只能先将你送来这偏远之地,未能提前与你打招呼,你莫要介意。” 宁君惜怔了下,心情复杂道,“谢谢。” “分内之事。”女子轻轻摇头。 宁君惜猛地甩甩脑袋,将脑袋里的负面情绪全部压下去,“葬界,是什么?” “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至于现在,好好做你的宁君惜便是。”女子显然不想多说。 宁君惜皱皱眉,“为什么?” 女子转移话题道,“蔺肖在外面,你想怎么处置他?” 宁君惜愣了一下,“他没死?” 女子点点头,温和看着宁君惜,“要问你。” 宁君惜惊愣,“我?” 女子很认真点点头。 宁君惜想了会儿,眼中闪过一道冷光,“他不能活着!” “因为云厝村的那两人?”女子耐心询问。 “他知道了这里,就不能活着。”宁君惜声音里透着股冷意,“若是被人知道这里的情况,一定会有人来屠神的。” 他顿了顿,咬牙道,“还有那个龙腾,也不能活着,若是他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还是会将人引来的,我会去杀了他……” 女子脸上露出一抹欣慰微笑,忽然侧过身,伸手放在少年的脑袋上,温柔道:“我去。” 宁君惜愕然抬头。 女子弯下腰,看着少年的眸子认真道,“毕竟我是海神,他是对我有威胁的,对吧?” 宁君惜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忽然酸酸的,小声嘀咕,“可是,是我跟他们说,龙庙在龙首山的,否则什么都不会发生。” 女子浅笑,“你不是说,是你猜的吗?” 宁君惜微微张嘴,再次愕然。 女子揉了揉宁君惜脑袋,温声道,“你不知道,不是你的错。” “可是,你不是不能出龙首山吗?”宁君惜还是第一次被人揉脑袋,顿时不自在起来,小声道。 女子忽然笑出声来,“谁说我不能出去的?” 宁君惜眨眨眼,好像真是他想错了,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女子将手放到宁君惜肩膀上,笑容柔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所以,不要自责,好吗?” 宁君惜莫名其妙,可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堵得慌,点了点头。 女子忽然弯腰俯身,用额头抵住少年的额头。 她轻轻说,“能遇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宁君惜瞬间面庞僵硬,整个身子都僵在了那里。 从小就不怎么与人亲近的少年这一刻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直到很久以后,少年才知道,这位名叫黑泽的海神,一字一句,其中包含的意思其实跟他想得都不太一样。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六十章 等船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在龙首山休息了一夜,临近黎明时,便告辞离开。 这一夜未归,也不知道云嫂与云琛察觉了没,若是他再不回去,这两人估计给急死。 不过这一身伤,宁君惜是真发愁,特别是手上的伤,藏都藏不住,总不能说昨晚梦游,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就这样了吧? 他自己都不信。 宁君惜越想越愁,真想一头栽海里把自己淹死算了。 此时,大雨已停,海边留不住水,脚下并不泥泞。 宁君惜用力碾了碾脚下的沙土,将这一茬先揭过去,又想到再过些日子小齐叔就该找来,更愁了。 他不想回虚无洞天,不想让人看着他,不想所有人都好像保护瓷器那样对他小心翼翼,想继续在这里当小渔民,便是只做个普通人他也愿意。 可是,老头子的话他不能不听,他欠老头子一条命,这件事上,无论如何他也是还不完的。 还有小怪的方位,他问了黑泽,结果黑泽也不清楚,说是青鳞带他来的,可青鳞在海里呢,要他怎么找? “愁人啊。”宁君惜一脚踢飞一块石头。 那石头跳了几下,砸在了不远处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上,那东西发出啾一声轻叫。 宁君惜浑身一震,猛地跑过去,“小怪!” 那东西却是被大雨淋得实在凄惨的一只小鸟,羽毛一缕缕的,看不清毛色,听到声音连忙又啾啾叫了两声。 宁君惜用两根手指将那东西夹起来,看着那东西金色的眸子,觉得有点像昨天才孵出来的那只傻鸟,不过他不太确定。 他四下环顾了一圈,没发现鸟巢什么的,便有点纳闷。 难不成让他拿回家? 那小东西精神明显不太好,蔫头耷脑的,啾啾又叫了两声,便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了。 宁君惜又环顾了一圈,终究没见死不救,只能捏着小家伙,往云厝村小跑回去。 龙首山距离云厝村有近五里路,不算远,宁君惜小跑回去却也要花费半个时辰,等回到云厝村天色已微微发亮,村民们也陆续出门。 昨天下了场大雨,还刮了大风,不少村民去海边看自己的船有没有给刮跑了,还 有些便是等远海的人归来了。 宁君惜为了避免麻烦,躲过了那些村民,悄悄溜回家,正巧看到云嫂站在门口,愁容满面,似乎是打算出去。 宁君惜犹豫了下,还是从屋后面出来,怯生生喊了声,“嫂嫂。” 云嫂见到宁君惜,怔了一下,皱起眉,“小惜,怎么回事?” 宁君惜现在身上的确狼狈,衣服被撕了条大口子,上面全是干了的泥沙,小腿上一片淤青,胳膊还被磨了层皮,脸上虽然没有伤,却也有些发白,好像刚跟人打了一架。 宁君惜拿路上捡的小东西挡灾,“碰上两个少年,他们欺负它,我看不过去,便跟他们打了一架。” 云嫂沉下脸,“哪家的孩子,嫂嫂去说道说道。” 宁君惜连忙道,“不用不用,我不认识,可能不是我们村的。” 云嫂叹了口气,“算了,你先去换身衣服,等会儿来嫂屋里,嫂给你上药。” “不用不用,一点皮外伤,不用上药。”宁君惜连忙拒绝。 云嫂也不勉强,轻声道,“那你注意着点,嫂嫂今天要去海边等她阿爸和哥哥,你帮我看着点阿琛,她还在睡。” 宁君惜脸色立即正经起来,点头道,“小惜知道了,那中午用给您送饭去吗?” 云嫂笑了笑,“你管好自己跟阿琛就好。” “哦。”宁君惜低头看了看自己脚尖,点了点头。 云嫂也点点头,“看着点家。” 她转身往村口去了。 宁君惜赶紧应了声,松了口气,好歹把云嫂应付过去了,不过看云嫂神色,昨晚是做了噩梦吧,脸色这般差。 他甩甩头,小跑会自己房间,把自己整理一番,找出身像样的衣服换上,找了点干净布条将自己的手缠了几圈,本来打算给捡来的小鸟洗个澡,结果听到云琛喊,“阿妈,阿妈!” 宁君惜小跑进房间,笑道,“你阿妈去海边等你阿爸和阿壮哥了,你先起床吃饭,然后我们一起去找她。” “哦。”云琛迷糊应了声,又揉了揉眼睛,“小惜哥哥,你手上缠布条做什么?” “摔了一跤,一手血,怕吓着你。”宁君惜笑着说,“快起床,这 次你可是起晚了。” 云琛嘟囔道,“谁让昨晚雷声那么大,我怕打雷嘛。” 她又问,“小惜哥哥,你昨晚去哪里了,为什么我昨天找你你没在房间?” 宁君惜神色一滞,“你跟你阿妈说了吗?” “没有。”云琛笑嘻嘻道,“小惜哥哥的事,不用跟阿妈说。” 宁君惜笑笑,这小丫头挺机灵啊,“我有点事,出去了一趟。” “那么大的雨,你还出去,不要命了?”云琛瞪大眸子,教训道。 “以后不会了。”宁君惜保证。 “这还差不多。”云琛撅撅小嘴,爬起身,“小惜哥哥梳辫子。” “这次自己梳,我在外面捡回来一只小鸟,要给它洗洗澡。”宁君惜拒绝。 云琛呀了一声,“小惜哥哥,那只白鸟不见了。” 宁君惜皱皱眉,“没事,等会儿我找找,你快点洗漱,洗漱完了吃饭。” 云琛赶紧应了声。 宁君惜则打了盆水,给那只脏兮兮的小鸟洗澡。 等他看到这只鸟从黑色变成白色后,他脸色变得很古怪。 这只鸟似乎是昨天孵出来的那只,可是怎么可能跑到龙首山的呢,难道是跟着他去的,可是那是五里路,不是五丈路,它才刚孵出来,怎么可能跑那么远? 想不通,宁君惜便干脆不再想,以后再留意就是了。 云琛对于宁君惜捡回来的是原来那只有点失望,好在也就只是失望点。 两个人吃了早饭,宁君惜做了点午饭,两个人大手牵小手去海边找云嫂。 到海边时,海边已经等了不少人,男女皆有,都面色担忧,一言不发,只是直直看着海里。 临近正午时,便有渔船归来,有喜有悲,归来的人一阵抱头痛哭,手牵手离去,收到噩耗的人目光呆滞半晌,也是抱头大哭,在彻底接受后,被人搀扶离开。 宁君惜在一边看着,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人生悲欢离合大概就是这般,天有不测风云也罢,人有旦夕祸福也罢,到底是老天爷开得一个玩笑,似乎只有接受的命,可这就是在生活,谁也逃避不了。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那些不为人知的脆弱 http://.biquxs.info/

大约午后,人便走得差不多了。 只是,云靖与云壮所在的那艘渔船却迟迟没回来。 云嫂面色虽然平静,额头上却开始渗出冷汗。 同船的几家人面色都有些发白,目光死死盯着海面。 最糟糕的消息是船毁人亡,连个消息都传不回来。 宁君惜轻轻握了握云嫂的手以示安慰。 云嫂勉强笑了笑。 云琛也不说话了,这小丫头虽然年纪小,却是早慧,很有眼力劲儿。 逐渐夕阳西下,金辉洒在海面上,映得海面一片橘黄,层次分明,煞是壮美。 云老二从村子里跑来,看了眼这几家人,又看了眼远处海面,皱眉招呼道,“你们先回家,我帮你们看着。” 云老大,云老二,云老三,与云叔算是一大家子,比与云厝村的其他人都要亲,如今这几家就剩了云老二这么个男人,自然他出来顶事。 “老二,你让我们再等等,现在回去,我们也不放心,不是?”云大嫂出声道。 其他人都没说话,但看样子也不想走。 如此,云老二没办法,只能咬咬牙道,“那等到这太阳没了就都回家,别人还没等回来了,自家身子先垮了。” 没有人回应。 云老二也理解,毕竟每次海上大风暴,总会死几个人,这种场景,他见了半辈子了,便蹲在沙滩上,双手十指交叉,手指一下下轻叩,叹了一口气又叹一口气。 夕阳很快在地平线消失,渐渐天色也昏暗下来,海浪一波又一波冲刷沙石,发出哗啦啦的规律声响。 只是,再没有渔船回来。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宁君惜抬头望去,天空幽蓝,如在坐井观天。 他收回视线,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云老二忽然走过来,冲宁君惜低声道,“小惜,把这娘俩领回去,照顾着点她们。” 宁君惜点点头,云老二便又去劝剩下三家人。 宁君惜看了眼云嫂,拉了拉她,“云嫂,咱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云嫂面色平静,只是有些魂不守舍,点了点头。 宁君惜一手一个,拉着这一大一小母女回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天灾**,他都经历过,可每次都是他受伤,却从不曾有担心别人的经历,现在除了沉默,他实在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 回到家,宁君惜让云嫂休息,吩咐云琛陪云嫂, 他自己去做饭。 在冻土村自己单独经营酒肆三年,做饭这种事宁君惜还是比较手到擒来的。 因为料到云嫂与云琛都没心情吃,宁君惜便只是下了些面条,在面条里加了点鱼片,放了两片菜叶,很随意出锅。 吃饭时,云嫂仍有些心不在焉,若不是宁君惜早把鱼刺剔了,宁君惜还真担心云嫂会不会被鱼刺卡在喉咙里。 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也不说话了,只是乖乖吃饭。 宁君惜一边吃一边悄悄将自己的鱼肉喂白鸟,当然不能让云嫂看到,否则云嫂准骂人。 他感受着桌上有些压抑的气氛,很是无奈。 一夜之间,似乎什么都变了。 这还仅仅只是个天灾。 宁君惜心中叹息。 可是,生命总是脆弱而猝不及防的。 他自然也会无奈,自然也觉得憋屈,可也无能为力,至于逆天改命的念头他从未有过。 他始终记得,小时候难过得想死掉,哪怕真是不甘,可痛依旧会痛,难过还是一点不变,他除了一下下数着自己的心跳声,直到熬过去松一口气外,毫无办法。 他始终记得葬花剑入驻后,他的虚弱无力,所有人看似好意的隐瞒,他多少次想反抗,可他连如何反抗都不知道。 他也想过鱼跃龙门,可他连龙门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自打记事起就只能逆来顺受,十几年的心气之争,他的心气就好像跑了很久的人,除了麻木向前或者停下,很难再有什么波澜。 因为事实总是残酷又没办法改变的,倒不如逆来顺受,免得心累。 白鸟吃完了鱼片,立即啄了宁君惜手指头一口。 宁君惜回过神来,见碗里已经没有鱼片了,便将一条面条揪出来放到白鸟面前。 白鸟啾啾两声,没心没肺继续吃。 宁君惜有点羡慕,就戳了戳白鸟,白鸟也不嫌弃,反而拿脑袋蹭了蹭宁君惜手指头,再低头吃面。 宁君惜吐出口气,抬头看了眼云嫂与云琛,又叹了口气。 时间如同海浪,总不会停息,一日又一日,很快三日时间便过去了。 海里依旧没有渔船的消息,倒是其他几个村子有传来遇到海旋儿的消息。 宁君惜白天陪着云嫂去海边等,看到了几次其他三家的人忽然就痛哭流涕,只是云嫂从未哭过,只是神色恍惚。 宁君惜其实很希望云嫂能哭一下,她这样的情况让宁君惜觉 得很不好,可宁君惜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三天渔船都没回来,不是迷失了方向,便是可能真回不来了。 小云琛问了几次宁君惜,阿爸和哥哥是不是不会回来了,宁君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摸摸小丫头的脑袋,说,小惜哥哥在呢。 那小丫头便抱着宁君惜,将小脸埋在宁君惜怀里,沉默半天,然后抬头看着宁君惜笑笑,使劲点头。 宁君惜看到这样的小丫头,心里总觉得闷得厉害。 这一对母女一样的性子,明明不想让人担心,可却不知她们这般分外让人心疼。 有时候,宁君惜也想跑去龙首山问问黑泽,可走到一半,他便不知为什么没了走过去的心气,不知不觉又会自己走回村子。 就像他难以接受他自己的身份一样,他也同样难以心安理得接受黑泽的帮助。 这天,天色尚好。 宁君惜躺在自己屋里,听了半夜海浪声起伏,仍是没有一点睡意,便有些烦躁开门出房间,准备透透气。 此时,房外月色皎洁,流泻在门前的石头上,似乎洒了一层银色流沙,和着温润海风,很是静谧美好。 宁君惜却一眼看到了不远处悄无声息的人影。 那是云嫂。 她坐在地上,背对着宁君惜,肩膀轻轻颤动,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宁君惜深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悄悄退回房间。 人家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痛苦,便没必要戳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这是宁君惜对他人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只是,返回房间的少年一时间觉得心里堵得特别厉害。 过了会儿,宁君惜听到外面有动静,紧接着是有些低微的说话声。 宁君惜听出来了,是云老二来了。 云老二说,“珍啊,以后大哥二哥照顾你们娘俩。” 紧接着,外面一阵沉默,脚步声往宁君惜屋方向来了。 宁君惜深深呼吸,打开门,平静说了声,“云二伯,我知道了。” 云老二愣了一下,点点头,“等天亮了去二伯家,把阿靖的东西拿回来,顺便接你阿壮哥回家,他情况很不好。” 宁君惜点点头,神色依旧镇定,“知道了。” 云老二再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宁君惜肩膀,便离开了。 等宁君惜把云嫂扶回屋,去看云琛时,这小丫头正躲在被子里低低抽泣,那张黝黑小脸满是涕泪。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未来犹可追 http://.biquxs.info/

小云琛哭了半夜,天色渐蒙蒙亮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宁君惜将小丫头放到床上,看了眼外面天色,走到云嫂面前,“嫂嫂,我去云二伯家接阿壮哥回家。” 云嫂神色恍惚抬头,“嫂也去吧。” 宁君惜按住云嫂肩膀,“嫂,阿琛在睡觉,您帮我照看着点。” 他目光平静,神色镇定,没有一点少年人的跳脱浮躁,让人忍不住便信服几分,诚恳道,“记得,您还有阿琛,有阿壮哥,还有我,不能倒下。我去看看就回来。” 云嫂神色恍惚了一瞬,从这个少年身上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严肃说寻龙队不该有的男子的影子,不由怔在了原地。 宁君惜拍拍云嫂肩膀,转身出了屋子。 云嫂呆愣了半晌,忽然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 宁君惜对于云老二家很熟,毕竟跟着小丫头去了不止一次,到门口时看到云辉在一边玩。 那臭小子立即喊了声,“小惜哥哥,阿琛怎么样了?” 宁君惜走过去,回道,“在睡觉,你等会儿去找她玩,她若不想玩便陪一陪她。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辉往里面看了眼,“听说是云壮哥瘫了,云靖叔掉海里了,还说好像是因为救一个人,阿爸就过来看看。” 宁君惜面色一沉,这结果还真是糟糕透顶了,摸摸云辉脑袋,“你自己玩,我进去看看。” “那我去阿琛家了,你跟我阿爸说一声。”云辉眨眨眼。 宁君惜点点头,“去吧,我会知会一声的。” 云辉立即猴子一样蹿了出去。 宁君惜深呼吸口气,长长吐出,往屋里去了。 主屋里人很多,一大屋子,除了云老二一家,云老大云老三夫妇,村长,云祖公,还有宁君惜不怎么熟的一家四口。 屋子里气氛很压抑,这些人见有人进来,便齐齐将目光转过去。 宁君惜勾了勾嘴角,“我来接阿壮哥回家。” 只是这么一句话,屋里的几个女人都哭了起来。 云老大上前,哑声道,“是大伯没照顾好他们。” 两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宁君惜眨眨眼,平静道,“这事,你们跟嫂嫂说去,别找我 ,我就是接阿壮哥回家。” 村长上前拍拍宁君惜肩膀,“来。” 他拉着宁君惜往内间去了。 内间床上,那个憨厚的大个子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目光呆滞。 村长悄声道,“听云老大说,当时是他拉着他阿爸的,结果一个大浪打过来,他没抓住,他阿爸就掉海里了,回来就这样了。” 宁君惜看了村长一眼,“以云叔的身手,他便是掉到海里,也能爬回船上。” 村长神色有些讶异,“当时他拽着云长生,等救云长生上去他那口气却卸了。” 宁君惜点点头,便想上前。 村长一把抓住宁君惜,“他站不起来了。” 宁君惜神色中没有一点意外,“怎么回事?” 村长再次惊讶,这少年实在镇定得太不像话,“云老大说是被撞伤了腰,一开始还能站起来的,只是睡了一觉后就爬不起来了。” 宁君惜点点头,“我会开导的,麻烦村长了。” 村长摆摆手,“用我叫几个人帮你吗?” 宁君惜也不客气,“那就劳烦村长帮忙把云叔和阿壮哥的东西送回去,阿壮哥,我自己背回去。” 村长看了眼宁君惜的小身板,皱了皱眉。 宁君惜笑笑,“没关系的。” “别逞强!”村长严肃道。 宁君惜点点头,上前喊了声,“阿壮哥。” 云壮目光呆滞看过来,麻木喊了声,“小惜。” 宁君惜拍拍云壮肩膀,轻声说,“没事,咱们回家。” 云壮眼圈泛红,直直盯着宁君惜。 宁君惜笑了笑,拉了云壮一下,没拉起来,他也不在意,弯腰将云壮两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咬紧牙关,猛地起身,然后咬着牙颤巍巍往屋外去了。 屋里的一群人看着那个摇摇欲坠的少年,面面相觑。 “我去跟着。”云老大连忙说了声,追了过去。 “小惜,别逞强啊。”村长喊了声。 宁君惜头也没回,也没回答。 等云老二追上这个看似胡闹的少年,就听到少年自语般的声音。 他咬着牙说,“云壮,我告诉你,以前,云叔背你,很轻松,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挡在你前面 ;今天,我背你,不是胡闹,就是想告诉你,云叔走了,我也能背起你来,也能挡在你前面,但是会很艰难,所以,你要给我好起来,不能倒下。” 那少年扶着块石头喘了几口气,咬着牙继续往前,他的话依旧没停。 他说,“腿瘸了而已,你还有双手,还能做事,那就能爬起来。” “记住了,云叔的担子在我们哥俩肩上呢,你若倒下了,对不起我,对不起云嫂跟阿琛,更对不起云叔。” “别怕扛不住,不是还有我吗。” “以后,咱哥俩一起扛着,什么难,总能扛过去的……”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了粗重的喘气声。 可在少年背上,却响起了抽噎声。 那个回来便一直沉默呆滞的年轻小伙在宁君惜背上低低抽泣了起来。 …… 接下来的几日,云靖家的大小事务差不多都是宁君惜出面处理。 宁君惜年纪不大,处理事物除了有些稚嫩,没有一点少年人的无措与慌乱,这也归功于宁君惜当年的三年酒肆生涯。 七日时间后,云嫂一家日后生计,云靖的出殡事宜,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事,算是差不多尘埃落定。 宁君惜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终于松了口气,就在自己屋里死猪一样睡了一天一夜。 出门时,正是黄昏,远处红日半遮,金辉遍及海面,似乎海天相接,煞是壮美。 宁君惜看着这幅美景,不由怔怔无言。 云琛跑过来,抱住宁君惜的腰,撒娇道,“小惜哥哥,看什么呢?” 宁君惜蹲下身,冲小丫头笑了笑,伸手指向远处夕阳,微笑说,“我在想,你阿爸是不是在那里看着我们。” 云琛立即红了眼,泪珠儿开始往下掉。 宁君惜伸手给小丫头擦了擦脸,声音温和说,“你阿爸如果看着,一定希望小云琛开心的,对吧?” 云琛泪眼朦胧看了看远处夕阳,然后忽然拿手背擦了擦手,使劲点头,“对,阿爸看着呢。” 最终,两个人站在云靖喜欢磕烟灰的大石上,就这么一起望着远方夕阳西下。 时光流逝,浑然不觉。 夕阳镀在两人身上,满是金辉。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为人皆有难做时 http://.biquxs.info/

生活总要继续,不会给人太多哀伤的机会。 云靖出殡后,云壮一家的日子也渐渐平静下来。 珊瑚岛中也有耕地,云嫂除了忙些琐碎小事,也会去自家地里劳作,只是沉默寡言了许多,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发呆,要宁君惜喊两声才回神。 小云琛不再一味贪玩,似乎一夜之间便懂事起来,会跟着云嫂去地里收拾庄稼,会帮宁君惜些力所能及的事,也会安慰云嫂,小小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云壮整日躺在床上,宁君惜便让他串些贝壳之类的小东西,反正不让他闲着,他也乐得如此。 生活变化最大的自然是宁君惜,他从游手好闲担起了云嫂一家三口的担子,除了要照顾好这一家三口,还要在邻里间四处走动,了解渔民行情,联络乡里。 毕竟他只在云厝村待了一个月,很多事都不了解。 还有,他打算出海了。 云嫂一家只靠村里的那点耕地是养活不起来的,靠村民接济也不是长久之计,哪怕云长生一家承诺以后会照拂这一家,可照拂到哪个程度却是模糊的。 人心这种东西,他看得很透,从不会往很好的方面想,感激与同情只会是一时的激动,等日子长了,人便会忘记。 宁君惜喜欢这一家人,不想让这一家人受气,他想让小丫头继续无忧,想让云嫂继续做那个贤惠善良的嫂嫂,想让云壮以后能挺直腰背,不会被人戳脊梁骨说是个废人,他想把这个家真正当成自己的家。 少年从小就想有个家的,可虚无洞天不是他的家。 这日,他去了云老二家跟云老二商量了出海的事。 近黄昏时,他返回家,云嫂与云琛还没回家,倒是看到村长与云辉从云壮屋里出来,连忙迎过去问,“村长怎么来了?” “来看看阿壮,另外阿辉也想阿琛了。”村长笑呵呵说。 宁君惜笑了笑,摸摸云辉脑袋,“去东边那块地了,你去喊她们回家,可以吗?” 云辉眸子一亮,连忙喊了声好咧,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村长笑道,“看把他给皮的。” 宁君惜引着村长往屋里去,“进屋说。” 村长点点头。 两人去了宁君惜屋里,因为没有座椅便都坐在床上。 “村长有事直说。”宁君惜一点没有拐弯抹角的意思。 “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村长点点头,“小惜啊,认不认识龙腾?” 宁君惜怔了一下,想了想,“倒是见过两面,怎么了?” 村长看着宁君惜的眸子,“他死了。” 宁君惜愕然,“怎么会死了呢,什么时候的事,我看他很健壮啊。” 然后,他面色变得古怪起来,“村长难道以为是我杀的?” 村长叹了口气,“吉龙村的人找来了,再者这两月珊瑚岛上就你一个外人,叔信你,其他人不信啊。” 宁君惜点点头,“我理解,不过我真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他,是他找来的,说是让我跟他出海,我问了云叔,说是龙腾是寻龙队队长。” “之后,我去了趟唤日山,本来想找他们出海的船,给他们凿个窟窿,结果他把我堵在山上,说知道我怎么来珊瑚岛的,若是不跟他去,他便将这件事传扬出去。” 说到这里,宁君惜摇摇头,面色很是不屑,“他说我是被一具棺材送来的,还说看到青蛇托棺,这怎么可能嘛,我就没再搭理他,这也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对了,龙腾是怎么死的?” 这回轮到村长愕然了,“你不信?” 宁君惜面色一沉,“是真的?” 村长面色复杂点点头。 宁君惜面色愈发阴沉,“这么说,阿辉说我是海神之子的事也是真的了?” 村长叹了口气,“叔也不知道,不过这些东西你都不记得了吗?” “我记得些东西,可是与现在的时间串不起来。”宁君惜苦涩摇摇头,将雪灵域及葬界的事半真半假说了一遍。 村长哪里听说过这种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瞠目结舌盯着宁君惜。 宁君惜神色愈发苦涩,“您不信,我也不信,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他低头看自己脚尖,神色愈发落寞,“云叔开导我说,海神只是个念想,不必在意,我便再未深究过,现在云叔走了,我只想好好撑起这个家,不想想其他东西。” 村长长长吐出口气,看着这个单薄瘦弱的少年,又想到云靖,一时间百感交集,拍拍宁君惜肩膀,沉声道,“没事,云厝村就是你家,你好好待着,叔和全村人都站你这 边。” 宁君惜神色黯然点点头,“谢谢村长。” 村长起身道,“那行,你忙吧,叔还有事,先走了。” 宁君惜抬头勉强挤出个笑脸,“小惜送送叔。” 村长摆摆手,“不用不用。” 他转身出了屋子,连连甩脑袋,会说话的骷髅,吊起的棺材,满目的血河,他觉得真是无厘头得很,可要说是一场梦,这少年是被发光的棺材带来的,这又是串联得起来的,一时间只觉得头大如斗。 天底下真有这么荒唐的事? 他叹息连连,一时间又想到海神,又觉得不是特别难以接受了。 这么说,老祖宗让信奉海神,让找龙庙,似乎也不是那么荒唐的事了。 宁君惜坐在自己床上,托腮半天,怔怔无言。 他很少行违心之举,然而今日面对他人的善意,他却使了小心思,心里很过意不去。 可其中内幕太复杂,若让他将个普通人牵扯进来,他更过意不去。 他忽然想到在冻土村酒肆里,曾听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人这一生,谁要是没做过点亏心事,那才是最大的亏心呢。” 宁君惜当时觉得这句话有点意思,现在才觉得,这话是真的很有意思。 他长长吐出口气,起身出门,准备去看看云壮,一出门一个小脑袋便撞进了怀里。 “小惜哥哥,看呀,阿妈给阿琛捉的海燕,阿琛也是有宠物的人了,可爱吧?” 云辉在一边悻悻挠头。 宁君惜看了眼小丫头手里毛绒绒的小鸟,又看了眼云嫂,笑了笑,摸摸小丫头脑袋,“可爱,跟阿琛一样可爱。” 云琛鼓起腮帮,“阿琛是漂亮。” 宁君惜立即改口,“对,阿琛最漂亮了。” 云琛这才满意点点头,眨眼道,“小惜哥哥给取个名字,好嘛?” 宁君惜又看了眼云琛手里毛绒绒的小东西,“叫小灰?” 云辉立即叫道,“不可以!” 云琛笑眯起眸子,“就叫小灰!” “不可以!”云辉抗议。 云琛不理他,捧着海燕笑嘻嘻道,“小灰,小灰。” 云辉垮了脸,闷不做声了。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颗人头 http://.biquxs.info/

时间如白驹过隙。 本以为龙腾的事会这般平平淡淡过去,可现实却给了宁君惜当头棒喝。 这天,云琛捡海货回来,鼻青脸肿,小辫子都被人揪乱了,整个人蓬头垢面。 云嫂问小丫头怎么回事,小丫头却死活不说,只是说是他们的错,最后宁君惜去村长家找云辉,才知道了原因。 是他的原因,或者说是他来历的原因。 “他们都说你是妖怪,说正常人怎么可能天生白头发,说海上的那场龙卷是你带来的,还说你杀过人,阿琛听不过去,与他们理论,他们不讲道理,才打起来的。”云辉也跟小丫头一样鼻青脸肿,一脸愤愤说。 宁君惜沉默了许久,询问道,“知道是谁传的吗?” 云辉瘪瘪嘴,“他们说是个不认识的大哥哥告诉他们的,那大哥哥还给了他们糖。” “知道了。”宁君惜揉揉云辉脑袋,“你阿爸呢?” “阿爸去找那些人了。”云辉仰起脑袋,“阿爸会给我报仇的。” 宁君惜一下子给逗笑了,“给你报仇?说不定回来会揍你一顿。” 云辉一缩脑袋,又愤愤起来,“你骗人,这次是他们不对,我没惹祸。” “知道知道。”宁君惜揽着云辉肩膀晃了晃,“行了,我便先走了。” “你下次要带阿琛来。”云辉梗着脖子喊。 “知道了,你好好养伤。”宁君惜憋着笑说了声,冲云辉他阿妈打了声招呼,转身出了村长家。 村长家前是一条宽敞沙路,村长正好从沙路上遥遥而来,见到宁君惜,大老远便叫起来,“小惜,等等。” 宁君惜乖乖停在原地等着。 村长跑过来,喘了几口气,“来,小惜,家里聊。” 宁君惜笑了笑,“刚从您家里出来,叔直接说情况吧。” 村长沉默了会儿,叹了口气,“小惜,听叔说,先别回家了,出去躲躲。” 宁君惜皱了皱眉,“叔直说。” “之前没跟你说,龙腾是被吓死的,死状有些骇人。”村长看着宁君惜的脸,“现在你的事在别的村里都传开了,说你是蛇妖,龙腾是看到了你真身,被你活活吓死的,前些天的龙卷是海神震怒,刻意的警示。” 宁君惜轻声说,“叔也信吗?” 村长愣了一下,拍拍宁君惜肩膀,“叔自然不信,咱小惜多好的孩子啊,是吧?可这几个村子都死了人,他们总是不太甘心的,人家人多势众,咱也没办法。” 宁君惜咬了咬牙,“我若现在走了,云嫂一家会在村里抬不起头来的。” 村长沉默了几个呼吸,“你云叔以前在几个村子里声望都很大,若是你不在,他们不会太为难阿壮一家的。” 宁君惜摇摇头,“村长,这件事,我来解决。” 村长又愣了下,点点头,“需要叔做什么,尽管说。” 宁君惜长长吐出口气,眸色幽幽说,“我要去龙首山一趟,我回来之前,叔帮我照看着点云嫂一家。” 村长愕然抬高声音,“哪儿?” “龙首山。”宁君惜语气平静道。 …… 海边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 宁君惜往龙首山去时还是晴日高照,半路便下了一场雨,好在并不算大。 宁君惜折了片大叶子挡雨,一路小跑着往龙首山赶,结果在山脚下,一个白乎乎的东西一下子撞进了他怀里。 他手里叶子没拿稳,直接脱手,叶子上的水哗啦啦淋了他一身。 “你……”宁君惜刚想破口大骂,看到怀里软萌软萌的白猫,一时间什么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咿呀!”毛球兴奋叫了一声,麻利爬到宁君惜肩膀上,小脑袋蹭了蹭宁君惜的脸颊。 “你……怎么来了?”宁君惜却整个人都傻眼了,说出的话有些发颤。 “齐叔带我来的。”毛球并不介意在宁君惜面前口吐人言,解释道,“还有那个板着脸的老爷爷。” 宁君惜脸色发白,几乎想也没想,转身就跑。 “做什么去?” 李秋白平静得话语从身后响起,宁君惜整个身子僵在了那里。 “出来半年,不想回去了?”李秋白缓缓走到宁君惜面前,挑了挑眉。 宁君惜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老头子,我现在不能走。” 李秋白似乎没听到宁君惜的话,拉起宁君惜往龙首山去了,“小齐出去办点事,过会儿回来,要稍微在这里耽搁几日,倒是你,把自己弄得一身伤,还不好好处理,是想留下痼疾?” “老头子……”宁君惜眉头大皱,想停下脚步,可李秋白力气大得很,他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被拖曳着前行。 最后,李秋白似乎没了耐心,一步踏出,两个人同时站在了那座有一座金身的龙庙里。 “云……云叔!”宁君惜在看清龙庙里的人时,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站在,不对,是坐在自己面前,宁君惜一点不觉得开心,反而觉得自己活见鬼了。 李秋白松开宁君惜,坐到雕像前的供桌上,一脸嫌弃。 云靖眨眨眼,虽然对于宁君惜忽然冒出来很不能理解,不过这些天他跟掉进妖怪窝里一样,也差不多习惯了,冲宁君惜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样?”宁君惜眼睛本能去看黑泽,毕竟这是海神。 黑泽笑笑,“是青鳞正巧路过那片海域,帮忙救下了。” 一条长有双角的青色蟒蛇从那尊海神雕像后面爬出来,围着宁君惜转了一圈,吐了吐信儿。 宁君惜惊讶道,“它不会说话?” 宁君惜肩膀上的毛球咿呀了一声。 黑泽微笑,“这里是我的地盘,它们本能受压制,开不了口。” “可是……”宁君惜有点懵,看向李秋白。 李秋白哼了一声。 宁君惜摸摸鼻子。 “老前辈可屠神。”黑泽只是淡淡说。 宁君惜愕然,不过想到李秋白的身份,瞬间又释然。 这时候,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忽然由远及近而来。 齐实从外面而来,手里提了一颗圆圆的东西。 那是一颗人头。 他走到宁君惜面前,将人头丢到地上,点头道,“少爷。”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雪玲珑 http://.biquxs.info/

齐叔。”宁君惜很不情愿喊了声,视线去瞟那个被齐实扔到地上的人头。 那人头头发蓬乱,被雨水淋得一缕缕耷拉下来,很是混乱,不过不知道是齐实有意还是无意,那张惨白的脸正好能让宁君惜看到。 那张脸虽然犹带惊恐,却很熟悉,正是蔺肖。 宁君惜怔了一下,转头去看黑泽。 蔺肖不是让她杀了吗,现在怎么又被小齐叔杀了一遍? 黑泽有些歉然,轻声道,“我不知道蔺肖并非一人,而是一对双胞胎,才有了如今这番荒唐局面。” 宁君惜恍然,“难怪谣言会传得这般快,真是有人从中作梗。” 黑泽点点头,“那日,我去处理龙腾,正巧碰上了这个人,差点弄巧成拙,后来,一直碍于这个人,不能出山找你,你又迟迟不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 宁君惜微有赧颜。 齐实淡淡道,“凡是一处修行地,便有一地的江湖,是非纠葛,尔虞我诈,狡兔三窟,都是稀松平常之事,区别只是水深水浅,日后少爷行走世间,若不想受制于人,便该记得此番教训。” 宁君惜低头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道,“齐叔什么时候来的?” 齐实抿唇一笑,“李老与小齐来这里有一段日子了。” 宁君惜愣了一下,偷偷去看老头子。 李秋白黑着一张脸,坐在供桌上不说话。 宁君惜缩了缩脖子。 齐实悄声道,“少爷留在洞天里的那三具傀儡,李老还留着呢。” 宁君惜不由一阵心虚,那时候他对李秋白怨念颇深,傀儡自然是拿来气老头子的,干脆揣着明白装糊涂,“那现在怎么办?” “三个方法。”黑泽柔声说,“第一,你可以完全不在意这里的风言风语,直接离开;第二,承认自己是海神之子,顺大势而为;第三……” 宁君惜瘪嘴,“让齐叔出面,说是我家长辈,来历正当,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黑泽点点头。 宁君惜心里委屈,可这样他以后就再也不能在云厝村待了。 齐实轻轻叹了口气,他与李秋白来到珊瑚岛的时间比宁君惜想的还要长,少年这近 一个月的忙碌辛劳他都看在眼里,这个少年对云厝村的归属感,比他从小生活到大的虚无洞天还要强。 这对于少年或许是一件好事,但对于虚无洞天却是一件坏事。 “你可以再想想,不急。”李秋白忽然出声道。 宁君惜抬头诧异看李秋白。 李秋白却依旧坐在供桌上,黑着脸,好像刚才说话的不是他一样。 ……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龙庙外的雨水也逐渐变得淅淅沥沥,滴滴嗒嗒砸落在房檐下,显得庙外愈发静谧。 宁君惜坐在龙庙门槛上,看着外面的小雨发愣。 他明明清楚自己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的,知道最简单的办法便是让小齐叔出面,可他还不想走,放心不下那一家人,或者说,给不了自己一个说服自己离开的理由。 为什么峨眉的担子要让他承担? 这个问题,他在葬界想了三年,在云厝村想了两个半月,可依旧没有答案。 以前,他对公平的理解是,投桃报李,问心无愧。 就像当初在地生胎面前,他选择启灵,他心里何曾想过众生会如何,自始至终,他想的只是虚无洞天会如何。 可现在因为老头子救了他,他的命便该轻于鸿毛,又重于山岳?他便要为这个天下活,就要担起一群与他毫不相关之人的担子? 他说服不了自己。 凭什么他挣扎着活到今日,却是为整个天下活的。 以前,他只当是欠老头子的,老头子让他做什么便做就是了,可若一切都是老头子有意为之,那以前的情谊,宁君惜就很难做到坦然。 毛球在宁君惜怀里咿呀了声,两只小爪子抓着宁君惜的头发拉了拉。 宁君惜有些心烦将头发撩到身后去,“别闹!” “咿呀。”毛球拱了拱宁君惜肚子,又叫了一声。 “你饿了?”宁君惜回过神来,低头有些无奈问。 “咿呀。”毛球又叫了一声。 宁君惜黑下脸,“说人话。” 毛球委屈耷拉下耳朵,“主人魔怔了。” 宁君惜愣了一下,一把捏住毛球,“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知道。”毛球连忙叫起来。 宁君惜皱着眉头,一点不信它。 毛球耷拉着小脑袋说,“我只是能看到主人的心湖。” 宁君惜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解释,不由奇怪,“什么是心湖?” “不知道,不过是个很好玩的地方。”毛球眼睛亮晶晶的,“有的人的心湖臭烘烘的,有的人的心湖死气沉沉,有的人的心湖长满了花草,有的人的心湖阳光普照,总之呢,很有意思的。” 宁君惜愈发好奇,“那我的呢?” 毛球眨巴眨巴眼,咿呀了一声。 宁君惜一把将它揪起来,“说人话。” 毛球两只小爪子托着腮,喵了一声。 宁君惜揪着毛球后颈,戳它肚子,“说人话。” “咿呀咿呀……”毛球委屈叫唤起来,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立即水汪汪起来。 “去一边,别跟着我了。”宁君惜气呼呼一把将它丢出去,一个人生闷气起来。 毛球跑回来,翘着尾巴喵喵叫着蹭宁君惜脚踝。 “走开,去找雪狐去,别来缠我。”宁君惜愈发气呼呼起来。 毛球一个激灵,赶紧抱住宁君惜小腿,委屈巴巴咿呀叫唤起来,叫得那叫一个凄惨。 宁君惜被叫得头皮发麻,无奈道,“行了,别装了,我又没真怪你,一边玩去。” 毛球欣喜又叫了声,灵巧钻进宁君惜怀里,没一会儿便咕噜咕噜打起呼噜来。 宁君惜低头看了眼毛球,无奈叹了口气。 被这小东西这么一闹,他倒是连惆怅的心情都没了。 他视线再次看向龙庙外,细雨朦胧,似乎少年的心绪,满是迷茫与无奈。 除了认命,他又能做什么呢?罢了罢了,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怀里,毛球轻轻咿呀了声,似乎梦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毛球是雪玲珑。 雪中圣兽,以雪冠名。 而玲珑二字,可不是指这种生物娇小玲珑,而是玲珑心的玲珑,心性至纯,如同一面镜子,可映出人心,也可看透人心。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骚乱 http://.biquxs.info/

没了再跟自己较劲的心气,宁君惜听着庙外的雨声,不知不觉靠着门框睡了过去。 一场雨后,天气干脆放晴,正是明月当空。 月色皎洁洒落在龙庙前,如同一层银霜,倾泻满地霜花。 毛球从宁君惜怀里钻出来,在皎洁月色中打了个滚儿。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站在宁君惜身后,轻轻叹了口气,弯腰将宁君惜抱起。 却不想宁君惜这次睡眠极浅,皱了皱眉便醒了过来,茫然道,“齐叔……” 齐实点了点头。 宁君惜从齐实怀里跳出来,小小打了个哈欠,“什么时辰了?” “二更天。”齐实淡淡说。 “哦。”宁君惜拍拍脑袋,抬头笑笑,“齐叔帮我送云叔回家吧,等老头子忙完了,我便回去。” 齐实怔了下,有些意外,不过只是瞬间又点了点头。 然后,齐实便走去云靖那边,弯下腰示意他上来。 云靖是个很聪明的人,这些天在龙庙除了吃睡,什么都不问,哪怕此时对宁君惜也只是点了下头。 宁君惜察觉出不对劲,连忙问,“云叔怎么了?” “只是一条腿废了而已。”齐实淡淡说。 宁君惜心下一沉,这简直就是噩耗,不由心中五味杂陈,“能不能治好?” 云靖看了眼宁君惜,微微摇头。 “可是……”宁君惜神色有些恍惚,刚想将云壮的事说出来,齐实忽然打断,“少爷,带路。” 宁君惜猛地回过神,面色复杂点点头,小跑出龙庙。 毛球也不用宁君惜招呼,熟稔窜上宁君惜肩膀,小小伸了个懒腰。 齐实小跑追去。 …… 此时的云厝村并未灯火阑珊,反而火光冲天。 一百多个人站在村口的唤日石前,与云厝村的几十号壮汉对峙,一片喧嚣。 “云村长,我们是捉妖,您带着村民们来阻拦是什么道理?” “就是,莫不是跟妖怪串通好了?” “说不定是被妖术迷了心。” “把那妖怪交出来!” “对,交出来!” “诸位,听我说,那孩子不是妖怪,他是人啊,那海旋儿是海神打了个喷嚏啊,跟那孩子无关。” “胡说八道,哪有从棺材里出来的人。” “青蛇托棺,一定是蛇妖!” “对!” “祭海!” “祭海!” “祭海!” 远远赶来的宁君惜面色微变,身形却猛地顿住。 齐实身形也跟着顿住,看着远处那些人,眉头皱了皱。 谁也没想到,冲突竟会在这时候爆发。 实在是太快了。 宁君惜听着远处的叫嚣,眸子不由黯淡了几分,“齐叔,您若是现在出面,还有用吗?” “杀些人是有用的。”齐实直接道。 云辉没出声。 宁君惜抿唇道,“应该还有人。” 齐实点点头,“小齐去叫黑泽来。” “我带云叔先去。”宁君惜抬头笑了笑,认真道。 齐实淡淡点了点头,将云靖放在地上,身形瞬间掠去。 宁君惜长长吐出口气,看向云靖,笑容有些苦涩,“云叔可介意跟我这个妖怪同去?” 云辉勾了勾嘴角,“叔跟你说,叔出去过。” 宁君惜蹲下身,看着云靖的眸子,“云叔,你知道吗,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我也被人当妖怪过,只是因为我的一头白头发,那时候没有人信我,也没人敢招惹我。” 云靖点了点头。 “我说,我的头发是小时候生病变白的,云叔信不信?”宁君惜笑问。 云靖又点点头。 “我不知道您是真信,还是骗我,但是我信您。”宁君惜释然一笑,将云靖背起来,听着远处村民们的叫嚣,缓缓走过去。 …… 云壮屋子里,云壮一家三口坐在一起,手牵着手。 “他们是来捉小惜哥哥的吗?”云琛抬头,有些害怕问。 “他们是来闹事的,自己家里遭了灾,习惯将坏事推给别人……”云壮愤愤道。 云嫂推了一把云壮,将小云琛揽在怀里,“放心,会没事的。” 云壮瞪着窗外的夜色,依旧难掩愤懑。 云琛抬头道,“小惜哥哥是好人。” 云嫂点点头,“对,是好人。” …… 云长生一家并未出劳力去村口,而是围坐在桌子前一言不发。 “阿爸,你说,小惜真的是妖怪吗?”云长生迟疑着开口。 云长生他阿爸斥道,“你忘了是谁救了你了?” 云长生他阿妈不在意道,“孩子他爸,要是那孩子真是个妖怪,云靖那是自找的,谁让他收留……” “闭嘴!”云长生他阿爸黑了脸。 云长生他阿妈没好气道,“那孩子就是长得有点邪,你见谁家孩子一头白头发呢。” 云长安小声道,“阿妈,我觉得小惜人挺好的。” “你这孩子,胳膊肘往外拐呢。”云长生他阿妈掐了云长安一把。 云长安立即呲牙咧嘴。 “行了,行了。”云长生他阿爸有些心烦道,“咱不出力也就罢了,别在背后嚼舌根,等事过去了,孩子他妈去云壮家看看,无论如何,人家到底是帮了咱们的。” 云长生他阿妈站起身,“行行行,谁让你当家呢。” …… 唤日石前,云厝村村民依旧在与来找茬的其余九个村子里的人对峙,喧嚣声很远便能听到。 一股海风自海面吹来,带着咸咸的湿气,吹的火光明灭不定。 “有人来了。”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去。 然后,他们眸子皆是一凝。 云靖的声名在珊瑚岛很大,毕竟是当年的寻龙队队长,还组织废除了寻龙队,珊瑚岛上几乎所有二十岁以上的男子都认识这个大叔。 可是,一个本该死了的人,如今活生生出现在了面前,对这些人的冲击可想而知。 云村长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叫道,“阿靖啊,怎么回事?” 那来找茬的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死了的人怎么可能活过来,这一定也是个妖怪!” 云靖直接吼了一嗓子,“谁说老子是妖怪,给老子站出来?” 瞬间,鸦雀无声。 云村长上前道,“阿靖啊,你怎么没事呢?” 云靖哈哈一笑,“给海神救了呗,我这些天都住龙庙里呢。” 此言出,场中一片哗然。 “龙庙?”云村长也诧异起来,“你找到龙庙了?” 云靖点头道,“对呀,咱回去,听我慢慢说。” “行行行。”云村长连连点头,大喊道,“散了散了。” 这时,人群中却又有人大叫,“散了?说得轻巧,不说清楚了,都别想走。” 原本缓和的气氛因为这一句话又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ps:说实话,这一章我自己写的挺反感的,不喜欢这样的剧情,不过不知道怎么回转,只能这么狗血了,我也没办法,愁~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黑泽渡劫 http://.biquxs.info/

龙庙的消息并未成功让气氛缓和,反而将云靖也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有人大叫道,“既然是龙庙,十个村子里的人都在,正好就现在说清楚了。” 又有人叫道,“难道云厝村想将龙庙的消息吞了,龙庙可是大家的,要是以后姓云了,对得起老祖宗们吗?” 宁君惜面色微沉,这是要将整个云厝村都推到风口浪尖上。 果不其然,堵在村口的村民都骚乱起来,一个个叫嚣着将云厝村的村民们堵住,不让他们回村。 云厝村的村民也是有火气的,毫不示弱骂回去。 两方人渐渐推搡起来。 宁君惜与云靖被云厝村村民围在中间,无论怎么大喝都无济于事,两方人都听不进去。 整个局面都难以控制起来,开始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宁君惜心里着急,他本来是怕两方人打起来才出来的,结果反而促长了两方人的矛盾,要是打起来,那以后这几个村子可就是结下梁子了。 “不能这样。”宁君惜攥了攥拳,心道自己不能连累了云厝村,偏头对云靖说了声,“捂住耳朵。” 云靖愣了一下,还是依言照做。 宁君惜深深吸一口气。 一声巨大龙吟瞬间响彻整个云厝村。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然后,所有人都惊恐盯着宁君惜方向。 宁君惜心里堵了一下,刚想说话,他身后忽然又一声嘹亮龙吟响起,紧接着是雷霆轰隆而至。 宁君惜愣了一下,回头看去。 天空中不知何时乌云堆积,风起云涌,雷电隐现中,一条黑色巨龙翻腾不休。 一股惶惶威势渐渐弥散开来。 云靖忽然吼了一嗓子,“海神,是海神大人!” 说完,他挣扎着从宁君惜背上下来,匍匐在地,“海神大人!” 轰隆又一声巨大霹雳。 所有人身子都震了一震。 如同大势所趋,村民接连匍匐下去,“海神大人。” 一时间,只剩下了宁君惜这么一个站着的人。 海风飒飒中,宁君惜仰头看着天上那条黑龙,忽然觉得有些孤独。 这时,云层中那双金色的眸子忽然看过来。 黑龙俯冲而下,一掠而过。 无形威 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有人乘龙而去。 所有人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 良久后,月色倾泻而下,人们再抬头时,天空月明星稀,正是天高气爽。 只是,远处无尽海方向上空,仍可见雷霆隐现,渐行渐远。 …… 黑泽将宁君惜甩落到珊瑚岛不远处的一座孤岛上,瞬间又冲霄而上,撞入了愈发黑浓的乌云里。 无数闪电闪耀,轰隆隆的雷鸣似乎上天的咆哮,其中夹杂着黑龙的咆哮,分外触目惊心。 宁君惜爬起身,看着在雷霆中翻滚的黑龙,觉得很不对劲。 她似乎是在渡劫。 这时,身边空间微微荡起涟漪。 毛球咿呀一声,就想往宁君惜衣服里钻。 宁君惜一把将它揪住,瞪了瞪它,转头看去。 李秋白从空间中一步迈出,点头道,“你想得没错。” 宁君惜点了点头,将视线又投向天空。 轰隆一道巨大霹雳。 那条黑龙被直接劈进了海里,海浪一阵翻涌。 只是几个呼吸后,黑龙发出一声长吟,再次冲霄而起。 李秋白与宁君惜并肩而站,同样看着那条黑龙,解释道,“我此次来,接你回去是其次,主要是为了她化龙之事。” 李秋白声音悠悠,“此番她若渡劫成功,这方圆百里都将是她的管辖区,她便可昭告天下,是名副其实的海神了。” 宁君惜愣了一下,“可以吗?” 李秋白笑笑,“当然可以。” 宁君惜默然,因为他视野足够宽阔,自然清楚李秋白这么轻飘飘的一个回答有多么沉重。 重启神道,岂是李秋白一句可以就够了的? 只是更多的,他还没资格知道而已。 李秋白并不隐瞒宁君惜的过失,补充道,“本来还是要等上些日子的,到时会更有把握。不过既然让人察觉到了,再者顺便解了你在云厝村的尴尬境遇,老头子便让她现在渡劫,若是失败,便有你的一份功劳。” 宁君惜神色黯然,“我以后乖乖听话就是了。” 李秋白抿唇一笑,“伸手。” 宁君惜莫名其妙,还是乖乖伸手,“做什么?” 李秋白没回答,只是抓着宁君惜的手翻了翻,莫 名其妙点了点头。 宁君惜撇撇嘴,他已经很久不闹李秋白了,也不想再闹,便寻着他关心的问题问,“老头子,那柄剑好像不闹了。” 李秋白只是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宁君惜有点吃瘪,“老头子,那些去雪原的生灵都没事吧?” 李秋白淡淡应了声,“都挺好的。” 宁君惜愈发悻悻,“老头子,那你知道小怪去哪里了吗?” 李秋白奇怪道,“不是一直跟着你吗?” 宁君惜蔫头耷脑,“从雪灵域出来,就不见了。” 李秋白愈发奇怪,“不对呀,前两天我还看到你揣口袋里呢。” 宁君惜愣了一下,眨眼道,“真的?” 李秋白翻白眼,“老头子骗你作甚?” “可是……”宁君惜抓耳挠腮,不确定道,“那只白鸟?” 李秋白不搭理宁君惜。 宁君惜眨眨眼,还是不信,拉着李秋白衣角问,“真的?” 李秋白翻白眼,不想搭理宁君惜。 宁君惜纠结了会儿,想到他认不出来,毛球一定能认出来,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眨眨眼,然后蔫头耷脑道,“老头子,我错了。” 李秋白挑了挑眉。 宁君惜愈发哭丧着脸,“我不该拿傀儡骗你的。” 李秋白抚须点点头,心情顿时顺畅了许多。 试问天底下几个人敢那个傀儡磕碜他,当初宁君惜出虚无洞天拿傀儡忽悠他的事,李秋白还是有点介意的。况且能让宁君惜服一回软不容易,李秋白略觉欣慰。 宁君惜眨眨眼,又开始拉李秋白衣角了,“那老头子,帮我个忙呗?” 李秋白斜眼看宁君惜,“什么?” “就是云壮,你能不能让他站起来。”宁君惜腼腆问。 李秋白哼了一声,“你不担心黑泽渡劫,在这里担心外人。” 宁君惜心道,他便是担心也做不了什么啊,可这话不能说出来,便皱着脸道,“两个都担心啊。” 这时,海上猛地一亮。 紧接着,轰隆一声惊天雷鸣。 李秋白忽然面色一凛,拂袖上前道,“退后。” 宁君惜果断后退。 下一刻,云端,无数雷霆如雨而下。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 鸡肋 http://.biquxs.info/

视线所及,无数细小如游蛇的闪电自云端劈下,如同雨水,密密麻麻。 一道惊人的闪电划过海面,砸在翻腾的黑龙身上,将黑龙狠狠砸入水里。 轰隆隆。 无数的电闪雷鸣,在天地爆炸。 海面炸起无数浪花,水浪滔天而起,声势骇人。 宁君惜在李秋白身后,自然没什么好顾忌的。 虽不见李秋白有什么动作,以李秋白为中心,方圆数丈弥散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闪电在接近这股气息时,便自行弥散,到宁君惜面前已经几乎消弥。 只是目光所及处,无数的电蛇狂舞,在水天交接处,与铅色的雷云及翻腾的水浪相接,五光十色,实在瑰丽。 宁君惜暗暗咂舌,光这架势跟他的天劫比,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时,又一道如柱般粗壮的落雷轰顶而来。 轰隆砸落在那黑龙身上,似乎要将它劈得粉身碎骨。 那黑龙却瞬间化身人首,竟是迎着那电闪雷鸣,如登天梯,一点点往上而行。 宁君惜面色一凛,饶是他再如何无知,也该清楚到了关键时刻,目光紧紧盯着那道清瘦的身影,心中轻轻说了一句保重。 阴云如铅如墨,浓郁可滴,越到深处闪电如柱,越发的难以前行。 黑泽速度渐渐放慢了些许,身上的黑衣已经因雷电焦卷,只是面色依旧平静。 在某一刻,黑云中忽然跳出一丝火苗。 弱不经风的摇曳,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 然而,黑泽却瞳孔一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停下了脚步。 黑泽手中突兀多出了一把骨伞,同样黑色,十分老旧,其内却发出阵阵轻颤。 那似火花的光亮一闪而过,紧接着,接二连三的闪电划过黑暗,不过片刻,闪电如同龟裂,渐渐形成密网,向她靠拢。 黑泽面色凝重。 她手中骨伞骤然张开,那老旧的伞面上绘着些许符文,此刻在黑暗中突兀发光,然后大炽。 如同漆黑夜幕中的群星璀璨。 周围的光亮尽数黯淡下来,而那电蛇撞击在上面,也如同泥牛入海,全无半 点动静可言。 这时,那阴云笼罩下的黑暗中,骤然生出两道银蛇电光,如龙出水,瞬间缠在女子身上。 女子身形陡然一晃,顿时化作一道巨大的身影腾空而起。 那柄骨伞从空中掉落下来,被李秋白伸手摄去。 “轰。” 黑龙翻身扫过,巨大的尾巴横扫一片,仿佛将光与暗骤然分离,那无数的电蛇统统被扫去一空。 与此同时,空中黑龙的身影微微一震,似乎也受了伤。 但那电蛇消弭的瞬间,漆黑的阴云中忽然一阵轰响,一道如柱雷霆轰隆隆砸在黑龙身上,将黑龙砸落下去数十丈。 一声龙吟响彻云霄,黑龙猛地停止下降之势,再次俯冲而上。 又是源源不断的电蛇张牙舞爪而来,电芒乱闪,激打而下。 黑龙顿时翻身而过,苦苦支撑。 不消片刻,云层中传出一阵沉重的吟啸,龙尾翻腾,搅起云气与雷霆翻涌,远远看去,似乎被万蚁啃咬而无能为力的垂死挣扎。 李秋白轻轻叹了口气,倒是没什么失望神色。 他微微张开手掌,一道惊天的金色气浪冲天而起。 只是下一刻,身边一声剑吟声突兀响起。 李秋白愣了一下。 一道银色流光一掠破碎了金色气浪,猛地穿过劫云。 那金色气浪化作不知多少道流光,四散而去。 李秋白大手一挥,那些流光又蜂拥而回,被李秋白牢牢攥在手里。 天空之中,那黑暗云团里顿时破开一道缺口,有霞光从其中洒落。 黑龙当机立断,身形陡然腾空,往那缺口里飞去。 云端中有光亮微微一闪,现出一道虹光,也朝那缺口而去。 古来机缘之事,多有争夺,这次化龙的机会,又岂会是如此轻易取得? 黑龙猛地狂吼一声,扑向那道虹光,是一条红色巨蟒,瞬间缠斗起来。 只是,下一瞬,那道银光原本打算一掠而回,忽然微微一滞,骤然折返,一掠而过。 一瀑血花自黑云中喷出,一颗巨大头颅瞬间砸入水里。 那道银色流光一掠而回。 黑龙愣了一下,只是瞬间又飞入了那道光亮缺口中。 李秋白转头看向罪魁祸首。 宁君惜却是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料到一直在他身体里逞威的葬花剑这次会跑出来,还似乎是把老头子的不知什么东西一剑戳成了不知多少块碎片。 虽然感觉很帅气,很厉害,可谁知道是不是帮了倒忙啊。 他眨眨眼,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让它出来,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出来的……” 李秋白却笑了笑,摇摇头,“走吧。” 宁君惜猛地抓住李秋白手臂,茫然道,“老头子……” “不算坏事。”李秋白拍拍宁君惜肩膀,“走吧。” 宁君惜心里五味杂陈,看李秋白的态度,这事也铁定不会是好事,只是李秋白不想说,他也没办法。 他心里不由暗骂,这次葬花剑真把他害惨了。 两人返回龙首山时,黑泽还没回来,倒是青鳞与齐实还在。 宁君惜看着那座身上盘龙的魁梧男子雕像有点发愣,因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座雕像似乎黯淡了几分。 李秋白却依旧是虚无洞天的那个老样子,说黑泽估计要天亮才能回来,便赶着宁君惜去休息,自己坐在供桌前眯着眼打盹儿。 宁君惜也不想多问,今晚的事让他有些烦躁,回了龙庙随便找了个角落,就缩在那里睡了。 等宁君惜呼吸平稳起来,李秋白睁开眸子,然后,缓缓摊开右手。 他手里是一座金色的小人,盘膝而坐,与他身后的雕像一般无二。 只是,这座小人如今支离破碎不说,还有三处地方明显黯淡。 李秋白轻轻叹了口气,心情复杂。 他本想借海神金身助那条黑蛟,现在可以说是黑龙一臂之力,也正好向天下宣布神道重启,结果葬花剑却误打误撞将海神金身毁了。 这件事有利,有弊,总得来说,就是让本来的一场豪赌,成了如今不赚不亏的局面。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似乎鸡肋。 第一卷 旅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个旅者的故事 http://.biquxs.info/

雨落空灵屋檐寂,蛙和起伏夏日闲。 宁君惜一觉醒来时,龙庙外不知道何时已经下起了细密小雨。 天色还很昏暗,雨水滴答声在雨夜里徘徊,和着彼此起伏的蛙声,显得夜色愈发静谧。 宁君惜愣了会儿,低头看了眼在他怀里蜷缩成一团的毛球,揽着它爬起身来,在龙庙里看了一圈。 龙庙内没有人,只是仍燃着幽幽烛火,夜风偶尔吹入,火光便忽明忽暗起来。 宁君惜也不好奇,坐在门槛上看着外面小雨淅沥。 看天色也就是寅时,距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只是他已经没了一点睡意。 他莫名其妙梦到了从出雪原到如今的所有遭遇,虽然觉得蹊跷,可也忽然觉得这一趟出来很没意思。 他只是想四处看看,结果小齐叔找来前一直被他人算计,小齐叔找来后自己又似乎一直往早就挖好的坑里跳,觉得自己也是够了。 似乎他出来就是个错误。 可他若不出来,又是如何一副光景呢? 渐渐,他听着外面的滴答雨声,思绪完全放空,什么也不想,也不愿想。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中一道金光直坠入龙首山。 宁君惜猛地回过神来,抬头见黑泽缓缓走来。 她已经能完全幻化人形,身形高大,自有一份威势,雨水可近身却难浸身。 宁君惜想这便应该是海神了,便起身客气道,“恭喜海神了。” 黑泽摆摆手,“此番若非小友相助,黑泽必不会这般顺利。” 宁君惜苦笑摇摇头,他算帮了什么忙,转移话题道,“海神可知我家两位长辈去处?” 黑泽轻轻摇了摇头,面色有些奇怪。 宁君惜也不勉强,点头道,“那劳烦海神若遇到我家长辈,便传达一声,我去将此地最后那点细枝末节处理掉,一日时间内,必定归来,让他们勿要挂念。” 黑泽愣了一下,点点头,“必定告知。” 宁君惜抿唇一笑,“多谢。” 他走出龙庙,摘了片大叶子,顶在头顶,缓缓消失在夜幕里。 黑泽眉头微蹙,这少年似乎不太对劲。 …… 海天相接处,还是一片灰蒙混沌。 几道流光在夜色中一掠而至,最终坠于一座孤岛之上。 孤岛上坐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手中一座金色的小人,支离破碎,忽明忽暗。 正是李秋白。 至于那几道流光分别是齐实,青鳞,和这附近的海怪。 齐实摊开手,一道金色流光激射而去,只是瞬间便与那座金色小人溶于一体。 金色小人骤然金光大炽,又瞬间消隐下去,流光溢彩,却还有胸口,右腿两处流光迟滞,色彩黯淡。 李秋白将视线投向其他精怪。 那些精怪却面面相觑,然后都低下了脑袋,显然没什么收获。 李秋白皱皱眉。 他手上金色小人再次光芒大炽,只是整个海面却依旧只是波涛汹涌,夜色深沉,并没有什么征兆。 李秋白轻轻叹了口气,起身面色严肃道,“尔等在此继续寻找,若有异动,只需告知黑泽海神即可。” 那些精怪匍匐在地,发出一连串长嗥。 李秋白伸手一抚,那座金色小人飘落到齐实手里。 老头子淡淡道,“去铸剑台,交给南宫沉。” 齐实点了点头,身形化作一道剑光,冲霄而去。 李秋白一步迈出,身影瞬间消失。 几个呼吸后,那群通灵精怪也尽数散去。 …… 水浪迭起,冲刷沙石,一波又一波 ,发出规律的哗啦啦声响。 宁君惜屈膝坐在海边,下巴搁下膝盖上,面对着广阔大海,怔怔无言。 大海宽广,无论是什么人,面对这一片广阔无垠,心情总不会太逼仄淤塞的。 只是天公不作美,天上还下着淅沥小雨,雨水汇集滴滴答答顺着叶脉滑落下来,砸在宁君惜脚下的沙滩里。 毛球终于睡醒了,在宁君惜怀里打了个滚儿,咿呀了一声。 “终于醒了,睡得死猪一样。”宁君惜回过神,低头戳了戳毛球肚子。 毛球爬起身,小小伸了个懒腰,爬到宁君惜肩膀上,蹭了蹭宁君惜脸颊。 宁君惜便继续看向大海。 浪花冲到脚边才来势稍减,雨水便打落在浪花里,与白色水浪掺在一起,缓缓退入海里。 “主人……”清脆的女孩儿嗓音迟疑着响起。 宁君惜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毛球眨眨眼睛。 宁君惜轻轻叹了口气,“有些问题,我需要自己想明白,你别打岔。” 毛球又眨眨眼,很不能理解。 宁君惜微微勾了勾嘴角,自语般说,“十岁之前,我求生而存,苦苦挣扎,行事为人皆随心所欲,对于他事从不多想。” 他轻轻转动叶柄,心不在焉道,“后来,我知自己生存有望,出雪原,经营宁字酒铺,受几乎所有人排挤,我的确失望,却也不是很在意,毕竟宁字酒铺也终将只是过往,而我在外也不过是求个能出来找亲人的机会。” “在酒铺三年,迎来送往,见识过很多性格迥异之人稀奇古怪之事,我仅尽力而为,从不强求,毕竟与我关系不大,结交之人,也当是君子之交,从不想他日是否还有相见之时。” “我在外,也从不想对这世间留下什么痕迹,觉得这个天下与我无甚关系,行事皆随心而动,所为皆听天由命。” 他笑了笑,只是有些勉强,“那时,我可以坦然接受一切喜怒哀乐,因为无妨,我便是死了,也只是世上少了个宁君惜而已。” 毛球咿呀叫唤了声,蹭蹭宁君惜脖颈。 宁君惜轻轻叹了口气,“后来,偶遇葬花剑,牵扯出少主身份,许多事我不是不懂,而是我不想懂。不想被少主的身份羁绊住,不想忽然自己肩上多了别人的期许。” “老头子说,这个世间除了父母,没有人理所当然的该对一个人好,那么,我如今是在为自己活着偿债。” 他攥紧手中的叶柄,声音平静,“可于我来说,这个世间应该没什么让我留恋的,我为什么还要偿债,要接下肩上的担子?只是因为想来这世间走一走?这个理由我说服不了自己。” “我逃避了两年,起先画地为牢,之后又偷偷出洞天,可事实却是担子从未曾从我肩上卸下过。无论我走到哪里,在有些人心中,我身上便是有峨眉少主的标签,甩不掉。” “可为什么?” 宁君惜眉头微微皱起,“老头子救我,我认,葬花剑阴差阳错到了我身上,我也认,哪怕是峨眉传承落到我头上,我也可以认,可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仅仅是一个救命之恩,我可以认下,却心不甘情不愿。” “或者说,你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傀儡?” 他轻轻叹了口气,“若是后者,你们找谁不好,何必花了大心思找我?” 宁君惜又叹了口气,“你们各有各的忙碌,口口声声说我可以继续做我的宁君惜,我倒是也想呀,可桩桩件件总是牵扯广大,千丝万缕又总是要牵扯上我,你们让我如何视而不见?” “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与自己无关,多想无益,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在前辈们面前简直是个笑话,可便如昨晚之事,你们真当我没心没肺了?” “你 们知不知道,这样,我可能会疯掉的。” 宁君惜闭上眼睛,积累了两年的心事一股脑儿讲出来,他不仅没觉得轻松,反而愈发疲惫。 就像一个长期羁旅的人,忽然间发现与自己的心愿背道而驰,却又无力回天,愈发无可奈何。 这时,毛球忽然耸动了下鼻子,咿呀叫了一声。 “小惜哥哥!”紧接着,一个惊喜的女孩嗓音突然响起。 宁君惜怔了一下,转身便看到小云琛可爱的脸庞。 宁君惜微笑,“阿琛怎么找来的?” “是它!”云琛将一只白鸟举在面前,笑眯起眸子,“所有人都说,小惜哥哥跟着海神走了,可小惜哥哥答应过阿琛不会离开的,阿琛便让它找你,结果它还真找到你了。” 毛球又咿呀了声。 云琛眨着眼,惊奇道,“这也是小惜哥哥的宠物吗?” 宁君惜笑眯眯点了点头,给毛球使了个眼色。 毛球咿呀一声,扑进了云琛怀里。 毛球,小怪,云琛很快闹做了一团。 宁君惜微笑看着,觉得这幅场景应该是这一次游历最有意思的画面了。 天色渐渐发亮,小云琛便准备回家吃饭了,只是宁君惜却不会再去。 宁君惜将毛球叫回来,毛球嘴里叼着小怪。 宁君惜给小云琛讲了个小故事,“有一个人,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每一次经历都会在他心里留下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回忆,可他不能停下,因为前面还有更多的路,遇到更多的人,留下更多的回忆。” 云琛眨眨眼,有点憨傻。 她只是觉得小惜哥哥的故事好无厘头,却并不能领会宁君惜的言外之意。 宁君惜歉然说,“对不起,小惜哥哥要走了。” 云琛再次眨眨眼,这次却红了眼。 “阿琛要回家,小惜哥哥也要回家了,可阿琛的家不是小惜哥哥的家。”宁君惜轻声说。 “那要是路过,要记得来看阿琛。”云琛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小声说。 宁君惜点点头,“一定。” 云琛抽抽鼻子,“那云琛回家,小惜哥哥也回家,我们一起回家,谁也不许回头。” 宁君惜再次点点头,“那我说转身,便转身,我说走,便要走了。” 云琛使劲点点头。 “转身!” 云琛瞬间转身。 “小惜哥哥走了。”一道柔和声音从云琛身后传来。 云琛猛地转回身。 身后却再也没了那个笑眯眯的少年的身影。 云琛眼中流露出些慌乱神色,四下环顾,可几个呼吸后又低下头,紧紧攥紧拳头,大声道,“小惜哥哥再见。” 似乎意犹未尽,她又喊了声,“小惜哥哥再见!” 喊完,她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她却猛地一擦脸,止了哭声,大声道,“小惜哥哥再见。” 她转身跑着离开。 “阿琛再见。”将身形隐藏在浓密树冠间的少年从树冠上跳下来,看着小丫头的背影轻轻说了声。 然后,他沿着海面,缓缓离去。 他记得这个故事是吴邪给他讲的。 那时吴邪说,世界广大,做个旅者才是最恣意潇洒的事。 现在,宁君惜又讲了这个故事。 可是他觉得,做个旅者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ps:这是一个大章,也是第一卷的最后一章。 今天就这一章。 第一百七十章 铸剑台来客 http://.biquxs.info/

天地生人,得于造化,窥得天机。 天机泄于世间,乱天地,紊气运,生变数。 有人逆天而行,氲灵机,夺气运,蜕凡躯,谓之修行。 修行者虽少,却各有秩序。 有些抱团取暖,有些依强者而生,有些携手同行,有些提携后辈,形成大小势力,经纬分明,又各有来往,相安无事。 与凡人相同也不同。 修行不分国界,九州浩瀚,天南地北,修行者遍及世间,难免要相互切磋拜访。 手段高强者可日行万里,手段低下者却也不可能真的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毕竟没那么多时间耗,于是各有手段,谓之渡船。 最著名的渡船有两种。 一是鲲船。 二是鹏船。 鲲,是一种鱼。 鹏,是一种鸟。 有人曾说,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当然,鲲船与鹏船不是这两种东西,也不是一种东西,更不是指一个在水里游,一个在天上飞。 而是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空间乱流里游。 鹏船是在天上飞的灵器,能够日行万里不止,在固定的渡口守一日都能碰上,上船前都需要提前预售牌号。 鲲船便是后者,一日能够跨州浮游千万里,而且这个“千万里”绝不是虚指。不过鲲船并不多见,代价又十分庞大,一般半年才有一次乘坐的机会,而且还要花大价钱才可能拿到牌号。 宁君惜现在便站在一艘鹏船上,靠着栏杆,将脚伸出船外,悬空一摇一晃。 毛球与小怪一兽一边在栏杆上朝两个相反方向走啊走,走到一定距离便退回来,然后接着走,乐此不疲。 鹏船飞得十分平稳,特别是鹏船外的一层禁制隔绝了船外的凛冽罡风,也不怕天高地远的,寒风刮骨难熬。 离开云厝村已经是两日前的事了。 那天,宁君惜跟云琛告别后,去找了前一天晚上那几个在人群里起哄的人。并没有文质彬彬的讲什么文谨恭谦让,而是直接开门见山。 之后,在知道这几个人只是蔺肖的走狗后,他追根究底找出了龙腾的师兄,将这一伙儿人都交给了黑泽处理。 黑泽并未将他们杀掉,只是吓唬了吓唬。 然后,宁君惜嘱咐黑泽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照拂一下云琛一家,不必刻意,在李秋白回海神庙后,便跟着李秋白离开了。 至于云壮的事他没再提。 李秋白想救自然会救,若是不想救,他提醒十遍八遍李秋白照样忘记。 宁君惜只是有些抱歉,当初说好了担子要一起扛的,结果最后却是他先撂的挑子。 再之后,李秋白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两张鹏船牌号,两人便上了这一座鹏船。 鹏船内的房间里都有聚灵阵,是修行者提升修为的好手段,在其他地方是少有这般大手笔的,所以甲板上人不多。 除了宁君惜,便只有躲在角落里的一对说悄悄话的小情侣,不远处坐在栏杆上吃香蕉的一个少年人,以及少年身后寸步不离的中年佩剑男子。 那吃香蕉的少年显然对毛球很感兴趣,已经几次拿着香蕉逗毛球过去了,只是毛球对香蕉没感觉,一开始还搭理他,现在只是很嫌弃瞅他一眼,然后当没有这个人。 小怪倒是对香蕉很感兴趣,只是毛球不让它过去,否则毛球就要给小怪洗个口水澡。 吃香蕉的少年吃了几个白眼后,似乎他身边那个佩剑大叔都看不下去了,便低头从那少年耳语两句,那少年果然眸子一亮,使劲点点头。 只是下一刻,他又愁眉苦脸起来,两条眉毛几乎要纠结到一起去。 过了好半天,那少年终于下定了决心,抬头喊了声,“喂,那个白头发的家伙!” 宁君惜抬头淡淡瞥他一眼,没礼貌的家伙,转身离开。 毛球叼起小怪,很自觉爬上宁君惜肩膀。 “哎,别走啊。”那少年急忙将手里香蕉丢给身边的中年人,跳下栏杆,就想追上去拦住。 只是,下一刻,他就看到那个白得不太像话的家伙与两只白得不太像话的一鸡一猫原地没了影子。 少年猛地顿住身形,眨眨眼,转头问身边的人,“消失了? 那个抱着一串香蕉显得有点傻的中年人认真点了点头。 “可……可是……”少年有点傻眼。 中年人抿唇道,“若是少爷想修行,可以很快赶上的。” 少年揉揉脸,将香蕉拿回来,抱在怀里,很麻利剥开一根香蕉,咬了一口,懒散道,“修行太累,我还是吃我的香蕉吧。” 说完,他又跳回栏杆上,继续吃香蕉,然后还给了中年人一根。 中年人一脸无奈。 …… 北蛮,又称为天弃之地。 称之为天弃,是因为过万重陵后,天地间灵气会骤然稀薄,以致于自然环境糟糕,资源匮乏不说,连修行者都不可能在此地修行。 不过,这不是说北蛮之地,没有修行者,恰恰相反,每年来此地的修行者数不胜数,或者说,但凡可能闯出名气的修行者,大都会来北蛮一游。 因为,北蛮有一座铸剑台。 铸剑台,顾名思义,就是一座打铁的高台。 只是,铸剑台是铸剑山庄的打铁的高台。 而铸剑山庄里,有这世间最顶尖的铸器师。 所以,铸剑台很出名,甚至这世间没有第二个叫铸剑台的地方了。 风卷残云,黄沙大漠。 风沙暂止,云淡天明,渐渐显出一座古朴庄园,庄园匾额上四字:铸剑山庄。 一道剑光坠下云头,正巧落在古朴庄园前,显出一位灰衣中年人的身影。 中年人长身而立,声音朗朗,“峨眉齐实,特来拜访。” 以那中年人为圆心,声浪似乎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 过了半晌,庄园正门缓缓打开。 不见人出来,却有苍老声音遥遥传来。 “南宫沉荣幸之至,请!” “多谢!”中年人欠身一礼,大步走入庄园。 依旧不见有人。 四周一片安静。 庄园大门再次缓缓关闭。 风沙呼啸,渐渐整个庄园再看不清。 第一百七十一章 普陀寺高僧来访 http://.biquxs.info/

今日,远安王府很热闹。 王府中门大开,摆开辉煌仪仗,将一位红色袈裟的光头老人迎进了府。 府里下人们只听说是小王爷姚轩言的师父,是位来自佛教圣地普陀寺的得道高僧。 谁也没想到,自打出生起便没哭过,读书识字一窍不通,六岁才会说话的痴傻小王爷一声不吭就拜了这么个大名鼎鼎的师父,这可是天大的福缘了。 远安王府都将其解释成傻人有傻福。 当然,外人只看到了这个得道高僧的风光,自然不知道这位得道高僧进了府,是怎样一副凄惨光景。 王府内一处小路上,普陀山上地位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老和尚苦着脸坐在地上,一副落汤鸡模样,右手捻着一缕还沾着菜叶子的花白胡须。 他面前是一个缩着脑袋诚惶诚恐的小厮和两桶没剩下多少的泔水。 好心说带高僧四处转转的二郡主板着脸厉声训斥那小厮,还说要将这小厮拖下去千刀万剐,慈悲为怀的高僧最后终于看不过去,再三求情,二郡主这才松了口,说若不是高僧慈悲为怀,她铁定让这小厮记住这次教训。 然后,姚君知一脸无辜道,“大师刚才怎么不躲开,还是君知高估了大师的身手?” “是老衲一时大意。”老和尚苦笑,刚才他也想躲的,只是这丫头拉着他,他怎么躲。 “原来是这般。”姚君知颔首,“不过,您如今这幅模样,实在不好继续游园,不如君知找人带您下去换身衣服?” 老和尚唯唯诺诺,“多谢多谢。” 姚君知招招手,“桂枝,带大师去客房,顺便准备热水,让大师沐浴,舟车劳顿,也该好好休息一番了。” 老和尚愈发诚惶诚恐,讷讷道,“不必这般……” 姚君知打断道,“若是让父亲知道君知怠慢了大师,君知岂不是要被父亲责怪。” 姚君知身后的一俏丽丫头便上前道,“大师请。” 老和尚讪讪道,“有劳了。” 两个人走很远,姚君知脸上露出一点玩味的笑意,“桃红,别忘了将袈裟拿去,伺候大师更衣。” 她身后另一个丫鬟轻轻嗳了声,小跑离去。 …… 黄昏下,官道上一老一少的身影被余晖拉得老长。 老的衣衫褴褛,一头白发上还夹杂着几根茅草,背上背了个被破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行囊,手上牵着一匹瘦骨嶙峋的跛马。 小的岁数其实也不小了,一身市井麻衫,满脸胡碴,跟逃荒的难民一样。 这两人如果再弄个破碗,蹲在地上,恐怕就是名副其实的乞讨二人组了。 “老刀啊,再撑会儿,进了城回了家,咱爷俩大口喝酒,大碗吃肉,他娘的,以前咋没觉得这酒肉是啥稀罕东西呢。”看不出真实年纪的年轻男人抽了下嘴角,嘴里的哈喇子差一点流出来,“现在光一想到就嘴馋得不行,每天做梦都想。” 邋遢老头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缺了门牙的黄牙,贼憨厚贼可笑。 年轻人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远处遥遥可见的城池,“老刀啊,你说我都走了这么长路了,少走两步,没什么吧。” 他走的的确够远了,从蜀州到益州,堰州,返回郦州,两万里路途,就差没落魄到沿路乞讨了。 邋遢老头儿用那一腔带着极重口音的蜀州腔回答,“都走了那么远了,也不介意多走这两步吧。” 年轻人没好气道,“老子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当然介意了。” 邋遢老头儿转头,一脸似乎被人欺负了的小娘子幽怨表情看年轻人。 年轻人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不就是这点路吗,老子两万里都走完了。” 他挺了挺胸膛,神经病般高呼,“老刀,扯呼!” 邋遢老头儿咧嘴傻笑,屁颠屁颠跟在年轻人屁股后面,摇摇晃晃往远处城池去了。 …… 虽说出家人六根清净,可也架不住美娇娘三番五次地敲门啊。 刚应付完想伺候他沐浴,穿衣的一群美娇娘,老和尚慌不迭从浴盆里跑出来,还没松一口气,便又有两位娇滴滴的美娇娘前来敲门了,说是大师佛法精深,想陪大师聊聊佛法。 老和尚整个脸上的肉都跟着抖了一抖,连忙小心翼翼道,“老衲长途跋涉,已有些乏了,两位姑娘不妨等明日再来。” 其中一人失望啊了一声。 另一人娇滴滴道,“郦蜀之地比不得酆州,夜里寒凉,可需要我们姐妹进去帮大师暖暖被子?” 老和尚汗颜,擦了擦冷汗道,“老衲体魄强健,不需要暖被子。” …… 王府的一座小院里,面容娇美的远安王府二郡主听着身边人的汇报,几乎笑出了眼泪。 一边,姚轩言傻乎乎看着自家妹妹,口水便不自觉流露出来。 这时,有个英姿飒爽的十七八岁少女匆匆跑进小院,在姚君知耳边低语了两句什么。 姚君知面上一喜,然后笑靥如花道,“很好,终于知道回来了。” 这院里的人都知道,有人估计要遭殃。 便见姚君知一挥衣袖,大笑道,“走,带上姐妹们,接我们世子殿下回家。” 那英姿飒爽的少女一点头,转身离去。 姚君知笑眯眯看像自家哥哥,“傻轩言,姚靖城回来了,当初敢瞒着我偷偷跑出去,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他?” 姚轩言木讷无神的眼眸中陡然爆绽出罕见光彩,很刺人,拉住姚君知的手就往外冲。 …… 到了城门口看着恢宏城墙发呆的年轻人猛地打了个喷嚏,转头对身后的邋遢老头儿道,“我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邋遢老头儿咧嘴道,“二郡主的青衣很厉害。” 年轻人猛地倒吸了口凉气,苦笑道,“老刀呀,我是不是你少爷?” 邋遢老头儿点点头,露出个笑脸,有点小女子般的娇羞,只是在那张满是皱纹的黝黑干瘦脸庞上,就只是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了。 年轻人叹了口气,“老刀呀,要是我不幸就义了,吃酒喝肉的时候别忘了我啊。” 邋遢老头儿再次点了点头。 年轻人便挺了挺胸膛,露出一脸壮士断腕的壮烈表情。 城门口一阵喧嚣,有一排青衣如同洪水而出。 第一百七十二章 风铃悠悠 http://.biquxs.info/

将元臻边界从连水山脉扩展到万重陵,从翠坞山扩展到雪灵域,百万铁骑曾在九华山前停驻,曾与道教祖庭龙虎山对峙,曾与唐家堡讨论过攻城略地的机关部件…… 十年征伐,姚凌觞让无数大小势力在郦蜀铁骑下俯首听命,甚至成为飞灰,让自诩山上人的神仙折腰让路,甚至跌落凡间,让江湖人不再百无顾忌,哪怕是以一当百的宗师也不再敢跟铁骑叫板。 他让江湖整个天下见识了郦蜀铁骑的峥嵘,却也让不知多少人恨得咬牙切齿,做梦都想将其生吞活剥。 要说这世间仇人最多的,或许就是这个最愧对仁义二字的远安王了。 所以,看似风光的远安王府,守卫森严堪比帝都守卫,甚至犹有过之。 远安王二子二女皆有亲兵死士。 其中,姚君知的亲兵是她自己组建训练的,当然也有不少人帮衬,名青衣,清一色的女儿身。 所以,青衣只听命于姚君知,哪怕是远安王都难以调动。 只是今日黄昏,在城门口,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大跌眼镜之事。 青衣在众目睽睽之下,强抢了一个男子,一个一身邋遢,看不出年纪大小的年轻男子。 更荒唐的是,那男子身边牵着马的仆人还在后面咧开嘴笑,笑得贼憨傻。 二郡主抢了个男子? 难道声名狼藉的二郡主终于开窍了?! 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以打雷一般的惊人速度传遍了整座越陵城。 城内大小二十几座青楼纷纷一震,老鸨龟公们都愁眉不展,然后暗暗咬牙,定要多找几个细皮嫩肉的兔儿哥,可不能让这座小财神爷飞了。 城内稍微有点姿色的男子尽皆脸色大变,纷纷回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自己哪天给青衣找上,被恶名昭彰的二郡主抢去当面首。 当然,这些,姚君知是不知道的,也不在乎。 她正站在那个抢来的邋遢男子面前,一双丹凤眸玩味打量面前的男子。 而那男子缩着脖子,唯唯诺诺,脸上堆满了谄媚讨好的笑。 他在咽了几口唾沫后,终于悻悻开口,“老妹……” “我可不是你妹,有哥哥出门五年会忘了临走前跟妹妹说一声?”姚君知笑容妩媚,眸子却是透露着冷光。 姚靖城立即用打抱不平的语气愤恨道:“哪有这样的哥哥,忒不是个东西了,下次见着他,姑娘只管当头几棒子打下去,好让他长长记性。” “哦?”姚君知嘴角微翘,但故意板着脸道,“那敢问公子你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 姚靖城厚颜无耻道:“很不凑巧,与那浑蛋同名同姓,姓姚名靖城,也有个十五六岁的妹妹,长得那叫一个美若天仙,英姿飒爽,老妹说一我铁定不会说二,老妹让往东,我铁定不会往西,事事绝对以老妹为中心。” 姚君知伸手挑起姚靖城下巴,“当真?” 姚靖城赶紧谄媚道,“当然,当然。” 姚君知笑眯眯道,“我记得你哄小姑娘的能耐很大,不知道这几年是不是长进了?” 姚靖城连忙说,“哪有,我说得句句属实,字字在理,绝对是比真金还真的大实话,不信你问轩言。” 姚轩言咧嘴一笑,口水已经流淌了整个胸口。 姚靖城也不嫌脏,很自然而然地直接伸手帮忙擦拭,动作很是熟稔。 姚君知心中一暖,眼神不由柔和了几分,冷哼一声,“这事便先放过你,要是还有下次,我就把你栽在地里种萝卜。” 姚靖城大喜,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 姚君知嫌弃道,“你怎么弄得这幅模样,害得本郡主也掉价几分。桂枝,准备东西,伺候世子殿下沐浴,桃红,准备饭食,要清淡些的。” 姚靖城咧咧嘴,“老妹,能不能爽利点?” “闭嘴!”姚君知翻个白眼打断。 姚靖城讪讪,转头看向姚轩言,拍拍手,“傻轩言,来,给哥瞅瞅高了没,壮了没!” 姚轩言一本正经地往前走了两步,姚靖城比画了一下个头,略带失望道:“不高也不壮。” 这个看上去病弱的少年一把环腰将哥哥抱起,姚靖城并不惊讶,胸口倒是被沾了不少口水,哈哈大笑道:“力气倒是大了不少,普陀寺没白去。” 姚君知托腮看着这兄弟两个,此时微微打了个哈欠,撇了撇嘴。 餐点上来得很快,显然早就开始准备了。 姚靖城饿得前胸贴后背,此时哪还顾得上洗澡,直接狼吞虎咽。 姚君知也由着他,看到姚靖城这般,她自然是心疼极了的。 看了会儿,见一桌的饭菜吃得差不多了,姚君知便招手嘱咐桂枝再准备些来。 低头时却发现只是这两句话的时间,姚靖城竟趴在桌上已经睡了过去,鼻腔中发出轻微鼾声。 姚君知鼻子有点酸,揉了揉,声音淡淡道,“桃红,送世子殿下去休息。” 姚轩言拉了拉姚君知衣角。 姚君知浅浅勾了勾嘴角,点点头,“桃红带路。” 姚轩言咧嘴一笑,蹲在地上,背负起熟睡中的哥哥,缓慢走出房间。 桃红立即小跑跟去。 姚君知看着三人离开,收回视线,闭上眸子,轻声道,“傻哥哥……” 窗外和风吹动檐下风铃。 叮咚叮咚叮叮咚…… 清脆声音悠悠扩散开来。 …… 堰州三大家,分别是林,宁,齐三家。 如今,林家没落已逾百年,齐家二十年前还有个风头盛极的后辈,自从无故归隐后,齐家再没出什么天资卓绝之辈,如今三大家也就宁家还算昌盛。 二十年前,有白衣女剑仙宁轻尘,自从女大剑仙出世剑转入世剑后,又有宁静横空出世,剑术颇为老前辈称道,也算后继有人。 宁家位于静水城,盘踞已逾千年,也算根深蒂固,静水城的大小事大多逃不开宁家的耳目。 此时,一道清冷身影缓缓走在静水城的街道上。 一个蜜桔从头顶掉落下来。 那道身影脚步顿住,淡淡抬头看去。 一个弯月髻的女子从窗户处探出头来,做了个鬼脸,“霜寒,上来玩?” 程霜寒无奈一笑,看了眼茶楼的匾额:月水轩。 往内而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宁家宁静 http://.biquxs.info/

宁家在静水城的势力很大,买卖很多,甚至可以说大半静水城都是宁家的。 比如,现在程霜寒所在的月水轩也是宁家的。 “我的程大宗师,听说你近日很不顺啊?”弯月髻的俏丽女子笑嘻嘻拉着程霜寒入座,一脸故作哀叹说。 程霜寒淡淡道,“只是碰上了次火山爆发与空间崩塌而已。” 俏丽女子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擦掉眼角笑出的眼泪,“原来是真的啊,我以为是谣传呢,今年最大的两次天灾都让你碰上了,真是好运气。” 程霜寒面无表情。 俏丽女子瞟见,立即收敛了点,不过仍笑容满面,“好了好了,开个玩笑嘛,别放在心上。” 程霜寒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愣了一下,淡淡道,“好茶。” 俏丽女子露出个狡猾的笑,“你可知道,这是龙虎山后山上才有的的灵茶,能固本培源,洗涤自身瑕疵,可是万金都难求呢。” 程霜寒挑了挑眉。 俏丽女子摊开双手,赖皮道,“还钱!” 程霜寒忽然笑了一下。 俏丽女子立即双手举过头顶,投降道,“我错了,我错了,不让你还钱就是了。” 程霜寒低头继续喝茶。 俏丽女子又笑嘻嘻起来,“不过,不让你还钱,你也总要表示表示吧,否则我可亏大了。” 程霜寒淡淡看过去。 俏丽女子眨巴眨巴眼,“不如将雪灵域坍塌的事,赤峰死火山的事,和酒剑山庄的宴会说说,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嘛。” 程霜寒想了会儿,淡淡道,“没什么好说的。” 俏丽女子愣了一下,拉住程霜寒衣角,瘪起嘴,委屈巴巴看着程霜寒,“小寒寒~” 程霜寒皱了皱眉,不为所动。 俏丽女子一把搂住程霜寒纤腰,“小寒寒,你若是不同意,我可在大庭广众之下非礼你了。” 程霜寒淡淡道,“你打不过我。” 俏丽女子一瘪嘴,愤愤道,“你若不说,咱们就绝交!” 程霜寒无奈看她一眼,“你舍得?” 俏丽女子哼哼道,“不舍得也得舍得,这关系到我宁大剑仙的声誉。” 程霜寒微微勾起嘴角,“还远呢。” 俏丽女子一下子蔫头耷脑,抓着程霜寒衣角耍无赖,“我不管,你若是不说,我并不让你走了。” 程霜寒无奈道,“真没什么好说的。” 俏丽女子又哼哼了两声。 程霜寒以平仄的语气说,“翠坞山那次,我只是在翠坞山转了几圈,然后找到了赤尾兽老巢,赤尾兽王正巧得了造化,突破到金刚境渡劫,便跟一个到剑境通灵的少女联手,结果不能力敌,被一个白发少年救了……” “英雄救美?”俏丽女子眸子大亮。 程霜寒没好气道,“那少年才十四五岁。” 俏丽女子愣了一下,“这么厉害?” 程霜寒解释道,“他资质修为皆是一般,是他身边有只雪玲珑,幼年期的。” 俏丽女子惊讶道,“雪玲珑可是个好东西,你也不抢过来?” 程霜寒没好气道,“死丫头,又贫嘴。” 俏丽女子立即捂住嘴,表示不说了,可下一刻,她又说,“你继续。” 然后,赶紧捂住嘴。 程霜寒淡淡瞥她一眼,“之后,我们在赤峰休息了一晚,就火山爆发了,然后我们便走散了,我躲过了火山,便出来了。” 俏丽女子眨眨眼,“就这样?” 程霜寒点点头,“就这样。” “感觉你好敷衍啊。”俏丽女子撇嘴不满道。 程霜寒勾了勾嘴角,“那剩下的我便不说了。” “别啊~”俏丽女子连忙扑进程霜寒怀里,“小寒寒,你接着讲。” 程霜寒便继续道,“雪灵域那次,我抽了个中签,进去找到冰棱花时正好天黑,与是摸黑打了一架,结果不知道冰凌花去了哪里。” 俏丽女子眨眨眼,“雪灵域似乎没有天黑。” “忽然间天黑的,我也不知道为何。”程霜寒声音平静。 俏丽女子撇撇嘴,“我们这里也天黑过,黑了七日。” “我听说了。”程霜寒平淡道。 “可是,这是我说的呀。”俏丽女子不甘心叫起来,见程霜寒一眼扫过来,连忙道,“您厉害,您继续。” 程霜寒便继续说,“接着,整个雪灵域天翻地覆,似乎一片古战场,从地下冒出了不少机缘。” 俏丽女子立即插嘴,“我就 说雪灵域是古战场吧,否则当初怎么沦落成连洞天福地都算不上了的。” 程霜寒勾了勾嘴角,继续道,“之后,我什么也没拿,等到雪灵域崩塌,就出来了。” 俏丽女子瞪大了眸子,不可思议道,“你什么都没拿?” “我抽了中签,拿出东西来必然要失去同等代价的东西,我觉得我如今这般挺好。”程霜寒毫不在意。 俏丽女子呆了好一会儿,竖拇指道,“小寒寒,我服你。” 程霜寒抿唇道,“至于酒剑山庄,我没去。” 俏丽女子惊讶道,“你怎么没去?” “有句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我既然两次都没如愿,这场寿宴去不去,没什么意义。”程霜寒喝了口茶水,解释道。 俏丽女子哭笑不得,“可是,你毕竟代表的是堰州。” 程霜寒面色丝毫不变,“与我有什么关系。” 俏丽女子扶额,半晌后认命点点头,“也对,我们程大宗师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嘛。” 程霜寒浅浅一笑,如春花乍现,“宁静,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俏丽女子连忙抱住程霜寒,“霜寒姐姐美若天仙,怎么可以动粗呢,是吧?” 程霜寒挑了挑眉。 俏丽女子认命道,“要是小寒寒打我,便要还银子了。” 程霜寒微笑道,“那我就多打几下?” 俏丽女子干脆双眼一闭,死猪不怕开水烫道,“你打吧,打完了给我一千两金子就行。” 程霜寒手按在俏丽女子脑袋上,然后收回,“好了,打完了。” 俏丽女子睁眼,大喜道,“就知道小寒寒最好了。” 程霜寒无奈摇摇头。 俏丽女子却还有兴致,“对了,那个白发少年怎么样,叫什么,家住哪里,长得怎么样,我对他有点兴趣,以后要是他来静水城,我给他打折扣。” 程霜寒似乎想到什么不喜欢的事,皱了皱秀眉,“我也不知,他未说过。” “啊?”宁静立即露出一副大失所望的夸张表情,“真的吗?” 程霜寒淡淡点点头,看向窗外景致。 阳光灿烂,人群熙熙攘攘,热闹喧嚣。 程霜寒不自觉又皱了皱眉。 第一百七十四章 意外 http://.biquxs.info/

鹏船上很清静。 毕竟上面都是修行者,一寸光阴一寸金,没几个整天游手好闲的。 宁君惜很无聊。 他不能待在房间里修行,跟李秋白也没什么好聊的,只能跑到甲板上看云海。 只是鹏船飞得太高,除了一片迷雾,连飞鸟都没有,实在是无趣得很。 所以,他挺希望能碰上一次打雷下雨的,那想来会很有意思。 不过,若是让船上的其他人知道,可能宁君惜会被群殴。 跟宁君惜一样无聊的还有个爱吃香蕉的少年人。 每次宁君惜出来,那少年都坐在栏杆上吃香蕉,似乎他一直都在那里,肚子永远都填不满。 那少年倒不是不能修行,而是懒得修行。 他觉得修行是一件很没意思的事,还不如他吃香蕉,看云海来的有趣。 所以,被劝了十六年,他还是普通人一个。 好在,他家族家大业大,他又很招老祖宗喜爱,哪怕他当一辈子的普通人,也没关系,就是有点可惜而已。 两个无聊人,一个不想搭理人,另一个不敢招惹人,目前都没什么交集。 毛球与小怪倒是不无聊,仅仅一根栏杆,让它们这几天便玩出了几个新花样,比如倒挂栏杆当蝙蝠,再比如倒挂捞小怪,乐此不疲。 两个小东西实在是讨喜得很,那吃香蕉的少年人便一直往宁君惜这边瞅,只是被宁君惜扫一眼,立即悻悻缩头,是个胆小的家伙。 宁君惜便收回视线,继续看云海。 这日,如宁君惜所愿,鹏船碰上了阴雨天气。 黑沉沉的乌云密布,四周闪电时隐时现,如同近在眼前,实在骇人了些。 宁君惜依旧靠在栏杆上,虽然心里觉得有些慌慌的,还是饶有兴趣看着船外的风起云涌。 这般真的很有意思。 那吃香蕉的少年似乎跟宁君惜较上劲儿了,见宁君惜不走,他也不走,整个人在栏杆上缩成一团,实在滑稽好笑很多。 船外罡风愈发凛冽,黑云涌动,似乎云中有什么野兽在翻滚不休。 宁君惜看得津津有味。 这时,天空中忽然一道璀璨光芒一闪而逝,紧接着轰隆一声雷鸣。 宁君惜只是被惊了一下。 毛球与小怪也只是身子僵了僵,继续没心没肺玩。 那坐在栏杆上的少年却给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差点栽进云海里,被身边的中年人手疾一把拉住,整个人都傻了。 中年人刚想说话,那少年突然张大嘴巴,伸手指向云层,嚷嚷道:“快看!来了来了!” 宁君惜也转头看去。 黑密浓云中,有一个好像彗星一样拖曳着璀璨的雪亮长尾的东西,越来越大。 宁君惜眨眨眼。 那似乎是只鸟。 仅仅几个呼吸,那个东西蛮不讲理将鹏船禁制强行破开一个不知大小的窟窿,然后骤然停在半空。 凛冽罡风瞬间席卷,甲板上的几个人瞬间衣发猎猎,站立不稳,小怪与毛球差点被吹出去,好在宁君惜手疾连忙抓住。 鹏船的禁制修复速度很快,只是几个呼吸,禁制便完好无损。 只是船上几个人都狼狈至极。 宁君惜扶着栏杆爬起身来,检查两只小兽都没什么大碍,这才暗暗松一口气,抬头看去。 来捣乱的的确是一只鸟,一只估计能驮得动几个人的大鸟,浑身漆黑,眸子木然,就像一只扩大了几十倍的乌鸦。 “宁君惜,当日本座说得话,你可还记得?”紧接着,大乌鸦背上传来冷冷淡淡的声音。 宁君惜猛的一个激灵,又瞬间镇定下来,“晚辈要跟长辈回家了,前辈若想与我家长辈打个招呼,倒也无妨。” 玄冥低笑起来,“你真想回去?” 宁君惜自然不会顺着他意思说话,“前辈若是没心情与我家长辈打招呼,不妨再让晚辈与黑狸叙叙旧,上次它在晚辈身上种魔种,可是让晚辈吃了大苦头。” 玄冥身形瞬间站在宁君惜面前。 宁君惜猛地退后,又硬生生止住退势,仅仅退了一步。 玄冥邪魅勾起嘴角,“本座与李老头战力在五五之数,你便是拖延时间,也没什么意义。” 宁君惜深深吸一口气,“晚辈不知道晚辈哪一点被前辈看中,不过晚辈已有门派,前辈便是将晚辈带走,除了多个废人,也没什么好处。” 玄冥上前一步,笑容玩味道,“难道李老头没告诉你,你这个人本身就是个大好处吗?” 宁君惜心里暗道老头子怎么还没出 来,脸色发白道,“前辈听谁胡说的。” 玄冥笑眯眯道,“那些东西与你无关,你只要跟本座走,便大可以不必承担。” 宁君惜退了一步道,“前辈在说什么,晚辈听不懂。” “是真不懂,还是不想懂?”玄冥神色愈发玩味。 宁君惜眸子不禁一暗,反而不怕了,直视玄冥的眸子,“毕竟,当年救晚辈的不是前辈,所以,以后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玄冥哈哈大笑,“笑话!就算别有居心,你也不在意?” 宁君惜苦笑起来,“那又如何?” 玄冥愣了一下,无法理解道,“你这是自讨苦吃。” 宁君惜笑容愈发苦涩,“那又如何?” 玄冥摇摇头,很郁闷道,“无可救药!” 他伸手便朝着宁君惜肩头扣了过去。 空间中,一缕剑意乍现。 “尔敢!”这时,一声大喝,李秋白从空间中一步迈出,伸手与玄冥硬对一掌。 四周没有任何波动。 只是,整个鹏船禁制如同玻璃般,尽数化作碎片,消失不见。 玄冥退后一步。 李秋白退后了三步。 李秋白一挥袖,鹏船上瞬间亮起一层金色如同泡泡的气膜。 玄冥甩甩手,遗憾道,“倒是我低估了你。” 李秋白哼了一声。 玄冥看向宁君惜,好奇道,“刚才,那是什么?” 宁君惜抿唇不语。 玄冥也不在意,只是遗憾看着李秋白,“你这小少主倒是挺死心眼的,我本来以为他会主动跟我走的。” 李秋白面色阴沉道,“玄冥,别以为主公算是认可你,你便能为所欲为。” 玄冥耸耸肩,一副你奈我何的无赖表情。 李秋白冷哼了声,转身看了眼宁君惜,往船舱方向走去。 宁君惜连忙跟上。 玄冥遗憾叹了口气,忽然瞥见一边看得目瞪口呆的少年人,不由眸子一亮,轻笑道,“这小家伙,还不错。” 宁君惜心中一惊,猛地转身。 却只见到一只黑色大鸟冲霄而去。 而甲板上,只剩下了那个佩剑的中年人。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有点矮啊 http://.biquxs.info/

场中所有人都没料到玄冥会忽然刁难一个看戏的少年人,一时间一个个都有些瞠目结舌。 李秋白脸色很难看,冷冷哼了一声,却没再停留。 宁君惜攥了攥拳头,长长吐出口气,也没说什么,快步追去。 很快,甲板上便只剩下了个惊呆了的中年人。 他呆愣了半晌,猛地回神,仓皇往船舱里去了。 少爷被人抓了,这可是大事。 …… 宁君惜与李秋白一道回了船舱,并未说什么,各自回房间。 宁君惜坐在床沿上,有些怔怔。 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因为他引来的人,莫名其妙被殃及池鱼,他心里很不舒服。 要是他不出来,是不是什么都不会发生? 他忽然有些后悔了。 …… 玄冥觉得,他随手抓来的,小家伙有点意思。 一开始还吓得似乎呆头鹅,吃了两根香蕉就成了自来熟了。 “前辈,您不是要抓那个宁君惜吗,怎么变成抓我了?” “是不是被我帅气的面庞与从容不迫的大家风范折服了?” “这也没办法,谁让家族都是一群变态呢。” “前辈啊,虽然我知道我是个天才,可前辈要是想收我做弟子,那还是免了,我很懒的,倒不如直接送我回家,还能多勒索点灵石,对吧?” “对了,前辈啊,咱这是去哪儿?” “这只鸟是冥鸟吧?听说只有酆都冷幽谷才有,不会是那里吧?那还挺远。” “听说冷幽谷里没有太阳,是不是真的啊?” “前辈啊,您好歹说两句话,别一直这么看我,看的我心里毛毛的,我告诉您啊,我可是直的。” 玄冥笑容僵了僵,这小子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挑眉道,“小家伙,你不怕我?” 少年挥挥手,好不在意道,“前辈这么光明磊落,高大威猛,一定是个好人。” 玄冥笑容玩味,“你确定?” 少年噎了下,不确定道,“应该是吧。” 玄冥笑容愈发玩味,“你是第一个说我是好人的人。” 少年赶紧双手抱胸,一副受惊表情,“我告 诉你啊,我家族很厉害的,你要是打我主意,我会记住的,以后一定还回来。” 玄冥见少年这般猥琐模样,嘴角一抽,干脆盘膝而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赶紧说,“余二。” 玄冥古怪道,“余二?” 少年一本正经点头道,“我是家族小辈的老二,所以叫余二。” 玄冥扫了他一眼淡淡道,“的确除了二,也没剩下什么了。” 余二眨眨眼,半天反应过来,“前辈在骂我?” 玄冥理所当然点头,“对,你反应真慢。” 这话真伤人。 余二有些呆滞无言。 …… 远安王府。 世子殿下足足睡了两天两夜才醒来,弟弟姚轩言便不吃不喝守了两天两夜。 至于高僧的事,有姚君知重点关注着,自然没让老和尚如愿见到自家徒弟,反而生活十分丰富。 姚靖城睡醒后,下人便立即去给远安王与二郡主报喜。 在远安王府中最不能招惹的不是王爷,也不是世子殿下,而是姚君知这个小姑奶奶,刁蛮任性得很呢。 等姚君知急匆匆三步作一步赶来探望时,正好姚凌觞也正好匆匆而来,姚君知哼了一声,当没看到自家父亲,先一步进了房间。 姚凌觞并未流露出什么不悦神色,反而有意落后了一步。 姚靖城一看到姚君知,立即从神采奕奕变成了病猫,有气无力道,“老妹啊……” 姚君知冷笑了下,“你这家伙,不经我允许就敢偷偷睡觉,胆子不小啊。” 姚靖城赶紧道,“这次是失误,下次不敢了。” 姚君知继续道,“你可知道,你的一身泥丸可是我帮忙搓的。” 姚靖城怔了一下,嬉皮笑脸,“那老妹觉得老哥身材如何,可是让老妹面红耳赤,心猿意马了,以后啊,找男人一定要比以我这个身材为准,铁定不吃亏。” 姚君知嗤笑道,“瘦得跟竹竿一样,一看就知道不行。” 姚靖城顿时急了,跳下床道,“姚君知,你可别血口喷人,你老哥行不行,要不你试试?” 姚君知歪歪头,没说话。 姚靖城立即蔫下来,觍 着脸赔罪,“老哥错了。” 姚君知呲了呲牙,瞬间神态淡漠下来,“他来了,你跟他聊聊。” 姚靖城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看了眼房门口站着的中年人,喊了声,“爹。” 姚轩言便跟着喊了声,“爹。” 姚君知却对此视若不见,更别说开口了。 中年人也不在意,点点头,“好好休息,过两天叶真他们会来看你。” 姚靖城也点点头。 中年人又看了眼姚君知与姚轩言,转身离开。 姚靖城耸耸肩膀,转身又嬉皮笑脸,“老妹……” 姚君知抬抬下巴,哼了一声。 姚靖城连忙狗腿过来给老妹揉揉肩膀,“毕竟那是咱爹……” 姚君知皱皱眉,“我来之前去了那片枫叶林。” 姚靖城眼神复杂了一瞬,收敛了笑容,“我该去看看了。” 姚君知点点头,“那弄再休息一会儿,我有事,先走了。” 姚靖城忽然道,“老妹,我发现你要是白头发,会很漂亮。” 姚君知愣了一下,猛地激动起来,“你遇到他了?” 姚靖城认真道,“他现在过得很好。” “那……”姚君知说了一字,又将剩下的话咽进肚子,改口道,“在哪里,我去找他。” 姚靖城无奈摇摇头,抬手放在姚君知肩膀上,“要乖。” 姚君知挑了挑眉。 姚靖城咧嘴道,“我调戏了他一顿,结果把他惹毛了。” 姚君知哼了一声,“好好休息。” 她转身离开房间。 姚靖城显然习以为常,忽然抬手在面前比了个高度,然后又比了个姚君知的高度,有点发愁道,“有点矮啊。” …… 鹏船在空中行驶了七日,在锦州城渡口停靠,宁君惜与李秋白便在这一渡口下了船。 李秋白倒是不急着回雪原,说是准备去酒剑山庄走一遭,让宁君惜也去见见世面。 宁君惜虽然奇怪老头子怎么跟酒剑山庄扯上边了,也不多问,点点头跟在李秋白身后。 两人快离开渡口时,身后忽然听到有人喊,“两位请留步!”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好难呀。 http://.biquxs.info/

两个人齐齐停下脚步。 一个有些肥头肥脑的中年人小跑过来,喘了几口气,道,“两位,鄙人有点事询问,可否去林海商阁一坐。” 宁君惜只是看了眼这个中年人身后跟着的那个甲板上宁君惜见过几面的佩剑中年人。 李秋白挑眉道,“原来是余家。” 那有些肥头肥脑的中年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咱生意人都是和气生财,况且以老前辈的能耐,咱也不会自讨苦吃。” 李秋白淡淡道,“你们要是想找那个被抓走的少年,便去酆都,他若愿意交人,自然会通知你们。” 那有些肥头肥脑的中年人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若是不愿呢?” 李秋白瞟了他一眼,“幽冥狱是什么地方,你该很清楚。” 中年人讷讷道,“自然是知道的。” 李秋白点了点头,绕过他们离开。 宁君惜连忙小跑跟去。 两人很快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有些肥头肥脑的中年人收回视线,第三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苦笑感慨道,“无妄之灾呀。” …… 锦州城很热闹,毕竟有江湖上声名远播的酒剑山庄,想不热闹都难。 宁君惜跟着李秋白走过一半锦州城,最后 进了一座名为清月酒家的三层酒楼。 地处繁华闹市,酒楼生意很是火热,一楼宽敞的客厅,挤满了各色的人群,嘈杂的谈话之声不绝于耳。 “酒剑山庄三年不曾招收弟子,这次宴请才俊,不知是不是因为此事。” “难说,不过听说宋老爷子孙女如今已近婚龄,说不定还是给宋老爷子孙女寻觅佳偶呢?” “呦,酒剑山庄的女婿,那我得是要去看看,说不得能选上我呢。” “就你,开什么玩笑,就你这黑炭头,夜里都看不到人。” “你个矮冬瓜,也不咋样。” 宁君惜听着这些只言片语,跟着李秋白经过二楼去了三楼。 随意一扫,三楼竟然全是老人,没有一个年轻后生,也不说话,都抬头看着上楼的两人。 有人盯着宁君惜,流露出极其惊讶的神色。 宁君惜不由摸摸鼻子,有点尴尬。 李秋白却习以 为常,找了个位置坐下,小声解释道,“这是一座天堑楼。” 宁君惜脸庞一下子僵硬起来。 天堑楼是一类修行者与普通人都招待的酒楼,虽然名字夸张了些,不过也对得起一层一天堑的称呼。 第一层,迎来送往,顾客至上,并没有什么顾忌,叫众生楼。 第二层,修行者之间争锋切磋或者交友畅谈,叫意气楼。 第三层,为动手之人会牵扯广大,或者出手便是天崩地裂的老人,特定设置的楼层,有专门的法阵,便是怕老前辈们一个不高兴拆楼。这一楼层上,其上之人一般不会动手,最是平淡无奇,却也最是难上,故称为天外天。 宁君惜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跑到天外天来,要是给前辈们看不顺眼,找麻烦,那乐子就大了。 “你怎么不早说?”宁君惜黑着脸问。 李秋白瞥了他一眼,“你没问。” 宁君惜有点郁闷,他没想这么多嘛,赶紧喝了口茶压压惊。 李秋白没再管宁君惜,问伙计要了菜食,便原地当雕像。 宁君惜只能悻悻然低头喝茶,尽量风轻云淡,心里却在慌会不会哪个老前辈忽然大笑一声,说一句,小娃娃,咱爷两个过过招。 好在三层的老前辈们只是对宁君惜好奇些,却没有招惹的意思,直到饭菜上桌依旧相安无事。 宁君惜想,你们之前既然不发难,也不能在人家吃饭的时候发难,否则就太可恶了,摇摇筷子筒从里面抽出四根筷子,递给李秋白两根,夹了一筷子金针菇吃掉。 结果,嚼了两下,他就面色古怪,然后将金针菇吐在了桌上。 他吐出来的哪是金针菇,分明是一嘴冰渣子。 有个长眉老人忽然拂掌大笑。 其他几个老人饶有兴趣盯着宁君惜。 宁君惜动了动嘴角,终于还是将嘴边骂人的话咽了下去,愤愤一搁筷子,不吃了。 李秋白看了眼宁君惜,没管,继续吃自己的,只是淡淡说,“吃多点,到明天晚上应该都没得吃了。” 宁君惜呆了呆,愕然看李秋白。 李秋白却在自顾自吃饭,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宁君惜。 毛球咿呀了一声。 小怪啾啾了两声。 宁君 惜郁闷给毛球和小怪一兽两筷子肉,然后,快速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放进嘴里。 紧接着,他将土豆丝吐出来,直吐着舌头。 为什么会变成辣椒? 又一个老人哈哈大笑。 宁君惜撇撇嘴,夹了一筷子拌黄瓜,又瞬间换成蘑菇,放进嘴里。 然后,他如愿吃到了一口菜,不过是拌黄瓜。 宁君惜又给两个小家伙夹了一筷子土豆,暗暗叹一口气,心真累! 几个老人都眨眨眼,面面相觑。 宁君惜又夹了土豆换金针菇,结果,这次就没那么好运了,一口土。 几个老人顿时开怀大笑。 宁君惜呸了好几声,又漱了漱口,一脸郁闷扫了眼几个老前辈,一群吃饱了撑的。 他想了想,沾了点茶水,在桌上画了个符。 自然是没什么用处的。 只是,在宁君惜动筷时,他另一只手手指轻轻点在桌面上。 那道符便如同活过来般亮了起来。 宁君惜顿时下筷如飞。 空间中发出噗的几声轻响,几道流光显现出来,宁君惜连忙手指疾挥,以真气打飞出去。 然后,整个桌面骤然结冰。 李秋白微微一点桌面,寒冰瞬逝。 他瞪了眼宁君惜,“好好吃饭。” 宁君惜给自己塞一嘴菜,鼓着腮帮嚼了嚼,一时半会开不了口,就眨眨眼,无辜看着李秋白。 李秋白没再搭理宁君惜,夹了一筷子青椒炒肉丝吃掉。 宁君惜一边嚼自己嘴里的,一边给两只小兽又夹了筷子菜,好不容易咽下去,喝了口水,结果噗一声吐了出来。 水变成酒了,什么时候换的? 几个显得无聊的老人又开始笑了。 宁君惜撇撇嘴,拿开茶壶盖往里面嗅了嗅,没有酒味,顿时仰头灌水。 结果,脑袋就被人拍了一巴掌。 “有你这样喝水的?”李秋白黑着脸说。 宁君砸吧了下嘴巴,很郁闷。 敢情一群老怪物为难的不是老头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只是他就忘了,这世上能为难老头子的人还真不多。 第一百七十七章 酒剑山庄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继续为了吃一口菜跟一群老前辈们勾心斗角,觉得心真累。 很快,李秋白吃完饭,便坐在一边,手肘抵在桌上打盹儿。 那一群老家伙却还是没放过宁君惜,反而越来越起劲。 换个人,说不定早一掀桌子,破口大骂了。 可宁君惜身边坐着李秋白,他就理直气壮不起来,毕竟连葬花剑都是李秋白降服的。 而且看李秋白的态度,这老头子很喜欢看着一群老家伙捉弄他,宁君惜除了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毫无办法。 好在有一句话叫,吃一堑长一智。 宁君惜不是榆木脑袋,相反,他脑袋瓜儿转得挺快,很快能看出几分几个前辈出手的角度时机,又渐渐静下心来听风声,细微动静,知道几个前辈脱手真气的威力,速度,渐渐开始还手。 一开始,他自然应付得焦头烂额,吃到一口菜能让他乐呵上半天,好在最后他熟稔了,能做到吃三口只中两次招。 宁君惜琢磨着,这样他应该也能吃饱,心里美滋滋的。 谁知道,才吃了两口,李秋白忽然睁眼道,“走了。” 宁君惜苦下脸,“老头子,我还没吃饱呢……” 李秋白瞪眼道,“早就过了吃饭的时辰了,是你自己吃的慢,还想让老头子等你?” 宁君惜瘪瘪嘴,乖乖起身,跟着离开。 这时候,有个黑黢黢的老前辈还幸灾乐祸吹了个口哨。 宁君惜顿时黑了脸,忍无可忍,回头骂道,“闲的没事找事呀,一群老家伙!” 说完,他兔子一样冲下了楼梯。 李秋白摇摇头,脚步依旧不急不缓往楼下去了。 三楼上的几个老前辈面面相觑,然后哈哈大笑。 还真让宁君惜说准了,他们就是闲的没事找事,而且他们也并不是很介意有晚辈上来玩玩的,当然,要经得起他们折腾,要是个傻乎乎的,那就没意思了。 …… 李秋白下了楼,出了清月酒家,就看到宁君惜抱着一大包包子,手里拿了个,嘴里还塞了个,见了他呜呜呜一番打手势。 毛球爪子里也捧着一个包子,与小怪一起细嚼慢咽。 它们两个在楼上吃饱了,就是看到宁君惜吃有点嘴馋。 李秋白哭笑不得,也不管他,淡淡往街道上去了。 宁君惜眨眨眼,哎,老头子好像没不让他吃啊,那他刚才那么卖力跟一群老家伙斗智斗勇做什么?找罪受啊。 他顿时有点郁闷。 …… 宁君惜吃包子吃得有点急,结果就开始一路打嗝,从清月酒家到酒剑山庄,一直没停过。 李秋白对此视若不见,领着他交了拜帖,跟着门士进了酒剑山庄。 酒剑山庄并不奢华,反而装饰朴素至极,清一色的黑白格调,显得整个庄园有点阴沉沉的。 接待的人也并不庄重,只是一个灰色长衫的中年人,带着两人去了一间比较偏僻的院子前。 院子里种了一院的芭蕉,肥腴动人,倒是有点鲜活的色彩,宁君惜有点欣喜雀跃。 只是他很快呃了一声,就又病蔫蔫的了。 在两个人走入院子时,从一间房子里走出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脸上皱纹一层又一层,堆叠在一起,有点过分苍老。 老人冲李秋白躬身施了一礼,然后竟然冲宁君惜也躬身施了一礼。 宁君惜吓了一跳,连忙跳开,连打了好几个嗝。 老人呵呵一笑,也不在意,冲李秋白侧身相请。 李秋白点了点头,跟着进去。 宁君惜虽然莫名其妙,还是紧跟着李秋白进去,然后,就成了老人断后。 老人房间里很简陋,只是一套桌椅床铺,然后是一棋盘。 三人分别落座。 宁君惜有点头疼。 不仅仅是因为他一直在打嗝,还是因为他面前是一棋盘。 他看到棋盘就头疼。 可惜两个人都没在意宁君惜的感受,一言不发开始下棋。 房间里很静,除了清脆落子声,就是宁君惜的打嗝声。 宁君惜有点尴尬。 他觉得要是有个地缝,他一定会钻进去的。 宁君惜自然也想离开,只是他一起身,李秋白就瞪他,瞪得他心里慌慌的。 两个人这一局棋的时间很长,宁君惜再尴尬,也是碰上棋就头疼的性子,很快昏昏欲睡,只是时不时忽然呃一下,有点影响形象。 就在宁君惜差一点与周公喝茶去时,他身边忽然有人大 叫了一声。 宁君惜结结实实给吓了一跳,猛地坐直身子,硬生生不打嗝了。 “哈哈,我就说打嗝吓一吓就好了吧。”他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笑嘻嘻拍拍手,得意洋洋。 宁君惜都给吓傻了,呆呆坐在那里,没反应。 少女拍完手,就有点担心,拿手在宁君惜面前晃了晃,“喂,不是真给我吓傻了吧?” 宁君惜眨眨眼,忽然哭丧下来脸,“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少女怔了怔,然后咯咯笑了起来。 “别闹,凝儿。”那头发花白的老人抬头笑了笑,转头对宁君惜道,“孙女性格顽劣,小友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老祖宗!”少女揽着老人脖子撒娇。 宁君惜扯了扯嘴角,笑容勉强,“没事,我还没给吓死呢。” 少女不服气嘀咕道,“刚才他打嗝还是我帮他治好的呢。” 宁君惜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真不打嗝了,不由有点开心,对少女的怨念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大方方道,“谢谢。” 少女愣了一下,撇嘴道,“你这家伙倒是坦然。” 宁君惜咧嘴笑了笑,趴在桌上,不搭理她了。 少女顿时一肚子火气,“你这家伙,好生无礼。” 宁君惜头都没抬,懒洋洋道,“你不是也没跟我讲礼貌吗。” 少女哼哼道,“你是男孩子。” 宁君惜不甘示弱,“那你还是女孩子呢。” 李秋白没好气道,“要吵出去吵,没看到我在下棋吗?” 李秋白说的自然只是宁君惜一人。 宁君惜立即又病蔫蔫的,不说话了。 那头发花白的老人笑呵呵道,“要不凝儿带小友出去转转?” 少女眸子一亮,“行啊。” 宁君惜抗议道,“多谢前辈好意,不过晚辈觉得还是在这里看棋比较好。” 李秋白立即抬头道,“你想学了?” 宁君惜噎了一下,起身道,“那个,凝儿,对吧,劳烦你带路吧。” 少女翻了个白眼,笑嘻嘻一拍宁君惜肩膀,“走吧。” 宁君惜咧咧嘴,很不情愿跟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葵簇花 http://.biquxs.info/

黑白单调的风格在拐过两个拐角后,色彩逐渐鲜明起来,满园绿植也缓和了院落中的肃穆气氛。 宁君惜的心情也变得有些欢欣雀跃起来。 那个名叫宋香凝的少女在同宁君惜相互介绍后,显然成了个自来熟,对宁君惜一点不见外,嘴一直没停过。 只是宁君惜对她很见外。 “酒剑山庄分三脉,我是三房的独苗,也是小辈中唯一的女孩子,算是东道主,你呢?” “啊?” “宁君惜,我还是第一次见老祖宗对个小辈这么客气,你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那老前辈对你很宠溺啊。” “那是当然,他是我老祖宗。不对,我是问你呢。” “什么?” “你姓宁,不是堰州那个宁吧?也不对,那个宁家也不值得老祖宗出面,宁君惜,你说不说?” “说什么?” “不想回答就算了,好像我逼着你一样。” “……” “宁君惜,我修为是炼体三品,你呢?” “你看不出来,我就是个普通人吗?” “啊?那你来做什么?” “不知道,老头子带我来的。” “老头子是什么人啊?” “好人。” “你家里就老头子一个人吗?” “对呀。” “宁君惜,那棵蝎子草就那么有意思吗?” “还好。”宁君惜猛地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一边眼里几乎喷火的少女,笑容温和得体,“你问题好多。” 宋香凝撇撇嘴,蹦跳了两下,“谁让你什么都不说。” 宁君惜笑容愈发温和,“你这样很容易让我误会,嗯,你对我有意思?” 宋香凝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宁君惜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人笑了一会儿,宋香凝忽然一本正经道,“我对你就是有意思。” 宁君惜噎了一下,唇角一勾,并不相信,“不会这次酒剑山庄宴请才俊,真的是找良婿吧?” 宋香凝忽然上前,两个人本来是正常面对面交流的距离,她一步上前,距离便显得有些暧昧,道,“对啊,不过我觉得多此一举,你就挺好的。” “然后呢?”宁君惜一点不在意,笑眯眯问。 “然后?”宋香凝一耸肩膀,退后两步,笑嘻嘻道,“就没有然后了。” 宁君惜打了个哈欠,“原来你是想让我帮你骗你家长辈。” 宋香凝歪脑袋看宁君惜,“你应该不会在意,对吧?” 宁君惜耸耸肩膀,漫不经心胡扯,“我自然是不介意的,但我未婚妻介意。” 宋香凝愣了一下,“你有未婚妻?” “对呀,娃娃亲。”宁君惜煞有其事说,心里却在嘀咕,一个才认识的人,凭什么拿他当幌子。 “那就是你没见过面?”宋香凝笑眯眯道。 宁君惜未免麻烦模棱两可道,“就是听老头子说了一嘴,说不定也没有。” 宋香凝惊讶道,“这么说,你连谁都不知道?” 宁君惜眨眨眼,有点拿不准该怎么回答。 宋香凝笑嘻嘻道,“那说不定是我呢,我听我爹说,也有个娃娃亲的。” 宁君惜愣了一下,翻个白眼,往后院深处去了。要是有娃娃亲,会想拿他当幌子吗? 宋香凝连忙追过去,“开个玩笑,男子汉大丈夫,别这么小心眼啊。” 宁君惜忽然停下脚步。 宋香凝一下子撞到宁君惜背上,正好撞到鼻子,眼泪差点出来,退后两步,委屈道,“你做什么?” 宁君惜回头尴尬笑笑,“我就是想问问,这后院有什么不能去的地方吗。” 宋香凝揉着鼻子想了想,“没有,只要你不乱闯。” “谢了。”宁君惜招了招手,然后,竟然兔子一样跑了。 “你……”宋香凝呆了呆,连忙喊,“你别乱跑啊。” “知道了!”宁君惜回喊回去,可身影转过一个弯儿就没了。 宋香凝赌气般跺了跺脚,有点恼。 本来想让这看着傻乎乎的少年当幌子,将那几个人挡回去呢,结果这家伙跑得比兔子还溜。 算了,任由着他跑吧,希望别跑到那间小茅庐里,否则可是会很吃亏的。 …… 宁君惜跑得的确很快,几十个呼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四下看了看,揉揉鼻子,有点尴尬。 他可不信什么所谓的一见钟情,至于那么热心带他出来逛逛,有之前的那段经历,他心里也挺嘀咕,左思右量,还是自己玩比较好。 毛球从宁君惜怀里钻出来,咿呀了一声。 “行了,下不为例。”宁君惜揉揉毛球脑袋,揪着毛球皮毛将它拉出来,往肩上一杵,“你说,往哪里走?” 毛球眨眨眼,有点懵。 宁君惜又四下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一片暗紫色的花簇上,喃喃道,“草木向阳,这个方向一定是个好方向。” 然后,他就走了过去。 只是,他忽略了一件事,那种紫色的花叫葵簇,是一种厌阳花木,又叫倒霉花,意思是跟着它走的人一定会碰上很倒霉的事。 …… 沿着鹅卵小径,四周愈发幽静,偶尔有鸟雀啼鸣,有种走在静林的错觉。 宁君惜停下脚步,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四下看了看,琢磨着要不要走回头路。 这时候,毛球却似乎知道宁君惜的想法,咿呀一声窜了出去。 “哎,毛球!”宁君惜惊叫一声,连忙追了过去。 跑了近一盏茶的时间,宁君惜终于看见了毛球,双手撑膝,大口喘气,“你这个……混蛋……刚老实了两天……又不听话了……” 毛球面前是一间老旧的小茅庐,它就在茅庐前原地打转,见宁君惜回来,赶紧咿呀了声。 过了十几个呼吸,宁君惜终于喘匀了气,气呼呼将毛球揪起来,瞪它道,“又怎么了?” 毛球瞪大水汪汪的眸子,咿呀了一声。 “说人话!”宁君惜黑着脸说。 毛球歪着脑袋喵了一声。 宁君惜脸更黑了,戳着毛球肚子道,“说人话,别给我装傻!” 毛球立即可怜兮兮起来。 宁君惜对它一直没什么脾气,将它抱在怀里,转身就准备走。 毛球奶生奶气的声音响起,“主人,茅庐里有好东西。” 宁君惜有点好奇,低头道,“什么好东西?” 毛球在宁君惜怀里打了个滚儿,不说话了。 宁君惜撇撇嘴,转头看了眼茅庐。 茅庐里面静悄悄的,也没什么奇怪声音。 他犹豫了下,还是不打算进去。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那好东西也是人家的。 他这么想着时,就想将毛球揪起来,免得它再跑出去。 谁知道,怀里一空,毛球已经窜了进去。 紧接着,茅庐里噼里啪啦一阵声响。 宁君惜吓了一跳,也管不了其他了,连忙一推茅庐几乎掉下来的大门,准备冲进去。 一阵尘土飞扬,然后,从屋顶上倒挂下了一个七窍流血的鬼脸。 第一百七十九章 鬼脸侏儒 http://.biquxs.info/

茅庐里倒挂下来一个鬼脸。 这虽然突兀了点,倒不至于让宁君惜害怕。 宁君惜眨了眨眼。 那个鬼脸也跟着眨了眨眼。 宁君惜一下子脸庞僵硬。 一个人畜无害的鬼脸忽然活了过来,这就有点吓人了。 宁君惜与那个血丝密布,鲜血汩汩的眼对视,心里都快把毛球骂上一百八十遍了。 这里面的确有好东西,可这种好东西谁愿意要啊。 不过,要是这个鬼脸一直学他也没什么,怕就怕这鬼脸忽然自作主张,那就别怪他出手打鬼了。 宁君惜还没想完,头顶忽然又掉下来一瀑尘土,淋了宁君惜一头一脸,紧接着,那个鬼脸也从头顶掉了下来。 宁君惜忙退后了一步,可下一刻,他感觉肩上被人一抓,整个人身不由己被抓进了茅庐里。 宁君惜被呛得连连咳嗽,心知这前辈也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对付的,不由有点泄气。 他定睛一看,那鬼脸是个身材不过十岁稚童的侏儒人,脑袋很大,脸上褶皱密布,再加上一脸血污,形象的确骇人了些。 好在宁君惜胆大,倒是没给吓着,咳嗽着说,“前辈,晚辈不是有意打扰前辈,是晚辈宠物误入这里,是一只猫。” 那侏儒笑了一下,忽然拉了下身边一个木板。 踢里哐当一连串东西砸了下来,是一块块被啃噬得七零八落的骨骸,白中泛红,还很新。 宁君惜顿时一身鸡皮疙瘩,暗道,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前辈难不成是茹毛饮血长这么大的? 那侏儒似乎知道宁君惜在想什么,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森森牙齿,有些阴恻恻的。 然后,他说,“肉,吃肉~” 紧接着,在宁君惜的注视下,他忽然抬手在右眼珠子上一口,一颗血淋淋的眼球便出现在了他手里。 然后,他直接塞进了嘴里。 之后,他又将自己的两只耳朵揪下来,塞进嘴里,吃掉。 再然后,他又开始啃自己的手指头,牙齿与骨头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宁君惜看得目瞪口呆。 自己吃自己,有这么狠的? 他脑海中不自觉想到在黑狸瞳孔里那段炼狱景象,喉咙不仅有些痒痒的,胃里翻江倒海。 在那侏儒将自己的左手手指头都吃完后,忽然一抬手,将自己的另一只眼珠子也扣了出来,往宁君惜方向一步一步走过去。 然后,他就想把那颗眼珠子往宁君惜嘴里送。 宁君惜都快哭了,强忍住让葬花剑出鞘的冲动,连忙往后退。 结果,那侏儒就好像能看到宁君惜往哪里走,如影随形。 最后,宁君惜被逼到墙角,避无可避,脚下不稳,一个后仰直接栽进了一堆茅草里,结果,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是毛球! 宁君惜差点气歪了鼻子。 死毛球,现在吓得这么怂,之前傻乎乎的往里面冲干什么? 那侏儒扑到茅草堆里,便想将眼珠子往宁君惜嘴里塞。 宁君惜一阵毛骨悚然,忍无可忍,一咬牙一闭眼,一把将毛球揪起来,递了出去。 自己捅出的篓子自己解决。 下一刻,毛球轻轻咿呀了一声,有点欢愉的感觉。 宁君惜愣了一下,睁眼看去,瞬间呆住。 毛球竟然在舔那个眼珠子。 毛球什么时候改吃生的了? 这时候,那侏儒忽然咧嘴一笑。 宁君惜心里一惊,还没有什么反应,只觉得唇间一凉,嘴里一甜,那颗眼珠子已经在他嘴里了。 然后,那侏儒手疾,一把捂住宁君惜的嘴,以免宁君惜吐出来。 那眼珠子很滑溜,宁君惜一挣扎,反而自己咽了下去。 他瞬间脑子里一片混乱,怪侏儒的眼珠子,毛球的口水,都让他这么吃下去了。 哇,好恶心! 宁君惜张嘴想吐,却看到那侏儒忽然睁眼,哈哈大笑起来。 宁君惜目瞪口呆,眼珠子抠出来还能长? 那侏儒依旧大笑,忽然手里一翻,多了一颗眼球一样的果子,然后轻轻一捏,顿时鲜血淋漓,然后他在脸上一抹,眼一闭,将那个果子吃进了嘴里。 之后,那侏儒挥了 挥左手掌,他左手的确是没有指头的,不过像是整齐削了去,而不是自己吃掉了。 宁君惜嘴角一抽,这么逗人有意思? 那种像眼球的果子他倒是知道,名龙眼,是一种明目静神的灵果。 还有一种黑色汁水的像眼球的东西,叫冥眼,功效恰恰相反,吃了之后会失明。 那侏儒又伸出右手,递到宁君惜面前。 宁君惜瞅了眼那只脏兮兮的手掌,嫌弃摇摇头。 侏儒在破布条一样的褴褛衣服上擦了擦手,又递过去。 宁君惜眼角一抽,又摇摇头。 这是个什么人啊,怎么什么东西都给别人吃? 那侏儒立即蔫头耷脑,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委屈巴巴的孩子。 宁君惜爬起身,在一边吐了几口唾沫,想着自己吃了毛球的口水,又吐了几口,回到那侏儒身边,小心翼翼道,“前辈?” 侏儒没搭理宁君惜。 宁君惜便伸手戳了戳他,“前……” 他还没说完,那侏儒忽然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把将宁君惜一个过肩摔摔了出去。 宁君惜吓了一跳,好在反应及时,稳稳落地。 只是还没松一口气,那侏儒又伸手一拉宁君惜手腕,在宁君惜膝盖上猛地一踢。 宁君惜差点跪下去,也是发狠了,脑袋使劲一撞侏儒身子。 侏儒倒退出去两步。 宁君惜整个脑袋昏昏沉沉,双眼金星直冒。 那侏儒又扑上来,猛地往宁君惜身上扑了过去。 宁君惜被撞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与那侏儒缠打在一起。 打了半天,宁君惜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个修行者了,掐出一个法诀,瞬间打在那侏儒身上。 那侏儒身子一僵,猛地清醒了几分,看着宁君惜鼻青脸肿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宁君惜则看着侏儒更加面目全非的脸,觉得憋屈。 他招谁惹谁了? 莫名其妙进来,莫名其妙被吓唬,莫名其妙被打,现在又莫名其妙被笑话,搞什么? 第一百八十章 少年秦萧 http://.biquxs.info/

那座种了满院芭蕉的小院里。 棋局接近尾声。 白子丢盔卸甲,已定败局。 花白头发的老人不再落子,抬头道,“真让他取出来?” 李秋白将黑白子依落下次序倒次一枚枚捡起,放入棋盒,淡淡道,“日后,酒剑山庄便只是酒剑山庄,不是很好?” 老人笑容苦涩又释然,“是很好。” 李秋白点点头,“你寿命无多,也该安心去了。” 老人笑容愈发苦涩,“也对,后辈们都没这么大福气。” 李秋白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起身道,“秘境什么时候开启?” “酉时。”老人也起身道。 李秋白点点头,“我另有他事,你同小惜说一声,明儿我会来接他。” 老人欠身道,“是。” 李秋白已经转身离开。 …… 宁君惜看的志怪里,扫地僧多半是高人,疯子多半是高人,隐居的人多半是高人,性格迥异,奇形怪状的人也多半是高人。 所以,宁君惜觉得面前这个侏儒应该也是高人。 “前辈,您是酒剑山庄的人吗?” “……” “前辈,您叫什么呀?” “……” “前辈,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 “前辈,您没什么事,晚辈便走了。” 那怪侏儒将自己的右手伸出来,在宁君惜面前晃了晃。 宁君惜嘴角一抽,“晚辈食素,不吃肉。” 怪侏儒猛地抬头,几乎与宁君惜脸对脸,“怎么能不吃肉,肉是个好东西。” 宁君惜猛地往后跳了好几步,“是,肉是个好东西,可不一定好东西所有人都要吃啊。” “什么好东西坏东西的,你吃不吃?”怪侏儒将自己的手伸出来,脸色狰狞问。 宁君惜嘴角一抽,哪有这样的人,不对,这是个疯子,脑袋中灵光一闪,“前辈,那种眼珠子您在那里找的?” “你吃肉?”怪侏儒眸子一下子亮了。 宁君惜赶紧点头,“吃肉,吃肉。” 怪侏儒咧嘴一笑,将右手食指往嘴里一放,左手臂招了招,转身就走。 宁君惜眨眨眼,连忙跟着。 两个人沿茅庐后面的一条小径走去, 越走越偏僻,最后只剩下了一片草木幽幽。 怪侏儒回过头来,右手手指也已经被吃没了,咧嘴一笑。 宁君惜仔细看了看侏儒右手,也是平整伤口,似乎是直接被削下来的,不由纳闷这怪人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等……等……”侏儒手舞足蹈示意宁君惜原地等着。 宁君惜赶紧点点头。 侏儒转头,手划太极,双手间有玄奥气息出现,渐渐浓郁。 宁君惜挑了挑眉,这里的空间道痕似乎不太对劲儿。 只是几个呼吸,侏儒双手间出现一圈细小风旋儿。 宁君惜眨眨眼,转身,踮脚,然后,一溜烟跑路了。 侏儒正在专心致志忙自己的,哪里有心情管宁君惜。 风旋儿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漩涡。 四周起了风,卷起枯草落叶,吹起侏儒一身褴褛衣衫,潇潇瑟瑟。 又过了几个呼吸,漩涡逐渐定型,风也停止了下来。 侏儒转头找宁君惜,“吃……” 一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过,气氛有些寂寥。 …… 宁君惜跑出去老远,确定已经回到了酒剑山庄的那片后花园才停下脚步。 不远处正好有一汪浅池,池水中细鱼悠游。 宁君惜便跑过去,往水里一探头,顿时龇牙咧嘴。 自己蓬头垢面,鼻青脸肿,跟个逃荒的小难民一样,真是够狼狈的。 他连忙甩了甩头发,又撩水洗了把脸,勉强能看出来之前的模样,便咧咧嘴,无可奈何。 刚想离开,身后有人夸张叫起来,“这是哪来的小乞丐,怎么跑到酒剑山庄来了?” 宁君惜转头看去。 花园另一条小径口站了五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宋香凝也在其中。 发出夸张声音的是个个子高挑的鹅蛋脸少女,下巴微仰,似乎是个挺骄傲的主儿。 宁君惜挠挠头,刚想解释,另一个一身红衣的少年笑嘻嘻道,“凝儿,这是怎么回事啊?可别告诉我他也是被邀请来的。” 宋香凝显然认出了宁君惜,却没解释,只是玩味看了宁君惜一眼,“不是吧,我也不太确定。” 青衣的少年立即跃跃欲试道,“既然闯进来了,不妨让我跟他过过招。” “小梁,客随主便,还是看看阿凝怎么说。”白衣服的少年笑容温和 道。 宁君惜见此,也不想跟宋香凝扯上边了,故意一脸怯懦道,“几位……少侠,我家长辈跟这里的一个老爷爷忙去了,让我在这里玩,我不熟悉乱闯,迷了路,所以……” 鹅蛋脸的少女讥笑一声,“那怎么搞成这副模样了?” 宁君惜一脸人畜无害,“沿着这条路往前直走,有一间茅庐,茅庐里有一个很奇怪的人,他给我吃他的眼珠子,我不吃,他就打我。” 白衣少年看向宋香凝,“阿凝,酒剑山庄里还有这么奇怪的人,怎么没听你说过?” 宋香凝早就猜到宁君惜是倒霉闯到那里去了,可却不会说出来,眨眼道,“我怎么不记得,要不,你带我们去看看?” 宁君惜连连摇头,“那人可怕得很,他还吃自己的耳朵和手,我好不容易逃回来,才不要再回去。” 青衣少年立即厉声道,“让你带路被带路,否则我揍你。” 宁君惜很识趣哆嗦了一下,“你打我,我家长辈会生气的。” 宋香凝眉头跳了跳,这的确是个大难题,刚想说话,那白衣少年忽然上前,微笑道,“小兄弟,你不必怕,若是真有那怪人,我护着你便是。” 宁君惜心里呸了一声,他看着很小吗,却皱起眉头,沉吟了好一会儿,“你不会拿我当挡箭牌,出事了先让我挡着吧,我告诉你,我可没有修为。” 白衣少年笑容愈发温和,“怎么会,小兄弟既然是普通人,我们修行者,自当有义务护小兄弟周全。” 宁君惜认真想了一会儿,迟疑道,“也行,但是我不信你们。” 白衣少年手一挥,抛给宁君惜一个小东西。 宁君惜抬手接住,看了一眼,惊讶道,“屏障符牌,这可是个好东西。” 几个少年人心中一凛,看来面前这个邋遢的少年也不是个普通人。 白衣少年笑了笑,“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 宁君惜呵呵一笑,“宁君惜。” “堰州?”白衣少年挑眉道。 宁君惜打了个哈哈,“我带你们去,不过说好了,我在后面,你们在前面。” 白衣少年点头道,“宁兄弟叫在下秦萧便是。” 宁君惜笑了笑,“走吧,早去早回,要是我家长辈四处找了,说不定会生气。” 第一百八十一章 肉……肉…… http://.biquxs.info/

柳暗花明,可见茅庐隐隐约约。 宁君惜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他可是一声招呼都没打偷偷溜回来的,要是被那侏儒逮着,还不把他当肉吃了。 想到这里,他偷偷从怀里摸出一张神行符,攥在手里。 鹅蛋脸的少女转头看向宁君惜,玩味道,“似乎没人?” 宁君惜停住脚步,一脸无辜,“就是在那里面,可能是见我跑了,出来找我了。” 秦萧看向宋香凝,笑容温和,“看来阿凝是知道的了。” 宋香凝双手背在身后,眨眨眼睛,俏皮道,“萧哥哥怎么这么说?” 秦萧笑了笑,刚想说话,前面小路上有人影一闪。 “谁?”他厉喝一声,猛地追去。 剩下的少年人也争先恐后追去。 所以没人注意到,两道身影往相反方向冲了出去。 …… 四周景致迅猛倒退,如同走马观花,十几个呼吸,依稀可见熟悉景致。 两道身影先后停下脚步。 宁君惜转头四下看看,确定人没追来,顿时松了口气,挺了挺胸膛,似乎没是人一样悠哉悠哉沿着小路走了。 宋香凝见宁君惜不搭理她,皱了皱鼻子,追上去喊,“宁君惜!” “我可不认识你。”宁君惜头也不回,懒洋洋说。 “宁君惜,做人别这么小气嘛。”宋香凝拍拍宁君惜肩膀,笑嘻嘻道。 宁君惜撇撇嘴,并不想搭理这个心思极重的少女,“老头子那边的棋应该下完了,我要回去看看。” 宋香凝蹦跳了两下,“你这样回去?” 宁君惜毫不在意挥挥手,“老头子都习惯了,放心,不会给你告状的。” 宋香凝愣了愣,不服道,“与我有什么关系?” 宁君惜没理她,“快点!” 这时,远处轰隆一声巨响,整个酒剑山庄都跟着震了一震。 宁君惜心里咯噔了一下,猛地拉住宋香凝,“快跑!” “喂,怎么了?”宋香凝诧异道。 宁君惜哪有心情解释,他现在都快亡魂丧胆了,一言不发,闷头跑路。 宋香凝却是 被众星捧月惯了,见宁君惜不理他,猛地挣开宁君惜,竟然不跑了。 “你……”宁君惜傻眼,“你别闹!” 宋香凝哼哼道,“你不将事情说清楚,便不要想着我跟你走。” “我把那个怪人惹烦了,刚才发出的巨响可能就是那个怪人弄的。”宁君惜快速解释了句,回头就看到一个面目狰狞的侏儒身子快速掠来。 宁君惜顿时倒吸了口凉气,大叫一声,“来了。” 倒是没忘了宋香凝,拉起她迅猛前冲。 宋香凝眉头一皱,刚想停下,回头正好看到一张狰狞脸庞迅速靠近,腿一软,差点摔一跤。 两人昏头昏脑往前冲,半路猛地撞在一股绵力上,猛地停住。 紧接着,一道灰色身影一闪到了两人身后,抬手按在那侏儒脑门上,清斥,“退下!” 那侏儒猛地顿住身形,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委屈屈。 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显然习以为常,转头冲两个惊魂甫定的少年,温和问,“怎么回事?” 宁君惜摇晃了下脑袋,“前辈,是我乱闯,一不小心招惹到了他,抱歉啊。” 宋香凝揉着脑袋爬起身,告状道,“我告诉他别乱跑,结果他出了院子,一溜烟便跑没影了。” 宁君惜也不反驳,没什么意思。 老人却并不在意,呵呵一笑,“小友对这里不熟,是我之前没打招呼,反而让小友受了委屈。” 宁君惜不好意思道,“前辈言重了,请问我家长辈呢?” 老人笑道,“李老让小友在这里住一晚,明日便会来接你。” 宁君惜心里想骂人,面上却恭敬,“那就劳烦了。” 老人点点头,转头看了眼宋香凝,“凝儿,带小友沐浴更衣,这次可不许无礼啦。” 宋香凝鼓了鼓腮,点点头,“知道了。” 宁君惜赶紧提醒,“对了,刚才有几个少年人颇有侠士之风,护着我们两个先行,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老人摆摆手,“这人疯是疯,却从不会杀人,小友放心便是。” 宁君惜下意识看了眼那侏儒。 那侏儒正好抬头,呲了呲牙。 宁君惜一个激灵 ,连忙收回视线,“那晚辈先告退了。” 宋香凝也看了眼那个侏儒,那侏儒倒是没吓唬她,她便心安理得收回视线,脆生生喊了声,“老祖宗,那凝儿先去了。” 老人点点头。 宋香凝给宁君惜递了个眼色,招招手离开。 宁君惜冲老人笑了笑,也快步离开。 老人上前,蹲下身看着侏儒,声音有些冰冷,“成瑨,那个少年你不能动。” 那侏儒抬头,有些委屈说,“肉……肉……” “你若再招惹他,便不只是削掉双手了。”老人声音愈发冷漠,紧紧盯着侏儒血丝密布的眸子。 侏儒瑟缩了一下,忽然呜呜哭了起来。 …… “宁君惜,你到底是什么人?”宋香凝笑嘻嘻看着一脸漫不经心的少年,神色有些玩味。 “好人。”宁君惜没好气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老祖宗对外人这般友善,连你惹得那怪人出来都可以不计较。”宋香凝挡在宁君惜面前,手指点了点宁君惜胸口,“再说,普通人能用神行符?” 宁君惜懒洋洋道,“我是什么人,好像跟你没关系。” 宋香凝皱起秀眉,气结,“宁君惜,我好歹是东道主,你这么说,小心我整你。” 宁君惜呲了呲牙,“别忘了你老祖宗的嘱咐。” 宋香凝哼了一声,心道,那你等着。 宁君惜瞥她一眼,“你似乎对于那四人的安危并不是很在意?” 宋香凝嗤笑了声,“三个喜欢缠着我的麻烦鬼,一个傲慢家伙,死了也好。” 宁君惜愣了一下,看了眼她,“你快点带路,之后,我找前辈有事。” 宋香凝好奇道,“什么事?” 宁君惜一本正经道,“闭关,免得被你整死。” 宋香凝愣了一下,咯咯笑起来,“现在知道害怕了。” 宁君惜没好气道,“对呀,我可害怕了,怕得都腿软了。” 宋香凝翻白眼道,“我才不信,不说拉倒。” 宁君惜也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那你问什么问。” 第一百八十二章 被调戏了。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沐浴完,顺便给毛球和小怪洗了个澡,出来找宋香凝时,宋香凝身边已经多了几个人,正是那几个被他坑了的倒霉蛋。 几个人哪还有之前跟他见面的风度翩翩,一个个鼻青脸肿,那个红衣服的少年人还用布条吊了胳膊,看样子是折了。 虽然觉得很不厚道,宁君惜肚子里还是忍不住一阵爆笑。 让他们之前说他小乞丐,看现在还怎么笑得出来? 只是宁君惜似乎忘了一件事。 “臭小子,你故意的是不是?”伤得最凄惨的红衣少年上前斥责。 宁君惜眨眨眼,人畜无害道“我说过不去的,是你说,不去就要打我。” “你……臭小子,我揍死你。”红衣少年气结,上前就要把宁君惜暴揍一顿。 宁君惜连忙喊,“手手手。” 红衣少年果然呲牙咧嘴起来。 秦萧上前拉住红衣少年,用眼神示意他注意分寸。 红衣少年这才罢休。 宁君惜吐吐舌头,将那块屏障符牌递给秦萧,“这个,还给你。” 秦萧倒是好修养,笑道,“既然是我秦某送你的,宁兄弟拿着便是。” 宁君惜眨眨眼,“不必了。” 这屏障符牌虽然难得,他也不是做不出来,没必要占这点小便宜。 “宁兄弟若是在意之前之事,秦某在这里给您兄弟赔个不是。”秦萧虽然两只熊猫眼,仍能从容道。 “不是不是。”宁君惜连连摆手,犹豫了下道,“既然秦兄都这般说了,我若再不收下,就是我矫情了,多谢。” 秦萧笑眯眯道,“宁兄弟不必客气,日后只当是自家兄弟。” 宁君惜笑笑,转移话题道,“那个,宋小姐,可否带路,我有些事找你家长辈。” 宋香凝笑盈盈道,“宁哥哥怎的这般见外了,莫不是后悔要将你肩膀上的猫送凝儿?” 话音落,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宁君惜愣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记得? 鹅蛋脸的少女本来就因为被宁君惜连累打的鼻青脸肿而心有怨怼,刚才见红衣少年出手,以为宁君惜会被揍一顿,便没出声,结果秦萧这个伪君子竟然出面当和事佬,结果没打起来,现在找到机会,立即出声道,“呦,好大的口气,莫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秦萧皱了皱眉,淡淡道,“林月娥,别胡说八道。” 名为林月娥的少女微微仰起下巴,冷哼道,“是真是假,问他们两个便知。” 宋香凝莲步挪移,笑吟吟上前,伸手指轻轻戳了戳宁君惜胸口,“宁哥哥可要有良心啊。” 宁君惜心里乱哄哄的,真是糟糕至极,谁没有良心心里没数嘛,为什么脸都不带红一下的,连忙退了一步,“宋小姐可别胡说八道。” 宋香凝立即泫然欲泣,“宁哥哥竟是这般敢做不敢当之人,让凝儿好生失望。” 宁君惜脸黑了黑,他做什么了? 那青衣少年却铿一声,直接拔剑出鞘,就往宁君惜身上戳去,似乎要将宁君惜立时戳个窟窿。 只是,下一刻,只听叮的一声轻响。 那柄剑在宁君惜面前三寸处停下,再难上前分毫。 自然不是青衣少年忽然醒悟,也不是有人好心好意替宁君惜拦了下来,而是宁君惜直接捏碎了屏障符牌。 反正他不心疼。 在宁君惜身周三寸,形成了一道屏障,一盏茶时间内都不会消失。 那青衣少年面色铁青。 宁君惜一脸讪讪,“你为何想打我,我可没招惹你。” “混账东西!”青衣少年冷冷道。 秦萧出面拦住青衣少年,他面色其实也不好看,只是理智占了上风,淡淡道,“既然宁兄弟有事找宋家长辈,凝儿不如带他快去快回。” “那你们去吗,萧哥哥?”宋香凝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 白衣少年浅笑了下,“我们便在这里等着,两位早去早回。” “哦。”宋香凝故意失望应了声,转身看宁君惜,“宁哥哥,走了。” 宁君惜一身鸡皮疙瘩,嫌弃道,“你先走,我随后跟上。” 宋香凝点点头,乖巧在前面带路。 宁君惜在一众人各异的目光下,一身别扭跟着宋香凝离开。 拐过几个弯,再也看不到之前的客房,宋香凝忽然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了一会儿,抬头道,“那群家伙竟然真信了,哈哈哈,怎么有这么笨的人……” 宁君惜倒是没恼羞成怒,而是既嫌弃又怜悯看她,“你不觉得你这样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宋香凝揉了揉肚子,毫不在意道,“那些人又不是我的菜,我就是逗他们玩玩。” 宁君惜暗暗感慨,这丫头真是又傻又天真呐,无奈道,“可是你为什么要牵扯上我?我可是跳进沧澜江都洗不清。” 宋香凝眨眨眼,笑嘻嘻道,“我说过要整你的。” 宁君惜黑了脸,“你带我去找前辈吧。” 宋香凝笑嘻嘻道,“不是我说你,宁君惜,你洗个澡怎么这般墨迹,那几个人比你洗得晚都洗完了,还要等你好一会儿。” 宁君惜撇撇嘴,不想回答,“你快点带路。” 宋香凝似乎没听到,又伸手去戳毛球,可惜戳不着,遗憾问,“宁君惜,你这只猫怎么变出来的?” 宁君惜还是不想回答,绕过她准备自己找,反正来路他记得七七八八,大不了迷个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宁君惜,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呢?”宋香凝很嫌弃在后面叫。 “你也很没礼貌啊。”宁君惜头也不回,懒洋洋道。仗着屏障符牌的效用,他也不怕宋香凝一脚踢过来,反正疼得是她。 宋香凝气呼呼跑过来,“宁君惜,你这样会娶不到老婆的。” 宁君惜瞥她一眼,“你这样也没人敢要你。” 宋香凝立即笑嘻嘻道,“正好一个没人要,一个娶不到,凑一对吧。” 宁君惜没说话,只是小跑了起来。 “你这家伙,以为自己这么厉害,能跑得过修行者啊。”宋香凝笑吟吟追上来,调侃。 宁君惜头大道,“你很吵啊。” 宋香凝愈发笑嘻嘻起来,“对呀。” 第一百八十三章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http://.biquxs.info/

宋香凝带着宁君惜又回了那座种满芭蕉的院子,看到院主人在悠闲赏芭蕉。 院子中的芭蕉正值花期,除了叶子的肥腴动人,花缀绿冠,也是一番极美景致。 老人看到两个少年人,笑着招了招手,“来,陪我看一会儿。” 宋香凝上前撒娇,“老祖宗,您这满院的芭蕉,您每天都看,难道就不厌啊?” 老人呵呵一笑,摸摸少女脑袋,转头看宁君惜,“小友觉得呢?” 宁君惜看了眼满目芭蕉,迎风摇曳,自有份优雅风度,的确赏心悦目。 他便道,“自我记事起,我家长辈整日守在竹楼里,弄些草药或者只是静坐,也不觉得烦闷。” 老人忽然哈哈大笑,摆手道,“我可没资格跟李老相提并论。” 宁君惜眨眨眼,没接话。 老人笑了一会儿,不再笑,看着晚风吹芭蕉,有些感慨道,“早年时,看到前辈们隐世,自然也是觉得会厌的,不过经历过够多的大风大浪,等你们沉下心来,就会觉得,这般其实不错,渐渐也就习惯了,反而不想再出去。” 宁君惜深以为然,因为后者那种感觉他一直都有,忽然觉得,自己一定是到了老前辈们那种虚怀若谷的境界了,不由有点得意。 宋香凝撇撇嘴,一针见血道,“老祖宗明明是懒得动,说的这般清风明月,就不脸红?” 老人愣了下,又笑起来,“对对对,年纪大了,懒得动弹。” 宁君惜有些悻悻然。 两个少年人陪着老人在院子里赏了会儿芭蕉,待夕阳尽掩,三人回到房间。 宁君惜见棋局已经收拾了,便没了侥幸,“请问我家长辈可有嘱托?” 老人笑坐到棋桌前,抬头看宁君惜,“小友可愿与我这糟老头手谈一局?” 宁君惜愣了愣,赧颜道,“晚辈不懂棋艺。” 老人讶然,“小友不会?” 宁君惜心里嘀咕,这不是很正常吗,脸上认真道,“晚辈生性驽钝,对四艺一窍不通。” 老人有些遗憾道,“无妨无妨,那还是凝儿与老祖宗手谈。” 宋香凝不满道,“老祖宗这才想到凝儿,也不怕凝儿生气,以后都不来了?” 老人笑道,“凝儿舍得老祖宗一个人在这里闷死?” 宋香凝哼哼了两声,“那老祖宗要让凝儿几个子。” 老人爽朗道,“好好好,那便将天元让给你,然后再让你五个子,如何?” “不许反悔!”宋香凝叫道。 老人笑呵呵道,“不反悔,不反悔。” 祖孙两个开始落子。 宁君惜在一边就有点头疼。 他就是想问问老头子有什么嘱托,直接说了多好,为什么要下棋? 好在老人也没让宁君惜郁闷太长时间,棋到中局,似乎是知道了终局结果,便漫不经心起来。 “过一会儿,会有一场宴会,到时候这附近的才俊英杰都会来,小友不妨去看看?” 宁君惜原本在跟毛球闹,回过神来,眨眼道,“可以不去吗?” 老人落下一子,不在意道,“小友若不想去,也可。” 宁君惜松了口气。 老人有些遗憾,“不过这次宴会说是宴请才俊,其实是为凝儿选良婿,小友不再考虑考虑了?” 宁君惜脸庞僵了僵,笑容得体,“前辈接着说。” 老人愈发遗憾道,“如果是早知道小友要来,我必然是直接撮合你们两个的,不过既然已经把话说出去了,也不好再反悔。” 宁君惜跟宋香凝都惊呆了。 老人意味深长拍拍宁君惜肩膀,在宁君惜耳边小声道,“不过,我可以提前将小友送入试炼之地,只要小友能在所有人之前找到价值最高的东西,自然能抱得美人归。” 宁君惜表情复杂,“不必,晚辈觉得公平竞争挺好。” 他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他在说什么? 老人哈哈大笑,“也好也好。” 宋香凝忽然一拍桌子,气道,“你们嘀嘀咕咕的,还怎么让我思考?” 老人愣了一下,笑呵呵道,“不说了,不说了。” 宋香凝气结,弃子道,“不玩了。” 老人依旧乐呵呵的,“不玩就不玩了。” 宋香凝气呼呼起身道,“老祖宗,我要走了。” 老人立即道,“那顺便带小友去宴会 。” 宁君惜连忙道,“前辈,您还没说我家长辈……” 老人摆摆手,“没什么,就是让你在这里住一晚,没什么,没什么,走了走了。” “可是……”宁君惜还想说什么。 宋香凝气道,“走了,你墨迹什么?” 宁君惜就被心不甘情不愿撵出了院子,觉得脑袋里乱乱哄哄的。 宋香凝也不知道生了哪门子气,一言不发却脚步匆匆。 宁君惜跟着走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他是被那老人忽悠了,不由气结。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这时,宋香凝忽然停下脚步,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黑着脸道,“自己去那里,自然会有人安排你入席。” 宁君惜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见到尽头处有人影晃动,显然有不少人聚在那里。 “可是我没有请柬啊?”他好歹不是愣头青,转头询问。 宋香凝狠狠瞪了眼宁君惜,将一张红色帖子丢过去,“拿着。” 宁君惜接住,打开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哎,你……” 宋香凝却借着这个机会早跑没了影子。 宁君惜看着手里那张空白的请柬,咧咧嘴,然后手一仰,直接丢了,转身拐入一个岔路走了。 以为他多愿意参加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啊,要不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给忽悠了,他才不会来。 正好有借口不去,他求之不得呢。 …… 另一边,宋香凝一肚子火气。 她本来以为宁君惜那傻孩子是个挡箭牌,结果发现这才是个硬点子,顿时觉得恼羞成怒。 那混蛋还一副无辜模样,装什么高洁,真是无耻小人! 她气恼走路,一时间没看路,天色又已暗下来,便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两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 宋香凝正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顿时破口大骂,“哪个混蛋,敢撞本小姐,是没长眼还是眼瞎?” 她对面那个人却是一脸诧异,不确定道,“阿凝?” 宋香凝一听这有三分熟悉的声音,愣了一下,然后大喜叫起来,“枫哥哥!” 第一百八十四章 酒剑山庄无酒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有一个优点,记忆力很好,几乎过目不忘。 宁君惜有一个缺点,方向感很差,除了雪原和虚无洞天,他几乎到哪里都可能迷路。 现在,宁君惜便在酒剑山庄迷路了。 天色已经昏暗,他看着四周几乎一样的一条条道路,觉得有点头疼。 “毛球,你说该往哪里走?”宁君惜去找毛球。 毛球咿呀了声。 “说人话。”宁君惜没好气道。 “不知道。”毛球很乖巧说。 “小怪,你说呢?”宁君惜显然对毛球没抱什么希望,将小怪从口袋里掏出来,戳了戳它。 小怪啾了声,比毛球还茫然。 三个路痴大眼瞪小眼。 宁君惜认命叹了口气,将小怪塞回口袋,揉了揉毛球脑袋,老规矩,碰运气。 只是他刚走了几步,从拐角走过来一道身影。 宁君惜想也没想,本能侧身躲在一棵树后。 那道身影却警觉得很,冷斥道,“谁,出来!” 宁君惜听着这个声音有点熟悉,但一时也没想到是什么人,便先不理会这茬儿,迟疑了下,还是走了出来。 那人显然见到宁君惜很惊讶,诧异道,“是你。” 宁君惜奇怪,自己还能在酒剑山庄碰上熟人不成? 他定睛一看,灰衫,负剑,不苟言笑,中年人,那人还真是熟人,只是在他刚出雪原时有一面之缘,他还说要自己来酒剑山庄讨杯薄酒喝呢,连忙低头解释,“晚辈宁君惜,是今日被家族长辈带来酒剑山庄做客的,一不小心迷了路,这才转到这里来的,并非有意乱闯。” 好在那人并不计较宁君惜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淡淡道,“你去哪儿?” 宁君惜愣了一下,迟疑道,“应该是宴会吧,不过我没有请柬。” 那人嗤笑了一声,“要请柬做什么?” 说完,他直接迈步离开。 宁君惜犹豫了下,连忙跟上。 他这看来闯了挺远距离,那人将宁君惜带回宋香凝领宁君惜到的地方,花了近两盏茶的时间。 这时,宴会已经开始,那人便直接送宁君惜进去,还让人安排了宁君惜落座,让宁君惜有些受宠若惊。 之后,那人便没再停留,转身离开。 宁君惜心中暗暗感慨,那人看着冷冰冰的,却是个好人。 他默默给那见了两面还不知道姓名的大叔发了张好人卡,却没注意到四周的青年才俊都在窃窃私语,显然对宁君惜很是好奇。 因为宁君惜是新添置的座椅,自然比其他人要特殊一点,比如上桌菜食要稍微等等。 宁君惜没得吃,便趴在桌上,拿茶水比比画画。 他倒是不在意没人理他,就是怕有人没事找事招惹他,那就很影响心情。 他在坐席中也看到了秦萧,只是这家伙一直在敬酒和被敬酒,忙得很,应该顾及不上他,他想到秦萧之前的所作所为,倒是一点不奇怪这人的八面玲珑。 至于剩下的三个人,宁君惜倒是没看到,可能是被宋香凝之前的话恶心得不想来了,或者是怕他们模样丢人,反正宁君惜没兴趣猜就是了。 他懒洋洋地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冷不丁有人戳了戳他,“兄弟,哪家的啊?” 宁君惜抬头看了眼,是个长相比较亲和的少年人,眨眨眼,“你猜。” 那人噎了一下,又很快不在意了,跟宁君惜一起趴在桌上,笑嘻嘻说,“你这家伙好大的面子咧。” 宁君惜愣了一下,茫然道,“怎么了?” “你认得送你来的那个中年人吗?”少年神秘兮兮眨眨眼。 宁君惜迟疑了下,“敢问兄台名讳?” 少年咧嘴道,“堰州陈家,陈小泽,小门小派的,可比不得你。” 宁君惜挠挠头,陈家在堰州的确不算什么大家,便回答道,“郦州,宁君惜。” “郦州?不对,不对,难道不是堰州吗?”陈小泽不解嘀咕,猛地回过神来,“你也是小门小派?” 宁君惜眨眨眼,“怎么了?” 陈小泽眼睛四下警惕扫了一眼,小声说,“那个可是酒剑山庄的三爷宋成薪,算是酒剑山庄的二把手,你被他这么请来,要是没什么背景,岂不是要成为众矢之的?” 他又压低了点声音,“我知道了,你一定实力特别厉害,来是为了一鸣惊人的,对吧?” 他开心起来,自来熟道,“那我就跟着你了,你可要保护好我啊。” 宁君惜哭笑不得,赶紧打断这哥们儿的异想天开,“我不厉害,被这位酒剑山庄的二把手请来,纯粹是 巧合。” 陈小泽一脸你就装吧的表情,拍拍宁君惜肩膀,“哥们儿懂得,扮猪吃老虎,名利双收,抱得美人归嘛。” 宁君惜愈发无奈,“我是迷路了,正巧碰上他,他便带我来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小泽怀疑道,“真的?” 宁君惜赶紧点点头。 陈小泽立即哭丧下了脸,“那我能不能把刚才的话收回?” 宁君惜哑然失笑,点头道,“可以,可以。” 陈小泽又一脸怀疑,“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嫌弃我?” 宁君惜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是真为你好,别被我连累了。” 笑话,他一个人跑得快,带个人还能跑快了? 陈小泽撇撇嘴,又贱兮兮凑上来道,“算了算了,我勉为其难帮帮你吧,不过说好了,在里面得到的好东西要分我一成啊。” 宁君惜面色一僵,“你其实可以不跟着我的。” 陈小泽嫌弃道,“你难不成是铁公鸡一枚,这般小气?” 宁君惜张口结舌,“不是……” “那就好。”陈小泽松了口气,拍拍宁君惜肩膀,“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宁君惜眨眨眼,什么说定了,他答应什么了吗? 陈小泽又笑嘻嘻道,“其实啊,我看你也不像厉害的主儿,就是看着你倒霉,发发善心。” 宁君惜撇嘴,他不需要。 陈小泽眨眨眼,继续道,“不过,既然都这么说定了,那喝杯酒,当兄弟吧?” 他伸手在附近桌子上一捞,宁君惜这才注意到,这家伙原来一直坐他旁边,他捞过来一壶酒和一只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宁君惜桌上酒杯倒了一杯。 “来,先干为敬!”他真的一饮而尽了,然后看向宁君惜。 宁君惜咋舌,一时有点懵。 陈小泽一脸夸张,“你不会是觉得我下了药吧?大庭广众之下我敢下药啊,我又不是傻子。” 宁君惜再次哭笑不得,“我不喝酒。” 陈小泽愣了一下,“这不是酒。” 宁君惜也愣了一下,低头嗅了嗅,还真不是酒,不由惊奇看他。 陈小泽见此有点洋洋得意,解释道,“这是茶,酒剑山庄无酒。” 第一百八十五章 吃糖醋里脊 http://.biquxs.info/

酒剑山庄无酒,宁君惜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他在老头子的书库里看到不少天下各势力的介绍,虽说是片面了些,可却记录的都是这些势力的底蕴。 在宁君惜印象中,酒剑山庄虽然不能跟龙虎山,武当山这等道教祖庭相比,也不能同九华山,普陀寺这等佛教圣地相提并论,更不能跟唐门,幽冥狱这些没有明确站队的势力并列,可也不是完全的籍籍无名。 就说酒剑山庄的醉仙剑法,在诗坛上还有人作诗,醉里挑剑黯星月,酒中恣意惊龙虎。以此道不尽醉仙剑法的仙人洒脱与气势磅礴。 可如今,酒剑山庄无酒。 难不成醉仙剑法失传了。 宁君惜有点讶异,那酒剑山庄还有这般大的号召力,难不成还是往昔积累了不少好名气,如今受了益。 他下意识打量了眼四周所谓的少年俊杰,觉得一个个其乐融融,都挺老实的,不由奇怪。 陈小泽见宁君惜发愣,在宁君惜面前晃了晃手,“我说,请你喝杯茶而已,眼珠子四处乱晃,干什么?” 宁君惜回神,不由尴尬笑笑,将茶水一饮而尽,暗叹还是好茶。 陈小泽却立即满意摸摸肚子,大笑,“哈哈,我又一个兄弟了。” 宁君惜奇怪这家伙怎么这么开心,当下也不是很在意,奇怪问,“酒剑山庄怎么会没有酒呢?” 陈小泽比宁君惜还奇怪,“为什么要有酒?” 宁君惜声音又压了压,“毕竟这里是酒店山庄。” 这时候,酒菜上桌。 两个人暂停交谈,宁君惜冲那婢女礼貌笑了笑,脸上几处青紫自然说不上什么风流倜傥,只是显得有点傻乎乎的,那婢女不由抿唇敛目,不让自己失了礼数。 宁君惜莫名其妙。 陈小泽嘿嘿道,“兄弟这么一笑,笑得这位姐姐心中小鹿乱撞,羞涩不敢见人了。” 那婢女头低得更低,说了声慢用,快步离去。 宁君惜不想搭理他,拿起酒壶嗅了嗅,倒了一杯,喝了口,也是茶,便嘀咕道,“那还叫什么酒剑山庄,直接叫茶剑山庄算了。” 陈小泽眸子一 亮,竖拇指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愧是我兄弟。” 宁君惜瞥他一眼,杵了杵筷子,准备吃饭。 陈小泽一下子拉住他,“你看其他人有吃的吗,等会再等会。” 宁君惜不在意道,“他们吃他们的,我吃我的,怎么还不能吃了?” 陈小泽讷讷道,“话是这么说,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否则他们看不顺眼你,进去了,揍你一顿,岂不是很亏。” “这么蛮不讲理啊。”宁君惜撇嘴,并不在意。 “你以为我是没事来找你啊,哦,对呀,我就是闲的没事才来找你,自己吃自己的,不好吗?不就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啊。”陈小泽差点做出一脸鼻涕一脸泪的夸张姿态,感慨道。 宁君惜调侃道,“你的那些兄弟呢?” “他们都没来。”陈小泽瘪嘴道,“他们道行太低,撑不起这大场面。” 宁君惜好奇道,“怎么说?” “怎么怎么说,就是道行低嘛,咋了?”陈小泽梗着脖子,竟然有点恼羞成怒。 宁君惜撇嘴,趁这空儿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快速放进嘴里,点头道,“不错不错。” 陈小泽目瞪口呆,“你……你……” 宁君惜又夹了一筷子酥茄子,吃得津津有味,点评道,“味道也不错,比外面做得好吃许多。” 陈小泽你了半天,也没个下文,最后讪讪道,“他们说我铁骨铮铮,我看你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你这样是想进去了被群殴啊。” 宁君惜眨眨眼,又夹了筷子白素丸子,“你吃不吃?” 陈小泽咽了口唾沫,的确有点饿了,四下扫了一眼,咬了咬牙,“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都吃了,我当然也吃了。” 他抢过宁君惜手里的筷子,夹了一筷子蒜苔炒肉,吃了一口,还吮 了吮筷子。 宁君惜面庞僵硬,“那是我的筷子。” 陈小泽愣了一下,尴尬一笑,“没事,都是大老爷们,怕啥?” 他夹了一筷子土豆就想喂宁君惜。 宁君惜连忙往后躲了躲,嫌弃给他塞进嘴里,“你吃你吃。” 然后,他跳起来,迅猛抓住陈小泽的筷子,又跑回来,“你应该没用吧?” 陈小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鸠占鹊巢,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味道的确够香醇,随意摆摆手,“没用没用。” “哦。”宁君惜也不在意,坐到一边,夹了一筷子酥茄子,吃了起来。 毛球从宁君惜怀里钻出来,咿呀了声,这小家伙自从宁君惜打嗝那会儿偷偷钻宁君惜怀里一次,对于钻宁君惜怀里便越来越熟稔了。 小怪也连忙啾啾了两声。 宁君惜连忙将一筷子里脊放地上,又将小怪从口袋里摸出来,毛球则自己钻出来,也不用宁君惜招呼自己去吃饭。 陈小泽见到突然冒出来的毛球跟小怪,猛地被噎住,连连咳嗽起来。 咳嗽了半天,他才缓过来,“兄弟,你家是养灵兽的?” 宁君惜眨眨眼,完全不知道这家伙口里的灵兽是指那些讨女孩子喜欢的毛茸茸小东西,想到虚无洞天里面还真是一群灵兽,便点了点头。 “那你也不用现在拿出来吧。”陈小泽面色古怪道。 “他们饿了,会闹。”宁君惜认真吃饭,解释了一句。 陈小泽哦了声,也乖乖吃饭。 “你为什么不去你那桌?”宁君惜边吃边奇怪道。 “反正你也吃不完,对吧?”陈小泽答非所问。 宁君惜看了眼一桌子七八道菜,的确吃不完,便点点头。 毛球咿呀了声,表示吃完了。 小怪也赶紧附和两声。 宁君惜便又丢些菜食下桌。 两人两兽吃得不亦乐乎。 一屋子的人除了个别几个真不在意的,其他的人都会有意无意看这两人一眼。 这两家伙太不识趣了。 在两个人吃的差不多了时,房外又有人走进来,一男一女。 在看到那个一身白衣的俊美男子时,屋里的喧嚣气氛一滞,然后彻底安静下来。 男子笑容儒雅,欣然道,“三年前,前去洛京学艺,今日正好得空返乡,未同在座亲友知会,可莫要怪我林晓枫失礼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酒剑山庄的酒 http://.biquxs.info/

在酒剑山庄大堂主厅中,也是一场宴会。 推杯换盏,宾主尽欢,酒香醉人。 酒剑山庄的老祖宗自然是不会出席这种对于他来说的小辈宴会的,老庄主宋成陵也是不愿露面迎客的,因此少庄主宋雨宸就坐在了主位上,身边是他那位操持山庄内外事务的贤惠妻子。 年轻妇人看着身子娇弱,却是个持家有道的主儿,待人接物,滴水不漏不说,而且分寸拿捏极好,从不会遮掩丈夫的半点光彩,以至于哪怕宋雨宸常年闭关悟剑,这位小剑仙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不减反增。 此时,这锦州城及附近名列前茅的江湖门派,话事人都已纷纷到场,并不算太多,关键是锦州城这片天儿水虽深,也大不到哪儿去。 一伙儿人自然不全是为了所谓的酒剑山庄女婿的身份,也不只是酒剑山庄的面子,更多的是龙耳洞天。 龙耳洞天其实也不算洞天,只能说是一块勉强能算福地的折叠空间。 典籍中说,龙耳洞天是龙虎山的莲花洞天的一块碎片,被某个顽皮大能一剑硬生生削了一角,然后以大手段弄来了这锦州城,因为原型像极了一只耳朵,又是从龙虎山上抢来的,因此叫做龙耳洞天。 至于真假倒是不知,只是曾有龙虎山老神仙前来,肯定了龙耳洞天与莲花洞天乃是同源,至于其内之物为什么天差地别,只能说世事变迁,造化弄人了。 至于龙耳洞天为什么一直被捏在酒剑山庄手里,小辈们不知道,老辈们不想说,那便是世人不皆知。 年轻少庄主左侧坐着位魁梧壮汉,是锦州城附近气焰极盛的一个人,名为窦阳,对外自称黑道第一人,麾下魔头护法十数人之多,在这一片江湖气极重之地很是有分量。 年轻少庄主夫人右手侧是一妙龄女子,名罗刹夫人,当然,看着妙龄,实际上已经是个花甲之灵的老太婆了,她手中的罗刹在这附近可是很让人闻风丧胆的花娘子,美艳归美艳,只是太毒了点。 除此之外还有十余人,也皆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说出去一个对于当地人都是难以招惹的存在。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出身重山的韩氏的兄妹,书生韩尽善,少女韩尽敏,这两人年纪不大,能被安排到这里来,身份背景自然不用说,只是所处位置并不最靠前。 因为他们的身份比较特殊,属于官家人,若是在今夜座椅太过扎眼,必然会惹来诸多江湖豪客的嘀咕腹诽,况且江湖与朝堂本来就比较不和睦,而酒剑山庄与朝堂因为十三年前的一件事,这二人就更加不讨喜了。 一开始酒席,一伙儿人举杯畅饮,等最后宴席步入正轨,气氛却不似之前的热闹。 宋雨宸虽然是酒剑山庄的主人,高居主位,却也言语寥寥,只是独自缓缓喝酒,并不与谁刻意说话。 其实,这次齐聚,只要来个人提醒便是,其他的也没什么好聊的。 也会有人上前攀交关系,或者问问老庄主境况,一袭青衫腰佩短剑的宋雨宸最多只是回敬一杯酒,倒是身边的年轻妇人,将对方的江湖事迹如数家珍,还加上从自家老祖宗那边听来的一些点评,甚至连对方一些俊彦晚辈的江湖成就也清清楚楚,这就让对方非但不觉得受到了怠慢,反而浑身舒泰了。 酒席便这般进行,一切看似相安无事。 第一百八十七章 碧萝轩主人 http://.biquxs.info/

酒剑山庄背靠酒仙峰,正巧有一条白练瀑布垂落下来,这条瀑布叫天酒瀑布。 这两个名字的由来都比较有意思,听说是有仙人托梦,说是隐居在这山峰之上,还教了酒剑山庄先祖醉仙剑法,这才有了酒剑山庄。 只是,最后仙人指着这一练瀑布说了句,仿若天壶倒酒,快哉,快哉! 于是,这座山峰就成了酒仙峰,那条白练瀑布便成了天酒瀑布。 天酒瀑布正巧囊括在了酒剑山庄里,因为在山庄偏僻处,再加上有法阵遮蔽声音与水汽,鲜少有人找来,人迹罕至。 此时,瀑布前盘膝坐了个一身灰衣的老人,水汽朦胧里,隐约见这人面目严正,不怒自威,正是这几年在江湖上愈发销声匿迹的酒剑山庄老庄主宋成陵。 从酒仙峰顶垂挂下来的百丈瀑布在这位花甲老人身后,水汽朦胧中如同垂天而降,发出轰隆隆的水声,气势磅礴。 一背负长剑的灰衣中年人走入法阵,在老人面前站定,“二哥。” 老人睁开眸子,“回来了。” 中年人在老人对面坐下,长剑搁置膝上,“二哥还没悟透吗?” 老人伸手摸了摸中年人膝上的剑,笑容渐渐苦涩起来,“当年……” 中年人清咳了声,“雨宸邀了不少人来,外面很热闹。” 老人有些神色恍惚,“听说老祖宗今日亲自接待了两个人。” 中年人淡淡道,“那少年我见到过,有些顺眼。” 老人点点头,叹气道,“雨宸也算用心良苦。” 中年人声音低沉道,“是酒宴。” 老人愣了一下,沉默半晌,“静渊知道吗?” 中年人愈发沉声道,“应该。” 老人苦笑摇摇头,“也对,他虽闭门不出,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中年人默然。 老人又说,“你去见见他。” 中年人点点头,起身离去。 老人怔怔半晌,轻轻一叹,“终究是当年的债啊。” …… 酒剑山庄中有一处名为碧萝轩的偏僻小院,其内花草葱郁,四季飘香,极为雅致。 外人只知道这里面住了个儒生,倒是少有人见过碧萝轩的主人的庐山真面目,甚至哪怕是老庄主百岁寿辰,这位神秘至极的儒生也不曾露面过,完全是个与世隔绝的人。 此时,宋成薪站在了碧萝轩前,并未进入,只是在墙壁上敲了几下,然后站在原地等待。 不多时,一位布衣草履的捧书中年人缓缓走出,他相貌儒雅俊美,气质徐和温厚,只是两鬓已微有白发,显得有些憔悴。 他看到来人,合上书页,欠身一礼,“三叔。” 宋成薪牵动了下嘴角,点了点头,走入院子。 中年人并不说话,只是侧身相请。 两人走入院子,入眼便是绿植满园,有花香鸟语,一片和睦之景。 宋成薪淡淡道,“外面的事……” “静渊已经知晓。”中年人打断,似乎是有些焦急,轻轻咳嗽起来。 宋成薪看了眼中年儒生,“你如今如何?” 儒生掩口清了清喉咙,“无妨。” 宋成薪淡淡道,“可用找个大夫看看?” 中年儒生摆摆手,“无妨。” 宋成薪便不再勉强,扫了眼满园绿植,“不错。” 中年儒生脸上露出了点笑容,“前几日,雨宸来找过我。” 宋成薪点点头,“你不在意便好。” 中年儒生感慨道,“当年,是我太偏激了,这么多年也快放下了。” 宋成薪并未说话。 中年儒生抿唇道,“可否请三叔将那人请来,我想见见他。” 宋成薪皱了皱眉。 中年儒生笑了笑,“三叔若是为难,便当我没说。” 宋成薪犹豫了下,淡淡道,“稍等。” 他转身离开。 中年儒生转过视线,最后落在一株绿萝上,浅浅笑了笑。 然后,他捧着书缓缓走回屋里。 …… 招待英年才俊的宴会上,在经过短暂静默,再次其乐融融,只是从礼尚往来变成了众星捧月。 众星自然是那一群所谓的才俊英杰,至于明月,便是半路进来的一对男女,看上去倒真是郎才女貌的般配。 宁君惜对于女的挺熟,观感一般,又傻又天真的一个丫头。 对于男的,宁君惜是真没听过,还是陈小泽给宁君惜科普,这家伙名林晓枫,是洛海阁的少主,三年前在这锦州城是有名的大才子,三年前被青云学院贤者看中,便去了洛京求学,不曾想这个时候回来了。 洛海阁算是这锦州城最大的棋社,在这附近声望很大。 宁君惜看着那被众星拱月的两人,啧啧感慨。 一个是酒剑山庄里最得宠的小辈,一个是前途无量的青云学子,这还真是两块香饽饽啊。 他虽然这般想着,却没有一点前去套近乎的意思,很悠闲揉毛球脑袋。 毛球在宁君惜腿上咕噜咕噜打呼噜被,很是享受。 小怪其实也想让宁君惜揉揉,只是它小小个子,宁君惜一抓就是一手,实在是揉不着,他还怕自己稍微一动,把小怪压死,便早早将它放回了口袋。 陈小泽不知道为什么,也坐在宁君惜身边,纹丝不动。 只是宁君惜看他的眼睛都快发光了,明明很跃跃欲试,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这么沉得住气。 宁君惜有点好笑,便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调侃道,“你想去就去,这跟铁骨铮铮没关系。” 陈小泽猛地回神,连连摇头。 宁君惜笑嘻嘻按在陈小泽肩膀上,“怎么了?” 陈小泽愣了一下,又变成那副笑嘻嘻神色,“道行太低,冲不起这个大场面来。” 宁君惜哑然失笑,“什么大场面,我帮你撑?” 陈小泽瞥了眼宁君惜腿上打呼噜的毛球,有点怀疑,“就你?你道行更低了。” 宁君惜眨眨眼,好奇道,“什么道行?” 陈小泽忽然凶巴巴起来,“要你管!” 宁君惜愣了一下,撇嘴道,“不想说便不说,凶我干什么。” 陈小泽立即怂了,笑嘻嘻给宁君惜拍拍身上看不到的灰尘,“一时失态,别在意,别在意啊。” 宁君惜才不会计较这点小事,打了个哈欠,“这宴会到底开到什么时候,真没意思。” 陈小泽扫了眼四周,“不知道,不过好像是进去一个秘境,家族说是好事。” “不进去可以吗?”宁君惜眨眼问。 陈小泽奇怪,“那你来干什么?” 宁君惜撇嘴,不想说话。 陈小泽也不多问,看见毛球那毛茸茸的毛发,也有点心痒痒,就问,“你这猫咬人吗?” 宁君惜摇摇头,弹了弹毛球耳朵。 毛球甩了甩脑袋。 陈小泽便试探性伸手去摸毛球。 毛球很温顺,也很友善,陈小泽在摸了几下后瞬间心花怒放,就趴在地上逗毛球,整个一个小孩子。 宁君惜看得一脸悻悻。 两个人玩得开心,冷不丁就有人打扰。 “两位朋友像是生面孔,可介意与在下认识一二?” 那说话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被众星捧月的林晓枫。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是一位符篆师 http://.biquxs.info/

两个玩得忘乎所以的少年都愣了愣,完全没料到有人会找自己,愕然抬头,然后眨眨眼,面面相觑。 那名为林晓枫的男子笑容愈发温和,看向宁君惜,“你叫宁君惜吧,阿凝年纪小,不懂事之处,宁小兄弟可莫要放在心上。” 他语气明明让人如沐春风,可却不知怎么得就让宁君惜觉得别扭。 宁君惜对陌生人很见外,对喜欢不起来的陌生人更见外,就只是尴尬笑笑,模棱两可道,“宋小姐天真烂漫,我自然理解。” 宋香凝皱了皱鼻子,冲宁君惜眨眨眼,对于宁君惜的说辞表示还算满意。 林晓枫微笑,“那便好,那我敬宁小兄弟一杯,祝小兄弟早日觅得佳丽。” 宁君惜心里越发觉得别扭,微笑道,“这倒不必了,我看兄台忙碌得很,便不要在我这闲人这里浪费时间了,请自便。” 场中关注这里的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心里嗤笑,这小子好不识抬举,堂堂青云学院学子主动敬酒,竟然还出言讽刺,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林晓枫也愣了一下,不过笑容依旧温和得体,“既然小兄弟不想喝,那便算了,以后若有难处,可前去洛海阁求助,看在我的面子上,想必他们不会坐视不理。” 宁君惜脸色古怪,“多谢好意,这便不用了。” 林晓枫笑笑,举杯一请,也没管宁君惜喝没喝,点头微笑,牵着宋香凝转身继续冲其他人敬酒。 宋香凝几乎要被宁君惜气炸了,要不是林晓枫一直拉着,她早就毫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了。 这小子真是不识好歹,还自以为是,简直一无是处,也不知道老祖宗是看上了这臭小子哪一点,竟然还想撮合她跟他凑一对? 宁君惜却是一点不在意,只是觉得好心情都没了。 他琢磨了琢磨,那俩家伙明显是来示威的,可他怎么招惹他了,真是莫名其妙。 陈小泽在一边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这拂了一次林晓枫的面子也就罢了,还一副软硬不吃的硬石头架势,这么嚣张,这宁兄弟是想升天啊。 他连忙拉拉宁君惜,低 声提醒,“你这样,不用林晓枫出手,会有不知道多少人收拾你的。” 宁君惜毫不在意,反而愤愤道,“那家伙说的第一句话就居高临下的,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凭什么要尊重他。” 陈小泽噎了下,“人家哪有不尊重你,人家还几番给你抛橄榄枝来的,是你铁骨铮铮不愿接受好不好?” 宁君惜撇嘴,斜眼看他,“怎么,嫌弃我拖累你啊?” 陈小泽又噎了一下,立即改口,“当兄弟的自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不死则已,死则……” “行了行了。”宁君惜没好气打断,“我跟宋小姐有点误会,他们是来耀武扬威的。” 陈小泽奇怪道,“宋小姐?” 宁君惜点头道,“对呀。” 陈小泽立即一副悲愤欲绝神色,“原来你真对宋小姐有想法呀。” 宁君惜头皮一麻,连忙捂住这家伙没把门的嘴,“没有的事,你给我小声点!” 可惜,已经晚了。 附近的人都一脸怪异盯着宁君惜与陈小泽。 陈小泽顿时头皮发麻,小声道,“我好像说错话了。” 宁君惜几乎想揍他一顿,那两个人在秀恩爱,这兄弟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声音还不小,试问谁不尴尬。 他偷偷拿视线去瞅那两个原本已经转身的人,宋香凝面色青一块白一块,林晓枫的笑脸也有些绷不住了,便连忙道,“我对宋小姐没什么想法。” 说完,他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来这里的人的目的是什么,谁不对宋香凝有想法啊,他这是越描越黑。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人嗤笑道,“你倒是坦诚得很。” 又有人道,“若我看的不错,兄弟应该还是个普通人吧,难不成修习的符篆或者阵法之类的偏僻生门,那可真是天才了,呵呵。” “我看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时间议论纷纷。 陈小泽手足无措,连忙喊,“不是,我刚才开玩笑的。” 可这些人哪里相 信陈小泽的话,反而嘲笑得愈发明目张胆起来。 宁君惜倒是镇定,好话歹话说尽了,自然就过去了,子虚乌有的事,反正他不怎么在乎。 只是,有人却比他还沉不住气,直接运转真气喊道,“诸位,你们误会了。” 喊话的却不是陈小泽,这家伙没这么大的胆子,而是秦萧。 秦萧在这一群青年才俊中的声望不小,场中很快安静了下来,只是还有人不满道,“秦兄,我们愿意听你的话,可那也要是事实,秦兄可莫要让我等失望啊。” 秦萧从容笑笑,“自然。” 他冲宁君惜微微颔首,继续道,“此事应该只是戏言,来龙去脉是宋小姐对宁兄弟的猫感兴趣,只是宁兄弟开玩笑说,要这猫对她亲近才送,所以,应该是宁兄弟的猫对宋小姐有兴趣,而不是宁兄弟,对吧?” 他看向宋香凝,“请问宋小姐,可有此事?” 宋香凝赶紧点了点头。 他又看向宁君惜,“宁兄弟呢?” 宁君惜咧咧嘴,这明显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过是损失掉一只猫的事,可这是毛球啊,怎么是一只猫的事,况且,就算真是一只猫,那也是他的猫,凭什么给别人。 他犹豫一瞬,朗声道,“我对宋小姐没兴趣,我的猫对宋小姐也没兴趣,我只是对秘境感兴趣而已。” 气氛滞了一下,然后喧哗声再次响了起来。 陈小泽目瞪口呆,不就是一只猫嘛,这么较真做什么,息事宁人不好吗? 秦萧有些无奈看宁君惜,这家伙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宋香凝更是恼羞成怒,要不是林晓枫死死拉着,恐怕要跑来揍宁君惜了。 宁君惜却毫不在意,还是那句话,他自己什么委屈都可以受,可他身边的人不行。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篆,猛地在空中一打。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晴天霹雳。 宴会瞬间鸦雀无声。 宁君惜站起身,环视一众惊愕的同龄人道,“我是个符篆师,要是谁想跟我切磋一下,奉陪!” 第一百八十九章 茶香悠悠 http://.biquxs.info/

符篆师,并不是什么不能招惹的存在,甚至在修行路上,类似这种旁门左道的大师,其实都不会太擅长近身搏斗,特别是技艺较差时。 毕竟,你画一张符与一拳头抡过来相比,哪个更浪费时间,很一目了然。 当然,也有传说中的凌空画符,撒豆成兵,甚至是到神游境,神融天地,一个念头便是一道符篆,只是想想便厉害至极。 可其中难度不必多提,再加上,传承的缺失,天底下能走到这一步的人少之又少,否则也不能称之为旁门左道了。 大道之外,皆是异路。 所以,这些旁门左道其实并不是人人都想当的技艺,这些精研旁门左道的人也并不多,高阶的更不多。 但符篆,丹药,阵法等的威力又是能让修行者修为立竿见影的好东西,很让人眼热。 这是个矛盾。 想心安理得地利用旁门左道的优势,又不想在旁门左道上下功夫,浪费精力,那自然只能求于旁人。 所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所以,愿意研究旁门左道的人一般很吃香,少有人愿意招惹。 这也算万事有利有弊吧。 宁君惜虽然少与修行者接触,这些常识却想得清楚,所以,他说自己是符篆师,显然比之前自己吃亏要好得多。 大不了打一架嘛,他就不信这一群小狐狸还真敢跟他撕破脸? 场中有些沉默。 毕竟,这些旁门左道研究的都是年纪一大把,无望大道的老头子,要是个少年,那铁定是有背景的了。 哪个少年人会放着大道不走,没事找事窝在屋里记那些鬼画符啊。 有人在心中暗骂,你好好一个符篆师,乖乖待在家里画符不好嘛,跑出来干什么?你跑出来也就罢,隐藏身份干什么?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秦萧咳了一声,朗声道,“原来宁兄是高人不露相啊,真是将我等骗的好苦。” 附近青年立即出声,“对啊,宁兄这般,可是不厚道了。” 其他人也连连附和。 这一群人都是人精,否则也不会这时候被家族派来了,要是给家族知道自己招惹了个同龄的符篆师,还不被长辈们骂死。 宁君惜心中暗骂一群人真是见风使舵,面上却是一派平静淡然,笑了笑,“家训如此,几位莫要介意。” 秦萧笑道,“无妨无妨。” 林晓枫也呵呵一笑,“没想到在外也能碰上宁兄这等英才,不知宁兄师承是何?” 宁君惜心中呸了一声,这是套他老底呢,脸上神色却挑不出毛病,“在下驽钝,家师还不让在下报他名讳。” 林晓枫点头道,“在下师从青云学院林白衣,若是宁兄有空去青云,在下必尽地主之谊。” 宋香凝忽然冷哼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林晓枫愣了一下,无奈笑笑,“阿凝性子便是这般,宁兄别放在心上。” 宁君惜点点头,“君子有成人之美,林兄去追便是。” 林晓枫笑容愈发明媚了些,点点头,转身追去。 宁君惜轻轻吐出口气,“在下失陪。” 说完,他拉住一边呆若木鸡的陈小泽,在一伙儿人跑来套近乎之前跑出宴席。 他可不喜欢戴假面具,至于,一伙儿人怎么背后议论他,这就不是他关心的事了。 只是,他一跑出去,迎面就撞上了个熟人。 他眨眨眼,连忙欠身道,“前辈。” 宋成薪点了点头,“跟我来。” “哈?”宁君惜微微一愣,拉着陈小泽连忙跟去。 两个少年跟着宋成薪穿街过巷,走了近两盏茶时间,停在一间院落前。 宁君惜抬头看了眼。 碧萝轩。 “这里是?”宁君惜疑惑看宋成薪。 “这院中主人想见你。”宋成薪的话依旧不多,简明概要。 “直接进去?”宁君惜不确定道。他对于这个前辈倒不是很大戒心,反而因为觉得这前辈的性子有点像刚认识那会儿的小齐叔,心中本能有些亲近。 宋成薪嘴角动了下,似乎是想说什么,只是他到底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 “哦。”宁君惜也点了点头,转头看陈小泽。 这家伙晕晕乎乎,浑浑噩噩,不知道神游天外到哪里去了。 宋成薪淡淡道,“无妨。” 宁君惜冲他笑了笑,往院子里探了探头,隐约能看到橘红灯火,便拉着陈小泽走了进去。 宋成薪轻轻叹了口气,盘膝而坐,竟然是打算这般等着宁君惜出来。 …… 碧萝轩中草木葱郁,在幽暗夜色中,依旧能看出其鲜活生动。 宁君惜想着能将这一院子草木照顾的这般好,想来院子主人是个温和平静的人。 他回头看了眼还没回过神来的少年,有些无奈笑笑,一个板栗砸下去,“好了,该回神了!” 陈小泽一个激灵,瞬间似乎老鼠见了猫,畏畏缩缩道,“你……你你……你是符篆师啊?” 宁君惜奇怪看他,“怎么了?” 陈小泽哭丧下脸,“道行太高,这大场子,我可撑不住啊。” 宁君惜不以为意,“没关系,我帮你撑着啊。” 陈小泽愈发哭丧着脸,“得了吧,就你?这可是符篆师。” 他忽然愣了一下,“哎,你怎么把我拉出来了?这是哪儿啊?” 宁君惜哭笑不得,“我不把你拉出来,那个大场面你能撑得住呀?” 陈小泽唉声叹气,“也对,也对。” 他忽然一个激灵,“不对,你是符篆师啊。” “对呀。”宁君惜无奈点头。 陈小泽连连点头,“对对对,你是符篆师啊,不是他们,那你出来干什么?” 宁君惜对于这家伙的神经兮兮都快习以为常了,“不走干什么,等着他们敬酒啊?” 陈小泽愣了愣,忽然甩了甩脑袋,“不对不对,你是符篆师,然后你是我兄弟,那是不是以后我兄弟就是符篆师了?” 宁君惜眨眨眼,想想他这逻辑也算不错,点头道,“也对。” 陈小泽忽然欢喜大叫起来,“我兄弟都是符篆师。” 宁君惜愣了下,这个逻辑跨度有点大。 他刚想出言纠正,余光正好瞥见一捧书的儒雅男人从花木葱郁中走出来,连忙正色欠身,“前……” 那人刚才还只是能看见,瞬间出现在了宁君惜面前,抬手拦住宁君惜的礼数,“小友不必拘礼。” 然后,男子转头冲陈小泽点了点头。 陈小泽瞠目结舌。 宁君惜也不勉强,耸耸肩膀,“那敢问前辈找晚辈何事?” 男子微笑,“屋里谈。” 宁君惜笑笑。 男子便在前面引路。 陈小泽躲在宁君惜身后,小声问,“这前辈是谁呀?” 宁君惜也小声回答,“不知道,不过,是宋家二把手带我来的。” 陈小泽眨眨眼,“宋家二把手?” 他猛地瞪大眸子,一脸匪夷所思,“宋……呜呜呜……” 宁君惜手疾眼快捂住他的嘴,不让他乱说话。 男子停下脚步,回头看来,笑了笑,“在这里,不必有什么顾忌,想说什么说什么。” 宁君惜松开手,很嫌弃在陈小泽身上擦了擦这家伙的口水,然后给毛球闻闻自己的手心。 毛球吭哧打了个喷嚏,就想往宁君惜衣服里钻,被宁君惜一把揪住,按回肩膀上。 毛球咿呀了声,有点委屈。 陈小泽有点尴尬。 男子继续带路,温和道,“我叫宋静渊,应该是酒剑山庄静字辈的老三,十三年前自囚在这碧萝轩,也算是个废人了。” 宁君惜眨眨眼,茫然。 陈小泽眨眨眼,震惊。 …… 宋静渊领着两人进了屋子。 房内窗明几净,窗台,桌子,房间角落都摆放了碧绿盆栽,墙壁上挂满了字画,多是绿植,少有山水风景。 三人没有去内间,而是在外间茶桌前停下,宋静渊伸手示意两人入座,动作娴熟洗茶沏茶。 宋静渊不开口,宁君惜也沉得住气,反正他巴不得不回去,要是连试炼之地进去都错过,那就是最好的了。 “请。”宋静渊将那第一次冲的茶水弃掉,然后又倒了三杯,推给宁君惜一杯,再推给陈小泽一杯。 宁君惜点头道谢,浅抿了一口,抬头笑了笑。 他跟老头子在竹楼里住时,老头子倒也教过他如何看茶沏茶品茶,只是他学得并不用心,所以不敢妄言。 陈小泽也喝了口,觉得一般,只是不敢说出来。 宋静渊并不在意,坐在那里开始喝茶。 主人喝茶,宁君惜与陈小泽也就跟着喝茶,三个人都不说话,都喝茶。 时间缓缓过去。 茶桌上的茶壶茶杯忽然跳动了一下。 宁君惜愣了愣,依旧平静如水。 宋静渊却放下了茶杯,抬头看宁君惜,“听说小友午后碰上了个怪人?” 宁君惜认真道,“是晚辈乱闯,打扰了那位前辈休息。” 宋静渊笑笑,“小友不必紧张,我并非不讲理之人,小友可想知道那怪人的身份?” 宁君惜眨眨眼,“晚辈洗耳恭听。” 宋静渊点点头,喝了口茶水,“这件事要从十三年前酒剑山庄的一桩丑事说起。” 他忽然看了眼陈小泽,“这位小友应该也是知道些的。” 陈小泽涨红了脸,讷讷道,“不敢。” 宁君惜奇怪看了眼陈小泽。 宋静渊也不勉强,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思绪随着悠悠茶香,渐渐模糊,似乎当年之事历历在目。 第一百九十章 清水易浊,白衣易染。 http://.biquxs.info/

当年的意气风发,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冷肃的铁衣,飘零的绿植,满目的狼藉…… 宋静渊又叹了口气,收回纷杂的思绪,微笑道,“十六年前,也就是天元十一年,是洛京册封远安王的时候。” 宁君惜立即正襟危坐。 宋静渊欣慰笑笑,继续道,“那时,郦蜀铁骑刚好在江湖走了一遭,整个江湖瑟瑟发抖,天下英豪无一不闻马蹄声而色变,很多离家数年的老一辈也纷纷回归家族。” 宁君惜点点头。 宋静渊从手腕上缠下一条皮筋,微笑说,“江湖就像这根皮筋,绷得越紧,反弹得越厉害,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他猛地一拉,皮筋毫无征兆崩裂了开来。 他抬头微笑看宁君惜。 宁君惜点点头,“如今,便是这般,很没意思。” 宋静渊却摇摇头,将皮筋再次拉开,绷紧,然后用刀子割断一半,“当初却并非如此。” 宁君惜与陈小泽都眨眨眼,不能理解。 “活的越长的人,便会越怕死。”宋静渊淡淡说。 宁君惜伸手在皮筋中间勾住,“所以,是这样?” 宋静渊点头道,“便是这般。” 宁君惜眨眨眼,一脸疑惑看他。 “言归正传。”宋静渊微笑,“那个怪人名叫宋成缙,原本是老庄主一辈的老四,也就是我四叔。” 陈小泽眨眨眼,捧着茶杯一点点啃,忍着不说话。 宁君惜点点头,从那老人对那个侏儒的态度,他便猜出那侏儒跟酒剑山庄关系匪浅,如今到一点不意外。 宋静渊继续道,“十三年前,因为一间丑事,堰州的杀鸡儆猴的猴是酒剑山庄,堰州军包围山庄,整个山庄人心惶惶。” 陈小泽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宁君惜看了他一眼,有点想笑。这家伙怎么看着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十三年前也就是个三岁的小娃娃,能记得什么? 宋静渊并不在意,“之后,堰州军撤退,四叔气不过,便去了军营,杀了将领,引得天下震动。” 陈小泽张张嘴,似乎是想补充什么,终究是没敢说。 宁君惜却没什么顾忌,咂舌道,“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宋成缙前辈敢孤身一人闯入军营,胆识着实令人敬佩。” 宋静渊微笑道,“四叔擅长遁术,潜入军营并非难事。” 宁君惜点点头,不说话。 宋静渊喝了口茶,“那时,正巧老祖宗归来,得知后本是要将四叔做成人彘前去赔罪,后来,是我的几个兄弟求情,自愿入朝,才手下留情,只是削了四叔双耳,双手,弄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模样。” 两个少年皆瞠目结舌,只是听着便够狠了,还是只是? 宋静渊似乎知道两个少年所想,微笑道,“至少是留了四肢眼鼻的。” 宁君惜打了个寒颤,认真道,“前辈不妨直说。” 宋静渊点点头,“你可知刚才开启的秘境叫什么?” 宁君惜摇摇头。 陈小泽忍不住出声道,“我家长辈说,叫龙耳洞天。” 宁君惜想了想,有点印象,便点了点头。 “破损的洞天一般很难支撑,除非有东西在支撑。”宋静渊也点头道。 宁君惜微微一愣,“前辈的意思是,这次之后,洞天会坍塌?” 宋静渊再次点点头,“在主厅里,现在也有一场宴会, 这附近有些名气的人都来了,还来了几个官家人。” 宁君惜也点点头,并未觉得有什么。当初能做出把宋成缙做成人彘赔罪的决定,如今趁着这点余热为了家族谋求后路,这种做法,他完全不意外,就是心里觉得有点怪异,他似乎走到哪里,哪里就要出点状况啊。 宋静渊忽然觉得有点无奈。 因为他忽然发现,面前这个少年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就好像在对牛弹琴,他想说的话完全没办法引出来。 宁君惜忽然正色道,“此事,老祖宗应该同我家长辈谈完了,前辈找晚辈实在是找错了人。” 宋静渊愣了下,脸上露出了真正开心的笑意,“找小友也是一样的。” 宁君惜摇摇头,“我只是我,做不了任何承诺。” 宋静渊忽然说,“小友走得路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吧?” 宁君惜心里咯噔了一下,笑而不语。 宋静渊温和道,“静渊没有恶意,只是这些年自囚碧萝轩,有些感悟,可能对小友有些用处。” 宁君惜清咳了一声,不说话。 宋静渊并不在意宁君惜的警惕,“小友涉猎太过驳杂,当知道哪怕是先天优势,可终有力有不逮的时候。” 宁君惜还是不说话。 宋静渊继续道,“哪怕是新路,也有与前人经验相通的地方,这点小友应该也不否认吧?” 宁君惜扯了扯嘴角,“前辈先说条件。” 宋静渊笑容温和,“只是想日后酒剑山庄若有难,小友能出手一次。” 宁君惜嘴角一抽,有点好笑看面前的中年男子。 宋静渊笑容愈发温和了些,“若事不可为,不必勉强,君子不救的道理也同样适用。” 宁君惜觉得有点荒唐。 宋静渊微笑,“小友也觉得并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宁君惜犹豫不决,他从来不信天上掉馅饼的事,可现在馅饼就掉到面前了,而且足够让他眼馋,让他想捡起来又迟疑,觉得馅饼下面会不会是一个大坑。 宋静渊似乎是觉得宁君惜这般很有意思,便笑出了声来。 宁君惜愈发赧颜,挠挠头,“我可以明天给你答案吗?” 宋静渊微笑道,“也可。” 他点了头,便转身去里间,没一会儿拿出一本厚厚册子出来,递给宁君惜。 宁君惜尴尬道,“前辈可以明天再给晚辈。” 宋静渊微笑,“还有些时间,你不妨先看看。” 宁君惜是第一次生出被人看穿了的感觉,现在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只想快点离开,起身道,“不必了,晚辈不急。” 宋静渊也不勉强,善解人意道,“那小友便先去吧。” “晚辈告退。”宁君惜说了一声,拉着陈小泽就想跑。 “等一下。”宋静渊忽然出声,“小友可知道酒剑山庄为什么没有酒?” 宁君惜眨眨眼,“晚辈驽钝。” 宋静渊不在意道,“那你去吧。” “是。”宁君惜一点头,快步离去。 宋静渊觉得有些好笑,摇摇头,视线不自觉看向桌上的绿萝盆栽,神色再次恍惚起来。 以往的酒剑山庄,群英荟萃,并不是如今这般乌烟瘴气,别说锦州城附近的黑道势力,便是官家人也从不接待。 用老庄主的话说,掺进来些乱七八糟的,也不怕臭气熏天的熏死人? 于,为何成了如今这般光景,也算是自作自受。 上一任庄主,也就是少庄主宋雨宸的父亲,宋静渊,早年在锦州这片地儿同样是个能称呼一声小剑仙的俊杰,风采卓然,爱慕者无数。 在宋静渊一次出门远行期间,无意间救下了一位性情醇善的小姑娘,是草木成精得了造化幻化人形,便是宋雨宸的娘亲碧萝。 这等精怪与高人来说自然认为是一桩机缘,但对平常人来说就是妖怪,受人忌惮。 不过,那时候的宋静渊何等意气风发,单人独剑,傲视年轻一辈,从不计较世俗眼光,哪里会在意碧萝的身份。 两人两情相悦,背着宋成陵,完全不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为夫妇,昭告天下,等回到山庄,木已成舟,便是宋成陵也无可奈何。 若是这般也无妨,可最让人无奈的是,宋静渊同宋成陵坦言了碧萝的身份。 酒剑山庄家风极正,哪里会容忍这般荒唐行径,那一次,宋成陵出剑了,一剑砍断了儿子佩剑,又一剑洞穿了女子的腹部。 一向性格温驯的宋静渊失心疯般便要跟宋成陵拼命,宋成陵怒急之下,便打算一剑挑断这个不肖子孙的手筋,彻底断去他的剑道前程,免得家门不幸,遗祸后世。 不料那女子却死死挡在宋静渊身前,任由宋成陵一剑入胸,宋成陵心下一软,便未下狠手将之打杀了,最终还坦然坐在高堂之位,接受了那双恩爱男女的所敬之酒。 若是这般,自然算是皆大欢喜。 可后来,碧萝是精怪的事不知怎么传扬了出去,老庄主,少庄主不在意,不代表整个酒店山庄也不在意,整个江湖也不会在意。 那时,正值江湖几处圣地冲元臻王朝俯首,锦州城的江湖却是正巧缺个拿来立威的羔羊,酒剑山庄便撞在了风口浪尖上。 刚经历了远安王及郦蜀铁骑的铁蹄铮铮,当时的江湖也算是惊弓之鸟,酒剑山庄一时孤立无援。 为了保全酒剑山庄,碧萝抛下丈夫儿子,孤身离开酒剑山庄,却无意撞见了静字辈老二在与当时给酒剑山庄施压的堰州军将领密谈。 她能幻成人形,明显已是玉璞境的存在,可当初被宋成陵一剑坏了根本,再加上精怪生子本就是违逆天地之事,修为早就被耗得七七八八,与平常妇人几乎无异。 如此,自然不可能将这个消息送回山庄,反而因之招致了杀身之祸。 后来,堰州军无故撤离,宋静渊却慌了神,几番打探,顺着蛛丝马迹,发现酒剑山庄成为杀鸡儆猴的鸡的罪魁祸首竟是自己的二哥,而且还有几个长辈参与其中。 那日,宋静渊并未将真相公诸天下,而是单独找了那几个长辈,说明了厉害关系,然后前去堰州军军营,差点斩杀了那个想拿酒剑山庄开刀的将领,可惜最后被宋成陵拦了下来。 之后,他便自囚在了碧萝轩,整日埋头圣贤书,再不曾问过酒剑山庄兴衰。 只是,再后来,生得丑陋却最重情义的老庄主一辈老四宋成缙偷偷入了军伍,将那个将领剥皮抽筋,吃肉削骨,引得整个堰州震动。 最后,还是游历百年的老祖宗正好归来,出手平息了这动荡。 宋静渊摇摇头,收回视线,轻轻叹了口气。 清水易浊,白衣易染。 自从当年那桩乱七八糟的糊涂账开始,他便知道,酒剑山庄终究不会再是之前的酒剑山庄,而他也不再是以往那个他。 第一百九十一章 老一辈的江湖 http://.biquxs.info/

在碧萝轩中的茶壶茶杯忽然跳动了一下时,实际是整个酒剑山庄都跟着震动了一下。 大厅里,轻微的震动后,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所有人依旧在喝酒,却不仅仅只是喝酒。 年轻少庄主夫人右手侧的妙龄女子,眼神悄然巡视四方来宾,偶尔与韩尽善的视线交汇,一触即散,但是女子嘴角翘起,眼神妩媚。 韩尽善显然心领神会,做出一些投桃报李的细微动作。 女子便愈发春心萌发,低头喝酒的时候,粉舌伸出舔过半圈杯沿,看得四周大半男子顿时口干舌燥。 窦阳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冷笑一声,“骚婆娘,你真是什么时候都能发情呢。” 面容稚嫩,年纪却不小了的罗刹夫人掩唇笑道,“呦,窦大教主吃醋啦。” 窦阳夹了一筷子竹笋炒肉,塞进嘴里,咧嘴道,“老子对美人的确感兴趣,肉质鲜滑,最是爽口。” 桌上的几个老人不动如山,依旧自己吃自己的。 韩尽善淡淡瞥了眼窦阳。 窦阳咧嘴道,“小白脸书生身边的那妹子就不错,细皮嫩肉的,味道更佳。” 少女韩尽敏吓得脸色发白。 韩尽善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少庄主宋雨宸眉头一皱,咯哒一声将酒杯放在了桌上。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宋雨宸。 少庄主夫人连俏儿连忙起身笑着道,“既然龙耳洞天已经开启,我等不妨前去一观,只要承诺不随意打杀入内之人,也可派几个门下得力弟子入内得些福源。” 气氛果然缓和下来。 几个老人继续低头喝酒,只是视线余光却在看宋雨宸。 韩尽善冷哼一声,坐了下去。 罗刹夫人娇笑起来,美眸流转看向那个淡淡喝酒的年轻人,“嫁入酒剑山庄这几年,连妹妹倒是依旧这般八面玲珑,实在让姐姐佩服,只是这事还是该少庄主亲自说吧。” 窦阳将酒杯中的酒一口饮尽,也道,“鬼婆娘这话说的倒是不假,少庄主给个准信吧。” 连俏儿浅笑,“两位此话有理,是妹妹失礼了。” 宋雨宸皱皱眉,站起身道,“如此,我等便同去吧。” 几人满意起身,相互客气,“请。” 这时,幽暗夜色中,却有一个极清晰的苍老嗓音突兀响起,“谁敢去!” 大厅内的人尽皆脸色巨变。 宋雨宸面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快速上前,似乎是想在那人进屋之前再将人堵回去。 只是,走到一半,他猛地停住脚步。 因为,有一位面容威严的灰衣老人已经大步跨入门槛,腰间悬挂剑鞘,手中握着一把出鞘长剑。 那柄长剑呈青铜色,剑身布满裂纹,怎么看都是一件锈迹斑斑的破烂,没有半点灵光流淌,但是当锈迹斑斑的长剑握在老人手里,便拥有一种无言的震慑力。 宋雨宸自然知道这老人是谁,面色阴晴不定,冷冷哼了一声。 连俏儿连忙上前,喊了声,“爷爷。” 宋成陵没看娇弱妇人,而是环视一众江湖巨擘,“今晚谁若敢出这扇大门,先问过老夫的剑。” 宋雨宸皱眉不看老人,沉默不语。 连俏儿又喊了一声,“爷爷……” 宋成陵淡淡道,“你闭嘴,此事与你无关。” 宋雨宸上前道,“这是我的主意。” 罗刹夫人笑靥如花道,“老庄主不问世事了这些年,如今怎的又出来了?” 老人并未说话,却有剑光骤起,刹那间一掠而回。 几缕青丝在空气中飘落。 罗刹夫人背脊弯曲,目光死死盯住老人,色厉内荏道:“宋成陵,你信不信我等联手铲平你的酒剑山庄?” 所有人面色也都凝重下来,浑身绷紧。 老人却目光平静,看着这一众人,缓缓道,“乌烟瘴气的,也不怕熏死了人。” …… 一众年轻才俊所在的宴会中,林晓枫与宋香凝已经返回宴席,与一众才俊继续推杯换盏,气氛融洽。 在整个酒剑山庄震颤时,一众才俊中自然有人也察觉了异常,只是他们却心照不宣,依旧谈笑自若。 直到酒剑山庄的管事前来,冲一众才俊施礼后,说明准备领一众才俊前去龙耳洞天,一众人才似乎是后知后觉,点头赞同。 林晓枫微笑提醒,“还有两位兄台未回来,可需要等他们一下。” 秦萧也出声道,“确有此事。” 管事愣了一下,点头道,“那边等他们一盏茶时间。” 管事出去招呼了人在这附近四处寻找,一众才俊便继续吃席畅谈,只是已经开始心不在焉,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眼。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这边算是仁至义尽了。 众人便不再等待,管事嘱咐了小厮若是有人回来,即刻带他们去秘境入口,一伙儿人顺着绿植栅栏围出的小路而去。 …… 宁君惜与陈小泽自然不知道,那一屋子年轻才俊还记得他们两个无关轻重的人,宁君惜拉着陈小泽脚步匆匆走出了碧萝轩。 宁君惜心有余悸。 酒剑山庄为什么没有酒? 因为他们心里有愧。 他觉得宋静渊是在警告他。 可他做什么了吗? 他什么都没做,好不好! 陈小泽一头雾水。 他能听清楚宋静渊与宁君惜说的每一句话,可就是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意思。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陈小泽眨眨眼,有点发懵。 “没什么。”宁君惜摇了摇头,他自然不敢把内情跟这刚认识了一晚上的少年说,忽然伸手按在陈小泽肩膀上,神色严肃,“小泽!” 陈小泽愣了一下,还真被宁君惜唬住了,有点结巴,“怎么了?” 宁君惜伸手揽着陈小泽肩膀,学着以前袁熙洪的没脸没皮,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小声道,“小泽,咱俩是不是兄弟?” 陈小泽连连点头,“当然当然。” “那今晚的事……”宁君惜眨眨眼。 陈小泽明显上道,立即指天发誓,“保证烂在肚子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毛球从宁君惜肩膀上,咿呀了一声。 “别闹。”陈小泽没好气揉揉毛球脑袋。 毛球呜呜两声,奶凶。 陈小泽连忙收手,真怕毛球咬他一口。 “别闹。”宁君惜一皱眉。 毛球这才老实。 “啾啾。”小怪又赶紧叫两声,表示它也听到了。 两个少年哭笑不得。 这时,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两个少年身子一僵。 然后,两个人就看到阴暗处缓缓走出来道身影。 “走吧。”宋成薪淡淡道。 两个少年面面相觑。 …… 酒剑山庄大厅内的气氛很压抑。 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事,谁也没想到,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近十年的老庄主,当年锦州城的剑术魁首会忽然跑出来。 这老人当年行走江湖,可是出了名的难说话,甚至可以说是六亲不认的脾气。 当年,酒剑山庄老祖宗回来,主张向朝堂示好,让那几个静字辈入朝,这老人是最极力反对的,甚至与老祖宗都吵了起来。 只是,后来,宋静渊自囚碧萝轩,全庄又主张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一人势单力薄,便一气之下,跑出了山庄整整三年。 结果,这位一直恪守老江湖规矩的老江湖,入了江湖才后知后觉,已经并非是当年的那个江湖,渐渐觉得这座江湖越来越没意思,越来越觉得出剑不得劲,最后干脆不再出剑,返回酒剑山庄。 然后,整座锦州江湖便越来越少有这个剑术大师的消息。 可现在,这位老江湖竟然出来了,而且还拦在了大门前,扬言谁若想出去,问过他的剑。 这件事很尴尬。 宴请一众江湖巨擘来的是酒剑山庄少庄主,阻拦一众江湖巨擘来的是酒剑山庄老庄主,是酒剑山庄里外都不是人。 可谁也不知道这位老人怎么想的。 可老人若铁了心挡在那里,这一屋子人便出不去。 罗刹夫人依旧妙目流转,在场中之人身上一一扫过,并不怎么着急。 其他几个老人也在相互打量,肚子里的弯弯绕绕,也就天知地知和他自己知了。 韩尽善到底年轻气盛些,朗声道,“老庄主,我等看您是前辈,不愿与您动手,您又何必让我等为难。” 窦阳哈哈一笑,“对呀,老庄主,何必倚老卖老?” 宋成陵置若罔闻,双目微阖,手抱长剑,靠在门框上,闭目养神。 一句话如石沉大海,窦阳倒是不在意,毕竟他窦阳虽是自诩魔道,可也不是没脑子的笨蛋,现在一伙儿老狐狸都在准备坐收渔利,他可没有当出头鸟的意思。 韩尽善却是自小受家族厚待,重山也算是锦州城附近不算小的势力,背后势力更是深厚,何时受过这等气,再加上初生牛犊不怕虎,顿时有些气难平,咬了咬牙,说了声,“请前辈赐教。” 说着,他腰间佩剑瞬间在手,直接出手,打算硬闯出去。 几个人看热闹不嫌事多,都不出言提醒。 这位被尊崇为“剑术魁首”头衔的老人,长剑铿然出鞘,只是随手劈斩而去,一大片耀眼的清亮剑气骤然而起。 不见如何繁杂剑招,那书生的佩剑已经被挑在了一边,哐当一声砸落在地上。 老人脸色冷硬,却似乎是没有收手的意思,手腕一抖,只见青铜剑尖轻颤,瞬间向那书生面门方向而去。 窦阳目光一闪,身形一闪,瞬间挡住老人的剑,哈哈一笑,“宋前辈,不妨与我过两招。” 老人面色平静,只是出剑。 “二哥。”这时,一道中年人声音忽然自厅外传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锦州四煞 http://.biquxs.info/

宋成陵与窦阳一招即分。 窦阳瞬间后退,瞟了眼韩尽善,一歪嘴角,“小子,记得还。” 韩尽善这才后知后觉,劫后余生,脸色便有些发白。 一众人齐齐看向宋成陵身后。 夜幕中,缓缓现出一中年人,灰衫负剑,正是近来名声愈大甚至声望有压过老庄主之势的酒剑山庄三爷宋成薪。 场中的外人顿时露出一脸看戏的戏谑表情。 宋成薪不看其他人,只是看着宋成陵,“二哥,我送两个小辈去秘境,顺便经过这里。” 宋成陵皱了皱眉,点了点头。 宋成薪这才将视线看向大厅中的其他人,“雨宸,可将进去的人选出来了,我一并带去。” 场中之人都愣了一下,目光扫向宋成陵。 宋成陵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宋雨宸也愣了下,淡淡道,“三爷爷稍等。” 他看了眼连俏儿。 连俏儿立即会意,转头笑容得体道,“劳烦诸位给个薄面了。” 窦阳倒是爽快,“无颜,钦辽走一遭。” 另一桌两个黑衣男子微一点头。 连俏儿温声道,“多谢窦大哥。” 窦阳哈哈一笑,“连妹妹若是想重启百花宗,窦大哥也是会给面子的。” 连俏儿浅笑不语。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表明态度。 罗刹夫人却在打量门外的两个少年人,美眸流转,时不时轻舔嘴唇,笑容妩媚。 那两个少年人自然是宁君惜与陈小泽。 陈小泽在门外探头探脑。 “回来了,别看了。”宁君惜靠在墙上,哈欠连天拍他肩膀。 “嘘!”陈小泽回头拉宁君惜,“你看啊,里面有个漂亮姐姐,一直在看我呢,就是那个。” “里面很多漂亮姐姐的。”宁君惜不为所动,“行了,那些都是前辈,一不小心惹恼了他们,哭不死你。” “不可能吧……你看你看,她还冲我笑了。”陈小泽惊喜低呼,转头去找宁君惜,发现宁君惜已经与他拉开了半丈距离,不由一愣,伸手去拉他,“喂,你跑这么远干嘛?” 宁君惜掏掏耳朵,又往后退了好几步。 陈小泽没好气翻了个白眼,跑过来用手臂环住宁君惜脖颈,“让你跑,还是不是兄弟了?” “别闹,别闹。”宁君惜在陈小泽腰上抠了抠,挣脱出来,讲道理道,“毕竟那是前辈,场面太大,你我可撑不起来。” “宋三爷也撑不起来?”陈小泽一愣。 “若是能撑起来,他会把我们带来这里?”宁君惜撇撇嘴,“这里之人都非善辈,与虎谋皮,本就不对,那老人看不惯阻止,可过刚易折,当年吃了亏,如今还没有记性,宋三爷这才出面阻止,却也不得不退一步,实际上也是有些折腰的,是酒剑山庄落了下乘。” 陈小泽眨巴眼,“什么?” 宁君惜一愣,忽然笑起来,“原来你听不懂啊。” 陈小泽脸一黑,“你在笑话我?” 宁君惜连忙抿唇,“我没有。” “你就是在笑话我。”陈小泽脸更黑了。 宁君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移话题道,“小声点,别把前辈们引出来。” 陈小泽黑着脸道,“所以,你刚才到底是什么意思?” 宁君惜揉揉脸,露出个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笑脸,“那我重新解释一遍,你那么聪明,一定听我一解释就懂。” …… 大厅中,酒剑山庄愿意退一步,几方只会赚没有赔的势力自然也愿意给酒剑山庄个面子,推选几个人出来,自然没什么好纠结的。 很快,几方势力纷纷将后辈推举了出来。 只是,罗刹夫人却迟迟不言。 “柳姐姐。”连俏儿轻轻喊了声。 罗刹夫人转头笑吟吟拉起连俏儿的手,“妹妹,也不知那两个少年郎是什么人,羞羞怯怯的,看得姐姐心里痒痒的。” 窦阳瞥了罗刹夫人一眼,冷笑了声。 其余之人也置若罔闻。 锦州有四煞的说法,是由锦州城江湖评出的最丧心病狂的四人。 如今,这四煞,为首之人,是自称魔道的窦阳,有一件宝器级别的银戟,在锦州这片江湖是与宋成陵的斩妖剑同等级别的宝物。 排第二的,是罗刹夫人,调教了一群美艳罗刹,喜欢食人心肝,特别是少年心肝,听说比龙肝凤胆还要美味,与窦阳的喜食美人肉是同样令人闻之色变的癖好。 之后,重山韩氏子弟的韩尽言,出身名门,却修行魔道术法,笼络控制了许多身居高位的封疆大吏。 第四煞便是酒剑山庄的少庄主夫人了。当年的百花宗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只是前几年连俏儿嫁入酒剑山庄,便成了贤妻良母,很让人大跌眼镜。 当然,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便拿罗刹夫人说,若不是当年嫁了不良人,岂会有如今的跋扈古怪性子。 宋成薪皱了皱眉,冷眸瞬间落在罗刹夫人身上。 罗刹夫人退了一步,伸手拍了拍心口,颇为壮观的胸脯便微微颤颤,“前辈这般凶,可是要吓到奴家了。” 场中的几个势力之主都看得心中打颤。 宋成薪脸色却愈发冷淡,手中长剑出鞘一寸。 罗刹夫人立即巧笑嫣然,随意挥挥手,“罢了罢了,奴家不问便是。紫霖,湘琦,你们跟着走一趟吧。” 两个妙龄女子浅笑一礼,千娇百媚道,“是,夫人。” 宋成薪这才收回视线,冲宋成陵一点头,转身离去。 十几个人跟着离开。 大厅很快冷清下来。 一伙儿人回到坐席。 宋成陵依旧站在门口。 窦阳歪嘴一笑,举杯道,“宋前辈,这次没机会交手,下次可要尽兴了。” 宋成陵不为所动。 寒山的老人哈哈一笑,“宋老哥,既然来了,不妨过来喝一杯,咱哥两个倒是有十几年不曾聚一聚了。” 连俏儿看了眼自家夫君,眼神示意了下。 宋雨宸抿了抿唇,还是喊了声,“爷爷。” 宋成陵默然不语,转身离去。 罗刹夫人掩唇小小打了个哈欠,妩媚动人,有些遗憾道,“看来老庄主看不上我等乱七八糟之人呢。” 连俏儿转头微笑,“爷爷闭关悟剑数年,姐姐莫要介怀啊。” 罗刹夫人拍拍连俏儿的手,微笑,“怎会,当初妹妹嫁进酒剑山庄,姐姐还怕妹妹受了委屈,如今看来妹妹倒是过得滋润。” 连俏儿低头不语。 ps:最近几章感觉写得很乱,过几天会改改,抱歉抱歉。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好巧啊。 http://.biquxs.info/

一伙儿二十余人缓缓走过花木葱葱,四周愈发冷清寂寥。 宁君惜踩着脚下的鹅卵石小径,渐渐觉得熟悉,然后幡然醒悟,这不是去往那间茅庐的小路嘛,不由心里打鼓,莫不是那个侏儒想带他去的是龙耳洞天?那个所谓的四爷会不会跑进龙耳洞天里找他的麻烦啊? 他越想越心慌,觉得整个背后都凉飕飕的。 陈小泽见宁君惜心不在焉,便撞了他一胳膊肘,“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进去洞天还是不要跟我一起了。”宁君惜小声道。 陈小泽一呆,一下子激动起来,“我不,凭什么,你嫌弃我啊,还是不是兄弟了?” 宁君惜连忙一拉他,“不是不是,你小声点,我就是想起来得罪了个很厉害的人,你跟着我会倒霉的。” 陈小泽立即咧嘴笑起来,拍宁君惜肩膀道,“怕什么,咱什么关系,兄弟啊。” 宁君惜咧咧嘴,才认识了不到两个时辰,好不好? 陈小泽忽然贱兮兮跟宁君惜咬耳朵,“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让我跟着,我就把那件事说出来。” 宁君惜哭笑不得,“好了好了,你跟着,你跟着,不过你若是跟着我倒霉了,可不要跟我抱怨。” “怕啥,你不是符篆师嘛。”陈小泽大大咧咧道。 宁君惜脸庞一僵,一脸生无可恋看陈小泽。 陈小泽愣了一下,瞬间蔫下来,“我又说错话了?” “你看呢?”宁君惜真想踹这个嘴没把门的人两脚,没看到这一堆跟来的人都如狼似虎,这么说出来,就不怕进去了被人打劫? “应 该没什么吧?”陈小泽瞅着气氛的确有点不对劲了,试探性问。 “没什么。”宁君惜瓮声瓮气不想搭理他,快步往前走了两步,“前辈。” 宋成薪脚步慢了些,并未说话,只是眼神示意宁君惜可以直言。 “可以跟前辈单独聊聊吗?”宁君惜恭敬问。 宋成薪点点头,脚步又快了几分,几个呼吸便到了队伍前面。 陈小泽一脸匪夷所思,“小宁啊,我忽然发现,这个老前辈对你是真好说话。” 宁君惜没好气白他一眼,“你怎么一惊一乍的,你要是问前辈问题,前辈也很好说话的。” 陈小泽眨眨眼,无辜道,“真的?” “你试试?”宁君惜歪歪脑袋,示意了下。 陈小泽看了眼那个连走路都一板一眼的前辈,咽了口唾沫,赶紧缩脑袋,连连摇头。 宁君惜半调侃半好奇道,“小泽啊,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不是胆小,这叫识时务。实时务者为俊杰,懂不懂?”陈小泽瞪眼道。 宁君惜抿唇压住嘴角,“对,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小泽看了眼宁君惜,“你又笑话我了,是不是?” “我没有。”宁君惜连忙一本正经否认。 “你就是。”陈小泽叫道。 “嘘嘘嘘。”宁君惜被吓了一跳,连忙四下看了看,冲看过来的几个人赔了个笑脸。 跟着来的十几个人除了罗刹夫人派来的两个人与魔教教主派来的两个人性格比较乖张,其他人倒是很正常,至少表面看着是,冲宁君惜点了点头,表示善意。 宁君惜松了口气,转头拉着陈小泽嘱咐,“你小声点,两次啦,再一再二不再三啊。” “哦哦。”陈小泽连忙捂住嘴,表示一定不多说了。 一伙儿人走过茅庐,茅庐内没有人,又走了些路程,很快宋成薪停下了脚步。 几丈外可以看到一个黑色巨大漩涡在旋转,四周风平浪静,也没有什么人。 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牛耳洞天的入口了。 “入内随机传送到秘境各处,诸位自便吧。”宋成薪淡淡说了声,便往一边走去。 宁君惜见状,拉着陈小泽连忙跟过去。 那十几个自然不可能等这两个少年人,也不必商议,依次跳入漩涡。 宁君惜跟着宋成薪走出不远,宋成薪便停了下来,冲宁君惜点了点头,这就是可以直接说的意思了。 “晚辈午后在这里碰上过一个怪前辈,若是晚辈进去,那个前辈会不会找晚辈的麻烦?”宁君惜开门见山道。 宋成薪看了眼宁君惜,没说话。 陈小泽哭丧下脸,“那就是会了。” 宁君惜面色不变,“那晚辈可以不进去吗?” 宋成薪淡淡道,“你尽管进去,他不会太为难你。” 宁君惜也哭丧下脸,“那还是会为难的了?” “呀!”这时候,三人之间忽然有人大叫了一声,一个皱纹密布的狰狞脸庞就那么出现在了宁君惜面前。 宁君惜跟陈小泽都被吓了一跳。 陈小泽差点拔腿就跑。 宁君惜却哭笑不得,好巧啊。 第一百九十四章 林间鸡飞狗跳 http://.biquxs.info/

肉……肉……”突然冒出来的那个面目可憎的侏儒咧嘴一笑,伸手就想往宁君惜脸上抓。 宁君惜连忙抓住个子只是到自己胸前的侏儒的双手,因为知道了这人的身份,倒是不紧张,只是无奈,“前辈,晚辈身上没有肉。” 陈小泽吓得躲到了宋成薪身后,什么兄弟有难同当,都吓跑了。 “肉……吃肉……”宋成缙咧嘴露出一嘴白森森牙齿,手臂挥舞,并不想善罢甘休。 “前辈。”宁君惜这次是冲宋成薪喊的。 “老四。”宋成薪抬手扣住侏儒肩膀,沉声喝道。 宋成缙转头看身后的中年人,瘪嘴道,“肉……肉……” 陈小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表情若是放在个孩子脸上定然是委屈巴巴的,可落到这么个狰狞面容上,就有点骇人了。 宁君惜有点同情,一个好好的人以这副痴傻模样活了十几年,他倒觉得还不如当初死了来得痛快。 宋成薪依旧是之前那副冷淡模样,“老四,退下!” 宋成缙低下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退到宋成薪身后。 陈小泽立即像受了惊的兔子,从宋成薪身后跳出来,躲到宁君惜身后。 宁君惜活动手腕,冲陈小泽笑了笑。这侏儒前辈力气倒是真不小,他小胳膊小腿的差点给掰折了。 “你现在没什么顾忌了,进去吧。”宋成薪看了眼宁君惜,淡淡道。 “哦。”宁君惜点点头,无意见宋成缙在宋成缙身后看他,便咧嘴笑道,“等晚辈出来,给前辈带肉吃。” “肉……肉……”宋成缙立即拍掌笑起来,拍了两下,注意到身前的宋成薪,顿时又不拍了。 “晚辈告退。”宁君惜欠身一礼,拍拍陈小泽肩膀,拉着他离去。 宋成薪收回视线,看向宋成缙,“老四……” “乖……乖……”宋成缙立即抱住脑袋,蜷曲在地上。 宋成薪面色有些复杂,轻轻一叹,拍了拍宋成缙肩膀,“老四,跟三哥来。” …… 夜色深沉,荒草随风摇曳,幽幽萤火四方流散,显得浓密森林愈发寂静。 “小宁……”一个畏畏缩缩的声音忽然响起。 “又怎么了?”另一个少年嗓音中透漏着些许无奈。 “裤脚……裤脚……” “是被树枝 挂住了。” “哦……妈呀!”那个少年嗓音忽然拔高,有个人影从半人高的草丛中跳了出来。 “喂,怎么了?”另一个人影站起身来,一把按住他,两个人继续躲在草丛里。 “眼睛……有个眼睛……眨了眨。”个子略微高些的少年结结巴巴说。 “哪儿?我怎么没看见?”个子矮些的少年弯腰开始寻找。 “那……哎,怎么没了?”个子略高些的少年愣了愣,有些不解。 “毛球,找找。”个子稍矮些的少年招呼了一声。 一只白猫悄无声息溜进草丛。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陈小泽缩成一团抱怨。 “牛耳洞天啊,还能是哪里?”宁君惜压倒一片茅草在屁股底下,一把拉他过来。 “我不知道是牛耳洞天呢,可耳朵花,挂着眼睛当灯笼的灌木,椰子里面长手,树顶冒出脑袋,好歹与莲花洞天同根同源,不说钟天地之灵秀吧,怎么着也得山清水秀,这长得什么乱七八糟的。”陈小泽心有余悸。 树冠上,有个黑影晃了晃。 “那些都是好东西。”宁君惜环视周围,拔了一根草,弹掉上面的泥土,在嘴里嚼了嚼,汁水甘涩,略有些清甜。 “那还是好东西?”陈小泽气呼呼道,他可是这一路给吓了好几跳了,小心脏差点吓出来,“哪有长成那样的好东西,谁敢吃呀?哎,你在吃什么?” “草。”宁君惜将嘴里的草屑吐掉,随手在身边又拔出一根,“你吃不吃?” “吃草做什么,你以为自己是兔子啊?”陈小泽不解。 “这是凉草,能醒神明智,多吃无害。”宁君惜不在意道。 “不吃。”陈小泽干脆回答。 这时,毛球去而复返,钻进宁君惜怀里,咿呀了声。 “没什么妖魔鬼怪,走吧。”宁君惜弯着腰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你再这么耗,这一趟便算是白进来了。” “哦。”陈小泽也学着宁君惜弯腰拍拍屁股,“可是刚才我真看到有个眼睛眨了眨。” “有我这个符篆师在呢,你怕什么?”宁君惜拍拍陈小泽肩膀,“要先离开这里,否则一不小心掉进别人的陷阱,就很有乐子了。毛球,探路。” 毛球咿呀一声,又窜了出去。 陈小泽撇撇嘴,忽然想到什么, “话说,你的符篆够不够啊?” 宁君惜没说话,跟着毛球的足迹走。 “话说,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怕?”陈小泽四下打量,悄声问。 “可怕吗?”宁君惜奇怪看他。 陈小泽忽然露出一副见了鬼的惊恐表情,死死盯着宁君惜身后。 宁君惜眨眨眼。 陈小泽眸子瞪得溜圆,口型道,“鬼……身后……鬼……” 宁君惜猛地转身,一拳头打了过去。 噗一声拳头入肉声,有个东西咚一声打飞了出去。 “那是什么?”宁君惜茫然问。 “不……不知道。”陈小泽结巴道。 只是,下一刻,两个少年人脸庞都僵硬了起来。 从树丛间,钻出一张张脸,面目狰狞,散发着幽幽绿色光芒,似乎暗夜里的幽灵。 “唧!”一声尖锐的叫声响彻这片密林。 紧接着,尖叫声彼此起伏。 这一瞬间,那一张张冒着绿光的狰狞怪脸一上一下,顿时朝两个少年方向快速而来。 宁君惜倒吸了口凉气,大叫一声,“跑啊!” 陈小泽早已抱头鼠窜。 宁君惜差点气歪鼻子,大袖挥过,几道流光一闪而去,喀嚓几声轻响,几个冰雕噗通一声砸在地上。 “是猴子啊。”宁君惜心中稍定,不是妖魔鬼怪就好,追着陈小泽跑去。 两个人一路飞奔,跑得气喘吁吁,结果一回头,后面萤火幽幽,那一群猴子竟然还没放弃,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上树!”宁君惜脑中灵光一闪,身形往上一跃,身形如同猿猴,在树冠间跳跃而行。 陈小泽见状,连忙一葫芦画瓢。 只是,陈小泽却没宁君惜那般灵活,反而几次差点一头从树上栽下去,最后两个人又只好脚踏实地。 两个人晕头晕脑又跑了近一盏茶时间,没把那群奇怪猴子甩开,反而被猴子惊起了林子里的一群怪鸟,呼啦啦在林中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 林间顿时鸡飞狗跳。 两个少年更是叫苦不迭。 最后,宁君惜忍无可忍,摸出一张惊雷符,就往后打了出去。 轰隆一声巨大雷鸣。 林间顿时如同兽潮,鸟雀四散,走兽奔逃,一片狼藉。 第一百九十五章 困境 http://.biquxs.info/

密林间鸡飞狗跳,两个少年便趁乱奔逃。 身边树木渐稀,草丛也从齐腰到了只是脚踝,逐渐稀薄。 “停下!”宁君惜忽然猛地停下脚步,顺便拉了陈小泽一把。 陈小泽冲得很急,差点一头栽倒,“怎么了?” “小心……沼泽……”宁君惜咽了口唾沫,刚才跑得太急,现在只觉得喉咙里又干又涩,很是难过。 陈小泽感觉脚下土地的确松软得有些过分,连忙退了几步,有点不好意思,“你倒是挺敏锐的。” 宁君惜又咽了口唾沫,回头看了眼,“应该把那一群猴子甩开了,真难缠啊,以后小心点吧。” 陈小泽四下张望,“对了,你的猫呢?” “放心,它没不了。”宁君惜清了清喉咙,并不在意说。 “森林里太危险了。”陈小泽感慨。 宁君惜扫了眼四周一望无际的荒草,眉头微皱,“走吧。” “去哪儿?”陈小泽下意识问。 “自然是趁着没人找宝物。”宁君惜头也不回道。 “哎?你不会真对宋家小姐感兴趣吧?”陈小泽蹦跳了两下,连忙追上。 宁君惜扯了扯嘴角,无奈道,“你怎么还揪着这一件事不放,世间花朵千千万,我何必自讨没趣呢。” “那就是有兴趣了?”陈小泽眸子亮晶晶的,“兄弟支持你呀,论相貌,你可比林晓枫高好几筹,论才能,你是符篆师,就是家世有点差劲,不过英雄不问出处嘛,对吧?” “随你怎么想吧。”宁君惜懒得解释,没听完,脚步便快了几分,与陈小泽拉开了距离。 “喂喂喂,要是喜欢,自己去争取啊。”陈小泽连忙加快脚步,大叫追上。 “闭嘴啊,小心被人听到,误会大了。”宁君惜连忙提醒。 “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人。”陈小泽毫不在意。 “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人。”天地间忽然传出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听不出声音的具体来源,似乎回音,有些空洞。 两人都愣了一下。 陈小泽色厉内荏道,“什么人,出来!” “什么人,出来!”那道声音又响起,连语气都与陈小泽的一模一样。 宁君惜朗声道,“阁下若是有事,不妨现身一见,若是无事,我等互不相犯,如何?” “阁下若是有事,不妨现身一见,若是无事,我等互不相犯,如何?”又一道与宁君惜声音语气一模一样的声音响起。 两个少年面面相觑。 宁君惜朗声道,“既如此,告辞!” 那道声音同样响起,“既如此,告辞!” 宁君惜拉拉陈小泽,两个少年神经紧绷,警惕往树林方向倒退回去。 树林里的猴子怪鸟虽然吓人,可这里连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更吓人。 两个人走出一段距离,然后转身就跑,跑了好久,入了树林,又小心避开之前猴子怪鸟所占的区域,到了一片只是没脚踝青草的地表才停下脚步。 “场面撑不住啊?”陈小泽哭丧下脸,垂头丧气。 宁君惜摸了摸口袋里的小怪,提议道, “再走走吧?” “不走了,刚被怪猴子追,被怪鸟啄,结果还没松一口气,就碰上个学舌的家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陈小泽一屁股坐在地上,郁闷道。 宁君惜警惕四下环顾,“便是找出口,也是要四处走走的。” 陈小泽撇撇嘴,“那你让我休息会儿。” 宁君惜顿时哭笑不得,“我又没不让你休息,这般客气做什么?” 陈小泽哼哼道,“那你也没说让我休息呀。” “好了,快休息。”宁君惜拦着陈小泽肩膀晃了晃,微笑道,“休息完了,我们再走,不急。” 陈小泽这才点点头,靠着棵大树坐下,抱着脑袋忧郁。 宁君惜看着好笑,他这一路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见识浅薄得很,胆子又小,这不是吃的顽劣好玩的亏,便是家世单薄,没机会知道更多东西。 当然,无论前者还是后者,对于宁君惜不愿乱猜,也不会在意,他只是单纯觉得陈小泽纯粹,那便让他很乐意交陈小泽这个朋友。 他好笑的是,这家伙竟然能吓成这样。 只是,他看着看着,忽然间一点都不想笑了。 “小泽,过来。”宁君惜盯着陈小泽背后那棵树,悄无声息让开了好几步,喊了声。 “我才坐下?”陈小泽抬头看宁君惜,哭丧着脸说。 “你先过来。”宁君惜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脸色有点不好看。 “怎么了?”陈小泽察觉不对劲,奇怪问。 “快点过来。”宁君惜沉声道。 陈小泽莫名其妙,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到底干什么?” 宁君惜猛地一拉他,然后退后了好几步。 “你……做什么?”陈小泽愕然,然后他忽然咦了一声,“什么东西?” “黑丹蛛。”宁君惜面色凝重道。 陈小泽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便定睛去看树上的那些并不明显的会动的东西,然后头皮发麻起来,“蜘……蜘……蜘……蜘蛛!” 树上是成片成片的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蜘蛛,密密麻麻,从树上缓缓往下爬。 “尽量别让它们咬到,会死人的。”宁君惜嘱咐道。 “火……火……烧死……烧死它们。”陈小泽面色发白,牙齿有点打战。 宁君惜警惕环顾四周,四周树木上皆是剧毒的蜘蛛,成千上万,不计其数。 他心下微沉,这般多蜘蛛,若是能烧死最好,若是烧不死,那便棘手了。 “见机行事。”他摸出两张符递给陈小泽,手中夹着一张符,正打算拿一张试试威力,身后一亮,一棵大树瞬间烧了起来。 热浪刺激了蜘蛛群,几棵树上的蜘蛛瞬间骚乱,一个个扑了下了,几条蛛丝缓缓垂下,落到两人面前。 宁君惜一挥衣袖,头顶蜘蛛瞬间变成一个个冰疙瘩,叮叮当当掉在地上,只是蜘蛛一波过一波又起,宁君惜只觉得真气有些来不及调转,身体里如同翻江倒海。 与此同时,陈小泽见到蜘蛛铺天盖地涌上来,瞬间傻眼,然后便想将第二张符用处,甚至不再顾忌时不时会烧到自己。 等宁君惜察觉异 常,面前一瀑火花瞬间而起。 宁君惜头皮发麻,这家伙是想把他们两个一起烧了吧,猛地将陈小泽扑倒,那瀑火花便在宁君惜头顶炸开,火花四溅。 两人同时在草里翻了几个身,猛地站起,迅猛逃窜。 身后,火花瞬间将周围几棵树点燃,几个呼吸,一树火花,煞是璀璨。 只是两个人却无暇欣赏,只顾着逃命了。 事实证明,他们应该是闯进了蜘蛛窝。除了被火烧烤了的蜘蛛,剩余的蜘蛛也是足以亿数。 一路狂奔,蜘蛛便时不时从头顶四周扑咬过来,又被两个少年一巴掌,或者一袖子甩开,只是蜘蛛数量太多,个头又太小,也有顾及不上的时候,两人便免不了被咬。 所以,哪怕情况紧急,宁君惜还是抽空抓了两把树叶子。 黑丹蛛毒并不是无解之毒,而且解药比较容易找,便是黑丹蛛栖息的黑桐树。 两个少年逃了近二里路,头顶才少了蜘蛛,两人又跑了近一里,才停下,脸色都有些发黑。 “吃掉。”宁君惜拍给陈小泽两片大叶子,靠着树大口喘气,他之前运功太过着急,刚才又一路疾奔,真气一直在体内乱窜,感觉自己都要走火入魔了。 “什么?”陈小泽看着手里两片脏兮兮的黑叶子,有点嫌弃。 “黑桐叶,能解黑丹蛛毒。”宁君惜在袖子上擦了擦一片树叶,然后咬在嘴里,忍着苦涩古怪的味道,咀嚼咽下,扯嘴角笑道,“味道还行。” “真的?”陈小泽怀疑道。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宁君惜将那一片树叶全部塞进嘴里,嚼了嚼咽下,没好气道。 陈小泽这才咬了一口,那种古怪艰涩的味道让他差点吐出来,强忍着咽下去,感觉像吃了一口油,想吐,“你厉害。” “吃完了,运功调息。”宁君惜嘱咐了声,闭上眸子,悄无声息开始拨转调回自己紊乱的真气。 陈小泽一口口吃手里怪味的大叶子,时不时咧咧嘴,实在是黑桐叶的味道太怪。 时间悄然流逝。 陈小泽好不容易将手里的叶子吃光,强忍着不吐出来,四下环顾了圈。 一个黑影从头顶树梢窜过。 陈小泽心里一哆嗦,连忙去拉宁君惜,“小……小宁……” 宁君惜纹丝不动。 陈小泽继续紧张兮兮环顾四周。 这时,一张散发着荧光的狰狞怪脸从树梢中探出来。 “妈呀!”陈小泽顿时一声尖叫。 宁君惜闷哼一声,猛地吐出口鲜血来。 陈小泽呆了呆,“小宁……” “没事。”宁君惜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残留的血,环顾四周越来越多的狰狞怪脸,面色凝重道,“跑不了了。” 陈小泽声音有些发颤,“你还有多少符篆?” 宁君惜沉声道,“我没有储物空间。” 陈小泽愣了一下,苦笑起来,“那就死定了。” 宁君惜没说话。 那些长着散发荧光怪脸的猴子跳下树,将两个人所在之地包围。 然后,包围圈缓缓缩小。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失散 http://.biquxs.info/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两个少年除了相视苦笑,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先别出手。”宁君惜显然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看着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的怪猴子,悄声提醒。 陈小泽面庞僵硬,也悄声回答,“我倒是想动手啊,可这么多,你倒是给我胆子啊。” 宁君惜哭笑不得,他也想给陈小泽胆子啊,可他这不是自身都难保嘛。 他紧紧盯着那些猴子,心里琢磨,他一个人想跑倒是不难,可关键是带了个陈小泽,那就真难。 在这密林里,他若用一张神行符,多半是会撞在树上的,毕竟人的反应能力不是一朝一夕便能适应了的。 前面几只猴子看着两个少年人,不停咧开嘴巴,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发出威胁的低吠。 两个少年都不动,尽量让自己看着乖一点,不刺激这一群猴子,谁知道这些看着奇奇怪怪的猴子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能力。 一只大了所有猴子一圈的猴子站到所有猴子最前面,似乎还是有些忌惮的,冲两个少年挥了挥手臂。 两个少年纹丝不动。 那只猴子便上前了几步,又挥了挥手。 两个少年依旧纹丝不动。 树上,有只猴子倒挂下来,只以尾巴支撑身体重量,本来是想抓宁君惜的头发,结果半路被陈小泽的发簪吸引,吱呀一声便抓了过去。 陈小泽哆嗦了一下,忍住没动手。 只是,那只猴子没有知足,反而得寸进尺,看到陈小泽腰间的玉佩,直接落在了陈小泽的脑袋上。 陈小泽瞬间炸毛,猛地将那猴子过肩摔狠狠摔在地上。 那猴子给摔惨了,在地上抽搐了两下,竟然爬不起来了,发出一阵凄惨尖叫。 猴群瞬间被激怒,发出一连串长嗥,那只猴王率先跳起来,一爪往宁君惜脸上抓去,其余猴子便如同受到号令,一个接一个扑了上来。 它们的爪子十分锋利,并不逊色与普通的兵刃,要是被它们抓一下,铁定是要抓一块皮下来。 宁君惜侧身,不敢杀猴王,以防激得猴群愈发凶猛,手指一弹,附近一只猴子瞬间成了一尊冰雕,他顺势一脚踹飞,冰雕与扑来的几只猴子一起撞出去。 陈小泽一脚一只,势大力沉,将那些扑上来的猴子踹飞,顺手将一只猴子拎起,一阵转 圈,将附近猴子打飞出去,还差点抡宁君惜身上。 宁君惜连忙跳出去一大步,背靠大树,继续打猴子。 猴子也不傻,地上不行便上树,从树上往扑下。 宁君惜倒是无妨,陈小泽就有些吃亏,好几次被猴子坐在脑袋上,还是宁君惜帮忙解围。 两个人暂时无恙。 当然,这般情况持续不了多长时间。 两人都有力竭时,特别是宁君惜,真气用完了便真是手无缚鸡之力了,情况越拖越糟糕。 而且,猴子实在太多,四方,头顶,铺天盖地,两个人反应再快,也被猴子抓住几次,带着摔了几脚,身上还被抓了好几道口子,狼狈至极。 很快,两个少年脸色都有些发白,一只猴子趁陈小泽不备,一把抱住陈小泽的腿,一口狠狠咬了上去。 陈小泽疼得嗷一声大叫,揪着那只猴子的毛就像摔它出去,结果几只猴子瞬间扑到他身上,他身上便顿时又多了几道口子。 宁君惜身形跃起,两脚踹在两只猴子身上,猛地一带将陈小泽拉起来,顺手又两道流光激射出去。 “混蛋!”陈小泽也是怒了,大骂一声,打算拼命。 “退后!”宁君惜却又一拉他,身形上前一步,一道符篆瞬间打出。 一片火浪瞬间而起,热浪迅速扩散,几个呼吸便是数丈方圆,连树木都烧了起来,将猴群分割两地。 大火中传出凄厉尖叫与焦灼的味道,是没来得及逃离的猴子被烧着了。 两人的压力顿时减少了不少。 “走!”宁君惜低喝一声,猛地一推陈小泽。 陈小泽从呆愣中回过神来,顺脚踢开两只扑上来的猴子,“能跑掉?” “你先走。”宁君惜快速道,手指在几只猴子之前笔直划出,一道火线瞬间落到那几只猴子身上,烧了起来。 “好。”情况紧急,容不得陈小泽多想,踢掉两只猴子,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宁君惜瞬间闪身,拦在陈小泽离开的方向,打退几只猴子,然后一道符篆打出。 他面前瞬间一道冰墙拔地而起,延展十数丈。 咚咚数声闷响,几只猴子砸在冰墙上。 紧接着,冰墙前凭空飘落雪花,落在剩余的数十只猴子身上。 落雪凝霜! 猴子瞬间寸寸结冰,一动不动。 一切只是瞬息发生。 宁君惜吐出口气,脸色有些虚弱苍白,果然这种群战还是小宗师的手段好使,就是消耗太大。 他看了眼陈小泽离开的方向,伸手又打出一道火符。 在陈小泽离开的方向又一道火墙瞬起。 “也就帮你到这一步了。”宁君惜又看了眼陈小泽离开的方向,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火海中,火焰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一阵又一阵,其中隐约有喀嚓的冰块碎裂声传出。 有莹绿色光芒穿过火海,似乎萤火虫,往两个方向幽幽飞去。 …… 吸取了几次教训,宁君惜在确定已经摆脱了那些猴子,也再不敢随意停留,哪怕筋疲力竭也勉强不急不缓走着。 四周草木渐稀,隐约能看到月色皎洁。 宁君惜想到这应该是森林边沿了,脚步便不由放轻松了几分。 森林里面的确可怕,至于森林外面,总不至于也这般可怕吧? 他估计他与陈小泽是误打误撞被传送进了牛耳洞天的一处很危险的地方,否则这牛耳洞天实在是太危险了吧。 炼体者只能是以肉搏肉,炼气者勉强算是隔空伤人,也基本上局限于单打独斗,只有到了宗师才可以以一当百,金刚境后才有能力大规模运用术法,以进来的这一群人的实力,若哪里都跟森林里一样危险,想活着出去都是个大难题,又何谈什么福泽。 又走了片刻,果然见到森林尽头,同样是一片齐膝的茅草,一望无际。 宁君惜忽然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真想躺在草丛里一动不动了。 只是,他终究没敢这么做,而是在森林与草丛边界停下,靠着一棵树坐下,闭目调息。 若是这里是一块块领地,在边界上无疑是最保险的办法,一块不行去下一块嘛,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应该不会轻易逾矩吧。 宁君惜这次很凄惨,真气拨正一半被打断,顿时两者冲突,雪上加霜,才让宁君惜吐血。 好在后面与那群怪猴子打,真气大半被放了出来,最后余下的那点就比较容易拨正。 只是,经脉受创,以后一段时间运转真气便要小心谨慎些,免得留下暗伤,日后还要一点点补偿,那就麻烦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遇到了一只地听兽。 http://.biquxs.info/

暗夜,月明,星稀。 清风,荒草,密林。 密林边沿,一棵枝叶低垂距离地面不足七尺的粗壮老树下,少年盘膝静坐,周遭有浅淡的白色雾气,如同蛋壳将少年包围其中,缓缓涌动。 忽然,那白色雾气涌动忽然紊乱起来。 几个呼吸,被白雾包裹的少年吐出口鲜血,睁开眸子,眼中有些无奈与苦涩。 “贼老头,你耍我啊。”少年拿手背抹了抹嘴上残留的鲜血,低骂了一声。 他本想拨正了真气,顺便补充一些他体内真气,以备不时之需,结果这洞天里天地灵气太浓郁,反而差点害死他。 他站起身,抬头看明月已经东移,应该近寅时了,暗道这一夜也是够长的,又奇怪毛球又跑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他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下肩膀,转头看到森林里一片莹绿色光点成片而来,十分漂亮。 要是没有之前的苦头,他可能会以为是萤火虫,只是现在他可不敢这般想。 他眨眨眼,往后退了几步,又退了几步,出了森林范围,看着那一片莹绿色的东西。 那一片莹绿色的东西缓缓靠近,是一只只绿豆大小的甲虫,模样倒是无害得很。 宁君惜倒是不认识这种虫子,不过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便又退了几步。 好在那些虫子在森林边沿戛然而止,并没有出森林的意思。 宁君惜小小松了口气,却也不敢放松,看着那些虫子一点点后退,打算退出一段距离,然后拔腿就跑。 森林外,有蜻蜓在荒草上停留,飞过,飞入森林。 那一群小虫立即一阵骚动,似乎苍蝇般一哄而上,将那只蜻蜓包围,没一会儿哄然四散。 这时,那只蜻蜓已经不见了。 宁君惜咽了口唾沫,有点后怕。 然后,他盯着那一片莹绿,继续后退。 “小宁!”一个熟悉声音忽然响起,有些惊喜。 宁君惜大喜,“小泽!” 他转头却看到身后空空荡荡,不由眨眨眼,无奈道,“陈小泽,别闹!” “陈小泽,别闹!”一个同样的无奈声音响起。 宁君惜脸庞僵硬,又遇到那个怪东西了,不是吧? “陈小泽?”他试探性喊了一声。 “陈小泽?”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宁君惜抽了抽鼻子,回头看了眼森林里的一片莹绿,有些无奈,这该怎么办? 他想到那只尸骨无存的蜻蜓,觉得还是未知比较好,便缓缓往前,开口道,“你好,我叫宁君惜,是一位符篆师,因为在森林里遭到袭击,符篆都用没了,你要是想打劫我,还不如让我帮你画符,不过你要先出来,因为我连符纸都没了……” 他一口气说了一堆,那一堆话又原封不动地被重复了一遍,连语气都没有什么差别。 宁君惜哭笑不得,暗道那个不知道什么东西记性还不错,只是这一段话下来,他还是没找到那个东西的位置,不由无奈。 他便继续说,“你若只是逗着我玩呢,咱们就这么玩,只希望别伤了和气,大晚上的打打杀杀不好。” 那个一模一样的声音也继续重复。 宁君惜四下环顾,继续往前,没多久碰上了一片浅塘,水流清澈,其中有小鱼悠游,很是闲适。 他伸手进去,水温适宜,似乎是个温泉。 当然,他没有进去沐浴的意思,只是洗了洗手,顺便逮了一条鱼。 那鱼不过人拇指大小,牙齿却是锋利想来是肉食性鱼类。 “好危险啊。”宁君惜感慨。 “好危险啊。”那个声音重复。 宁君惜眸子忽然眯起,然后微微勾起嘴角,喊道,“毛球,滚回来,再不回来,不要你了!” “毛球,滚回来,再不回来,不要你了!”那个声音一字不落重复。 宁君惜笑容愈发明媚了些,紧紧看着潭水。 潭水表面随着声音变大,微起涟漪,如同清风吹皱了一池春水。 然后,宁君惜又说,“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哪里了。” 那个声音继续重复,“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哪里了。” “我真的知道你在哪里了。”宁君惜双手贴在地面上,语气有些无奈。 “我真的……”那个声音依旧响起。 只是半路戛然而止,变成吱呀吱呀的大叫。 一只两尺长的有点像老鼠的灰色小兽在宁君惜手里拼命挣扎,抵死顽抗,凶得很。 只是宁君惜抓着那小兽的后颈与尾巴,那小兽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声音渐渐小下来。 “我就说,怎么可能哪里都那么危险,果然是你这种小东西。”宁君惜晃了晃小兽,有点得意洋洋。 “吱呀吱呀。”那小兽又叫了两声。 宁君惜哼哼道,“不要再惹我了,小心我烤了你。” 说完,他就把那只小兽放地上,起身拍拍手,准备离开。 地听兽这种东西对于其他人是寻宝兽,对于勘探师更是无价珍宝,不过对于宁君惜来说,除了能拟声,就是一只大老鼠,实在不怎么讨喜。 “吱呀吱呀。”那小兽钻进地底下又钻出来,在宁君惜脚边叫了两声。 宁君惜有点咂舌,这东西钻土是变态得快啊,不过对他还是没用,便没管它,踩着齐膝荒草警惕前行。 走了一段路程,那地听兽又从土里钻出来,“吱呀吱呀。” 宁君惜还是没管它,又走了一段路,那地听兽又钻了出来,叫了两声。 宁君惜眨眨眼,忽然意识到,这个东西好像是看上他了。 “我才不要你呢。”宁君惜一个激灵,猛地冲了出去。 开什么玩笑,他已 经有两个小祖宗了,才不自己给自己找事做呢。 他狂奔到气喘吁吁,停下脚步,那小东西又钻了出来。 宁君惜顿时哭丧下来脸,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你别跟着我啊,我一点都不好玩,又穷又笨,很没有前途的,关键是我一颗灵石都没有,可供不起你这个大钱罐子成长啊。” “吱呀吱呀……”那地听兽立即一阵叫唤,还手舞足蹈了一阵子。 宁君惜眨眨眼,竟然看懂了几分,“你想让我跟你去看个东西?” “吱呀吱呀!”地听兽又一阵手舞足蹈。 之后,它噗一声又钻进了土里。 “那个东西是我的?”宁君惜眨眨眼,觉得有点荒唐。 地听兽的确有拾金不昧的好品德,许多人逮捕地听兽也多是靠得这个,可他从未来过牛耳洞天,怎么可能落在这里东西。 难道是老头子? 他心情瞬间复杂起来,几个呼吸后,轻轻叹了口气,又去找那只地听兽,发现那只地听兽已经不在脚边了,入眼一片荒草萋萋,不由无奈,“你出来,我跟你去。” “你出来,我跟你去。”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宁君惜哭笑不得,“别闹!” 那个声音继续说,“别闹!” 宁君惜咧咧嘴,蹲下身,一把将那小东西从土里揪出来,揪着那小东西的尾巴晃了晃,“别闹,听到没?” “吱呀吱呀。”那只地听兽立即挣扎起来去。 宁君惜连忙制住它,松了口气,“你带路,我去。” 地听兽立即老实吱呀了一声。 “我拿走那东西,也不会收养你的。”宁君惜认真说,顿了顿,他补充道,“就是你不能跟着我。” 地听兽吱呀了声,也不知道是同意了还是反对。 宁君惜就当它同意了,将它放地上,“带路吧……别钻地底下,我看不见你。” 地听兽乖乖从地底下钻出来,开始带路。 结果,宁君惜发现是往回走,顿时有点头皮发麻,四下环顾,不想去了。 笑话,他才从那个鬼地方出来,又叫他回去,关键是他现在真气调用都困难,若是再碰上猴子蜘蛛什么的,不是咬死便是累死。 “吱呀吱呀。”似乎是看出了宁君惜的退缩,地听兽立即回头叫起来,还手舞足蹈。 宁君惜眸子一亮“很安全?” 地听兽又一阵手舞足蹈。 “安全就好,安全就好。”宁君惜松了口气,瞬间心情好了几分。 地听兽继续带路,很快进了森林,半路,毛球嗖一声跑回来,吓得地听兽噗一声钻进了土里,半晌后才敢出来。 一出来它就看到宁君惜在训斥毛球,毛球就一个劲儿撒娇卖萌打滚儿,最后宁君惜就黑着脸不说话了。 小小的地听兽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第一百九十八章 嬴王与九龙鼎 http://.biquxs.info/

斜月,枯藤,昏鸦鸣。 夜风微凉,一道人影一掠而过,惊起大片乌鸦,呀呀叫着仓皇飞窜。 “站住!” 嘈杂的脚步声咒骂声夹杂着破空声紧随其后,几道羽箭瞬间激射而过,噗噗插在地上树上,箭尾微微颤动。 “停下!”眼见前面那道人影窜进了密林,队伍中的一人忽然大喝一声。 几道人影瞬间停下。 “怎么了,李青?”有人皱眉询问。 “这里是蜉蝣林。” “蜉蝣林?”有人低喃,然后忽然有人咒骂一声,“疯子!” 又有人咒骂道,“李原那倔小子,没看出来够狠呀。” “反正被我们逮到也是死,倒不如进去。”有人冷笑。 “走吧,别浪费时间。”为首一人皱眉道。 “往西应该是幻蝶谷,去那里碰碰运气吧。”有人提议。 “也好。” 几个人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 月色洒下清辉,落在林间树影婆娑。 透过浅淡月色,隐约可见一个一身狼狈的少年将一个同样狼狈至极的少年压在树上,死死捂住那少年的嘴。 “呜呜呜……”那处在下风的少年显然快被憋过气去了,死命挣扎。 “别叫,我就松开你。”明显占了上风的少年呼吸沉重,显然受了很重的伤,悄声说。 处在下风的少年连忙点了点头。 那呼吸沉重的少年小心翼翼松开手,警惕盯着身边的少年。 只是那少年显然没有耍心眼的心思,一解放便开始大口喘气,埋怨道,“我说兄弟,虽说四海皆兄弟,可你也用不着这般热情吧,再说我也不是小娘子,一下子就往我身上扑,实在消受不起啊。” 那呼吸沉重的少年皱皱眉,见面前的少年喘得差不多了,淡淡道,“你也是被追进来的?” “什么?”那少年呆了呆,瞬间反应过来,摆手道,“什么呀,我是直接被落到这里的,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呼吸沉重的少年挑了挑眉,有些讶异,“你不知道?” “不知道。”那少年抹了抹脸,“要是我知道,还能把自己弄成这么狼狈?” “这里是蜉蝣林。”呼吸沉重的少年淡淡道。 “蜉蝣林?”那少年眨眨眼,蓦地倒吸了口凉气,“难怪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完了完了,小宁岂不是要凉了,坏了坏了,好不容易有个像样的兄弟,这就没了……” 这少年自然是跑出来等宁君惜的陈小泽。 只是他在这儿等了挺长时间了,始终不见宁君惜出来,早就心中纳闷了,如今一听是蜉蝣林,心下顿时凉了半截儿。 蜉蝣林是牛耳洞天的一处福地,也是一处险地。 说是福地是因为 其中珍稀灵药灵兽居多,天地灵气浓郁,是个修炼的极好去处。 说是险地便应该说一声祸福相依,其中除了灵兽外,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哪怕对入宗师之人也有大威胁。 特别是其中的一种名蜉蝣的飞虫,孵化后只有十日寿命,普遍以灵猴寄生,若灵猴死,蜉蝣便会寄生于其他活物,让活物成为自己的卵囊,蜉蝣幼虫孵化,将活物内部吃空,然后从其中爬出,活物成为空壳,蜉蝣开始下一轮繁衍。 严格意义上说,蜉蝣林中的所有活物,都可能是蜉蝣的卵囊。 只是灵猴与蜉蝣的关系比较融洽,所以除非灵猴死,蜉蝣不会主动伤及灵猴性命。 陈小泽兀自喃喃,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少年已经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闭嘴!”那呼吸沉重的少年低斥了声。 陈小泽吓了一跳,立即老实,咳了声,“堰州陈家陈小泽,兄弟怎么称呼?” 那少年看了眼他,扯了扯嘴角,“听说陈家近日出了个炼丹师,叫陈小泽?” 陈小泽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我的名气都这么大了。” 那少年忽然笑了一声,“旭明城李家李原。” 陈小泽眨眨眼,咧嘴道,“原来是同乡,幸会幸会。” 李原点了点头,皱眉道,“按理来说,你应该是众人巴结的对象,怎么一个人?” 陈小泽立即一个激灵,“我一个兄弟在里面,我想先去找找。” 李原嗤笑了声,“你找死,我不拦着。” 陈小泽挠挠头,嘀咕道,“那你还跑进来。” 李原又看了陈小泽两眼,“你真打算进去?” 陈小泽往里面瞅了两眼,缩缩脖子,“那个,我那个兄弟是个符篆师,厉害着呢,一定没事,我在这儿等着就行,不给他添麻烦。” 李原席地而坐,“我也没事,便陪你等等。” “哎?”陈小泽愣了一下,想说咱俩不熟呀,终究没敢,面前这家伙一身冷肃气息,实在不如自己的小宁兄弟容易亲近。 他当初还只是家族的普通子弟时,也听说过李家的李原,天赋不怎么样,却是个不尽人情的狠角色,少有人愿意招惹,如今看来,是被一大伙儿看不惯的人围殴了。 那好像挺麻烦的。 陈小泽挠挠头,觉得有点难办。 …… 如地听兽所言,它带路的确很安全,除了遇到两波白色飞蛾。 于是,宁君惜与毛球就开始一直打喷嚏。 “哎呦……阿嚏,阿嚏!”宁君惜猛地撞在一个透明结界上,揉着鼻子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啾!”毛球也跟着打了几个喷嚏,两只爪子挠了挠鼻子,小脑袋便想往宁君惜衣服里钻。 宁君惜连忙抓住,“阿嚏……老实点……阿嚏!” “阿啾!”毛球病蔫蔫在宁君惜衣服上蹭了蹭鼻子,脑袋已经埋进了宁君惜颈窝里,不想动弹了。 地听兽又从结界里面钻出来,吱呀叫唤。 宁君惜无奈笑笑,他总不能学着地听兽扒个洞钻进去吧,便摸着那结界拍了拍,又打着喷嚏沿着结界转了一圈。 是一个方圆数丈的圆形结界,属于不算太高明也不算太笨的那种,破解起来应该不难。 不过,宁君惜没有灵石,也不能大量动用真气,那就很难。 他揉揉鼻子,决定动用杀手锏。 然后,他咬破自己手指头,将血按在结界上。 反正,只要跟虚无洞天有关系的结界,他的血便百试不爽。 四周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果然,宁君惜再往前摸,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示意地听兽继续带路,揉着鼻子走进了结界里。 结界里很平静,并没有机关陷阱困阵杀阵之类的,唯一让宁君惜吓了一跳的还是一不小心踩在了地听兽钻的土坑里,一个趔趄差点摔一跤。 结界中有一座简陋石台,其上花纹雕刻繁复,石台上有一尊巴掌大小的四脚小鼎,造型古朴,其外有九龙盘绕雕刻,其内光滑,只是里面放了一颗蓝色珠子。 地听兽便领着宁君惜到了石台上,在那尊小鼎附近雀跃蹦跳。 宁君惜上前,毫无阻碍便将那尊小鼎拿在了手里,这尊小鼎也不知在这里放了多长时间,竟然纤尘不染。 他打量了两眼,确定竟是九龙鼎,不由有点咂舌。 史册记载,九州版图曾被一个自封嬴王的家伙一统过,在那段期间,这家伙曾借天地气运铸就九尊鼎,象征九州气运,名九龙鼎。 有传言得九鼎者得天下,实际就是得九鼎者可融天地气运于一身。 后来,嬴王暴 政,天下硝烟,诸侯争霸,九鼎遂下落不知。 不曾想,他竟然碰上了一尊,而且还拿在了手里。 不过,他的感慨也只是瞬息,很快便不在意了,又将里面的蓝色珠子拿出来。 珠子冰冰凉凉的,若是夏天一定是个很讨喜的东西,可惜,现在是秋天,而且他也不认识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砸吧了下嘴巴,低头看地听兽,“哪个?” 地听兽吱呀一阵怪叫。 宁君惜表情古怪,将蓝色珠子拿在手里转了转,这么个珠子比九龙鼎还珍贵,这让他有点接受不了。 要知道,一尊九龙鼎现世,可能引天下硝烟,群雄逐鹿的,可这么一颗只能在手里把玩的珠子能干什么? 他摇摇头,很纳闷将蓝色珠子放进口袋里,又看着那尊九龙鼎,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带走。 照宋静渊的意思,这里不久会坍塌,与其流落江湖,不如让老头子拿着,老头子总不可能想统一天下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 相赠 http://.biquxs.info/

蜉蝣林边沿。 天边已微有曙光,鱼肚白色在黯淡天宇有些混沌清冷。 陈小泽早已坐不住,往林中焦急张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李原依旧盘膝闭目,似乎什么事都与他无关。 天际的鱼肚白逐渐染上一层淡淡红晕,天色便开始发亮,整个天地渐渐有了些清晨的宁静安和 李原睁开眸子,淡淡道,“天亮了。” 陈小泽抓耳挠腮,“再等等吧……小宁不可能出事的……” 李原嗤笑一声,“会不会有事,你心里清楚。便是再等上一日又如何,你难道还会真跑进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成?” 陈小泽张张嘴,却哑口无言。 李原淡淡道,“我陪你等这近两个时辰,是因为你是炼丹师,你我能各取所需,你若这般优柔寡断,不知轻重,那便没必要同路了。” 陈小泽张口结舌,半晌后讷讷道,“那你先走吧。” 李原面色蓦地阴沉,“你这般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次获得福源的机会,枉费了家族送你来这里的心意,便是有炼丹师的天赋又如何,也成不了气候。” 陈小泽愈发讪讪,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原沉声道,“你当真要在这里空耗光阴?” 陈小泽又犹豫了会儿,点了点头。 “你简直烂泥扶不上墙。”李原愤然起身,指着陈小泽怒斥。 陈小泽挠挠头,小声道,“他是我兄弟。” 李原嗤笑,“你和他多大的交情,认识了多久,便要放弃福源,性命相托,简直愚不可及。” 陈小泽又犹豫了下,抬头道,“要不是他护着,我早在这林子里被蜘蛛咬死了,我也逃不出来。我陈小泽虽然小气又没见识,可好歹也是知恩图报的男子汉,小宁都愿意这般待我了,这点福泽,我不要也罢。” 李原脸色瞬间青一块白一块。 “小泽!”一个熟悉声音忽然响起。 “小宁!”陈小泽大喜转头。 晨风微凉,森林里空空荡荡。 陈小泽顿时觉得毛骨悚然,那个怪东西又来了。 他猛地退后了好几步,躲到一颗大树后面,抱住脑袋,缩成个球,“阿弥陀佛,三清老祖保佑,我的肉又酸又臭,一点都不好吃的……快点走,快点走,快点走……” 李原忽然怒斥道,“什么人?” 他说完,瞬间扑杀过去。 来人 与李原硬对一拳,来人力有不逮,直接砸飞了出去。 李原却得势不饶人,再次追袭,一拳往来人面门砸去。 只是,下一刻,他整个手臂上瞬间一层寒霜,猛地倒退数步,警惕盯着来人,不敢再大意。 “小泽!”来人却完全没有要理会李原的意思,喊了一声,然后咳嗽起来。 陈小泽小心翼翼抬头,愣了一下,“小宁!” 宁君惜有气无力招招手,“过来扶我。” 陈小泽连忙跑去把宁君惜扶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刚才明明没有你呀?” 宁君惜苦笑,“我距离得远,你没看到而已。” “你怎么样?”陈小泽紧张兮兮上下摸宁君惜,似乎生怕宁君惜缺了个胳膊,少了条腿。 “停停停!”宁君惜连忙叫起来,“我没什么事,就是感觉胳膊折了,你别乱动我,疼疼疼。那位谁啊?” “哦。”陈小泽有些悻悻然缩手。 李原上前道,“旭明城李原。刚才不知是朋友,多有冒犯,望朋友勿怪。” 宁君惜是真不认识,只能尴尬笑了一下,“阁下身手不错,就是出手太狠,在下宁君惜,嗯,勉强算一名符篆师。” “宁兄说得是。”李原淡淡道。 宁君惜咧嘴笑笑,对李原没什么感觉,转头又看陈小泽,“你扶我去休息,我送你个好东西。” 陈小泽看着宁君惜呲牙咧嘴的脸,有点歉然,便乖乖扶宁君惜去树那边休息,“对不起啊,我不该丢下你自己走的。” 宁君惜毫不在意,甚至很想说,就是你走了我才轻松呢,知道却不能说出来,轻描淡写说,“没事,那群猴子跑得还不如我快,你走了,我没一会儿就甩掉它们了。” 陈小泽眨眨眼,又黑了脸,“你这是说我拖后腿啊?” 宁君惜脸色一正,连忙道,“没有,要不是你之前消耗它们体力,我肯定跑不过它们的。” 陈小泽咂摸了下,嘀咕道,“怎么听着不像什么好话?” 宁君惜哥俩好撞撞陈小泽肩膀,“是好话,是好话。” 陈小泽撇撇嘴,没说话。 宁君惜靠着棵大树坐下,左手拿着右臂晃悠,缓了会儿,又缓缓活动右臂,奇怪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李原在旁边的树下坐下,对于两人的无视并不在意。 陈小泽挠挠头,“一起进来的,总不能一个人走吧。” “你不是害怕吧?”宁君 惜笑嘻嘻调侃。 陈小泽黑了脸,“你又嘲笑我?” 宁君惜眨眨眼,坐直身子,“我没有!” “你就是。”陈小泽黑着脸道。 宁君惜一本正经,“我就是。” 陈小泽脸更黑了,闷闷不说话了。 宁君惜笑嘻嘻撞撞他,“男子汉大丈夫,别那么小气嘛。” 陈小泽撇嘴,挪了挪屁股,不搭理宁君惜。 宁君惜抿唇微笑,继续活动手臂,然后猛地往地下一抓。 “吱呀吱呀吱呀……”一只两尺的大老鼠便被宁君惜抓在手里,叫唤起来。 “别动别动。”宁君惜呲牙咧嘴,然后将那只大老鼠揪着后颈按在地上。 李原愣了愣。 陈小泽目瞪口呆,“这么大的……老鼠……” “不是老鼠,它叫地听兽。”宁君惜笑眯眯道,“是一种……” “地听兽!”陈小泽猛地拔高声音。 宁君惜悻悻道,“对,就是它带我来找你的。” 陈小泽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送……送我的?” 宁君惜点点头,“我有两只宠物了,所以这只送给你。” 陈小泽匪夷所思,“这可是地听兽。” 宁君惜毫不在意,“我知道呀。” “你要不把那只猫或者那只小鸡给我,我保证给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地听兽你自己养着。”陈小泽连连摇头,实在是地听兽的价值太大。 宁君惜翻白眼,“你想养我还不给你养呢,我就问这只地听兽,你要不要,不要我就赶它走了。” 陈小泽不可思议,“你……赶它……走?” 李原也听得头脑发闷,觉得那个白发的少年真是傻得可爱。 “否则呢?”宁君惜继续刷新李原与陈小泽的三观,“它长得又大又丑,我养它干嘛?” 这是宁君惜的真实想法。 “又大又丑?”陈小泽哭笑不得,瞟了眼毛球,再瞟了眼老鼠一样的地听兽,的确又大又丑,顿时无语。 “你到底要不要啊?”宁君惜提醒,“我抓着它很累的。” 陈小泽咽了口唾沫,“它愿意?” 宁君惜沉默了下,这地听兽愿意跟着他过来,却不一定愿意跟着陈小泽,提议道,“要不认个主,解不开的那种?” 陈小泽哑然半晌,然后使劲点了点头。 第二百章 前往幻蝶谷 http://.biquxs.info/

旁门左道千千万,能列入奇 淫巧术的却并不多,总得归结为三类。 诡术,算术,机关术。 其中,诡术最为驳杂,又以咒术最为难缠。 契约术便是咒术的一种。 一契一约便是契约,或者平等,或者不平等,如平常人的抵押租赁约定是一个意思。 最常用的契约术是人兽契约,大体分三类。 最常见的一类是奴契,相当于卖身契,是一种精神契约,必须言听计从的契约。 第二类是拘契,相对与奴契约束小些,可随时解除,只是束缚被契约兽的行动。 第三类是善契,便是一种朋友契约,更类似口头上的契约,双方互帮互助,几乎没有约束。 这些乱七八糟的,陈小泽自然一窍不通,也没想过自己这么个整天带一帮小弟厮混的小混混哪一天会有个契约兽,就愣愣看着宁君惜。 因为毛球,宁君惜对契约术多了解了些,稍微一想,也签血契吧。 血契是善契的一种,以血脉契,彼此间血脉相约,强者帮扶弱者,血脉间存在感应,算是比较友好的一类契约。 不过,宁君惜这么干脆的原因是,除了血契以外,其他契约他都不太有把握,可不能给陈小泽找到了把柄。 等宁君惜给陈小泽弄完了血契,天色已经大亮,林间还剩浅淡薄雾。 陈小泽拍着胸脯表示,以后宁君惜便是他大哥,他小弟就是宁君惜小弟,绝对以宁君惜马首是瞻,宁君惜说一绝对不说二,宁君惜指东绝对不打西。 宁君惜只是微笑,有点想袁熙洪了。 两个少年只顾着闲聊,李原终于有点看不下去了,出言询问,“两位有什么打算?” 陈小泽眨眨眼,看宁君惜。 宁君惜却看陈小泽,“我随便。” 陈小泽哭笑不得,“那我也随便。” 李原淡淡道,“既如此,两位不如同我一道去幻蝶谷碰碰运气?” 宁君惜还是看陈小泽,毕竟他连这家伙怎么冒出来的都不知道,自然不会多嘴。 李原便也看陈小泽。 陈小泽愈发哭笑不得,挠挠头道,“也行,不过碰到机缘怎么分?” “随意。” “各凭本事。”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宁君惜眨眨眼,改口道,“各凭本事吧。” 陈小泽看了眼宁君惜,有点无奈,“那便各凭本事。” “那便走吧,不要再废话了。”李原淡淡道, 陈小泽与宁君惜面面相觑,这是嫌弃他们,可他们也没让这家伙等着啊。 …… 酒剑山庄大厅,昨晚酒香醉人,以致于锦州附近的一众江湖大佬喝了一夜的酒,尽数醉倒在大厅中。 于是,酒剑山庄便不得不安排了一众江湖巨擘住下,还要派人同各江湖势力说一声,免得闹出什么笑话出来。 当然,这些与碧萝轩的主人是没有关系的,也与种满芭蕉的不知年纪老人也没多大关系,也就是让老庄主宋成陵更加窝火些。 所以,宋成陵又回到了瀑布前,坐在了那水声轰隆的阵法中,盘膝静坐,那柄名斩妖的古剑又被放入了瀑布里,似乎这位老人从不曾出去过。 他始终觉得酒剑山庄变成如今这副乌烟瘴气模样是因为当年他出剑不够利索,可转眼间自己记忆里的那片江湖也变成了乌烟瘴气的模样,他却是看不懂了。 就像当年,他以为酒剑山庄错了,于是他出了酒剑山庄,独自闯荡,结果出剑反而越来越不痛快,似乎从头到尾不是其他人错了,而是他错了。 他想不通,看不透。 于是,他返回酒剑山庄,在这片瀑布前想了近十年,放任了很多东西,甚至当恶名昭彰的四煞之末毒仙连俏儿嫁入酒剑山庄也默许了。 结果,他还是想不通,不明白错的到底是谁,又为何会错了。 就像昨晚,他觉得他们的做法是不对的,于是他想出剑了,结果却是连最懂他的三弟都反对了他的做法。 有些事,从头到尾就是笔糊涂账,然后越拖越糊涂,到如今便一团乱麻,想理也理不清了。 “二哥。”宋成薪大步走入阵法,喊了一声,他身后跟着已经收拾整齐了的宋成缙。 宋成陵睁开眼,等看到那个侏儒时视线顿了顿,最后知道点了点头。 宋成薪淡淡道,“我将老四放在这里,过些时辰带走。” 宋成陵皱皱眉,“又有人来了,军伍里的?” “薛家来了五百骑,将整个酒剑山庄围起来了。”宋成薪平静道。 宋成陵皱皱眉,最后叹了口气,“你去吧。” 宋成薪看了眼宋成缙,转身离开。 …… 此时,碧萝轩中也不是很清闲。 宋静渊对面是宋雨宸。 “你想广结善缘,自然也有人想坐收渔利,只是看他们敢拿几个势力开刀而已。” 宋静渊听说了堰州军左翼军营千总借护送重山那两兄妹为名将整个酒剑山庄包围后,声音平静说。 “便坐壁上观?”宋雨宸显然并不满足这个答案。 “你爷爷昨晚也不是有意落了你面子,你大可不必在意。”宋静渊抿了口茶水道。 宋雨宸皱皱眉,“爷爷若如你这般,我倒是可以不在意。” 宋静渊轻轻叹了口气,“这次,酒剑山庄没有把柄可拿,无论什么结果,免不了落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不过,酒剑山庄也没什么名誉可谈了,至于其他人,只当为当年的事还债了。” 宋雨宸面上露出些许不悦,“你若真有这份心,怎会一直待在这里。” 宋静渊摇摇头,“你去吧,静观其变即可。” 宋雨宸迟疑了下,“昨天,你这里来过客人?” 宋静渊抬头,露出一点浅淡笑意,“两个有点意思的少年,天赋并不输于你。” 宋雨宸淡淡道,“我先去了。” 宋静渊点了点头,喝了口茶水,低头摸起一本书籍开始翻看。 宋雨宸哼了声,快步离开。 宋静渊置若罔闻。 …… 繁花随风蝶翩飞,一片嫣红姹紫色。 幻蝶谷,是一片极美之地,也是一片极神奇之地。 双翼煽动间,可编织出这世间最美的梦。 这是外界对幻蝶的评价。 幻蝶制造的的确是一场幻境,不过这场幻境也可能是一场机缘,是福是祸,福源大小,皆由天定。 所以,幻蝶谷也是进入牛耳洞天的人必去的一处地方。 在前往幻蝶谷的路上,陈小泽跟宁君惜说了那片让他们吃了大苦头的林子是蜉蝣林,见宁君惜一脸茫然,便将蜉蝣林与幻蝶谷一并说了说。 看着宁君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陈小泽还是有点得意的。 之后,陈小泽又偷偷跟宁君惜说了怎么遇上李原的来龙去脉,宁君惜只是点头表示知晓了,然后又偷偷说了句,见机行事。 陈小泽愣了愣,然后偷偷冲宁君惜竖了个拇指。 两个少年并不与李原客套,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很快,三个人到了幻蝶谷。 第二百零一章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http://.biquxs.info/

晨露映霞,彩蝶翩飞。 阳光洒落山谷,幻蝶谷中氤氲着一层淡粉色的雾气,有清香扑面,几个人影在雾气中穿梭,花团锦簇模模糊糊,是如同童话的漂亮景致。 陈小泽看得都呆了,嘴巴微张,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 宁君惜虽不至于见多识广,却也不至于失态,瞥见陈小泽的一副痴呆模样,不由想笑,伸手一拍陈小泽下巴,“回神了,下巴都掉下来了。” 陈小泽深深吸一口气,一脸认真道,“我就是想吸一口香气,尝尝是什么味道的。” 宁君惜忍住不笑,“那什么味的?” 陈小泽砸吧了下嘴巴,“不知道,刚才没尝出来,要不我再尝尝?” “行了,你也别尝了,要是在这里进去了幻境,出了什么丑,出去了可别说认识我。”宁君惜拍拍他肩膀,调侃。 陈小泽有点悻悻。 李原瞥着两个少年,显然不是很看得上,不过也不知为什么,一直容忍,淡淡道,“别浪费时间了。” 宁君惜笑了笑,“那李兄先行。” 李原点了下头,干脆往花海里去了。 宁君惜冲陈小泽做了个见机行事的表情,紧跟而上。 陈小泽也连忙跟上。 花海中有不少人,有些如同梦游般走动,有些盘膝而坐,有些干脆睡在花海里,都安安静静,并没有什么不雅的行为。 毛球对这花粉有点敏感,打了几个喷嚏,就开始病恹恹想往宁君惜衣服里钻,宁君惜见它实在可怜,便由着它了。 反正给钻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幻蝶谷外围幻蝶不多,这里入幻境的都是些意志薄弱者。 李原能凭借自己能走到如今这一步,自然不可能是这类人。 陈小泽能学习炼丹术,炼丹需要精力完全集中,一次炼丹持续几个时辰甚至几日,若是意志薄弱,便也不可能炼丹出来。 至于宁君惜,只自小受得磨难便非常人能承受,跟意志薄弱更扯不上边。 所以,三个人往幻蝶谷内走,人逐渐减少,依旧眸色清明。 宁君惜悄悄问陈 小泽,“若是这些人醒不过来怎么办?” “会一直沉睡下去的,最后成为这里的花肥。”陈小泽也悄声回答。 “我现在能退出去吗?”宁君惜眨眨眼,很无辜问。 陈小泽呆了一下,“都进来了,出去干什么?” “我可不想当花肥。”宁君惜连连摇头。 陈小泽没好气道,“要是我醒了,把你背出去便是。” 宁君惜眸子一亮,笑嘻嘻揽住陈小泽肩膀,“爽快!要是我早醒也背你。” 陈小泽撇撇嘴,虽然听宁君惜这么说有点开心,可却也觉得宁君惜是下了套子等着他钻,这就一点都不好了。 李原忽然停下了脚步。 两个少年连忙停下,看向李原。 “稍等。”李原淡淡说了一声,往花丛中去了。 然后,两个少年眼睁睁看着李原咔嚓一声拧断了一人脖颈。 两人都愣了愣,陈小泽一下子激动大叫,“你做什么?” 李原没说话,而是低头向另一个人伸手。 宁君惜皱皱眉,身形一闪,瞬息站到李原身边,挡开李原的手,“你这般太不厚道了。” 李原有些不悦皱起眉,“我也非滥杀无辜之人,但这些人之前要置我于死地,现在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何不妥?” 宁君惜牵动了下嘴角,“没什么不妥,但是既然你既然邀了我们一路,便不该将我们牵扯到你的旧恩怨中,若是日后此事追究起来,谣传我们是帮凶,我们岂不是要百口莫辩。” 李原不耐烦道,“那你想如何?” “你我分道扬镳,然后你再杀他们,或者你继续与我们同路,然后,另找个机会与他们一决高下。”宁君惜声音平静。 李原打量了眼宁君惜,嗤笑,“你不觉得有些荒唐?” 宁君惜笑笑,“你既然想借我们两个的势,便不该再奢求更多,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 李原脸色阴晴不定,最后脸上笑容忽然有些玩味,“你受伤很重?” 宁君惜淡淡道,“我是一名符篆师,而且我还懂得些医理。” 李原哼了一声,身子骤然闪过,如同老鹰捕食,瞬间往一人脖颈处抓去。 只是,下一刻,他的手又被人拦住了。 还是宁君惜。 李原脸色有些难看,“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君惜眨眨眼,一本正经,“自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陈小泽在一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原脸色愈发难看,“你这是铁了心要拦我?” 宁君惜眨眨眼,他就是单纯看不惯李原趁着人家睡觉把人家灭了的行为,反正这家伙不是个好东西,他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李原忽然嗤笑一声,站直身子,往宁君惜面前走了一步,“你当真以为,我忌惮你?” 宁君惜微笑,“若是我猜的不错,你只是想借助符篆师的身份,帮你拦些人,知道一路而来运气比较好,那些的人都没碰上。” 李原点了点头,“我不信你身上还有符篆。” 宁君惜笑容温和,“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你应该不会对我下死手吧?” 李原点了点头,身形却瞬间一闪而逝。 一抹寒光瞬间一闪而过。 叮一声轻响。 宁君惜抬手正巧夹在那抹寒光上,是一柄匕首,淡然道,“速度有点慢。” “是嘛?”李原冷笑一声,猛地手腕一抖,瞬间一股大力自匕首上涌现,在挣脱束缚的一瞬,瞬间一旋,往宁君惜面门刺去。 宁君惜脚尖一旋,避开这一击,却见李原径直往陈小泽方向刺去。 宁君惜连忙掠身追去。 在追上的前一瞬,李原却忽然转身,一匕首直接划来。 宁君惜猛地顿足,身形后仰,堪堪躲过惊险一刀,又顺势挡住李原转划为刺的一匕首。 李原却瞬间加力,将宁君惜的手臂一下子弹开,一拳朝宁君惜面门而去。 这次,宁君惜却是没躲,直接一拳迎上。 李原在这一瞬间面色微微一变,只是已没有时间反应,只能硬撞上去。 这时,花海中一道诧异声音响起,“宁兄?” 第二百零二章 幻蝶谷的梦境 http://.biquxs.info/

一瞬之间,两拳相碰。 一道微弱红芒在两人之间亮起,瞬间而逝。 李原倒退数步,捂着右臂,整个右手一片通红,脸色有些痛苦,死死盯着宁君惜。 宁君惜仅仅后退了一步,一脸淡然,“承让承让。” 说完,他抖落长袖,遮住了微微颤抖的双手,转头看向来人,颔首微笑,“秦兄,好巧。” 秦萧目光微微一闪,敛去了眼中的讶然,上前拱手道,“原是宁兄在与这位兄台切磋,倒是让秦某人汗颜。” 他并不冷落李原,笑容如沐春风,“能与宁兄过招的,想来也非凡俗之辈,不知这位兄台大名?” 李原将右手负于身后,扫了眼来人,淡淡道,“堰州李原。” 秦萧点点头,并没有因为这么个籍籍无名的名字而态度淡漠,笑容愈发温和,“堰州秦萧,幸会幸会。” 李原脸上冷肃之色也微微收敛,“原来是秦少主。” 秦萧点了点头,“有缘聚首,三位可愿同行,此后也好有些帮衬?” 李原神色微微一动,却是没说什么。 宁君惜扫了眼秦萧身后三人,微笑道,“多谢秦兄好意,不过我才到这里,又不知何时能出去,也不好耽误了几位时间。” 李原皱皱眉,还是没说什么。 秦萧有些遗憾,“那还真是不巧。” 宁君惜宽慰道,“来日方长,秦兄不必在意。” 秦萧哈哈一笑,“也对也对,还是宁兄洒脱,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宁君惜颔首道,“那便不耽误几位时间了。” 几人拱手分别。 宁君惜歪头看了眼李原,微笑道,“没到那一步过,便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修为比你高的人,毕竟鸿鹄也是要先脚踏实地,日后才可能高飞。李兄说,是吧?” 李原面色漠然。 “保重。”宁君惜淡淡说了声,招招手,跟陈小泽一同离开。 陈小泽冲宁君惜竖拇指,“老大厉害了。” 宁君惜拍了下自己胸膛,玩笑道,“小场面。” 陈小泽夸张叫起来,“老大威武!” 宁君惜耸耸肩膀,“走了。” 两个少年渐行渐远。 李原皱眉几个呼吸,竟没再下手杀那几个人,追着两个少年去了。 越往幻蝶谷去,粉色雾气便愈发浓郁,香气反而愈发悄无声息。 透明状的粉蝶搅动雾气,让人生出坠入梦境的错觉。 陈小泽面上忽然露出惊喜神色,招手道,“林二,张千,你们怎么来了?” 宁君惜愣了愣,往前面看了看。 陈小泽却抓着空气冲宁君惜道,“老大,你看,这是张千,别看这小子贼眉鼠眼的,做饭贼香,等出去了,一定让他做出来给你尝尝。” 说着,他还象征性地拍了拍空气,像是在拍什么人的肩膀。 宁君惜哭笑不得,“不是说大场面他撑不住吗,他怎么跑进来的?” 陈小泽眨眨眼,“对呀,你怎么跑进来的?” 然后,他忽然面色惊奇,“没了……” 他眨巴眼看宁君惜,不确定道,“幻境?” “找个地方,洗洗睡吧。”宁君惜笑眯眯拍拍陈小泽肩膀。 陈小泽四下看了一圈,“老大呢?” 宁君惜有点不好意思,“没感觉。” 陈小泽立即不乐意了,“那我怎么找老大?” 宁君惜不在意道,“我对于机缘没什么兴趣,其实在哪里都一样。” 陈小泽一愣,顿时一脸崇拜,“老大霸气。” “虚伪。”宁君惜斜眼道。 “我这是字字发自肺腑啊。”陈小泽指天发誓。 “行了,别浪费时间。”宁君惜微微打了个哈欠,昨晚折腾了一晚上,他还是很希望能小憩一会儿的。 陈小泽立即笑嘻嘻道,“得令。” …… 幻蝶谷地势平坦,普遍生长一种名尘缘的花朵,植株齐腰,往其中一躲,除非运气差,一般很难被人发现。 当然,最一劳永逸的方法是尽可能往内,越往内人越少,植株越多,风险越少。 只是,陈小泽产生幻觉的地方,属于不突出也不落后的位置,也就算不得什么保护了。 不过,这小子还是很挑三拣四的选了个自觉比较安全的地方,花开得最为繁茂。 这家伙跟宁君惜咧嘴傻笑,等宁君惜摆摆手示意赶紧睡,便倒头就睡,睡相也大大咧咧,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 李原也没往里走,见两个人停下,便也停了下来,在两人不远处躺下,侧身闭目,是最警惕的姿势。 宁君惜自然看出来,这家伙是赖上他们两个了,不过也无所谓,之前他已经警告了这家伙了,也不怕这小子敢再拿他们当靶子。 他便是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心,也不会管这种恩怨很分明的事,只是心里嘀咕,这小子估计有点故事。 他躺在花海里,看了会儿头顶粉雾,觉得眼睛 有些累,便闭上了眸子。 阳光透过叶缝,斑斑驳驳洒落,偶尔有幻蝶翩飞,似乎一片安和。 …… 漫天的飞雪。 一片白皑皑的世界,入眼看不到其他颜色。 在冰雪中,有人站于高峰,背对天地,长身玉立,微微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色。 霜花落在那人的白衣白发上,愈发增添了几分出尘淡然。 四周寂寥,天地间他遗世独立。 忽然,一声如同破冬春雷的炸响在云层间传来。 阴沉的天空骤然有无数道闪电如同密网四散,范围越来越大,似乎要将整个天空笼罩。 然后,又一声炸雷响起。 只是一瞬,整个天空雷电肆虐,似乎无休无止。 轰隆! 第三声炸雷平地而起。 阴云中有雷电直劈而下。 一柄长剑破空而去,瞬间与雷电相击。 无数火花分迭而起。 在璀璨如流星的万千火花中,那人缓缓转身,看向整个天地。 看不清面容,可他唇角微勾,喊出了一个名字。 “宁君惜!” 如同一声炸雷。 一瞬之间,一片黑暗。 …… 宁君惜猛地惊醒,睁开眸子,茫然四顾。 粉色雾气氤氲,风摇绿枝,花枝轻颤,幻蝶不时飞过,偶有花瓣飘零,随风而去。 正是一片祥和美景。 宁君惜眨眨眼,转头看陈小泽还在睡觉,还砸吧了下嘴巴,呓语了一句,好吃,不由哑然。 他将两只手垫在脑后,抬头看着入眼美景。 过了会儿,他伸手去触一只最近的幻蝶,那幻蝶倒也友善,悄然落到宁君惜指尖。 宁君惜不自觉露出笑容,小心翼翼将幻蝶凑到眼前。 触角轻颤,蝶翼煽动,透过浅淡雾气的阳光折射在半透明的幻蝶身上,五彩斑斓。 宁君惜一时间看得入迷。 正在这时,一只白猫猛地闯入视线。 幻蝶受惊,仓皇飞走。 宁君惜也吓了一跳,一下子坐起,然后一脸无奈。 “毛球!”他隐忍怒气,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咿呀!”毛球叫了声,在宁君惜身上打了个滚儿,一个没注意,直接从宁君惜身上滚了下去,爬回来就委屈巴巴了。 宁君惜哭笑不得。 第二百零三章 有点误会 http://.biquxs.info/

漫天花海中,少女随花色翩翩起舞。 风吹花飘零,雾散香绕身。 映出一片灼灼其华。 “枫哥哥,你这次回来,还走吗?”少女如同蝴蝶,翩然到白衣少年面前,俏皮问。 林晓枫摸摸少女脑袋,笑容温柔,“自然是要回去的,不过阿凝可以去青云学院看我。” “可以吗?”宋香凝有些惊喜,眸子亮晶晶的。 “自然。”林晓枫点点头,“到时正好给你介绍几个我的好友,阿凝一定也会喜欢他们的。” 宋香凝愣了一下,“男的女的?” “自然都有,阿凝不会介意吧?”林晓枫捏捏少女腮帮,笑问。 宋香凝笑容牵强了几分,“那阿凝漂亮,还是她们漂亮?” 林晓枫笑容更开了些,“在枫哥哥心里,阿凝是最特别的。” “真的?”宋香凝眨眨眼。 “傻丫头,当然是真的。”林晓枫摸了摸宋香凝鬓角,“你不信我?” “哪里。”宋香凝捏着林晓枫衣角,双颊有些红晕,羞涩道,“枫哥哥也是最特别的呢。” 林晓枫轻声道,“回去了,我便向你父亲说明我们的事。” 宋香凝猛地抬头,又瞬间低下,“真的啊?” “自然。”林晓枫轻声道,“不过,你要多等我几年,可觉得委屈?” 宋香凝连忙摇头,“不委屈,不委屈,可是……” “那个少年……”林晓枫捏着宋香凝肩膀,迟疑了下,“我有空会同他聊聊,不必担心。” 宋香凝欣喜道,“枫哥哥最好了。” …… 睡了一觉,宁君惜便彻底精神了,又不知道陈小泽什么时候醒,便趴在花丛里看毛球与小怪闹。 这两个家伙似乎永远无忧,看着也会让心情好起来。 宁君惜折了一枝花逗着两只小兽玩,两只小兽便抓那朵花玩,谁知道宁君惜太狡猾,愣是不让它们抓住,小怪急得啾啾叫唤,毛球就直接扑宁君惜身上撒泼打滚耍无赖,最后宁君惜只能无奈投降。 只是,下一刻,宁君惜又会折一枝花继续逗它们。 李原比陈小泽先一步醒,见两个人都没走,犹豫了下,走过来,“聊聊?” 宁君惜愣了一下,没料到这家伙会跑过来,也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好聊的,坐起身将花丢掉,示意他说,自己听着。 毛球与小怪便也不闹了,毛球叼着小怪钻进宁君惜怀里,齐齐看着李原。 “我想与你合作。”李原面色肃然道。 宁君惜心里纳闷,却微笑道,“合作什么?” 李原露出一脸自信,“我志在凌云,但缺少资源,而你是符篆师,最不缺的便是资源,所以你我互帮互助,如何?” 宁君惜挑眉道,“怎么个互帮互助法?” 李原面色平静,“日后,你若有难,我必全力相助。” 宁君惜忽然有了点兴趣,“你怎么确定我会与你合作?” 李原皱了皱眉,“你那句话的意思,难道不是想帮我?还是我理解错了?” 宁君惜眨眨眼,浅笑道,“应该是你理解错了。” 李原皱眉道,“这么说,你不愿帮我?” 宁君惜微笑,他自然不愿意帮个莫名其妙的人,委婉道,“第一,你天赋一般,百般努力,也不过如今这般,这还仅仅只是锦州城;第二,你若半路夭折,我岂不是功亏一篑,风险实在太大。” 李原忽然笑起来,“看来你的野心比我想的还大。” 宁君惜愣了愣,瞬间明白,他们的格局不一样,便也释然,认真道,“我叫宁君惜,出身郦州,与锦州城隔了近万里。” “那又如何?”李原毫不在意。 “我得罪了林晓枫。”宁君惜无奈道。 李原笑道,“那你更该同我合作。若我猜得不错,你如今的修为,都是药石堆积起来的,完全没有实战经验,可不是林晓枫的对手,而我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全凭借的我自己,自然尚有一战之力,到时扬名,你若再想通我合作,可就没这般好说话了。况且,我更适合外面的浩瀚盛世,对你也会有很大裨益。” 宁君惜面色古怪,“你确定?” “有问题?”李原挑眉。 “没问题。”宁君惜尴尬道,“可是,你我之间缺乏最基本的了解。” “日后再了解便是。”李原淡淡道。 “你不怕我没真本事?”宁君惜小心翼翼道。 “机会,都是自己把握的。”李原眼中闪过一道锋锐,铿锵道。 宁君惜点点头,这家伙倒是很轻狂,浅笑道,“那你让我想想,如何?” 李原微微一勾嘴角,“我不急。” 宁君惜点点头,“那请自便。” 李原径直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宁君惜咧了咧嘴,有些哭笑不得,这家伙倒是自信的很,只是不太聪明。 他瞥了眼熟睡的陈小泽,微微勾起嘴角。 他的确不需要给自己铺路,但是他想给这个有点傻乎乎的少年铺路。 这个少年,若胆子小,修为低,资质一般,一无是处,怎么可能去酒剑山庄参加宴会,还让李原想拿他当挡箭牌。 有些事,他不想猜,不代表便察觉不出端倪来。 而以这少年如今表现,明显是忽然进入青年才俊这一圈子的,以致于少有人知道他。 这看上去是好事,其实只能算是不坏不好的事。 就像一个外乡人要在外地站稳脚跟,要么入乡随俗,要么一飞冲天。 陈小泽明显只能选前者。 而以这家伙的性子,胆小怕事,一定会被人欺负的,要是有个脾气硬的人帮衬着,情况显然要好很多。 只是,他有些不确定,陈小泽属于哪一类人,傀儡师,阵法师,不太可能,符篆师,炼丹师,还是小众的旁门左道? 所以,他打算等陈小泽醒了,问问。 他接受峨眉少主宁君惜,但也想做宁君惜 毛球咿呀了声,扑到草地上继续跟小怪闹。 两只兽闹得花海里花瓣四散,如同下雨。 宁君惜视线已过去,万般思绪便尽数散去,又折了朵花,继续逗它们。 两只兽乐此不疲。 在宁君惜逗两个家伙都要厌了时,陈小泽终于醒了,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砸吧嘴道,“开饭了吧?” 宁君惜哭笑不得,“你倒是还记得吃饭,那你记得自己这是在哪里吗?” 陈小泽愣了一下,睡眼惺忪看宁君惜,“老大?” “就等你了,准备走吧。”宁君惜拍拍陈小泽肩膀,站起身,正巧看到不远处有两人依偎而来。 紧接着,一个毫不客气的声音远远传来,“宁君惜!” 陈小泽一下子跳起来,大叫道,“谁这么放肆呀。” “宋家大小姐。”宁君惜有点无奈,并不想再理会那个刁蛮丫头,实在是宴席上的那次闹剧让宁君惜彻底烦了,转身道,“走吧,别浪费时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 陈小泽哦了声,连忙追去,“似乎是黄昏,在落霞峰。” 李原睁开眼,一言不发跟去。 “落霞峰是哪里?”宁君惜茫然道。 “跟着我就是了。”陈小泽得意拍拍胸膛。 宁君惜微笑,“对,那现在去哪里?” “老大没有去的地方吗?”陈小泽奇怪问。 宁君惜翻白眼,“我连这里有什么都不知道,能去哪里?” 陈小泽瞬间两眼放光,“我跟你说啊。” “你别说了,就你想去哪里我跟去吧,不缺这点福源。”宁君惜笑着打断。 “哦。”陈小泽有点泄气,又有点兴奋道,“去青药谷,里面很多好东西。” “青药谷,就是里面很多药吗?”宁君惜好奇道。 “对对,我这次来就是眼馋那里面的东西,听说里面的月灵果十年份的顶外面十五年份的,还有……”陈小泽一说这个瞬间眉飞色舞,说了一堆。 宁君惜便状似无意道,“这么说,你是炼丹师?” 陈小泽又讪讪下来,有点不好意思道,“老大厉害,我本来想着说呢,就给你说出来了。” 宁君惜赶紧竖拇指道,“炼丹师厉害了,以后要是你发达了,可别忘了我啊。” 陈小泽扬头得意道,“那是,你可是我老大呢,再说,老大是符篆师,那个……” 宁君惜打断,“几品的了?” 陈小泽又蔫下来,挠头道,“才九品,不过,我师傅说我是大器晚成,以后铁定能走远的。” 宁君惜笑眯眯道,“那是,你可是我小弟,对吧?” 陈小泽立即眉开眼笑,“对对对。” 两个少年自顾自高谈阔论,却是完全忽视了身后的两个俊男靓女的叫喊,差点把宋香凝气得七窍生烟。 不过,最后,林晓枫直接上前,拦在了三人面前,这样三人只能停了下来。 第二百零四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http://.biquxs.info/

骤然疾风掠过。 雾气搅动,带起花瓣飘零,两道身影瞬间挡在三人面前。 “宁兄这般着急,是想去哪儿?”林晓枫牵着宋香凝,笑容很是儒雅温和。 宁君惜只能停下脚步,笑得从容,“原来是林兄和宋小姐这对神仙眷侣。” 林晓枫点点头,浅笑道,“原来宁兄也是明白人,那么名人不说暗话。宴会上的那些误会,林某希望宁兄能出面澄清一下。” 说着,他看了眼李原。 李原身体愈发紧绷,紧紧盯着对面的二人。 宁君惜眨眨眼,上前一步,好脾气道,“怎么说?” 林晓枫笑笑,“过几日林某人会再次宴请众俊杰,届时希望宁兄也能参加。” 宁君惜算是明白林晓枫的意思了,就是让他多留几日,然后在宴席上给这对神仙眷侣祝福嘛。 若是平日里,他倒也乐得成全他们,只是自己在锦州城多停留几日,顺便还能体验一下这附近的风俗民情,也没什么。 只是,此番老头子在身边,他可不好随便答应下来,皱了皱眉,“此事恐怕会让林兄失望。” 林晓枫一下子皱起眉,“只是这点小事,便让兄台这般为难吗?” 宁君惜斟酌了下,“我离去时会同酒剑山庄的几位前辈解释,必不让几位前辈误会,林兄觉得如何?” 林晓枫上前一步,“宁兄是打算出去这里便离开?” 宁君惜并不想跟他纠缠,“林兄若是还不满意,我可在宴会当日托人送上祝福,这般可好?” “若是宁兄走不了呢?”林晓枫又问。 宁君惜愣了一下,这话意思比较广泛,让他有些拿不准,不过他依旧平静,“林兄这是何意,不妨直说。” 林晓枫咳了声,知自己一时心急说漏了嘴,便顺势又上前一步,“林某人在青云也接触过几个研修符篆的师兄师姐,对符篆之术略知一二,想与宁兄切磋一二,不知宁兄可否赏光?” 李原忽然上前一步,有些跃跃欲试。 在他看来,他与顶尖天才相比,只是缺少一个展露锋芒的机会,他并不比他们差,而这次的机会明显很不错。 宁君惜微一皱眉,又瞬间舒展眉头,微微一笑,“也好,不过这里景致甚好,若是破坏了实在惋惜,不如只切磋些拳脚功夫,点到为止,如何?” “宁兄爽快。”林晓枫爽朗一笑,看了眼宋香凝,上前道,“宁兄请。” 他一身白衣翩翩,完全称得上风流倜傥,仪表堂堂, 绝不愧对他少年俊杰的名头。 反观宁君惜,衣衫不整,脸上还有擦伤,实在是狼狈不堪。 陈小泽看得一头冷汗,连忙拉住宁君惜,“老大,识时务者为俊杰啊,丢一次人不要紧。” 宁君惜压了压陈小泽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上前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晓枫微笑道,“拳脚无眼,宁兄可要小心了。” 他说完,迅猛前冲,一拳便往宁君惜面门而来。 宁君惜微微后仰,身形瞬间滑退。 林晓枫如影随形,变直拳为勾拳,往宁君惜脑袋方向打去。 宁君惜后脚跟微微离地,脚尖使劲踩地,硬生生停下脚步,抬手格挡,一手往林晓枫手肘处打去。 林晓枫手臂如游蛇,诡异弯曲,躲过宁君惜招式,依旧往宁君惜头颅打去。 宁君惜不慌不忙格挡,他反应能力不输于人,应付起来自然游刃有余,只是他眉头微皱。 所谓打人不打脸,这家伙却喜欢三番两次往他脸上招呼。 若是仅仅拳脚,他脸上被打一下他倒是不在意,可若是这家伙不守约,脑袋上被打一下,他特定会吃大亏,这就让宁君惜有点厌恶。 “你以为,仅仅一个符篆师便值得酒剑山庄拿大小姐来拉拢?”他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林晓枫眉头一皱,动作停滞一瞬。 宁君惜趁这空档,一拳打在林晓枫胸口。 林晓枫一把扣住宁君惜手腕,顺势一个过肩。 宁君惜面色不变,死死抓住林晓枫,猛地下坠。 两人手上瞬间你来我往,又是数招。 宁君惜却趁机快速道,“宋家老祖宗与我家长辈有旧,有意撮合,但我与宋小姐皆无他意,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但若真惹了宋家老祖宗不满,孰轻孰重,你当明白。” 两人对上了一拳,顿时四周花瓣飘零,粉雾四散。 两人瞬间倒退数步。 林晓枫面色如常,上前道,“宁兄果然非寻常之人,林某人甘拜下风。” 宁君惜微笑,“林兄乃识时务之人,与宋小姐更是郎才女貌,他日宴席,宁某自会送上贺礼。” “多谢。”林晓枫抱拳,拉着宋香凝离去。 宁君惜揉着手腕,有些无奈。 为什么好好讲道理不听,非要将长辈搬出来比一比谁靠山大才愿意听? 陈小泽眨眨眼,凑过来拉宁君惜衣袖,惊奇道,“老大,你赢了?” 宁君惜 立即呲牙咧嘴,将手举起来,似乎断了般耷拉着,“你看呢?” 陈小泽又眨眨眼,“又折了?” “不至于。”宁君惜甩甩手,“走吧。” 李原面无表情,眸色晦暗不定。 宁君惜瞥了眼他,有点讥笑,“你全盛时,尚且不能与他们这等天才争锋,你觉得如今的你便能与他们较量?” 李原皱了皱眉,淡淡道,“多谢。” 宁君惜用左手拿着右手摇晃,漫不经心道,“你心里到底是谢我还是骂我,反正我是不知道的,也不指望着你对我有什么好印象。” 这是宁君惜的真实想法。 从一开始的试探,到现在轻描淡写将林晓枫打发走,任由谁也不会信,宁君惜人畜无害的外表下,也是像他平时表现出来的一副漫不经心。 所以,宁君惜也不指望李原对他的印象如何好。 李原抿唇不语。 陈小泽倒是没什么芥蒂,伸手帮宁君惜晃晃手,眼巴巴道,“老大,你刚才跟那个牛气冲天的林晓枫说了什么啊?” “我说祝他们百年好合,婚宴上我会来讨杯喜酒喝。”宁君惜笑嘻嘻道。 “真的?”陈小泽将信将疑。 “那我能说什么?”宁君惜无辜耸耸肩膀,“难道还能威胁他,要是再敢找我的麻烦,杀了他啊?” 陈小泽眨眨眼,“这玩笑开得有点大呀。” 他忽然想到什么,一拉宁君惜手臂,“不过,老大……” “啊……疼疼疼!”宁君惜大叫起来。 陈小泽连忙缩手,讪讪道,“老……老大……” “怎么了?”宁君惜距离陈小泽远了点。 陈小泽愈发讪讪,“我忘了。” 宁君惜斜眼看了他一眼,“那你能记得什么?” 陈小泽悻悻低头,挠了挠脑袋。 “走吧,该去青药谷了。”宁君惜笑道,忽然想到林晓枫的那句他走不了的话,不由皱了皱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陈小泽却顿时眉开眼笑,“老大,听说青药谷里有机会碰上药灵。” “要是能逮住,这次就算没白进来了。”宁君惜也顿时来了兴趣。 “我有法子把它引出来。”陈小泽双眸亮晶晶的。 宁君惜眸子一亮,赶紧竖拇指,“那就看你的了,我看好你。” 陈小泽有点不好意思挠头,却又挺挺胸膛,“小意思。” 第二百零五章 忽然而起的争吵。 http://.biquxs.info/

青葱翠色,林中微风徐来,携着清淡桂花香,甜香便充斥了整片密林。 青药谷中有一片桂树林,此时桂花开得正旺。 浓密枝桠间,两个少年悄无声息躲藏其中。 白衣少年微微阖目,似乎打盹儿,微风不时抖落金色小花,飘落在那袭白色,此时少年怀里的白猫便会吭哧几下鼻子,将那些小花吹走。 少年身边,一身灰衣的少年紧张兮兮看着树下,一动都不敢乱,以至于金黄铺了一身。 这时,一阵徐风吹来,树叶飒飒作响。 树下草丛传出极细微的响动,几棵草颈微微摇曳。 灰衣少年忽然绷直了身子,屏住了呼吸,他心中暗道,来了。 白衣少年依旧阖着眸子,只是他悄悄竖起了一根手指。 他怀里的白猫悄然站起身。 然后,白衣少年手指悄然弯曲。 那只白猫如同幽灵般一闪而逝。 这时,桂林中忽然传出一阵翅膀煽动。 一只花斑鹦鹉钻入桂树里,扑扇着翅膀扑在了白衣少年身上,不由分说一阵啄咬。 桂林中一阵喧嚣。 紧接着,一阵树枝折断声,噗通一声闷响,白衣少年从树上摔了下来,好在没摔得四脚朝天,只是磕了膝盖一下,手里抓着那只鹦鹉。 “老……老大,你没事吧?”灰衣少年跟着从树上跳下来,结结巴巴问。 “这鹦鹉是真成精了吧。”宁君惜抓着鹦鹉的两只大翅膀,将它拎得与他保持一定距离,站起身,有点一瘸一拐,纳闷道,“为什么它不啄你?” 陈小泽噎了一下,“可能……也许……” 宁君惜认命叹了口气,“我运气差,给你。” 陈小泽愣了一下,还是将那只不小的花斑鹦鹉接过来,结果那鹦鹉还挺凶,吓得陈小泽差一点将鹦鹉丢出去。 宁君惜跑去找毛球,结果看到毛球咬着一根胡萝卜苗,眨眨眼,弯腰将那根胡萝卜苗抓住,示意毛球松口,用力一拔。 没拔出来。 陈小泽欲言又止。 宁君惜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颗黑黢黢的丹药,蹲下身,将手举在那胡萝卜苗前面。 丹药清香,很是怡人。 那胡萝卜苗似乎动了动。 宁君惜猛地一拔。 哇一声好像婴儿的啼哭,一棵长了手脚眼鼻的三寸长胡萝卜拔了出来,哇哇大叫起来。 宁君惜头皮一阵发麻,强忍住没把这个东西丢出去,连忙将那颗黑黢黢的丹药递到胡萝卜苗面前。 胡萝卜立即不叫了,抱着那颗丹药就开始啃。 宁君惜哭笑不得看陈小泽。 陈小泽竖拇指道 ,“老大威武!” “去叫李原吧。”宁君惜很不情愿捏着胡萝卜头顶的那两片绿叶子,嘱咐了声。 “好咧。”陈小泽立即蹦起来叫了一声,往远处跑去。 他们两个少年来这里引药灵,李原没这个兴致,便在远处等着了。 那胡萝卜看着小,吃丹药却是吃得很快,只是这两句话的功夫,便将比它嘴巴还要大的丹药吃完,然后眼巴巴看着宁君惜。 宁君惜又从怀里摸出来一颗丹药,在胡萝卜面前晃了晃,“不要乱跑,以后,你每天都有这东西吃,能听懂吗?能听懂别点点头。” 那胡萝卜连忙点了点头。 宁君惜暗暗咂舌,看来这药灵也是个几百年的老爷爷了,将那颗丹药又给胡萝卜,顺手将胡萝卜丢进口袋里。 毛球麻溜爬上宁君惜肩膀,要是药灵敢溜,毛球便会再追过去。 药灵再快,也快不过毛球。 宁君惜有这个自信。 不过,这一招显然没有用武之地。 因为药灵压根没想着逃,反而吃了丹药便老老实实在宁君惜口袋里睡觉了,睡得还挺香,看得宁君惜愈发哭笑不得。 他难道就这般平易近人的吗,为什么感觉好没有面子? 陈小泽与李原很快跑来汇合,陈小泽显然已经将小胡萝卜的事跟李原说了,不过这家伙依旧一副知道别人欠了他一百两银子,然后不准备再还的臭脸,冲宁君惜点点头。 倒是陈小泽一副火急火燎神色,见宁君惜手里没东西了,立即紧张兮兮问,难道一不小心逃了?然后他又故作轻松道,逃了也没事,再捉就行了,老大别自责,没事没事。 宁君惜听得直咧嘴,直接将小胡萝卜从口袋里拿出来,给陈小泽看。 那小胡萝卜不知道在做什么梦,忽然伸出橘黄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宁君惜的虎口,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陈小泽愣了愣,然后蓦地爆笑。 宁君惜顿时黑了脸,真想把这个小胡萝卜洗洗,一口吃掉,随手又塞回口袋。 虽然胡萝卜咬人不疼,可他很没面子。 好在陈小泽见好就收,赶紧转移话题,“老大,这只鹦鹉咋办?” “放了吧。”宁君惜依旧黑着脸,“要不你烤了吃了。” 陈小泽眨眨眼,一松手。 那鹦鹉却不识好歹,掉落在地的一瞬扇翅飞起,然后,呱一声往宁君惜身上扑了过去。 宁君惜吓了一跳,连忙往后跳了好几步,又一把抓住它,抬头看陈小泽。 陈小泽也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不是我,我没让它啄你,老大,真的。” 宁君惜张张嘴,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我是想问你怎么办。” 李原淡淡道,“烤了吃了。” 陈小泽尴尬道,“给……给我吧,我养着。” “也行,药灵我拿着也没用,一道交给你了。”宁君惜黑着脸将两个东西递给陈小泽。 陈小泽也学着宁君惜将药灵放在口袋里,拿着那只鹦鹉,咧嘴傻笑。 那鹦鹉却是眸子淡漠,盯着陈小泽的目光很不友好,看着陈小泽心里一阵发毛。 最后,陈小泽便一直抓着鹦鹉,似乎在抓一只大公鸡。 宁君惜收拾了下自己,便问李原,“你需要去哪里?” 李原对于这里的机缘都不太感兴趣,或者说他什么都缺,所以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淡淡道,“都无妨。” 宁君惜皱了皱眉,“那麻烦你便与小泽一起采药,可以用于日后小泽为你炼丹之用。” 陈小泽不知道宁君惜的言外之意,只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李原眸子中有讶然之色一闪而逝,打量了一番陈小泽,直到打量得陈小泽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才淡淡点头,“也可。” 宁君惜微笑,“你不会后悔你的选择的。” 李原淡淡道,“希望如此吧。” 陈小泽后知后觉,“你们是不是……约定了点什么?” 毛球忽然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三人都愣了一下,便见到毛球叼着一根胡萝卜苗窜上了宁君惜肩膀。 原来是一只小东西悄无声息从陈小泽口袋里跑了出来。 宁君惜哭笑不得。 三个人,准确的说,宁君惜与陈小泽一番商议,还是决定先把药灵放宁君惜口袋里,老实。 三个人继续启程,往青药谷深处走去。 …… 穿过桂树林,便是一片较为平坦的草地,土丘彼此起伏,一望似乎无垠。 此时正值正午,阳光明媚,天高气爽。 毛球带着三人一路寻找药草,爬上了一个地势较高的草丘,入眼一切鲜活明媚,可惜还没到目的地。 毛球还翕动着小鼻子继续带路,不远处某处山坡之中,突然传出几声类似爆炸声的响声,这在寂静的山野间显得异常突兀。 毛球被吓得哆嗦了一下,然后嗖一下窜回了宁君惜身上,任凭宁君惜怎么哄,死活不带路了。 宁君惜哭笑不得。 他早知道毛球胆子小,对于现在这般倒是可以接受,只是很无奈。 宁君惜哄不了,陈小泽与李原就更拿毛球没辙了,只能无奈对视。 在三个人面面相觑时,却是听到刚才传出爆鸣声的地方隐隐有争吵声传来。 三人互视一眼,有些讶然,“刚才发生了什么……谁在哪里?” 第二百零六章 幸会幸会 http://.biquxs.info/

在两座土丘之间的低矮地带。 争执的一方是三名身穿灰袍,明显属于同一势力的少年人,只是很狼狈。 另一方则是四个青衫少年人,其中有一名看着文静可人的少女,一名衣着儒雅的书生,正是韩氏兄妹。 只是这兄妹二人早不见了在宴会上的温谨恭谦,取而代之的是与这里少年格格不入的高傲。 两方人中间,是一头名为黄獾的黄毛小兽,长得有些像黄鼠狼,是一种田园灵兽,因为习惯了帮助药农照顾药圃,被它照顾的药圃长势都会很好,很受药农喜爱。 只是,如今这头小兽厚毛上都是殷殷血迹,俨然已被一支羽箭洞穿,钉在地上,只能低声哀鸣,奄奄一息。 “我再说一遍,这头黄獾是我追击在先,跑到这里力竭才被你们抓,然后你们便硬说这猎物是你们的,这根本不合道理,我们有杀死它的权利。”其中一名青衫少年人一字一顿道。 “若是如此,好好讲道理便是,你们一箭射过来,差点射伤人,知不知道?”其中一位灰袍少年压抑着怒气,沉声道。 “这不是并没有伤到人吗,你们这般纠缠着我们不放,难道不是问我们要补偿吗?”另一个青衫少年冷笑着看着出声的灰袍少年,“虽然你们是在这锦州城难得的炼丹宗门,可我们到底不是离开了你们便束手无策的,真以为我们不敢拿你们如何?” “我们已经因为误拿了你们的猎物向你们道歉了,可你们差点伤了我师弟,难道不应该有个道歉的态度?”出声的灰袍少年脸色更加阴沉,看了眼韩尽善,冷漠道,“虽说我们丹宗是实力弱小,也不是别人想欺负就能欺负一下的,或者说当今的锦州城不需要我们丹宗,所以你们可以仗着背后的靠山恣意妄为了。” 韩尽敏清咳一声,上前笑道,“这等小事,上升到宗门就不太好了,再者,不是没伤到人吗,那这黄獾,就当我等送给你们了便是。” 三个灰袍少年脸色愈发难看。 出声的灰袍少年身后一少年就想上前理论,被出声的少年一把拉住,面色阴沉道,“那这黄獾,我等也不要了,告辞。” 他拉着两个师弟,转身就走。 “慢着!”韩尽敏抬高声音道,“这黄獾,三位师弟不妨拿着,就当时不打不相识,也算我们重山与丹宗的一份香火情。” 出声的灰袍少年冷哼一声,“不必了。” 韩尽善上前道,“三位师弟,怎的同个黄毛丫头置气,将黄獾放在这里也是妄送 了这黄獾性命,若是能侥幸救治了,也能帮你们守护几顷良田,岂不是美哉。” “多谢好意,我等消受不起。”灰袍少年丝毫不为所动, …… 循声而来的三个少年自然听清楚双方的对话,不由皆面色古怪。 这么一段对话,足以将来龙去脉撸得七七八八,显然这次是重山的人故意找事,只是一个江湖势力莫名其妙招惹一个炼丹宗门,那这个势力不是傻就是要作妖。 宁君惜看了眼眉头紧皱的陈小泽,轻声问,“认识?” “我师傅是丹宗的二长老,不过只是我只是他记名弟子。”陈小泽吐出口气,苦笑咧咧嘴。 “想替你师门出口气?”宁君惜笑眯眯问。 陈小泽愕然看宁君惜,然后赶紧摇头,“老大别开玩笑了,我要是招惹重山那伙儿人,出去了家族非扒了我的皮。” “我可以去试试。”李原淡淡出声。 宁君惜瞥了眼他,“你不怕给家族招惹麻烦?” 李原忽然冷笑了一声,又意识到宁君惜也不是很靠得住,瞬间收敛了脸上神色,面无表情。 “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宁君惜淡淡道,看了眼陈小泽,“把地听兽叫出来。” 他才说完,脚下噗一声,一个脑袋已经从土里冒出来了。 宁君惜连忙往后跳了几步,哭笑不得,“你耳朵倒是很灵。” 陈小泽眨眨眼,等宁君惜下文。 “去那四人那边,转一圈回来。”宁君惜正了正神色,指着那四个重山的青衫少年,冲地听兽说了一声。 地听兽噗一声又钻回了土里。 宁君惜愈发哭笑不得,要不是一个人只可能血契一头妖兽,他都怀疑地听兽也跟他签了血契,要是毛球也这般听话,该多好。 陈小泽茫然,“做什么?” “看能不能把他们引过来。”宁君惜神秘一笑,他忽然有个猜想,想证明一下。 陈小泽却毛骨悚然,“把他们引过来?” “放心,我自有脱身之法。”宁君惜眨眨眼,笑得有点狡黠。 这时,地听兽噗一声又从地下钻了出来。 宁君惜转头看看,那四个人什么也不知道,一人上前拎起黄獾,已经准备离开了。 陈小泽眨眨眼,莫名其妙。 宁君惜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干咳一声,“意外。” 他想了想, 觉得地听兽不太靠谱,一把将毛球拎到面前,“把那四个人引过来,出去给你加一个鸡腿。” 毛球眸子一亮,咿呀一声,窜了出去。 陈小泽眯起眸子,弯腰想摸摸地听兽,结果这家伙嗖一声钻进了土里。 宁君惜咳了声,当自己没看见。 陈小泽咧咧嘴,有点郁闷。 …… 毛球不愧是毛球,只是几个呼吸,四个少年前后掠来。 三个人也在宁君惜的招呼下,下坡而去。 毛球远远跑回来,嗖一声撞进了宁君惜怀里,然后麻利钻进宁君惜衣服里,调头露出个毛绒绒的小脑袋,眨巴眨巴眼,无辜看着被引来的四个少年。 宁君惜也看着一脸无辜,莫名其妙瞅着跑来的四人,迎上前道,“几位这般匆忙,可是有什么事?” 韩尽敏看到宁君惜衣领前露出的那个小脑袋,脸色就变了变,剁了剁脚看了眼韩尽善。 韩尽善张嘴刚想说话,宁君惜抢先道,“刚才这附近有动静,我这灵兽方向感极好,我便让它领着我们来看看,只是性子顽劣了些,它若惊扰了几位,还望几位大人有大量,莫要介怀。” 韩尽善咳了一声,“这倒没有,只是……” 宁君惜立即欣喜道,“这便好这便好,对了,几位也是被动静引过来的?” 因为这荒原空旷而寂静,那些打斗声和争吵声便可以传得很远,自然也能惊动不少这附近之人,循声而来。 韩尽善又咳了声,“对,不过……” 宁君惜愈发欣喜,“我来得路上一不小心误闯了蜉蝣林,出来正巧碰上林晓枫林兄,可惜林兄有事,便说可以找重山弟子结伴同路,也可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不知几位可介意我等三个拖后腿的?” 韩尽善眼中有讶然一闪而逝,他自然是知道宁君惜的,毕竟是跟着一起来的,只是当时完全没将宁君惜放在眼里,如今却不得不重视,“自然可以,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宁君惜,勉强算一位符篆师。”宁君惜微笑去拉陈小泽,“这位是我兄弟,名陈小泽,勉强算一位炼丹师。” 他顿了顿,继续介绍李原道,“那位名李原,是一名剑客。” 陈小泽愣了愣。 李原面无表情。 韩尽善心中狐疑,面上却热络道,“原来是三位俊杰,在下韩尽善,这位是家妹韩尽敏,幸会幸会。” 第二百零七章 突遇强敌,少年无奈展锋芒 http://.biquxs.info/

三个少年就这样莫名其妙跟重山的队伍走在了一起。 虽然陈小泽与李原都不知道宁君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且令两个人大跌眼镜的是,宁君惜一改之前对人的冷淡疏离,八面玲珑得比之秦萧犹有过之,让两个人都怀疑,宁君惜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韩尽善自然也言语时不时试探三个人,只是陈小泽唯唯诺诺,李原冷冷淡淡,宁君惜十句里九句在客套,于是,最后韩尽善不再试探,也不刻意与宁君惜三人亲近,只是默认林晓枫是看中三人的潜力,想结个善缘了。 韩尽善态度冷淡下来,两个重山子弟便也跟着与三个人拉开距离,四散去了周围打探,只有韩尽敏时不时往宁君惜身边凑,目的自然是毛球。 韩尽敏已经几次暗示想拿灵石换毛球了,只是宁君惜揣着明白装糊涂,气得韩尽敏真想一巴掌呼宁君惜脸上。 可宁君惜却笑得如沐春风,“若是韩姑娘真这么喜欢小动物,不妨有空去花鸟鱼市看看,我这灵兽便是在那里淘的,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韩尽敏扯出个牵强的笑,“那种地方,我从不曾去过。” “那还真是可惜。”宁君惜遗憾摇头,“那里兜售之物五花八门,若是运气好了,还能捡到几件像样东西,特别是捡漏本身,就是比买卖还有意思,这是那些商阁店铺难以比拟的,韩姑娘若是有空,不妨去看看。” “多谢宁道友提醒,敏儿记下了。”韩尽敏声音温和,面色却是冷淡,“不过敏儿只是想说,敏儿可否抱一抱道友的灵兽?” 宁君惜愣了愣,恍然大悟,“自然可以。” 他将毛球递给韩尽敏,温和道,“小心点,不要被它的爪子抓伤,它叫白练狸,爪子上有毒,可能会留下疤痕。” 韩尽敏身子一僵,将毛球抱在怀里时,浑身紧绷,毛球还不老实,时不时打个滚儿,四处抓抓,吓得韩尽敏没一会儿又将毛球推还给宁君惜了。 毛球便继续缩在宁君惜怀里睡觉,老实得很。 一伙儿人在青药谷四处转着找灵药,青药谷的灵药遍地是,只是年份多的要在险地才能找到。 不过宁君惜身上有药灵,又有毛球,那便很好找。 只是宁君惜找到了灵药,除了给陈小泽,便是丢给毛球小怪吃,或者自己当水果吃,偶尔还给小胡萝卜苗尝尝,看得几个人都牙疼,觉得这家伙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几个人在青药谷都老实得很,大致转了转,找到了些灵药,便准备离开。 毕竟,牛耳洞天不小。 宁君惜有些纳闷,这么跟着是真没意思,便琢磨着是不是该离开了。 韩尽善也有些纳闷,因为不信这三个人,很多事便不得不耽搁 了,现在开始琢磨怎么甩掉这三个包袱。 宁君惜三个人与韩式兄妹一道出谷,都琢磨着怎么分道扬镳,气氛便有些沉默。 东边山丘里忽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脚下地面都跟着震动了下。 “发生了什么?”五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拔腿往声音传出方向跑去。 那散开的两人也跟着追去。 还没见到人,忽然一道流光窜了过来,几人都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又瞬息没了影子。 几人骤然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只是几个呼吸,便见远处四道人影疾掠而来。 两男两女。 男子一人覆青甲面具,一人身形魁梧,正是无颜与钦辽。 女子皆气质娇媚,一人红衣,一人紫衣,正是湘琦与紫霖。 韩尽善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那四个人只是花了十数个呼吸,停在了几人面前。 红衣女子上前一礼,“敢问几位可曾见到什么东西过来了?” 韩尽善浅笑道,“的确看到一道流光过来,不过我等也不知现在去了哪里,敢问几位那是什么东西?” “多谢。”红衣女子浅浅一笑,便准备飘然离去。 剩下三人也绕过几人,准备离开。 只是韩尽善却握紧双拳,显然蓄势待发。 在几人擦身而过之际,四人忽然转身,湘琦,紫霖朝着韩氏兄妹一记法诀打去,钦辽举拳朝两个青衫少年砸去,无颜则掠身急逼三个看似凄惨狼狈的少年。 一切仅发生在瞬息之间。 哪怕韩尽善早已有所防备,仍被紫霖看似柔弱的一掌打得瞬间倒退近一丈。 韩尽敏并未防备,猝不及防之下,被湘琦一道法诀打中,瞬间打飞出去。 两个重山少年更是凄惨,一个被钦辽一拳打得如同虾米,另一个被一个肩摔狠狠砸在地上,震得口鼻中鲜血汩汩。 不过,在无颜那一拳即将打在最前面的宁君惜胸口时,宁君惜忽然倒退一步。 他手中骤然迸射出一道金芒。 那是一道剑光! 一道极快的剑光! 无颜被那道剑光瞬间击中,砸飞了出去。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皆是一凝。 无颜脸上的轻甲面具啪一声裂成两半,掉在地上。 无颜有一张极其俊美的脸,犹胜女子,只是他右脸颊上有一条如同蜈蚣的可怖伤疤,现在在他额头到鼻梁又多出一条血线,鲜血缓缓溢出。 所有人都盯向了宁君惜,眼中有些愕然与不可思议。 那是剑符,是三品符篆,相当 于小宗师的一击。 在牛耳洞天里,这便是无敌的存在。 众目睽睽下,宁君惜自然不可能跳起来说一句,不是我干的,虽然他不是故意出风头的。 他咳嗽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忘了说了,我是三品符篆师,真是抱歉啊。” 他上前想把无颜扶起来,愈发歉然道,“我已经留手了,否则你应该是两瓣了。” 无颜没敢让宁君惜扶,连忙起身,沉声道,“多谢。” 他转身就走。 “慢着!”宁君惜连忙喊了一声。 无颜身子僵硬,“阁下还有何事?” “抱歉,我不该毁了你的面具的,还你个。”宁君惜很认真道,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软软的小丑面具,是他来酒剑山庄前跟着老头子无聊买的。 无颜脸庞僵硬,缓缓转身,接过面具,仓皇离去。 钦辽见无颜走了,自然跟着离开。 剩下的几个人却没有一个走的。 紫霖果断道,“此事只涉及我等,与阁下无关。” 韩尽善眼中原有震惊之色,只是被他很快掩去,拱手道,“之前不识宁兄高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韩尽敏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低头不语。 宁君惜眸子微微一闪,微笑道,“我与重山诸位同路,还请两位姐姐行个方便。” 紫霖一皱眉,看了眼湘琦。 湘琦却是笑靥如花,扭动腰肢,曲线玲珑毕现,上前道,“宁公子这般选择,可是看上了那位妹妹的花容月貌,奴家自诩容貌不输那位妹妹,若是公子不插手,奴家甘愿与公子结露水之缘,如何?” 宁君惜微笑,“若是姐姐愿意同路,我倒也乐得众人结伴而行,还热闹,只是打打杀杀实在伤了和气,不如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此作罢,如何?” 湘琦面色倏忽幽怨,“原来公子也是这般人,总想受齐人之福。” 宁君惜心中汗颜,面色却淡然,“姐姐给个准信儿,若是执意与我为敌,我也只好辣手摧花了。” “宁公子这般冷淡,倒叫奴家好生失望。”湘琦面色愈发幽怨,作势便往宁君惜身上靠。 却见宁君惜手中掐着一张符纸,其上已有金芒隐现,正是蓄势待发时。 湘琦脸色一变,瞬间飘然后退,又在几步外顿足,转头怒声斥道,“公子这般谨慎,可是心虚?” 宁君惜微笑上前一步,“既然姐姐不信,大可上前一试。” 湘琦面色几度变化,最后冷冷一哼,拂袖道,“紫霖,我们走!” 那一身紫衣的女子深深看了眼宁君惜,瞬间追去。 第二百零八章 又入险地 http://.biquxs.info/

那两个女子走得干脆,并未再回头给一众人来一记法诀,很快消失在草丘起伏中。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宁君惜一副处变不惊的高人神色,捏着符篆的手却是一松,一手冷汗,便将双手负后,看向韩尽善四人。 韩尽善赶紧拱手,“多谢宁兄出手解围。” “我等本是同路,相互扶持乃理所当然之事。”宁君惜毫不在意,“不过,也不知那四人找到了什么好东西,竟引得他们想杀人灭口。” 韩尽善看了眼远处的徐徐青烟,提议道,“那不妨前去看看,若是能找到些蛛丝马迹,自然最好,若是找不到,再离开也不妨” 宁君惜抿唇一笑,“韩兄所言极是。” …… 青烟徐徐之地,是一片灌木林,灌木之上绿藤缠绕,有倒钩顺藤,并非山青水秀的祥和景致,再加上之前不知谁用了威力不小的术法,一处灌木更是被炸得七横八歪,野火徐徐,景致更是凌乱。 几人到时,此地已聚集来五人,还有两个熟人,可不就是被宁君惜坑得被宋成缙揍了一顿两个少年人。 宁君惜顿时觉得好笑,这世界是真小啊。 红衣少年名庆阳,是乌寒山的少主,在锦州城小有名气,见到宁君惜冷哼了一声。 青衫少年名洛桐,是青山盟的精英弟子,在锦州城是有名的战斗狂魔,有事没事就喜欢跟人打一架,这不看到宁君惜就开始攥拳头了。 宁君惜只是瞟了这一伙儿人一眼,干脆收回视线,似乎自己一点不认识这两个人。 五人中也有人跟韩氏兄妹相熟,上前与之客套寒暄,因为宁君惜三个的模样实在狼狈,便只当三人是碰巧一道来,碍着宁君惜符篆师的身份,冲宁君惜点了点头,实际完全没放在眼里。 堂堂符篆师,落得这般狼狈,想来也只是徒有其名,谁知道那符篆是谁画的。 宁君惜倒是不在意,只是静静听着,这两人交谈又不刻意回避众人,很快他也知晓了来龙去脉,原来是这里出了金盏子。 金盏子是一种长得像葫芦的灵药,举世罕见,百年结果,果生百年长大,过百年由青转黄,再过百年由黄转金。 传闻,完全成熟的金盏子通体金光闪闪,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 只是看这里的情况,显然是成果已经被之 前之人瓜分得连渣都不剩了。 韩尽善听完,便点头道,“难怪那几人不欲与我等纠缠,原来如此。” 那客套之人出身妙语阁,也与朝廷有些牵扯,算是一半江湖人,一半买卖人,名梁博山,连忙询问,“韩兄此话何意?” 韩尽善也不隐瞒,将之前的事同那人说了一遍,只是很识时务的掩去了宁君惜是三品符篆师的事,说双方奈何不得,便就此别过。 梁博山瞬间勃然,冷哼道,“这罗刹府与魔教本就无法无天,如今真是愈发肆无忌惮了,如果不给他们点教训,以后锦州城还能有我等容身之地?” “我等身份敏感,还是莫要妄动,免得伤了各门派之间的和气。”韩尽善宽慰道。 “和气?”梁博山冷哼一声,“他们可曾在意过门派和气,况且这口恶气,韩兄可咽的下去?” 韩尽善摇摇头,“他们得了这般机缘,出去后必然能将实力再升一层楼,到时便是我等身后也要有所顾忌,还是莫要做他想。” 梁博山啐了一声,“那便更该趁如今,给他们个教训,免得他们目中无人。” 韩尽善满脸迟疑,“这……” 韩尽敏拉拉自家哥哥衣角,“那窦阳还想将敏儿吃掉,这口气哥哥咽了下去,敏儿可是不干。” 梁博山沉声道,“还有此等之事,真是丧心病狂。韩兄当真能如此一笑置之,岂不是让我等寒心?” 那剩下四人听到金盏子,早有心动,如今一听有戏,也连忙出言相劝。 韩尽善犹豫不决,便抬头看宁君惜,“宁兄觉得呢?” 宁君惜自然知道,这是想把他也拉下水,便委婉道,“我并非锦州城附近势力之人,插手实在不妥,再者,我还有一物要寻,便不参与了。” 他犹豫一下,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篆,也看到是什么符,只是可见符纸,“好歹一路而来,我便赠上一物也算聊表心意。” 韩尽善受宠若惊,连连推拒,“这怎么使得?宁兄心意,韩某心领了,使不得使不得。” 韩尽善本是做个样子,毕竟在龙耳洞天里估计没有第二个人拿三品符篆了,谁知道宁君惜却不可套了,顿时收回,“既如此,我便也不矫情了,只希望韩兄一路顺风” 韩尽善愣了下,咳了声,有些遗憾道,“既如此,韩某也不便强求,那宁 兄珍重。” 宁君惜从容道,“韩兄保重。” 韩尽善是真遗憾,几个人却都以为韩尽善在客套,便也跟着宁君惜客套了两句,干脆利落与宁君惜几个告别离开。 彼时,已经又有人陆续赶来,一打听,也连忙跟上,队伍便渐渐庞大起来。 宁君惜自然也不会多掺合,连忙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陈小泽往灌木丛深处而行,面色复杂的李原紧随其后。 现在往外跑很明显,免不了被有心人揪住,再闹出什么事来,他可不想再浪费张保命符篆来立威了。 …… 咔吧。 一声细微的树枝折断声。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风吹绿枝摇曳。 过了好一会儿,从土里噗一声钻出来一只两尺长的大老鼠,吱吱两声,四下张望,然后又噗一声重新钻回了土里。 …… 夕阳透过密林,投下斑驳光影,隐约可见人影。 “哇……呜呜呜……” 有个少年忽然从草丛间跳了出来,被另一个人一下子拉住。 “低调……低调……”拉住少年的白发少年连忙提醒,松开手在那少年身上擦了擦,“是你的大老鼠。” “它不是老鼠,是地听兽。”那少年一本正经道。 “对,先听它怎么说。”白发少年也一脸认真。 那大老鼠模样的地听兽一阵手舞足蹈。 白发少年连连点头。 另一个少年一头雾水,“它说了什么?” 白发少年笑眯起眸子,揉了揉怀里白猫的脑袋,“它说,让我们跟它走。” “哦。”黑发少年挠挠头,有点发懵,“可是,老大,你怎么知道?” “习惯了。”白发少年笑笑,抬头看了看,“李原,下来!” 有个黑影呼一声从树冠间跳了下来,忽然说了声,“来了。” 两人都愣了愣,白发少年连忙道,“发什么呆,哪个方向,跑啊。” 李原瞬间掠去。 两个少年紧随其后。 风吹草动。 只是十几个呼吸,草丛中响起窸窸窣窣声。 草木如同浪潮,往一个方向涌动。 第二百零九章 味道尚佳 http://.biquxs.info/

林间飒飒声响,嘈杂得分不出是风声还是其他声音。 三个少年先后在林间逃窜,身后草丛如同麦浪,一**摇曳。 “上树!” 一声大喝,三人几乎同时跃身。 树冠间一阵声响,激起一片飞鸟,鸟鸣声惊慌失措。 树下,一只只灰色的小狗似的长耳小兽弹跳而起,狂吠声响彻这片密林。 鸡飞狗跳。 片刻,那道声音又响起。 “下树!” 三人瞬间跳下树,疾掠而去。 急追而来的小兽还剩三成,快速逼进。 一只小兽猛地跃起,往陈小泽身上扑去。 宁君惜连忙一拳打去。 那只小兽如同炮弹般被打飞了出去。 只是这点耽搁,数十只小兽几乎同时跃起。 一道寒光瞬间擦过空气,划出一道弧线。 几只小兽打飞出去,砸在树上,如同皮球又弹飞回来。 “小心!”宁君惜猛地又递出一拳,将陈小泽脑袋边的小兽打飞,又两脚将两只小兽踢飞,“傻了,还手啊。” 陈小泽抬手一拳一个,“可是这样也不是个头啊,老大,还有没有符篆?” “你以为符篆是大白菜啊。”宁君惜黑着脸踢飞几只小兽,喊道。 李原又劈出几剑,抽空道,“你们先走,我垫后。” 两人都没回应,手上脚上动作如飞。 数十个呼吸,土里噗一声钻出一只大老鼠,差点把宁君惜绊倒,吱吱两声。 “又来了。”宁君惜大喝一声,“退出来,靠拢” 一道寒冰墙瞬间拔地而起。 砰砰一连串密密麻麻的闷响。 “走!”宁君惜又大喝一声,抬手几个直拳勾拳打出,打飞扑来小兽,转身就跑。 两人毫无异议,直接追去。 风声贯耳,身周景致如同走马观花快速往后倒去。 三人跑得气喘吁吁,只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宁君惜忽然毫无征兆顿住脚步。 两人也瞬间停下,陈小泽被惯性带得往前冲,被李原一把拉住。 “怎么了?”李原呼吸沉重问。 宁君惜也深深呼吸,咽了口唾沫,“仔细……听……” 他深深吸一口气,呼吸瞬间平缓下来,只是咽了好几口唾沫。 李原与陈小泽屏息凝神。 密林中荒草萋萋,风吹草动,飒飒作响。 噗一声轻响,脚下地听兽从土里钻出来,吱吱呀呀手舞足蹈了好一阵子。 “它们把我们包饺子。”宁君惜累得双目通红,撑着膝盖,双手却在颤抖。 他们从灌木林里走入这片树林,就碰上了那种小兽,像皮筋一样,刀剑难伤,拳脚也难打死,追着人就咬,而且咬的伤口会短暂麻痹,最可恶的是,这群小兽已经狗皮膏药似的追了三人一路了,还不打算放弃。 陈小泽咽了口唾沫,把他们包围,还是不知道多大的包围圈,那要多少这种皮筋似的小兽 啊,顿时觉得心底凉了半截。 李原只是冷冷啐了声,“畜生!” 没有风,飒飒声却愈发杂乱,四周草木摇曳愈发明显。 三人的心都揪起来了,警惕环视周围。 哪怕只是一线希望,三个人都不愿放弃。 草木中渐渐显出几双明亮的眼睛,然后是灰色的毛,越来越多,密密麻麻。 陈小泽终于哭丧下了脸,哆嗦道,“老……老大,咱这也算……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吧。” 李原咳了一声,淡淡道,“宁君惜,你还有手段,是吧?” 宁君惜深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抱歉啊,是我领路把你们领到这里来的。”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宁君惜咬了咬牙。 这种小兽他也没见过,应该是变异了的一种怪兽,所以,他也不能确定毛球靠不靠谱。 他在想,哪个底牌实用,以他跟他们两个的交情,又该用哪个底牌。 四周传出低吠,包围圈渐渐缩小。 “老大……”陈小泽紧张攥起拳头。 “小泽,等会儿闭眼塞听。”宁君惜轻声道。 “哈?”陈小泽呆了呆。 “毛球啊毛球,看你的了。”宁君惜心中砰砰直跳,往前走出了一步。 刚想把毛球丢出去。 远处一声诡异的声音如同回音般轰隆隆传了过了,带起一阵阵声浪,扩散开来。 这声音一开始只是让兽群略有骚乱,声音很快越来越大,这些小兽便如同被皮筋拉伸抖动起来,到最后,这些小兽尽皆如同如同没了骨头,瘫软在地上。 三个人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然后,更加警惕。 这声音明显不是人的,而是野兽,而且貌似很厉害。 四周草木尽皆平静,唯一一处窸窸窣窣声越来越近。 三人几乎屏住了呼吸。 然后,见到一个矮小侏儒从草木间钻了出来。 宁君惜与陈小泽眨眨眼,目瞪口呆。 这……这个酒剑山庄的四爷怎么跑进来的? 李原对于这个侏儒自然是不认识的,便警惕握剑,若是这侏儒敢乱动,能不能打过先不说,先一剑过去再说。 宋成缙显然没在意三人的态度,咧嘴一笑,一步迈出,瞬间到宁君惜面前,“肉……肉……” 宁君惜左脚离地,在地上点了一下,又猛地顿住身形,咳一声,“前辈,您怎么进来了?” “三哥……人来……不待那里……坏人……”宋成缙咧嘴,“肉……肉……” 宁君惜捏捏脸,没听懂,不过他也是识时务之人,连忙从口袋里摸出几颗龙眼,“给你。” 宋成缙拿起一颗,下一刻又扔到宁君惜身上,“……不吃……肉……肉……” 宁君惜哭笑不得,“那你吃什么?” 宋成缙一把揪下来不知是什么,什么时候长出来的耳朵,嚼着吃,“肉……肉……” “这个……”宁君惜愈发无奈,“晚辈不 是说出去给您吃吗,现在没有。” 宋成缙瞬间恼怒,猛地扑到宁君惜身上,“肉……肉……” 宁君惜本来就累得半死,被这么一撞,哪里还站得住,一屁股跌倒在地,有气无力道,“前辈,出去了,晚辈便给前辈找肉吃。” “肉……”宋成缙一把抓住宁君惜,就想拖他走,“肉……肉……” 陈小泽终于克服了恐惧,连忙拉住宋成缙,“前辈。” 宋成缙回头就冲陈小泽咆哮了声。 陈小泽哆嗦了一下,强忍着没松手,就那么直直瞪着宋成缙。 宋成缙忽然大叫一声,蹦出去好几步,“鬼……鬼……” 宁君惜站起身,竟然觉得腿软,只是宋成缙在这里,他也不好不管,踉跄上前,“前辈……” 宋成缙却似乎被吓着了,连连后退,“鬼……吃鬼……不吃了……” 他忽然转身,连滚带爬的跑进了草丛里,声音还在传过来,“我错了……不吃了……鬼……不吃了……” “前辈!前辈!”宁君惜想追,可惜身体状况不允许,只能无奈喊了几声,可惜宋成缙完全没听见。 陈小泽跑上前扶宁君惜,“老大,你没事吧?没事吧?” “死不了。”宁君惜叹了口气,看了眼四周的小兽,“原地休息一会儿吧。” “啊?”陈小泽傻眼看着宁君惜,“那个……这个……” “放心,知道对付的办法,我便也有办法对付。”宁君惜模棱两可说。 “那种类似佛门狮子吼的法门,老大也会?”陈小泽惊异。 “差不多吧。”宁君惜给陈小泽吃了颗定心丸。 刚才,宋成缙的手段他还是看出了些端倪的,比如那种声波是一种震荡声波,类似与将这些小兽反复拉扯,就像皮筋拉伸多了总有松懈,小兽的皮毛也是。 让宁君惜做他不一定能做到这般干脆,可也有能力做到七七八八,毕竟类似于这种的声波法门,他也接触过几种,触类旁通还是会的。 李原狐疑看了眼宁君惜。这一路上,宁君惜的手段层出不穷,他便是再见识浅薄,也该有些疑虑了。 陈小泽却没有李原想的那么多,于他来说,他的江湖就是称兄道弟,喝酒聊天,偶尔拔刀相助,偶尔胡天酒店,有些争执也是光明正大,所以很多事便想的比较简单。 比如对于宁君惜,他只要知道宁君惜对他好,他投桃报李,便是这般简单。 他彻底松了口气,扶着宁君惜坐下,随手给宁君惜拍了拍衣衫,又好奇道,“为什么那四爷一直找老大你?” 若是平日,宁君惜铁定会有所察觉,只是如今宁君惜又累又饿又难过,本能便想到自己放了宋成缙鸽子那事了,苦笑道,“是我自作自受吧。” 他摸出一颗龙眼进嘴里,又给陈小泽递过去两颗,“吃吗?” 陈小泽看着那两科像极了眼珠子的球,顿时头皮发麻,连连摇头。 宁君惜也不在意,笑了一下,又递给李原。 李原顺手接过,丢入嘴里,咀嚼了两下。 入口清甜,味道尚佳。 第二百一十章 落霞峰顶引争论 http://.biquxs.info/

黄昏时的落霞峰,天空如同画家随意挥墨的水墨画,颜色渐次分明,瑰丽醉人。 此时,在外面曾有人作诗,‘云映彩色醉青鸟,游子驻足忘归家’的落霞峰顶,已聚集了数十人,分为三股,相互对峙。 一股是韩尽善,梁博山为首,自青药谷而来的二十余年轻人。 一股是湘琦,紫霖,钦辽,无颜以及与罗刹府,魔教交好的势力中人,也有二十余人之多。 最后一股是秦萧,林晓枫在内的打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江湖势力之人,也是人数最多之人,有三十余人。 牛耳洞天出口即将开启,大半进入其中的少年俊杰都已到达了落霞峰,本应相安无事,等待出洞天,各自返回山门。 不过,这次进入之人鱼龙混杂,金盏子的现世误打误撞引发了矛盾,韩尽善一众人要求湘琦等人赔礼道歉,魔教,罗刹府之人却是不愿吃亏的秉性,两方都奈何不得,于是便造成了如今这般剑拔弩张的形势。 “说了这般多,无非是看上了金盏子,想要的来拿便是。”无颜哈哈一笑,手一抖,将一堆金色藤叶抖落地上。 场中众人面色尽皆微变,无颜一方之人纷纷上前了一步,显然是想来拿,便要先问过他们拳头的意思了。 “我等非不明事理之人,你们若能向我等赔礼道歉,此事就此揭过也无妨,何必伤了门派之间的和气。”韩尽善朗声道。 钦辽却冷笑一声,“我等魔教,与你们这些伪君子哪来的和气。” 梁博山激愤道,“我等几番忍让,尔等皆执迷不悟,说不得是要在出去之前过两招了。” “要打便打,废话做甚?”钦辽上前一步,嗤笑道。 “说得好。”洛桐早已跃跃欲试,闻言朗声高喝,便欲上前请战。 “慢着!”一个妩媚声音响起,正是湘琦,轻笑道,“要打要杀,我们姐妹也愿奉陪,只是却不想跟一群傻瓜打,我且问一句,那枚成熟的金盏子在你们谁手里?” 场中气氛皆一滞,不少原本打算看戏的人眸色也都变了。 梁博山看向韩尽善,“韩兄,当真有此事?” 韩尽善眉头微皱,摇摇头,上前道,“这位道友,可莫要信口 开河。” “信口开河?”湘琦笑容妩媚,“若非那三品符篆师庇护,我们岂会轻易让你等离开?如今他去哪了?哦,也对,毕竟是符篆师,可拉不下脸来与你们狼狈为奸?” 韩尽敏娇声斥道,“腌臜小人,休要胡言!” 湘琦故作恍然大悟,“呦,差点忘了,还有这位妹妹呢,那位少年俊杰怎么舍得自己的小情人孤军奋战,莫不是移情别恋了?哎呀呀,当初他为了妹妹,执意与姐姐为敌,可是让姐姐好生伤心呢,不成想也只是一时兴起。” “你……”韩尽敏气得脸色发青。 韩尽善一把拉住自家妹妹,微微摇头。 韩尽敏面色难看,哼了一声,退到韩尽善身后。 韩尽善上前一步,淡淡道,“道友颠倒黑白的能力倒是让在下叹服,其他的不说,仅金盏子一事,金盏子开花,香飘十里,花开五年,而成熟的金盏子至少千年,试问这里每三年便会有一波弟子进入,怎会没人察觉。” “这金盏子在禁制之中,如何能泄漏灵机出来?”钦辽朗声道。 “这牛耳洞天毕竟是与莲花洞天同根同源,来历更是神秘,有些禁制,并不稀奇。”紫霖淡淡提醒。 “不如这般,韩道友与令妹以及那两位小哥将身上之物拿出来亮亮,若是没在两位道友身上,便算是奴家错怪了两位,赔礼道歉又何妨。”湘琦笑吟吟道。 韩氏兄妹脸色难看,他们身为重山的直系,身上岂会没什么好东西,便是在牛耳洞天获得之物也可以让这里大半人动心,拿出来分明是自找麻烦,可若是拒绝,落在其他人眼中,岂不是心虚,如此倒是落了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附近大半人眸子闪烁,显然心中都在盘算着各自得失,迟疑不决。 这时,梁博山忽然冷笑一声,“便是在韩兄身上又如何,既是机缘巧合,又非从尔等手中抢夺,自然是韩兄的造化,尔等没能力拿到,只能怪尔等无能,出手为难,便是尔等的不是,难道不该赔礼道歉?” 韩尽善心中大骂,这家伙是在坑他,可如今情况却不能同他撕破脸,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心中只恨当初跟宁君惜客套什么,白白丢了那张足以震慑全场的符篆,又有些恼,当初若不是宁君惜 提议,他又岂会多想,凑这份热闹,如今却弄了个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地,甚至觉得那所谓成熟的金盏子就在宁君惜身上,否则这家伙为何不一同前来。 他越想越气,下意识将所有的错都推到了宁君惜身上,此时恨不得将宁君惜千刀万剐才足以泄他心头之恨。 “一群腌臜玩意,那边痛痛快快打一场,谁拳头硬,谁说了算。”与罗刹府交好的一虬髯大汉啐了一声,毫不客气道。 立即又有数人出声高喝,也是同样的态度,要打便打,哪来的废话? 罗刹府的艳鬼们与令江湖闻风丧胆的迷幻林乌鬼罗刹可是不同,不仅美艳而且柔情,床笫上的功夫更是一绝,想与罗刹府交好的多半都是在罗刹府尝了好处之人,出头也是心甘情愿,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大概也是这般了。 “难不成还怕了你们。”梁博山上前一步,毫无惧色。 他一方人立即也有数人出声,毫不退让。 一瞬之间,火药味十足。 “哈哈哈,在下林晓枫,忝为青云门徒,不如听在下一言,如何?”这时,一声爽朗大笑忽然在人群中响起,白衣墨发的少年走出人群,笑得风流倜傥。 青云学院作为与元臻王朝的稷下学宫齐名的群英荟萃之地,又被誉为天底下最公平的学术殿堂,其影响力可想而知。 场中气氛顿时一缓。 韩尽善眸子一亮,朗声道,“林兄有何高见,不妨直说。” 林晓枫笑容愈发温和,“高见称不上,只是想说,我等入此地只是寻求机缘,若打打杀杀的出去,看在诸位长辈眼中成何体统,倒不如出去了交由德高望重之人断决,也免了诸位丢了面子,也维护了各势力之间的和气,诸位以为如何?” 韩尽善立即道,“林兄高才。” 梁博山眸子闪烁,“这还要问对面各位。” 湘琦微皱秀眉,几个呼吸后开口道,“若是我等不愿呢?” 林晓枫面露悲悯之色,“既如此,在下也要管上一管了。” 湘琦嫣然一笑,“公子既然这般说了,奴家给公子这个面子便是。” 林晓枫态度愈发彬彬有礼,“多谢道友深明大义。” 第二百一十一章 原来是真肉啊 http://.biquxs.info/

落霞峰顶,争执不下的两股人因为林晓枫的插手只能勉强罢手,虽各有心思,勉强也算相安无事,静待洞天出口出现。 落霞峰下,此时,三个少年人从绿植葱郁间钻出,一个白衣白发,一个灰袍黑发,最后一个腰间配了一把长剑,黑衣墨发,皆一身狼狈,跟乞丐也差不了多少了。 宁君惜用一种生无可恋的表情仰头看着百丈的苍翠山峰,感慨,“好高啊。” 陈小泽抽了抽鼻子,换了只手提鹦鹉,顺便甩了甩手,也仰头看着山峰,“快点上去,等晚了可就出不去。” “那就明天出去。”宁君惜也抽抽鼻子,他肚子咕噜一阵怪叫,便又从口袋里摸出个龙眼来,在袖子上擦擦,扔进嘴里。 “那就饿死了。”陈小泽苦下脸,他肚子也咕噜一阵怪响,毕竟是一天没吃东西了,“老大,你少吃点。” “哈?”宁君惜一愣。 “这里的东西,吃多了会出不去的。”陈小泽舔了舔唇,咽了口唾沫,“老大不知道吗?” 宁君惜擦龙眼的动作一顿,然后苦了脸,“你怎么不早说?” 陈小泽身子一僵,“那个……老大,你也没问呀。” 宁君惜哭笑不得,赶紧把毛球爪子里的龙眼打掉,又从口袋里将给小怪的龙眼也拿出来。 毛球委屈叫了一声。 小怪咬着龙眼不松口,被吊在半空,最后力不从心,又掉回了宁君惜口袋里。 宁君惜做完了这些,心中还是忐忑,他吃了一天了,会不会出不去啊。 李原瞥了眼宁君惜,淡淡出声,“动物多吃会出不去,植物,无妨。” 宁君惜不太放心,连忙拉李原袖子,“真的?” 李原瞟了眼宁君惜揪着他袖子的爪子,淡淡道,“你可以理解为积累。” “积累……”宁君惜眨眨眼,顿时恍然,又奇怪道,“你怎么知道?” “我既然能进来,自然要做万全的把握。”李原声音依旧淡淡。 宁君惜有些悻悻,这是暗讽他进来两眼一抹黑吧,便嘀咕道,“那你还不是跟在我们屁股后面,什么都没干,有什么用?” 李原默不作声。 宁君惜撇撇嘴,一个巴掌也拍不响,再者,他也不是喜欢较真的人,便长长吐出口气,“那便上去吧。” 陈小泽深深吸一口气,“上去吧。” 三个人都没动。 宁君惜转头看看,“你们……” 李原做了个请的手势。 谁让宁君惜一直当领头的。 陈小泽往后缩了缩。 宁君惜哭笑不得,“这里总不会也有什么危险吧?” “没有。”李原淡淡说了一声,率先走了。 “哎?”宁君惜愣了一下,撇撇嘴,这家伙性子怎么阴晴不定的,头也不回招呼陈小泽,“走了。” 陈小泽声音却哆哆嗦嗦,“老……老大……” 宁君惜转头看过去,“又怎么……前辈……咳咳咳咳……” 他被自己口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李原回去也是一愣,瞬间握住了剑柄。 “肉……肉……”宋成缙咧嘴道,伸手就去抓宁君惜手臂。 宁君惜连忙缩手,两只手都背在身后,“前辈,不是说出去了才给您找肉吃吗?” “肉……”宋成缙显然没打算放弃,硬生生把宁君惜的手从身后扳出来,准备拖走。 “前……前辈……”宁君惜郁闷至极,至于嘛,不就是被放了一次鸽子吗,这么执着做什么。 陈小泽也连忙过来帮忙,大叫,“前辈,去哪里啊?” “肉……吃肉……”宋成缙拉着宁君惜,回头就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有点瘆人。 宁君惜头皮发麻,干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两颗龙眼,“给你吃肉。” “不吃。”宋成缙将龙眼丢宁君惜身上,“出去……吃肉……” 宁君惜眨眨眼,出去? 他抬头看看,山峰好高啊,有捷径不走,除非他傻,连忙招招手,示意两个人跟上。 李原倒是干脆跟上,反而是陈小泽欲言又止,“老大……” “放心,他知道怎么出去。”宁君惜因为见过宋成缙开门,信心满满。 “不是啊,我是说,这个四爷有点瘆人,像要吃人似的。”陈小泽声音压得极低,“你看啊,他口水都流出来了。” 宁君惜其实也觉得瘆人,只是想到这是宋家四爷,觉得应该只是痴傻,揉揉头皮,“你想多了。” 陈小泽咽了口唾沫,“可是,老大,你知道当年……” 他还没说完,宋成缙忽然转头瞪过来。 陈小泽的话都噎在喉咙里,往宁君惜身后躲了躲,实在是宋成缙的目光太过瘆人。 宁君惜干笑,“前辈,不是要出去吗?” 宋成缙咧嘴,“出去……吃肉……” 他依旧死死箍着宁君惜的手腕,拉着他往前。 宁君惜哭笑不得。 …… 宋成缙拉着宁君惜走了近一盏茶,才松手,入眼四周已经皆是灌木,树藤七零八落,有些萧条。 宁君惜揉着手腕,呲牙咧嘴,觉得自己的手都要断了,这前辈抓得是真紧,可是记得他会溜了。 “等……等……”宋成缙却没觉悟,手舞足蹈示意宁君惜原地等着。 宁君惜赶紧点点头。 宋成缙转头往前走出两步,然后忽然回头露出一脸狰狞凶状。 “不跑,晚辈等着。”宁君惜连忙说。 宋成缙这才放心,回头手划太极,双手间有玄奥气息再现,渐渐浓郁。 “这是什么?”李原微微皱眉。 “空间道痕。”宁君惜头也没回解释,“这位前辈要是没有当年之事,一定是个绝世的天才。” 拨乱空间道痕,这可是神游境才可能掌握的手段,别看宁君惜是看懂了空间道痕,其中差距就好像婴儿看别人走路和自己走路,区别大了去了。 当然,空间道痕也是神游境能神游天地才可能看懂的,只是宁君惜自己看懂了,真心觉得也就那么回事,一点都不难,至于怎么拨乱空间,他一窍 不通,所以觉得好难。 只是几个呼吸,一圈细小风旋儿在宋成缙双手间出现,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漩涡。 四周起了风,卷起枯草落叶,枯藤如同群魔乱舞。 又过了几个呼吸,漩涡逐渐定型,风也停止了下来。 宋成缙转头又拉住宁君惜,似乎生怕宁君惜跑了,“出去……吃肉……” 宁君惜连忙点头,招招手示意陈小泽跟着。 陈小泽便连忙拉宁君惜另一只手,李原拉着陈小泽抓鹦鹉的手,另一只手拎着地听兽,一群乱七八糟的好像一条绳子,一个拉一个进入漩涡。 …… 为什么距地面不足三尺的漩涡在现实空间里却是在头顶出现? 三个齐齐被摔了个四仰八叉的少年心中如是想。 唯一早有预料的自然只有矮侏儒宋成缙,他一把将宁君惜拉起来,“肉……吃肉……” 宁君惜脑袋正发懵着,下意识点头道,“嗯,吃肉,吃肉。” 宋成缙咧嘴一笑,忽然,张口就往宁君惜胳膊上咬了下去。 “哇!”宁君惜几乎本能一抽胳膊,受惊道,“前辈,你做什么?” “吃肉……”宋成缙露出白森森的牙,舔了舔嘴角的口水,这时候真像极了野兽,“肉……肉……” 宁君惜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敢情是真肉啊,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前辈,咱别冲动,我这就给你找肉吃……” “老……老大……”陈小泽被吓傻了。 “别过来。”宁君惜大叫一声,紧紧盯着宋成缙,第一次碰上想吃他的人,这还真让他措手不及。 “出来……吃肉……”宋成缙笑得狰狞,“吃肉……” “你吃自己就好了,你自己也是肉啊。”宁君惜咽口水嘀咕。 “吃肉……”宋成缙猛然前冲,他个头不高,速度却快得惊人,甚至宁君惜觉得与毛球都不分上下了,宁君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撞倒,肩膀被死死扣住,稍一动弹,半个身子的骨头就跟着一起痛。 “吃肉……”宋成缙咧嘴道,口水顺着嘴角流出。 宁君惜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口水,心中祈祷,别掉下来,别掉下来,然后,他手中骤然迸射出一道金芒。 宋成缙直接一拳迎上。 罡风扑面,刮得宁君惜脸颊生疼。 几滴鲜血滴落在宁君惜脸上,微有暖意。 只是让宁君惜心凉的是,宋成缙的手仍死死抓着他肩膀,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这就很吓人。 因为宁君惜连同他拉开距离的机会都没有。 宁君惜的符篆多趋近防守,少有攻击性的,拉不开距离,便全无用武之地。 宋成缙舔了舔手上的血,这般便嘴上鲜血淋淋了,愈发骇人,“吃肉……” “老大!”陈小泽喊了一声。 “别过来!”宁君惜声音都变了,脸色发白,看着那张愈发靠近的脸,几个呼吸,终于忍无可忍,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毛球!” 第二百一十二章 差点被吃掉 http://.biquxs.info/

在冻土村开酒肆的那几年历练,宁君惜熟稔和气生财,脾气趋近于息事宁人,所以给人感觉很好欺负。 可要是面对个张着嘴咬他,而且已经快咬上了的人,宁君惜要是还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就是个傻子。 “毛球!”他也不管雪玲珑出手动静会多大了,咬牙道。 毛球正缩在宁君惜衣服里睡觉,之前的颠簸完全没影响到它的美梦,听到宁君惜叫才探出脑袋,睡眼惺忪,“咿呀~” 一张垂涎欲滴的狰狞脸庞闯进视线,毛球一下子汗毛竖起,“咿呀!” 它一头钻回了宁君惜衣服里。 宁君惜差点一口气把自己呛死。 这只怂货! 宋成缙却没任何影响,张嘴便往宁君惜脖颈上咬去,微有些凉意的涎水滴在宁君惜脖子上,让宁君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前……前辈!”宁君惜真被吓到了,哪怕当初两头雪鳞龙直直瞪着他,他都没这般害怕过。 兽吃人,他尚能接受;人吃人,他想想就毛骨悚然。 他拼命想挣脱,想摆脱如今僵局,可身子一动,似乎全身的骨头都在摩擦。 下一刻,两人之间,亮光一闪。 一道冰墙瞬间在两人之间形成,将宋成缙的半个身子,整条右臂都冻了起来。 “老大!”陈小泽上前想把宁君惜揪出来,才走两步,那冰层已经发出一阵轻微的喀嚓声。 宋成缙只是微微使劲,手腕一抖,宁君惜跟着冰墙一起抖了一抖,冰层噼里啪啦尽数碎裂。 这怪胎依旧不曾松手。 宁君惜却差点被宋成缙拧得晕死过去,又被冰块当头砸落,顿时眼冒金星,晕晕乎乎。 紧接着,宋成缙扭动了下身子。 他身周的冰块也喀嚓喀嚓碎裂了开来。 他毫发无损。 陈小泽看得目瞪口呆。 宋成缙却似乎被激怒了,眸子凶狠,猛地扣住宁君惜喉咙,口中发出似乎野兽的低吼。 “老大!”陈小泽猛地一个激灵,扑上前去拽宋成缙,见宁君惜都翻白眼了,心里一急,猛地一口咬在宋成缙手背上。 宋成缙依旧纹丝不动。 陈小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中 灵光一闪,忽然抓着宁君惜的手,一口咬下去。 突然的尖锐疼痛,宁君惜晕晕乎乎的脑袋瞬间多了一丝清明。 空间中微不可查的一声剑吟。 陈小泽只觉得心中一凉。 宋成缙骤然跳起,后退出去好几步。 宁君惜剧烈咳嗽起来。 “老大,没事吧?”陈小泽连忙抬头,焦急问。 宁君惜摆摆手,哪有空说话,目光却死死盯着宋成缙。 这怪胎,差点整死他。 宋成缙显然被吓到了,却仍不甘心离开,围着宁君惜打转。 陈小泽咽口水道,“当年,这前辈就是因为吃人,才被弄成这副样子的。” “你……”宁君惜张嘴想骂,喉咙里一阵剧痛,几乎说不出话来,便又将想骂的话咽回了肚子。 “出来……吃肉……”宋成缙委屈道,“骗人……” 宁君惜脸黑下来,谁知道是吃他啊。 “吃肉……”宋成缙试探性往前走了一步,又猛地退回去。 宁君惜揉着肩膀缓缓爬起身,声音沙哑道,“去一边,当心误伤。” “老大……”陈小泽哆哆嗦嗦喊了声。 “你学学李原。”宁君惜紧紧盯着宋成缙,这家伙显然是打算再试一次,而他可不打算用葬花剑。 陈小泽瞟了眼李原,这家伙一直在一边看着,没有一点要出手的打算,不由撇嘴,“刚才要不是我,老大就死了。” 宁君惜哭笑不得,他现在说一个字嗓子都疼,可还是无奈道,“不是还要仗着你救嘛。” 陈小泽一愣,还真是这么回事,傻乎乎点头。 “蹲下!”宁君惜忽然大叫一声。 陈小泽本能蹲下,抱住脑袋。 一道黑影瞬间从他头顶扑了过去,与宁君惜扑成了一团。 “老……老大……”陈小泽抱着脑袋,有点傻眼。 两个人却已经打做了一团。 你来我往,完全是拳拳到肉的打法,一人一拳,谁也不吃亏。 “老大……老大!”陈小泽手足无措,在战团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几道流光微微一闪。 两个人灰头土脸,瞬间分开 “前……前辈……有话好好说……”宁君惜紧紧盯着对面的侏儒,气喘吁吁。 他算是够了,以前经常跟岳叔过招,现在换成面前的前辈了,还怕这前辈忽然换成修士之间的切磋,他打得胆战心惊。 宋成缙抹了把脸,“吃肉……” 宁君惜扯了扯衣领,实际是把毛球从衣服里揪出来,警惕看着宋成缙。 不能让他一个人出力。 “吃肉……”宋成缙舔了舔唇,骤然前冲。 “毛球,看你的了。”宁君惜很不仗义把毛球丢了出去。 宋成缙的速度只是正常跑步的速度,而非遁术,比平常人稍快,却也不会快多少,所以,毛球的准头很准。 “老四!”这时,远处一声沉喝传来。 宋成缙身子一僵,忽然低头抱住脑袋,蜷曲成一团。 毛球扑到宋成缙脑袋上,喵了一声,又窜回宁君惜身上了。 “前辈。”宁君惜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的错,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点心虚。 “老大。”陈小泽连忙跑到宁君惜身边,紧张兮兮喊了声。 宋成薪上下打量了眼宁君惜,见宁君惜身上狼狈,却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便点了下头,转头看宋成缙,沉声道,“老四,你忘了老祖宗怎么说的了?” 宋成缙瑟瑟道,“鬼……不吃了……鬼……是鬼……” 宋成薪皱了皱眉,似乎不打算管他,转头看宁君惜,“前辈回来了,在老祖宗那里。” 宁君惜一瘸一拐道,“能不能……” 他咳了一声,声音略微清晰了些,“晚辈想先收拾一下行头,免得吓坏了长者。” 宋成薪点了下头,依旧一声招呼都没打,只是低头让宋成缙跟着,转身离去。 “走吧。”宁君惜自觉将手臂搭在陈小泽肩膀上,又愣了一下,“鹦鹉呢?” 陈小泽仰了仰下巴,指了一下一棵枣树,“那儿。” 宁君惜看到枣树底下那个被布条绑成粽子的鹦鹉,眨眨眼,最后点了点头。 “帮忙拿着!”陈小泽冲李原喊了一声,跟着宋成薪离去。 李原将鹦鹉拿起来,也不松绑,就那么拎着离开。 第二百一十三章 瀑布下,少年想自残 http://.biquxs.info/

走过四周葱郁,瀑布声瞬间震耳欲聋,水汽在不远处蔓延,如烟似雾。 没错,宋成薪带着几人来了天酒瀑布。 瀑布前的那个老人依旧在那里,抬头看到几个少年,皱了皱眉,又看到宋成薪身后的侏儒,顿时眉头一竖,身影瞬间消失。 等几个少年人再看,老人已经站到了宋成缙面前,一脚将他踢翻在地,“混账!” 宋成缙蜷缩在地,一点还手的意思都没有。 反而是宋成薪,抬臂拉住老人,沉声道,“二哥!” 宋成陵紧抿双唇,迟疑了下,终究再没踢过去,只是冷哼道,“带走,别让我看到他。” 宋成薪点了点头,转头看宁君惜,“自便。” “前辈,能不能帮晚辈们拿些换洗的衣物来?”宁君惜有些赧颜。 宋成薪没回答,拉着宋成缙离去。 陈小泽与李原纷纷冲宋成陵施礼。 宁君惜咳了声,也连忙欠身冲宋成陵一礼,“前辈。” 宋成陵淡淡点了点头,返回瀑布前坐下,老僧入定般没了反应。 三个少年面面相觑。 …… 宋成陵当雕像,三个少年却不可能也跟着当雕像,又不认识面前这个老人,既然宋成薪这个酒剑山庄二把手说自便,他们便自便了。 三个少年溜进瀑布里洗了个澡,然后就泡在水里不愿出来了。 谁也不愿意洗了个澡,又穿一身脏兮兮的衣服。 此时,已是寒露,秋意深重,随着天色渐暗,天气也愈发寒凉起来。 陈小泽与李原都跑去深水里泅水,毕竟是炼体出来的,这点寒凉还是无伤大雅的。 宁君惜不想去,关键是他觉得泅水很冷,便以不想动弹为由推脱了。 然后,他便泡在浅水里牙齿打架着看毛球与小怪打闹,忽然觉得变白了的小怪像一只水鸭,虽然水鸭似乎没有白色的。 从一只鸡变成一只鸭,宁君惜倒不是不能接受,就是不如小鸡的时候喜欢。 其实,他并不是很喜欢白色,只是习惯了白色而已。 他打着哆嗦胡思乱想,冷不丁毛球忽然四肢扑腾,顿时激起水花无数。 “傻了?”宁君惜抹了把脸,很郁闷道。 “咿呀。”毛球叫了一声。 “说人话。”宁君惜撇撇嘴。稍微的缓和,他声音略微恢复了些,不再那般沙哑难辨。 毛球叼着小怪,四脚划水,很快到了岸上,抖了抖毛,叫了一声。 小怪也抖了抖毛,蹦跳了两下。 宁君惜哭笑不得,难道是他不想上去啊,水里这般冷,不是在等衣服嘛。 “前辈啊,再不来我就洗洗衣服直接穿上了。”宁君惜自个儿嘀咕。 远处,瀑布撞击水潭,水花四溅,如百万颗珍珠齐齐崩碎,雾气升腾。 “老大!”陈小泽的声音传来,因为瀑布水声太大,声音便有些模糊,他已经往这边游了。 宁君惜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很快与陈小泽汇合,“怎么了?” “瀑布石壁上有一柄剑,还有一些字。”陈小泽眼睛亮晶晶的。 “哦。” 宁君惜兴致不大,反正他在瀑布下面站不住脚,去了也看不到。 陈小泽却兴致不减,兴奋道,“李原说,让我们在瀑布水帘之后的石壁上,偷偷刻点东西,便当到此一游了。老大,怎么样?” “你去吧,顺便帮我写上。”宁君惜微笑嘱咐,“就写‘宁君惜到此一游’便可。” 陈小泽哭笑不得,“老大,这事不自己来,么的意思。” “那就不写了。”宁君惜毫不在意,“这里水冷,我回去了。” 陈小泽一把拉住宁君惜,“老大,咱是不是兄弟?” 宁君惜无奈道,“我站不住脚,去做什么?” 陈小泽愣了一下,挠挠头,“那改天来?” 宁君惜愈发无奈,这次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苦笑。 “毕竟是酒剑山庄,也不是我们想来便能来的。”陈小泽很快又讪讪道,“老大,要不你先过去看看,能不能站稳脚跟,先不说。” 宁君惜略一迟疑,微微一笑,“也可。” 两人一个猛子扎入水里,往那条壮观瀑布方向游去。 …… 瀑布远看声势惊人,近看便如一条白练从天而降,水汽氤氲,抬头望不到顶。 瀑布底下是一座幽绿水潭,不知深浅,偶尔有红色游鱼的模糊身影在身旁游曳,瞬间又一闪而逝。 李原站在瀑布附近凹凸不平的岩石上,冲两个人招招手,水气弥漫中看得并不分明。 两人钻出水,爬上岩石,冲李原打了声招呼,李原同样回了一声。 宁君惜仰头看着那条宛如银河垂降的白练瀑布,脑袋里不自觉想到虚无洞天的那条瀑布,比之这里并不逊色。 临出来前,他还数次将那条瀑布冻成冰练,然后干脆昏死过去,后来听小齐叔说,整整一条冰练从天砸落下来,碎成无数快,可是举世罕见的壮景呢。 他突发奇想,倘若自己现在不记后果地一拳,能否一鼓作气打穿那道瀑布水帘?能否侥幸打穿之后,犹有丝毫拳罡砸中瀑布之后的坚韧石壁上?能不能一拳在石壁上砸出一个坑洼来? 这些,他在虚无洞天没试过,因为从没想过。 能试的时候,他想着快快寂灵,后来,他起灵了,便想着重修怎么也要比来时快一点吧,否则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再后来,他便没有机会了。 不过,让他忽然产生这种想法的原因,一是这般便也算留了痕迹,二来这一番折腾,反正他被老头子训斥是难免的了,不如破罐子破摔,再自残一下。 所以,宁君惜有些意动。 李原见两个人休息得差不多了,转头看两个人,“谁先来?” “老大?”陈小泽看宁君惜。 宁君惜摇摇头,“你们先,我看情况。” “我先吧。”李原爽快道,他跃入水中,几个呼吸探头,已经在瀑布下了。 “加油!”陈小泽孩子气挥挥手。 “先想好了再进去。”宁君惜提醒。被大量的冲击速度不小的水一冲,一般人别说想词,连自己身处哪里估计都不知道了。 李原挥挥手,然后上前找到两个支撑点,顶着瀑布水逆流而上。 巨大的冲击,也就 真正踏入炼体期的人才可能承受得住,若是个普通人,先不说能不能安然无恙,可能还没站稳,就已经被冲入水潭了。 飞流直下,冲击性可是大得很。 没一会儿,李原一个猛子扎回来,爬上石头,揉了揉肩膀,转了转脖颈,然后,歪头看剩下两人。 陈小泽眨眨眼,有些兴奋,“老大,那我去了?” “好。”宁君惜点头微笑。 陈小泽在瀑布下面磨蹭了半天,最后又顶着瀑布磨蹭了半天,待得天色完全黑下来,才又游了回来,死狗一样瘫在石头上,显然体魄不是很过关。 他这般凄惨了,还不忘提醒宁君惜,“老大,该你了。” 李原也看过来,显然有些好奇,宁君惜这体魄可是连陈小泽都不如的。 “小泽,你歇一会儿,然后跟我一起去吧。”宁君惜笑嘻嘻道。 陈小泽抬头看宁君惜,苦着脸,“老大,你开什么玩笑?” “我要是回不来了,岂不是要被淹死。”宁君惜摊摊手。 陈小泽愣了一下,看看宁君惜的瘦弱还遍体鳞伤的小身板,觉得还真可能,心不甘情不愿爬起身,“谁让咱是兄弟呢。” “我也去。”李原淡淡道。 宁君惜点了点头。 三个少年休息了近一盏茶时间,一个接一个泅水去了瀑布之下。 瀑布之下,轰鸣声震天。 宁君惜看着那被水雾萦绕的白练,深呼吸一口气,脚底摩挲着石面,手腕轻轻拧转几下。 他难得的有些兴奋。 他想着岳叔的拳,那种一往无前,万般艰难皆一拳迎上的坦然。 然后,他一脚踏出,身形如一枝箭矢,迅猛冲向瀑布。 没有一点试探犹豫。 气势如虹,一拳砸去。 但在他拳头顺势穿透瀑布深处,当整条胳膊都几乎越过瀑布水帘的时候,脑袋和肩膀都被瀑布轰然砸中。 宁君惜瞬间被一冲而坠,摔入水潭深处,好一会儿没冒头出来。 “老大,老大!”陈小泽连忙大叫起来,作势便准备扎进水里找找。 李原淡淡道,“再等等。” “等?淹死了你负责呀!”陈小泽差点气死,义愤填膺道。 李原却忽然挑了挑眉,“出来了。” 陈小泽一愣,瞬间又大喜,“老大!老大!” 宁君惜招了招手,然后一拍深潭水面,整个身子瞬间跃起,稳稳站在瀑布之前。 他现在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左臂与双肩火辣辣得痛,不过他向来吃得住苦,知道一鼓作气的道理,他若歇歇,只会更差。 他深深呼吸,尽量忽略掉身上的痛苦与疲惫,想着上次用左拳,这次用右拳,那应该可以的。 他依旧在想,想岳叔的拳,陈念慈的拳,小齐叔的拳。 然后,他觉得似乎都不太合适。 所以,他挠挠头,有点不知所措。 几个呼吸后,他悻悻然在瀑布前的石头上坐下。 然后,他觉得,这次不留痕迹也罢。 因为,他忽然决定,以后会再来一趟。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http://.biquxs.info/

雅事多讲究,无天时地利人和,那便也只能算一件俗事。 品茶便是如此。 喝茶的人如牛嚼牡丹,那便还不如喝一杯白开水来得有意思。 所以,酒剑山庄大厅中的茶宴,不仅没让人觉得茶意微醺的舒泰,气氛反而紧张压抑得很。 按座次,上首左侧是一位而立之年的劲装将军,名薛定乾,是堰州薛家直系;右侧才是身为东道主的酒剑山庄少庄主宋雨宸。 往下是窦阳,罗刹夫人柳沁儿。 再往下,是江湖上老一辈赫赫有名的巨擘人物。 酒剑山庄这么安排座位,虽说不太合规矩,可也是形势所迫,逼不得已,委实是这位名为薛定乾的男子太过不好招惹。 薛家在堰州并不处三大家之列,而是最近崛起的家族,因为薛家三爷薛万重在十几年前的那场江湖动荡中机缘巧合被大人物提拔为了堰州军总军,堰州军近半军队都掌握在了薛家手里,所以薛家的权势渐渐不输于堰州三大家的任何一家,甚至犹有过之。 要追根究底,其实当年酒剑山庄的横祸,薛家算是最大的获益者,若是换了以往的酒剑山庄,薛定乾不被乱棍打出去,也该被拒之门外,只是如今酒剑山庄没了之前的骨气,年轻一辈又识时务者为俊杰,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惹得薛家记恨,才让应该算仇家的薛家人坐上主位最尊的位子。 大厅内无人说话,只是几个江湖大佬低头喝茶时,抬头间瞬间视线相互交汇,一触即分,显然已各有思量。 窦阳斜睨着上首的两个人,嘴角微勾,有些讥诮的味道。 柳沁儿眸光流转,时不时给上首两位抛个媚眼,或者做类似粉舌轻舔嘴唇的细微动作,可惜那二位面无表情,视若不见,柳沁儿便露出幽怨神色,愈发眸似秋水,让几个老人看得口干舌燥,都要勾了魂魄去。 连俏儿端着茶壶给一伙儿人依次斟满茶水,便退到屏风后,并不干涉现在完全不需要客套的微妙局面。 “这天色也不早了,茶喝的也差不多了,人也应该回来了吧。”薛定乾显然并不是什么彬彬风度之人,将上好的碧螺春如酒鬼喝酒,一口饮尽,起身淡淡道。 宋雨宸平静道,“若是出来了,自然会回来,薛营千总耐心等着便是。” 薛定乾哼了声,“我两个侄子侄女若是被人欺负了,还是要让他们舅舅找回点面子来的。” 这便是要摊牌了。 几个老人对视一眼,有人微微摇头,几人便心有灵犀低头继续喝茶。 宋雨宸皱皱眉,“有薛家这棵大树,这锦州城一带可没人愿意得罪他们。” “就怕哪些不长眼的。”薛定乾环视大厅中人群,嘴角笑容肆意轻蔑 窦阳嗤笑一声,“有话便说,有屁便放,唧唧歪歪的,跟娘们似的。” 薛定乾眸子一凝,却又哈哈一笑,“这话我喜欢,宋少庄主,你要不就跟老子吵一架,要不就干脆答应,磨磨唧唧,准备下蛋生娃了?” 窦阳斜睨了眼薛定乾,讥笑一声,将茶水一饮而尽,也起身道,“少庄主,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妨带我等去瞅瞅,否则拿出些陈年老酿来,可莫再拿这些淡出鸟来的茶水来搪塞我了。” 柳沁儿妩媚一笑,“窦教主昨日醉得似死狗,连奴家几次挑逗都没反应,今日可莫要几杯便倒了,否则奴家可就小瞧了窦教主了。” “骚婆娘,你若乖乖让老子吃,老子倒乐意陪你玩。”窦娥冷笑一声,“少庄主,给个准信儿,可别再出之前那般闹剧了。” “喝酒误事,既然时间差不多了,不妨一同去看看。”有老人淡淡出声。 “老夫也是这么觉得。”又有人出声道。 宋雨宸皱眉冷静道,“既然几位前辈都这般说了,我等便一同前去,不过,我先把话说明了,若是后辈相互之间存在小打小闹,各位前辈还是商量一下,莫要伤了各自之间的和气。” “自当如此。”几个老人纷纷附和。 “连妹妹可要同去?”柳沁儿冲屏风后娇声喊。 连俏儿缓缓走出,歉然道,“多谢姐姐挂心,妹妹便不去了。” 柳沁儿遗憾看连俏儿,“妹妹果真当起了贤妻良母,倒让姐姐觉得跟当年那个妹妹都有些对不上了。” 连俏儿低头不语。 “罗刹夫人若是不愿去,宋某也不勉强。”宋雨宸冷淡提醒。 “宋小剑仙都这般说了,奴家也不好再与妹妹叙旧,这便去了。”柳沁儿转头一笑,款款上前。 宋雨宸退后一步,并未给柳沁儿近身的机会,淡淡出声,“诸位请。” 他作为东道主,自然是为首领路之人。 只是,一出大厅,便有个小厮急匆匆闯进来,差点与宋雨宸撞个满怀,连忙后退跪地道,“启禀少庄主,点花亭前,那从牛耳洞天出来的人打起来了。” 宋雨宸刚想说话,一人忽然从他身后冲了出来,“混账东西,我薛家人也敢招惹!” “慢着!”宋雨宸眉头一皱,抬手挡住薛定乾,“事情尚未明了,薛营千总还是稍安勿躁得好。” 薛定乾却不打算听他的,还是要硬闯出去。 宋雨宸手腕一转,腰间长剑瞬间打横挡在薛定乾面前,“稍安勿躁。” 在场众人都愣了一下,顿时心生佩服,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宋少庄主,多出几分欣赏。 不说其他,仅这份魄力,常人可是少有。 薛定乾眉头一皱,冷声道,“宋少庄主好胆识呢!” 宋雨宸手腕一转,长剑重新挂在腰际,淡淡道,“薛营千总来想做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我酒剑山庄不计较,不过五百骑,可是吃不下我酒剑山庄这偌大家业。” 薛定乾气笑,“看来当年的教训还是不够深刻啊。” 宋雨宸半步不退,“大可试试。” 两人默然对视。 薛定乾怒染眉梢,长期领兵的肃杀气场顿时让整个大厅都蒙上了层剑拔弩张的气氛。 宋雨宸眸色平静,他对于朝廷本就厌恶至极,如今,他们又得寸进尺,连牛耳洞天也想染指,那他便也奉陪到底。 当然,他真正的底气是老祖宗以及宋静渊的客人,当然还有在朝为官的几个伯伯。 他赌薛家不敢拿酒剑山庄开刀。 “呵!”薛定乾冷冷一笑,一拂衣袖,愤然坐回座位,“那你要如何?” “既然我酒剑山庄为东道主,此事自然交由我酒剑山庄处理。”宋雨宸淡淡说了句,“诸位失陪。” 他跟着小厮,大步离去。 连俏儿连忙上前招待,“前辈们不妨稍坐片刻,夫君定会将外面之事处理妥当,给前辈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她见众人显然仍有微词,温声道,“地窖中还有几坛三十年的老酒,正巧前几日奴家制成了药酒,对巩固修为大有好处,不如让诸位前辈品鉴一番,给奴家出个主意。奴家这厢先行谢过了。” 窦阳面色微缓,哈哈一笑,“既然是连妹妹调制的,老哥自然赏脸,几位也勉强尝尝吧,算是给我窦阳这个面子。” “连毒仙的药酒可是万金难求,我等有这个口福,自然乐意之至。”几个呼吸后,有人爽朗大笑着应和。 剩下人也大笑赞同。 一个酒剑山庄面子不够大,可加上魔教窦阳,那就够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先做合适的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之前打瀑布的那一拳,落在拳道宗师眼里,不一定是妙招,但是意很足。 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场,虽然与陈念慈之前给他的那一拳的意境不同,可同样让人惊艳。 虚无洞天的每一只妖兽,千年前可都是赫赫有名的霸主。 所以,两个眼光浅的少年也是被宁君惜当时气势汹汹的一拳吓了一跳。 只是,后来宁君惜忽然被砸进了水里,两个少年就瞬间回神了,反而因为宁君惜半天没冒头出来吓出了一身冷汗。 之后,宁君惜又做出拳架,两个少年都做好了再吓一跳的心理准备,结果那小子挠挠头,然后蹲在石头上,不动了。 两个少年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好像一个人讲鬼故事,气氛烘托完了,结果说那只鬼其实是一只猫,真心想揍人。 而且,有这种感觉不仅是两个少年,还有个被拳意惊来的老人。 宁君惜下定决心不再出拳,便想离开,结果他才觉得他这么一歇,浑身又酸又痛,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了。 然后,他就有点想齐实。 要是齐实在,他可以让齐实背他。 可齐实显然不太可能出现在这里。 于是,他就想起齐实以前劝他的量力而行,不得不承认,这次他托大了。 他抬头去找五十步外的两个少年,刚想张嘴喊,微微一愣,眼角余光瞥见更近的位置一处大树之巅的高枝处,有人双手负后站在枝头。 山风吹拂,老人身形随着树枝轻轻晃动,衣衫飒飒,极具风采。 两人很快对视。 老人点头致意。 宁君惜咧嘴一笑,便打消了让两个少年过来的念头,待在瀑布下面继续恢复体力。 他倒不是忌惮这个在那个酒香四溢的大厅前堵门,又跑到这里听瀑布的前辈,只是觉得在老前辈面前光着膀子大喊大叫,有点赧颜。 当然,老头子与小齐叔除外。 老人身形一晃,消逝不见,下一刻如一缕青烟落在宁君惜落脚的石头上。 宁君惜有点拘束,挪了挪身子,结果差点滑下去,被老人拉了一把,便彻底老实了。 最后,宋成陵与宁君惜并肩而坐,宁君惜一直挠头,然后龇牙咧嘴,不知道这前辈跑这里来做什么。 过了会儿,宋成陵忽然问,“想不想看看那柄剑?” 宁君惜愣了愣,完全不知道这前辈葫芦里要卖什么药,便问,“是大厅里前辈拿的那柄剑?” 宋成陵没回答,而是身子一闪,瞬间而去,一瀑 水花炸起,又瞬间而回,手里已经多了一柄剑,丢给宁君惜。 宁君惜愕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成陵继续在宁君惜身边坐下,并不在意宁君惜的诧异,淡淡问,“刚才那一拳,应该还有余力,为何临时改变主意?你那一拳虽然算不多什么好拳,可其中意气却是难得。你若能一鼓作气打出数十拳甚至上百拳,虽不至于一步登天,心境上也足以走到宗师境,一片坦途。” 宁君惜暗暗咂舌,他能打出两拳,这身子骨也就折腾得差不多了,十拳百拳,他岂不是这条命都没了。 咂舌之后便是汗颜。 他其实对拳法并不怎么精通,或者说他学习的东西五花八门,如同一个大杂烩,除了符篆,阵法,勉强加上医理,似乎其他的东西都是半吊子。 想当初,他学拳练拳,都是为了炼体,之后不能炼体了,他便再没碰过,这次误打误撞也只是因为起点高,哪怕模仿出一两分,看在其他人眼中也是惊艳了。 所以,他是真承受不起老人的这般评价。 宁君惜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笑道:“要是我那一拳头打出去,我才觉得愧对自己,不合适的东西,我觉得勉强为之不如不为。” 宋成陵看了眼眸光澄明的少年,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调笑道,“这种话,老夫这个岁数的老头子来说,尚可,你这么个十五六岁的小娃儿,知道什么合适,什么不合适?” 宁君惜挠挠头,有点较真道,“有些事合适不合适,我的确还不太确定,可我可以先做合适的,比如刚才那一拳,我是模仿的一个前辈的,可我之前想过模仿的拳到底是别人的拳,没什么意思。” 他顿了顿,“这不是说我就错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话说得不太好听,却是事实。只是我明明可以做得更理所当然些,为什么还要去学着别人?我要是现在勉强了,这以后会不会成了个心结?” 宋成陵有些好笑又无奈摇摇头,“小娃娃一个,老气横秋得实在无趣。” 宁君惜尴尬咧咧嘴,低头不说话。 天空无星月,今晚的夜色很暗。 宁君惜抬头看到两个黑影在五十步外晃悠,显然也发现他这边多了个人,所以不敢贸然过来,不由无奈。 他总不能这时候大叫一声,你们过来接我啊,我没力气游了。 宋成陵突然说道:“刚才,老夫若是没看错,你身上出现过三种拳意,所以多嘴说一句,我辈武人重在取精求魄,特别是宗师门槛,便如同蚕蛹,你底子越厚,想从茧里出来越难,一旦作茧自缚,想出来难如登天。小娃儿,你当下要留神啊!” 宁君惜 眨眨眼,有点憨傻,好在很快他沉思起来,半晌后,转头道:“谢过前辈提点。” 宋成陵摆摆手,略一犹豫,说了个比较唐突的问题,“若是你面前的不是一座瀑布,而是一个人,或者说,这座瀑布,以后你都不可能再来,你还是这般做?” 宁君惜低头看了看手中裂纹纵横的古朴长剑,伸手抠了抠上面的裂纹,发现是真的,不由咧咧嘴,才抬头道,“其实,晚辈来,只是因为一个朋友,写不写上东西都没什么,晚辈不在乎。” 宋成陵愣了一下,喃喃道,“这就没什么意思了。” 宁君惜低头沉默了几个呼吸,抬头道,“对了,前辈,以后晚辈还想来这里一趟,倒是应该是晚辈一人来,不知前辈可是方便?” 宋成陵瞟了眼宁君惜,“你若想来,来便是,这里除了老夫也没什么人来。” “多谢前辈。”宁君惜立即道。 “口头上说说,谁不会啊,以后这种虚的,也别说了。”宋成陵没好气翻白眼。 宁君惜神色尴尬,没说话。 宋成陵忍住笑意,将剑从宁君惜手里拿回来,起身忽然莫名其妙道:“小娃娃,喝酒吗?” “哈?”宁君惜傻眼。 宋成陵其实一直在仔细打量少年神色变化,观其神色从容,眼神清澈,只是有的时候是真傻,没好气道,“回头老夫让人送你几坛花雕老窖,埋了小二十年的好酒,你小子算傻人有傻福。” “可是,晚辈不喝酒啊。”宁君惜哭笑不得。 宋成陵笑骂了一声,“傻子呦。” 然后,他脚尖一点,身影飘摇,转瞬间就出现在远处山林的高枝上,几次飘逸的兔起鹘落,就消失不见。 这次,他竟然没将剑放回瀑布去。 宁君惜独自坐在湿滑的石头上,头顶下着小雨。 他抹了把脸,有些哭笑不得,这老前辈走,难道就不能捎他一程吗? 他转头看了眼远处的那两个人,顿时惊喜,还是兄弟靠得住。 五十步的距离不远,两个少年只是几个呼吸便爬上了岩石。 “老大,您没事吗?”陈小泽不太放心道。 “除了左胳膊抬不起来了,没什么事。”宁君惜轻描淡写说。 陈小泽脸黑了黑,这还叫没事。 李原伸手去抬宁君惜左臂。 “啊……疼疼疼……”宁君惜立即大叫起来,一下子把李原推进了水里。 李原却在水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他指着宁君惜,幸灾乐祸道,“活该!”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天降福源 http://.biquxs.info/

三个少年游回岸边时,岸边已经多了三身灰色衣衫长靴,是酒剑山庄弟子的普通服饰。 毛球与小怪不知道在玩什么,闹得正欢。 宁君惜扫了眼两只兽,也没多想,抱着左臂呲牙咧嘴。 这两个损友,也不知道照顾一下伤员,差点把他胳膊扯下来,还有李原,本来以为很一本正经的一个人,竟然笑话他,好气啊。 “老大,给。”陈小泽先李原一步,猴子似的将三套衣服抱在怀里,递给宁君惜,然后眨巴眼道,“还疼啊?” “疼啊。”宁君惜没好气道,“你们先选,剩下的是我的。” “哦。”陈小泽有点悻悻,看了眼三套衣服,然后看了看李原,将最长的一套衣服丢过去,“你的。” 然后,他又将最短的一套放宁君惜脚边,“老大,试试。” 李原顺手接过,抖开比划了下,裤脚能露出脚踝,袖子也有些短,便瞟了眼陈小泽。 “那件是最长的了。”陈小泽连忙说,“要不你穿我这件?” 陈小泽比李原矮半个头,他那身衣服正好合身。 “要是我们折对一下差不多就够了。”宁君惜甩了甩头发,比划了一下袖子,长了一截,有点无奈调侃。 李原扯了扯嘴角,收回视线,开始穿衣服。 陈小泽一个蹦跳穿上裤子,屁颠屁颠凑到宁君惜身边,“老大,我帮你穿?” “你照顾好自己吧。”宁君惜右手将衣服抖开,咬着一角自己穿上,含含糊糊喊了一声,“毛球!” 陈小泽挠挠头,悻悻然去一边穿衣服了。 毛球没搭理宁君惜,依旧在那边不知道在玩什么。 宁君惜也没再叫,他只是想让毛球帮他拉着点衣服,没毛球帮忙也没关系,呲牙咧嘴着继续穿。 李原与陈小泽穿衣服穿得很快,宁君惜却是一只手,穿得很慢,等两个人穿完,宁君惜才穿好中衣。 李原没陈小泽的热心肠,席地而坐,等着宁君惜穿完。 陈小泽被宁君惜扫过一次面子了,便悻悻跑去收拾三个人的东西,顺便看他那只被捆成粽子的鹦鹉。 然后,他叫了一声,“老大,你过来看呀!” “怎么了?”宁君惜正有些为难系腰带,他已经系了三遍了,只是每次都系得松松垮垮,让他觉得会有掉裤子的风险,便拆开继续系。 “老大,你家毛球和小怪在吃胡萝卜苗和……金葫芦。”陈小泽大叫道,然后,他忽然哎呦了一声。 “葫芦?”宁君惜愣了一下,揪着裤腰带小跑过去,“什么葫芦?” “老大,毛球咬我。”还没过去,宁君惜忽然听到陈小泽委屈叫。 宁君惜哭笑不得,喊了一声,“毛球,过来!” 毛球窜回宁君惜肩膀上,呜呜了一声。 宁君惜微微一愣,看着毛球嘴里那个金葫芦,“这个……” 他忽然拔高了声音,“吐出来!” 毛球又呜呜了一声,眨眨眼。 宁君惜连忙坐下,把毛球揪下来,“快点,吐出来!” 一个金灿灿的葫芦掉在宁君惜身上,乍一看好像黄金铸成,然后葫芦晃了晃身子,从下面长出两只金色的小脚,蹦跳了两下。 宁君惜眨眨眼,咂舌道,“药灵……金盏子……这怎么可能?” 李原挑眉,几个呼吸,浅浅一勾嘴角,“看来,这次进去,你收获最大了。” 陈小泽抱着三个人的衣服过来,然后一把将衣服丢地上,将小怪与小胡萝卜苗递给宁君惜,告状道,“你看,胡萝卜叶子都没了。” 小怪啾啾了两声,眸子灵动。 小胡萝卜苗挥了挥小短臂,看样子还挺活泼的。 宁君惜猛地回神,还是有点不太相信,看看李原,又看看陈小泽,“这是药灵?” “哎,还真是。”陈小泽愣了愣,看着那个也挺活泼的金葫芦,欣喜道,“老大,你洪福齐天啊。” 宁君惜甩甩头,扶额道,“让我缓缓。” “怎么了,老大?”陈小泽蹲在宁君惜身边,奇怪道。 “没什么。”宁君惜低头,手抵着额头,还没缓过来。 这么大一个福源压过来,让一直运气不太好的少年有些手足无措,反而觉得会不会是一个大祸忽然从天而降。 陈小泽伸手想去逗那只金葫芦,那金葫芦嗖一下不知道钻哪儿去了。 “哎?”陈小泽愣了一下,“老大,没了。” 宁君惜黑着脸在衣服里摸了摸,将那只还没手掌大的小葫芦摸出来,“这儿呢。” 他顿了顿,将小葫芦在面前晃了晃,那小葫芦立即一阵张牙舞爪,“胡萝卜苗是你的,当初抓来就是给你的,这个金葫芦我便拿着了?” 陈小泽惊喜,“真的?” “给我系上腰带。”宁君惜没回答,将小葫芦丢给毛球,这东西还是交给老头子处理,站起来,拉着腰带蹦跳了两下。 毛球立即兴奋,抓着那个小葫芦上下摆弄。 小葫芦却是不乐意,四肢扑腾,黄豆大小的眼睛眨了又眨。 “好咧。”陈小泽兴高采烈,将小怪与小胡萝卜苗往自己口袋里一放,伸手给宁君惜系腰带,“老大,正好咱俩一人一个,要不要我教你炼丹术,老大这么聪明,一定一学就会。” “紧了。”宁君惜心不在焉道,这么一个好东西,让他心惊胆战的,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哦。”陈小泽悻悻应了声。 “我呢?”李原忽然出声。 “什么?”陈小泽茫然转头。 “你们都有一个了,我呢?”李原戏谑道。 “把那个鹦鹉给你?”陈小泽有点为难,几个呼吸后努嘴示意了下衣服堆里的鹦鹉。 李原一勾嘴角,没说话。 宁君惜在陈小泽的帮助下穿外衣,犹豫了下道,“可以让地听兽跟着你。” 陈小泽猛地瞪大眸子,“老大!” 宁君惜示意他稍安勿躁,并不避讳李原,解释道,“一个药灵,一堆灵药,一个地听兽,收获太丰盛了,容易招人嫉妒;再者,你是炼丹师,时常待在丹房里,地听兽也少有用武之地,倒不如跟着李原。” “可是,血契啊,老大。”陈小泽提醒。 “出来。”宁君惜轻轻剁了跺脚。 地听兽噗一声钻出来,叫了一声。 “其实,血契也没什么,对吧?”宁君惜跟陈小泽解释的,视线却看着李原。 他还是不信李原,哪怕算是有生死之交,这件事没必要藏着掖着。 “哦。”陈小泽悻悻摸摸脑袋。 李原浅浅一勾嘴角,淡淡道,“也好。”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讲理 http://.biquxs.info/

水声轰隆中,宋成陵回到他之前待的位置,继续盘膝闭目,将那柄名为斩妖的古剑横放膝上。 而他对面,不知何时,不仅坐了宋成薪,还有一个鬓角半白的儒雅男人,正是碧萝轩主人宋静渊。 “父亲。”手里捧了一本厚厚册子的中年男人点头致意,并没有起身的意思,点头后便低头翻册子,眉头微微皱起。 宋成陵皱皱眉,面色复杂。 当年之事,他与面前之人也闹翻,两人名义为父子,实则形同陌路,这些年下来,更是一个自囚碧萝轩,一个自封天酒瀑布,互不往来,此番宋静渊主动出碧萝轩而来,他倒是没料到。 宋成薪开口道,“里面出世了一株金盏子,不久前,引得其中出来之人大打出手,大厅里也有些骚动,雨宸已经去解决了。” 宋成陵点点头,“薛家那边呢?” “薛家就是趁这次机会来捞些好处的,不过雨宸拂了薛定乾的面子,于江湖名誉是好,于酒剑山庄却是坏事。”宋成薪面无表情道。 宋成陵没接话,这件事于他来说,不知对错。 宋成薪继续道,“静尘近日被林宥看中,押了些注,哪怕是薛家,也要顾忌几分。” 宋成陵皱皱眉。 宋成薪又道,“但是,免不了使些小绊子,到哪一步,只能看这次的结果,以及下一次是什么人来。” “我来是给人送册子。”宋静渊忽然出声,“这个册子可以换一个人请,至于多大,看酒剑山庄怎么决定。” 宋成陵眉头耸动了下,淡淡道,“你到底是走出来了。” 宋静渊摇摇头,眸子平静,“静渊打算出去走走,此番也是来同父亲告别。” 宋成陵轻轻叹了口气,“也罢。” 宋静渊又道,“此间之事,并非没有解决之法,忍气吞声为其一,也可趁势激流勇进,只是其中分寸需要自己思量。” 他话语微微停顿,继续道,“后辈本不该评论先辈,但此事静渊还是需多嘴一二,当今江湖毕竟不是老祖宗的江湖,明哲保身,也不是老祖宗这个方法,必须有明哲保身的资本。” 他声音平静,“昨日,老祖宗与什么人一番交谈,静渊斗胆猜是将往昔因果一并一笔揭过,所以,静渊又逆势而为,强行让酒剑山庄再串联上一笔因果,是福是祸,如今尚未可知。” 他面色愈发平静,“静渊此番坦白,并非是后悔,而是说明,若是福,便当静渊身为酒剑山庄人的本分,他日静渊身归黄土,也可自称宋家后辈;若是祸,静渊会尽力弥补,只是日后无颜面见先祖,若是在外身死,便做个孤魂野鬼,静渊绝无怨言。” 宋成陵与宋成薪都皱了皱眉,宋成陵冷哼道,“原来如此。” 宋静渊默不作声。 宋成陵嘴唇翕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只是他到底没说。 三个少年自瀑布下缓缓走来。 宋静渊站起身,冲三人微笑颔首。 宁君惜只觉得心虚,他还没想好该不该答应,低头欠身道,“前辈。” 两个少年也同样欠身一礼,“前辈。” “你们先聊,”宋静渊声音温淳,“我不急。” 三个少年倒是坦然,闻言便看向两个年纪不小的前辈。 宋成薪淡淡扫了眼三个少年,微微皱眉。 这三人的穿着,一个袖子短裤腿短的,一个袖子长裤腿长的,也就陈小泽那身算是得体,其他两人怎么看怎么滑稽。 宋成陵没什么好交代的,只是因为宁君惜那点拳意以及挺有意思的品性,对宁君惜有些另眼相看,提醒了一句,“小娃娃,酒是个好东西。” “哦。”宁君惜微微低头,有些赧颜,他只记得,酒又苦又辣,相当难喝。 宋成薪看了眼宋静渊,示意自己没什么事,他可以先说。 宁君惜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脑袋中灵光一闪,赶紧抢先道,“前辈,晚辈有一事相询,就是与晚辈一同进去的那对韩氏兄妹是何身份?” 宋成薪看了眼宁君惜,淡淡道,“这二人出身重山,只是母亲是黄楠城薛家人,薛家是出了名的护短,所以也算是薛家之人,与朝廷颇多牵扯。” 宁君惜恍然,他对于天下局势倒是清楚,这些是老头子监督他了解的,偷不得懒,所以,这个近几年崛起的薛家倒是也知道几分,“那敢问薛家是不是派了人或者说兵士来?” 宋成薪并不否认,“带了五百骑,而且已经开始发难了。” 宁君惜眉头一皱,暗道果然,“那敢问此事,可有回旋余地?” 宋成薪微微挑眉。 宁君惜连忙道,“此事,与晚辈有些关系,所以,晚辈需要去看看。” 宋静渊温声道,“可是因为金盏子在你身上?” 宁君惜眨眨眼,还是诚实道,“晚辈不知道它怎么跑到晚辈身上的,可它就是在晚辈身上。” “此事,无妨。”宋成薪淡淡道,“哪怕没有金盏子,此事也在所难免。” 宁君惜心中吐槽,他岂会不知道这一点,只是想拖延时间,好让他跟老头子碰头,顺便问问老头子意见,免得自己又坏事,“可晚辈难以心安。” 宋成薪瞥了眼宁君惜。 宁君惜有点心虚,却梗着脖子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宋静渊微笑道,“也好,那我便带你去看看。” 宁君惜心中想哭,面上却微笑,“多谢前辈。” “举手之劳。”宋静渊微笑,“那劳烦三叔送两位小友离开,静渊陪这位小友走一趟。” 宋成薪又瞟了眼宁君惜,点了点头。 宁君惜愈发想哭,小声嘱咐陈小泽,“不必等我,我应该今晚便会离开。” 陈小泽一愣,顿时大急,“可是,老大……” “来日方长。”宁君惜微笑,冲李原点点头,“去吧。” 宋成薪可 没功夫看这两个小鬼客套,已经走了。 陈小泽还想多说两句,只是见宋成薪已经走远,只能连忙跟上,只是追上后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实在想个被遗弃的可怜孩子。 三人离去,宋静渊礼数周道,冲宋成陵一礼,“那,父亲,孩儿也先行告退了。” 宋成陵皱皱眉,到底什么也没说。 宁君惜便跟着宋静渊离开。 两人出了阵法范围,四周水声轰隆顿时如在数里之外,模模糊糊。 宋静渊缓缓前行,忽然微笑问,“小友可是怕我有所算计,才会这般谨慎小心?” 宁君惜脸色僵了僵,便也不拐弯抹角,“我家长辈来这里,必然不会是无缘无故,我虽然不知,也不能给长辈添麻烦。” 宋静渊轻笑,“小友性子倒是温驯。” 宁君惜低头不语。他也想不羁一些啊,可闯出祸事来,忐忑难过的到底还是他自己,倒不如老实一点。 “舍得,有舍才有得,有些东西或许小友这般犹豫,便可能失之交臂,小友可知晓?”宋静渊温和道。 “没关系。”宁君惜微微仰头,微笑道。 宋静渊愣了一下,微微皱眉,“小友可是对这个世界很失望?” 宁君惜也愣了一下,摇头笑笑,然后,正色道,“前辈既然对晚辈的企图了然于心,晚辈便也不拐弯抹角,恳请前辈成全。” 宋静渊好奇问,“成全什么?” 宁君惜噎了一下,讪讪道,“晚辈想同我家长辈商量商量,然后再给前辈答复,当然,若是前辈不愿,晚辈也不勉强,只是晚辈目前还不敢承前辈这份人情。” “那若是你家长辈同意了,但是我改变主意了呢?”宋静渊依旧微笑。 “没关系。”宁君惜毫不犹豫道。 “当真?”宋静渊看着宁君惜清澈平静的眸子,温声询问。 宁君惜并未迟疑,直接点头。 宋静渊忽然笑起来,摇头道,“也罢,也罢,我今日将这本册子送你,不需要任何代价,也不需要日后出手一次,便当时提携后辈了,你且安心拿去便是。” 他说着,已经将厚厚册子放在了宁君惜手上。 宁君惜顿时手足无措,“前辈,这礼有些大,晚辈受宠若惊,便当心领了。” 宋静渊身形倏忽后退,只是瞬间便出现在丈余之外,“你且拿着便是,在这条路上直走,过三个岔路口右拐,然后再过六个岔路口左拐,再过三个岔路口右拐,然后一直直走,便可到点花亭,我便不一同前去了。” 他微微颔首,已飘然离去。 宁君惜却欲哭无泪。 我又不想去点花亭,我要去找老头子啊。还有,你硬塞给我这本册子,还说不必在意,我能不在意吗? 他看着手里这本烫手山芋似的册子,就像丢出去,可犹豫了下,他到底没丢掉,而是夹着腋下,缓缓离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年老色衰畏相见 http://.biquxs.info/

酒剑山庄曲径并不算千回百转,只是后院与各主院间有一处齐人高冬青栅栏分栽两侧,又条条贯通,乍一看哪一条都一模一样,似乎一个迷宫,很让来人头疼。 宁君惜本就算半个路痴,又是黑灯瞎火的陌生地方,一头扎进冬青林里面,就绕在里面出不来了。 他停下脚步,仰头看天空无星无月,一片黯淡,不由心中感慨,这老天爷果然很会跟他开玩笑啊。 他本来还想着能碰上巡逻弟子,让他们带他离开这个鬼地方,结果转了半天,一个弟子都没看到。 他仔细一想,估计是牛耳洞天的那伙儿人闹起来了,巡逻弟子便跑去处理了,便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 “要不是受伤,我可以用一张御风符,以轻功御风而行。”宁君惜愤愤想,又瞬间悻悻,“我总不会在这里困一晚上吧,要不等被老头子找到,老头子不笑话死我。” “毛球,你四处跑跑,给我探探路。”宁君惜低声哄毛球。 “主人,我要是找不回来了,你岂不是还要找我?”毛球摇摇尾巴,眨巴眼说。 宁君惜眼角一抽,“你会找不到我?” 毛球蹭蹭宁君惜脸颊,无辜咿呀了声。 宁君惜黑了脸,这小东西一心虚就会不说话,然后撒娇打滚卖萌,偏偏宁君惜无计可施。 他估计毛球是怕自己也迷路了,回来再被他笑话,顿时无语,心道好歹猫还会抓老鼠,这小家伙除了吃还会做什么。 然后,他微微一愣,对呀,毛球可是吃货,别的不行,让他找吃的还不容易,赶紧道,“带我去厨房,就是有饭菜香味的地方。” 毛球眨眨眼,跳落在地,窜了出去。 “毛球,慢点!”宁君惜连忙道。 毛球又调头窜回来,在不远处的拐角眨巴眨巴眼。 宁君惜赶紧追上去,“毛球,出去了给你一根鸡腿。” 毛球立即道,“那主人欠我两根了。” 宁君惜一愣,没好气道,“你这倒记得清楚。” 毛球眨眨眼,又跑了出去。 这时,宁君惜口袋里有东西动了动,然后一个小东西从宁君惜口袋里溜了出来。 小怪赶紧啾啾了两声。 “做什么?”宁 君惜将那个小葫芦揪在手里,晃了晃。 小葫芦一阵张牙舞爪。 宁君惜轻轻叹了口气,将小葫芦丢进口袋,摸摸小怪,“还是你听话。” 小怪又啾啾叫了。 宁君惜抬头找毛球,没看到它影子,赶紧喊了一声,“毛球!” 夜色幽幽,四周安静。 “可能去偷吃了。”宁君惜很无奈扶额,又开始凭着感觉走了。 这次,他应该能走出去,毕竟毛球的大体方位是知道的。 …… 夜雾在凉风中涌动,橘黄色的火光忽上忽下,恍惚跳动。 冬青分列两侧的小径出口,有个面容苍老的鹤发老妪低头烧着黄纸,偶尔有夜风吹起灰烬,在天空中微微闪亮,很快熄灭。 鹅卵石路上,一个灰衣少年见到火光,脚步微微一顿,又快步而来。 少年脚步声很轻,直到距离老妪只剩十丈,老妪才有所察觉,慌张起身,转身就走。 “婆婆!”少年脚步更快,连忙喊了声。 老妪脚步不仅未慢下来,反而更仓促了些。 少年正愁找不到人,哪里愿意放弃,快跑起来,“婆婆,小子迷路了,就是问问路。” 老妪却一点不听,焦急之下一头扎进了花木丛里,可到底年老体衰,仓促之间被凹凸不平的土块绊倒,身子往前跌去。 好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力往后一拉老妪,老妪往后退了几步,又被人稳稳扶住。 “婆婆小心。”少年温和说。 这个从鹅卵石小路走出来的少年自然是还不容易绕出来的宁君惜。 老妪连忙低头,退了几步,“低贱之人,惊扰了公子雅兴。” 宁君惜有些奇怪,举止得体,行为慌乱却不失礼,这老人家完全不像照顾了一辈子人的样子,不过他也没有多打听的意思,礼貌道,“婆婆别紧张,我就是想去碧萝轩,但是不知道路,您知道吗?” 老妪声音沙哑,“我就是个打扫厨房的老婆子,只在厨房这一片待过,其他地方都不熟。” 宁君惜有些失望,“那婆婆知道这附近还有什么人吗?我家长辈等着我的,去晚了长辈可能担心。” “厨房里的长工都睡在后院,老婆子 可以带公子去。”老妪佝偻脊背,头低得更低。 宁君惜眼角一抽,他刚从后院来啊,认命道,“那婆婆看到一只白猫吗,巴掌大小,我看到它往这边跑了。” “不曾看到。” “多谢婆婆啊。”宁君惜有些无奈,这一问三不知的,真让人头疼,随便提醒了一句,“婆婆是给死去的亲人烧纸钱吗,那也不要再这里烧啊,小心被庄里人看到,可能会被找麻烦的。” “是。”老妪低眉顺眼。 “啊?”宁君惜愣了一下,知道自己多嘴了,有点赧颜,“婆婆,您住哪儿,要不我送您回去?” “老婆子这便回去了,不劳烦公子了。”老妪低头后退几步,然后转身沿着鹅卵石路小跑离开。 宁君惜耸耸肩膀,也不再多想,转身四下看看,挠挠头,奇怪嘀咕,“感觉就是跑到这个方向了啊。” 他小心翼翼往前走,轻唤,“毛球!毛球……” 夜色幽幽,很快只剩下人影,渐渐变成了模糊的雾气。 …… 夜光黯淡,仍依稀可见菊花开得灿烂,凉风吹拂,花木枝叶便会轻颤,在黯淡微光下似乎散发着淡淡荧光。 头发花白的老妪蜷膝坐在花木丛中,将头埋在膝盖上,她身上似乎也散发着莹莹光芒。 “碧萝。”背负长剑的中年人缓缓走入花木丛中,淡淡喊了一声。 “三叔。”老妪抬起头,喊出了一个不太让人相信的称呼。 中年人微微颔首,淡淡道,“静渊出了碧萝轩,准备出去看看。” 老妪神色一滞,几个呼吸眸色黯然,“谢谢三叔告知。” 中年人皱了皱眉,“你最好去见见他。” 老妪眸色愈发黯然,“他若安好,不见也罢。” “他应该不会回来了。”中年人犹豫了瞬间,还是提醒了句。 老妪浑身一震,“为什么?” 中年人转身,淡淡道,“你自己去问。” “三叔!”老妪有些祈求喊。 中年人却再未回头。 老妪抱住双膝,渐渐身躯轻颤。 夜风微凉,花木发出飒飒声响。 似乎是在哭泣。 第二百一十九章 劝君一杯酒 http://.biquxs.info/

酒剑山庄的厨房自然也是正常的厨房样儿,油烟味肉腥味各色怪味掺杂,五味俱全。 宁君惜见厨房窗户半掩,偷偷溜进来,结果被五味俱全的气味呛了口气,掩住口鼻缓了好会儿,适应了厨房内的环境。 厨房里应该是有老鼠的,在宁君惜进屋时窸窸窣窣声戛然而止,现在又响了起来。 宁君惜四下打量了眼。 木架上的腊肠,鸡鸭,鲜肉成排放置,淘好的米放在木桶里,洗好的时蔬整齐摆放在板子上,几个大缸搁置角落,灶台旁堆了成堆的木材,锅碗瓢盆俱全。 一切一目了然,却没有毛球的影子。 “毛球!”宁君惜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宁君惜皱皱眉,又喊了一声,“毛球!” “咿呀。”一声轻叫在窸窸窣窣的位置传来,紧接着,一个小脑袋从蒸笼里探出头来。 “死毛球,敢偷吃!”宁君惜麻利跑过去,将毛球从蒸笼里揪出来,一个板栗砸下去。 毛球张牙舞爪,咿呀叫唤。 “老实点!”宁君惜连忙斥了一声。 毛球轻轻叫了一声,小脑袋就耷拉了下来,蔫了。 “偷吃也就罢了,敢吃独食!”宁君惜哼哼了两声,将蒸笼掀开,其中有两碟小菜,一只烤鸡,其中烤鸡已经被毛球啃了大半。 毛球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 宁君惜也就说说,并没有责备的打算,却将毛球丢掉,伸手扳了个鸡腿咬了一口,味道不错,顿时眸子一亮。 小怪连忙啾啾了两声。 小葫芦从宁君惜口袋里钻出来,还没等宁君惜反应过来,已经趴在了鸡腿上,伸出金色的小舌头舔了舔。 宁君惜的脸顿时就黑了,这是葫芦,有吃肉的葫芦? 这时,厨房门发出咯吱一声轻响。 厨房门缓缓打开,有个黑影缓缓走入厨房,在黯淡光线下影子被拉得老长。 …… 点花亭,位于宁君惜与宋成缙相遇的那间茅庐的稍左位置,是一座荒芜破败的石亭,荒草萋萋,少有人至。 不过,以前,这里是繁花似锦的好去处,附近花草都是碧萝照顾,生的生机勃勃,鲜活生动至极。 想当年,点花亭这个名还是宋静渊夫妇当年一同赏花时取的,可惜后来,点花亭附近花木一夕之间尽数凋零,点花亭也就名不副实,成了个无人问津之地。 此时,点花亭已被酒剑山庄弟子团团包围,其中之人自然也硬气不起来,只能对酒剑山庄中人怒目而视。 好在这一伙儿人都是自诩俊杰,倒是没人行如市井间的泼妇行径,只是面色难看。 应该出面给个说法的酒剑山庄少庄主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姗姗来迟,上前拱手道,“听闻酒剑山庄中有人闹事,原来是诸位起了争执,多有得罪之处,诸位可莫要介怀啊。” 韩尽善冷哼道,“少庄主这话说的漂亮,可着兵戎相向的,我等若是摇头,还怕被这些兵刃一不小心误伤了,说是我等的过失,还是少庄主的过失?” “既然是诸位前来做客,自然是在下的不是。”宋雨宸挥挥手示意众弟子退下,一众弟子这才好说话下来,收了兵器,包围圈也快速收回。 湘琦笑吟吟上前,“少庄主这般干脆,倒是让我们姐妹两个看着打心底里钦慕。” 宋雨宸闻若未闻,“既然误会已经解除了,便请诸位去大厅吃些酒,顺便见一下 长辈,有些事,到底还是长辈拿的主意比较稳妥。” 众人看了眼四周包围的人群,然后与身边人对视一眼,林晓枫上前道,“如此也好,免得伤了和气。” 众人并未说出什么反对的话,只是心中有些冷笑。 酒剑山庄这次先兵后礼倒是做得熟练,只是一下子得罪这般多人,也不知道宋雨宸哪来的这么大底气。 …… 酒剑山庄厨房顶。 宁君惜与宋成薪并肩而坐,两人之间放了一托盘,托盘里是三个碟,一壶酒。 从那只烧鸡的七零八落,基本可以确定,这只鸡是被毛球咬了不知道多少口的那只可怜烧鸡。 宋成薪手里拿着一双筷子,从那盘三鲜滑鸡拌小笋里头夹了根小笋出来吃,“不是去点花亭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宁君惜揪揪自己的耳朵,尴尬得很,“迷路了,本来想找个人问路,结果找到厨房来了。” 他肚子这时咕噜一阵怪响,宁君惜便愈发尴尬。 宋成薪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静渊呢?” 宁君惜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是那个给了他册子的无赖前辈,神色却愈发温驯,“前辈给了晚辈这本册子,便走了,要不前辈帮我……” 宋成薪往嘴里抛了块滑鸡,嚼了两下,打断,“他既然让你拿着,你拿着便是。” 宁君惜噎住,有些讪讪。 宋成薪又嚼了两下,吐出骨头,淡淡道,“若是你那位长辈不同意你拿着,静渊便是想逆转局势,也是回天乏术,所以这份因果,接不接不是看你,看你身后的那个人。” 宁君惜悻悻,这话的确是事实,但说的他挺没面子的。 宋成薪扳了个鸡翅啃起来,丝毫不在意是什么东西啃的,“你不吃?” 宁君惜咽了口唾沫,试探性道,“前辈……” 宋成薪挑了挑眉。 宁君惜话语顿了顿,继续道,“前辈,能不能带晚辈去找我家长辈?” “吃完。”宋成薪淡淡道。 宁君惜眨眨眼,试探性拿起另一双筷子,紧张兮兮斜瞥着宋成薪,快速夹了土豆炖鸡的一块土豆,往嘴里一放,顿时觉得天底下没有比这个更好吃的东西了。 然后,他赶紧又夹了几筷子。 宋成薪瞥了眼宁君惜,低笑了一下。 毛球见宁君惜不喂它,只顾着自己吃,赶紧围着宁君惜打转,翘着尾巴蹭宁君惜脚踝。 宁君惜偷偷看宋成薪,悄悄将他啃了一口的那根鸡腿从盘子里拿出来,放在脚边宋成薪看不到的地方。 然后,他又偷偷将小怪拿出来,放在脚边,见到两只小兽开始吃肉,小小松了口气。 前辈没说什么,那就是不介意他拿肉喂毛球与小怪了。 他那口气才松完,就听到身边咯哒一声轻响,连带着宁君惜的心都跟着咯噔了下,僵硬着脸转头。 “喝酒吗?”宋成薪却只是给宁君惜倒了杯酒,淡淡道。 宁君惜一脸悻悻,跟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前辈坐在一起,他压力很大啊。 宋成薪却没打算听宁君惜回答,举起酒壶,酒水如同白练,哗啦啦流入嘴里。 宁君惜莫名其妙想到那条瀑布,砸吧了下嘴,拿起酒杯伸舌头舔了一下酒杯,顿时辣得呲牙咧嘴。 宋成薪淡淡道,“一口喝了,不辣。” 宁君惜将信将疑。 宋成薪继续 仰头喝酒,毫不在意。 宁君惜吐着舌头,想着上次差点呛死,辣得要命,难道这个酒就不辣了? 他嗅了嗅酒水,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然后辣得吐舌头。 宋成薪瞥见,微微勾起嘴角,他才不会告诉这个傻小子,刚才这小子像一只猴子。 “小子,你再不喝,可没了。”他淡淡提醒。 宁君惜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酒杯,又看了眼酒壶,好奇问,“前辈,不是酒剑山庄没有酒吗?” 宋成薪嗤笑了下,“有愧的人不敢喝,自然没有酒。” 宁君惜挠挠头,这次似懂非懂。 宋成薪淡淡道,“借酒浇愁愁更愁,所以日后,苦的时候可以喝酒,开心的时候可以喝酒,唯独愁的时候不能喝酒。” 宁君惜咧咧嘴,这次是真知表不知里了,一咬牙,将酒杯中酒一饮而尽。 宋成薪立即道,“不许吐出来。” 宁君惜硬生生咽下去,呛得连连咳嗽,然后干脆端着那盘土豆炖鸡的丁点酱水喝了下去,愤愤道,“骗人!” 宋成薪哈哈大笑,给宁君惜又倒了一杯,“再喝。” “不要。”宁君惜恼羞成怒,这么一本正经的人竟然骗人,而且他竟然还信了,他刚才脑子被毛球吃了吗? 宁君惜却不知道,酒剑山庄的大半小辈可都是面前这个人连哄带骗才喝酒的,在江湖上更有‘酒剑仙’的美誉,也就是近些年酒剑山庄中的弟子尽皆不喝酒了,才愈发刻板起来。 “这杯一定没有上一杯辣,不信你试试。”宋成薪压抑住笑意道。 “那还是会辣。”宁君惜愤愤道。 “你又没喝,怎么知道?”宋成薪仰头灌着酒水,又漫不经心下来。 宁君惜却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么小一酒壶,前辈怎么喝了半天了,还有?” “想知道?”宋成薪挑眉。 宁君惜上下打量了眼宋成薪,诚实点头,“想。” “喝了,就跟你说。”宋成薪晃了晃酒壶。 “算了,您还是别告诉我了。”宁君惜撇撇嘴,轻轻咳嗽两声,喉咙里还是烧得厉害。 酒真难喝。 宋成薪丝毫不在意,继续喝酒。 宁君惜就一点点吃菜,吃了会儿,见宋成薪还在喝,好奇道,“厨房里的菜是给前辈留的吗?” “怎么了?”宋成薪看了眼宁君惜,酒意微醺时倒不让宁君惜觉得拘谨,反而觉得有点与吴邪相处的感觉。 “我想着,酒剑山庄弟子要是知道三爷竟然会跑到厨房偷吃东西,心里想必很难受。”宁君惜一本正经道。 “嗯。”宋成薪淡淡应了声。 宁君惜悻悻,这是肯定还是否定呢,又奇怪,前辈怎么还没喝完? 宋成薪瞥宁君惜道,“好奇啊?喝酒。反正你已经喝了一杯了,还介意再多喝两杯?” 宁君惜眨眨眼,这个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可又感觉好没道理,不过,他的确挺好奇的,便勉勉强强又灌了一杯,这次却是没有东西解辣了,就趴在屋顶上吐舌头咳嗽。 结果,宋成薪笑眯眯道,“我储物空间里有不少这种酒,随便加一点就够,可惜你妈看出来。” 宁君惜顿时哭笑不得,这是耍人。 宋成薪又笑道,“觉得辣啊,那就再喝一杯,越喝越不辣,信不信?” 宁君惜这次就完全不听他的了。 第二百二十章 人间有个老秀才 http://.biquxs.info/

风疾云涌如海浪涛涛,遥遥望去,煞是壮观。 一艘木船在云海涛涛中平稳疾驰,皎皎月色似银纱倾洒,铺在甲板上一层银辉。 一张低矮木桌前,李秋白席地而坐,眯眼打盹儿。 他面前是一棋盘,无子。 “躲躲藏藏,当我眼瞎了?”恍恍惚惚中,李秋白忽然说了一句。 一道金光骤然在云海中掠出,坠落在甲板上,是个青色儒衫的老秀才,风尘仆仆,像是走了很长的路。 那一身衣衫洗得发白的老秀才扶了扶身后的行囊,扶着腰哀叹道:“我这老腰老骨头呦,遭罪,真是遭罪。” 李秋白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老秀才脸色一僵,又笑呵呵坐到的老人对面,没脸没皮道,“我这不是闲的没事,到处遛遛嘛,本来是晒月亮呢,一睁眼头顶有灵机一闪而过,就好奇上来瞅瞅,碰巧碰巧。” 李秋白显然没有听他长篇大论的耐心,直接道,“说!” 老秀才咳嗽两声,有些无奈又小心翼翼,“你真打算将他送去那个地方?” 李秋白睁开眼,斜睨了他一眼。 老秀才有些心虚,缩起脖子,故意左右张望。 李秋白嗤笑了一下,也不在意这个曾经是儒家圣人,如今也就是个泼皮无赖的老人装傻充愣,“否则呢?” 老秀才有些无奈,“年纪到底还小,你现在把他丢进去,以后出来个大魔头,岂不是可惜得很。” “主公的眼光可不会如你这般差。”李秋白语气有些讥讽。 老秀才一脸悻悻,讪讪道,“话不能这么说……” 李秋白语气不善,“那说说龙蟒之争?” 老秀才神色一滞,低头不说话了。 许多年前,这老秀才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严格得说,名动天下的青云学院便是这个老家伙和几个老家伙一手创办的。 那是还是百家争鸣前期,儒,道,法三家初展锋芒。 后来,嬴王时期,天下一统,大兴改革,三家争辩,最后因为一个克己复礼的理论,引发了焚书坑儒。 所坑非儒,而是方士。 因为此事,儒家彻底退出了三家争雄的舞台,一蹶不振百年,直到后来嬴王朝因为天灾**彻底覆灭,天下再次大乱,儒家门生才渐渐出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只是,此时的儒家,老秀才已经成了挂在祖师祠堂的一幅画,反而是真正收入关门弟子的三个徒弟大展锋芒。 可这恰恰是老秀才对这个世间彻底没什么挂念的原因之一。 想当年,他风光之时也曾门徒无数,名满天下,可真正愿意收为关门弟子的不过三人。 结果,一个离经叛道,做了这个天下的罪人,可最后却过得逍遥,成了整个天下的大恩人;一个另投门户,如今成了其他人的老祖宗,日子同样滋润;最后一个丢了圣贤书,学起了剑术,天下之事,不过一剑的事,还得了个酒剑仙的美誉,这个酒剑仙绝对与宋成薪的剑仙不是一个档次,可最后还是落了个生死不知的凄惨下场。 当然,让老秀才不再说话的,自然不是想到了自己的沉疴旧事,而是心中有大愧。 因为,十几年前那个蟒食龙的局,听说牵扯颇深,甚至是法,道两派的老祖宗亲自出手。 养不教,父之过。 教不严,师之惰。 所以,老秀才心难安。 好在李秋白也没揪着这件事不放,淡淡道,“没时间了。” 老秀才微微愕然,又哈哈一笑,“我跟了那小家伙一路,看着心性不赖,丢进去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李秋白完全不领情,“说完了,说完了就走,别碍着我的眼。” “别这么快赶我啊,我就是一个破教书匠,还怕我把那小家伙带坏了。”老秀才连忙道,见李秋白无动于衷,又苦口婆心道,“你想啊,那小家伙出来,要不是我一直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还能这么老实,就这几个拉得下脸出来露露,他们的脸皮可是连老陈一剑都不一定能戳 破的,再者,要是我想跟他说道说道早说了,还等着现在看你的臭脸子……” “闭嘴!”李秋白不耐烦道。 老秀才哈哈一笑,知道这是自己没事了,实际上对于面前这个老家伙的性子,他们这一辈的人都晓得,当年是除了那个人的话,谁的也不听,那人走了后,就更油盐不进了,哪怕是如今这个地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也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所以才没人乐意去万里雪原那边找晦气。 毕竟,谁也架不住当是世间战力前三的老前辈莫名其妙一剑劈过来啊。 其实他刚才也已经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好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是比较好使,不由有点飘,“我这次来呢,其实也不是只叙旧,还有就是腆着脸求一件事,你想我以前也是好为人师的性子,改是改不了了,这些年也是闲够了,想着是不是也该再收一个关门弟子什么的。” 李秋白一瞪眼,声音沉闷,“你再说一遍?” 老秀才立即浑身紧绷,显然随时做好了逃命的打算,“你们不敢教他,还不让别人教他,当真以为天底下有生而知之的好事?你这不叫为了他好,你这叫误人子弟。” 李秋白眸子淡漠,“那你就能教了?” 老秀才这次却梗着脖子,毫不退让,“怎么着?看不起我啊,咱就掰扯掰扯,这天底下除了我以外,还有谁比我有资格教他,那几个老东西,或者你吗?” 李秋白皱了皱眉,猛地一拂衣袖。 砰然一声巨响。 老秀才就那么被一击打飞。 整个木船都跟着晃了晃。 但是,飞出去的老秀才不仅没恼,反而爽朗大笑,“李秋白,我还会回来的!” 李秋白冷哼一声,面色在皎洁月色下并不分明。 忽然,他皱了皱眉,“醒了?” 一只白色小兽从船舱里出来,畏畏缩缩叫了一声,似乎对李秋白很是畏惧。 李秋白瞟了眼小兽,起身往船舱里去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信仰 http://.biquxs.info/

朴素房间中,盖了件蓝色花纹薄被的少年眼睑轻轻颤动,然后猛地皱起眉头,迷迷糊糊捂住脑袋。 脑袋好痛,我喝醉了……不对呀,我只喝了两杯啊,而且当时没觉得有什么感觉啊,然后,就一直听那前辈嘀嘀咕咕,他听着无聊,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过,那前辈当时骂的什么,好像是在骂人,可为什么骂人,怎么都不记得了……好奇怪。 还有,手也不疼了,身上的伤似乎也不疼了,……对呀,一定是老头子又把他塞药桶里了。 他锤了锤脑袋,有些懵懂坐起身。 入眼清一色的淡黄木材色,屋内布置简朴干净,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整个房间里都是安静平和的气氛。 他眨眨眼,这……应该不是酒剑山庄吧。 他记得酒剑山庄的正常房间偏向黑白色,让人觉得很不近人情,有这么亲民的地方吗? “毛球?”他有些茫然喊了一声。 毛球也在睡觉,团成一团在宁君惜枕头上,听到宁君惜喊,懵懂抬头叫了一声。 这时,整个房间忽然剧烈颤动了一下。 毛球被猛地甩在被子上,甩甩头,忽然想到什么,跳下床窜了出去。 “毛球!”宁君惜也差点跌下床,连忙喊了声,穿上靴子准备出去,迎面看到李秋白走了进来。 “醒了。”李秋白扫了眼宁君惜,不咸不淡道,“没看出来,会喝酒了?” “刚才怎么回事?”宁君惜退了两步,询问。 “这是一件宝器,叫飞鸢,比较喜欢闹脾气。”李秋白指了指脚下,解释了句。 “飞鸢?”宁君惜嘀咕了声,猛地抬头,“飞行宝器……我们在天上,离开酒剑山庄了?” “没事了不走,做什么?”李秋白在桌前坐下,倒了杯水给宁君惜,“喝口水,解解酒。” “我喝醉了?”宁君惜不确定问。 李秋白没好气道,“三日醉,后劲儿大,你喝了几杯?” 宁君惜接过水杯喝光,也坐下,趴在桌子上,瘪瘪嘴,“两杯。” “才睡了两日,酒量还行,是能当个小酒鬼的。”李秋白调笑道,“用不用以后给你准备个养剑葫芦,不必蕴养本命剑,只是装酒?” 宁君惜一个激灵,猛地想起一事,“老头子,我那个……呸,那个金盏子呢?” “那个小葫芦啊?”李秋白自己喝着水,漫不经心问。 “对呀,对呀。”宁君惜连连点头。 “这儿。”李秋白从袖子里摸了摸,丢给宁君惜,“以后你拿着吧。” “哈?”宁君惜愣了一下,“能不要吗?” “拿着吧,对你日后还是有些用处的。”李秋白挥挥手,“对了,那本册子我看着有点意思,便帮你收下了。” 宁君惜悻悻哦了一声,低头看金葫芦,眨眨眼,“被封印了……” 李秋白瞥了眼,伸手随意一点葫芦。 那只金葫芦立即打了个滚,活了过来,蹦跳了两下。 李秋白随意道,“之前,宋家有点小麻烦,老头子就拿这个小东西去溜了一圈,要是个药灵,可就没那般容易解决了。” 宁君惜嫌弃戳戳它,好奇道,“总不会是你放了个大 招,把所有人都吓跑了吧?” “想知道啊?”李秋白眯起眸子,“去陪老头子下盘棋。” 宁君惜一下子蔫下去,不说话了。 “你不想学,许多内情便都没资格知道。”李秋白有些语重心长说,“真不准备学?” “我出去看看。”宁君惜猛地坐直身子,然后起身跑了出去。 “穿件衣服。”李秋白无奈喊了一声,见宁君惜头也没回,起身拿了件衣服跟着出去。 …… 已是深秋,夜色微凉。 宁君惜打了个寒颤,抬头看到明月东移,不由发懵。 “冻傻了。”李秋白点了点宁君惜脑袋,将衣服递过去,“穿上!” “不是回雪原?”宁君惜傻乎乎问。 “去黑暗峡谷见个老友,顺便带你进去涨涨见识,过些日子回去。”李秋白坐回棋桌前,淡淡说。 宁君惜表情古怪,“你不会是要把我丢进去吧?” “否则老头子去做什么?”李秋白没好气翻白眼。 “喂,老头子,你就不怕我出不来了。”宁君惜猛地一拍桌子,愤愤道。 黑暗峡谷,位于元臻王朝与东秦的交界线上,是一条深达百丈的大裂缝,也是缥缈阁掌管的禁区。 而缥缈阁与罗刹森林是江湖上并驾齐驱的两方顶尖杀手势力,区别是罗刹森林只有女子。 黑暗峡谷中别用洞天,是一片黯淡只有微光的黑暗森林,里面多是擅长隐遁的杀手,相互残杀,最后只剩下十人才能出来,又叫杀手之狱,是这天底下最血腥残忍的地方之一。 除此之外,黑暗峡谷中禁法,所以只能是拳拳到肉的最原始搏杀。 宁君惜这样的,进去了十之**是当白骨的命。 “坐!”李秋白一脸淡然。 宁君惜气呼呼坐下,瞪李秋白道,“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李秋白点了下头,“有,去罗刹森林转一圈。” 宁君惜黑了脸,闷闷不说话。 李秋白捋了捋胡须,“还记得你进去的那个葬界吗?” 宁君惜一愣,奇怪道,“怎么了?” 他当时是奇怪过一段时间葬界跑哪里去了,只是当时烦恼其他更有意义的事,便渐渐将这一茬儿忘了。 “伸手。”李秋白摊开手掌。 宁君惜莫名其妙将手伸过来,“做什么?” “左手。”李秋白没好气道。 “哦。”宁君惜讪讪换手。 李秋白捏着宁君惜手翻看了两下,又扣了扣那条白线,忽然一指点在宁君惜手腕上。 宁君惜只觉得手腕处一阵针扎般的刺痛,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再回神已经在一片血红的世界里。 淡红的天空,血红的艳阳,连洒落下的阳光也是红色的。 脚下的土地似乎鲜血浇灌,身周梅林如火,平添了种妖冶诡异的气氛。 宁君惜愣了原地,一脸茫然,“老头子,这里是……” “葬界。”李秋白声音平静,却透露着一种淡淡的苦涩,负手缓行,“这里是神明的埋骨地,当年被主公在此,也算是为神道保留了最后一点根基。” 宁君惜连忙跟 上,“可是,我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佛家有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你也可以这般理解。”李秋白环顾这片陌生的世界,神色有些恍惚。当年这些人,可是他一个个埋进去的,如今已过去千年。 宁君惜猛地反应过来,“你是说,我手腕上那颗红痣?” 李秋白没回答,只是缓行。 “老头子,咱商量个事,能不能把它拿走?”宁君惜苦着脸道。 他身体里已经住了一柄剑了,现在又住了一个小空间,以为他是百宝箱啊。 “它认你为主了,怎么拿出来?”李秋白翻白眼。 “不能解吗?”宁君惜愈发哭丧下脸。 “你死了,自然解开了。”李秋白淡淡道。 宁君惜面庞一僵,讪讪道,“算了,这么好的机缘,别人求都求不来呢,可是我要怎么进来?” 他想得挺美,去了黑暗峡谷,可以一直待在这里面,只等剩下十个人时他忽然冒出来,跟着十个人一阵乱战,然后混出去就行了。 李秋白立即凉凉道,“你实力太弱,要等神游境才能进来。” 宁君惜被当头泼了盆凉水,不免撇嘴,“那有什么用?” “以后,你可以炼体了。”李秋白忽然停下脚步,转头道。 宁君惜一愣,捏捏拳头,并未觉得自己一夜之间强壮了多少,疑惑看李秋白。 “你见谁两天能吃成个胖子?”李秋白翻个白眼,继续前行,“以后好好调理,身体可以一天天强壮起来,那些招式也不是只能记在脑子里的花架子,只是你是走前人老路,还是自己走出的新路,要自己想清楚了。” 宁君惜本来心中喜悦,被李秋白这盆冷水浇得彻底熄了火,蔫头耷脑哦了一声。 这个,他的确该好好想想。 “还有一件事,你好好想想。”李秋白话语微顿,继续道,“你若是答应学棋,老头子承诺,你棋力不必赢老头子,赢过小齐,老头子便允许你一个人出来闯闯,到时也会告诉你一些东西。” 宁君惜眸子亮了亮,眉头却皱得愈紧,面色复杂。 “不必着急。”李秋白脚步不急不缓,似乎山岳崩于前也不会动容。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直到看到一条横跨十数丈的裂缝。 宁君惜低头看着裂缝中的血色河流,河流中漂浮着一具具青铜棺椁,面色复愈发复杂。 这密密麻麻的棺椁里是当年陨落的一个个神明,可成百上千的神明都未挑起的担子,他真的能挑起来吗? 他真的要挑起来吗? “老头子,可以先告诉我一件事吗?”宁君惜抬起头,祈求看着李秋白,“我只想知道这一件事,以后我一定不再多问,我保证。” 李秋白默不作声,只是看着密密麻麻的成排青铜棺。 宁君惜声音略有些发颤,“峨眉,到底是什么?” 李秋白看了眼宁君惜,轻轻叹了口气,这次再未故作不闻,神色有些恍惚,“以前……” 他忽然摇摇头,才继续道,“现在,峨眉,是一种信仰。” “一种信仰?”宁君惜低喃。 他闭了闭眼,轻轻叹了口气,“对,应该是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炼体与炼气 http://.biquxs.info/

一老一少并未再说出什么秘辛,宁君惜也没去找那个让他吃了大苦头的骷髅,两个人只是在血色峡谷前,看着那些青铜棺,心事重重站了半日。 出葬界时,月色依旧皎洁,远处云海随风翻涌,似乎也没用多少时间。 李秋白怔怔看了会儿明月,眸子中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然后回过神来,打了个哈欠,还是那个漫不经心的老头子,“行了,天色不早了,早点睡吧。” 宁君惜原本有些闷闷不乐,闻言连忙问,“老头子,毛球能跟进去吗?” “不能,那小家伙一巴掌一个,你以为是闹着玩啊。”李秋白停下脚步,转头翻白眼。 宁君惜瞥了眼船舱口因为李秋白在不敢过来的白色小兽,想到这几次毛球出手好像真没用过什么术法或者其他天赋,都是肉搏,便有些悻悻,“那毛球你帮我养着啊。” 李秋白愈发没好气道,“饿不死。” 宁君惜悻悻,“那小怪呢?” 李秋白皱皱眉,似乎有些犹豫,才道,“你要不嫌麻烦,带着吧,就当解闷。对了,小葫芦带着,要是快死了就咬它一口,说不定还能缓过来。” 宁君惜脸黑了黑,这话说得真不像话,“那能拿衣服武器什么的进去吗?” “可以,不过其中之人只会那一柄匕首。”李秋白也知道宁君惜是打算从现在开始准备了,便坐到矮桌前,“还有什么想问的,便一并说了。” 宁君惜坐到李秋白对面,“黑暗峡谷中一般需要多少时间换一波人?” “最长时间是两年,最短是半年。”李秋白略一思索,回答。 “这么长啊……”宁君惜哭丧着脸,拉长声音,伸手去拉李秋白袖子,“老头子,不能等回虚无洞天一次,再回来吗?” “怎么,这时候知道感恩了,想跟你岳叔他们道个别,见最后一面了?”李秋白戏谑道。 宁君惜撇撇嘴,没好气道,“对呀,对呀,要是回不来了,我会想他们的。” “你有这个心,倒也不错,”李秋白抚须点头,“你要是没出来,等老头子回去了,一定跟你媚姨他们说说,他们说不定还感动得热泪盈眶,千里迢迢来把黑暗峡谷翻个底朝天,然后大张旗鼓将你的白骨运送回去。” 宁君惜嘴角抽搐。 李秋白笑呵呵道,“是不是感觉还不错?” “对呀,感觉真好。”宁君惜翻白眼,又连忙摇摇头,“不对,说正事,老头子,我记得黑暗峡谷禁法,禁到什么程度?” “勉强能点个火的程度。”李秋白打了个响指,手指间一瀑火苗瞬间窜的老高,知道稳定后还不如火折子的光亮,“就是这样。” “吓唬人可以。”宁君惜讷讷道。 李秋白瞟了宁君惜一眼,要是这小子真在里面吓唬人,就是个傻子。 “那里面能吃什么?我记得书籍上说,择人而噬,总不会真吃死人吧。”宁君惜很快又兴致勃勃。 “可以捉虫子,蛇鼠蜈蚣蚯蚓都能吃,不过在黑暗峡谷里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烤,”李秋白有点幸灾乐祸,“而且,明火烟气是最容易引来杀身之祸的东西。” 宁君惜面色有点狰狞,“老头子,你去睡觉吧。一把年纪,熬夜不好。” 李秋白起身呵呵一笑,正准备离开,忽然想到一事,“对了,那柄剑老头子也给你封印了,应该是不能再出来搞乱子了,开心吧?” 宁君惜面庞僵硬。 “骗你的。”李秋白哈哈大笑,负手缓缓离去。 宁君惜闭上眸子,以心念联系葬花剑,结果尝试了几次,葬花剑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睁开眼,脸色黑黑的。 以前他挺厌恶葬花剑的,不过毕竟杀伤力厉害,可以当保命手段嘛,现在用得上了,结果用不了了。 “黑暗峡谷……”宁君惜烦躁挠头,很想骂人。 因为李秋白回船舱终于敢跑回来的毛球爬进宁君惜怀里,打了个滚儿,叫了声。 “没心没肺。”宁君惜便骂了声,伸手揉了揉毛球脑袋。 …… 飞鸢的速度较之鹏船的速度略快,也就是三倍的速度,日行数万里。 而酒剑山庄到九州最西边的距离,差不多算从九州最东边到酒剑山庄的距离的两个来回,也就是四倍。 所以,飞鸢到达目的地还是需要几日时间的。 时间渐渐流逝,飞鸢穿越益州,进入幽州。 宁君惜并未焦虑,也未临时抱佛脚找老头子学些保命的手段,而是趁着这个闲散时间,翻看完了宋静渊交给他的册子。 黑暗峡谷固然可怕,但可怕到哪种程度,宁君惜反正是不知道的,也不会自己吓唬自己。 他的短板摆在那里,就是身子弱,这个短时间完全没办法改善,进去了走一步是一步,碰碰运气吧。 当然,主要是对于死这个字,或许是挣扎得久了,宁君惜并不觉得可怕,只是凭着一种蝼蚁尚且偷生的情绪,走一步看一步。 现在,他倒觉得自己最要紧的是,在到达幽州最西边之前确定好自己的路,然后决定好一些事。 那本册子字数不过几万字,主要是对道,儒,释,法的理解,修士品阶理解,以及一些推断。 宁君惜对四大家的思想没多少兴趣,只是看了一遍,大体了解,倒是对后者的感触颇深。 从古至今,虽然有很多典籍缺失,经历过数次变革,修行之法由繁入简,许多核心之法却并未有多少根本性的改变。 有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上古时期,修行不分境界,只看修为积累。 修行初始,便是吃苦,利用各种繁杂手段锤炼体魄。 入门即找到气感,典籍中也有人称之为气功。 气感逐渐增强,由体外到体内,内息壮大如火龙游走经络,这便是气功顶点。 此后,气感会逐渐减少,内息反而逐渐增强,这并非是功亏一篑,而是在改善体魄,壮大经脉,到最后气感收发自如,继续锤炼,便是上古的炼体士。 修行之始,并非炼气,而是炼体。 所谓人力终有穷尽时,说得也不是修士,而是炼体士。 当然,上古时期也有足以撼动神明的炼体者,这才有了炼气者。 上古炼气士,还要晚炼体士至少数万年,是后人观神明行云布雨,与神明交流切磋,借鉴神明神力观摩而出。 所以,从炼气到神游玉璞羽仙,宋静渊推测出一个很让人难以置信的结论。 炼气士,实际上是在竭力朝着神明的方向修行。 这一点,宁君惜几乎要拍案叫绝,因为他也是这般想的。 不过,如此,屠神之战岂不是件很讽刺的事? 或许正是两个人,一个超然世外,一个隐居世外,才会生出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九连环 http://.biquxs.info/

白雾迷蒙,皲裂的黑色暗土,视线所及干枯伸展枝桠的灰白树木,不远处隐约可见几具灰白枯骨,一切了无生趣。 这自然不是黑暗峡谷,而是黑暗峡谷附近的枯木林。 枯木是一种品种,看似死树,实际上是一种以类似干枯的外表为保护色的高大乔木,有微毒,花粉可致幻。 林中很静,脚踩在枯叶枯枝积淀的林中,偶尔的咔嚓声清晰可闻。 天色渐晚,四周雾气便愈发浓郁。 宁君惜有点头皮发麻拉住李秋白袖子,心里慌慌的是一方面,关键是怕一回头李秋白不见了。 宁君惜很小的时候,老头子在雪原里经常这么干,然后等宁君惜跌跌撞撞找到回去的路再忽然冒出来。 一阵扑棱翅膀声在宁君惜身后突兀响起,一群乌鸦被惊动,呀呀叫着仓皇飞走。 宁君惜吐出口气,揉揉头皮,刚才被吓到了。 “这里怎么跟要闹鬼似的。”他很不满嘀咕。 李秋白抬了抬袖子,没把宁君惜的手甩开,便也不在意了,“上次来也是这副景象,只是似乎没有那几具白骨。” “可能是弃尸在这里的,毕竟这么个鬼地方,估计少有人愿意来。”宁君惜看了一眼,踮脚折了根树枝下来,结果韧性太好,拧了半天才拧下来,凑在鼻子前嗅了嗅,是淡淡的略有些苦涩的味道。 李秋白很有兴致围着那几具骨架转了两圈,宁君惜忙着折树枝,便松开了手,李秋白点头道,“还真是。” 宁君惜翻个白眼,将树枝拿在手里,随意打量,材质普通至极,一点也不值得多看。 “这些大树少说有千年的历史了吧。”他啧了声,收入袖里,抬头问。 然后,他愣了一下,面色黑下来,“老头子!” 四周呼啦啦一阵翅膀煽动声。 宁君惜连忙蹲下,抱住脑袋。 不知多少乌鸦被惊动,仓皇四散。 过了片刻,四周再次静悄悄起来。 宁君惜站起身,警惕四下环顾。 四周除了树木,便是雾气,寂寥冷清。 “死老头,又耍我。”宁君惜很无奈揉揉脑袋,本来想让毛球四处探探,结果毛球立即眼泪汪汪咿呀了一声,似乎宁君惜使唤它就犯了天大的错,不由哭笑不得。 宁君惜自然不会待在原地准备来个自生自灭,老头子可不会因为这个便再冒回来,四下环顾了一圈,一步一步往前而行。 黑暗峡谷很长,一直直走,他就不信走不到峡谷口去。 …… 天色开始昏暗,雾气越来越重,渐渐浓郁得看不到就近的枯木。 宁君惜停下脚步,有些迟疑四顾。 典籍记载,枯木林与黑暗峡谷占地方圆十里,越靠近中心位置枯木越密集,可他似乎没察觉出来有什么改变,总不至于他一直在一个地方打转吧。 他又看了眼毛球,还是放弃了勉强它的打算,开始一根根数树。 结果,树木还真是稠密一致。 他索性拿软剑在一棵树上划一道口子,然后以后走过的每一棵树都划一道口子。 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他找到了第一棵有标记的树,然后就找到了所有有标记的树。 之后,他又以第一棵树开始,以那一条线为基准,转了四分之一个圆,以后每棵树画两条痕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找到了一棵做标记的树,是一条痕迹的。 他顺着这条树又找到了起点,接着转四分之一个圆,画三条线,接着开始走。 走完转四分之一个圆的,他接着走八分之一个圆的,依旧是相同的方法。 很显然,宁君惜真的一直在绕圈,而且圈还不小,要是他没察觉,估计是要像民间流传的鬼打墙那般,转一晚上也转不出去。 这是一个阵法。 而破阵是一个很枯燥乏味的过程。 好在宁君惜不急。 李秋白敢把他丢在这里,那李秋白一定不急,那宁君惜也不必着急。 宁君惜这般走了一夜,很累很困,所以最后是直接让毛球在树上挠一爪子,他连剑道懒得提了。 渐渐天色发亮。 虽然因为浓郁的雾气依旧难以正常视物,好在天亮总会给人一种好像能看到曙光的欣喜。 宁君惜一屁股坐下,靠在一棵树上,拿着个树枝开始笔笔画画,他将他走过的一棵棵树的位置都画了出来。 虽然,确定树位置很是麻烦。 等确定阵型后,宁君惜就很想骂人。 因为这种阵法很难解,而且还是一系列阵。 民间有一种玩智商的游戏叫九连环,环环相扣,扣错一个就是死结,需要重新开始。 巧了,这个阵也叫九连环,寓意也是一个寓意。 一个本来就比较吓人以致人迹罕至的地方,还弄了个这么复杂庞大的阵法,这缥缈阁阁主有病啊,不对,缥缈阁阁主跟种这片林子的人都有病啊。 宁君惜愤愤了一阵子,烤了三只乌鸦当早饭,吃完了还是要心不甘情不愿继续破阵。 当然,宁君惜也不得不叹服,缥缈阁阁主因地制宜的眼光很不错。 这里,可是完全的因势利导,没有拨乱一丝天地灵气,想来当年种这片枯木林的人也是花了大心思的。 不过,要是将树木挪位挪成这样,还没破坏地基,他也挺竖拇指的。 反正,他都做不到。 接下来的三天,老头子自然都没忽然冒出来,宁君惜白天苦兮兮地四处走动破阵,晚上毛球守夜,宁君惜睡觉。 三天后,下了一场秋雨,雨势不大不小,让本就整日不散的雾气愈发浓郁。 在秋意浓郁里,宁君惜无处可躲,被淋成了个落汤鸡,然后索性冒雨破阵,在这场不大不小的秋雨里,宁君惜终于解开了九连环,开心得一个劲儿揉毛球。 毛球一觉还没睡醒,被宁君惜冷不丁一招惹,茫然四下张望,然后打了个喷嚏。 宁君惜也跟着打了个喷嚏。 …… 解了九连环,之后倒是一帆风顺。 宁君惜抽着鼻子往枯木林外走,大老远便看到一人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老头子!”宁君惜愤愤喊了一声,又打了个喷嚏。 李秋白站起身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你真慢啊。” “老头子,我觉得你胡子最近很茂密啊。”宁君惜有点咬牙切齿。 李秋白打了个哈哈,“走吧,浪费了不少时间了。” 宁君惜攥了攥拳头,要不是这老头子把他丢在那里,能浪费这般多时间。 “那个老东西比较喜欢掂量人斤两,你离他远一点,别多说话。”李秋白边走边提醒。 宁君惜撇撇嘴,他见到老前辈何时没分寸过,再者,老头子不愿意,谁又能碰得了他。 当然,这些是宁君惜心里有点怨怼,他也清楚,这次虽说是他来遭罪,不过毕竟他不是缥缈阁之人,将他塞进黑暗峡谷,还要占一个人的名额,老头子也是需要点人情的。 这世上啊,哪怕是老头子,也不是能一手遮天的。 “快点!”李秋白见宁君惜没跟上,喊了一声。 宁君惜连忙跟上,“哎,老头子,给我柄匕首呗?” 李秋白头也没回道,“没有,进去自己抢去。” 宁君惜嘴角一抽,这说得跟闹着玩似的,我赤手空拳的,你让我抢人家匕首,找死啊。 李秋白淡淡道,“你看着谁先打起来,跑过去守株待兔,然后,等两败俱伤时,忽然蹦出来,坐收渔利,多好。” 宁君惜黑了脸,“你确定我不会被群殴?” “你不是跑得快嘛。”李秋白摊摊手,理所当然说。 “宁君惜斜眼看他,不想说话。 这几句话的功夫,两人面前已经是一道数丈裂缝,其中阴森森的,乌漆墨黑。 “阿嚏,有点冷啊。”宁君惜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喃喃自语。 李秋白看了宁君惜一眼,忽然伸手一拉宁君惜手臂,直接跳了下去。 “哇!”猝不及防下,宁君惜低呼了一声,几个呼吸稳稳落地,安然无恙。 “老头子,你就不能打一声招呼?”宁君惜哭丧着脸。 “死不了。”李秋白调侃了一句,“走吧。” 宁君惜四下看了一眼。 的确是一片森林,一片灰蒙蒙的森林。 白色,浅灰,灰色,黑色,没有其他颜色,勉强视物。 这是个极其无趣的世界。 “果然是黑暗峡谷。”宁君惜皱了皱眉头,不是很喜欢,脚步便快了许多,快速追上李秋白。 两人走入森林,很快融入了这片黑白世界里。 第二百二十四章 是个美人儿 http://.biquxs.info/

风过密林,幽暗光线投下树影斑驳,乍一看似群魔乱舞。 四周极冷清,有液体之类的东西如同露水,滴落在潮湿的枯枝败叶上,身边窸窸窣窣声不绝,有什么软软的凉凉的长条的东西缓缓蠕动。 宁君惜听得起了一身又一身鸡皮疙瘩,紧紧拉着李秋白的袖子。 李秋白直翻白眼,抽了抽袖子,没抽回来,不由一拍宁君惜手背,不耐烦道,“松手松手,以前也没见你这般胆小,怎么着,越大胆子越小了?” 宁君惜缩了缩手,却依旧拉着,“这不是怕一撒手没了吗,老头子,你实话跟我说,你真身是不是只兔子啊?” “兔子?”李秋白吹胡子瞪眼,“老头子还是豹子的呢,倒是你,胆子小,溜得快,可真是喝你白柔的奶长大的了。” “咦?”宁君惜一愣,“媚姨说我是栽土里长大的呢,不过,我也没看到跟在柔姨屁股后面的小兔子啊?” 李秋白凉凉道,“给你炖了汤吃了。” 宁君惜撇撇嘴,“那柔姨岂不是要吃了我?” “当时是真想吃了你的,可你媚姨说这小家伙这么可爱,吃了多可惜,就留着了。”李秋白煞有其事道。 宁君惜翻白眼,“我信你个鬼。” 李秋白遗憾道,“当时多可爱啊,你岳叔一戳就是一个跟头,还傻乎乎得要跟你岳叔拼命,结果你岳叔站在那里让你打都打不疼,还被你岳叔领着衣领张牙舞爪,大了跟个呆头鹅似的。” 宁君惜自动忽略掉老头子翻他老底,四下张望,“老头子,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李秋白翻白眼道,“疑神疑鬼。” 宁君惜悻悻拉着李秋白袖子,环顾四周,“是吗?” “松手!”李秋白抽袖子还是没抽回来。 “老头子,你不是又想溜吧?”宁君惜斜眼道。 “你管得着吗?”李秋白不耐烦道。 “管不着。”宁君惜哼哼了两声,手上力道却一点没松。 “松手,不走不走。”李秋白无奈。 “哦。”宁君惜应了声,依 旧没松手。 李秋白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 黑暗森林里的一切影像都会投影在一间摆了瓶瓶罐罐乱七八糟五颜六色东西的房间里。 房间中,一身黑色长袍的身影坐在轮椅上,伸手一拉,那些影像便瞬间靠近,然后他一点一位置,攥手微微张开,那位置上的画面便渐渐放大清晰,显出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他看了会儿两道身影,淡淡道,“无情,去将客人迎来,记得,要礼貌些。” “是。”房内黑色劲装的身影如同幽灵,悄无声息出了房间。 黑袍的身影一挥衣袖,那些影像便渐渐暗淡。 他抬手拿过一个装有少量红色粉末的瓶子,在面前晃了晃,微微勾起嘴角。 烛火照在透明瓶子上,将其内的粉末照得似乎莹莹发光。 透过瓶子,可见那人皮肤苍白到几乎透明,唇色却犹红,漂亮又妖冶。 …… 密林渐入深处,杂草丛生,凝雾弥漫,视野便愈发模糊不清。 宁君惜亦步亦趋跟着李秋白,草丛中时不时有毒蛇溜过,好在宁君惜运气爆棚,没踩到过一条,也没有不长眼的跑出来招惹他的。 远处,有诡异的旋律悠悠扬扬传来。 草丛中的声音忽然骚乱密集起来,草木开始如同狂风刮过,剧烈颤抖起来。 李秋白停下脚步,并不意外,“来接我们了。” 宁君惜眯起眸子,渐渐看到雾气中现出个黑色身影来,手中捏着一个类似埙的东西,那诡异的旋律便是从那个东西中发出的。 “主人请两位贵客一见。”曲调在那人在一老一少丈许停下,来人声音冷清淡漠道。 李秋白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宁君惜看了眼李秋白,奇怪这缥缈阁阁主面子不小啊。 两个人由忽然冒出来的黑衣人引着,没一会儿消失在雾气涌动里。 …… 三人走了片刻,草丛中渐渐开始有些泥泞,草丛愈发繁茂,由过膝盖到了齐腰。 要不是李秋 白跟着,宁君惜都要质疑是不是走错了路。 毛球显然不太适应这里有些浓郁的水汽,打了几个喷嚏,两只前爪洗了洗脸,就钻进了宁君惜衣服里,不出来了。 好在,又走了一段距离,视线一下子豁然开朗。 前面出现一栋木屋,平平无奇,木屋前等了一位坐在轮椅上的黑衣人。 那领路的男子身形倏忽飘去,在那人面前匍匐下去,“阁主,人已带到。” 黑衣人挥挥手,转动轮椅,缓缓上前,然后,在一老一少面前停下,微微仰头,并不是同李秋白打招呼,而是将眸子定在宁君惜身上,唇角微勾。 这人五官精致至极,肤色剔透,整张脸简直漂亮得不像个男子,这么一笑,便是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不为过。 宁君惜愣了一下,惊艳归惊艳,更多得是惊讶,完全没料到缥缈阁阁主会是这么个弱不禁风的美人儿,还是个瘸子。 宁君惜这个人,其实挺木头的。 那人见宁君惜愣了一下,眸子却是清澈,不由又笑了下,这才转过视线看李秋白,“这小家伙可是不解风情得很。” “年纪还小。”李秋白淡淡道。 宁君惜只能尴尬笑笑,他本来想拱手作揖的,却给李秋白拉住微微摇头,只能杵在原地,什么也不做。 “年纪也不小了。”那人抿唇微笑,缓缓转动轮椅,伸出手,“小家伙,我叫萧忆昔,可介意握个手?” 宁君惜眨眨眼,看着那只肤色苍白而显得红色指甲愈发鲜红的大手,觉得瘆得慌,磕磕巴巴道,“抱歉,我……有……洁癖。” 李秋白与萧忆昔都愣了一下。 李秋白嘴角微微翘起。 萧忆昔有点哭笑不得,倒也不勉强,转动轮椅往屋里去,“进屋吧,外面凉气重。” 宁君惜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这个萧忆昔似乎并不像书籍记载的那般可怕。 李秋白瞥了眼宁君惜,岂会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没好气道,“傻小子,走了。” “哦。”宁君惜连忙应了声,跟着李秋白进了屋子。 第二百二十五章 掉进了陷阱 http://.biquxs.info/

萧忆昔的房间里满是木架,从房门口到内间,木架上摆放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五颜六色,装满了各种例如毒蛇,蝎子,蜈蚣,蚂蝗之类稀奇古怪的东西。 宁君惜胆子不大也不小,看那些瓶瓶罐罐倒不害怕,只是好奇,便不由多看了两眼。 结果,一个半个高得白色大罐子里的那条红色花环蟒蛇应该是才放进去没几天,竟还活泼,猛地蹦了一下,咚的一声,整个罐子都跟着晃了晃。 宁君惜吓了一跳,差点跟着罐子一起蹦起来,好在硬生生止住,并未失态。 萧忆昔坐在一张只是膝盖高的矮桌前,示意两人落座,转头见到宁君惜一脸尴尬,笑容亲和道,“你若是喜欢,挑一个也可。” 宁君惜干笑一声,“不必了,多谢萧阁主。” 萧忆昔也不在意,转头看李秋白,“上次是我去找道友,这次道友亲自来,也算是礼尚往来,也值得你我相互投桃报李。” 李秋白完全没有对待宁君惜的随意调侃,也不打算客套寒暄,淡淡道,“什么时候安排他进去?” “白骨掩黑山,久积成煞,弥久不散,惑神乱智,日复一日,煞气蕴魔,魔无回头之路,你想好了,他可想好了?”萧忆昔正色起来,声音飘渺,带着种肃穆与凝重。 李秋白一言不发。 “自千年前,冥神坠世,此地再不见天日,禁法禁空,他若进入其中,十之**是陨落的命,你当真愿意让他冒险?”萧忆昔继续道。 李秋白依旧不说话,没必要说。 萧忆昔轻轻叹了口气,“他们两日前便进去了,他若此时进去,可能会引起些骚动。” “无妨。”李秋白淡淡道。 宁君惜嘴角抽了一下,他很有妨啊。 “我看他面有疲态,不如先让他休息一晚,明日再让他进去。”萧忆昔声音温和,他似乎是个很温柔的人。 李秋白瞥了眼宁君惜,宁君惜那打到一半的哈欠硬生生顿住,揉揉鼻子,“我可以进去了再休息。” 正巧托着个托盘过来的无情愣了一下,有些愕然看了宁君惜一眼,又快速收回视线,继续面无表情。 “放下,去领罚。”萧忆昔却淡淡道。 “是。”无情放下托盘,低头退了进去。 宁君惜眨眨眼,到底没出声问什么,只是终于觉得缥缈阁阁主真是不如表面看着亲切和善。 萧忆昔却并不避讳询问,“可是觉得,无情只是看了你一眼,我便要他受罚,很不可理喻。” 宁君惜皮笑肉不笑笑了下,没说话。 “一地有一地的规矩,不得对来客不敬,不得好奇,这是缥缈阁的规矩。”萧忆昔解释。 宁君惜咳了一声,这话不像好话,也不像坏话,反正他是哭笑不得了。 李秋白已经开始打量托盘内的东西。 五个透明琉璃杯,一个装了淡粉色粉末状东西的小瓷碗,三个瓷勺,以及烧着的液体,散发着浓郁牛奶的荤腥味儿。 他显然并不意外这些东西,只是拿着那个小瓷碗在鼻子前嗅了嗅,然后又放回去。 “这是我新配制的一种茶,与牛奶配饮, 味道极佳,我取名雪中花。”萧忆昔对于这个东西,显然很是自豪。 “茶?”宁君惜抽了抽鼻子,这种茶很新奇。 “可能与传统的茶不太一样,不过味道很让人回味,还有提神醒脑的效果。”萧忆昔毫不谦虚。 李秋白对这个显然没多大兴致,将话题拉回,“一视同仁即可。” “我也想看看他能有多大的潜力。”萧忆昔伸手拿过一个琉璃杯,舀了两勺粉色粉末,然后倾入牛奶,搅拌两下,动作娴熟优雅,“听说玄冥也打他的主意了?” 宁君惜眨眨眼,有点心虚。 他自己认为,玄冥的事是他自己咎由自取,那是当初没多管闲事救那只黑猫,也不会牵扯出后面这些麻烦。 李秋白撇了眼宁君惜,“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让他这时候来。” “不至于。”萧忆昔轻笑,将手中琉璃杯递给宁君惜,“尝尝。” 宁君惜愣了一下,看到杯子中雪白的牛奶中粉色一缕缕呈螺旋状散开,像极了一朵花,不由感慨,名字很配。 当然,外表好,宁君惜也不一定敢喝,看李秋白。 李秋白没搭理他,冷哼道,“罗刹森林前些日子有出手的,虽然是不知情,可也是要有些代价的。” 萧忆昔摇头无奈道,“你明知我与晴夫人相交莫逆,还故意哪壶不提开提哪壶,还真是不给我面子啊。” 两个人在说话,却没宁君惜什么事。 他犹豫了下,还是拿起琉璃杯浅抿了一口,有点杏仁的味道,还有点果子的味道,酸甜中带有微苦,很新奇。 他眨眨眼,偷偷又拿了个琉璃杯,学着萧忆昔刚才的步骤沏了一遍,推到李秋白面前。 李秋白瞥了一眼,没动。 “要是嫌喝不惯,也没事,我可以单独给你沏壶茶。”萧忆昔微笑说了句。 宁君惜悻悻,将杯子凑到面前,一点点喝,反正老头子也没不让他喝,对吧。 两个人依旧在交谈,多是相互试探诚意,显然并不是很相信对方。 萧忆昔依旧在微笑,他唇角带笑,似乎天生,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沉下脸的模样,“不过,听说远安王嫡长子近日要出来走走,到时候免不了有人向缥缈阁寻人,你若在此,实在不方便了些。” 李秋白点头道,“我也未打算在这里久待。” 萧忆昔哈哈一笑,“这般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李秋白向来不喜与人客套,便面色淡淡,不再言语。 这时,旁边咚一声轻响。 原来是宁君惜撑着脑袋睡了过去,然后一个重心不稳,磕在了桌子上。 只是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这样了宁君惜还是没醒。 萧忆昔转头看去,不由一笑,“看来他这几日累得很,我只是让他放松一下,结果就睡过去了,这般,他今日可是进不去了。” 李秋白瞥了眼宁君惜,“无妨。” 萧忆昔有些无奈笑笑,“你这般,实在是气人了些。” 李秋白并不说话,端起面前的琉璃杯喝了口,“配方是何?” 萧忆昔欣然道,“等会儿我给你誊写一 份。” 李秋白点点头。 萧忆昔略一迟疑,又道,“之前,这小家伙醒着,有件事我还不好明说,如今他睡着了,我便想与你商量一件事。” 李秋白毫无波澜道,“且说说看。” “当年的浩劫,我不曾经历,但以我推断,下一次浩劫应该不会太远,缥缈阁是我一手创办,自然还是有些感情的,所以便想,不妨豪赌一番。”萧忆昔语气不急不缓。 李秋白淡淡道,“如何豪赌?” “赌你这个小少主,他若能活着出来,这一批与他一同出来的人我想尽数交于他,算是他的人。”萧忆昔先抛出了个小彩头。 李秋白并不急着发表态度。 萧忆昔浅笑道,“之后,他若能让九人归心,我缥缈阁奉他为主又何妨?” 李秋白并不意外,“有你们在暗处,的确方便许多。” 萧忆昔补充道,“可惜,缥缈阁不一定能入得了前辈的眼。” 李秋白沉默了几个呼吸,莫名其妙说,“其实,他适合当一名谋士。” 萧忆昔轻笑,“他很理智,只是还是跳脱了些。” 李秋白摇摇头,他清楚宁君惜的性子,“可惜,他不仅要做谋士,还有做一柄最锋锐的剑。” 萧忆昔遗憾道,“原来他年纪真的还小。” 李秋白正色道,“这件事,你需要同他提,我不会管。” 萧忆昔叹了口气,“这可真是遗憾。” 李秋白将琉璃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起身道,“我还有些事。” 萧忆昔点头道,“我知晓。” 李秋白一点头,身影与宁君惜一起消失。 萧忆昔并不在意,给自己沏了一杯那种茶,一口口品尝,奶香与微苦在舌尖流溢,哪怕他喝了数次,依然觉得这种东西味道不错。 …… 啵! 寂静密林中,有什么东西发出一声轻响。 一个少年从灌木丛中爬起身,茫然四顾,“这是哪里?” 入眼是一片杂乱密林,光线很暗淡,似乎是阳光落下之时的光线是淡淡黑色,带着一丝阴森的气息,一阵冷风飘过,让人身体有些发凉。 宁君惜愣了半晌,猛地心中一惊,险些跳了起来。 毛球不在附近,他不是到了黑暗峡谷的杀手试炼区了吧?那为什么一声招呼都不跟他打? 老头子这也太坑人了吧! 哪怕百般腹诽,宁君惜还是不得不抬起脚步,朝着前方走去。 虽然有个词叫谋定而后动,宁君惜却更喜欢知己知彼。 所以,先看看是否能够遇到其他人,还有这片空间的大体轮廓,然后再决定自己要怎么做。 “嗤!” 他才走几步,一道破空的声音忽然传来,在寂静黑暗里显得极其的尖锐刺耳。 宁君惜猛地扑到,借势一个打滚。 然而,下一刻,一股寒意在这一瞬间绽放,将宁君惜笼罩在里面,是真正的杀意。 好吧,宁君惜一出来就掉进了别人的陷阱里。 第二百二十六章 擂鼓式 http://.biquxs.info/

骤然的凌冽杀意,猝不及防,毫无征兆。 宁君惜浑身一僵,有种如坠冰窖的冷意,似乎只能等死。 他脑海中猛地闪过一大伙儿半人半妖打扮的妖兽跑到这里哭天喊地,然后知道他一进来就被宰了的荒唐场景,心中一颤,猛地回神,抓起那把枯枝,转身抛了出去。 身后之人却未受半点影响,一道冰寒入骨的匕首刺杀而来。 杀手的招式,快与准是基本。 匕首转瞬而至。 寒光摄人。 避无可避之时,只能退而求其次。 宁君惜微微侧身,然后闷哼一声,匕首已大半没入宁君惜胸膛,他却死死抓住了那人手腕,借了个千金坠的巧劲,猛地一拉。 那人重心不稳,却也不是这般容易对付的,抬起手便是一道掌力轰了出去。 这也是借力,可借机遁走。 宁君惜如他所愿,与他硬对一掌,只是右手力道一松又一紧,死死抓住匕首。 对,他在抢匕首。 那人倒也果决,直接松手,豁然间转身,朝着密林当中而去,黑暗中瞬息不见身影。 一击未成立即遁走。 “够谨慎的。”宁君惜咂舌嘀咕了声,并未将匕首拔出来,也不停留,这次就不大摇大摆了,悄无声息而去。 短短几个呼吸,黑暗峡谷的冰山一角他算是见识了点。 不说其他,单单是隐匿能力,他自愧不如。 所以,现在还留在原地,他就是个傻子。 …… 暗淡的树林间,偶尔有风吹过,平日的簌簌声响,如今倒好像魔鬼的催命符,听得人胆战心惊,感觉恐惧要一点点渗入骨子里。 宁君惜躲在茂密枝叶间,背靠着树干,呼吸放得极轻,可每一呼吸,胸口很痛。 他已经取出了匕首,胸前的伤口很深,毕竟是进去了大半匕首的,好在勉强避开了要害,只是要小心翼翼一点,免得伤口崩了。 他伤口结痂得这般快,自然完全是小葫芦的功劳,否则宁君惜真要哭了。 李秋白给宁君惜留了小葫芦,小怪,却将毛球和他的软剑杂物都拿走了。 当然,不是宁君惜咬了小葫芦 一口,而是小葫芦咬了自己一口,这让宁君惜对这个小葫芦一点都嫌弃不起来了。 风微凉,树影婆娑。 窸窸窣窣声渐渐多起来。 宁君惜呼吸愈发轻缓。 繁杂枝桠间,寒芒绽放而出,快若闪电。 与此同时,又一道闪电般的寒芒划过空间,与那道寒芒相击,擦出一片电光石火。 这一瞬间,火光照亮了两人的面容。 宁君惜对面是一个遮了面的少年人,剑眉星目,可惜目光冰冷漠然。 那人并未一击遁走,而是反手刺去,于此同时顺势转身。 宁君惜侧身避过,一掌打向那人肩头,那人另一只手格挡,两人顺势交手数十招。 宁君惜只是防守,并不出手攻击,那人却招招狠辣,毫不留情。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宁君惜还不是泥人,顿时便有几分恼,手中匕首一旋,化守为攻,施以剑术。 有虚无洞天数万藏书的底蕴以及当初被几只修为玉璞的妖兽指点,哪怕是身经百战的杀手在宁君惜的剑术下也有些捉襟见肘。 那人一见事不可为,顿时转身,便欲遁走。 宁君惜之前怕伤口开裂,只守不攻,如今被打出了火气,哪里允许他走,微微提气,运转轻功,身如轻燕,快速追击而去。 诚然,宁君惜的速度很快,身为顶尖杀手的速度自然也慢不了,两人拉开不了距离,却也奈何不得对方 异常的风声,脚步踩踏积叶的轻微声响,枯枝折断的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有些突兀杂乱。 宁君惜觉得胸口有微微暖意,他皱起眉头,却没打算放弃。 这次,他就是钻死胡同里了。 “疯子!”那人很郁闷,没想到会碰到宁君惜这么个疯子,竟然不惜引起这么大的动静也要追杀他,若是引了那些人注意,两个人都要玩完。 他霍然转身,迅猛刺去。 两人速度本就奇快,如今相对冲来,数丈距离瞬间而至,擦肩而过。 可在擦肩的瞬间,只见那人左手一翻,一道寒光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朝宁君惜脖颈处划去。 刺骨的杀意,锋锐的令人窒息的寒意,濒临危机的心悸,在一瞬间 而至。 这是必杀的一招,如此近的距离,根本无从闪躲。 因为宁君惜下意识认为,每个人带一柄匕首,完全没料到,这人会还有一柄匕首。 冰冷锐利的罡风还未到达,已在宁君惜脖颈上划出血痕。 一瞬之间,宁君惜脑袋里闪过很多东西。 宁君惜清晰看到对面那人嘴角讥讽的微微弧度,以及冰冷无情的眸子。 每个能活到现在的杀手,必然都会有自己的底牌,保证一击必杀。 当然,这个底牌不能常用,否则就不能叫做底牌了。 而现在,他觉得面前的人死定了。 毕竟,这里禁法,那就没有绝对的力量压制。 因为,这里的人全部是顶尖杀手。 电光石火之间,宁君惜轻轻一跺脚。 这是个拳架! 那六式的最后一式拳架。 擂鼓。 宁君惜抬手一拳递出,却有罕见的拳罡而起。 举重若轻! 拳罡与匕首相撞,那人只觉得胳膊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紧接着,宁君惜又出一拳。 以超乎常理的轨迹和速度,以更快速度递出这一拳。 来不及抵挡的少年只得略显滞后地抬起手肘,挡在身前。 然后,自己的一肘肘尖撞在了胸口处。 那人砰然倒飞出去,落地身形倒滑出去,直直撞在一棵树干上才停止下来,双臂耷拉下来,口吐鲜血。 当然,宁君惜虽然算是命悬一线的厚积薄发,情况也不是很好过。 他拳头上被匕首刺出个大口子,胸前更是鲜血染红一大片,脸色不知因失血过多,还是疼痛,苍白得厉害。 那人见此,转身就跑,只是因为受伤,速度没了之间的迅速。 宁君惜却不愿罢休。 “你走得掉吗!”一道冰寒的声音传出,尚有余力的少年整个人倏忽闪烁,顿时挡在了那人面前。 那人被宁君惜一掌直接压倒在地,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只是顷刻间,那人的身体忽然一缩,似乎泥鳅般从宁君惜钳制下挣脱,再次迎着宁君惜面门刺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杀手之王与猎杀 http://.biquxs.info/

因为那人受伤,速度比之之前慢了不止三分,况且宁君惜也没放松警惕,所以,忽然袭来的匕首在宁君惜眼中,只是普通得快,却并没有什么威胁。 宁君惜微一皱眉,侧身,猛地一踢,将对方再度震趴下,半跪下身,匕首比在那人脖颈上,“别动,否则我杀了你。” 对方那双眼眸却格外寒冷,死死盯着宁君惜,在淡淡的光线中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你也活不了!”他冰冷吐出一道声音,面色漠然。 宁君惜并不在意,“好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可以考虑放了你。” 那少年一愣,瞬间又冷笑起来,“你当我傻吗?” 这里的人,都是为了争夺那十个名额而杀戮,会有人手下留情吗? 宁君惜收回匕首,面色轻松,“这里应该是杀手之狱吧?” 那少年并未说话。 宁君惜也不在意,将小葫芦放进衣服里让它自己施为,“我与这里的人不太一样,不是杀手,也不知道怎么跑进来的,毕竟你见谁傻乎乎的穿一身白衣在这里的,很显眼,所以,给你五个呼吸时间,你若还不回答,我便当你拒绝,我可不会真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等你改变心意。” “真的?”那少年愣了一下,面色狐疑。 竟然还有活着的机会?在这里,失败,基本就意味着死亡,没有人会手下留情,可对方竟然说不杀他。 哪怕他确定他不可能是那十个名额中的人,可并不意味着他便真的可以漠视自己的生命。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 “你只说,答应不答应,再多问几句,我可能会改变想法。”宁君惜眉一竖,冷声道。 “这里是杀手之狱,是缥缈阁的试炼之地,这一届七百五十人进入,争夺杀手之王的名额。”那少年开口道。 宁君惜咂舌,七百五十人,最后剩下十个,平均一个人要杀七十五个人,的确够残忍的,心念电转间,对着地上的人道:“那这里有多浩瀚,现在还剩下多少强者?” 那少年并不隐瞒,“一座城大小,至于多少人,我也不知,不过已经形成了十一方组织。” “十一方组织,什么意思?”宁君惜奇怪道,他只听说过杀手独来独往,怎么这里还抱团取暖了,而且便是抱团取暖,能信得过,不怕被别人一剑透心凉了? 那少年听到此话之后沉吟了下,竟没有立即回答。 “你最好实话实说,我忘了告诉你,我在外面是蛊师,将你炼成蛊人,也是能知道答案的。”宁君惜淡淡说了一声。 那少年面色一凛,终于流露出几分忌惮,“在这里,有人杀死三十个人便不会再被人攻击,那个人可发起号召,接纳前来投靠的杀手,形成组织,一起猎杀游散的杀手,直到只剩下这些组织,然后开始决战,最后活下来的十人便可获得杀手之王的名额,安然出去。” “这倒是个好办法。”宁君惜觉得好笑,杀手竟然还真会抱团取暖了,不过这种方法明显很直接有效,“那就是还剩最多四百二十个人……你杀了多少人了? 那人目光闪烁了下,“二十七。” “可是,怎么看谁杀 的?”宁君惜又问。 “自然要做下标记。”那人淡淡道。 “那十一个组织有什么厉害之处?”宁君惜点了点头,又问。 那人摇摇头,他这种打算自己发起个组织的,应该是那些组织首要猎杀的对象,他对那些人避之不及,杀手之间又独来独往,哪有什么机会了解这些。 宁君惜点点头,表示理解,忽然道,“标记应该很私密吧,也是可以将战果据为己有的吧,你的是什么?” 那少年面庞僵硬,这次不说话了。 宁君惜笑了一下,“命都要没了,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那少年脸色难看,“你若因为这个要杀我,我认,但想让我说,不可能。” 宁君惜略一想,微笑道,“这个也算是入组织的投名状吧?” “你应该不知道杀手之王的涵义,杀手之王,意味着完全自由的人生,可以如正常人般生活,娶妻生子,只需要在一定时间内完成相应的任务。而且一甲子或者突破宗师境,便可做个正常人,完全摆脱杀手的身份。”那少年声音倔强,“这个条件,对我们诱惑很大,甚至大过生命,所以,一旦进入这里面的人,绝对不会留情,只会杀戮或者尽量让自己活下来。” 宁君惜眸子平静,“你这是跟我打感情牌?” 那少年摇摇头,“我们刚才的打斗一定将那些人引来了,你杀了我,你也会死,你放我走,你我尚有一线生机。” 宁君惜轻笑,“你走吧。” 那少年愣了一下,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宁君惜一眼,“谢谢!” 很显然,他有些惊讶宁君惜竟真的放过了他。 “走了。”宁君惜挥挥手,缓缓往远处走去。 “喂!你可以跟着我!”那少年忽然说,“我可以举荐你!” 宁君惜浅笑了下,只是抬手挥挥,并未回头。 这种组织,的确是个省事的好去处,但他去了也就是当先锋的命,再者他身上有小怪,有小葫芦,真去了那里,十之**两个小东西要给最强者,小怪说不定还要给揪揪毛,烤巴烤巴吃了。 所以,他要么杀三十个人,发起个组织,要么当个游散的人,投靠这种办法,想都不用想。 他只是有些发愁,这种局面明显是越往后越糟糕,而他已经浪费了两天还是三天,显然局面只会更糟糕。 那少年见宁君惜不搭理他,不由摇摇头,暗骂了声傻子,不再管宁君惜,朝着一个方向离去。 …… 宁君惜缩在的区域,显然不止宁君惜与那个还不是太冷的少年杀手,宁君惜在找藏身之处时,听到了数次惨叫,叫到一半,戛然而止。 然后,他渐渐发现,那些惨叫声距离他越来越近,显然是有人在向着他的方向而来。 他也不慌,一路只是拣石子,碰上些坚硬或者尖锐的东西也会装在口袋里。 体力不好,那就用机关术或者暗器嘛,虽然是半吊子,可也不是拿不出手,想当初他还收了个不算徒弟的徒弟呢。 “啊……” 又一道凄厉的声音突兀的传出,这次已经在附近了。 宁君惜脚步微微一顿,刚才这一道惨叫声就在附近,这意味着附近已经有人在进行猎杀了。 “行了,你去口袋里吧。”宁君惜将趴在他手掌上给他舔伤口的小葫芦揪着柄揪起来,放进口袋,朝着惨叫声相反的方向而去。 “沙沙……” 还未走多少步,细微声响在周围响起,树枝轻摇,似乎风吹。 宁君惜脚步再度停了下来,眉头微微皱了下,这般快便被人盯上了。 敌在暗,我在明,不宜轻举妄动。 宁君惜很快眉头舒展,继续若无其事缓行。 诚然,在这片杀戮之地被人盯着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不过他当务之急是恢复体力,否则连逃跑都困难。 这时,宁君惜就该庆幸他之前的经历,在生与死的边缘不知道挣扎了多少回,所以在面对险境的时候绝对的冷静,虽然,险境过去会被自己吓得半死。 就在这时候,林中一阵凉风兜兜转转而来,宁君惜身周树木树叶一阵飒飒作响。 宁君惜依旧不急不缓走着,只是他微微攥起了拳头。 “嗤!” 一道璀璨的寒芒化作一点寒星,在暗淡的空间中绽放而出,一抹血痕在空中飞洒。 暗淡的林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那一道光华只是绽放了瞬间便消失不见,彻底的没入了黑暗当中,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好厉害。”宁君惜左臂上划出一道血线,他轻轻吐出口气,喃喃低语一声。 那种刺杀的速度,只是短暂的瞬间,要不是他警惕,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有点想毛球了。”宁君惜皱了皱鼻子,便继续抬步前行,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小葫芦想跑出来给宁君惜处理伤口,被宁君惜又按回了口袋。 四周依旧不时传出轻微声响,听得人心里痒痒的,慌慌的。 宁君惜猜,这里不止一人,或者之前那人还没走。 他很镇定,全神戒备。 宁君惜气质本就偏向清冷,如今这般,以致于他那一身狼狈装束都不显得如何狼狈了,反而忽略掉身上的狼狈,会给人一种陌上人如玉的错觉。 “嗡!” 如闪电的黑芒划过空间,发出轻微的声响,瞬息而来。 宁君惜脚尖一旋闪避开来。 这时,一柄碧绿色匕首瞬间砍来。 宁君惜眸子一凝,心中几乎本能闪过一个想法,不能让自己被这柄匕首伤到。 这一刻,一直安静的少年,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匕首在手中一旋,瞬间与那柄匕首撞击在一起。 与此同时,宁君惜左手作弹,几颗石子与激射而来的流光相击。 碧绿的匕首一闪而逝,那道人影又消失在了宁君惜视线里。 不过,那几道流光虽然稍微偏移,威力也略有减缓,却也又两道落在了宁君惜身上。 那是一枚枚如同花朵的有五瓣花瓣的暗器,叫梅钉。 宁君惜一咬牙,拔下落在身上的那两枚,看到其上闪烁这乌光,不由皱起眉头。 第二百二十八章 命悬一线 http://.biquxs.info/

黑暗的密林间,轻微声响依旧不绝,越来越响,从四面八方。 冰冷的风刮过,透过衣衫在伤口处一掠而过,透着一股彻骨的冰寒之意。 宁君惜捏着那两枚梅钉,眉头紧皱。 没想到一进来便是这种局面,这老天爷待他实在是太厚道了些,不对,他就该老老实实呆在原地的。 他脚尖用力碾压地面,发出枯叶碎裂的轻微声响,警惕环视周围。 很平静,也很镇定。 身体的略微不适感提醒他没有太多的时间了,但他更清楚,自乱阵脚只有死路一条。 四周依旧不见人影,只是细微的声响,似乎无处不在,整个密林似乎都笼罩着一层令人心悸得阴霾。 “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宁君惜心中无奈,轻轻吐出口气。 随他吐出那口气,浑身气质便是一变。 那是一种平平无奇却又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拳意。 他快速迈出一步,朝着面前一棵大树,四平八稳一拳递出。 他面前的树只是微微摇晃,可那棵树为中心的方圆数丈大树尽皆响起噼里啪啦一阵树枝折断的声响。 这是在翠坞山里时齐实的一拳拳意,当时平平无奇只是因为真正做到了收放自如,浑然天成,所以熙宁才会自愧不如,才会说宁君惜傻。 宁君惜做不到齐实那般,所以弄出的动静很大。 杂乱中,一股冷风刮过,卷起败叶飞沙。 飞沙走石间,寒光倏忽闪过。 宁君惜迅猛前冲,不闪不避,手中匕首灵活转动,同样刺杀而去。 这一瞬间,宁君惜却看到无数道影子一齐朝着他刺杀过来,似幻似真。 “幻术!”宁君惜眉头一皱,出手却丝毫不停留。 铿一声脆响,真实匕首相击,两人瞬间手上交锋数招,那人又瞬间遁走。 宁君惜神色寒冷,身形倏忽闪去。 他不是杀手,不喜欢一击遁走的套路,所以,既然出来了,便别想再回去。 只是,猎杀宁君惜的不止一人。 “嗤!” 突兀间,一道璀璨的剑芒划破黑暗 宁君惜身形猛地一顿,那道剑芒落空,却瞬间偏转方向,速度丝毫不减。 宁君惜眸子微凝,自知躲避不及,便直接不闪不避。 长剑瞬息到达,空间中毫不意外响起长剑入肉的轻响。 下一刻,一道血箭飙射,猝不及防。 只是,不是宁君惜的,而是宁君惜对面的娇小身影的。 一剑而来时,宁君惜就作了两败俱伤的打算,不过剑不如匕首快。 所以,对面的人死了。 短暂的一瞬,结果顿显。 只是,周围的人却不会有一点惊愕或者犹豫,之前那人去而复返,无数道幻影袭杀而来。 在这些幻影之中,有一道暗淡的光华绽放而出,朝着宁君惜的咽喉刺杀而来。 宁君惜瞬间爆退,那柄碧绿色的匕首在瞳孔中不断放大。 然后,他猛地停住脚步,瞬间跃起,瞬间空翻。 他身后几道梅钉飙射向拿碧绿匕首之人,那人面色不变,脚步挪移,手中匕首灵活如使臂,手腕翻转间叮当几声脆响将未闪避开的梅钉尽数打偏。 树冠上有人直坠而下,手中寒芒凛冽刺目,直逼宁君惜面门。 半空之中,宁君惜既无法还手,又无法闪避,只能一拳打在匕首尖,正巧借力一脚踢在那人胸口。 只是勉强的还手,自然没什么力气,那人落地,又迅速前冲,寒光划过。 宁君惜横向跃出,落地有些踉跄,还没喘一口气,三道匕首瞬间袭杀而来,迅猛滑退。 哪怕受了重伤,宁君惜的速度依旧快,脚步丝毫不见慌乱。 可杀手的速度更快。 三柄匕首在宁君惜瞳孔中靠近,放大。 宁君惜猛地后仰,贴地骤然前冲。 三人几乎同时跃身空翻,落地毫不停顿,出招狠辣。 四人瞬间缠斗,招式之间,仅仅与目标差之毫厘,转眼十余招,并未找出对方的丁点破绽。 血液的大量流失却让宁君惜觉得浑身发冷,视线有些模糊,他猛地一跺脚,身形拔地而起。 三人亦紧紧跟随,丝毫不落。 几次树上借力,视线不再保持清晰的少年跃下树,觉得浑身很冷。 三人紧随其后,齐齐扑杀而来。 宁君惜再次爆退。 面对生死一线的危机,他这次觉得无能为力。 他低估了这些猎杀他的人,或者说高估了自己,从开始的第一步就错了,他应该谋而后动的。 当然,他无论多么懊恼,事实总不会变成一场噩梦,梦醒只是吓出一身冷汗。 可他真的就要这般死掉? 他放弃了那么多东西,就这般轻易死掉? 他不甘心! 宁君惜眼中闪过绝然,猛地顿住脚步。 猎杀? 那你们也别想活。 三道身影瞬间已到身前。 黑暗掩盖了空间的细微波动。 在宁君惜决定将三个人一起拉进空间乱流里来个同归于尽时,嗤的一声入肉的轻响在匕首刺在宁君惜身上的前一刻响起。 两道身影不知何时后发先至,刺在两道直逼宁君惜的身影身上。 剩下一人面色不变,匕首调转,刺杀而去。 三人瞬间交手,几个呼吸又尽皆消失。 侥幸没死的少年愣在原地,完全没料到自己就这么捡了一条命回来。 渐渐,宁君惜反应过来,猎杀他应该是十一个组织的其中一个,至于那两个后来人应该是游散的杀手。 他不由苦笑,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不就是这种情况嘛。 “他们回来,一定会杀了我的。”宁君惜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想了想自己之前走过的路,刚想转身离开,心口忽然一阵尖锐剧痛,痛得他蜷曲在地。 那剧痛却并未停止,反而越来越重,似乎心绞,一波又一波,痛得宁君惜冷汗涔涔。 他自然知道是梅钉上的毒,可他手上连一棵草药都没有,更何况连什么毒都不知道,如何破解? 他蜷曲成一团,听到了熟悉的心跳声,咚咚得如同雷鸣,越来越响。 他听到树林中再次发出沙沙的声响,有人影自密林中钻出,缓缓靠近,可他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渐渐一片黑暗。 第二百二十九章 杀手夏津 http://.biquxs.info/

幽暗光线下,可见一道瘦小身影缓缓靠近。 他很小心翼翼,并没有因为那人因痛苦而有些狰狞的面容而放松警惕。 在这片森林里,再如何小心翼翼也不过分,更何况是面对与自己一样甚至更加高明的杀手。 只是,地上蜷曲的那人显然没让他费劲,因为那家伙挣扎了两下,似乎个死人,没了动静。 他依旧未放松警惕,匕首紧握在手中,眉目中满是冷肃。 然后,他猛然加速,匕首朝着那个不知死活的人脑袋刺去。 无论死活,只要把脑袋洞穿了,那铁定是死的。 只是,在他匕首在接触到那人的白发时,他看到那人衣服里钻出来一只白色的小鸟。 他听到那小鸟叫了一声。 然后,他就整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了。 …… 黑暗峡谷,每时每刻都会进行杀戮,都会有人员的移动,暴露在外的人都会成为最明显的猎杀对象。 当然,尸体也是明显的。 林间很静,一道道细微的声响忽然响起,顷刻间仿佛整片空间都有异动,如同黑暗里死亡的诅咒。 只是很快,那道细微声音消失,有个黑影从密林中出来,终于确定了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失声道,“怎么可能?” 那道身影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绪十分激动,仓皇离去。 暗淡光线下,可见有什么东西闪烁微微光亮,静悄悄的。 …… 黑暗峡谷的白日与黑夜还是有些差别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黑夜是伸手不见五指,白日是有暗淡光线洒落,稍微可视物。 格外黑的暗夜里,如尸体一样躺着的少年手指动了动在,猛地皱起眉头。 他觉得有个东西压在他左臂上,很重很凉,以致于整个左臂都没了知觉,他浑身又冷又疼,很难过。 他抬右手去推了推那个东西,奈何没推动,反而摸了一手的水,冰得刺骨。 “什么东西?”他有些虚弱嘀咕,眯起眸子,觉得眼皮有点重,然后,他愣了一下。 在他胳膊上压着的是一个冰雕,还是一个里面裹了个黑色身影的家伙的冰雕。 他眨眨眼,有点懵。 这似乎是个杀手,可被冰冻起来……这里不是禁法吗? 不对,不对,他为什么还活着? 虽然浑身很难过,可他确定触感是真实的,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所以,他确定自己还活着。 可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不对呀! 不说他的伤势,仅那个毒借够他死上一回的了,他怎么可能现在还活着。 有个小家伙麻利窜到少年胸膛上,蹦跳了两下,示意是自己的功劳。 还有一个小家伙笨手笨脚,爬不到少年身上,所以一直在少年耳朵边打转,欣喜又焦急。 少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很渴,可惜这附近不可能有人管他,只能忍着。 他倒是不准备这般早动弹,先让别人把他当一具尸体,至少要等他有些力气,再 离开。 失血太多,让他浑身软绵绵的,眼皮沉重得厉害,以致于一觉醒来发现黑暗峡谷竟会多出个冰雕也不觉得多么震惊,至于停在这里会不会被人捡漏杀掉等复杂问题,更是直接忽略。 “我再睡一会儿。”他嘀咕了声,眼皮耷拉下来,再次睡了过去。 …… 黑暗峡谷中发起的杀手组织,不是成立之后便能万事大吉,组织人员对发起之人可能的心思不纯,组织与组织间的相互吞并,都是惊险的事。 所有的人都是为争夺那十个名额而杀戮,自然是人越少越好,能够对自己构成威胁的人少了更好。 杀手不是傻子,相反很聪明,他们绝对的冷静,所以自然也懂得如何做好对自己最有利的事。 所以,所谓的组织也永远不能指望真有所谓的同仇敌忾,否则你连小命丢了也可能替人家的钱呢。 当然,这种临时的组织,忽然间崩溃也是件极正常的事。 此时,幽暗密林间,一道血箭瞬间飙射而出。 一道人影缓缓倒下,没了生息。 出手的黑衣男子冷哼一声,扫了眼树林间隐匿的几人,并未说话,身影瞬间消失。 类似于这样的场面,在这片广阔的森林中不多见也不少见,总之算是稀松平常。 那男子并未隐匿身形,而是大摇大摆前行。 因为他已经发起了一次组织,整个黑暗峡谷里的大半杀手便会刻意避开他。 这是杀手之狱中的人对强者的尊重,也是优胜劣汰后的传统,看似荒唐,其实很有道理。 毕竟,一开始的黑暗峡谷绝对不可能有弱者依附强者的概念,多是一对一单挑,情况简单直接的很。 而这种消息,在这片峡谷中,也不是闭塞的。 杀手间有自己独特传递信息的方式,而这种方式,往往是最简明扼要的。 当然,这种传递方式也只有在杀手界中资历尚可之人才会知道,像毛都没长齐的少年人,哪怕是杀手,也有点自视甚高的意味,往往就只能乱闯。 所以,也会有些缺少情报,不长眼的后生出来试探试探,见事不可为,立即遁走。 男子倒是不在意,任由着他们试探过后离开,可要是有二度捋虎须的人,那就别走了。 他走得很悠闲,因为刚被人差点捅一刀,饶是他杀手生涯已经四十多年了,也没被人阴过,现在想来仍有点气闷,所以,他需要调解一下情绪。 杀手,可不只是冷漠孤独的代名词,也可以活得像个正常人,而且他们进入这九死一生的杀手之狱,不就是为了这个嘛。 他走着走着,看到远处有光点闪烁,并不明显,可在他眼里就有点意思。 所以,他顿时隐匿身形,悄无声息往那个方向潜去。 等他看清楚那个东西时,愣了一下,然后玩味勾起嘴角。 在禁法之地发现一个大冰块,大冰块下面压着个人,这就好像狗嘴里吐象牙一般有意思。 …… 宁君惜觉得又冷又热,喉咙干涩得厉害,整个脑袋昏昏沉沉,无意识低喃,“水……水……” 几个呼吸,有冰凉 略涩的汁水流入他嘴里,很难喝,但解渴。 他下意识吞咽,迷迷糊糊,脑子里一片混乱。 “小子,醒醒了。”一个有些戏谑的中年嗓音响起,紧接着,宁君惜觉得有一只满是老茧的大手拍了拍他脸颊,“伤成这样竟然没死,也是服了你。” 宁君惜恍恍惚惚睁开眸子,茫然了几个呼吸,眸子清明下来,“你是什么人?” “救你的人,你打算什么报答我?”那中年男人有些调笑道。 “我……等我出去了……我可以给你很多灵石……”宁君惜眸子中有些茫然,过了会儿一本正经道。 中年男子笑起来,“就你这样,你还想出去?小子啊,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宁君惜眨眨眼,茫然道。 “黑暗峡谷,”中年男子笑眯眯道,“或者说,杀手之狱。” “杀手……”宁君惜激动起来,一激动就咳嗽起来,“我不知道……我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不是我想来的……” 中年男子玩味一勾嘴角,“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 宁君惜一呆,“什么?” 中年男子打量了眼宁君惜,啧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不是你想来的,否则穿了这一身白衣进来,这不是招仇恨吗,不过,小子,你这一身伤怎么弄出来的?” “我……”宁君惜恍惚了会儿,“我不知道,我一觉睡醒就在这里了,然后我本来想四处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便有人想杀我,之后,人越来越多,都要杀我,我本来都等死了,结果忽然来了两个人,跟杀我的人打成了一团,然后,就都走了,可我忽然觉得心口很疼,疼得我昏了过去。” 中年男子笑容愈发玩味,“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宁君惜一脸无辜。 “那它呢?”中年男子忽然抬手,手里揪着一只小葫芦张牙舞爪。 宁君惜面色一喜,“这是小葫芦,我家老头子给我找的,怎么跑到你那里了?” 中年男子挑眉,“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宁君惜毫无心机道,“金盏子啊,老头子说是个好东西,不让我给别人,你要是真要的话,那要等出去了同我家老头子说,否则他会生气,很吓人的。” 中年男子又揪起小怪的腿晃了晃,“这个呢?” “小怪啊!”宁君惜眸子亮晶晶的,“我也不知道它是只什么鸟,反正是我捡了个蛋,它自己就孵出来了。它没受伤吗,我之前睡过去的时候,又担心它的。”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没跟宁君惜说大冰块的事,“好着呢,你感觉怎么样?” “头疼,想喝水。”宁君惜实诚道。 中年男子摸摸宁君惜额头,“你发烧了,若是能熬到退烧,应该就没事了,以后我罩着你。” 宁君惜眨眨眼,有点懵。 “傻了吧?”中年男子一拍宁君惜脑袋,“记得,我叫夏津。” 宁君惜皱起眉,“不要拍,脑袋晕。”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百三十章 短暂的安宁也是好的。 http://.biquxs.info/

锦州城外既有鹏船渡口,也有普通渡口,而渡口对应的那条河名洗沙江。 洗沙江发源于翠坞山,上游多激流险滩,到了锦州城一带有个叫葫芦湾的曲折之地才略有缓和。 而葫芦湾无异于老百姓眼中的鬼门关,单单看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就能让人心惊胆战。 当然,这般刺激经历,也不是所有人都避之不及,毕竟人间千奇百怪,什么样的人没有呢,所以也会有技艺精湛的船夫冒险撑船在这葫芦湾里走一遭,归来,必然收获颇丰,囊中鼓鼓。 洗沙江于锦州城的渡口虽然不知当初为何修建,如今已经荒芜多时,因为绝大多数人更乐意去十里外的渡口撑船,而不是经过这么个惊心动魄的激流勇进,所以荒草丛生,人员寥寥。 此时,有个布衣草履的中年人静静停在老渡口前,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小小一点舟子。 河风微凉,吹动中年人一身薄衫,显得身形愈发单薄。 他掩口轻轻咳嗽,抬头看阳光明媚,浅浅一笑。 小舟很快靠近渡口,舟上的汉子便用一口地道益州口音喊,“先生,可是要去乘船?” 中年人招了招手,待登上小舟,与船家商量了价格,不多不少的十两银子,便开始与船家攀谈。 船夫倒是愿意与这个温和友善的中年男子聊两句,只是有些纳闷,这么个性格温良的教书夫子,怎么也喜欢这种刺激惊险的游赏。 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激流勇进,小舟渐渐驶入了地势复杂的葫芦湾,两人便不再交谈。 小舟在激流之中随波起伏,不断有浪花溅射到两人身上,不时还会有暗礁和突然的转弯,哪怕是走惯了这段河道的船家也不时吓出一身冷汗。 好在有惊无险。 小船驶出险滩,来到较为平稳水面,船家长长松了口气,视线看到他下意识定义为教书夫子的男人面容平静,似乎刚才的惊险于他而来只是秋日的一场毛毛雨,不由心中敬佩。 难怪这位先生敢往这里跑,看来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了,那可真是个让人竖拇指的人物呢。 他有点崇敬又有点忐忑问,“先生可是外乡人?去了多少地方了?” 中年人抿唇微笑,好脾气道,“是土生土长的锦州城人士,是出来过几次的,这次是从家里来想到处走走。” 船家哈哈一笑,“就是你们读书人说的,那叫负笈游学,对吧?” 中年不点头,也不摇头,“以前也就在锦州城附近走走,最远的地方是栖云山,见识也不大。” 船家挠挠头,有些赧颜,“栖云山……是哪里呀?” 中年人耐心道,“也就距锦州城几万里的一个山头,还不如城东头的那座重山高。” 船家眼睛都瞪圆了,立即竖拇指,“那么远,先生,厉害的。” 中年人抿唇一笑,“船家一日游船少说千里,日复一日,可是比我走得多得多。” 船家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个划船的,哪能跟先生比?” 中年人不在意道,“哪个人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没什么不能比的。” 船家讷讷了半天,觉得诚惶诚恐。 好在中年人善解人意,直接皆过这一茬儿,“船家,你对这一带最为熟悉,可知道哪里的酒好喝,便放我下来。” 船家哈哈笑道,“先生这个就问对人了。要说最香的一定是锦州城的忘年酒,隔着大老远就能闻到酒香味,这个先生肯定知道,但是往前再走也就五里路,有个老人酿的醉猴酒,比忘年酒还香,关键是不算太贵,一两银子能打斤半酒,舍不得喝多了,就实在忍不住了,喝那么一小口,解解酒瘾。” 中年人微笑,“那便去那里吧。” 船家呦了一声,“那里可偏僻着呢,想再坐上船可不容易。” 中年人微笑道,“那还要劳烦船家了,不如我请船家喝一盅?” 船家欣喜道,“先生真是客气了。” 中年人微微一笑,看向远处江水滔滔。 正巧有大鱼跃出水面,激起水花无数,波光粼粼。 “先生,这次您打算走多远啊?”船家跟中年人熟识了,随口问。 中年人收回视线,“可能会去洛京看看。” 船家惊讶道,“那可是天子脚下呢。” “要走很远的路。”中年人轻声道。 船家看着中年人单薄的身形,有些担忧道,“山高路远的,那您可得悠着点。” 中年人浅笑,“多谢。” …… 哪怕宁君惜对这个伸援手的家伙并不信任,也不可否认,夏津对他很好。 宁君惜伤得很重,用夏津的话说,你小子活着估计是阎罗王打了个瞌睡,忘了收你去了。所以,一开始,宁君惜动一下眼前就一阵发黑,疼得要晕厥过去,很多事都是仰仗的夏津。 夏津这人不会照顾人,还大手大脚,但耐心很好,宁君惜的要求总会满足,而且很迅速,也并不在意宁君惜只能待在一个地方数日,反而似乎很乐意这般安和的生活。 夏津还跟宁君惜说,你也别觉得过意不去,这个跟你没多大关系。我现在好好享受平静,以后好好享受大风大浪,在往后,出去还是不出去,都值了。 宁君惜当时听懂了他的意思,却并不能理解,便没接话。 有金盏子在身边时不时给他两滴汁水喝,宁君惜的伤势好得很快,让夏津都惊讶,曾开玩笑道,小宁啊,要不你把小葫芦给我,咱救命之恩一笔勾销怎么样? 宁君惜当时直言,若是老头子同意,送了也没关系,反正他拿着也没用。 结果那一天,小葫芦一整天都没搭理宁君惜,也不咬自己一小口给宁君惜葫芦汁了,还是小怪叼着它的葫芦柄到宁君惜面前,然后啾啾着让宁君惜咬小葫芦一口,才吓得小葫芦赶紧跟宁君惜和好了。 这几天,宁君惜身上的伤口渐渐都结了痂,在夏津出去找食物时,便会四处走动走动,适当舒展一下筋骨。 知道是他们二人运气好,还是其他,这几天,并没有杀手来找他们的晦气,都让宁君惜怀疑他在的地方到底是不是黑暗峡谷了。 这时,林间传出轻微的沙沙声。 宁君惜神色瞬间警惕下来。 “小子,是我。”一道黑影从树丛间倏忽闪出,将两件黑色衣服丢在地上,“换上。” “哈?”宁君惜愣住。 夏津从脖子上缠下来两条五尺余长的无头花环蛇,丢在地上,“你想穿那一身布条?那也行。” 宁君惜拿起一件,打量了两眼,面色古怪,“死人身上扒的?” “嫌弃啊?这件已经很干净了,要不你就光着。”夏津熟练剥蛇皮,没好气道。 宁君惜的确很嫌弃,可夏津都这般说了,他也不能说什么,将衣服凑在鼻子前嗅了嗅,一股汗馊味,也只能无奈穿上。 等他穿完,夏津已经剥掉了蛇皮,拿着匕首削下一片蛇肉吃了起来。 “夏津!”宁君惜凑到他身边,咽口水道,“不能烤一烤吗?” 这几天,得益于夏津,宁君惜并未像李秋白吓唬宁君惜的那般择人而噬,可也算是茹毛饮血了。 虽然生蛇肉味道微甜,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难以下咽,宁君惜还是觉得恶心,不想吃。 夏津瞥了眼他,又削了一片蛇肉进嘴里,“小子,你还以为你是富家公子哥啊,谁给你那么多时间烤熟了,会死人的。” 宁君惜低下头,小声道,“可是,你不想吃熟的吗?” 夏津嗤笑了一声,“小子,快点吃,吃完了带你去个地方。” 宁君惜看着那条还没被剥的蛇,眼角抽了抽。 夏津瞥了眼他,一个小孩子样,咧了咧嘴,“你烤吧,就这一次啊。” 宁君惜眸子一亮,欣喜道,“谢谢。” “滚一边,老子是直的。”夏津没好气翻白眼。 “我也是直的啊。”宁君惜美滋滋堆了一堆枯枝,准备钻木取火,“我手艺很好的,你吃不吃?” 夏津看了眼手里血肉模糊的一长条,犹豫了下,一扬手丢过去,“给我烤了。” 宁君惜看了眼粘了不少落叶的蛇肉,又无奈瞟了眼夏津,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拿枯枝戳了戳对生蛇肉同样嫌弃的小怪。 小怪赶紧啾啾两声。 这几天吃生的,它都瘦了。 小葫芦赶紧蹦跳两下,示意也戳自己两下啊。 这几天给宁君惜献血,小葫芦光滑的葫芦皮都蔫蔫的了。 宁君惜伸手把小葫芦丢进口袋,“好好睡觉。” 小葫芦没从口袋里钻出来。 等宁君惜生起火来,开始烤肉,抽空看了眼口袋里的小家伙,那小葫芦睡得正香。 小怪缩在宁君惜脚边,迷迷糊糊,不时轻轻啾啾两声。 宁君惜不由浅浅勾起嘴角。 他觉得这般短暂的安宁,也是好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试探 http://.biquxs.info/

极深的黑暗,风吹动树叶,发出飒飒的声响。 一身黑衣站在密林里,面色平静,听着四周动静,耳朵微微动了动。 “嗤!” 终于,一点寒光如同星点,飙射向那道身影。 那人身形不动,抬手面前,那枚梭钉便被他夹在了两指之间。 几乎同时,一道光芒乍现,瞬息消失。 那道身影依旧未动,那道光芒也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沙沙……” 细微的声响,四周树叶飘落,随风飘荡。 “嗤!” “嗤!” 数道流星般的光点划破长空,瞬息飙射。 紧接着,数道人影如同鬼魅,向那人袭杀而去。 匕首反射寒光,令人心凉。 人影闪烁,瞬间交手数十招。 那些人影又如同鬼怪,几个呼吸尽数消失。 四周风声飒飒,再无其他声音。 “试探完了,请回吧。”密林中依旧光明正大的人淡淡道。 “我收了个小弟,你不妨与他过两招。”幽幽渺渺的声音如同鬼语,在这片森林里渐渐消散。 密林中的那人并未回答,只是长身而立。 杀手之间的规矩,要发起组织,杀死三十人只是基础,能在资历更高的人的试探下依旧安然无恙,他有资格与他们平起平坐。 所以,这种挑战,密林中的人拒绝不了。 细微的飒飒声响忽然消失,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有风声瞬间起,一道寒光瞬间而至。 那人面色不变,后仰,瞬间空翻。 来人来势不减,骤然跃起,袭杀而去。 那人在半空,忽然下坠,手中寒光乍现。 来人手腕一转,匕首瞬间变向。 铿一声脆响,匕首之间激起一阵火花。 两道身影擦身而过,骤然顿足。 那人微微皱眉,摸了下自己脖颈。 来人转身看了眼与他交手的对手,然后看向那人对面不远处的黑影,挑了挑眉。 两人四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十三道黑影。 这几日的时间,又有两人通过了考验,成为了有一为这片峡谷上游之人。 “代号?”那人却不在意,转身看向差一点杀了他的少年。 那少年眼角一抽,求救盯着不远处的那个中年人。 “回来吧。”中年人笑了下,那少年身形倏忽便到了中年人身边,一副畏生模样,中年人哈哈一笑,“诸位,这是我新收的小弟,感觉如何啊?” “夏津,这不合规矩。”有个冷漠的声音淡淡道。 夏津大大咧咧,“什么规矩,我怎么没听说过。” “黑暗峡谷从来没有越俎代庖的事情发生。”另一个清冷女声淡淡说。 “我这小弟胆子小,不敢杀人的。”夏津笑呵呵道。 四周一片安静。 杀手不敢杀人,这估计是天底下最荒谬至极的事了。 “就知道你们不信。”夏津不在意哈哈道,“我这是为你们好,要是我们兄弟两个联手围杀,这不是很没意思的事?” “他代号是何?”有人淡淡问。 “他没有代号,不过之前穿了一身白衣。”夏津懒洋洋说。 “那就是还不够资格,该死!”有个尖锐男声冷冷哼了声。 夏凝又哈哈一笑,“记得有个组织派了四人围杀我这小弟,结果都没回去,这是恼羞成怒了吧。” “夏凝兄有些过了。”一个略带温和的声音从容道。 “玉书生,那你用你的三千大道理讲讲,那要如何?”夏津没好气道。 “他若在我们中随意三人联手袭杀中安然,让他破例发起组织也无妨。”玉书生声音平静。 “可我不想让他发起组织。”夏津打了个哈欠。 “不合规矩,不过,”玉书生淡淡道,“要是让我们心服口服也无妨。” “那要是你们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可别抱怨。”夏津翻白眼。 “无妨。”玉书生声音依旧不急不缓。 夏津打了个响指,“行了,小宁,好好表现。” “啊……哦……”宁君惜病蔫蔫应了一声,心中却想骂人,这不是拿他当出头鸟嘛,一在立威,二在探探他虚实,亏他还觉得杀手该高冷孤寂不为外界扰,结果,他成了出来让人认识认识的鸟。 可他还要装作一点不知情,似乎自己给人卖了不知道,还帮着别人数钱的,傻乎乎的。 当然,再如何腹诽,这一 架宁君惜是逃不了了,否则就是被十几个人一起围杀,他可不信他还有第二次好运了,所以,只能应对。 宁君惜轻轻吐出口气,上前了几步。 十三道人影连同幽灵,瞬间消失。 而那个被宁君惜划在脖颈间伤痕的人,在只剩下宁君惜一个人时便也瞬息离开,身影消失。 密林中很快只剩下宁君惜一人。 林间再次响起沙沙声响,四面八方,似乎无处不在,越来越急促。 宁君惜闭上眸子,静心聆听。 听到有时比看到反应更快。 两柄匕首寒光闪闪,直逼而来。 宁君惜听到异常的风声,身形瞬间倒滑。 两人如影随形,不依不饶。 “嗤!” 一道寒光自宁君惜手中瞬间射出,与左侧一人擦身而过。 那人微微侧身,脚步却一点没停,匕首瞬间转刺为划。 宁君惜猛地顿足,手中匕首一旋,挡住另一人的匕首,然后后仰,瞬间空翻。 “嗤!” “嗤!” 一连串破空声接踵而来。 半空翻转的少年身子忽然一坠,偏离预计落地位置近一丈,稳稳落地。 与此同时,少年身上瞬间迸射出十数根木刺,朝袭杀而来的两人激射而去。 两人身形倏忽闪过,隐匿起来。 在这瞬间,数道流光接着宁君惜的身形飙射而至。 宁君惜身形一晃,险之又险避开那一波流光。 紧接着,暗器如同不要钱,一波又一波袭来,逼得宁君惜只能被动防守。 悄无声息间,一道碧绿色的匕首带着凛冽寒芒自宁君惜身后袭杀而至。 忽然的如芒在背让宁君惜瞬间一个激灵,生生挨了两道暗器,霍然转身,手腕一抖一旋,铿锵几声脆响与碧绿色匕首之主交手十几招。 那人只是几个呼吸,又如鬼魅般消失。 紧接着,密林中倏忽出现数十道黑影,自一个方向袭杀而来。 这是幻术。 宁君惜眸子一眯,毫不迟疑,身形爆退,挥袖撒出数十道木刺。 那数十道身影瞬间又消失不见。 第二百三十二章 走出寺的白衣僧人 http://.biquxs.info/

林间再次安静下来。 静得飒飒风声不闻,令人愈发心悸难安。 宁君惜警惕环视四周,脑袋中飞快闪过无数思绪。 夏津显然是试探,试探他的身手,底牌,当然,最想知道的应该是那个大冰雕怎么来的。 剩下那十二个人对他的态度更不友好,毕竟杀手之间少有联手,而夏津把他推出来了,无论他是跟着夏津还是自立组织,对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这次试探,他要么被人失手杀掉,要么凄惨一些弄个半残,最好的是再变出一个大冰雕出来,那估计就没人敢招惹他了,最省事直接。 不过,大冰雕这个变数似乎只有在他命悬一线时才会出现,一次是在龙首山,冰冻了蔺肖,第二次就是这次了。 至于怎么弄出来,反正他不知道,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不值也不智。 那么如今,他似乎只有弄得凄惨些这一个下场了,而且还要看夏津会不会发善心替他出头。 宁君惜眉头微皱,这可不是个好结果,而且太丢人了。 一缕清风吹过树梢。 枝叶摇曳,有叶露汇集,顺着叶脉滑落下来。 在这一瞬间,一支乌青飞镖自浓密枝桠间破空而来,瞬间将叶露撞的四分五裂。 七八支飞镖紧随其后,瞬间飙射而去。 宁君惜跃起侧空翻,身形往一侧闪避。 几乎同时,五道身影瞬息一掠而来。 一瞬之间,五道身影化成无数道幻影,在宁君惜瞳孔中不断放大。 “嗤!嗤!” 宁君惜迅猛后退,一挥衣袖,十数道木刺齐齐自衣袖间飙射而出。 人影如鬼魅般闪烁,无数道身影瞬间变成五道,寒光一闪划过。 宁君惜脚步挪移,动作迅疾闪避,寒光差之毫厘而过,瞬间又变换方位,一划而过。 宁君惜抬手臂一挡,手臂立即划出一道口子,他眉头都没皱一下,身形飘然后退。 五人紧随其后,半步不落。 十几招瞬息而过。 那五人却并未准备隐匿下去,依旧纠缠不休,似乎这次不把宁君惜杀死,誓不罢休。 可宁君惜却觉得自己心悸得厉害,似乎心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不由眉头紧皱。 “速战速决。”宁君惜瞬间决定,手中骤然迸射出六道乌黑星芒,先后不一。 这是以唐家堡的星云手的暗器手法射出的梅钉,最是角度刁钻。 虚无洞天的书库藏书百万,种类繁多,自然也有唐家堡独门绝技的学习法门。 五人身形倏忽挪移,齐齐闪避开来。 宁君惜借着这个机会,身形疾冲,瞬间逼近一人。 铿锵几声,匕首瞬间碰撞,两人手上动作皆是飞快,身形倏忽闪烁。 某一瞬间,宁君惜脚后跟猛地踩地,停住身形。 那个身材娇小的黑衣女子眼睁睁看着宁君惜以自己撞上去的架势撞在了她匕首上也没有一点愕然,迅速后退。 却见宁君惜手中寒光一闪,两枚梅钉飙射而去。 这般近距离,那黑衣女子没办法躲闪,硬生生受之,身形倏忽消失。 四人未受半分影响,身形瞬间逼近,抬头却见到面前少年眸子平静似一汪死水,心中一颤,瞬间爆退。 一道剑光骤然乍现。 宁君惜身形看准有一人,疾追上前。 几道流光自密林瞬间飙射。 宁君惜这次却只是避开要害,去势不减,一剑划出。 那人见状,身影瞬间闪退,消失在密林之中。 三道身影也瞬息不见。 风吹过树林,水露如雨,滴滴答答落地,树枝摇曳,飒飒作响。 “差不多就行了。”林中有人淡淡说了一声。 飒飒声响戛然而止。 一道身影瞬间光明正大出现,看了眼宁君惜。 宁君惜点了点头。 夏津便哈哈大笑,“行了,都出来出来了,我就说我这小弟不会杀人吧。” 剩下十二道身影也悄无声息出现。 玉书生那标志性的文雅声音响起,“少年人火气不小。” “被一群前辈欺负,要是你你必定要讲讲道理的。”夏津掏了掏耳朵,声音有些戏谑。 “你们好自为之。”之前出声的那个冷冷淡淡声音说了一句,密林中瞬间少了一人。 密林中寂静几个呼吸,又有三人消失。 “夏津兄,保重。”玉书生上前一拱手,身形倏忽不见。 夏津扫了眼剩下的七人,呲牙一笑,“我退一步,我往后不发起什么狗屁组织了,我们兄弟俩个闯天下,要是还不乐意,那就跟我过两招,正好少人找竞争嘛。” 又有四人倏忽消失不见。 剩下三人略一迟疑,也消失在了密林里。 夏津瞥了眼宁君惜,打了个哈欠,“这次算我倒霉,走吧。” 宁君惜踉跄两步,拉住他,声音虚弱,“夏津,毒……” “啥?”夏津一愣,见宁君惜干脆利落晕了过去,不由无奈,“这小子,说晕就晕了。” 他把宁君惜往肩上一扛,身影瞬息跃上树枝,几个呼吸也没了身影。 …… 将宁君惜丢进黑暗峡谷,李秋白在外面逗留了些日子,为了不让有些人胆战心惊得自己吓唬自己,便返回了虚无洞天。 近日,虚无洞天可是去了不少人,也让竹楼热闹了。 除了被苏媚几头大妖邀请作客去的十几头大妖,还有几个少年人和两个孩子。 最让李秋白喜欢的是李柳儿,当然,这偌大虚无洞天也没睡讨厌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时不时蹦出的歪理常常逗得人忍俊不禁。 其次是小和尚十方,没脾气的很,就知道跟在人家小姑娘屁股后面傻乎乎的笑,整天把成佛烧出舍利子来放在嘴边,说是给柳儿买胭脂,结果前几天被白熊说了句,那你烧出舍利子了,谁陪咱家柳儿啊,小和尚这几天就一直心事重重的,不怎么说话了。 那四个各有机缘的少年人,李秋白印象倒是一般,还不如唐婉晴,当然,主要是那三个少年人怀着一种又敬又畏的复杂心绪,不太敢像两个孩子那般亲近老人家。 虚无洞天很大,景致很好,李柳儿与十方从早野到晚,依旧乐此不疲,等晚上回竹楼,李秋白就揽着两个孩子跟两个孩子聊宁君惜小时候的糗事,偶尔唐婉晴也会在旁边听一会儿,四个人便时不时笑作一团,其乐融融。 至于那几个少年,就比较悲催,要么跟前辈们练练手,要么就打坐修行,整天过得苦兮兮的,那几个前辈还阴阳怪气地跟几个少年人说,还不如不到十岁的娃娃。 那个娃娃自然是以前在前辈们手底下吃苦头的宁君惜。 虚无洞天有春夏秋冬二十四节气,与外界一般无二。 随着霜降过后,天气也逐渐寒冷下来,两个孩子便习惯性缩在火炉前烤火,实在是他们记忆中的冬季实在太冷。 这日,虚无洞天下了雪,两个孩子本来想着雪后出来玩,结果飘了两片雪花便没了动静,期待站在门口的两个孩子不由失望至极。 不过很快,他们就瞪大眸子,目瞪口呆在了原地。 这时,李秋白负手走出屋子,对来人并不意外,微微一笑,“来了。” 白色僧袍的高大僧人手合十,恭敬一揖,“前辈。” 李秋白转身往屋里去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龙虎山下有个老道士 http://.biquxs.info/

屋里烧着火炉,其中烤了几个地瓜,是李秋白放进去的,因为小时候的宁君惜喜欢往里面烤,说是物尽其用,久而久之,李秋白便也习惯了。 烤地瓜的味道很香,整个屋子里都飘着不浓不淡的甜香味。 十方嗅着香味直咽口水,有点馋了。 李柳儿就缩在自家爹爹怀里,软软糯糯问,“爹爹来了,娘亲怎么没来?” 一禅立即笑眯起眸子,“你娘亲去听戏,买了一堆胭脂蜜饯,说自家闺女没跟着,真快活啊。” 李柳儿撇撇嘴,“娘亲太不讲义气了。” 一禅低头,在小姑娘耳朵边嘀嘀咕咕了些什么,小姑娘立即眯起眸子,咯咯笑起来。 李秋白慢吞吞喝完一杯白开水,给地瓜翻了个身,等了会儿,拿根银针戳了戳,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用钳子拿了出来,递给口水都快流出来的小和尚,“喏。” “啊?”十方愣了一下,傻乎乎眨眼。 “不吃呀?”李秋白钳子举了举,便要收回来,“不吃拉倒。” “吃吃吃。”十方连忙伸手,将地瓜拿下来,又烫得连忙丢地上,直捏耳垂。 “过来,我瞅瞅。”一禅笑呵呵。 “没烫起泡,回去还能洗衣服。”十方伸手过去,小眉头紧皱。 “那就好,还给我看啥?”一禅立即一巴掌将送到面前的小胖手拍走,继续跟自家闺女悄悄话。 小和尚一脸悻悻,几个呼吸就低头去戳那个热乎乎的烤地瓜了。 李秋白摇头失笑,放下钳子,将剩下几个地瓜一并拿出来,放在炉子边煨着,谁若想吃自己拿。 然后,他拿了把瓜子,一颗颗嗑着吃,顺便将瓜子皮丢入火炉里,半点不差。 十方在又烫了几次后,终于将地瓜掰成了两半,一半放在袈裟上,另一半就一个劲儿吹,吹了半天,献宝似地递到小姑娘面前,“柳儿,小心烫!” 李柳儿笑嘻嘻接下,一笑便有两个小酒窝,看得小和尚只会傻笑了。 结果一低头,他袈裟里的那一半地瓜不见了。 十方眨眨眼,抬头一看,果然看到自家师父也在吃地瓜,吃的可香了,顿时苦了脸,“师父!” 一禅转头,一脸满足,“徒弟会疼师父了,为师甚慰啊。” “那是我的。”十方面色委屈,瘪着嘴巴。 一禅一愣,瞬间怒道,“孽徒,为师含辛茹苦将你拉扯到这般大,你竟然连块地瓜都不给为师吃。” 十方咧咧嘴,悻悻低下脑袋,重新拿了个地瓜,好不容易吹凉了,结果小姑娘那一半已经吃完了,赶紧又给小姑娘掰了一半,另一半就好像护鸡仔儿一样,看得很严了。 一禅见没人帮自己凉地瓜了,也不是很在意,弯腰自己拿了个,烫得龇牙咧嘴,好歹没丢出去,吹着气别吃 别摸耳朵,不比小和尚从容。 三个人吃地瓜时,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雪,如同鹅毛,飘飘洒洒。 李柳儿眼尖,顿时从爹爹怀里钻出来,拉着小和尚跑出去,又蹦又叫。 李秋白与一禅都没出去,一个嗑瓜子,一个吃地瓜,都淡定得很。 “还剩多少时间?”终于,一禅将最后那点地瓜吃完,拍拍手,漫不经心问。 “不到十年。”李秋白依旧在嗑瓜子,抽空回了句。 一禅动作一顿,哈哈一笑,“十年,也不短了,我家闺女都成大姑娘了。” 李秋白没反应,吐了个瓜子皮进炉火里。 一禅也不尴尬,搓了搓手里的灰,“他呢?” “西边。”李秋白淡淡道。 “黑暗峡谷。”一禅皱了皱眉,又舒展开来,有点遗憾道,“我本来打算去东边一趟,看来要先去西边一趟了。” 李秋白又抓了把瓜子,又放下点,继续嗑,“路上顺便教教他棋艺,等回来再跟老夫下两盘,便能出去走走了。” 一禅愕然,“前辈没教他吗?” 李秋白摇摇头,有些无奈又好笑,“他看到棋头疼。” 一禅立即苦恼起来,“那您可是给了我个大难题啊。” 李秋白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个孩子老夫挺喜欢的。” 一禅立即大义凛然拍胸脯,“这事,前辈大可放心,包在我身上。” “除了九华山,龙虎山,其他的态度都已明确。”李秋白嗑出了粒烂瓜子,呸呸吐了几口唾沫,“小齐去了龙虎山,他们若再闪烁其词,免不了要受些教训。” 一禅瞪大眸子,“老齐一个人?” 李秋白喝了口水,继续嗑瓜子,“嗯。” “厉害了。”一禅感慨。 李秋白补充道,“若是玄冥找麻烦,你让他直接来雪原跟老夫过两招,他若是不讲道理,就别怪老夫去把他老巢劈了。” 一禅面色僵硬,“这个……那个……前辈威武……” 李秋白将手里那点瓜子放回去,挥手赶人,“滚滚滚,别在这里碍老夫的眼。” “前辈,我还没吃饱呢?”一禅跳起来,连忙道。 “滚出去吃。”李秋白板着脸道,“滚滚滚。” 一禅只能,揣了两个烤地瓜,灰溜溜跑出屋子了。 竹楼外此时雪落如毛,雪色铺了浅浅一层。 远处画桥,水面如镜,白雪悄无声息融入其中,簌簌白羽中,隐约看见两个孩子身影,在画桥上玩闹,欢笑声快活无忧。 一禅浅浅勾起嘴角,然后,微微仰头,看向并不像雪景这般安和的阴沉沉天幕,嘴角笑容又渐渐收敛起来。 然后,他从袖里摸出一个烤地瓜,掰成两半,咬了一口。 又香又甜。 所以,他又笑了起来。 …… 道教祖庭龙虎山,因老祖宗张坷的‘丹成而龙虎现’而得名,自古以来便有不下二十位老神仙举霞飞升,再加上近些年与元臻王朝关系密切,这些年愈发香火鼎盛,更是将南北相望的同样被誉为道教祖庭的武当山硬生生压了一头,以致于,天下皆知龙虎山上有神仙,却鲜少有达官显贵前去只是没落了不足百年的武当山。 龙虎山上脚下有一条上清河,上清河旁有一座简陋茅庐伫立,每到风雨交加,屋顶的茅草四飞不说,还屋外大雨,屋内小雨,这屋主人实在是凄惨了些。 茅庐的主人是个邋里邋遢的老道士,听说是从龙虎山上下来的,不过他整日浑浑噩噩,游客问道法自然一窍不通,最后这件事便成了笑谈,真假不知了。 老道士身边本来有个小道士,憨憨傻傻,是个跟他师父一般好脾气的人,前些天说是四方游历去了。 只是这一去近两年,山上的道士都出来回去两拨了,这小道士还磨磨唧唧的没回家一趟,便有山上的小道士刻意下山,时常挑逗老道士,说小道士在外面看到了花花世界,不要老道士了,老道士只是咧嘴笑。 可说是有人说小道士死在外面回不来了,这老道士铁定拿着扫帚追着人打,虽然结果往往是一伙儿小道士将老道士打得蜷曲成一团,老道士也依旧是这个倔脾气,永远不知道改改,于是,一群小道士便愈发乐此不疲。 直到有一次,老道士被小道士打得吐血,蜷曲在地上,半天没爬起身来,那群小道士也知道自己闯的祸,仓皇四散,结果被龙虎山的大师兄宋钦宗一一揪出来,在上清河前跪了整整一日,宋钦宗又亲自照顾老道士生活起居,直到老道士能下床走动才离开。 从那之后,龙虎山的小道士们才再不敢戏弄这个孤苦伶仃的可怜老人,只是那场大祸让老道士整整瘦了两圈,身体更是大不如前,是真的老了。 老道士并不喜欢四处走动,除了在上清河前坐坐,也就是在自己院子里编些草鞋什么的,要不出去挖些野菜裹腹,总之生活清贫也平静。 而经历了一群小道士的那般折腾,老道士精神头愈发的不济,做事也愈发的力不从心,总让人觉得这是要寿终正寝了。 所以,哪怕是偶尔路过茅庐的游客也不会在茅庐前停留,免得沾上晦气,茅庐便愈发冷冷清清。 这日,阳光明媚,老道士坐在门前青石上打盹儿,迷迷糊糊感觉面前一暗,原来是来人了。 他抬头看了眼,老眼昏花,只觉得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这个人在哪见过。 于是,他有些迟疑问,“这位道友找谁?” 双鬓半白的佩剑中年人半跪下身,看着面前行将朽木的老道士,眼中流露着真实的惋惜与怜悯,喊了声,“前辈,我是小齐。”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从容不迫宋钦宗 http://.biquxs.info/

茅庐内简陋,光线黯淡,还有霉味积久不散,显得愈发阴气森森的。平心而论,这的确不像个讨喜的地方。 好在齐实不嫌弃。 他让老人在屋外晒太阳,自己则耐心将茅庐收拾了一番,又将门窗尽皆大开通风散湿,忙完这些才出去,坐到老人身边。 老道士一点没有熟人来访的欣然,反而很是局促一直搓手,眼神飘忽不定。 “前辈既已下了山,何必在忧心山上事。”齐实显然知道老道士心中所想,淡淡提醒了一句。 老道士唯唯诺诺,只是眉头依旧纠结在一起,不仅没感觉被宽慰,反而愈发坐立难安,最后只是说,“山上也有几个好苗子,尽量别伤了人。” 齐实轻轻叹了口气,因为对老人由衷的敬意,并未说出什么让老人更加忐忑的话,“我在郦州碰到过张无峰,虽然落魄了些,好在安然无恙。” 老道士面色一滞,一时间激动得不知所措,“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然后,老道士欲言又止。 “应该还要费些日子才能回来。”齐实声音平静,“他的路还是要自己走的。” 老道士没说话,抬头看着蔚蓝色的天空,神色恍恍惚惚。 齐实不再说话,也抬头看着天空。 天蓝如洗,白云悠悠,皓皓暖阳照耀,一片明媚。 不知过了多久,老道士回过神来,四周已经空空荡荡,那个中年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他抬头看天际,夕阳洒下金辉,染了云朵一片瑰丽,可惜已近黄昏,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颤巍巍起身往屋里去了。 …… 数千年历史的龙虎山,自古以来便是山水天成,千峰竞秀的奇秀景致,若自最高处往下看,蜿蜒千里尽收眼底,山势如龙盘虎踞,屏矗墉回,恰有一江翡翠在神奇隽美的群山间静静流淌,山刚水媚,端端是一番绝景。 龙虎山的最高峰名道坷峰,是曾经道教老祖宗丹成现异象的那座山峰,山势最是巍峨,也是龙虎山主脉的所在地。 山顶的那座殿宇匾额上三字是正一道,这是龙虎山掌教及各支脉会谈之地,此时在山门的掌教与三位与掌教同辈的张姓长老汇于一处,皆静坐蒲团之上,仙风道骨,尽显仙家风采。 相比于山顶长老们的淡然处之,半山腰的弟子们便只能用人仰马翻来形容了。 毕竟是有人一剑劈了天师府的前的两尊威武石狮子,又单人独剑往山上闯的罕见事, 别说四方前来瞻仰的香客目瞪口呆,便是自诩见多识广,高人一等的弟子们也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来,还有弟子庆幸那位气势汹汹的香客还是有几分客气的,至少没将被元臻王朝高高在上的那位亲手题字了的天师府匾额也一剑劈了。 天师府的弟子不多也不少,可能拦住那位往山上冲的人的弟子还真不多,一开始还有弟子不要命往上冲,结果人家连剑都不用,轻描淡写一挥衣袖,那几个弟子便从数百阶的台阶上骨碌碌滚了下去,弄了个灰头土脸。 再之后,弟子们学乖了,奔走相告,几个弟子抄着小道往正一门禀报,还有弟子前去找门中的几个出类拔萃的师兄出面应付。 总不能真让人这般明目张胆的打上山,否则龙虎山的脸岂不是要丢得光了,仅仅贻笑大方便也罢了,若是折了山门的气运,岂不是在毁龙虎山的几千年基业。 真正挡住来人的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一身黑白色锦衣道袍,面容冷峻,玉树临风得很。 这人在弟子中按辈分的排行老七,名张持真,龙虎山上不少弟子要称呼一声师叔的人物,无父无母,被长老捡回来,跟着主脉姓了张,性子孤高,自小不修丹道,不研道法,单习剑术,在弟子一辈中,也就大师兄宋钦宗能压他一头。 要说大师兄宋钦宗倒是个能文能武的全才,师承龙虎山二长老张诚通,既是丹道大家,也是剑术奇才,龙虎山弟子一辈都心甘情愿以他为首,可惜是洛京宋家之人,又非张姓,否则以其声望与能力,十之**是能举荐为下一任掌教的。 张持真的挡住,自然不会是与一个战力远超普通宗师的大宗师打得旗鼓相当,而仅仅是在那人手中过了几招,便被打飞了出去。 好在,在张持真落地之前,有一股柔和力道在其身后一扶,免了这位在年轻一辈中战力不俗的年轻人也像之前那些普通弟子那般,顺着台阶骨碌碌滚下去。 张持真回头一看,便看到自家大师兄冲他点了点头,然后以缩地成寸的道门神通瞬间挡在来人面前。 张持真愣了原地,这才知道大师兄已经成了弟子辈中第一个迈入大宗师的存在了。 来人面色平静,只是单手附在剑柄上,一剑劈了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对龙虎山的弟子拔剑,也算是对宋钦宗实力的认可。 宋钦宗面色不变,双手掐诀,手指间一道道青色流光激射出去,蚕食那一道剑气。 只是,那道剑气实在凛冽,已到面前仍不见颓 势。 宋钦宗立即使用神通,身影瞬间出现在往后数丈,手中一道青莲迅速绽放,快速迎向那道剑气。 剑气依旧没有湮灭,威能却也减了七分,落在宋钦宗面前只是让他后脚跟抬起,退了半步,微有狼狈。 来人面上微有赞许,微微颔首,算是认可,脚步依旧往前。 “前辈,且听晚辈一言,若不满意,再上山也不迟。”宋钦宗站立原地,诚心诚意一礼。 来人微微挑眉,并不说话。 宋钦宗从容道,“若不涉及天下局势,龙虎山只做看客。” “他们的意思,还是你一个人的意思?”来人略一迟疑,淡淡问。 “我宋钦宗以整个宋家担保。”宋钦宗语气平静却自有铿锵风骨。 来人皱皱眉,转身往山下而去。 宋钦宗冲张持真微微颔首,转身往山上走去。 殿宇之中,四人依旧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只是齐齐睁开了眸子。 二长老张诚通是个面色慈祥的老头儿,此时面上有些苦笑,微微摇头,“我这弟子倒是大胆得很。” 七长老张诚达倒是个乐观的,抚须道,“总比让他打上来得好,到时我们也不能拿他如何,岂不是更加尴尬。” 四长老张诚信是个火爆脾气,冷哼一声,“我便是打杀了他又如何,难不成那些老不死的还会因为这么一个人,掀翻了我们龙虎山?” 张诚通摇摇头,转头看一直没说话的掌教,“我那徒儿若是上来问,该如何回答?” 掌教张诚明略一沉吟,抬头正色道,“既然宋家长子都拿了整个宋家作担保,我们也不好让宋家难堪。” 他叹了口气,语气中明显带有惋惜,“诚通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啊。” 张诚通语气中也有些遗憾,“可惜不是张家人啊。” 这次连张诚信都未反驳,点了点头。 这时,大殿外有脚步声传来。 四人对视一眼,张诚通面露微笑,“性子还是有些急了,需要锤炼一番。 三人尽皆点头赞同。 ps:历史上,正一道的创始人名张道陵,最高峰名道陵峰,不过,《剑殇》的世界背景毕竟是异界,名称略有不同,位置也是不同,再者若是对照历史,千年前是秦朝,那时龙虎山还没出现,许多局也就矛盾,所以是架空历史,不能将之与现实历史对照,在此提醒一二,若给各位造成不适感,只能说一句抱歉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苦苦挣扎 http://.biquxs.info/

嗤!” 幽暗密林中,突兀一声轻响,一道血箭飙射,溅在黑色树干上。 只是找些吃的裹腹的杀手被突如其来的袭杀,精准做出损伤最小的决定,捂着手臂,瞬间爆退。 “嗤!” 这时,又一道比之之前更加迅疾锋锐的寒光一闪而过,伴随的又是一道血箭,只是这次是在脖颈上。 那杀手身子僵在原地,捂着脖颈缓缓倒了下去,抽搐了十几个呼吸,渐渐没了气息。 看着杀手缓缓死去的中年人咧了咧嘴,半跪下身,用匕首在那死去的人脖颈上画了个符号,身影悄无声息消失。 四周依旧静悄悄的,没几个呼吸,林间一阵沙沙声响,有一道黑影掠出密林,半蹲下身检查了下那个还有余温的尸体,摇摇头,又瞬间消失。 …… 林间静谧,突兀传出咳嗽声。 一道身影自密林间钻出,扶着树压抑着清咳起来,咳得很厉害,跟着身子微微颤抖。 过了十几个呼吸,又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站在那道身影身后,将一个水囊递过去,“喝点水。” “谢谢。”少年接过水囊喝了一口,稍微缓和舒服了点,嘴边就凑过来一只小小的爪子,想往少年嘴里塞。 少年却显然不太领情,将那个还没指甲盖大小的小爪子捏着塞进小葫芦嘴里,瞪了瞪眼。 小葫芦立即病蔫蔫下来,一双小眼睛中满是委屈。 少年视若不见,转头看身边的人,“你估计这里还有多少人?” 中年人略一沉吟,“一百多个,超不过两百个。” 少年皱皱眉,清咳了两声,“那你觉得游散的还剩多少?” “加上我们一共十五个组织,每个组织少则四五人,多则十人,应该不到百人了。”中年人正色道。 “两个月应该还不够。”少年有些苦笑。 “你还能撑多久?”中年人直截了当问,显然这是他更关心的问题。 “你说,我要是死了,你是不是便能再发起组织了?”少年并未回答,靠着树坐下,抬头认真问。 “傻小子,想什么呢?”中年人锤了少年一拳头,“你还欠我两条命呢,还了再死,听到没?” “对。”少年掩口轻轻咳嗽,然后眨眼道,“我有点饿了。” 中年人一愣,笑骂道,“臭小子,待在这里,我去找吃的。” “嗯。”少年抬头笑笑,“早去早回。” 中年人一呲牙,身影跃上树,只是瞬息消失在密林里。 少年便将头埋在膝盖上,闭目养神。 这两个人自然是在黑暗峡谷特立独行的夏津与宁君惜了。 那日的试探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这两个月,两个人过得还算清闲,不过宁君惜的状态却越来越不好。 因为,宁君惜当日中的毒到如今还没解开,就连金盏子也只是能勉强压制毒性,以致于现在宁君惜稍一运气便难受得厉害,严重了还会咳出血来。 炼毒是一件很繁杂的事,要想炼出奇毒,更是困难,而黑暗峡谷中允许用毒,却不允许带进来毒,所以炼制出瞬息要人性命的毒几乎不可能。 宁君惜仰仗着有小葫芦,原本以为这里的毒对他不会有多大影响,前面的几次也是如此,可这次却让他真真吃了大苦头。 好在夏津没嫌宁君惜拖后腿,将宁君惜杀了或者抛弃,当然,宁君惜也算不得拖后腿,他身体情况虽然不好,可刺杀手段却是一日千里,有时候时机把握,手段连夏津都啧啧称奇,说宁君惜是天生是这顿饭的,宁君惜就只有苦笑的份儿了。 因为这个,夏津特地给宁君惜找来了水囊,免得宁君惜把他仅剩的那点血咳没了。 实际上,找这个个水囊就花了两人很大工夫,毕竟对这里的人来说,水囊是非必需品,极少人会带。 这次,夏津去的时间有些长,宁君惜精神头不好,差点睡过去,只是被树林中轻微又异常的风声惊醒了过来。 这两个月的胆战心惊,稍微的异常便会让宁君惜瞬间警惕下来,这是让夏津最啧啧称奇的事。 因为在这一方面,夏津觉得自己比不过宁君惜,他觉得他若一直如宁君惜这般警惕,别说两个月,三天自己就能疯了。 所以说,李秋白说宁君惜不愧是喝白柔的奶长大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四周很静,那种异常的风声再未出现,似乎之前是宁君惜的错觉。 宁君惜依旧全神贯注,丝毫没有放松警惕的意思。 刻意注意时,时间会变得很慢。 宁君惜觉得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密林中乍现一抹寒光,几道破空声瞬间而至。 宁君惜微一皱眉,竟然并非一人。 他身形贴地,猛地前滑出去,又瞬间跃起,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匕首,后发先至,直刺而去。 在这一瞬间,又有两道身影悄无声息袭杀而来。 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 宁君惜眉头一皱,放弃袭杀,瞬间遁走。 那三人哪里容许宁君惜这般轻易离开,速度丝毫不落追去。 谁知宁君惜忽然转身,衣袖一挥,一片木刺铺天盖地射去。 这是用得机关术。 三人被迫身形一顿。 只是这瞬间的耽搁,宁君惜已经消失在了密林里。 …… 宁君惜这边受到袭杀,夏津耽搁了些时间,也是被三个不长眼的杀手猎杀了。 不过,相较于宁君惜的捉襟见肘,夏津就比较游刃有余,毕竟他可不是宁君惜那个病蔫蔫模样,龙精虎猛得很,一番缠斗,直接将捋虎须的三人一并宰了。 其实,他是有意留了个活口,看看是不是那些组织搞鬼的,可惜那少年傻乎乎的,不仅没跑,反而二度潜回来,继续跟他过不去,这就完全是给脸不要脸了,他就一点不留手,反手刺杀了。 等他回到宁君惜原本待的地方,发现那个病蔫蔫的臭小子已经跑没影儿了,不过在树上留了几个字:猎杀,勿念。 夏津就有点心情复杂。 他让傻小子跟着,最大的原因是不用防身边人,就让他觉得相处起来很舒服,就是有人能给人一种很人畜无害的感觉,而且是真的挺人畜无害的,当然,前提是你别招惹他。 第二个原因,就是傻小子身上的秘密了,这傻小子铁定是能出去的,要是他一直让傻小子跟着,是不是说,他出去的可能性也能大几分? 当然,还有一些比较不太重要的原因,比如就是想气一气那几个人,他在缥缈阁里就是跟那几个人相看两相厌,再比如,给自己出去找后路。 这些天,他看那傻小子情况一天比一天差,也不是没想过把傻小子丢在这里不管了,只是想得是,要是傻小子给他拖后腿,被杀手反杀他是不会出手相救的,这叫生死由命。 结果,现在傻小子跑了。 他有些迟疑,要不要去找找,可找回来也不知道傻小子能撑多久,要是几天就死了,岂不是浪费他精力。 他站在树下,围着树打转,然后觉得要不烤蛇试试,看能不能把傻小子馋回来? …… 冷风刮过,树影婆娑,映在地上如同群魔乱舞。 一道单薄的身影踉跄落下树,靠在树上掩口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只是浑身止不住颤抖。 胸腔里似乎有无数蚂蚁在啃咬叮食,又痛又痒,让他恨不得将胸膛剖开,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 他将身体蜷曲起来,冷汗涔涔。 “啾啾……啾啾啾……”自那道身影的衣服里传出急促的像鸟又不太像鸟的鸣叫。 少年完全没精力理会它,只是竭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死亡是解脱,可他不甘心。 小葫芦连忙从少年口袋里钻出来,站在少年肩窝上将小爪子递过去。 少年痛苦摇摇头,他怕一不小心把小葫芦的爪子咬下来。 小葫芦见此,一下子急了,便想将小爪子往少年嘴里塞,结果整个葫芦被少年一巴掌拍飞。 只是这细微的分神,少年愈发痛苦,整个面容都有些扭曲起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蛇女丝丝 http://.biquxs.info/

黑暗峡谷常年不生浓雾,偶尔生了薄雾便是积久不散。 雾气涌动中幽幽传来曲调,诡异又空灵。 四周响起窸窸窣窣声,四面八方,越来越嘈杂。 无数颜色暗淡的蛇在草丛,树枝,地面缓缓爬行,纵横交错,渐渐密密麻麻。 曲调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树杈纵横间有道人影,跳跃而来。 “咦?”一道疑惑的音节在幽幽黑暗里扩散开来。 那人身形前掠,却不似这里其他杀手的狼狈不堪,反而一身整洁。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穿了一身黑色裹身裙,手中捏着一个类似埙的奇怪乐器,梳了个精致灵蛇髻,微施浅黛,眉眼顾盼神飞,一点不像杀手,更与这里困了两月的杀手们相差甚远。 无数毒蛇纷纷让出位置,对她十分敬畏。 少女莲步落地,看着不远处被群蛇自行让出来的一片地方,微微挑眉,眼中有些新奇。 那边蜷曲着个瘦弱的少年人,看打扮应该是这里的杀手,不知是死是活,不过让少女奇怪的是,她指挥的蛇群竟然不敢靠近那人。 难道这少年跟她是一样的人? 可也不对啊,她这种人其他人避之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有人招惹,而且还弄得这般狼狈。 少女歪歪头,愈发想不通,便抬起手腕,“小青,去看看。” 少女手腕上有一条碧绿小蛇,如同手镯,闻言瞬间遁去。 “啾啾。”少年身上忽然跳出来一只白色小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啄了那条小蛇一口。 小蛇似乎受到了天敌,嗖一声溜了回去。 少女一愣,看了眼缠回自己手腕上当手镯的小蛇,又看那只家雀大小的白鸟,释然又愈发疑惑。 天赋异禀的她自然知道小白鸟是在护主,也因为小白鸟将自己的小青蛇吓退,更确定那少年应该是与她一样的人,所以,群蛇才不敢逾矩半分。 但这个自小当杀手跟玩儿似的少女更奇怪,既然小白鸟能把她的小蛇吓跑,应该是比她潜力还要大些,那怎么落得这般下场? 难道是没有老师教? 啧啧啧,那真可怜! 她暗暗感慨了一番,还有些少女的精灵古怪,小心翼翼上前,“我告诉你啊,小白鸟,我没有恶意的,就是看看他,你别动手啊,虽然我的小青怕你,我可不怕你……” 她自顾自嘀嘀咕咕了一连串,那白鸟却只是盯着她,似乎没什么恶感,也没什么好感。 她不由撇嘴,依旧没敢放松警惕,小心翼翼踢了踢那少年。 那少年本来侧卧,被少女一踢,翻了个身,露出真实面容来。 少女被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两步,警惕盯着那少年,似乎怕少年忽然活过来。 好在那少年老实得很,依旧是不 死不活的凄惨狼狈样儿。 少女松了口气,上前一步,然后眨眨眼,“脸色发青,气虚体寒,中府,云门闭塞……咦,似乎是那个娘娘腔的‘病美人’哎?” 她蹲下想查看,又想到那只小白鸟,她的经历让她本能觉得宠物比人要厉害得多,咳了一声,“小白鸟,你别激动,放心,我一定不伤他,我是……救他,对,是救他。你相信我。” 她说完,见小白鸟没什么反应,才敢去碰那个少年,翻翻眼皮,看看舌苔,探个脉,本来想翻翻少年身上的伤口的,结果小白鸟啾了一声,她就不敢乱动了,只眼珠子滴溜乱转。 她自小就跟那个娘娘腔相看两相厌,最大的过节是她代号蛇女,那个娘娘腔竟然取代号为蛇蝎美人。 美人个屁! 堂堂七尺男儿,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也不嫌害臊。故意挑衅她的是吧? 那就是没完儿。 所以,既然是那个娘娘腔要杀的人,她自然是怎么恶心他怎么来,只是这‘病美人’可是那家伙的独门毒药,难解得很。 不对,这里似乎凑不齐炼制这种毒药的材料啊。 她唇角渐渐勾起,笑容玩味。 哎呀呀,这次可是让她抓住大把柄了吧,便是师父也没办法了吧,看她出去了怎么整他。 对于蛇女丝丝来说,进来黑暗峡谷这种地方又出去,是一种几乎算手到擒来的简单事,至于杀手之王的名额更是手到擒来。 蛇女,是理所当然接受万蛇朝拜的存在,而黑暗峡谷中蛇很多,所以她的帮手更多。 当然,没有蛇的地方,小青便是她最后的倚仗。 缥缈阁里,总有那么几个比较另类的奇葩,她算一个,师父算一个,还有出去的三个师叔师伯也算是,是不算杀手的杀手。 …… 丝丝是一个比较讲究的女孩子,虽然被蛇喜欢,也喜欢蛇,却一点不喜欢湿冷,更不喜欢脏乱。 事实上,她对于杀手之王的待遇一点兴趣都没有,很满足于以前的日子,从小被阁主爹爹收养,一直以来她都觉得缥缈阁是她最最可爱的家。 这次,要不是阁主爹爹亲自找她,希望她进来玩玩,还给了她一枚芥子戒,便是她师父也别想让她进来这个黑漆漆的地方,还要待上这般长时间。 她在缥缈阁一直便是个特殊的存在,隶属缥缈阁的杀手绝大多数都听说过她的名字,是缥缈阁杀手榜中排名第三的杀手,最难招惹的杀手。 所以,在黑暗峡谷里待的这两个月,她很悠闲,悠闲到可以慢悠悠找条河梳发沐浴,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慢悠悠烤些小虫子吃。 本来就是进来玩玩嘛,为什么要太较真呢? 虽然也会引来些没长眼的,不过这点小麻烦,小青可以很轻易地处理掉,小青具有超越大宗师境的速度与 瞬息要人命的毒性。 至于,丝丝自己所占的那个名额,可不是她乐意的,是阁主爹爹的主意嘛。 丝丝托腮看着水面,笑容狡黠。 水面有个少年连人带衣服浸在水里,两只手臂被绳索拴着,绳索的另一端系在河边矮树上,整个身子便在水里起起伏伏,凄惨狼狈得很。 丝丝在等少年泡干净了,然后给少年换上一身自己的衣服,少年那一身衣服太脏太烂,她看着难受。 至于男女有别什么的,虽然阁主爹爹跟她提过,不过她才不在乎。 泡了一会儿,丝丝觉得差不多了,便揪着那根绳子往上拖,结果看到少年身上蹭上了淤泥,眉头一皱,又将少年丢了下去。 来来回回折腾了三遍,丝丝终于觉得少年身上干净了,身形如飞鸟,掠过水面,一把将少年揪出水面,毫无分寸丢在地上,晃了晃手臂,奇怪道,“竟然这么轻。” “咳咳咳……”身边忽然传来剧烈的咳嗽,丝丝一愣,低头看那少年似乎是醒了,蜷曲着身子咳得厉害。 很明显,刚才的一摔把少年摔醒了。 “哎,你醒了。”丝丝毫无愧疚感居高临下打招呼。 少年没空搭理她,很专心咳嗽,他身边两个小东西就在那里急得打转。 丝丝第一次见到少年怀里的小葫芦竟然会动,一下子好奇至极。 少年咳了有一阵子才将呛的水咳得差不多了,虚弱撑起身子看了眼丝丝,眉头微皱,“你是什么人?” “爹爹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救了你,别说涌泉都有了,你就这个态度跟我说话?”丝丝对于少年的冰冷语气很不满,顿了顿,斜睨少年道,“当然,你要是拿那个小葫芦给我赔罪,我就原谅你。” 丝丝显然对于那个忽然会动的小葫芦很好奇,只是不敢抢。 少年眉头皱得愈紧,“我没让你救,而且你不仅没帮我解了毒,还差点淹死我。” 丝丝瘪嘴,有点委屈,“谁让你那么脏,我嫌弃你。” 少年动了动嘴角。 丝丝又忽然理直气壮道,“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不给你解毒。” 少年看了少女几个呼吸,淡淡道,“我叫宁君惜,你喊我什么随意。” 虽然不知道这少女的底细,又凭何能活到现在,稍安勿躁总不会是错的。 丝丝眸子忽然亮晶晶起来,她喜欢这个名字,像阁主爹爹的一样好听,笑嘻嘻道,“我是蛇女,你喊我丝丝就好。” “蛇女?”宁君惜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听夏津说过,一句带过,至于说得什么他一时间想不起来了,不过是杀手就对了,浅浅笑了下,“丝丝好。” 丝丝眨眨眼,忽然觉得这个家伙也就比阁主爹爹差那么一点,不由笑得更开心了起来,“宁君惜好。”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又遇猎杀 http://.biquxs.info/

丝丝跟宁君惜相互认识了,便从芥子戒中拿出一套跟她穿得一模一样的衣服让宁君惜穿。 十五六岁时,女孩子还是比男孩子长得稍微快点,宁君惜的个头又向来在同龄人中属瘦小的,所以丝丝其实比宁君惜高半个脑袋,也就不存在穿不上的问题。 不过,宁君惜觉得他这一身正合适,不必换新的,铁了心不换衣服。 宁君惜不穿,丝丝就乐意,威胁不穿不给宁君惜解毒,结果,宁君惜还是不穿,丝丝就开始撒泼打滚耍无赖,毫无淑女风范。 宁君惜觉得,丝丝太单纯,身为一个杀手,对人的警惕心小得实在令人发指,让他这么个半吊子都觉得不像话。 当然,若是宁君惜知道,这丫头手腕上有一条能瞬息要人命的毒蛇,他便会知道,是他太天真了。 “松手,我去洗澡。”宁君惜无奈看着抱着自己大腿不撒手的丝丝,心道中腹诽,这时候,你咋不嫌弃我了? “宁君惜,你才洗了,换件衣服不好吗?”丝丝泫然欲泣。 “我身上还很脏,”宁君惜一本正经,“我已经两个月没洗澡了。” “那你上来了要换衣服,不能穿你就一身了。”丝丝倔强眨巴眼。 “我衣服还能穿,等不能穿了自然会换。”宁君惜不为所动,夏津说,杀手也是演员,心中是哭是笑谁也不知道。 “不可以,你这一身太烂了。”丝丝连连摇头。 “若是碍你的眼,我可以走。”宁君惜一脸认真,实际上求之不得。 “不可以,我还没给你解毒。”丝丝较真道。 宁君惜沉默了两个呼吸,“不必。” 丝丝一呆,不可思议道,“你知道怎么解?” 宁君惜不说话,他会尽力,至于结果看天意。 丝丝神色夸张道,“宁君惜,你别以为不知用什么熬了两个月,便能这般一直熬下去,‘病美人’是增长性毒,就好像蛇一样,两只变一片,一片变两片,这样下去你会死掉的。” “你很熟悉?”宁君惜奇怪道。 “不熟悉,但是会解。”丝丝表情有些自豪。 宁君惜眸子闪烁了一下,语气瞬间正经起来,“我不穿女孩子衣服。” “可是我只有女孩子衣服啊。”丝丝表情又可怜兮兮下来。 “那 你就松手。”宁君惜语气坚定。 “那你换衣服。”丝丝语气也很坚定。 宁君惜没辙,“要不我们打个赌,若是我赢了,我不换衣服。” 丝丝眨眨眼,有点小兴奋,“怎么赌?” 以前都是看其他人打赌,现在终于有人跟她打赌了,好开心。 宁君惜有点奇怪,这也不会多问,“那你松开,否则怎么赌?” 丝丝迟疑看宁君惜,“那你不会就这么跑了吧?” “我这么半死不活的,能跑得过你这个活蹦乱跳的?”宁君惜没好气道。 丝丝眨眨眼,缓缓松开宁君惜的腿,又忽然猛地抱紧,抬头见宁君惜只是淡淡看着她,有点不好意思,“不许耍赖。” 宁君惜哑然,你这姑娘怎么跟小孩子似的,连连点头。 丝丝这才放松下来,站起身抖了抖被宁君惜的衣服浸湿的胸前一大片衣衫,风光便有点若隐若现的意味了,“怎么赌?” “剪刀包袱锤,会不会?”可惜宁君惜不解风情,很敷衍问。 “会呀!”丝丝立即兴致勃勃。 宁君惜看着这丫头这般兴致盎然,有点悻悻,这丫头好可怜啊,“那就赌这个,不许耍赖。” 丝丝连连点头,重复,“就赌这个,不许耍赖。” “一二三!” “剪刀包袱锤!” 宁君惜包袱,丝丝拳头。 “……三局两胜!”丝丝坚定道。 宁君惜抿唇看着她。 “来,一二三……剪刀包袱锤!” 宁君惜包袱,丝丝拳头。 丝丝看看宁君惜,呆呆的,“你为什么不变?” 宁君惜浅浅勾了勾嘴角。 丝丝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宁君惜大腿,“是五局三胜。” 宁君惜不说话。 然后,丝丝出了个剪刀。 宁君惜出了个拳头。 丝丝二话不说,这次直接扑到宁君惜身上,八爪鱼似的缠了上去。 宁君惜大病初醒,站着都让人觉得弱不禁风,冷不丁一个几十斤重量扑上来,踉踉跄跄两步,还是没站稳侧摔了一跤。 丝丝被宁君惜护着,没磕着碰着,就是有点呆,因为以前从未被人护着过,觉得 怪怪的,然后她忽然觉得肩膀上有点暖意,就随手摸过去,摸了一手的血,眨眨眼,看宁君惜。 宁君惜可没有暖玉在怀的荣幸,他这次被两个人的重量一带却是被磕惨了,不由眉头紧皱,语气也不是很好起来,“走开,别闹了。” 丝丝连忙站起来,又想把宁君惜拉起来,结果宁君惜没伸手,自己爬起来了,“别跟来。” “宁……”丝丝连忙想叫住他。 宁君惜一个眼刀飞过去,眸子中是初见的冰冷。 丝丝停在原地,忽然有点委屈。 宁君惜没再管她,活动了下左臂,用力一拉一带,缓了会儿,然后又活动了几下,跳下了河。 他就是想洗个澡,顺便处理一下伤口,弄出来这么多事,真是麻烦。 丝丝没再叫宁君惜,觉得莫名其妙,一点不明白宁君惜在生得哪门子气。 不就是摔一跤,流了点血嘛,用得着这般娇贵,那你刚才也不用护着我啊,我又没让你护。 从小到大一直是杀手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少女越想越觉得不可理喻,渐渐就一肚子气了,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戳她手腕上的青蛇。 青蛇温驯,哪怕被戳疼了也就是叫一声,从不会对丝丝有什么怨言。 结果,她戳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放下袖口,踮脚往河里看了看,结果没看到人,便开始好奇宁君惜跑哪里去了,不会是溜了吧。 她越想越有可能,特别是宁君惜最后看她那个眼神,就是不想跟她一起走嘛。 亏她还救了他,亏她还给他她的衣服穿,亏她还想给他解毒,哼哼,果然除了阁主爹爹,都是坏人……不过,她好像也没想过跟他一起走吧? 她眨眨眼,猛地一个激灵。 要是宁君惜跑了,她就没有那个娘娘腔偷带进来东西的证据了,那就不能给自己出气了,她不就白救宁君惜了。 可找到了……给他解毒吧,只要这个家伙不死,阁主爹爹一定有办法知道他是不是中过娘娘腔的毒的。 阁主爹爹最厉害了。 她思绪飞快闪过,便猛地一个扎子,扎进了水里。 大约游了百丈,丝丝眸子一凝。 她看到,四周河面渐渐有血丝缕缕扩散。 这里,有人在猎杀。 第二百三十八章 以后,绝对不能这样了。 http://.biquxs.info/

丝丝见惯了生死,没什么感觉,只是微不可查撇了撇嘴。 她对于猎杀之事向来不屑,对于那些抱团的组织更是瞧不上,弱者才会抱团取暖,她睁只眼闭只眼已经算给他们面子了。 弱者本来就没有活下来的资格啊。 丝丝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再钻出来,见身周河水蒙了层淡淡血色,几步外搁浅了两具尸体,一个半个身子掩在草丛里,另一个仰面倒在淤泥里。 丝丝让小青蛇去看了眼两具尸体,确定都已经死透了,不由撅了撅嘴,喊了一声,“宁君惜!” 相比于其他杀手在此的小心谨慎,这个,小奇葩从不吝于搞出大动静来,而且她要是无聊够了,便会大张旗鼓地引得群蛇乱舞。 只是,这附近显然没人,或者没人搭理她。 “宁君惜,你没死吧?”丝丝抹了把脸,很没心没肝又吼了一嗓子。 依旧没人愿意理会她。 丝丝鼓起腮帮,皱了皱鼻子,这是她有点小生气的意思,哼哼两声,“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就跑了,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然后,她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线索,挥了挥小拳头,又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没一会儿,她又从水里钻出来,一愣,“阁主爹爹,好大一坨冰块。” …… 河风冷冽,河道两侧是人高的荒草,在昏暗天幕下,不停摇曳,发出窣窣声响。 荒草深处,白发黑衣的少年跌坐在地,闭着眸子,紧抿双唇。 过了好一会儿,他满头大汗,睁开眸子,眸子中满是血丝,呼吸有些沉重。 宁君惜觉得,他今天格外倒霉。 碰上个看不懂的丝丝也就罢了,下河竟然也能碰到猎杀,还是三个人,差一点就去见阎罗王了。 他果然是进来遭罪的。 小葫芦照例将自己的小爪子往宁君惜嘴里塞,宁君惜看到小葫芦那副葫芦皮蔫蔫的模样,知道小葫芦之前已经给他够多的葫芦汁了,扯了扯嘴角,“不用了。” 小葫芦连忙手舞足蹈。 “好了,你该睡觉了。”宁君惜不由分说将小葫芦放进口袋,将小怪拿到面前,一脸复杂,“之前都是你出手吧?” 小怪无辜啾啾两声。 “我应该早猜到的。”宁君惜叹了口气,将小怪杵在地上,难怪他说能不能拿着小怪进来,老头子那么勉强,就是不知道小怪是个什么鸟。 他掩口轻轻咳嗽了两声,看着小怪有些迟疑,最后还是问,“你能对付多少人?” 小怪啾啾两声,也不知道回答的什么。 宁君惜苦笑,他现在需要四处走走,找些草药,否则便是把小葫芦整个吃了,他也撑不了太长时间。 只是让他为难的是,时不时会冒出来的杀手和他有没有足够的时间找到想要的草药。 “罢了,罢了。”他压倒一大片草,仰面躺了下去。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不见星月,很是单调。 …… 宁君惜不否认自己是个谨小慎微或者说比较胆小的人,只要他觉得有威胁的东西或者人,他的警惕心会比普通人强不止一点,就好像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因此,宁君惜以前曾纠结于一个很矛盾的问题,他胆小,可为什么不怕死? 他幼年时听那些叔叔姨娘讲故事,偶尔会跟着李秋白出雪原,听戏本子里倒是听过胆大但怕死的,胆小怕死的,就是没听过他这样的。 难不成他是个奇葩? 宁君惜自然不会觉得自己比较另类,于是自我催眠成了谨小慎微,是好事。 如今,知道了小怪这个护身符,宁君惜便小小放松了点,然后便在草丛里睡了过去。 前几个月的神经紧绷,换谁都会累,宁君惜自然也不会是例外。 一觉醒来,宁君惜先吓出了一身冷汗,感知到自己的胳膊腿还在,才松了口气,看天色比之前黑了不少,知道已经是晚上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夺命时。 宁君惜长长吐出口气,虽然知道此去定然要吃多番苦头,可他别无选择。 “小怪,就看我们两个的默契了。”他感叹说了一声,深深吸一口气,往草丛外掠去。 动静自然不小,不过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 树影婆娑寒风徙。 一道寒光倏忽闪过,在树干上投下光斑。 铿一声脆响,匕首相击,人 影瞬间一闪而逝。 另一道身影疾追而去。 数十丈瞬息而过。 一片木刺往前面那人飙射过去。 前面的人影猛地上跃,侧身空翻避开木刺,身形顿住,声音低沉,“都是游散之辈,何必咄咄相逼?” 回答他的是瞬息到面前的匕首。 那人眉头一皱,一掌打在拿匕首的那只手手腕上,侧身匕首划去。 白发的少年身形瞬间后仰,一脚踢去,猛地后翻。 那人借势倒滑,转身便欲再次遁走,却见白发的少年脚尖正好一点后面的树干,身形疾冲。 这时,却见右侧一道寒光飞快刺向白发少年。 白发少年神色丝毫不变,唇角忽然微微一勾。 噗嗤一声轻微的血溅声。 紧接着咚一声闷响。 白发少年半跪下身,压抑轻咳,眉头紧皱,最后咳数出口血,闭眼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来。 “果然……越来越难对付了。”他有些苦笑。 他面前,那个以为自己能借机逃脱的杀手已经开始临死前的抽搐。 他身侧是一个人形大冰块。 这些天,宁君惜与小怪配合得越来越默契了,只是,宁君惜身上的毒也越来越厉害了。 “啾啾……啾啾啾……”小怪忽然叫起来。 “知道了,这就给你找吃的。”宁君惜撑着身子站起身,甩了甩脑袋,脑袋有点晕。 小葫芦坐在宁君惜肩膀上,小心翼翼咬自己一口,站起身将自己的小爪子递过去。 宁君惜吮吸了两下便松开,金盏子的汁水略有清甜,很好喝,可对于小葫芦来说,应该是它的血吧,每每想到,宁君惜有种想吐的冲动。 小葫芦甩甩手,蹭蹭宁君惜脖颈,钻回自己口袋里睡觉。 宁君惜轻轻叹了口气,当初他还嫌弃小葫芦,不想要它,现在他却是仰仗着小葫芦吊命,而且这小葫芦还没有一点怨言,让宁君惜觉得五味杂陈的。 明明是他无能,可每次的后果为什么都是别人因他受难。 他微微攥拳,面容愈发复杂。 以后,绝对不能这样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齐聚 http://.biquxs.info/

密林幽静,一堆火在幽幽黑暗里燃烧,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火堆旁坐着位白发黑衣的少年,正认真翻烤着一条手腕粗的蛇身,时不时清咳两声。 少年脚边,小白鸟时不时往火堆方向凑凑,却又被木材燃烧的声音吓得仓皇跑回少年脚边,缩成一小团,好半天才敢动弹。 少年看到只是轻笑,习以为常。 这时,少年衣服动了动,一只小葫芦便从少年衣服里钻出来,在少年膝盖上跳了两下。 少年便很熟练从腰上拿下个水囊,倒了一点水在手心,小葫芦便伸出小舌头一点点舔光。 树影婆娑,风吹树叶声飒飒作响。 少年抬头看了眼,并不是很在意,将蛇肉凑到鼻子前嗅了嗅,然后吹了吹,咬了一口。 味道尚鲜,火候正好。 他不由点点头,拿匕首在烤好的蛇尾巴上一划,尾巴便掉在地上,白鸟便赶紧蹦跳两下,啄一口蛇肉,抻抻脖子吃掉。 少年低头自己吃自己的。 清风拂面,火堆对面多了一个中年人,啧啧道,“亏我还担心你,你一个人吃得倒是够香的。” “吃不吃?”宁君惜歪歪头问。 “不吃是傻子。”夏津一脸理所当然。 “小心我下毒。”宁君惜毫无诚意恐吓。 夏津嘿了一声,“傻小子,你这么干不太合规矩啊。” “我知道。”宁君惜又用匕首削下来一块蛇身,递过去,“但是,我没得选。” “不是啊,”夏津哭笑不得,接过蛇肉,道,“我是说,你好歹给我们打个招呼,毛毛躁躁的发起号召令,很容易拉仇恨啊,再者,你连标记都不做,谁知道是不是你杀的呀。” 宁君惜没说话,组织不组织他不在乎,他只是想立威,然后好好找草药解毒。 “你就是在找死呀。”夏津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有点无奈。 “夏津,这里还有多少人,多少组织?”宁君惜抬头认真问。 夏津一愣,不明白宁君惜想干什么,迟疑道,“应该不到一百个了,十三个组织。” “谁死了?怎么死的。”宁君惜奇怪道。 “纸鸢,青鸟。”夏津咬了一口蛇肉,漫不经心回道,“不知道,反正是死了。” “蛇女,你知道吗?”宁君惜轻声问。 夏津猛地抬头,“咋啦?你不会连这个小祖宗都惹了吧?” 宁君惜眨眨眼,没说话。 “行了行了,那你算彻底完了。”夏津用一种生无可恋的语气道,“那小祖宗可是杀手榜第三,招惹蛇蝎美人也别招惹她呀,你你你……这算是难逃厄运了。” “杀手榜……是什么东西?”宁君惜奇怪问。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对了,你的毒解了吗?”夏津忽然想到一事,连忙问。 “没有。”宁君惜低下头,撕了一小条蛇肉给小葫芦。小葫芦嗅了嗅,打了个喷嚏,退了两步。宁君惜便又将肉放回了自己嘴里。 夏津打量了宁君惜几眼,叹了口气,“原来如此,罢了罢了,那你倒不如博这一把。” “撤销号召令,往昔之事我等可既往不咎。”玉书生那温和友善的声音在密林里幽幽渺渺传来。 “来了几个人?”宁君惜抬头看夏津。 “再过一会儿,应该都来了。”夏津语气中有些惋惜。 “那就再等一会儿。”宁君惜微笑了下,“夏津,你应该不会出手吧?” 夏津哈哈一笑,“那是,你可是我兄弟。” 宁君惜抿唇一笑,低头撕着蛇肉一点点吃。 又过了会儿,有个冷冷清清的声音道,“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宁君惜将小怪放进口袋,点了点小葫芦葫芦柄,也将小葫芦放进口袋,“我不悔。” 密林中传来一声轻蔑的低笑。 一道悠悠扬扬的笛音传来,如同夜深人静时薄雾的涌动,静谧却无处不在。 十几个呼吸后,数道身影极掠而至,匕首反射寒光,瞬间直袭而来。 宁君惜霍然起身,猛的一剁,一圈七郎震起无数火花,他身影急掠而去。 他竟然想在这般多人为难下进行猎杀,简直胆大包天。 所有人的惊愕只是一瞬,然后觉得可笑至极。 瞬间数十招交锋。 宁君惜身上并未添多少伤痕,其余众人也没什么损伤,似乎只是意气之争。 那数道身影瞬间消失在密林之中。 四周风萧瑟,枯叶落,树影斑驳添萧索。 宁君惜面色警惕,环视四周。 “嗤!” 破空声在身后传来。 很近,所以快得无法闪避。 宁君惜只来得及侧身,匕首入胸让他闷哼一声,然后一掌拍过去。 夏津瞬间后退,毫不犹豫,瞬间消失。 然后,一片破空声响起。 宁君惜面容平静,跃身飞快闪避。 七八道身影又瞬间从密林中钻出,瞬息袭杀而至。 这时,一大片木刺铺天盖地打去。 那些人飞快作出决定,脚步挪移闪避,下一瞬又直逼而来。 宁君惜身影也不闪避,形如鬼魅,分毫不让,同样袭杀过去。 数招交锋,宁君惜身上平添几处新伤,一波波暗器又入站团,丝毫没有留情的意思。 这些人是铁了心要将宁君惜这个破坏规矩的家伙就地正法了。 宁君惜闪避得吃力,却也没乱了阵脚,自保却不钻牛角尖。 似乎是暗中看着之人没有足够的耐心等着将宁君惜一点点耗死,暗器暂止,一柄碧绿色的匕首反射着诡异的光芒瞬息逼近。 宁君惜眸子中有精芒一闪,衣袖一抖,不知多少木刺再次铺天盖地而去。 那七人身形一顿。 宁君惜却借着这个机会与那道拿着碧绿色匕首的男子快速逼近,然后,擦肩而过。 “你是蛇蝎美人,对吧?”擦肩而过至极,宁君惜这么说了一句。 然后密林中的打斗声忽然停了下来。 自然不是因为宁君惜的一句话,他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而是他们所见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 蛇蝎美人,那个喜欢捣鼓毒药的男子,在他们面前,在与那个少年擦身而过后,不知怎么着,冻成了一坨冰疙瘩。 黑暗峡谷不是禁法的吗?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对那个少年例外的吗? 所以,这才是那个少年的底牌吗? 可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只是,很快,所有人被宁君惜的几声清咳打断。 “我杀蛇蝎美人,是因为他对我动了杀心,至于诸位,我暂且不想为敌,当然,你们若还揪着我不放,”宁君惜声音平静,字字却铿锵有力,“我奉陪到底。” 四周一片安静,一股压抑的气氛在这片密林里酝酿浓郁,渐渐几欲爆发。 遥遥有诡异曲调传来,似有若无,渐渐清晰。 四周开始有窸窸窣窣的枯枝杂草倾轧折断声,毒蛇吐信儿声,压抑气氛反而一滞,然后是另一种平静,如同一汪死水的平静。 “宁君惜,我可算找到你了。”银铃般的清越笑声传来,打破了这片平静。 紧接着,一身黑色裹身裙的女子自密林中跳跃而来,笑吟吟停在宁君惜面前,环视一圈周围,“哎呀呀,我似乎错过了一场好戏。” 宁君惜皱皱眉,并未说话。 丝丝舔了舔唇,玩味看了宁君惜一眼,宁君惜的身体什么情况,她还能不知道,拖了这么些日子,死撑而已。 不过,她也不会主动拆穿宁君惜,她其实觉得这样还挺有意思。 很快,她发现了个新奇的东西,惊讶道,“这是……这是……啊呀,蛇蝎美人!怎么变成冰雕了?” 然后,她连连摇头,故作哀伤,“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可惜不是我杀的。” 宁君惜依旧不说话。 丝丝忽然转身,又看向宁君惜,“对了,那个没有前缀的号召令是你发的吧?我是来投靠你的。” 宁君惜完全不知道这丫头想干什么,皱眉低哑道,“那要问他们同意不同意。” 丝丝一愣,奇怪看宁君惜,“是你发号召令,跟他们什么关系,凭什么让他们同意,他们脸大吗?跟他们打声招呼是脾气好,讲礼貌,不跟他们打招呼,是本分。要是不服,单挑啊。” 她笑得实在人畜无害得很,只是说得话实在不客气得很。 宁君惜不说话,他这不是在挑吗。 丝丝忽然道,“走了走了,都走了,谁再待在这里,丝丝可就让小青跟你们打声招呼了。” 林间树影微微晃了晃。 宁君惜猛地想到一事,喊道,“等等……” 他一着急,就忘了自己会咳的事,硬生生梗在喉咙里,清了清嗓子才说,“夏津,这次,算我还了你一命,以后我会对你再留手一次,你我再无瓜葛。” 四周没有回应,除了风声,也没有其他声音。 丝丝一撇嘴,随意道,“人都走光了,说了他也听不见呀。” 宁君惜没回答,看了丝丝一眼,忽然弯下腰,压抑着咳嗽起来。 “喂喂喂,你撑着点啊。”丝丝一愣,连忙道,“你撑着点啊,倒了我可不扶你啊。” 第二百四十章 以毒攻毒 http://.biquxs.info/

风吹林动,火光跳动,四周依稀还能看到些打斗的痕迹。 两个少年人坐在火堆前。 “你的解毒就是让它咬我一口?”宁君惜皱着眉头,活动手腕,手腕上有两滴绿豆大小的黑血摇摇欲坠。 “这叫以毒攻毒。”丝丝啃着被宁君惜啃了一半的蛇肉,漫不经心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啊,那些我做实验的人都是抽搐了很久才活下来的,要不就口吐白沫会儿,直接僵了。” 宁君惜猛地抬头,愕然道,“做实验?” “对呀。”丝丝理所当然,皱了皱鼻子,“你应该庆幸,要不是我跟那个娘娘腔誓不两立,才不会研究这些破东西,那你今日就死定了,知不知道?” “的确很侥幸。”宁君惜浅浅笑了下,低头看着自己手腕,果然不愧是杀手,他差点忘了。 “不过,你怎么能把他杀了呢,阁主爹爹都一直偏袒他,你这么杀了他,就算出去了,阁主爹爹也一定会生气,那你可就有好日子过了。”丝丝抹了抹嘴角,撑着下巴看宁君惜。 宁君惜愣了一下,“阁主……爹爹?” “怎么了?”丝丝眨眨眼,无辜询问。 “没什么。”宁君惜摇摇头,并不多打听,转移话题道,“你那条蛇是什么蛇?” 丝丝眸子一亮,刚想回答,又瞬间脑筋一转,笑嘻嘻道,“你先说你那只白鸟是个什么东西。” “小怪……”宁君惜看了眼脚边的白鸟,挪了挪脚,小怪便再靠过去,“不知道,捡了个蛋孵出来就拿着了,一直当鸡养的,没想到喜欢吐口水,口水还能变成大冰块,我瞬间觉得,不是自己的宠物了。” 丝丝噗嗤笑起来,“你这个家伙,果然是糊涂虫一个。” 宁君惜不以为意,谁叫小怪一开始生得那般奇葩,害得他有一段时间对鸡都避之千里,至今想来还头皮发麻。 想当初他给小怪取名的时候,还想叫它小怪物的,但又觉得太直白,实在伤鸡面子,才去了一个字。 丝丝咳嗽了一声,倒是不食言,露出皓腕,戳了戳上面的小蛇,“其实呢,我也不知道小青是什么东西,不过阁主爹爹说我是从蛇 群里找到的,小青是我的伴生灵物,跟着我十五年了。” 宁君惜点点头,表示理解。 所谓的伴生灵物是有些天生受天地眷顾的人在出生之时,会有灵物主动上门,缔结契约,算是天地的一份馈赠,民间也说是前世之缘。 古来还有衔玉而生,人生狸猫的怪事,民间喜欢将之混为一谈,却是不知多半是另有隐情,剩下的那就是孽缘了。 天地生人虫禽兽,花草树木,皆可得天地造化,幻化形态。 到玉璞境可重塑自身,即兽可化人。 修行之路,生灵尽皆平等,实际上有一层意思是,踏上修行路,种族之间不存在所谓高低贵贱。 但这只是指修行。 那些除了修行以外,不能善始善终的缘分,自然便是孽缘。 “它一直这般大吗?”宁君惜忽然想到毛球,问了句。 “很小的时候,它能缠我手腕五圈,现在是三圈多一点,是变小了吧。”丝丝一本正经道。 宁君惜抿唇提醒,“你其实也是会长的。” 丝丝一愣,反应过来,似乎是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忽然仰仰下巴,哼哼道,“我告诉你,要不是小青不让我杀你,你早死了十次八次了。” 宁君惜笑了下,“我自然是信的,还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这还差不多。”丝丝有点得意,不过她还端着架子,“不过你这个谢还是早了点,要是死了,你在地下一定会骂死我。” “我说的是,你让他们走的那件事。”宁君惜捡起根枯枝丢入火里,火堆里正巧噼啪一声轻响,“若是他们一直待在这里,我可能撑不到他们耐心耗尽的时候。” 丝丝撇撇嘴,“你倒是拎得很清楚,像阁主爹爹说的识时务的人,不过……” 她微微拉长了些声音,神色却是俏皮,“你似乎不是我们缥缈阁的人吧?” 宁君惜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是。” “我就说,要是你,以你这般刚烈的性子,我铁定是会去逗着你玩玩的,那些人无趣得很。”丝丝将蛇肉丢掉,伸手在宁君惜身上擦了擦手,见宁君惜眉头微皱, 不满意挑眉,“怎么,救命之恩,我就在你身上擦擦手,怎么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有人用刚烈形容我,人家都说我闲云野鹤,淡然随性什么的,还说我实实是谪仙般的人物啊。”宁君惜满脸遗憾。 “就你?”丝丝差点被口水呛到,两个指头扯扯宁君惜头发,又扯扯宁君惜衣服,一脸嫌弃,“你看看,你看看,跟乞丐有的一拼了,还谪仙?谁说的?跟我说,既然瞎了眼,我就帮他把眼珠子扣出来。” 宁君惜知道丝丝是直性子,话虽然不好听,可他现在这副尊容,也的确狼狈不堪得很,自然不会在意,他其实只是不想让丝丝继续问下去,“这么凶残,以后谁敢要你啊。” 丝丝嘁了一声,不屑道,“谁要嫁人啊,一群笨蛋,还不如我呢,才看不上。” “也对,丝丝是杀手榜第三嘛。”宁君惜失笑,虽然没看出来这丫头有什么厉害的,不过他从来不曾小看过她。 “那两个人也是笨蛋,”丝丝更加愤愤起来,“他们明明接手任务的成功率不如我,阁主爹爹非把他们排在我前面,还让我别闹。我有闹吗?明明就是不公平!” 宁君惜眉头猛地一皱,双手紧攥,低下头,手上青筋暴起。 丝丝没察觉到,自顾自愤愤道,“我接的任务哪一次失误过,那个奇媛失手了一次,那个宋濂更是失手两次,他们凭什么排在我前啊,我越想越气,要不是他们不进来,我铁定跟他们分出个子丑寅卯……” 小怪忽然啾啾叫起来。 丝丝声音一顿,低头看过去,咦了一声,“宁君惜,你又怎么了?” 宁君惜抬眼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又闭上眸子,一言不发。 丝丝恍然,安慰道,“那个,你撑着点,也就……一个时辰,对,差不多一个时辰,是死是活也就分出来了。” 宁君惜额头上开始渗出冷汗,呼吸沉重起来。 丝丝咽了口唾沫,“要不,我敲晕你?” 宁君惜眉头几乎纠结成了疙瘩,却摇摇头,“不必。” 丝丝撅撅嘴,觉得宁君惜实在不给她面子,很不开心哼哼道,“那就疼死你吧。” 第二百四十一章 杀手草履 http://.biquxs.info/

天空暗淡,树冠茂密,枝叶纵横交错。 宁君惜看着树叶在夜风中摇曳,偶尔眨一下眼睛,很平静,或者说安定。 就像幼年时,难过上一阵子后,他可以松一口气,然后什么都不想得睡觉。 他已经醒来有一段时间了,昨日或者应该说昨夜很难熬,就像幼年时的那般难熬,让他睡醒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他记得以前老头子跟他说,老天爷给了人一条命,苦难熬过一次,人便算再多一条命。 虽然已经知道只是谎言,现在他却忽然又觉得也不算谎言。 少了一条命,又多了一条命,岂不就是还剩下自己这条命嘛。 一片树叶悠悠荡荡飘落下来。 宁君惜闭上眼睛。 树叶接着落到他鼻梁上。 他从脑后抽出一只手来,将树叶拿起来,举在面前细细端详。 光线黯淡,看不太清楚脉络文理,不过依旧线条流畅。 小葫芦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跳起来,速度飞快,顺着宁君惜胳膊爬上去,将叶片抢过来,往嘴里一咬,然后张开两只小手臂,眨巴眨巴眼。 宁君惜轻笑了下,将另一只手也从脑后抽出来,抓住葫芦柄晃了晃,放了下去。 一时没注意,胳膊肘就撞在一个脑袋上。 宁君惜眨眨眼,动了动身子,衣角被那个小猫一样蜷在宁君惜身边的少女压着,一时间抽不出来,便闭上眼,装睡。 那个睡懵了的少女还没回过神来,揉了揉脑袋,娇气道,“哼,谁打我?讨厌!” “刚走了个毛球,又多了只大猫。”宁君惜心中默默吐槽。 “竟然还没醒。”丝丝很快注意到宁君惜,见他双眸紧闭,眉头微皱,便锤了他一拳头。 竟然还让她等着,这家伙太可恶了。 “唔……”宁君惜痛呼一声,睁开眸子,“你谋杀吗?” 丝丝一愣,惊喜道,“你醒了!” 瞬间,她又哼哼起来,“你醒了不起来,装睡做什么?” 宁君惜闷闷不说话,他严重怀疑刚才那一拳头是这丫头蓄意报复。 丝丝不愧是精灵古怪的性子,很快就不计较这一茬儿了,眸子亮晶晶的,“宁君惜,你太厉害了,我以前实验的那些人都鬼哭狼嚎的,听得我鸡皮疙瘩一身又一身,也就你一个一声都不叫的。” 宁君惜撇撇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之后,你准备做什么?” “什么?”丝丝茫然。 “还有不到一百人,你打算怎么做?”宁君惜说得更清楚了些。 丝丝眸子一亮,猛拍宁君惜肩膀,“你想跟我一起,上道上道,我正好无聊,极好极好……” “我不习惯跟别人同路。”宁君惜打断。 丝丝一把揪住宁君惜衣领,拔高声音,“你说什么?” 宁君惜咳了两声,“我欠你两份人情,以后有机会会还你的。” 丝丝鼓起腮帮,皱起鼻子,脾气就上来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不行,你还了才能走,否则就别走。” 宁君惜扯了扯嘴角,“你看我又脏又乱的,你不嫌弃啊?” “不嫌弃。”丝丝微微仰头,哼哼道。 宁君惜无奈笑笑,“ 那我要找些东西,你不要拖后腿。” 丝丝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冷哼,“谁拖后腿还不一定呢。” 宁君惜拍拍丝丝抓着他衣领的手,“松开了。” 丝丝瞪起眼,刚想回一句不松,猛地反应过来,撇撇嘴,松开手,“做什么?” “弄些东西。”宁君惜整理了下衣服。 “比如呢?”丝丝好奇道。 “毒药。”宁君惜头也不抬。 丝丝撇撇嘴,露出一个鄙视的表情。 宁君惜视而不见,“会很无聊,你确定要跟我同路吗?” 丝丝没回答,淡淡哼了一声。 …… “喂,宁君惜,这个什么东西?” “空桑,一种性寒的微毒草药,与夏耳,米鳞,和几种比较寻常的辅药可以制成麻醉药。” “这个?” “丝丝……口袋漏了。” “啊?谁让它那么小的。” “……” “这个呢?” “牛筋草。” “做什么用的?” “落雨盒的零件。” “是什么东西?” “唐门中有一种暗器机关叫暴雨梨花针,将数百银针放在一个盒子里,可以一时间同时发出,迅疾又密集,宗师境一下的人几乎没有失手过,装针的盒子叫落雨盒。” “这么文雅的名字,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这个呢?” “雷果……” “果子?那能不能吃?” “别咬,拿过来。” “做什么?” “过来过来。” “啊……哦。” 一声类似羊鞭的打鞭子声在密林中突兀响起。 “哇,什么东西?”丝丝一脸震惊。 宁君惜笑了下,四下打量道,“这种东西也就是当过年过节的玩具玩,在这里也就吓唬一下人,也不一定能吓到。” “哦。”丝丝跟在宁君惜屁股后面,继续掏口袋里的东西,掏出一块好像癞蛤蟆皮的东西,捏了捏,软软凉凉的,“宁君惜,这又是什么东西?” “落霞藓,一种能让人轻微致幻的苔藓。”宁君惜回头瞟了一眼,回答,“等会儿我准备炼药,会很无聊,你可以四处逛逛。” “没有啊,我觉得很有意思。”丝丝眯着眸子笑嘻嘻道,“等会儿,你还可以教教我。” 宁君惜有点头大,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东西装好了,不要弄丢了。” 丝丝撅了撅嘴,“宁君惜,你还欠我两个人情呢。” 宁君惜无奈,刚想说两句反驳的话,耳朵微微动了动,听到了异常风声,“有人来了。” 丝丝眸子一亮,“小青……” “嘘!”宁君惜一把摁住小青蛇探出袖的脑袋,皱眉道,“不要随便伤人。” 丝丝瞪眼,“要你管!” “我要问些事,你就留他一命。”宁君惜轻声道。 丝丝斜眼看宁君惜,“然后呢?” 宁君惜没回答。 丝丝哼哼了两声,也没再说什么。 十几个呼吸后,林间传来轻微的声响,这次却很光明正大,是个灰发的 青年人。 宁君惜正纳闷这青年是不是脑袋抽风了,就听到那人朗声道,“应号召令,草履今日特来应召。” 宁君惜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丝丝却是撇撇嘴,眼神轻蔑。 那人继续道,“出来吧,我知道这里有人。” 丝丝讥笑一声,声音朗朗,“你倒是有几分勇气,不过我们可是要先掂掂你的斤两,要是收了个废物,不如杀了来得省事。” 那人警惕而立,显然是尽管前来试探的意思。 丝丝咧嘴一笑。 宁君惜连忙伸手,想把丝丝拉住,只是这小丫头身影瞬间一闪而去。 “好快。”宁君惜 眨眨眼,心中不由感慨。 另一边,草履双手自然下垂,面色淡然看着空空荡荡的密林。 一道娇小身影倏忽闪过。 草履瞬间侧身。 铿一声脆响。 草履再回头,那道娇小身影已经不见。 另一个方向,却有一柄寒光快速逼近。 草履来不及转身,身形却似乎知道身后匕首位置,骤然侧翻,堪堪落地,便见到一道匕首迎面而来,瞬间飘退。 那道匕首来势却更快,瞬息已至面前。 草履身形猛地顿住,主动前掠,匕首如同十指,灵活多变,速度竟也不慢。 两人瞬间交手数十招。 丝丝哼了一声,侧身往外侧迈出半步,速度瞬息加快,匕首凛冽如寒芒,一闪而过。 草履连忙侧身闪避,匕首在他脖颈上一擦而过,堪堪刮破皮肤,并不致命。 丝丝眉头一蹙,转身便准备再补一刀。 草履这时却猛地顿住身形。 “丝丝!”一道身影如同鬼魅,一把拉住还要动手的少女,“我说过的,不杀他。” 丝丝鼓起腮帮,皱起鼻子,“宁……君……惜……” “毕竟是来投靠我的。”宁君惜无奈笑了下,歪歪脑袋,“好了,别闹了,我同意你就是了。” 丝丝一愣,哼哼了两声,还有点闹别扭,好在也没再说什么。 “草履是吧?”宁君惜小小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草履,这算是出来丝丝这个故意搞事的,第一个接他的号召令过来的,“你身手很厉害,难怪能活到现在。” “谬赞。”草履声音冷淡,实际却在上下打量宁君惜。 说实话,有点失望。 这么一个衣衫整齐,口袋里还鼓囊囊的,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的人,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兴趣来。 黑暗峡谷里谣传的冰霜宁君惜,实在不像传闻的那般让人敬服。 宁君惜可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便多了个代号,继续道,“不过,这与我无关,我不准备收人,请回吧。” “为什么?”草履声音依旧平静。 “没必要。”宁君惜轻轻吐出口气,“你走吧。” 草履眉头微皱,“此番非个人之争,你觉得单凭你二人足够?” 丝丝顿时一恼,这人竟然敢小瞧她。 宁君惜连忙拦住,有些兴趣道,“此话怎讲?” 草履声音幽幽,“因为,这或许只是一场游戏。”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一场游戏? http://.biquxs.info/

丝丝一愣,暴脾气又忍不住了。 杀手之王的名额,虽说她看不上,可也算缥缈阁的大事,直接由阁主安排,那混蛋说是一场游戏,岂不就是说,阁主在逗着他们所有人玩。 其他人怎么诬蔑她不管,可要是说阁主爹爹的坏话,那个人就死定了。 “慢着慢着!”宁君惜拦住丝丝,他倒是没多想草履的言外之意,只是奇怪这游戏之说是何意思。 “宁君惜,别以为跟我熟了就脸大啊,滚开滚开。”丝丝这次连宁君惜都怼上了,“再不让开,我跟你翻脸啦。” “先听他说完,要是不合理,我跟你一起揍他,要是合理,对我们也有好处,对吧?”宁君惜赔着笑脸和稀泥,心中纳闷,丝丝这丫头这么沉不住性子,怎么做成杀手的。 “你这是瞧不起我?”丝丝眉头一挑,怒目圆瞪。 “哪有的事,丝丝最厉害了,还救了我两次。”宁君惜连忙道。 丝丝哼哼了两声,她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就是比较小孩子脾气,皱皱鼻子,见宁君惜还抓着她手腕不放,挣扎道,“松手,趁机占我便宜啊。” 宁君惜悻悻抽回手,满脸无奈。这话还是这丫头执意要缩在他怀里睡觉的时候他说的,现在倒是被学了去。 宁君惜是实在不太懂这丫头为什么喜欢钻进他怀里睡觉,她睡得倒是香,可他浑身都不自在,想动一下还怕惊醒了身边猫一样的丫头,不由胡思乱想估计毛球到了玉璞境后也就她这个熊样,便愈发头疼,暗暗决定还是要把血契解除了的。 远在千万里之遥的毛球若是知道,它距离这么远还莫名其妙被自己主人吐槽,甚至还让自己主人早忘了的血契之事又想了起来,可能会想一巴掌把丝丝拍死。 丝丝向来不在意宁君惜什么感受,看向草履就变了脸,笑吟吟道,“那你就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抠了你的眼珠子,砍了你的五肢,喂蛇!” 宁君惜抽了抽眼角。 草履却面色平静,显然对丝丝的脾性早有耳闻,“这次的十个名额,可能是内定的。” 宁君惜与丝丝都一愣。 丝丝紧接着露出一脸审视,似乎是在说,你编,你接着编,编不出来,我要你好看。 草履面色如常,“如今还剩十一方组织,而且已经有六方结为同盟,一同猎杀游散杀手,此事在以往从未发生。” 他的言外之意是,很不合规矩。 宁君惜却想到了那次夏津拿他做出头鸟的事,不由皱皱眉,这草履若是说得不假,那次试探便不止是试探那般简单,“又死了谁?” 草履看了宁君惜一眼,似乎是对宁君惜那个又字比较奇怪,还是回答,“除了你杀的蛇蝎美人,还有纸鸢 ,青鸟,流苏,青鸢,飞絮。” 宁君惜心里小小松了口气,虽然夏津刺杀过他,他还是下意识有点不愿听到夏津的噩耗,又奇怪问,“六个?” 草履点了点头,显然明白宁君惜的意思,“杀手之王的名额并非只是从组织中决出,也有些不会发起组织的人,就想蛇女这样,只是这次很多人都发现了些蹊跷,才会发起组织。”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们,而不知他们?”丝丝上下打量草履,表情很是不善。 “我不相信他们。”草履声音平静。 “那你就信他?”丝丝戳了戳宁君惜。 宁君惜拍了下丝丝戳他的爪子,思量着其他东西。 草履唇角微勾,“因为他不是缥缈阁之人。” 丝丝眉头挑了挑。 宁君惜猛地回神,干咳一声,“看你身手不错,为什么不自己发起组织?” 草履一笑,“现在游散之人不足十个,加上组织最多八十人,哪有那么多人让我杀。” “你应该早就察觉了,既然有两方组织能发起,你不该比他们差。”宁君惜并不满意他的答案。 “那两枚号召令是杀手榜上之人发起的,我可没有那般能耐。”草履自嘲勾了勾嘴角。 “杀手榜……是说什么东西?”宁君惜迟疑着问,他其实老早就想问了,只是夏津不愿说,丝丝一脸不屑,他问不出来。 草履愣了一下,很快轻笑,“杀手榜是根据杀手个人能力,任务完成率排布的缥缈阁前五十名杀手,除了个别缥缈阁大人物的亲信,大半都是往届的杀手之王。” 他说这个的时候,视线有意无意看向丝丝。 丝丝回了个凶神恶煞的表情。 草履便识趣收回视线。 宁君惜瞬间对丝丝刮目相看,这可是第三啊,自己原来不知不觉抱了个这么粗的大腿吗,不由咽了口唾沫,“你接着说。” “若是仅这一条,自然无法断定,可除了蛇蝎美人,其他人的尸首我都去看过,不像一人所为。”草履接着说,“几方势力围剿游散杀手势力也就罢了,但围剿组织,这是这里的大忌。” “到最后可能谁都剩不下。”宁君惜啧了一声。 “对。”草履点头,“可没有人说话,也就是说这是大半组织都默许的。” 宁君惜眨眨眼,“你的意思是说,谁是内定的,他们自己知道,所以要将不是的一一排除。” 草履严肃道,“若非如此,我定然不会来找你们。” 丝丝嗤笑,“你就这么确定,内定的人没有我们两个?” 草履沉默了几个呼吸,抬头道,“已经确定了九个人,你或者他,有一个一定会死。” 丝丝看了眼宁君惜,摸了摸手腕上的小蛇。 宁君惜皱皱眉,脑中无数思绪闪过,面容忽然冰冷起来,“你走吧,我不可能留你。” 两人都愣了一下。 草履猛地攥起拳头,“我并非内定之人,否则断然不会告知你这般多。” “我并非缥缈阁之人,所以,我一定不是内定之人。但我有自保之力,而其他人,只会成为我的累赘。”宁君惜目光平静,“换句话说,我没必要收留你。” 草履脸色一僵,动了动嘴角,最后丢下一句,“那你好自为之。” 他身形瞬间掠去。 丝丝忽然恼道,“松手,小心我让小青咬你。” “小青才不会咬我。”宁君惜松开手,笑了笑,“别动不动要人性命,太粗鲁了。” 丝丝呲牙道,“杀了他,你少一个竞争者啊。” 宁君惜看了丝丝一眼,有点调侃,“你是那个内定之人?” “我才不信呢。”丝丝哼哼道,“阁主爹爹才不会这么坏。” “便是真的,阁主大人选的内定之人也不一定真出得去。”宁君惜摇摇头,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丝丝奇怪道。 宁君惜笑了笑,并不想解释,“走吧,找个地方炼药,不论是不是真的,先要有自保之力。” “别转移话题,什么内定之人出不去?”丝丝较真道。 “就是那个草履还是有点笨的意思。”宁君惜漫不经心回答。 “是吗?”丝丝皱眉,不太相信。 “我可不敢骗你,你可是杀手榜第三呢。”宁君惜调侃。 丝丝对于第三并不满意,顿时不开心起来,又瞬间想到一事,“宁君惜,你之前好像说过我是累赘,是吧?” “哪有。”宁君惜一个激灵,“我骗人的。” “那就是你承认了?”丝丝甜甜笑起来。 “没有,丝丝那么厉害。”宁君惜连忙喊。 “骗人,小青,咬他。”丝丝瞪眼。 小青蛇立即从丝丝袖子里探出脑袋,嘶嘶吐信子。 “喂,会死人的。”宁君惜退了一大步。 “死了才好。”丝丝哼哼道。 “小怪!”宁君惜使杀手锏。 “啾啾!”小怪连忙叫两声。 小青蛇立即蔫下来,缩了回去。 “小青!”丝丝怒目圆瞪。 宁君惜哪敢再多待,赶紧开溜。 第二百四十三章 炼药时闲谈 http://.biquxs.info/

黑暗峡谷并非自古便存在。 典籍之中,千年前有一段时间是没有明确记载的,只是寥寥数笔提了个灭世之劫。 之后,嬴王朝失势,诸侯开始争雄,硝烟弥漫四野,也伴随着无数血肉的铺垫,又有十二处禁区先后现世。 可以说,十二处禁区实际上都是几百年前的战场,用白骨成山血洗黄土来形容也不为过。 而黑暗峡谷便是这十二处禁区之一。 战火连天近百年,嬴王朝终是覆灭,诸侯正式称霸,百家各自辅佐明主,此阶段也正好顺应大势,百家争鸣渡过前期,进入中期。 在这期间,诸侯国相互吞并制衡,十二大禁地便纷纷被无心天下的各势力占据,经营。 后来,诸侯国元,秦,夏,周,蛮五国逐渐分庭抗礼之时,十二大禁地内势力也已扎根稳固,五国回头再想染指便要出点血本了。 于是,便没人再敢妄动。 再后来,天下格局趋近平衡,十二大禁地势力之人也开始外出走动,名声便也渐渐传扬出来。 缥缈阁存世几百年,在外名声最是诡秘,可以说几乎无人知晓缥缈阁内部情况,名声在外,却似隐世。 这种势力,要么是与世无争,要么是大有所图。 就像虚无洞天那样。 宁君惜原本对这次老头子的安排只是想着熬过去,如今隐隐觉得,或许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这个信仰,到底要牵扯多少人?”宁君惜仰面躺在树枝上,轻轻叹了口气。 人越多,他越觉得心累。 那么多人的信仰,他扛得起来吗? 要是扛不起来,又会怎么样? “发愁!”宁君惜坐起身,抽了抽鼻子,顿时大喊,“丝丝,糊了!” “你过来看好了没。”树下灰头土脸的少女也喊回去。 宁君惜跳下树,看到那冒烟的一坨黑乎乎东西,嘴角抽了抽,从腰间解下水囊,倒进装那一坨黑乎乎药泥的粗糙泥器里,拿根枯枝搅和了搅和,变成了一片黑浆泥,“把火灭了。” 丝丝抠了几把土,丢进火堆里,火堆里很快冒起黑烟,熏得两个人一阵咳嗽。 “我不是说文火吗?”宁君惜很无奈看丝丝。 “火又不是小青,不听我的话,它自己想着,我能怎么办。”丝丝理直气壮。 宁君惜哑口无言,拿两块破布将泥器拿到一边,“你还是去玩吧,我自己熬。” 丝丝哼哼起来,“宁君惜,你说过教我的。” “药它自己会熬,不用教。”宁君惜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丝丝顿时怒目,“小青……” “我错了,不过丝丝能不能先不要插手,毕竟就算丝丝很厉害,也不会生而知之,对吧?”宁君惜无奈笑笑,一份都九成火候的膏药就这么熬瞎了,他真后悔啊。 丝丝哼哼了两声,还是不情不愿道,“我放点枯枝那火就呼呼往上窜,我不放那火好像随时会灭了,我当然多放一点了,否则灭了,我还要折腾半天才能点着,很麻烦。” “所以,我说很无聊嘛。”宁君惜叹了口气,伸手给丝丝抹了抹脸上的灰,也怪他,不该偷懒的。 “要不你再教我一次。”丝丝眸子又亮晶晶起来,就像毛球看到肉的表情。 宁君惜眼角一抽,勉强笑笑,“那等最后了再教,材料要是不够了,还要去采,麻烦。” 丝丝立即又跃跃欲试,“你告诉我是什么,我去帮你采。” “不用不用。”宁君惜连连摇头,这丫头真是说一出是一出啊,“现在不知道哪里会有猎杀,碰上了很麻烦,还是尽量别分开。” “我才不怕他们。”丝丝挥了挥拳头。 “我怕。”宁君惜干脆道,“我打不过他们。” 丝丝一愣,又一脸鄙夷,“宁君惜,你骗谁呢?” “我真怕,否则会弄这些玩意。”宁君惜搅和着黑泥浆,寻思着还有没有回收利用的价值。 “话说,都不算毒药,真有用?”丝丝也拿了根枯枝戳了戳。 “这里的东西,除了蛇,没什么剧毒之物,做毒药太浪费了。”宁君惜将黑泥浆沾在枯枝上,凑在鼻子前嗅了嗅,猛地打了个喷嚏,又连打了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在这里,我也碰上过剧毒的东西,应该是那个蛇蝎美人弄出来的,碰到了三次,不过也不知道他们用得什么配方,应该很难炼。” “那就直接用蛇呗。”丝丝眸子又亮了。 “关键是蛇不一定咬得到他们,你以为每一条蛇都是小青吗?”宁君惜将黑泥浆抹在手背上,感觉略有些刺痛,“话说,你有事没事吹蛇笛,不是虚张声势吗?” 丝丝眉头一皱,“胡说八道,它们也很厉害的,好不好?” “好。”宁君惜吹了吹手背上的药膏,一屁股坐下,毫无诚意回答。 “你要不要试试?”丝丝沉了脸,在宁君惜耳边阴恻恻道。 “有小怪啊。”宁君惜蹭了蹭耳朵,一拉丝丝坐下,“好了,你休息一会儿,然后我教你怎么让火稳定下来。” “这还差不多。”丝丝脸色缓了缓,哼哼了两声,又问,“你觉得还剩多少人?” “应该还是那些数,毕竟黑暗峡谷很大,而人很少。”宁君惜歪歪头,“你不是不在乎这些吗?” “这里很无聊啊。”丝丝脑袋靠到宁君惜肩膀上,“我想阁主爹爹了,想师父了,还有明渊,仙儿姐,他们应该出任务回去了。” 宁君惜早已习惯了这个毫无男女有别意识的小丫头片子有事没事拿他当肉垫子的行为,也没心情提醒,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想老头子,岳叔,小齐叔他们,只是想起来就满满的压力,头大如斗啊。 “宁 君惜,你说什么时候结束啊?”丝丝拿脑袋撞撞宁君惜肩膀。 “要很长时间吧,不过要是有人搅浑水,也就两个月的事。”宁君惜斟酌道。 “搅浑水?”丝丝立即精神起来,“怎么搅?不如我们搅啊,那就能早点出去了。” 宁君惜无奈笑笑,看来这丫头从未怀疑她自己能出去,也没怀疑过他能出去,只是要是他想得那般,他们两个想轻易出去可不太可能。 他忽然想到一事,“对了,我记得杀手之狱一般是寒露时将人送进来,今年怎么早了两日?” “才两日,也没什么区别吧?”丝丝不在意道。 “好吧。”宁君惜轻轻吐出口气,算他没问。 丝丝皱皱眉,“喂,你还没说怎么搅浑水呢。” “猎杀。”宁君惜摸了摸手背上的药膏,那药膏韧性极好,已经形成凝固状的东西,就像落霞藓那样,“嗯,不是没章法的猎杀,而是先去猎杀那些形成同盟的。他们抱团,不一定是他们是内定之人,也可能不是内定之人。” “什么意思?”丝丝有点没听懂。 “草履说,他们是排除异己,如果换一个思路可以是,他们为了避免被内定之人猎杀,聚在一起,不给别人机会。”宁君惜将那药膏一点点揭下来,下面皮肤一片通红,他便又吹了吹,伸手摸了摸,微有湿黏,那就是有点腐蚀性,微毒,“这样的话,我们若猎杀他们,会让他们害怕,联系得更紧密许多,若是我们再去猎杀几个其他组织的成员,他们或许会觉得,嗯,那些人心虚。” “宁君惜,没想到你挺阴险啊。”丝丝以一种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的玩味表情看宁君惜,啧啧感慨。 宁君惜咧了咧嘴,“前提是我们能猎杀着,别被人家反猎杀了。” 只是这点时间,小葫芦已经爬到宁君惜手背上,抱着宁君惜的手舔那点宁君惜并不怎么在意的小伤起来。 丝丝对小葫芦的金色小舌头很感兴趣,伸手戳了戳,自然是没戳着,也不在意,意气风发道,“这算什么,一群小喽啰,手到擒来。” 宁君惜看着这丫头一脸嚣张的小表情,不由哑然,“一边去,我准备炼药了。” “这个东西呢?”丝丝踢了踢泥器。 “留着。”宁君惜将手里那一片膏药拍在丝丝手上,伸手将泥器倒翻过来,在下面敲了敲,然后又正过来。 那药膏竟然已经结冻,微有圆弧,被整个倒出来,看着还有点小漂亮。 丝丝眨眨眼,捏了捏手里的膏药,又伸手想碰那块大膏药。 “别碰,有毒。”宁君惜指了指自己手背,低头开始捣鼓那半熄的火堆。 丝丝皱皱鼻子,缩回手将那膏药拿在鼻子前嗅了嗅,连打了几个喷嚏,扬手就将那膏药丢了。 然后她又嗅嗅自己的手,也是那顾刺鼻味道,不由咦一声,一脸嫌弃。 第二百四十四章 来得太快了。 http://.biquxs.info/

一道身影在密林间迅速闪躲。 寒光一瞬间闪烁数次,偷袭之人瞬间消失。 “嗤!” “嗤!” “嗤!” 一连串破空声转瞬而至。 仅剩的那道身影单脚一踩树干,身形骤然加快,飘移出来。 四道身影从密林中瞬间扑杀出来。 那人身形猛地下坠,空翻,手中匕首翻转,将攻势一一挡下,毫发无损。 林间响起拍掌声。 四道身影瞬息消失。 有个一身绿色长衫的长发男子缓缓自林间走出,抚掌道,“如此身手,便是我也自愧不如,阁下何须曲尊。” “草履本是脚底之物,发起号召,也不会有人依附。”站立原地的男子面色平静,声音更是冷冷淡淡。 绿衫男子轻笑一声,“此话是何道理?草履也是脚踏实地之物,更何况,只是个代号,与能力有何关系?” 黑衣男子抿唇道,“我空有身手,阁主却是说过,我是个不合格的杀手,更况且如今也没有发起组织的机会了,玉书生何必再开玩笑。” 玉书生笑容儒雅,“我倒是听说过,草履重在稳扎稳打,可以做个极稳妥的伙伴。” 黑衣男子脸上露出点浅淡笑意,“草履定不负所期。” 玉书生点点头,负手转身,“都出来打声招呼,相互熟识一下,免得弄出自己人打自己人的荒唐事。” 五道身影瞬息出现在黑衣男子面前。 “微尘!” “晓丹!” “酥花!” “流星!” “潼渊!” “草履!” 互报身份后,六人只是一点头,掠身消失在密林里。 此时,玉书生的身影还在浅淡薄雾里还未消失。 一阵清风拂面。 薄雾中多了一人。 清淡的话语在这片密林里飘荡。 “你逾矩了。” “呵,我便知道你会来。” “我们是杀手,不是幕僚。” “可这里只是一场游戏。” “以前不也是一场游戏吗?” “以前是公平的!” “你若收手,现在也是公平的。” “不公平!你不懂!” “是我不懂,还是你不懂?” “我懂!” “出去的只可能是最强者。 “这次不是。” “徐青,若是谁都出不去,有什么意义?” “你不懂。” “我不会再来,好自为之。” 来客悄然离去,如来时般悄无声息。 夜风吹动剩下之人的长发衣衫,微有凉意。 玉书生渐渐攥起拳头,又渐渐松开。 “你会懂我的。”无奈的轻语在密林间飘洒。 很快密林中只剩下风吹树梢,一片寂寥。 …… 杀手之狱是因为庞大的空间法阵围成囚牢而得名,进入其中之人,除非阵法开启,想出来几乎不可能。 在杀手之狱中有一条河,也是黑暗峡谷中的唯一一条河,名沉水河,据说整个峡谷的大小溪流都属于这条河的分支。 因为空间法阵的缘故,在河流最南头会有似银河落九天,最北头会有河流忽然消失的诡异景象。 当然,这两种景象是空间上的折叠,前者类似平地上的河流折了四分之一圆,后者便是把空间嫁接到另一个位置上,并不影响沉水河的流淌。 只是诡谲,却并不壮观。 在沉水河最北头多山石,最南头则更潮湿些,多沼泽淤泥,荒草萋萋。 因此,沉水河最北头比较适合刺杀,最南头比较适合隐匿。 两个少年蹲在高过人头顶的荒草丛里,眼中都有些狡猾机灵的意味,裸露的皮肤上被划了不少痕迹,要不是这里是黑暗峡谷,这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人十之**会被误会成野惯了的熊孩子。 头顶清风习习,荒草摇曳,摩擦声发出细微的声响。 “宁君惜,你确定他们会来这里吗?”灵蛇髻已经换成简单马尾的少女目光盯着水里动静,一本正经问。 “不确定,不过这里脱身比较容易,我便将战场定在这里了。”宁君惜头都不转,不以为意回答。 “要是他们不来,我们还一直等着?”丝丝很不满意挥挥拳头。 “那不会引他们过来吗?”宁君惜没好气翻白眼,又瞬间正色,拉长声音,“不过,可能要让丝丝受点委屈,就看你答不答应了。” “做什么?”丝丝皱起眉,审视看宁君惜。 “换件这种衣服,然后出去转两圈。”宁君惜扯着自己身上的黑衣,有点讪讪道。 “你怎么不去!”丝丝差点炸毛。 “嘘!”宁君惜连忙做噤声手势,讲道理道,“我这头发太显眼,去了傻子都知道是谁,他们再合起伙儿来猎杀我们,你有小 青,我有小怪,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对吧?” “那你做什么?”丝丝不情不愿道。 宁君惜悄声道,“我自然也是跟着去的,只是要在暗处,免得被人看到,顺便制造些假象,再者你再脱不开身了,我也好帮你,忙着呢。” “你看不起我?”丝丝眯起眸子。 “哪有,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嘛。”宁君惜连忙解释,怎么这么敏感,他一直很温谨恭谦让的,好不好,“我会顺便给你些麻醉药,致幻散什么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小青了。” “知道了。”丝丝不耐烦挥挥手。 “现在不用,可以等上一到两日再说。”宁君惜眨眨眼睛,又说。 丝丝怀疑看宁君惜,“你这两天是想偷懒吧?” 宁君惜干咳一声,正巧不远处咕咚一声,他立即眸子一亮,窜了出去,“来了。” 几个呼吸,他便提了条两斤鱼回来,“再等一会儿,应该还差点。” “都等两个时辰了,我都快饿死啦!”丝丝不乐意叫嚣。 “那你去吃蛇吧。”宁君惜将鱼递给丝丝,毫不留情道。 “要不是你说吃鱼,我已经吃蛇了。”丝丝接过鱼,却更加恼起来。 “你不是说,蛇都是你的伙伴吗,吃它们有负罪感吗?”宁君惜撇撇嘴,回怼她。 “那小青都吃,我吃怎么了?”丝丝又换了一套说辞。 “我说不过你,不过你小声点,小心把鱼惊跑了。”宁君惜不打算再跟丝丝较真。 丝丝哼哼了两声,忽然手中匕首一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然后,抬头瞪了两眼宁君惜。 宁君惜并不在意,反而笑吟吟提议,“都已经捅了,不妨把鱼收拾出来,另一条逮着了,我正好烤,省事!” 丝丝鼓了鼓腮帮,这次倒没发脾气,只是皱了皱鼻子,低头开始收拾鱼,腥气便在这片草丛里渐渐扩散开来。 宁君惜估摸着这小丫头可能是良心发现,忽然想到这些天一直在吃他烤的东西,顿时觉得有点内疚了,便暗暗点头,孺子可教也,拔了根草掸掉泥土在嘴里嚼。 不过,小丫头其实想的是鱼谁收拾的谁吃,内疚是什么东西,反正她没学过。 没一会儿,河里又咕咚一声。 宁君惜刚想起身,身子忽然顿住。 丝丝很快察觉出了宁君惜异常,刚想开口,就见宁君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只是几个呼吸,丝丝也察觉出了异常,皱起眉头,来得太快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真诚也不真诚。 http://.biquxs.info/

荒草间,风吹草动,细微轻响不断传入耳畔。 丝丝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鱼,有点想把鱼丢出去的冲动。 浓重的鱼腥味与血腥味让他们的位置几乎没有任何隐秘可言。 然后,她瞪了宁君惜一眼,都是这个家伙招惹他。 宁君惜摸摸鼻子,也没料到会有人这时候找到这里来。 毕竟他们才到这里不足半日,而且已经检查过这附近没有人,所以现在的感觉就好像这些人是一路追着他们过来的,但是这个可能恰恰最不可能。 不过,他也不至于紧张,心中倒计时,“十,九,八……” 四周忽然静了下来。 两个少年人对视一眼。 荒草中忽然传来清朗声音,“丝丝,出来吧,是我!” 丝丝一愣又大喜,“阿岷!” 她蹭一下跳起来,见宁君惜诧异看她,开心去拉他,抹了他一手血,“自己人,我带你去打声招呼。” 宁君惜无奈一笑,“能靠得住?” 丝丝连连点头。 “那好吧。”宁君惜歪歪头,“走吧。” …… 丝丝口中的阿岷是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长得清秀,眉宇间有些凌厉英气,不太像杀手,倒像是战场冲锋在前的将军。 虽然,宁君惜也没见过冲锋时的将军是什么样的。 丝丝跟阿岷很熟,当宁君惜看到丝丝毫不避讳蹦到阿岷身上,开心得哇哇大叫,顿时觉得其实这丫头片子一直黏他,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她是真的没有男女有别的概念啊。 阿岷身边跟了三个人,一个高挑女子,一个粗狂大汉,还要一个是个看着文弱的年轻人。 宁君惜在打量阿岷,这三个人自然也打量了一圈宁君惜,直觉不堪一击,人畜无害,当然,他们可不觉得,能杀了蛇蝎美人的冰霜,真是表面看着的这般无辜。 “丝丝性子顽劣,这些天给你添麻烦了。”阿岷一脸宠溺将丝丝哄开心了,才看向宁君惜,柔和了的眉眼瞬间棱角分明起来。 宁君惜笑笑,并未接话。 阿岷也不在意,继续道,“我代号血狼,你既然与丝丝相识,可以同她一样,喊我一声阿岷。” 宁君惜眼神飘忽了下,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叫宁君惜,并非缥缈阁之人,此番进入这里纯属误打误撞,所以,是我欠了丝丝人情。” 这话的另一层意思是,不必看在丝丝的面子上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丝丝只是听出了字面意思,不由仰仰下巴,得意洋洋。 阿岷愣了一下,看了眼丝丝,哈哈一笑,“我闻着是在处理鱼,可介意我跟几位兄弟蹭一顿。” 丝丝眸子一亮,“那有什么,好说,好说。” 阿岷看宁君惜。 宁君惜笑笑,“丝丝说的话就是我说的 话,请吧。” 阿岷轻笑颔首。 丝丝碰上个熟人,早把宁君惜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拉着阿岷手臂一蹦一跳走了。 三个没被阿岷介绍的人冲宁君惜点了点头,跟着离开。 宁君惜自然是垫后。 他倒是不在意,还有些庆幸,这一路过来,他可是撤了不少东西,正愁着怎么补回去呢。 因为需要补一些东西,宁君惜比几个人晚回去了些时间,等回去了,几个人已经将宁君惜之前堵在河陇中的鱼捉出来了,收拾得正起劲儿。 宁君惜乐得不收拾,冲几个人点点头,顺便扫了一眼,加上之前那条正好五条鱼,独独缺了他一条,不由心里吐槽,一群小心眼的,面上却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笑了一下,往河边去了。 丝丝看到,连忙蹦起来,“宁君惜,我跟你去吧。” “回来回来,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干什么?”阿岷把丝丝拉住,“别添乱。” 宁君惜微笑道,“对呀,丝丝,别忘了生火。” 丝丝一脸愕然,指着自己鼻尖,“我生火?” “对呀,你算是东道主。”宁君惜倒退而走,又转回身往后挥挥手,“行了,我去了。” 丝丝大叫,“回来回来,我帮你抓去。” 阿岷宠溺微笑,“好啦,我生火,我烤,你只负责吃,行不行?” 丝丝脸一僵,大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手艺很差吗?上次那个黑炭鸡就是你烤的,还说什么叫花鸡,有那样的叫花鸡?” 阿岷尴尬,“那是什么时候的陈年往事了,此一时彼一时啊。” 那个文弱的年轻人这时站起身,说了句我去方便一下,便钻进了荒草里。 宁君惜便微微勾起嘴角,忽然觉得有点开心。 在他这里,警惕得过了头可是要吃苦头的,而且他现在心情不好,不想提醒。 阿岷点点头,示意自去,愤愤反驳,“你难道就不能给我一次澄清的机会吗?” 丝丝咯咯笑起来,“那你拿别的东西实验,别暴殄天物。” 阿岷无奈道,“那便先留着,出去了定叫你刮目相看。” 丝丝切了声,“你能出去再说吧。” “我若出不去,其他人也不可能出去。”阿岷自信一笑,又去捏丝丝肉嘟嘟的脸蛋,“话说,丝丝就有些困难。” 丝丝一愣,顿时恼道,“好啊,小瞧我,你别忘了,你杀手榜上排位可是距离我大老远一群人呢。” 阿岷摇头失笑,“对了,思思觉得那个小兄弟怎么样?” “宁君惜?”丝丝眨眨眼,“很厉害。” 她顿了顿,又说,“比我厉害。” 阿岷愣了一下,让这丫头承认不如那人厉害可是难见,不过若是他知道丝丝只是因为小青怕小怪,别觉得自己不如宁君惜,估计该哭笑 不得,“看来是个劲敌。” “那是,”丝丝理所当然,“娘娘腔研究的那个病美人,我实验了一百三十七人,活了十七人,他是唯一一个一声没吭的,害得我都想捆了他拖出去当试验品了,不过那个娘娘腔也死了,所以也就没有实验的必要了。” 丝丝说着说着,有点沮丧起来。 “我家丝丝伤心了?”阿岷轻笑。 “哪有,小心我打你哦。”丝丝举起拳头恐吓。 “好好好,”阿岷抿唇压住嘴角,“然后呢?” “他懂得很多东西,这是阁主爹爹一样,”丝丝眸子亮晶晶起来,“我会炼药了,宁君惜教的。” 她又不开心起来,“他还说药算什么,他还能炼丹呢,哼,竟然敢瞧不起我,我还没办法反驳。” 阿岷哑然,拍拍手,“好啦,好啦,那我就开始生火?” “嗯嗯,饿死我了。”丝丝立即蔫下来,捂着肚子卖苦。 “那你就先睡一觉。”阿岷敲敲丝丝脑袋,“好啦,别闹了。” “别敲我脑袋。”丝丝直接还了个大板栗。 …… 宁君惜去了河边那片河陇前,并未看到堵着鱼,便坐在河边等着,等多久都无妨。 毕竟是丝丝的朋友,他倒不是在意那几个人的态度,哪怕是之后跟他说一句想让丝丝跟着他们也无妨,他不在乎,毕竟没打算有多少纠缠,他一个人也可以。 只是自打冻土村三年被排斥的经历后,虽然次次告诉自己无妨,可能还是在意了。 也对,想当初若不是吴邪的开导,他可能会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坏人,之后吴邪还同他讲了不少有意思得故事。 所以,如今对待陌生人,他习惯了以拒之千里作为保护自己的倚仗,不喜欢再跟一群心思重的人面面相觑。 其实他倒是也能装得热络熟练,或者云淡风轻,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做戏这种东西,老头子教的,他自己看得,可是不少,不过假面具还是能不戴便不戴,哪天摘不下来了,哭不死他。 小葫芦从宁君惜口袋里钻出来,爬到宁君惜膝盖上蹦蹦跳跳。 小怪笨手笨脚,只能待在宁君惜口袋里啾啾叫唤。 宁君惜将小怪从口袋里拿出来时,东边不远处忽然砰一声闷响。 几步外河流猛地窜起一簇水花,有条斤半的鱼儿甩尾游了回去。 然后一连数声闷响,那个方向渐渐飘起了黄色烟雾。 一条鱼就这么溜了,宁君惜倒是不觉得可惜,将小怪放在腿上,抬头看向那个方向,轻轻一笑。 教训到了,该走该留也该决定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心眼似乎是真有点小了,不过冻土村的事他彻底放下之前,他也没办法让自己心眼大一点。 他对待所有人,真诚也不真诚。 第二百四十六章 烤鱼 http://.biquxs.info/

突然间的一连串闷响把收拾鱼鳞的几个人都惊了一下。 阿岷才收拾出来烧烤的地方,这时霍然看向东边,淡淡说了一声,“去看看,小心点。” 那二人立即一点头,起身掠去。 “哎呀!”丝丝忽然惊叫一声,跳起来便想走。 “怎么了,”阿岷一把拉住她,面色疑惑,“丝丝?” “哎呀,你松开,我有事。”丝丝焦急扒拉他的手,跑了出去。 “丝丝!”阿岷喊了一声,那丫头却跟没长耳朵似的,他不由无奈一笑,起身跟过去。 几丈的路程,宁君惜自然也能听到,连忙将小怪与小葫芦塞进怀里,歪头看过去,也没等丝丝问,直接回答,“是雷果,不会有危险的。” “你不早说。”丝丝气呼呼过去踢宁君惜两脚。 宁君惜纹丝不动,反正不疼,无辜道,“我以为你会说。” “丝丝,没关系的。”阿岷面对丝丝总是很宠溺。 “你又没跟我说,我怎么跟他们说。”丝丝去揪宁君惜耳朵。 宁君惜赶紧躲了躲,“我以为你知道的。” “那你就是说我傻了?”丝丝更生气了。 “哇,鱼!”宁君惜忽然瞪大了眸子。 “哪儿?”丝丝连忙转身。 一点风声在丝丝耳后飞过。 平静水面溅起一瀑水花,一条不大不小的鱼在不远处蹦了两下。 丝丝眸子一亮,提气掠去,瞬息而回,手里已经多了条鱼,肚子上有根木刺贯穿,“不错不错,早知道你准头这么好,那还费力挖坑做什么,真是的。” 阿岷诧异看了眼丝丝,然后眼神有点复杂看了眼宁君惜,完全没料到丝丝对宁君惜竟似乎一点不设防。 宁君惜心中嘀咕,那不是很无聊,嘴上却是,“我也没想到我能打到,看来是我小瞧了自己。” 丝丝鄙视了宁君惜一眼,将鱼丢过去,“自己收拾。” 宁君惜连忙接下。 这时,那个方向又几声闷响。 丝丝视线刷一下便投在了宁君惜脸上。 宁君惜咳了一声,“这附近我还弄了不少,要是去方便,最好走回路,走远一点。” 阿岷勾了勾嘴角,“小心点,没错。。” …… 等三个人开始烤鱼,那二人才回来,浪费了不少时间。 那二人冲阿岷微不可查摇了摇头,坐回去继续收拾鱼。 二人身后跟着那个看着单薄的年轻人,只是那个年轻人裸露的皮肤就像被涂了一层黄连,蔫头耷脑。 丝丝看过去,蓦地爆笑,“你掉染料缸里了吗?” 那人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阿岷则去看宁君惜。 “没有解药,一个时辰便能挨过去,不会有任何影响。”宁君惜淡淡瞥了眼,面色丝毫不变,“不过,最好让他去洗洗,否则可能会睡过去。” 阿岷颔首,看了眼那年轻人。 那代号九思的年轻人一点头,快速出了草丛,紧接着便听到噗通一声落水声。 宁君惜撇撇嘴,给鱼翻了个身,顺便往火堆里丢了几根枯枝。 丝丝揉了揉肚子,冲宁君惜做了个鬼脸。 没解药才怪,不过她又不认识那个人,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受罪就受罪吧。 阿岷一边翻动着鱼,一边迟疑道,“刚才弄出的动静不小,不能在这里久待,丝丝可是要跟我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丝丝眸子一亮,嘴上道,“不用不用,我和宁君惜一起挺好的。” 阿岷看了眼宁君惜,“宁君惜也一起吧,人多力量大。” 丝丝拉了下宁君惜袖子,偷偷挤眉弄眼。 宁君惜微笑,“也好。” 丝丝猛地瞪大眸子,抓住宁君惜手臂,“宁君惜。” “也好。”宁君惜拍拍丝丝的爪子,重复了一遍。 阿岷空出一只手臂,手肘弯曲成直角,手便在两人面前,“欢迎加入。” 宁君惜也腾出一只手握了握,浅浅笑了下便收回,看了眼丝丝,觉得这丫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由哑然,将丝丝的爪子递过去,“丝丝也加入。” 丝丝都快被气死了,这个混账才说了搅浑水,这就好好当个猎杀者了,怎么说一套做一套的,不由不恼,猛地将手抽回去,“要加你自己加,我才不加。” 阿岷神色柔和下来,“丝丝,怎么了?” “你们想打自己打去,我要出去。”丝丝气恼道,又瞬间失望下来,“我想爹爹,想师父,想好多人,这里一点都不好玩,我再不进来了。” 阿岷神色忽然严肃下来,沉声道,“丝丝!” 丝丝鼓起腮帮,皱了皱鼻子,闷闷将头转到一边去。 阿岷叹了口气,“丝丝,这里不是玩闹的地方,你现在觉得轻松,是因为还没到凶险的时候,过几个月,即使是你前面的那两位进来也要小心谨慎,甚至可能都出不去,所以,别闹,好吗?” 丝丝撇嘴,一点都听不进去。 阿岷皱皱眉,再没说什么。 宁君惜自己悠闲烤鱼,似乎之前惹小丫头片子生气的人不是他一样。 气氛一下子沉默到了极点,一度尴尬。 过了会儿,河水哗啦一声,没几个呼吸,那个单薄的年轻人走过来,一身湿漉漉的,比之前更狼狈了。 宁君惜正好把鱼烤出来,递给丝丝,“喏。” “不吃。”丝丝脾气上来了,美食诱惑没用。 “过来,我跟你说件事。”宁君惜无奈扯嘴角,在这个傻丫头耳边说了一句,钻进了荒草里。 丝丝正想跟宁君惜讲道理,起身跟了过去。 “血狼?”个子高挑的女子看了眼阿岷。 阿岷做了个稍安勿躁的表情,继续烤鱼。 那魁梧大汉坐到火堆前,手中的鱼已经被枯枝自鱼嘴里穿入肚子,串成直邦邦一条,放在火堆上烤,“血狼,真让他跟着?” “多一个人总不是坏处,况且那人有些手段,说不得对我们大有帮助。”阿岷声音压得低,语气平静。 “那小子,心思太重。”魁梧大汉嘿笑了一声。 “他不会害丝丝。”阿岷淡淡道。 “那便好。”魁梧男子一点头。 “紫霖,生鱼可不好吃。”阿岷说了一声。 高挑女子倏忽坐到火堆前,“习惯了。” 阿岷嗅了嗅他手里的鱼,“真香啊。” 火堆前剩下的两个人不由浅浅一勾嘴角。 “喂,都没有管我的吗?”一身湿漉漉的九思很不满道。 “喏,你吃我这个。”阿岷将自己的鱼递过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九思哈哈一笑,伸手接过,又将他那条鱼递过去,“劳烦了。” 阿岷不在意伸手接过,却是放在一边,又拿起丝丝处理的那条鱼烤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何必呢 http://.biquxs.info/

荒草摇曳,光线黯淡。 “喏,你吃,我跟你说为什么。”宁君惜将烤鱼递过去,有些无奈。 “不吃。”丝丝鼓起腮帮,一点不领情,“你说,说不清楚,我让小青咬死你。” 小青这次一点反应都没了,主人生气了,可那个人身上的白鸟太吓蛇,都惹不起,好难啊。 宁君惜抽了抽鼻子,结识个这么较真又天真的朋友,真够让人头疼,“那你为什么不把搅浑水这件事跟他们商量商量,多一个人做一份力量嘛。” 丝丝一愣,哼哼道,“多一个人还多一份风险哪。” 宁君惜一扯嘴角,“说到底,你信不过他们,不管那三个人还是阿岷,你都不确定能不能信得过,对吧?” 丝丝挥拳头,“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啊。” 宁君惜不在意笑笑,“那就说我,我信不过他们。” 丝丝皱皱鼻子,不说话。 宁君惜转了一圈坐下,又把丝丝拉着坐下,“我不信他们,可我已经被他们发现了,除了跟着他们,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你想想?” “怎么没有,他们走了,我们接着浪迹天涯啊。”丝丝歪头道。 宁君惜抿唇压住嘴角,还浪迹天涯呢,还不如一幅画大的地方,哪来的天涯海角,“阿岷是你的朋友,为什么不愿意跟他一起呢?”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要你管。”丝丝皱了皱鼻子,凶巴巴又开始挥拳头了。 宁君惜不在意笑笑,“你保证我们拒绝了他们,他们不会为难我们?” “阿岷才不会为难我。”丝丝立即道。 “我呢?其余三个人呢?再者便是所有人都不为难你我,你以为我们还能在这里待着?”宁君惜并不想说什么这里的人都不可尽信的说辞,又抽了抽鼻子道,他饿了。 丝丝也抽了抽鼻子,她也饿了,不过她还拉不下脸,“为什么不能?” “这里动静这么大,难保会再来些人,实力如何,多少人来,我们都无法确定,风险太大。”宁君惜解释,“而且,我们在这里是为了搅浑水,可已经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按原计划,那这个消息,你有几成把握保证他们不会出去,若是说出去了,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猎杀,我们这不是在捣乱,而是在将自己变成明晃晃的靶子,成为众矢之的,能明白吗?”宁君惜耐心道。 丝丝晃晃脑袋,还没反应过来。 “简单的说,现在所有人都把自己藏得很严实,就我们忽然冒出来,很显眼,所有人的视线都会投过来,然后忍不住打我们两下,这个懂吧?”宁君惜又更清楚的解释了一遍。。 “树大招风?”丝丝不确定道。 宁君惜眨眨眼,然后摆摆手,随意道,“差不多差不多。” “那与跟不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丝丝不乐意质问。 “跟着他们可以知道更多情况,比如剩下进来之人的数量,位置,而且,我们的身份应该 都比较受人关注,若是先削弱一下影响,也是好事 。”宁君惜一板一眼回答。 丝丝似懂非懂眨眨眼。 “喏。”宁君惜又将鱼递过去。 丝丝这次消气了,接过啃了一口,“凉了。” “有吃的就差不多吧。”宁君惜拔了根草在嘴里嚼,犹豫了下,“其实,我还想知道草履的话几分可信度。” “那个家伙的话,你信了?”丝丝鼓起腮帮,皱皱眉。 宁君惜看了眼丝丝,神色有几分复杂,“不知道,但是若我被丢进来的目的不是让我受点苦,长点记性什么的,那就有可能。” “什么意思?”丝丝不能理解。 “我比较倒霉的意思。”宁君惜叹了口气,“还可能会把霉运传染给别人。” “宁君惜,你怎么这么喜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丝丝嫌弃起来。 “总之呢,跟着转一圈不是什么坏事,毕竟相对于他们,你我一直真的太悠闲了。”宁君惜丢掉手里的草,“回去吧,若是晚了,我估计连鱼骨头都没得吃了。” “你什么时候想了这么多?”丝丝奇怪道。 “不用想,稍微一串自己就出来了。”宁君惜轻描淡写挥挥手,起身道,“对了,你的芥子戒先不要告诉他们,以防万一。” 丝丝傲气一仰头,“不用你提醒。” “那边走吧。”宁君惜也不多说,大步迈了出去。 “喂,等等我!”丝丝连忙喊了一声,追了过去。 …… 随余烟袅袅,鱼香味便也越来越浓郁,两个人大老远便闻到了。 “回来了,喏。”阿岷抬头看向丝丝,将已经烤得差不多的鱼递过去,又看到丝丝手里那条愣了一下,“丝丝可能吃饱?” “你吃你那一条。”宁君惜眨眨眼,就把丝丝手里那条鱼顺手拿了回来,就被啃了几口,总比没得吃好。 丝丝瘪瘪嘴,想到小时候那个黑炭鸡,脸庞抽了抽,“那个,我吃……” 她刚想去找宁君惜,宁君惜连忙拉开她一大步距离,顺便啃了一大口鱼,呜呜了两声。 丝丝有点想让小青咬宁君惜的冲动,咽了口唾沫接过,“要是不好吃,你都给我吃了。” 阿岷点头微笑,“试试。” 他烤得鱼卖相还是可以的,也是香气扑鼻,看着很有口感。 “那我就吃了?”丝丝不太确定问,视线却在瞅宁君惜。 宁君惜当自己眼瞎,吃得正香。 “尝尝,难不成还能毒死你?”阿岷无奈摊摊手。 “吃就吃。”丝丝哼了一声,很豪气咬了一大口,烫得呲牙咧嘴,好不容易嚼了嚼,熟了,没糊,味道还不错,顿时眸子亮晶晶起来,竖拇指道,“可以可以,阿岷厉害了。” “我没骗你吧?”阿岷笑眯眯的。 丝丝哼哼了两声,“那你之前的黑炭鸡就是 很难吃嘛。” 阿岷的脸瞬间垮下来,“这都是几年前的老黄历了,你就不能不揪着不放?” “不能。”丝丝又咬了一口,又想到什么,抬头道,“宁君惜,你过来尝尝,比你烤得好吃多了。” “你自己吃吧。”宁君惜哑然,他可没说过自己厨艺多好,只能说能吃就行。 一伙儿人吃了饭,阿岷便又提到了那个问题,丝丝这次就干脆了许多,“没问题,不过你不能使唤我。” 阿岷满眼全是无奈又宠溺的神色,“好好。” 那魁梧男子见状,哈哈一笑,自曝名讳,“岳松。” “紫霖。”身材高挑的女子淡淡一笑。 “九思,你们肯定知道。”身材单薄的年轻人显然要活跃许多,只是之前被折腾了一阵子,现在吃饱喝饱就有点嗜睡,显得没精打采。 “蛇女,丝丝。”丝丝精灵古怪做了个鬼脸。 一直尽量透明的宁君惜依旧保持透明,并不说话。 阿岷冲宁君惜点了点头,“既然相互熟识了,便动身吧。” 几人齐齐点头。 然后,身影鬼魅般消失在草丛里。 …… 由代号清菡的杀手发起的组织有五人,无论实力还是势力在现在的黑暗峡谷里算是垫底的存在,如今愈发苦苦挣扎。 毕竟,七百五十人中,现在活下来不足七十人的杀手自然该是精英中的精英。 便比如今日,不知运气好还是运气差,碰上了两个游散杀手,结果被两个人猎杀了两个人,最后清菡跟着两个人狼狈遁逃。 好在如今的黑暗峡谷,想碰上个杀手也的确要碰运气,所以清菡三人倒是有惊无险。 三人坐在林间休整,因为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也没谁算计谁的,只是靠在树干上,借助茂密枝叶遮挡身形闭目养神。 林间不时有寒风兜兜转转。 在又一阵寒风绕着林间飞过时,昏暗光线下,有个冷峻的身影在密林间缓缓而来。 清菡心有所感睁开眸子,微微皱眉,但只是迟疑一瞬,跳落在地,“孤风。” “他还是没放手吗?”那道身影的声音如同他的气质般冷冷清清,让人不敢逾矩。 清菡轻轻叹了口气,“是。” “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冷清的声音似乎是在强调,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但实际上他这是陈述事实。 “我等之命本就朝不保夕。”清菡叹气道。 那道冷峻的身影一点头,并不想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几个呼吸,没了身影。 清菡轻轻叹息,“终究是到了这一步,何必呢?” 她抬头看向天空。 光线暗淡,树影婆娑,一片迷蒙。 第二百四十八章 月落云染淡 独留孤风寒 http://.biquxs.info/

月落云染,引孤风。 这是十五年前缥缈阁高层之间时常调侃的一句话,也算一段佳话。 当时的杀手榜,榜首孤风年不过而立,是历届杀手榜上最年轻的榜首,从底层硬生生杀到榜首,是真真实实的天之骄子,孤高自傲,冷漠无情。 第二云染,比孤风稍大一些,是个性格极阳光的人,笑起来像个人畜无害的大哥哥,谁也不知道自小在缥缈阁中长大的这个家伙是怎么长成那副暖宝宝的性格的。 第三月落,是个实实在在的女汉子,豪爽乐观,在缥缈阁也是个奇葩般的存在。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云染与月落这两个在杀手榜上排名极近的人自然而然成了好友,相互借鉴,渐渐让年轻气盛的孤风都重视起来,主动找去几番交手,三甲误打误撞成了惺惺相惜的至交好友。 三人相约,不会入杀手之狱,不屑杀手之王名额,免得日后兵戎相见。 可这个诺言到底只有孤风当了真。 那日,云染与剩余九人自杀手之狱出来,孤风便守在出口处,只是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那之后,杀手榜的三甲一夜之间齐齐下榜。 代号同他的气质一般冷峻的男子站在树枝上,微微仰头看着头顶树枝纵横,罕见的唇角微勾,却是讥嘲。 他无意间又想起了当年之事,想起当初他用自己的一生自由换了那个代号云染的男子一世自由,日后情谊两情,再不相见。 所以,杀手榜上再没了云染,也再没了孤风。 所以,从那以后的孤风,再没了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 “月落云染淡,独留孤风寒。也不知道是讽刺的谁?”他微微摇头,再次面无表情起来,“事出有因,但并非可以原谅。” 清淡的声音还未消散,人影便已经消失不见。 …… 密林之中,几个人坐在树枝上休息,一人拿了一串半日搜集的虫子,这是他们这一顿的口粮。 “都半个月,成天除了跑路就是跑路,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我都要闷死了。” 丝丝一边吃着,又开始抱怨了。 阿岷微微皱眉,声音却是温和,“丝丝,不要说话。” “宁君惜……”丝丝不听他的,身形一跃,跳到宁君惜树上,去拉宁君惜袖子。 “这些天,我又找到了些材料,教你机关术,学不学?”宁君惜正看着手里那只扭 动身子的白胖胖地老虎,很纠结,闻言转头微笑道。 “就是你那种嗖一下能洒出来好多木刺的东西?”丝丝眨眨眼,有点惊喜,她老早就羡慕了。 “对。”宁君惜张张嘴,看着那东西十八只足扑棱,还是吃不下去。 “吃这个,吃这个。”丝丝连忙将自己的一只蝎子撸下来,递过去,顺便拍拍宁君惜衣服,“说好了,不许反悔。” “这算是报酬了。”宁君惜开心收下,终于不打算为难自己,吃了那只蝎子,将手里的虫子拿给小怪吃。 那地老虎足有人手指粗,比小怪的脖子还粗,放在小怪面前就显得实在滑稽了点。 果然,小怪啾啾两声,比宁君惜还嫌弃。 丝丝比较疼小怪,虽然小怪跟她一点不亲,立即拉宁君惜的手,“你想噎死它不成?” “嘘,那你吃?”宁君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直接将虫子递给丝丝。 丝丝眼角一抽,这虫子若是烤了,她自然吃得下去,可这般生吃,她也实在下不去嘴,便又推回去,“我又没什么好教你的,要你的拜师礼做什么?” “不吃给我啊。”宁君惜刚想说话,九思凑过来,笑眯眯道。 他可不在乎吃的东西是什么尊容,有的吃就很好了,还在那里嫌弃这嫌弃那的,果然是太娇弱了。 “喏。”宁君惜也是干脆,他是丢了嫌浪费,不丢下不去嘴,正愁着呢。 “还有吃不下去的吗,也一并给我吧。”九思一口吞下,还砸吧了下嘴,笑嘻嘻问。 宁君惜看着,也跟着咽了口唾沫,看了一下,还有个红色的大蛹,他也有点发怵,不过在挺下面,便露出个笑容,“没了,谢谢。” “是我谢你,傻小子。”九思摇摇头,瞬间又跃了回去。 “你给他吃干什么呀,那可是你的。”丝丝小声叫嚣,“就是你不吃,也可以给小葫芦或者小怪吃啊。” “小怪嫌弃,小葫芦只喝水。”宁君惜也小声回答。 “啊?那它怎么长?”丝丝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葫芦长在藤上,还能吸水吸养分,现在总不会是睡觉喝水就能活啊?” 宁君惜摸摸耳朵,他一直没想这个问题,便显得有点愣,“可它不吃肉,只喝水啊。” “水里面加点东西,可不可以?”丝丝眸子亮晶晶的,这丫头找到好玩的了。 “土?木屑?树汁……要不葫芦汁,以形 补形?”宁君惜歪头问。 “试试?”丝丝也歪歪头,满眼期待。 “那就试试。”宁君惜点点头,也兴致勃勃 起来,“虫子汁,行不行?” “我贡献只蚂蚱。”丝丝从她那一串虫子上撸下来一只半指长的蚂蚱。 “不用。”宁君惜摇摇头,低头将他那串乱七八糟的虫子凑到小葫芦面前,“舔一舔?” 小葫芦打了个喷嚏,两只小手臂胡乱扑腾,死活不舔。 宁君惜看了眼丝丝。 丝丝已经挤了一滴蚂蚱汁在手心,眸子亮晶晶的,“还得看我的,来来来。” 宁君惜又将小葫芦抓过去,结果小葫芦撑着手臂,死活不吃,丝丝还摁着小葫芦想给它灌一滴,吓得小葫芦绿豆大小的眼睛硬生生瞪大了一倍,泪眼汪汪。 宁君惜看不下去,只能道,“算了,算了,都跟了我好几个月了,应该死不了。” 丝丝撅了撅嘴,有点不满意,“那你喂它啊。” “等我吃完了。”宁君惜将小葫芦放到腿上,乱七八糟将那一串东西吃完,喝了几口水,吐了吐舌头,差点呛出泪来。 那些虫子一只一个味,实在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了。 丝丝掩口笑起来,“我又没催,你想噎死啊?” “长痛不如短痛。”宁君惜又喝了口水,含了口水在嘴里。 丝丝翻个白眼,低头慢条斯理吃虫子。 宁君惜倒了点水在手心,喂给小葫芦。 小葫芦开心蹦跳了两下,趴在宁君惜手心喝水,冷不丁头顶滴下来一滴血。 小葫芦跟宁君惜都愣了一下。 小葫芦撇撇嘴,委屈巴巴不喝了。 宁君惜愕然,“你做什么?” “太不给面子了。”丝丝吮吸了下手指,哼哼了两声。 “邪物才喝血?”宁君惜没好气道。 丝丝撅嘴不说话。 宁君惜甩掉手心的水,又重新倒上,“毕竟是个葫芦,应该不吃荤的。” 丝丝眸子一亮,“也对啊,那树汁行吗?” “你先让它喝饱。”宁君惜无奈笑笑,见丝丝不想罢休,连忙道,“下一顿,下一顿。” 丝丝嘟嘴,忽然眉头一皱,看了眼宁君惜。 宁君惜点点头。 两个人呼吸都放轻了下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令人心悸的潜力 http://.biquxs.info/

风过密林,树影斑驳摇曳。 四周无人声,但宁君惜几个人的呼吸明显放轻了很多。 风声飒飒,几道破空声瞬息而来。 九思先一个身形灵敏跃了出去,紧接着是紫霖,过了两个呼吸,岳松也跃了出去。 阿岷没动,宁君惜没动,丝丝本来想动,被宁君惜按住了。 至于来人,被九思找出位置,一一逼了出来,共三人,皆衣衫褴褛,狼狈得很,看来近日运气不太好。 九思以速度见长,一跃而出之际匕首瞬间在手,可在到达目标时,右手变左手,一个碰面便让来人受了重伤。 不过,对方也不是软柿子,匕首一旋,竟似乎比九思速度还要快上一分,直接往九思脖颈上划去。 紫霖擅长近身搏斗,速度不算拔尖,却身形灵敏,如同泥鳅,让对方抓不住一点破绽。 紫霖擅长稳扎稳打,对方因为受伤,也是投鼠忌器,并未冒失求进。 岳松虽看着五大三粗,速度却并不比紫霖慢,而出手的势不大力却足更是让人拍案叫绝,一击即中,将那人瞬间打飞出去,又直扑而上。 这似乎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猎杀。 丝丝拍拍宁君惜膝盖,示意宁君惜放开她,刚想说话,被宁君惜一瞪,撅了撅嘴,继续看向战团。 战团毫无疑问的一边倒,岳松和九思都几乎压着打,紫霖也并不处在下风。 丝丝鼓起腮帮,看了眼宁君惜,挑了挑眉。 宁君惜却还是摇头。 丝丝撇撇嘴,压下出手的冲动,不甘心看着,她就是无聊透顶了想活动一下筋骨嘛,真讨厌。 宁君惜微微皱眉,表情有些严肃。 刚才一定不止这三人,只是现在一打起来,那些细微的声音便很难听得清。 这时,一道身影倏忽跃到宁君惜身边,冲宁君惜打了个出手的手势。 宁君惜皱皱眉,还是一点头。 他轻功并不比九思差,甚至因为底蕴的优势,若是他愿意会更快一些,不过真气体力消耗太快,一口气太短,得不偿失,所以宁君惜一般不用。 只是这次,他并未留手。 因为,他觉得心悸。 阿岷跟丝丝都愣了一下,然后丝丝觉得理所当然,阿岷看了眼丝丝,便也释然下来。 瞬间身影闪过,宁君惜只是放出了一支木箭头。 正中目标,但并不致命。 宁君惜却丝毫不停留,瞬息消失在另一片密林中。 那中了箭头的娇小身影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不妥,十几个呼吸后,紫霖明显觉得她轻松了一点,是对面的人动作慢了下来。 紫霖不再犹豫,攻势骤然加快。 宁君惜不再出手,只是静静观望,然后,他身形猛地前跃。 他身后,有道身影如同夜猫,快速扑在树干上,微微停顿,再次扑杀而至。 宁君惜一抖衣袖,不知多少木刺如同暴雨,成片而去。 那人猛地侧翻,脚尖在树干上轻轻一点,身影再次飘回,同样一片木刺激射而来。 宁君惜想也不想,侧翻越下树,转身匕首一旋,与擦身而来的匕首相击发出铿一声脆响,两人瞬间逼近对方,脚下用力踩地,顿时停住身形。 宁君惜还没站稳,两道身影自密林中倏忽闪出,刺杀而来。 十数道身影自密林中钻出,瞬息加入战团。 宁君惜猛地倒退两步,衣袖一挥,一瀑粉末状的东西铺了过去。 那袭杀他的三人快速掩住口鼻,冲将过去,宁君惜已经没了影子。 三人没有丝毫犹豫,抽身加入正在进行的战团。 这时,一片木刺自他们头顶洒下。 三人面色微变,瞬间扑倒,打滚,站起,抬头却见到正在进行的战团忽然一片白色烟雾袅袅。 原来,宁君惜已经跑去紫霖几个人所在的战团了。 他依旧没有正面攻击,而是假借外物。 这种误差别攻击自然是敌友难分,宁君惜只是尽量避开他们,反正其他人多,自己这一方占便宜。 一道青色如同闪电,在空中一掠而过。 紧接着,宁君惜觉得自己手腕上一凉,心中一惊,低头一看,却是小青。 紧接着,战团中一人忽然倒下。 宁君惜哭笑不得,心道,这也算是好事吧,还没生出更多感慨,手腕上一空,小青又掠了出去,瞬息而回。 宁君惜干脆不理它,继续借助速度搞破坏。 可能是宁君惜的行为实在惹起了公愤,最后两个杀手直接不加入战团,反而对宁君惜紧追不舍,甚至暗处又跑出来一个杀手,藏在宁君惜背后扑杀出来。 宁君惜被迫猛地下坠,下面战团中之人似乎早已蓄势,一哄而上,而紫霖几个人却压力顿减,竟然趁着这个时机一闪身,逃了。 头顶,四面八方,身边一下子被数人围杀,宁君惜顿时焦头烂额,哪有心思理会他们,否则定然骂娘。 他跃身而起,身周便有数道木刺激射出去,周围之人立即闪避,他头顶却有一人扑杀而下,手中利刃直刺宁君惜天灵盖。 宁君惜手臂交叉,格挡了一下,然后猛地一带那人。 那人下坠之际,仍不忘一掌打在宁君惜脑门上,力大气沉的劲道让宁君惜脑袋一懵,身体却是想也不想做出了反应借着那人下坠之势,身形跃起,一个筋斗在树干上微微一点,并不想着逃跑,因为逃不掉,衣袖一抖,又有不知多少木刺激射出去。 然后,一瀑粉末飞洒出去。 他身影迅猛前冲,以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的速度超越那些粉末,一击必杀。 血溅三尺。 宁君惜又冲向第二人,只是短短不足一息时间,那人却已经反应过来,退半步闪避,与此同时,匕首飞快划出。 那人不挡宁君惜的匕首,却是匕首往宁君惜肋骨方向划去,他在逼宁君惜防守。 只是他完全没料到,宁君惜竟一点不防守,招式不变,然后,瞬间掠去。 那个人捂住脖颈,不可置信。 这个人竟然以伤换命,他难道不逃吗,难道想把他们都杀死,难道这就破罐子破摔了? 当然,无论他如何不解,他终是不知道答案的。 只是这瞬息的功夫,剩余六人卷土而至。 “小怪!”宁君惜毫不犹豫低喝。 几乎同时,密林间一道青光一闪而过。 一道身影快速结冰。 两道身影缓缓倒下。 剩余三人心脏皆抽搐了一下,倏忽遁逃。 这实在是太不讲理了。 一切开始的猝不及防,结束得更是迅速。 宁君惜并未去追,而是闭上眸子,深深呼吸,觉得心脏都快从胸口里跳出来了,心中却有些发冷。 不是因为他们丢下他自己逃命了,自冻土村的经历后,他对人性的判断一直都是以最坏的人性为起点,一点点加分。 他承认,这是一种很消极的心理,但这样不会让自己失望,也不会让自己对这个世界失望。 让他心寒的是,刚才他的反应。 他被迫坠下树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之后几乎下一刻他脑海中便顿时判断出了最坏的结果和最好的结果,然后的反应便都是出自本能。 出乎他预料的速度,出招时脑袋里清晰冷静的判断,以及对自己的狠劲,现在想来,这种超出他能力范围的判断反应,让宁君惜觉得,刚才似乎不是他在操纵自己这具身体,而他自己似乎只是个旁观者。 这种感觉,在他第一次杀人时也有过,那时他吓懵了,可何止是因为那种那种杀人的陌生感,还有他对自己的恐惧。 人的潜力当真能无限的? 宁君惜希望是,但不敢信。 小青蛇缠到宁君惜手腕上,将脑袋伸出袖子,吐了吐信儿。 宁君惜自然是听不懂的,只能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丝丝呢?” 小青蛇又嘶嘶了两声,也没等宁君惜再说什么,缩回脑袋睡觉了。 宁君惜揉了揉心口,还是觉得有些心悸,却也不敢在这里多待,检查了遍这里的死人。 一共十三人,四个被小青咬死的,一个被小怪冻死的,两个被他杀死的,剩下的就是被那三人杀死的了。 只是,他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便也不多想,快速隐匿身形在树木交织里。 第二百五十章 你运气真不好。 http://.biquxs.info/

雾气涌动,风吹草动,密林中传出窸窸窣窣。 有个人影自树上掉落下来,踉跄了两步,靠着树干微微喘息。 远处,一道身影缓缓而来。 他双手交叠,放在腹前,气质平静似要融入这片黑暗。 一片树叶飘落,落在那人手上。 他动了动手指。 那片树叶自来人手中飘出。 一滴血随着那片树叶飘落在地。 靠着树的那人呼吸瞬间屏住,眸子圆瞪。 在他脖颈处,有一道血痕,鲜血缓缓溢出。 “早晚要死,何必苟活。” 来人缓缓离去,如同随身所行的孤风冷叶。 背靠大树的人却面色惊恐似看到了比死还可怕的事,微微张嘴,口中鲜血便如泉涌溢出。 “死……神……猎……” 他的头猛地垂下,就那么没了生息。 …… 血腥味在密林间弥漫,偶尔的窸窸窣窣声在四野传荡。 一人如同鬼魅般而来。 “蛇女,冰霜……都加入了吗?” 平静的低笑在冷风中飘散。 “那就开始吧。” 那道身影悄然离开。 密林间有人现出身形,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此时只剩下了缥缈的雾气。 “晚了一步。”他叹了口气,身形倏忽消失。 …… 一场猎杀,出手的三个人并未受多大的伤,倒是被宁君惜的迷药弄得晕晕乎乎,只能被迫停下调息。 阿岷与丝丝都并未参战,自然不必调息,丝丝便无聊得吐舌头做鬼脸,不时四下张望两眼,看得阿岷哑然失笑。 阿岷像缥缈阁的大部分人一样,很喜欢跟这个精灵古怪的丫头相处。 实际上,在缥缈阁中很多人会怕丝丝,但少人会讨厌丝丝,不是因为丝丝的特殊身份,她也曾进入过凶险的试炼之地,接受严苛又残忍的杀手训练,与其他杀手并无区别,但这个丫头还是这般没心没肺,似乎之前的经历于她来说毫无影响。 所以,与她相处,不必设防。 “阿岷,你以后是不是不会在缥缈阁住了? ”丝丝忽然想到一事,托着腮问。 阿岷一愣,奇怪道,“怎么想起这事了?” “否则呢,要不你教我做落雨盒?”丝丝晃了晃手臂,捡起片叶子吹得飘到一边去。 “落雨盒?”阿岷疑惑。 “唐门中有一种暗器机关叫暴雨梨花针,将数百银针放在一个盒子里,可以一时间同时发出,迅疾又密集,宗师境以下的人几乎没有失手过,装针的盒子就叫落雨盒。”丝丝一板一眼道。 “好吧,我不会。”阿岷无奈摊摊手,“丝丝可想过出去看看?” “去哪儿?”丝丝眨巴眼。 “出黑暗峡谷,像个正常人那样活着。”阿岷摸摸丝丝的脑袋。 “才不要呢。”丝丝皱了皱鼻子,毫不犹豫道。 “为什么呢?外面也很好玩啊。”阿岷有些遗憾。 “没有阁主爹爹和师父。”丝丝双手负在脑后,撅了撅嘴。 阿岷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无奈摇摇头,宠溺道,“丝丝还没长大。” “胡说,我已经十六了,而且比宁君惜还高呢。”丝丝反驳。 “小声些。”阿岷拍拍丝丝脑袋,“对了,丝丝,你的小青呢,我怎么没看到?” “啊?”丝丝眨眨眼,笑得天真烂漫,“去帮宁君惜了,还没回来。” “帮……”阿岷面色一僵,几度变换,最后无奈叹了口气,“那是你的伴生灵物啊,怎么能借出去?” 丝丝眨眨眼,趴到阿岷腿上,惨兮兮道,“阿岷生气了?” “哪有,只是……”阿岷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小青毕竟是你的灵兽,是保护你的,不是能借给别人用的,记得了吗?” “可是那是宁君惜啊,”丝丝眨眨眼,开心道,“小青喜欢宁君惜,丝丝也喜欢他呢。” 阿岷面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咳了一声,“总之,无论是借给谁,以后都不行,否则小青哪天不回来了,哭死你啊。” 丝丝低下头,哦了一声,然后又调皮道,“那你呢?” 阿岷一愣,哭笑不得,“我不需要,再说,我也不敢借啊。” 小青可不是谁都能碰的,也不是谁都让碰的,以往因为碰一下被小青一恼咬死的人 可不是一个两个,恰巧的是阿岷在不让碰的行列之内,有一次还差点被小青咬到,以致于有一段时间看到丝丝阿岷都发怵。 丝丝显然也想起了阿岷的那一桩糗事,捏着鼻子低笑了起来。 …… 宁君惜远离了之前那片混战之地,便找了个隐蔽位置藏了起来。 小葫芦很自觉给宁君惜处理伤口,宁君惜则戳手腕上的小青蛇。 他还想让小青蛇带路去找丝丝他们呢,这小家伙就这么睡了过去,难道就这么困吗? 结果,他戳了半天,小青蛇就好像冬眠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宁君惜便有点哭笑不得,这算什么事? 小葫芦爬到他肩膀上,踮脚又送葫芦汁了。 宁君惜其实觉得这点小伤没什么,不过小葫芦都咬了,他再不喝就是浪费了,便吮吸了下。 小葫芦甩甩手,自觉钻回口袋里睡觉。 宁君惜一边感慨小葫芦实在听话,一边活动了下手臂,又戳了戳小青蛇,见它依旧没反应,不由泄了气,低头看了眼小怪,小怪立即在口袋里蹦了两下,宁君惜便将它拿出来,让它四处走走。 一片落叶随风而来。 宁君惜眉头一皱,微微一偏身子。 那片树叶擦着宁君惜耳垂噗一声钉入身后树干上,入木寸余。 宁君惜背后一层冷汗,警惕抬头,看到薄雾涌动间,一道人影缓缓而来。 那人一身黑衣,双手交叠放在腹前,气质如同这里的黑暗,平静安静。 宁君惜脑海中闪过无数思绪,最后思绪定格,这个人绝对不是七百五十人之一。 他缓缓站起身,看着那个不速之客,“你是谁?” 那人依旧在不急不缓走来,似乎来自另一方世界的幽灵。 宁君惜攥起拳头,愈发警惕。 距离宁君惜丈余时,那人终于停下脚步,抬头微微一笑,声音如渊平静,“你运气真不好。” 他轻轻一跺脚。 树上树叶簌簌落下。 然后,他动了动手。 树叶微微一滞。 下一刻,如雨落般铺洒了过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 死神猎手 http://.biquxs.info/

树叶如利刃,密密麻麻,在宁君惜眼中放大,瞬间而至。 宁君惜后退半步,衣袖一抖,一大片木刺激射而去。 静谧林间响起噼里啪啦一片杂乱声响。 他似乎不太放心,又一片木刺激射出去。 一道身影却瞬息出现在宁君惜面前,两指间叶片往宁君惜脖颈处划去。 宁君惜侧身闪避,手肘往那人肋骨上撞去。 那人面色平静,轻描淡写挡住宁君惜的进攻,在宁君惜手肘上轻轻一捏。 宁君惜眉头微皱,另一只手上匕首一旋,往那人身上划去。 那人只是抬手,两只手指便夹住匕首,微微一笑,“反应不错。” 宁君惜扯了扯嘴角。 那人忽然飘然后退。 两道流光飙射,噗噗两声钉入树干。 宁君惜迅猛前冲。 一瀑粉末在宁君惜面前铺洒开来。 寒光瞬间划过。 宁君惜猛地顿住身形,眉头微皱。 因为那个古古怪怪的人不知怎么消失不见了。 “那到底是什么人?”宁君惜四下环顾,皱眉轻语,然后目光猛地停在一个方向上。 一道冷峻身影瞬息出现,上下打量了眼宁君惜,淡淡道,“孤风。” 宁君惜愣了一下,迟疑道,“宁君惜。” 孤风点点头,“跟上。” “哈?”宁君惜愣在原地。 “他会回来。”孤风言简意赅道。 “哦哦。”宁君惜反应过来,赶紧应了声,连忙跟去。 虽然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但那个人宁君惜打不过,这个人估计也够呛,他还是识时务一点得好。 …… “如今的黑暗峡谷还剩下七股势力。”孤风忽然说。 “什么?”宁君惜愣了愣。 孤风脚步不停,继续道,“本来好好一场试炼,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宁君惜眨眨眼,“什么意思?” “黑暗峡谷不是没有人,而是不到乱了规矩的时候,人不会出来。”孤风看了眼头顶,“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看着的。” “你是七百五十人之一吗?”宁君惜停下脚步,认真问。 “是,也不是。”孤风叹了口气,轻声道,“玉书生及五个组织人发起的组织联盟三十四人,组织间隔阂完全打破,分成三组,十余人一组群居猎杀,此时游离于黑暗峡谷各处。” 宁君惜眨眨眼,想道,估计他碰上的便是这一群人,运气真是差。 孤风不知道宁君惜的想法,继续道,“雪鸢,宫羽与林筱发起的组织联盟十一人,游走在密林间,行踪不定。” “焱火与辰启组织七人,现在分散在沉水河上游的山石林立中。” “红莲组织五人,最近刚去了沉水河下游的沼泽地里。” 宁君惜茫然,他都不认识。 孤风却只是陈述事实,“血狼组织五人,什么情况你应该知道。至于,清菡组织三人,也不知道是你们猎杀的他们,还是他们猎杀的你们,总之,碰上了你们就很倒霉。” 宁君惜脑筋转了转,“你的意思是说,清菡与玉书生实际上是一起的?” “听过‘青衫舞,玉箫啼,千娇百媚生丝意’这句词吗?”孤风回头看了眼宁君惜。 “没有。”宁君惜诚实道。 孤风便继续道,“游散杀手如今不足十人,却最是诡秘难缠,能游离于组织之外还安然无恙至今,便足以说明一切。” 宁君惜摸摸后脑勺,一头雾水。 孤风话语微微停顿,继续道,“那个人是死神猎手,他会杀死所有不该活着的人,若是没有意外,一个月之内,这里便会结束。” “什么是……不该活的人?”宁君惜皱眉道。 “弱的,存异心的,破坏规矩的。”孤风淡淡道,“我不会一直护你,若是他再来找你……” “我知道,多谢。”宁君惜打断。 孤风看了眼宁君惜,“如此最好。” …… 风吹草动。 草丛间的娇小身影猛地停下脚步,眉头微皱。 “徐青!”她淡淡喊出了一个名字。 “小涵,我是邀请你加入我的。”青衫的男子浅笑道。 “请喊我清菡。”女子似乎不领情强调。 男子不在意轻笑,“好的,小涵。” 女子叹了口气,“放手吧,没什么意义了。” 男子脸色微微一变,“你……” 他骤然拔高了声音,“你什么意思?” 女子淡淡道,“道不同。” “你……我以为你会懂我的。”男子瞬间恼怒起来,低吼。 “我不懂,也不想懂,告辞。”女子拂袖转身。 “小涵!”男子一把拉住她,“你想去哪儿?” 女子一点点抠开男子的手指,淡淡道,“这一次与你无关。” “我回不去了。”男子祈求道,“晚了,什么都晚了,除非冒死一搏,你留下。” 女子眉头轻蹙,“为什么?” “你想知道为什么?”缥缈的话语在夜色中回荡。 两人身子皆是一僵,猛地回头。 一个平静至极的人缓缓而来。 …… 阿岷一众人已经从密林走到了似乎天上来的诡异河流,并未弄出什么大动静来,所以这几日比较悠闲。 “丝丝,小青还没回来吗?” 阿岷看着不远处隐约可见的飞流直下,微微皱眉问。 “宁君惜是不是冬眠了,这么多天竟然还没回来。”丝丝事实上也很郁闷,小青在那里,总不至于找不到她啊,难道是又伤成她第一次碰上他的那般凄惨模样? 那就真是运气极差了。 阿岷无奈叹了口气,“最近有些平静得过了头儿,总觉得会发生大事,丝丝还是尽早把它找回来。” “那我就去找找?”丝丝眸子一下子亮了。 阿岷一愣,摆摆手,“也罢,一同前去吧。” 丝丝撅了撅嘴。 “血狼。”这时,九思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阿岷抬头看向密林远处,有个人影缓缓而来,平静的,安静的。 可来自数次生死一线的直觉,阿岷几乎一瞬便感觉到了威胁,低喝一声,“四散,走。” 五人瞬间四散。 可平静的话语在这片寂静黑暗里渐渐扩散开来。 “走的掉吗?” ps:写得磕磕绊绊,脑袋里全是浆糊。 第二百五十二章 杀手的温柔 http://.biquxs.info/

七八具尸体分落林间,皆是一击致命的利索手法,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飘荡,似有若无,隐隐约约。 “又晚了。”孤风弯腰将那些分落四处的人检查了一遍,轻轻叹了口气。 宁君惜眉头微皱,并不言语。 这一路,他们两个碰上的死人双手都数不过来,都是这般干脆的一击必杀,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 从这一方面来说,死神猎手还真是死神。 “走吧。”孤风的懊恼只是几个呼吸,很快又面无表情起来,淡淡说了一声,迈步离开。 宁君惜也不停留,也紧追过去,忽然感觉手腕上一空,不由一愣,又瞬间大喜,丝丝在附近。 “孤风!”他连忙喊了一声。 孤风脚步一顿,点了下头,改变方向,追着小青刚才一闪而过的青色而去。 宁君惜紧追而上。 两个人追了近一盏茶时间,四周草丛间窸窸窣窣,很是杂乱,似乎蛇群受了什么刺激,四散奔逃。 孤风脚步顿住,微微皱眉。 群蛇异常,难道蛇女出事了? 他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这里面要说最老实的,那便是蛇女了,若是蛇女也成了杀鸡儆猴的对象,这一次试炼便是一个笑话。 “小青!”宁君惜显然心中也有很不好的预感,不再顾忌身处之地,喊了一嗓子。 孤风看了宁君惜一眼,也没说什么。 “小青。”宁君惜又喊了一嗓子。 一道青光一闪,盘在一簇枯草上,吐了下信子,瞬间而去。 宁君惜紧追过去,十几个呼吸,见小青又没了影子,连忙又喊了一声,“小青!” 灌木丛中传出轻微声响,枯枝折断声,荒草压折声,还有少女虚弱的声音。 “宁君惜……” “丝丝!”宁君惜心中咯噔了一下,一道身影先一步到达灌木丛中,身子明显僵了一下,然后孤风拉了宁君惜一下,“别看。” 宁君惜一愣,下一刻就将孤风扒拉开,然后他一下子呆住。 灌木丛中的人,宁君惜差点没认出来。 那个人衣衫褴褛,脸上,裸露的皮肤上都是伤痕,又脏又乱,蜷曲在那里,瑟瑟发抖,却倔强仰着巴掌大的脸,目光惊恐。 她伸出一只手,手上也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低声细语,“宁君惜……蛇……好多蛇……” 这哪里还是那个精灵古怪的少女啊。 那一瞬间,宁君惜心里却抽痛了一下,第一次觉得前所未有的后悔。 若不是丝丝让小青护着他,丝丝怎么可能成了这副模样。 他半跪在丝丝面前,将她抱进怀里,感觉她浑身颤抖,听到她虚弱说,“宁君惜……好多蛇……它们咬我……不听我的话了……” “丝丝,别怕,有我呢。”宁君惜心中五味杂陈,一边安抚丝丝,一边粗略看了眼丝丝身上的伤,心中便是一沉,这么多蛇毒混杂,还能解吗? 他无意间看到小青在他们二人身边游曳,却不敢上前,目光不由一凝。 只是瞬间犹豫,他一把将小青抓过来,两指捏着小青下颚,强迫小青咬了丝丝一口。 孤风愣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站到一边。 不说这丫头的伤势,仅仅是几十种蛇毒混合,这丫头就活不了,至于再加上一种蛇毒,总不可能真以毒攻毒中和了。 所以,现在的少年行径,也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的荒唐所为。 小青显然没料到宁君惜这一举动,顿时就恼了,身体扭动起来,只是宁君惜一只手死死抓着它的脑袋,它咬不了宁君惜,便将身子丝丝缠着宁君惜手腕上,勒得宁君惜右手上通红,血管暴起。 “小葫芦,我要救她,你帮我。”宁君惜又将小葫芦掏出来,面色严肃。 小葫芦看看宁君惜,又看看丝丝,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一脸委屈咬了自己爪子,将葫芦汁滴在丝丝嘴里,连滴了三滴。 “小怪,给我看着它。”宁君惜右手一抖,将小青甩了出去。 小青显然不愿罢休,甩在树干上又弹回来,往宁君惜身上扑过去 小怪平常笨拙,这时候却是速度极快,猛地从宁君惜口袋里跳了出来,虽然不会飞,一口口水去吐得很高,小青在落到宁君惜身上时便冻成了冰雕,被宁君惜连同小怪一同在半空接下,放到地上。 宁君惜看了眼小怪,小怪立即啾啾两声表示明白,宁君惜便不再管它们,挽起袖子,将一个似乎竹筒的小木筒从手臂上解下来,在上面抠出来一根小木刺,那小木筒的一端便卡拉一声打开,从中一筒几百根木刺倒了出来。 孤风目光闪烁了下,摇摇头,身形倏忽消失在树顶枝桠纵横里。 …… 沉水河岸,荒草摇曳,河水潺潺。 逆着藻荇相交,河岸边有一片青色衣角在河水中漂浮不定。 衣角的主人是个一身遍体鳞伤的年轻男子,脸色凄然,紧紧抱着一位早已没了温度的清秀女子。 当年,家破人亡时,他年纪还很小,只隐约记得是远途省亲遇上歹人,除了他被母亲藏在草丛中躲过了一劫,一家人都死了。 后来,因为找不到回家的路,他四处流浪,被野狗追过,大人打过,有一次因为偷拿了人家一个包子,被人家打得半死,包子仍死死护在怀里,然后浑浑噩噩睡下。 之后,他醒来时,身上的包子已经没了,身边却多了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乞丐,怯生生又欣喜道,“你醒了。” 那小乞丐长了一张包子脸,肉嘟嘟的,可笑起来却有两个小酒窝,可爱得紧,让他傻乎乎地以为是包子成了精,变成了这个人。 他很饿,可是他不想吃了这个小包子,于是心安理得地接受小包子的照顾,以后他身后便跟了个小包子,小包子说,她叫阿涵。 后来,有个穿黑衣服的大叔说,愿不愿意跟他走,不用挨饿,挨冻,他们两个便懵懵懂懂跟着去了。 再之后,他们的确过了两年舒 坦日子,直到他们和一群小孩子一起被丢进一片潮湿黑暗的地方,没有吃穿,待了十天,最后一百个孩子只出来了十个,他与阿涵差一点出不来。 后来,又经过了几次这般的淘汰,同样没有吃穿,时间却越来越长,不想死的他们只能吃肉,也必须茹毛饮血,好在他与阿涵都挺过过来。 很少的一部分人存活下来,便都有了各自的师父,他们每天的训练严厉刻苦。 阿涵的天赋比不上他,所以要比他吃更多得苦,看得他很心疼,却无能为力。 他知道杀手不能动情,可对于阿涵,他情不自禁,所以不得不离她远一点。 年纪越大,他距离她越远,只敢远远看着。 渐渐,他们出师了,第一个任务却是杀死自己最亲近的人,那时他才庆幸自己这些年的隐忍。 之后,他们开始由师父派发任务,天南地北,有时一出任务便是几个月甚至一年,时常不在缥缈阁,他渐渐觉得与阿涵之间有了一种陌生感。 这种陌生感让他恐惧,无所适从,觉得那个小包子会与他渐行渐远,可他却只能像以前看着那般无能为力。 他忍耐着,时常辗转难眠,午夜梦回,时常惊醒。 直到,有一次进入杀手之狱的消息在缥缈阁中传开,他彻底受够了,那日,他跟阿涵说,一起进去吧,我护着你。 这是他最大胆的告白。 阿涵只是淡淡一笑,并未作答。 之后,进入杀手之狱的名额出来了,他发现了阿涵的名字,那一日,他欣喜若狂。 可后来,师父找他说的话却如同一盆凉水,让他从头到脚一身凉意。 “不要发起组织,不要参与争斗,静观其变,徐青,你是聪明人,出来后便有一场大机缘等着你。” 那时,他明白,这次试炼只是一个玩笑而已,他一直问自己,这算什么?他要怎么做? 他说过护着阿涵的,可他要如何才能护着阿涵? 随着寒露临近,他愈发焦虑,可进入杀手之狱的时间竟然提前了,他匆匆忙忙进入,眼睁睁看着他的阿涵发起了组织,数人追随,愈发局促难安,又不知所措,所以,他也跟着发起了组织。 若是死,他陪她一起死。 他整日惴惴难安,直到一个变数的出现,夏津这个人,给了他一个极好的思路。 若是将所有人都卷进来,一切便都是无法掌控的。 不少人都看出了他的意图,都反对他,可他不在乎,他只是想护那一人周全,他觉得那个人会理解他的。 可现在他护的那个人死了。 男子闭上眸子,两滴豆大的泪珠滴落下来,融在女子凌乱的长发里。 她死了,他还活着。 为什么? 他不甘心! 男子失声痛哭,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子,似乎要将她融入身体里。 河边风声呜咽,荒草摇曳,没有星月,一片寂寥。 第二百五十三章 恶意与善意 http://.biquxs.info/

孤风,你估计还剩多少人?” 昏暗密林里,宁君惜背着一身黑衣的少女,趁着下树的这个空档,微微喘息问。 “三十多人吧。”孤风看了眼宁君惜,又看了眼丝丝,淡淡说,“稍作休整。” 他没料到面前这小子真把蛇女的一条命从阎罗王手底下抢过来了,不过背着这么个废人,实在是个拖累。 “谢谢。”宁君惜也不客气,弯腰将背后的人靠在树上,接下水囊给她灌了两口,只喝进去一点,他也不在意,抬袖给她擦了擦脸,一屁股坐下,喝了两口水,又喂了小葫芦和小怪水,便开始发呆。 他实在是累惨了,想他好好的时候也没一天到晚背着个七八十斤的东西四处跑,现在每次休息时便累得什么都不愿想,只想发呆了。 虽然因为宁君惜好好讲道理,冰雕化开的小青已经不想咬宁君惜了,却也跟宁君惜开启了冷战模式,这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不过,宁君惜记得蛇类一般都是一次吃很多东西,然后好几天不吃饭,所以宁君惜也不急着跟它和好,只是把小青和小怪放在了一个口袋里而已。 孤风靠着树站着,面无表情看着远处,这家伙一直喜欢这般,宁君惜不问,很少愿意主动开口,似乎一个木头。 此时正是黑夜,四周格外黑,雾气略显浓郁,在夜风中不停翻涌,显得四周愈静。 “咳咳……” 宁君惜猛地回过神来,将少女揽在怀里,给身边的少女拍背,紧张兮兮问,“丝丝,醒了吗?” 一直昏迷的少女脑袋抵在宁君惜肩膀上,眼睑轻轻颤动了下,又一阵剧烈咳嗽。 “不要着急,深呼吸。”宁君惜拍着丝丝的背轻声安慰,“来,吸气,呼气,放屁。” 丝丝原本很认真深呼吸,结果听到后面又剧烈咳嗽起来,咳了好半天才缓和下来。 宁君惜连忙递过去水囊,喂着她喝了几口水,“好点了吗?” “难受。”丝丝闭着眸子,虚弱嘀咕。 宁君惜揉揉脑门,他能不知道难受嘛,可他也没什么办法啊,提议道,“要不我给你迷药,你接着睡?” 丝丝晃了晃脑袋,“不要, 小心我让……” 她说到这里忽然不说话了。 “我让小青……”宁君惜轻声说,感觉丝丝身子明显抖了一下,话语顿了顿,还是继续道,“我让小青咬了你一口,结果小青跟我闹别扭,已经三天不吃东西了。” 丝丝没说话。 宁君惜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既无奈又愧疚,五味杂陈,几个呼吸还是勉强露出个笑脸,“喝滴葫芦汁再睡,好吗?” 丝丝抬头,眨眨眼,似乎觉得眼皮有点沉,便眯起眸子。 宁君惜将丝丝靠回树上,小葫芦自觉跳到宁君惜手上,撅撅嘴,委屈巴巴的。 “拜托了,等会儿我喂你。”宁君惜歉然又恳求道。 小葫芦这才咬了自己一口,然后挤了滴葫芦汁递过去。 丝丝舔了舔唇,有点开心道,“原来葫芦汁还挺好喝。” “对呀,”宁君惜笑了笑,又认真道,“不过这可是小葫芦的血,给多了对它不好。” 丝丝吐了吐舌头,“饿了。” “啊?”宁君惜眼角抽了一下,转头去看孤风,他脱不开身,否则绝对不会去麻烦其他人的。 “你警惕点。”孤风扯了扯嘴角,身影瞬息消失。 宁君惜挠挠头,有点尴尬。 “谁啊?”丝丝好奇问。 “一个很厉害的人,你先休息,等你伤好了,我给你讲。”宁君惜揉揉丝丝脑袋,温和道。 “哦。”丝丝将脑袋枕在宁君惜肩膀上,乖乖闭上眼睛。 宁君惜扯了扯嘴角,摸出一根木刺在食指上一扎,小葫芦便抱着那根指头舔。 这三天宁君惜照顾丝丝时,后知后觉察觉小葫芦愿意给他舔伤口,却死活不给丝丝舔伤口,就试探性喂了小葫芦一滴自己的血,结果小葫芦很喜欢喝,他便一直这么喂着了。 一两滴血,又不是当初寂灵的时候,他自然不怎么在意。 “哇,宁君惜,咳咳,你不是说邪物才喝血吗?”丝丝虚弱又惊讶的声音忽然响起。 宁君惜吓了一哆嗦,惊魂甫定看了眼丝丝,又有点张口结舌,脑筋转了转,一本正经道,“我的血特殊。” 丝丝眨眨眼,“你是精怪?本体是什么?” 宁君惜哭笑不得,他要是精怪,还会受坠阳草之累弄了个天生白头,体弱多难? 丝丝撒娇道,“反正这里没人,化出来让我看看呗,保证不说出去,怎么样?” “我是人,实实在在的。”宁君惜愈发哭笑不得,,“你该睡觉了。” “可是我不想睡觉。”丝丝撅撅嘴。 “你眼皮都快耷拉下来了。”宁君惜无奈笑笑,拍拍丝丝脑袋,“眯一会儿,等会儿有饭了我叫你。” “宁君惜,你怎么总让我睡觉啊。”丝丝很不满嘀咕。 “睡觉好得快啊。”宁君惜轻声道,“你知道我天天背着个沉甸甸的人,很累啊。” “我不重。”丝丝强调。 “对,你可轻了。”宁君惜将小葫芦塞回口袋,揉了揉脑门。 “宁君惜,你困了?”丝丝歪头看着宁君惜,恰好能看到少年眼睑垂落,轻轻颤动,似乎两只小蒲扇,很是可爱。 “有点。”宁君惜眨眨眼,塞了个东西进嘴里,囫囵咽下。 “什么东西,我也吃。”丝丝直接道。 “提神的,你好了再说。”宁君惜歪歪头,微微打了个哈欠。 丝丝撅撅嘴,“我饿了。” “给你吃迷药,吃不吃?”宁君惜转头笑眯眯道。 丝丝靠在宁君惜肩膀上,两人的脸相距不足一尺,看着很是暧昧,但两人皆目光清澈,并无旖念。 丝丝哼哼了声,闭上眸子,低下头,“等我伤好了,我就揍你。” 宁君惜并不在意,浅浅一笑,“好啊,我保证不还手。” 丝丝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身子软软的,也不知道睡了还是没睡。 宁君惜看着远处,怔怔出神。 从小到大,他除了欠虚无洞天里的那些人的,欠的人寥寥可数。 可这次,他欠丝丝的,很多,让他不知怎么还,甚至不想面对。 因为,他面对整个世界的恶意,可以坦然自若,可面对他人的善意,总让他手足无措,惴惴难安。 第二百五十四章 想保护一个人 http://.biquxs.info/

半个月的时间,黑暗峡谷中抱成一团的杀手组织被一人杀得人仰马翻,四散奔逃。 死神猎手在缥缈阁中一直是传说,也是缥缈阁中杀手最高的追求,就像儒家言圣人,武道说神明,有没有谁也不确定,只当是个精神依托,既敬又畏,谁也不会想到哪天会出现在身边,而自己却成了被猎手的对象。 若说唯一还是组织的便只有代号红莲的杀手发起的组织了。 这五人还徘徊在荒草萋萋的沼泽地里,因为死神猎手的行踪虽然不定,却多在活动在密林中,侥幸夺过了一劫。 不过,这两日随着密林和其他地方的杀手一个个汇集而来,荒草丛中也渐渐不安分起来。 代号红莲的杀手是个一头火红长发的女子,面覆一张眼角有朵红莲栩栩如生的面具,气质妖异又冷峻。 此时,这位只是看一眼便知不好惹的女子正一脸讥诮看着对面的三个黑衣男子。 “红莲,如今你我都是瓮中之鳖,我等互相帮扶,等死神找来,才可能有一线生机,你不放低姿态便也罢了,可不能这般不讲道理啊?” 说话的是个长眉男子,眉目略有慈悲相,声音也是悲悯,实在不像个杀手,他的代号也如他的气质,为菩萨。 “我们先到这里,只占了这方圆五十丈的面积,已经算是很给你们面子了,你们还在这里惺惺作态,要吵也行,挑个能看得过去的,玉书生呢,让他出来说话。”红莲并不说话,而是她身后的一个娇小女子嗤笑一声,毫不客气道。 “玉书生若是能来,我们三个上不了台面的怎有脸出面。”菩萨右侧的束发男子淡淡说,“你们防我们,我们可以理解,可你们守着这方圆百丈的河流不让我们靠近,便是要断了我们的生路,你们半步不退,到时打起来,你们也得不了什么好处,你我不如各退一步。你们再让出十丈,我等便就此退去。” “你说的倒是轻巧,若是来个人别让我们让出十丈,我们还有什么立足之地?你们说打,打便是。”娇小女子毫不客气。 “我们如今还有十七人,你们确定?”那男子勾了勾嘴角,声音中透露出了几分戏谑。 娇小女子眸 子闪了闪。 “三丈。”红莲忽然出声,语气干脆果决。 “好。”菩萨直接点头。 “慢着,我退一步,可不是真怕你们那点麻烦,你们也要付出些代价。”红莲并不看他,声音清冷淡漠,“既然玉书生不知踪影,我便找落殇,他的清幻散给我们三包。” 菩萨依旧是好脾气模样,试探性道,“那现在……” “先将我要的东西拿来,自然给你们让出位置,”红莲声音又玩味起来,“否则你们空手进来,自己心里不踏实,不是吗?” “对对对。”菩萨连连点头。 三人倒退数步,瞬息消失在密林里。 “这两天,进来的人绝对不会超过十个。”红莲右边的短发男子淡淡说。 红莲衣袖一挥,数根木刺飙射出去,噗噗射在荒草丛里,草叶摇曳,又重复平静。 “此时局势微妙,还是尽量收敛锋芒。”红莲淡淡转身离开。 “红莲姐也觉得死神想把所有人赶到一处,一网打尽吗?”那个娇小女子皱眉道。 “不知道。”红莲淡淡道,“静观其变吧。” …… 风声绕林。 林间两人对峙。 一方浑身紧绷,面色严肃。 一方气质如渊,平静如水。 “为什么要动蛇女?”孤风声音冷肃,语气中压抑着怒气,他是杀手,本不该有这些疑问,可现在发生的一切让他觉得他的任务只是一个笑话,“她没有破坏规矩,也并非弱者。” “否则她早没命了。”气质平静的那人声音也平静得似要融入这片黑暗里,似乎真是午夜索命的死神。 “这个教训太严刻了。”孤风瞬间面沉如水。 “这是阁主的意思。”那人声音毫无波澜。 “阁主……”孤风扯了扯嘴角,怒极反笑,“那他让我进来做什么?有你不就够了。” 相识十余年,面前这个人总是这一副平静又漠然的态度,似乎神明在俯视世间渺小的蝼蚁,高傲又讥诮地捉弄比他弱小的人,每次看到这个混蛋,淡漠如孤风 ,忍都不住想恶语相向。 “你若不信,出去后可找阁主询问,不必在这里向我问责。”那人淡淡道,顿了顿又补充,“我其实也没有义务与你解释这些,对吧?” 孤风抿抿唇,怒气因为最后那一句话彻底泄了,沉声道,“那我做什么?” “你动作太慢,而且还喜欢多管闲事。”那人唇角微勾,语调中终于有了点情感,有些嘲笑。 “真希望你出去后也能这般说话。”孤风冷笑一声。 “上一次因为躲你,放了他一马,现在既然已经见了你了,我便再去看看他,你不要出面了。”那人声音又恢复了一成不变的平静,如渊如狱。 孤风并未说话,眉头微皱。 “孤风,我最后提醒你一遍,我们只是利器。”那人微微摇头,身形却在话语落下之际瞬间消失。 孤风攥紧拳头,又松开,轻轻叹了口气,可生而为人,如何心如止水? …… 幽幽密林里,丝丝与宁君惜依旧并肩坐在树下。 宁君惜闲得无聊清点自己的家当,除了一柄匕首一把软件,还剩两个装满木刺的落雨盒,三包迷药,五包幻香,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解药暗器什么的。 这偌大黑暗峡谷,也就宁君惜这么一个人身上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不过宁君惜本来就不是杀手,而且他身上向来会装一些乱七八糟的以备不时之需,便也不觉得有什么。 其实,他身上的这些东西已经消耗了很多了,比如迷药幻香,这几次碰上人就用了不少,还有落雨盒,本来都用光了,是跟着孤风路上半削半捡了不少,现在才凑齐了两盒。 清点完,宁君惜又将落雨盒栓回手臂上,其他的东西也都放回身上,轻轻吐出口气。 他其实很担忧一件事,再往后的路他该怎么走? 孤风不可能一直让他跟着,那他连自己都护不了,怎么护丝丝?若是他没有护住丝丝怎么办?还有那个死神猎手会什么时候来,来了之后,他又要如何应付? 原来想保护一个人,要担忧这么多事啊? 宁君惜忐忑难安,无奈又后悔。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一个选择题 http://.biquxs.info/

焱火是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因为瞬间的速度与爆发力少有人及,是个喜欢一击必杀的主儿。 在沉水河上游,焱火及其所在组织经历了一场噩梦后,侥幸逃脱的他便似乎与死神猎手结下了不解之缘,七日时间与死神六次擦肩,弄了个遍体鳞伤,好在还留着一条小命。 此时,这个不知运气是好还是坏的中年男子正缩在茂密枝桠间,屏息凝神。 树下,那个气质平静的黑色身影如同幽灵悄然而过,无声无息消失。 焱火心中松了口气,不知不觉已一头冷汗。 哪怕这已经是他与死神的第七次邂逅,他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生死面前,少有人能够坦然。 只是,下一瞬,来自无数次生死一线的直觉让他瞬间汗毛直立,猛然前冲,然后,头也不回飞快前掠。 身后无声无息,杳无人声,焱火却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逃得似乎有豺狼虎豹追赶。 他一偏脑袋,一点风声自耳垂下擦过,笃一声钉入身前树干,他视若不见,身形依旧迅猛前冲。 树木如同走马观花,飞快倒退,身后偶有微风,他便以最快速度做出反应,蹦跳侧转做得一气呵成,熟练得一塌糊涂,实在令人感慨,人的潜力果然是逼出来的啊。 …… 丝丝并不是个敏感的女孩子,有时候甚至心大得让人哭笑不得,但经历了群蛇噬体,现在的丝丝就是很敏感胆小。 她一觉醒来,感觉身边没了人,顿时便慌了神,慌张四顾,等看到宁君惜在几步外找东西,心下才一定,虚弱喊了声,“宁君惜……” 宁君惜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小跑过去,手里已经串了七八只张牙舞爪的虫子,递过去,歉然又无奈道,“喏,先将就着吃这个吧,那个人不知道做什么去了,这好半天都没回来。” “啊。”丝丝毫不见外张嘴,让宁君惜喂她。 宁君惜哑然,撸下来一只螳螂给丝丝,在她身边坐下,有点担忧道,“你这身体吃这东西行不行?会不会拉肚子啊?” 丝丝咀嚼的动作一顿,转头就在宁君惜肩膀上咬了一口,哼哼了两声,没心没肺继续咀嚼。 宁君惜耸了耸肩膀,虽然被糊了一片口水与虫子汁也不是很在意,毕竟他也有近十日没换衣服了,谁吃亏还真不好说。 “水。”丝丝咽下嘴里的东西,吐了吐舌头,显然螳螂的味道并不好吃。 宁君惜连忙给丝丝喂了两口水,又给她撸下来一只蟋蟀,“丝丝,你难受为什么不妨碍 吃东西?” “难受为什么不能吃东西?”丝丝含含糊糊道,“再说,吃得多才能好得快啊。” 宁君惜哑口无言,好有道理,就又撸了只虫子给丝丝,“那多吃点。” 丝丝嚼了两下咽下,砸吧了下嘴,“宁君惜,要不你给我烤烤吧?” “将就一下。”宁君惜有点苦笑,虽然孤风说这里的人多半自顾不暇,可若是引来了少半的无聊的,他可没把握全身而退。 丝丝撅撅嘴,也不勉强,“你也吃。” “我还不饿。”宁君惜笑了笑,又将一只虫子递过去,心中思量着还要不要等孤风,毕竟人家也没有守着他们的必要,若是一声招呼都不打走了也说得过去。 “宁君惜,我睡了几天啊?”丝丝边咀嚼边问。 “三天。”宁君惜漫不经心说。 丝丝忽然皱了皱鼻子,“宁君惜,你好臭啊。” 宁君惜一愣,倒是不觉得难为情,“半斤八两。” 丝丝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顿时一瘪嘴,“不吃了。” 宁君惜摸摸耳朵,他本来以为丝丝会计较给她换衣服这件事呢,结果这丫头果然是没有一点男女有别概念的,便有些悻悻,撸了只虫子进嘴里。 丝丝不是习惯自己生闷气的性子,转头又咬了宁君惜一口,“谁让你给我穿这么臭的衣服的?” “你那件衣服更臭。”宁君惜毫不客气。 “那也不行。”丝丝呸了两声,哼哼道。 宁君惜翻了个白眼,微微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鼻子,“不饿便睡吧,你看你脸白得。” “哦。”丝丝闭上眸子,一会儿又睁开,“宁君惜……” “我知道。”宁君惜也已收起了之前的懒散随意,半跪下身,轻声道,“上来。” 丝丝乖乖将两条手臂放到宁君惜肩膀上,被宁君惜一托,整个身子靠在宁君惜背上,还不忘抱怨,“好臭。” 宁君惜当没听到,微微提气,身影瞬息消失,只留下原地几片树叶飘零。 幽幽雾气中,一道身影快速清晰。 那是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头发蓬松如同顶着一个草窝,面容严肃冷峻。 他在经过几片树叶飘落的树下,身形微微一顿,忽然抬袖,几道破空声瞬息飙射入头顶树丛间。 四周一片安静。 那人也不停留,瞬息远遁。 那人来的方向上,又一人如同幽灵,悄无声息而来,身影倏忽消失。 几个呼吸,树丛间数 道拳脚相击声,紧接着是一阵树叶折断声,树叶簌簌而落。 两道身影从树丛间跌落下来。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树下,手指间夹着一片树叶,唇角微勾看着有些狼狈的两个少年人。 丝丝看着那道身影,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去拉宁君惜衣角。 宁君惜死死盯着那人,浑身紧绷。 “既然必死,何必再无谓挣扎?”那人缓缓上前,声音平静如一汪死水。 宁君惜并不说话,只是微微攥起的拳头显示他并不像表面这般平静。 “你们两个,让我有兴致多让你们活一会儿。”那人在距离两人五尺的位置停下,手中把玩着那片树叶,似乎绕有兴趣。 丝丝紧紧盯着那人,面色惨白,带着哭腔小声说,“宁君惜……” 宁君惜自然也是有些怕的,还有些愤怒,因为这个家伙差点要了丝丝的命,如今又找过来了,“你今日倒是话多了。” “我与那位小姑娘那日说的话更多,”那人手中树叶如同飞刀在手指间转了一圈,似乎兴致不错,“可惜你不在。” 丝丝瑟缩了一下,看着那人的眸子中愈发惊恐。 宁君惜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又皱皱眉,“你没必要激怒我。” “年轻人,真浮躁。”那人轻笑了下。 一片树叶在他指尖掠过,瞬息落到宁君惜身上。 宁君惜连躲避都来不及,身上便多了一道几寸的口子。 “一个小教训。”那人手中依旧夹着一片树叶,似乎一直没变过。 他话音才落下,一片树叶又在宁君惜身上擦出了道口子。 他手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片树叶,在手中转了一圈,见宁君惜目光依旧平静,轻笑道,“你的实力,很让人失望,不如拿另一个人试试。” 宁君惜面色微变。 一片树叶已经在丝丝身上擦出一道口子,一闪即没。 宁君惜脸色瞬间很难看。 “你自尽,我可以放她一马。”那人声音又平静下来,毫无波澜,顿了顿,补充道,“或者,你杀了她,我放你一马。” 丝丝身子剧烈抖了一下,如今的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站起来都困难,更别说还手了,只是手抓着宁君惜衣角,并未松开。 宁君惜不说话。 那人手指一弹,一片树叶又落到丝丝身上,没有给宁君惜一点阻挡的机会。 两人的实力差距,犹如天堑。 第二百五十六章 抱团 http://.biquxs.info/

这种选择,不是很容易决定。” 那人对于宁君惜的犹豫,显然并不满意,淡淡提醒。 宁君惜拳头紧攥,却忽然一笑,“的确很好选择。” 他缓缓站起身,松开拳头,“我若自尽,丝丝必死,但丝丝若是死了,我少了个负担,更容易活。” 那人并不说话,唇角微微勾起。 丝丝神色黯淡下来,抓着宁君惜衣角的力道松了下来。 宁君惜深呼吸一口气,却是一脚后撤,然后前冲,势大力沉一拳挥出。 那人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手上动作却是轻描淡写,只是抬手便将宁君惜那气势汹汹的一拳接下,然后用力一捏。 宁君惜的拳头发出咯嘣咔嘣的声音,他却只是微微皱眉,左手按在右手臂上,往上一挑,脚下轻剁地面。 轻微的震荡,一圈圈尘石便在宁君惜脚下荡漾开来。 那人并不在意,另一只手在宁君惜手腕上轻轻一按,宁君惜的手臂便发出咔嘣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 宁君惜面色依旧平静,手肘弯曲,在手肘处轻轻一推。 那人觉得一股绵劲自宁君惜手臂上传来,实际却是润物细无声,竟一时震得他手臂发麻,力道不由一松。 宁君惜趁着这个时机,身形一退,手臂却是一抖,一大片木刺就那么飙射过去。 几乎同时,一道青光一闪而逝。 小怪啾了一声。 一切都是猝不及防。 但那人的速度完全超出了宁君惜的估算。 宁君惜身后,也就是丝丝所在之地,传来一点轻笑。 宁君惜身子一下子僵住,猛地转身。 那人手中抓着一条扭动的青蛇,正站在丝丝身边,微微弯腰平静又带着一点审视看着满脸惊恐的丝丝。 宁君惜心中震撼难言。 徒手抓住小青,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这是什么样的速度,宗师境甚至超越宗师?仅仅轻功真的能到这一步? 这个人,在这里,简直让人提不起一点与他交手的心气。 “你别伤她!”宁君惜面色铁青,颤声道。 那人站直身子,微微歪头,“弱者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宁君惜脸色发白,恳求道,“你能不能放过她?” 那人面色平静,显然不为所动。 宁君惜眸子渐渐冷漠下来,“你若没有目的,我与她早死了,有话便直言,何必再卖关子。” 那人勾了勾嘴角,“只是想做个游戏,可你不配合。” 宁君惜默不作声。 那人声音淡淡,“既然你不愿配合,我只能自己动手了,三个呼吸,她死你死,自己决定。” 宁君惜深深吸一口气,“你别欺人太甚。” 那人不为所动,“一。” 宁君惜沉默不语。 一片树叶自头顶飘过,被那人捏住,“二。” 宁君惜依旧不言。 那人将叶片在手中转动,淡淡道,“三。” “你们过了。”宁君惜的声音忽然响起,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那人手腕一抖,叶片如同利刃,往丝丝脖颈处划去。 叮一声轻响,令一片树叶后发先至,与那片树叶相击,在丝丝距离丝丝脖颈不足一寸处碎成粉末,随风而逝。 那人微微一愣。 “我说,你们过了。”宁君惜抬头,眸子是与平时判若两人的淡漠平静。 那人霎时只觉得汗毛竖立,声音却是平静,“你是谁?” 宁君惜淡淡看着那人,“峨眉之人还用不着别人来教,退去。” 那人不再言语,瞬息离开。 “把你手里那条蛇给我留下。”宁君惜冷声道。 一道青光一闪,瞬间又缠回宁君惜手腕上,吐了吐信儿。 宁君惜看了眼青蛇,微微摇头,似乎是有些无奈,然后他抬头看了眼丝丝。 丝丝被这莫名其妙的转变吓得呆若木鸡,见宁君惜忽然看过来,吓得瑟缩了一下,却见宁君惜忽然一抬袖子,丝丝便那么昏死过去。 宁君惜抖了抖衣衫,轻轻一叹,“到底还是不太信我的眼光啊。” 他上前给丝丝探了探脉,有点无奈,“这个有点麻烦。” 然后,他打了个哈欠,愈发无奈,嘀咕道,“罢了,让其他人忙活吧。” 说完,他便盘膝静坐,没一会儿,竟睡 了过去。 …… 血狼发起的组织,四人中只是死了一人,那个个子高挑的女子紫霖。 在到达沉水河下游的沼泽地之前,剩余三个人便已经借助记号汇合,此时损失算是最少的这一方组织与雪鸢、宫羽、林筱三个组织剩余的残兵败将六人在密林边缘碰面。 虽然六人联盟人多,实际上,血狼组织的成员都相当于雪鸢诸人的水平,所以这六人并不敢托大,只能求各自相安无事。 九人各自提防着正打算进入沼泽地,从沼泽地里钻出来个脸上糊了不少淤泥的中年男子,看到九人也不惊讶,反而开心道,“九位也过来了啊。” 雪鸢看似是女子之名,实际上是个男子的代号,而立之年,看着一表人才,实际上是个比较喜欢耍心眼的人,呦了一声,“怎么承受得起夏津亲自来迎?” 夏津哈哈一笑,“雪鸢不愧是雪鸢,脑袋就是聪明,不知几位意下如何啊?” 林筱倒是个女子,不过已经是个四十出头的老姑娘了,只能说是风韵犹存,微笑道,“夏津一人?” 夏津自然不会介意这般状似瞧不上的无礼言语,摆摆手,“自然不是,辰启,草履,袅烟都在,不会让你们吃亏。” “袅烟竟然也会抱团,真是稀奇。”岳松中气十足道,“莫不是诓骗我等。” “是与不是,去看了便知。”夏津毫不在意道。 “那你可知这里面什么情况?”血狼直接道,若是有合作的诚意,自然不会介意告知这些,反之,也就没有合作的意义了。 “已经进来了近二十人,红莲组织五人分毫未损,之后是玉书生他们的联盟,只是如今玉书生不知所踪,进来了也不过**人,第三方便是我们这一方四人。”夏津大咧咧道。 “没有游散的?”九思抬高声音问了一句。 “有,只是不多,绝对不到一手之数。”夏津信誓旦旦道。 “那看来会很热闹了。”雪鸢歪嘴笑了一下。 “也不一定,毕竟死神那样的一个挑我们一群都没问题。”夏津开玩笑道。 “希望吧。”血狼不在意笑笑。 一伙儿人很快消失在荒草摇曳里。 第二百五十七章 求人不如求己 http://.biquxs.info/

火光冉冉,偶尔响起几声木柴炸裂的噼啪声。 面色木然的中年男人坐在火堆前,看着火光熊熊发呆,或者丢几根枯枝进火堆里。 火堆上有个木架,架了一条五尺多长的蛇,已经烤熟,淡淡肉香便在密林中缓缓飘散。 “哇,好香。” 宁君惜一觉睡醒,睡得不错,以致于一时间忘了身处何处,伸了个懒腰,然后一愣,眨眨眼,咳了一声,“孤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天前。”孤风声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宁君惜一呆,不可思议道,“三天前?” 孤风沉默了一瞬,声音平静如水,“过来吃东西吧。” 宁君惜揉揉脑袋,总觉得似乎发生了什么,可脑袋里除了记得孤风去找吃的了,剩下的一点也想不起来,又猛的一惊,“丝丝!” “嗯……宁君惜,你醒了!”丝丝迷这几天休养得还可以,身体已经开始好转,迷糊糊睁开眸子,一下子精神,欣喜道。 她似乎想到什么,又瞬间将抓宁君惜手臂的手抽回,有些怯生生的,“宁君惜,你……你怎么样?” 宁君惜看着丝丝这副拘束模样,莫名其妙,奇怪道,“我能怎么样?” 他又瞬间紧张去给丝丝探脉,摸额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睡这么长时间,你身体怎么样,这几天有没有发烧,伤口化脓了吗?” 丝丝惊疑看着宁君惜,那个宁君惜与现在这个判若两人,而且宁君惜似乎一点不记得那日的事了,为什么? “怎么了?”宁君惜给丝丝检查了一番,发现她的情况明显好转,虽然不可能走路,但至少有长好的趋势,不由松了口,看到丝丝的复杂神色,似乎在走神,便戳了她一下。 “宁君惜,你怎么会睡这么长时间?”丝丝迟疑着问,心中却在犹豫要不要再提那日的事。 如果那日之事是宁君惜有意为之,现在故意装傻呢? 实在不是丝丝心思重,而是那日的宁君惜太不对劲,那种轻描淡写又不容人忤逆的气度,就像宁君惜身体里藏 了另一个人,一个无论能力心性都远超宁君惜的人,细思极恐。 宁君惜并不知道丝丝的心思,捶捶脑袋,故作轻松,“可能是这些天累得吧,不过有孤风嘛,再者,也没发生什么事,对吧?” 孤风瞥了宁君惜一眼,没说话。 “可是……”丝丝差一点说出来,不过想到孤风又将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饿了。” 宁君惜怀疑看她。 丝丝避开宁君惜的视线,挣扎着想坐起来,“我要吃饭。” “小心伤口啊。”宁君惜连忙过去将丝丝搀扶起来,嘀咕道,“明明三天没吃饭的是我,你喊什么饿?” 丝丝哼哼道,“要不是我没力气,我就吃了你。” 宁君惜撇撇嘴,没说话。 两个少年人坐到火堆前,孤风便将蛇尾挑给宁君惜,示意他们可以吃,然后又往火堆里丢了两根树枝。 宁君惜用匕首削下来一截蛇身,递给丝丝,又给小怪削了一截,最后才给自己。 孤风的手艺并不好,蛇肉半生不熟也就罢了,还一块糊的一块生的,不过宁君惜是真饿了,吃什么都香,也就不在意这点小细节了。 丝丝却有点嘴刁,咬了两口蛇肉,顿时就没什么兴致了,戳戳宁君惜,“水。” 宁君惜解下水囊,犹豫了下,还是继续给丝丝喂水。 “宁君惜,要是你哪天变得很厉害很厉害了,会不会装不认识我?”丝丝喝完水,忽然问。 宁君惜正在喝水,冷不丁被呛了一下,连咳了几声,抹了抹嘴角,“我为什么要装不认识呢?” 丝丝摇摇头,却还是看着宁君惜,显然不想罢休。 宁君惜无奈笑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这人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既然你救了我两次,还没还了,我可不敢装不认识你。” “哦。”丝丝随便应了一声,低头继续跟那半生不熟的蛇肉较劲儿。 宁君惜莫名其妙,不过也不想多问,低头啃了口蛇肉,然后又给小葫芦揪了一长条蛇肉。 小葫芦打 了个喷嚏,钻进宁君惜袖子里不出来了。 “吃完了我便离开。”孤风忽然离开。 宁君惜愣了一下,也不勉强,“孤风,现在这里情况如何?” “除了个别几人,大半人都被逼进了沼泽地。”孤风淡淡道。 宁君惜微微皱眉,“他想干什么?” 孤风并未回答,而是起身抖了抖衣衫,“既然有闲心说这些,想来也是吃饱了。” “等……”宁君惜连忙想把孤风叫住,孤风却忽然自己停下了脚步,看了眼丝丝,淡淡道,“终点可能在那里。” 宁君惜神色一滞,因为睡了一个好觉而放松下来的头脑瞬间被无数思绪填满,心中变得沉甸甸起来。 他自然知道所谓的终点是什么意思,可这对丝丝不公平。 孤风又道,“求人不如求己。” 宁君惜又是微微一愣,并不能明白孤风的意思。 孤风却摇摇头,已经转身离开,只是瞬息,身影便已经消失。 宁君惜只能将思绪都收回,心中也唯有叹息,孤风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蹲在丝丝面前,“上来。” 丝丝很乖巧伸出手臂,趴到宁君惜背上,小声道,“宁君惜,小青呢?” “在我这里。”宁君惜露出手腕上的青蛇晃了晃,明显感觉丝丝身子紧绷起来,不由心中叹了口气。 这样的丝丝,很难让人放心。 丝丝却忽然小声说,“小青,回来。” 紧接着,宁君惜便觉得手腕上一空,那条小青蛇显然已经走了。 他倒并未觉得遗憾什么的,反而发自内心的欣喜。丝丝愿意再接受小青,也会渐渐从前些天的阴影里走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他脚步不由轻快了几分,心中也稍定,开始盘算,若是小怪和小青都护着丝丝,能否护住丝丝,可能性有几成,结果算是差强人意。 只是很快,他身子一滞,脚步又放缓下来。 他感觉脖颈上落了一滴凉凉的东西,然后,又落了一滴。 第二百五十八章 趋势 http://.biquxs.info/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黑暗峡谷的三十余人绝大多数都入了沉水河下游的沼泽地带。 沼泽地方圆百丈,往里面放三十多个人并不算多,或者说很是空旷。 可对于五感极其敏锐,警惕心又远超于常人的缥缈阁杀手,三十多个人,百丈方圆却有些拥挤了。 拥挤对应着的是资源的多少,而资源是引起矛盾的原因之一。 所以,此时的沼泽地中人已分为四方势力。 声势最大的一方势力是夏津,草履组织十三人,占了三分之一的人数。 之后是菩萨,落殇等十人组合在一起的组织,擅长之物五花八门,配合也最为默契。 第三方势力是游散杀手,行为最为诡秘,也最难以对付。 红莲五个最先来到此地之人,随着其他势力的壮大,倒渐渐处在了被动位置,进退两难。 此时,五个人都在茂密荒草间盘膝而坐,面色都不好看。 “实在岂有此理。”娇小女子一拍自己膝盖,显然心中抑郁难平。 “到底还是我们势单力孤,所在之地又略微得天独厚了些。”短发男子淡淡道。 “难不成还都给了他们,我们去哪里?”娇小女子显然是个暴脾气。 短发男子并不回答。 “自然是不能白白拱手让出的,但要不让自己吃亏,还是需要有足够的实力。”红莲微微攥起拳头,声音清冷平静。 四个人都看向红莲,等待她的下文。 “他们能屈尊下士,我们也不会计较这点面子,月影,流云,这件事交给你去办。”红莲果断道。 两个一直不说话的男子微微颔首,也不言语,身影已经消失。 “游散的人若是能笼络过来,会是我们的一大助力。”短发男子又道。 “承玺,此事便交于你处理。”红莲转头看向短发男子。 短发男子视线微微偏过,并不与她对视,“也可。” 他身影也很快消失。 “至于我们,守在这里,”红莲眸子中倏忽闪过一道冷光,“不介意手段更雷厉风行些,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动手。” 娇小女子点头表示赞同,又迟疑道,“不过,我担心我们等不到帮手,到那时,或许我们便是最早被淘汰出来的人。” “那要看怎么个淘汰法。”红莲语气丝毫不变,透漏着果决镇定,“但是想这般轻易便将我等淘汰出局,那也要让他们褪一层皮下来。” 娇小女子挥挥拳头,“对。” …… 孤风的锋芒在十几年前已经收敛,再加上这些年的藏锋,如今的黑暗峡谷中剩余的杀手们少有人认识这个面目普通的中年人,或许只有孤风之名,才可能让这些人有点印象。 所以,孤风没料到,自己只是微微一顿的时间,面前便多了一个容貌也不怎么出彩的而立之年的男子。 不过,对于他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很让他在意的事,所以他只是停留一瞬,身影便钻入了密林里,再不见身影。 那男子原本想追,见事不可为只能作罢,眉头微皱,疑惑杀手之中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黑马。 第二百五十九章 鬼哭丘 http://.biquxs.info/

黑暗峡谷中有一处山丘,其上树木最为繁茂,风声在其中徘徊,声如鬼啸,因此取了个鬼哭丘的别名。 也有野史记载,百家争鸣前期,诸侯争霸,曾在黑暗峡谷中发现一天坑,一眼看不到底,后竟被无数枯骨填满,堆积成山丘,腐臭飘及数百里,以此来表现诸侯争霸的壮烈。 不过,这座山丘是不是指的是鬼哭丘,便谁也不能确定了。 毕竟,自打缥缈阁划下了黑暗峡谷这片地儿来,能进来的外人都少有,更别说撰写野史的文人客,而缥缈阁的诸位便是有这个闲雅致对照,也只能说与山鬼听。 没了孤风这根粗大腿,宁君惜与丝丝一路而行便愈发小心翼翼起来。 因为顾及丝丝的伤势,两人只是在密林中徘徊,并不急于去沉水河下游的沼泽地带参与那些可能有去无回的凶险,反而左绕右绕绕到了鬼哭丘。 鬼哭丘的光线较之其他地方更暗,再加上阵阵风袭,声如鬼啸,让人想不起鸡皮疙瘩都难。 这是个极好的伏杀之地,不过丝丝之前让小青进去探过,至少方圆百丈内无人,所以,宁君惜二人并不用担心 丝丝的伤势好的很快,如今伤口差不多都结了痂,她也能四处走动,只要不剧烈活动,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所以,停留在鬼哭丘休息时,宁君惜并未让丝丝跟他一起去找吃的,而是让丝丝隐藏住形,他自己四处看看。 丝丝乖乖点头,然后影便如同鱼儿潜水,瞬息消失在密林里。 实际上,丝丝近来都很听话,便是偶尔使点小脾气,一会儿也会可怜巴巴过来拉宁君惜衣角,看得宁君惜心里不是滋味的。 他以为丝丝是怕自己一个不开心不管丝丝了,便几次安慰丝丝,只要她一没好全,他不会丢下她不管,甚至还把小葫芦放在丝丝那里,结果没有一点用处。 有时候,宁君惜还会有一种丝丝似乎是有点怕他的错觉,不过他觉得这并不可能,毕竟两人各自什么况,互相心里都有数,否则也不敢对对方几乎不设防。 宁君惜在鬼哭丘转了一会儿,发现这附近蛇虫稀少,反而是一种长了三只角,浑漆黑的长得像狸猫的野兽,偶尔便从草丛或者树顶跳出来,把宁君惜吓一大跳。 这种像狸猫的野兽宁君惜并未见过,不过在书籍上见过一种有点相似的野兽,也是三只角,却是像豹又像狮子的四不像模样,名冥兽,生长在剑气长城以南的魔域里,胆小怕生,会主动攻击活人。 宁君惜对黑暗峡谷并不是不了解,虽然比不得李秋白,萧忆昔那般清楚内幕,却也比世人多知道三分,要说这里生出了类似冥兽的东西,倒也不是太难以接受。 他只是有些心里嘀咕,这种东西能不能吃? 那类似冥兽的小兽并不怕宁君惜,还不时好奇瞅宁君惜两眼,见宁君惜一动,立即嗖一下溜走。 “我记得老头子说,冥兽无毒,黑寒味酸,不宜多食,那这种东西应该能吃吧?”宁君惜摸着下巴盘算,“嗯,有小葫芦,中毒了也没事。” 主意下定,宁君惜看那些小兽的目光顿时就不一样了,影往树冠里一钻,没一会儿便提溜着一只小兽跳了下来,拨弄了下头发上的枯枝败叶,莫名其妙感觉背后有点发凉。 他猛地回头看,草木窸窸,却不见有什么东西,不由摸摸后颈,觉得有点邪乎。 他想着,脚步不停往丘地上去了。 后蹦出来只小兽,看了看宁君惜的背影,叫了一声。 草丛树冠间,发出几声同样的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叫。 …… 丝丝隐匿形在树桠葱葱间,想着自己的心事。 无忧无愁的丝丝因为前些天的凄惨遭遇,也变得不那么没心没肺了。 这些天,她几次想跟宁君惜说他那的异常,可话到嘴边便又说不出来了。 做事换平,她岂会这般吞吞吐吐,但现在的她怕她说出来,宁君惜便不再是现在这个宁君惜了。 她喜欢现在这个看着人畜无害的少年,一点不想宁君惜变成那那个陌生至极的人,太不真实。 “小青,你说我该怎么办?”丝丝托着腮,轻声低喃。 小青蛇从丝丝袖里探出头来,嘶嘶了两声。 “随遇而安?”丝丝视线茫然看着前方,眼神中透漏着几分忧郁。 小青蛇立即又嘶嘶了两声。 丝丝收回视线看了眼小青,只是瞬间移开视线,有些局促,“这样可以吗?” 小青将脑袋缩回丝丝袖子里,如同一个镯子在丝丝手腕上缓缓转动了半圈,然后不动了。 丝丝的目光由迷茫渐渐坚定起来,只要还是自己认识的宁君惜便好,其他的为什么要管呢。 …… 宁君惜凭着记忆找了回来,果然没看到丝丝的影子,四下看了看,见到一棵树下,几片树叶随风而动,压低声音喊了一声,“丝丝!” 丝丝从树丛里钻了出来,揉了揉眼睛,似乎一觉刚睡醒,看到宁君惜手里那个毛茸茸的东西,顿时便被吸引住了,如同发现了新大陆,“这里有猫?” “这个……应该不是猫吧。”宁君惜提了提那只已经凉了的小兽,给丝丝看那三只角。 “不就是多了三只角嘛,那也是猫。”丝丝摸了摸其中一只角,微涩冰凉,似乎羊角。 宁君惜并不想纠结手里的小兽是不是猫这个严肃的问题,商量道,“那现在我收拾,你帮忙生起火来,可以吗??” “哦。”丝丝也不多问,乖巧应了一声,又有点嫌弃道,“这个能吃?” “你当兔子就好了。”宁君惜看了看手里的小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便随便说了声。 “一点都不像,好不好?”丝丝愈发嫌弃。 “能吃就行。”宁君惜笑眯眯说了一声,提着小兽到一边,开始收拾。 小兽的血并非血腥味,而是一种老醋加饭菜馊了的气味,闻着就不好吃。 林间忽然传来一声似乎婴儿啼哭的尖叫,把宁君惜与丝丝都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丝丝揉了揉脸皮,心有余悸。 宁君惜心里也有点打鼓,警惕四顾了一圈,“可能是这种东西。” 丝丝眨眨眼,“人家不会是找来报仇了吧?” 宁君惜一愣,“不至于吧……” 他顿时又想到冥兽是群居型动物,又觉得找来也不是不可能,迟疑道,“要不我们先离开这里,总觉得有点瘆人。” “宁君惜,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啊。”丝丝放手负后,蹦跳了两下,笑嘻嘻调侃。 “我背还是自己走?”宁君惜并不在意这点面子。 丝丝毫不客气往宁君惜上一蹦,带得宁君惜趔趄了一下,无奈道,“你便不能打声招呼?” 丝丝撇撇嘴,微微动了动子,“走了,小心……” 她还没说完,剩下的话便都噎在那嗓子里。 “什么?”宁君惜歪头看过去,然后一下子愣住。 以宁君惜当前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树丛间,不知何时亮起一片莹绿色光点,似乎萤火。 宁君惜只是粗粗一估算,便至少百只,不由面色一沉,觉得这次可真是被自己坑惨了。 他脑袋中数个思绪闪过,下一刻,衣袖一抖,一大片木刺激出去,然后他拔腿就跑。 树林间发出一阵木刺钉入树干的闷响,几乎同时的是一片轻微的风声。 宁君惜置若罔闻,只管埋头前冲。 边景致如同走马观花,飞快倒退。 直到跑出鬼哭丘,宁君惜才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看到后空空,那些小兽竟并未追来。 丝丝还没回过神来,有点发懵,“宁君惜,什么东西?” “就是这个……”宁君惜认真抬手,示意就是这种小兽,又是一愣,看着手里的小兽微微皱眉,他竟然没丢了,这东西太邪门了吧。 “喂,怎么了?”丝丝见宁君惜神色有异,抬高声音喊了一声。 宁君惜回过神来,心有余悸道,“刚才好险,差点被群殴啊。” 丝丝撇撇嘴,“宁君惜,你怎么去找点吃的,招惹了这么一群东西来,嫌自己命长啊。” “我也没料到他们竟然这般团结啊。”宁君惜无奈感慨。 “那现在呢?”丝丝从宁君惜后背上跳下来,被宁君惜之前颠得有点晕,不由甩了甩脑袋。 宁君惜将手里收拾了一半的小兽丢掉,顺便擦了擦手,“不吃这个了,找到其他东西再吃吧。” “啊?”丝丝惊讶瞪大眼睛,这岂不是一番功夫全白费了? “这种东西太怪了。”宁君惜微微摇头,眼神飘忽,似乎有些东西想不通。 “怎么了?”丝丝眨眨眼。这家伙怎么忽然间这般奇怪。 “邪乎。”宁君惜回头看了眼,一愣,然后他揉了揉眼睛,然后哑口无言。 丝丝奇怪,便也跟着回头看一眼,顿时瞠目结舌。 因为在鬼哭丘顶的天空之上,有黑雾似乎幽灵在缓缓游曳。 鬼哭丘之顶,有鬼? 第二百六十章 有一双眼睛透过枝桠丛丛 http://.biquxs.info/

沉水河下游的沼泽地里,发生了第一次小规模的打斗。 原因很简单,抢人。 现在这般况,没有归属的人本就少,能一不小心被人发现的就更少,所以,只要没死的,哪怕是残了条胳膊,断了条腿,不给拖后腿,人的名树的影,占个人头狐假虎威也是好的。 所以,本就势弱的红莲组织派来的流云与草履夏津等人抱团势力中的一名代号蝎子的男子因为同时碰上了重伤的焱火,便抬起了杠。 草履夏津等人抱团的势力因为声势最为浩大,顶梁柱又最多,这些天没少来给因为早来了些子,占了大便宜的红莲下绊子,虽说这里的人多冷酷,可稍微的意气还是有的,更何况流云自诩并不比自己追随的人差半分,头脑一,便将蝎子打杀了。 最后,焱火自然识时务跟着流云走了。 只是,这事还没完儿。 在草履夏津等人抱团的势力中,虽然因为血狼,夏津,袅烟都是能挑大梁的主儿,相互之间存在些分歧,可真正波及了自己一方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还都是懂得,特别是夏津还是个比较不羁的人。 夏津便拉着雪鸢,九思和两个在这一群顶尖杀手中不算顶尖却侥幸活下来的代号分别为夏雨,惊蛰的杀手一起去找场子,场子的结果自然不是打一架这般轻易,而是人命。 红莲组织的几人不愧是精英中的精英,仅仅两个人,一个照面,便收割了两条人命,与剩余三人打得不分伯仲。 只是后面,除了血狼,袅烟两个扛顶梁柱的,其余五人竟然都来了。 八对二的结果毫无悬念,那二人伤得凄惨狼狈,好在最后红莲与千及时赶到,才暂停了这场小乱。 因为的确是红莲组织之人出手在先,红莲便果断杀了焱火,算是谁也没赚,才彻底平息了这场打斗。 可怜焱火碰到死神七次都侥幸没死,结果却是落了个束手就毙的下场。 不过,要说亏的,一定是红莲组织,用三个无关紧要的人头换了两个顶尖战力,这简直是亏大了。 红莲看着伤痕累累的流云,真是又气又恼,可木已成舟,她又能说什么呢? 流云倒是认错得干脆,当然让他们这种冷酷杀手道歉也是不容易,“此事是我莽撞了,我会弥补的。” 红莲看了他一眼,并未发表态度,“先养伤。” 月影是个面目极普通的人,行事也十分低调,闻言言又止。 红莲视线移过去,很快又收回,“还不到时候。” 月影便低下头,不再言语。 红莲与千搀扶这月影,流云返回他们那一亩三分地时,面前人影一闪,已经多了二人。 “他?”红莲看了眼短发男子后的少年,然后看向短发男子。 “我试过,尚可。”承玺声音淡淡,即使看到了流云月影两个人的凄惨模样依旧面无表。 红莲微一点头,再次看向那少年,“代号?” “燕回。”少年淡淡道。 红莲脑袋中一想,似乎是有这个代号的一点印象,便又一点头,“我名红莲。” 小女子接着开口道,“千。” 面目普通的男子平仄道,“月影。” 眼角上挑的男子扯了扯嘴角,“流云。” 代号燕回的少年点头表示知晓,一伙儿人便不再停留,往河边走去。 四周风吹草动,缈无人声。 …… 密林之间,两个少年人一前一后停下脚步,扶着大树气喘吁吁。 “它……它们跟上来了吗?” 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女回头看了眼,按着肋下结结巴巴问后的少年。 “我说,你跑什么跑,那东西又不会吃了你。”宁君惜咽了口唾沫,并不比丝丝好受,主要是一开始是被丝丝猛地带了一下,结果后面就跑岔气。 “谁知道呢。”丝丝扶着树一股坐下,喘了两口气,“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还没反应过来,结果你拉着我就跑,我以为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呢,不过以前似乎是没有的。”宁君惜站直子,四下环顾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才跟着丝丝坐下。 丝丝愣了愣,她刚才就是看到那些黑影,便跑了,也没多想,现在想想,好像真是自己鲁莽了,嘴上却不服输,“我……我愿意。” 然后,她又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我想……再回去看看……”宁君惜解下水囊喝了一口水,又将水囊递给丝丝,“反正也没事。” 丝丝瞪大眸子,“宁君惜,你别惹事啊,要是再把自己玩残了,哭不死你。” “有人的地方才可怕。”宁君惜不以为然,“再者,鬼哭丘是个好地方,若是能在那里站稳脚跟,还用去沉水河下游,在这里,他们也拿我们没辙。” 丝丝白了宁君惜一眼,“你能想到的,其他人也能想到,可鬼哭丘为什么没有人?” “为什么?”宁君惜好奇道,他不是缥缈阁的杀手,有些规矩还是不太清楚的。 “有鬼。”丝丝一本正经说。 宁君惜翻个白眼,“便是魔渊下的幽冥族,那也不算是鬼,哪来的鬼?” “你真没意思。”丝丝很不满意嘟囔了一声,才认真起来,“最后活着的十五人会得知最后的出口,而四散未参与最后纷争的人却不会知晓,所以,他们可不会因为你还活着,便千里迢迢跑来找你的晦气,反而很乐意你没出面,等他们离开了,这里便会清场,腾出来所有的人供下一届杀手之狱开启,当然,这个时间是不定的。” “这么说,我们还不能一直在外面拖。”宁君惜皱眉,看来是他想得简单了。 “我没事了。”丝丝连忙道。 “对了,刚才跑得这般急,你伤口有没有裂开?”宁君惜反应过来,顿时紧张兮兮起来。 “好啦,没事没事。”丝丝很不愿挥挥手,然后也有点迟疑道,“要不回去看看?” 宁君惜看了丝丝一眼,想着现在去了也就看看那些小兽,没什么用,再者,也不知道那些小兽消火了没,转移话题道,“饿不饿?” 丝丝一愣,顿时捂着肚子道,“饿。” “召两条蛇来,吃蛇吧。”宁君惜提议。 “好。”丝丝认真道。 悠扬诡异的曲调很快在树下响起。 树冠中,有一双眸子透过枝桠丛丛,恰好能看到两人头顶,视线平静。 仔细一看,那双眸子中有米粒大小的一点绿色荧光,显得黑白分明的眸子诡异至极。 第二百六十一章 互利互惠 http://.biquxs.info/

一番折腾,两个少年只想填饱了肚子再说其他,也就不指望着在生火烤蛇了,只是那匕首一点点削着蛇吃。 小怪不喜欢吃生的,吃了两片就不再要,小青便要比小怪坦然得多,吃吃得很理所当然。 宁君惜一开始也调侃过小青吃蛇,是不是有点不太妥当,结果丝丝说,这叫以形补形,谁让小青一直不长的,宁君惜便哑口无言了。 宁君惜也不喜欢吃生的,不过吃不饱便没体力,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只能勉为其难往嘴里塞,吃得想吐。 丝丝没宁君惜这般气,吃得还开心,就是时不时给宁君惜递过去一片,显然是比较喜欢看宁君惜的笑话。 宁君惜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摇头笑笑表示不吃,渐渐明白过来,就只是白丝丝一眼,不想跟她说话。丝丝反而在那里笑得愈发开心,宁君惜实在难以理解这丫头片子在笑些什么。 两个少年很快吃了个八分饱,然后各自喝了点水,宁君惜告诉丝丝可以小憩一会儿,丝丝便缩成一小团,似乎小猫那样睡觉,宁君惜坐在树下,以一个放松的姿态闭目养神。 林间不时有微风吹过,落叶便在脚边徘徊,与地面积叶摩擦发出细微声音。 不远处,草叶摇曳,相互摩擦,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青蛇从丝丝袖子里探出头来,四下张望,吐了吐信儿,又缓缓缩回去。 小怪在宁君惜口袋里倒是睡得踏实,时不时轻叫两声。 小葫芦并不是很听话,从丝丝口袋里钻出来,想偷偷溜进宁君惜口袋里,被宁君惜一把抓住,瞪了瞪眼,小葫芦便怂怂钻回去。 这些小动作自然是不值一提。 几片树叶自头顶飘落,被风一吹,在空中划过条条弧线,落到地上。 四周极安宁,让宁君惜也有点想昏昏睡。 不过,宁君惜之前与小怪商量了轮流守岗,现在正好是他,他自然是不能睡的。 时间过得很慢,天似乎是要变了,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树林霎时飒飒作响,风卷落叶起旋儿。 簌簌落叶中,一道青色影倏忽从树冠间窜落下来。 宁君惜猛地前跃,一片木刺便飙了出去,顺手揽过丝丝,瞬息出现在几丈外,警惕看向现之人。 那人一卷衣袖,那些木刺尽数被卷入他青色宽袖里,被他顺手一抖,抖落一边,他并不停留,形快速前掠。 宁君惜怀里,丝丝眨眨眼,一觉睡醒,显然很茫然,“怎么了?” “站好。”宁君惜视线并未离开那个青色影,只是轻声嘱咐了一声,形也倏忽前冲。 那人在距离宁君惜不足三尺出,手腕一抖,一只青色竹笛便往宁君惜口戳去。 宁君惜张开右手,只是手腕一抖,一柄匕首便在手中一旋,叮一声与竹笛相击。 宁君惜微微一剁脚,形瞬间拔地而起,脚上动作飞快,几脚便连踢了过去。 那人手上格挡不停,最后一竹笛抵在宁君惜脚心,宁君惜形再次拔高,在空中翻,落地踉跄了一下,那人却半步不停,再次欺而上。 两人交手数十招,不分伯仲,瞬息擦肩而过,脚步猛地顿住。 “不愧是冰霜。”那人并不回头,声音含笑,温文尔雅。 宁君惜皱皱眉,因为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名字,或者说杀手里也有像他一样少白头的人,所以认错了,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的时候,淡淡道,“玉书生,你一个人可奈何不得我。” “自然。”玉书生笑了笑,“我只是想试试你手,然后决定要不要与你们同路。” 宁君惜皱皱眉。 玉书生抬手示意稍安勿躁,“你是聪明人,应该清楚现在独木难支的局面,特别是你还带着个伤员。” 丝丝皱皱鼻子,有点不服气,说得她似乎很不堪的样子,哼哼,若是宁君惜不与这个混蛋一起,她便让小青一口咬死他。 “与我合作,是相互利用之事,也是互惠互利之事,若是进入了沼泽地,也不至于落得不能自己的下场。”玉书生分析得很理智,“当然,让你现在信任我,换作我也做不到,所以,我们只是相互借势,相互之间并无约束,你觉得如何?” 丝丝眸子灼灼看宁君惜,心中祈祷,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 宁君惜却是皱眉,几个呼吸后道,“我想知道,你为何现在还未进入沼泽地?” 玉书生抿唇一笑,声音平静,“因为有个朋友前些子刚好过世了,便一直守在她坟前,却不想等出来了,人都没了。” “你没碰到过死神吗?”宁君惜一半是试探,一半是真觉得好奇,若是因为守陵这家伙竟然躲过了一劫,真是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什么呢。 玉书生微笑,“碰到过,我那个朋友便是死神大人杀的,我是仗着跑得快些从他手里捡了半条命出来,至于其他人,便没有这个好运气了。” 宁君惜点点头,斟酌了几个呼吸,又开口道,“我如何信你?” “刚才,不是已经打过了吗?”玉书生浅笑,“你我各自斤两,相互之间应该心知肚明。” 宁君惜又犹豫了两个呼吸,微微一笑,“那你我暂时合作,我叫宁君惜。” 玉书生愣了下,犹豫一瞬,淡然道,“在下徐青。” 丝丝撅了撅嘴,有点不太开心,不过也不是特别难以接受,不不愿道,“蛇女,丝丝。” 宁君惜忽然歪头看了眼丝丝。 丝丝愣了愣,有点懵。 “丝丝可还累,不累我等可否开始赶路?”玉书生却是瞬息明白了宁君惜的意思,出声询问。 丝丝皱皱鼻子,冲宁君惜瞪了瞪眼。 宁君惜尴尬笑笑,他的确是这个意思。 “累,我还没睡饱。”丝丝毫不客气道。 “不急。”玉书生温和道。 宁君惜扯扯嘴角,不知道这丫头又生了哪门子气。 很快,叶落树影斑驳,四周再次安宁起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是你。 http://.biquxs.info/

沉水河下游很平静,红莲组织的遭遇后便愈发平静。 当然,这种平静维系不了多久。 当这种平静打破时,可能便是真正的大乱。 若说此时最窘迫的势力自然是红莲组织。 往昔进入黑暗峡谷之人抱团尚有底线,此次几番变故,倒成了完全弱者依附强者的简单势力,那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是强者为王,而是相互吞并,或者两败俱伤。 而毫无疑问,红莲最为势弱。 事实上,这些天,草履也向红莲成员抛出过橄榄枝,只是红莲没说话,便没人愿意离开。 如今,时间一天天过去,月影,流云的伤势虽有好转,实力也大打折扣,而剩下的四人虽是好手,也免不了独木难支。 这几日,红莲已经开始考虑将红莲组织解散的事,那时可以将那些找她麻烦的人一一报复回去。 游散的杀手是最少顾忌的,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能全身而退,如何作为自然随心。 只是,她有些担忧,若是解散了红莲,她倒没什么,可其他的几个人又该何去何从。 朝夕相处半年,哪怕是视人命如草芥的杀手,若说没有点感情,这真是一件困难的事。 思量再三,红莲决定等所有人聚齐了,一起商量商量。 当然,这个商量并不包括才加入没几天的燕回。 而此时的燕回被派出去接替了流云,月影的任务,蹲点等人。 而且这个有点缺心眼的孩子并不觉得自己被怠慢了,反而很乐意这般有任务做的充实。虽然,这些天蹲点也没碰上别人。 燕回缩在草丛里,借助荒草隐匿身形,虽闭目,却耳听八方。 “我看你在这里呆了三天了,也不回去看看,就不怕他们丢下你不管了?”一个身材单薄的年轻人从荒草丛中钻出来,笑嘻嘻问。 燕回睁开眼,看了来人一眼,皱眉不语。 “九思,你应该是认识我的。”年轻人往前走了几步,见那少年眼神瞬间凌厉下来,连忙停下脚步,有点无奈 道,“且不说你能不能杀掉我,你的两个队友怎么伤得那般凄惨的,你应该知道,不要冲动嘛。” “有事便说,无事滚。”燕回淡淡道。 “看在你年纪算是这里最小的,哦不对,还有丝丝和那个臭小子,你算第三小的,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九思沿着一簇荒草坐下,“我只是想问你可愿意去我们那里?” 燕回皱了皱眉,“不劳烦费心。” “红莲如今形势如何,你应该很清楚,之前选错了队伍呢,我们可以不介意,若是过两天红莲解散了,你可就是无根浮萍了。”九思苦口婆心道。 燕回淡淡看了他一眼,身形瞬间钻入草丛,消失不见。 九思一愣,又无奈摇头,“果然是年轻气盛啊。” 他才说完,微微一愣,呸了声,“这丫的耳朵听好使啊。” 他也不再停留,钻进了荒草摇曳里。 …… 宁君惜,丝丝与玉书生结伴同行,宁君惜因为清楚了一直拖着也没什么意思,便不再刻意在密林里兜圈子,开始沿着沉水河行走,磨磨蹭蹭走到了沼泽地前。 宁君惜看着那片荒草萋萋,便不想进去。 他在里面走过,自然知道这里面最容易隐匿身影,还不容易发现,想想就头疼。 丝丝从不烦恼这些事,因为已经不需要宁君惜背,而可以自行跑路,现在便好奇四下张望,不过被宁君惜拉着,不能到处乱跑。 随着这丫头伤势好转,她天不怕地不怕的跳脱性子也渐渐回来了,基本上撒手没。 宁君惜实在心里打鼓这丫头会不会一个消失带了一堆麻烦过来,便一直拉着丝丝不撒手,丝丝就说宁君惜占她便宜,结果宁君惜没好气回了句能占的便宜早就占完了,丝丝就彻底没脾气了,气呼呼嘀咕宁君惜不要脸,流氓,大坏蛋,宁君惜就当自己耳朵聋,听不见。 玉书生不参与两个少年人的吵闹,基本上安安静静,偶尔说两句,不知不觉便牵扯道,不妨与他的队伍一路诸如此类的话题,宁君惜便打哈哈,几句话揭过,玉书生也识趣不 再多提,然后,两个少年人跟玉书生便没什么共同话题了。 丝丝曾悄悄跟宁君惜说,这叫话不投机半句多,宁君惜便笑道,那我们也差不多,丝丝就瞬间炸毛了。 此时,三个人正身处森林到沼泽的过渡地带,身周还有稀疏几棵老树,生得奇形怪状,在昏暗光线及萋萋荒草中枝叶摇曳,如同僵尸跳舞,很是诡异。 宁君惜迟疑再三,转头道,“既然已经到了目的地,合作便到此结束吧,你觉得如何?” “此地情况不明,不妨等明了其内状况,再言他事。”玉书生迟疑道,“再者,丝丝伤势还未痊愈,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丝丝撅撅嘴,心里郁闷,不许叫我的名字,不喜欢这个人叫我的名字,啊啊啊,好想让小青咬他一口啊,不行,宁君惜会生气的。 “多谢好意。”宁君惜歉然又坚决道,“不过我与丝丝去意已决,就此别过。” 玉书生皱皱眉,最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松口道,“若是二位改变主意,还可以来找我的。” “一定。”宁君惜抿唇微笑,“告辞。” “稍等。”玉书生温和道。 宁君惜脚步一顿,面上露出些无奈神色。 玉书生声音朗朗,并不介意会不会惊动旁人,“听了半天的两位先出来亮亮相,把话说明了,免得麻烦。” 丝丝看了眼宁君惜,宁君惜点点头,示意自己其实也是知道的,丝丝便撅撅嘴,有点不开心,敢情就她一个没察觉到的……那一定是近日受伤懈怠了。 一阵寒风吹过草丛,草色如同浪潮带着辽远声音悠悠扩散开来,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草丛中掠身出来。 “丝丝,宁君惜。”九思有点尴尬喊了一声,毕竟当初丢下宁君惜跑了的是他,如今见到了被坑了的人难免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宁君惜扯了扯嘴角,并不想理会他,看到另一个人,一愣,想了想,哭笑不得道,“是你。” 燕回也扯了扯嘴角,有点尴尬,“好巧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争执 http://.biquxs.info/

两个少年算是不打不相识,而且都以为对方已经凉了,谁知道现在碰上了,看着对方都有点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丝丝没空理会宁君惜,已经趁着宁君惜分神,挣脱开宁君惜的手,窜到九思那边去了,“阿岷没死吧?” 小丫头想着自己当初那般凄惨,那阿岷不会已经死了吧,那她会有点伤心的。 “没有,”九思牵强扯着嘴角,最是尴尬,顿了顿补充道,“丝丝可愿意跟我去见见他?” 丝丝眨眨眼,转头看宁君惜。 被宁君惜照顾了近一个月,丝丝习惯了有事先征求宁君惜的意见。 宁君惜却没空理会她,咳了一声,“宁君惜。” 燕回也有点脸色别扭,“燕回。” “那现在言归正传,你缩在那里干什么?”宁君惜正了正神色,说到一半,又觉得好笑,声音便渐渐有了点笑意。 “我……”燕回眨眨眼,四顾了一下,憨憨道,“蹲点等人?” 宁君惜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那我也算吗?” “你俩认识?”温文尔雅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认识,”宁君惜看了眼玉书生,眨眨眼,“嗯,也不认识。” 燕回点点头,算是认可宁君惜的话。 玉书生哭笑不得,这是认识还是不认识,摇摇头,不再多问。 两个少年似乎都觉得好笑,便抿唇翘起嘴角,压抑笑意。 “宁君惜!”丝丝从九思那边窜回来,瞪大眸子,满脸恼意。 “啊?”宁君惜茫然。 丝丝鼓起腮帮,皱着小鼻子,“我不跟你一起了,我要去找阿岷了。” 宁君惜眨眨眼,很快反应过来,看了眼九思,“那我陪你去看看。” 丝丝心里微微泄了点火,却依旧保持满脸怒意,“然后呢?” 宁君惜笑容有几分宠溺,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真很讨人喜欢,“要是他能护着你,便让他照顾你。” 丝丝瞅瞅宁君惜,见宁君惜神色如常,没有一点不舍,不由有点泄气,“宁君惜,你这个大坏蛋。” 她转头就对九思叫,“走了,别管他。” 九思依次瞟了眼三个人,转身给丝丝带路。 燕回看了宁君惜一眼,欲言又止。 “告辞。”宁君惜却没等他开口道,冲两人点点头,疾追而去。 “喂,宁君惜!”燕回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请宁君惜加入红莲,结果见宁君惜就这么跑了,顿时一急,连忙追了过去。 玉书生略一犹豫,也追了过去。 路上,丝丝还是刻意等了宁君惜,所以宁君惜跑得并不匆忙。 燕回与宁君惜因为当初燕回对宁君惜的挽留,虽然宁君惜没领他的情,却让宁君惜对他的印象很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人,宁君惜便稍微对他有几分亲近,与燕回并排而行。 一路上,宁君惜问了下现在这里的情况,燕回也并不隐瞒,如实回答,显然对宁君惜也有几分信任,当然,也顺便暗示了下希望宁君惜加入红莲,不过他也没勉强。 两个人边跑边聊,很快便进了血狼等人抱团的势力占领的地域,沿途碰上了两个人,看到玉书生都愣了一下。 血狼等人抱团的势力因为势力强悍,所占范围也是这里最广阔的,占了近半沼泽地。 四个人花了不短时间才找到血狼,那时血狼正坐在河边削鱼片吃,见到玉书生那一身标志青衣愣了一下,不过很快被其他东西吸引住了视线,一下子站了起来。 “阿岷!”丝丝依旧是毫无形象蹦到血狼身上,看得宁君惜眉头皱了皱,“我以为你死了呢。” 血狼面色一松,哑然失笑,一敲丝丝脑袋,“小丫头,咒我。” “那个死神可厉害了,连小青都不是他对手呢。”丝丝一本正经仰着脑袋说。 “你碰上了,受伤了吗?”血狼有些担忧捏丝丝肩膀。 “哇!”丝丝一下子把血狼推开,眉头都纠结在了一起,锤了血狼一拳,“你捏我伤口了。” “啊,对不起,伤得怎么样?”血狼对丝丝的关心并不像做戏。 “还好,我就是来看看,”丝丝活动了下肩膀,抬头道,“你没事,我便走了。” 血狼愣了一下,“你不同我一起吗?” 他说这话,视线已经去看宁君惜,接着说,“宁君惜也可以留下,上次那是迫不得已,你莫要介意。” 宁君惜笑笑,虽然在人家地盘上,也不至于畏场,“我已经答应燕回加入红莲了,真是抱歉。” 燕回愣了一下,转头看宁君惜,有点不敢相信。 剩下的几个人也都跟着愣了一下。 血狼往宁君惜身边走了几步,因为个头比宁君惜高不少,就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你可还是怪我当初丢下你走了?” 宁君惜退了两步,“你我素昧平生,我没有资格怪你,而且我加入红莲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莫要多想。” “红莲现在什么情况,你或许还不知道,不要被小人诓骗了。”血狼深呼吸口气,声音平静下来,目光却看向了燕回,有些狠厉。 燕回皱了皱眉,有些后悔自己冒冒失失跟了来,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宁君惜脚步微微挪动一点,正巧挡住血狼的视线,“我知道,若是红莲真解散,我便当个游散的杀手,也不算件坏事。” “那丝丝呢?”血狼又将视线投到宁君惜脸上。 “丝丝想跟着谁?”宁君惜毫无压力去看丝丝。 丝丝眨眨眼,看了眼宁君惜,又看向血狼,认真道,“跟着你的人太多,你照顾不上我。” “那红莲……”血狼摇摇头,“简直是胡闹!” 他抹了抹脸,声音完全冷下来,“宁君惜,你我不管,但是不能拿丝丝的命开玩笑。” “你们碰到死神后,你可曾去找过丝丝?”宁君惜皱眉道。 “自然。”血狼毫不犹豫道,“只是并未找到,再者,我们也是后来凭记号才找到对方的。” “那我告诉你,我只要还活着,丝丝就一定活着,如此可好。”宁君惜面色渐渐没了那份友善,反而多了分平静。 “你如何保证?”血狼上前逼视宁君惜冷声道。 “你也保证不了,何必再强人所难?”宁君惜淡淡道,“丝丝,走了。” 丝丝连忙哦了一声,看了眼血狼,还是追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 单纯却不傻 http://.biquxs.info/

血狼并未任由着宁君惜离开,而是迅速闪,挡在了两人面前,并不说话,但眸色冷漠。 他本就有股沙场点兵的肃杀,如今眉目含煞,给人的压迫感便愈发强烈。 这时候的血狼,不会有人怀疑此人会留一点面。 宁君惜挑了挑眉,却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唇角微勾,“十几个人都未留下我,你确定要拦我?” 燕回愕然看宁君惜,他对宁君惜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跟他打的时候,这小子又傻又天真,手也就高他那么一点,现在怎么这么大口气。 九思愣了一下,心道宁君惜好大的口气,不过想当初他们脱时,这小子也的确算是有与血狼并肩的底气了。 玉书生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显然一下子便想到了那次损失惨重,只是没想到内似乎与他想得不太一样,心中一时间思绪万千闪过。 丝丝子一僵,实在是宁君惜的口气太像那那个陌生至极的人,只是看到宁君惜负手的左手悄悄冲她做了个一点都不高冷的调皮动作,示意她别慌,丝丝才小小松了口气。 血狼原本打算给宁君惜一个小小教训,免得面前的少年年轻气盛,不懂得分寸,闻言脸色瞬间沉下来,“你威胁我?” “你不动手,我也乐意君子之交。”宁君惜声音与面色一般平静,“所以,请让开。” “呵!”血狼冷笑了一声,“你若去红莲,后我们免不了兵戎相见,还有什么面可言?” “说不定红莲之前便解散了,我做个游散之人,互不干涉,也免得你我难堪。”宁君惜避重就轻,轻描淡写说。 这话说得好听,可最是不切实际。 如今的局势,就像一个加减法,两个能做顶梁柱的人放在一方势力里,一加一减,差别就会很大。 这点,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来。 但就是这般容易看出来,才说不出来。 而宁君惜显然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谁也拿他没办法。 血狼盯着宁君惜的脸,刚开始,他还因为上次将宁君惜果断放弃,心中有些惭愧,如今倒是真想把面前这个装傻充楞的家伙大卸八块,然后丢到鳄鱼池里喂鳄鱼。 宁君惜在血狼凶巴巴的目光下却笑得如沐风,“罢了,你我交手也是让丝丝难做,不如将在这里的人都请出来,若是我能全而退,此事一笔揭过,我与丝丝的去留,你便不要再干涉,如何?”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保证,最多重伤,不会伤人命。” 他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心中怀疑愕然不可置信皆有,可谓五味杂陈,最后就不说话盯着宁君惜。 伤人而不杀人,这要有多大的自信啊。 宁君惜依旧泰然自若,“是不是大话,试试便知。” 他说这话没有一点勉强,轻描淡写,却没有一点要退步的意思。 可血狼却因为宁君惜的执意而犹豫起来。 若是宁君惜真有这份能耐,这次明显是给宁君惜正名,况且,他们虽说是联盟,可真正愿意听血狼的话的也就九思与岳松,若是宁君惜没分没寸,他倒是成了冤大头。 可若宁君惜没有这份能耐,血狼还真能杀了宁君惜?丝丝一定会出来阻拦,到时再把丝丝误伤了,他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九思与燕回都上下打量着宁君惜,也拿不准宁君惜的话是真是假了。 丝丝心里也开始打鼓,难道那个陌生冷清的人才是宁君惜的真面目,那连死神猎手在他手里都没有还手之力,便是所有杀手加起来,也绝对奈何不了他,可宁君惜之前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自虐吗? 因为一时间没人表态,气氛一下子很压抑。 玉书生干咳了一声,声音从容道,“不如听我一言。” 血狼淡淡看了眼玉书生,没说话。 宁君惜也只是笑了一下。 玉书生却不尴尬,继续道,“如今什么局势,我还不清楚,但有一件事很清楚。” 他顿了顿,看着几个人继续说,“红莲势弱,当群起而攻之。” 此话落,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燕回脸色自然难看,毕竟是自己待的组织,本来想拉个帮手回去的,结果似乎连自己都回不去了。 九思与血狼只是一瞬的脸色变化,瞬间又面无表起来。 宁君惜则多看了玉书生一眼,心道此人好大的魄力。 此事要想好好谈,必须有个人出来当恶人,很显然玉书生不仅有这个思路,也有这个觉悟,只是也要保证他想要的局面能有,否则就是自讨没趣。 果然,玉书生接着道,“给我半时间,我会说服菩萨他们,与你联盟,快速肃清此处,早出去,两位觉得如何?” 宁君惜抿唇不语,这话也就是听着极好,对他没好处。 血狼眸子却霎时一冷,直接看过去,“你此话与我说无用,再者,能不能说服,还是两说,海口可不要夸大了。” “自然。”玉书生微笑,看了眼宁君惜与丝丝,“我的原则是去留自愿,两位,嗯,还有这位小兄弟,若愿意来,我自当以座上之宾相待。” 丝丝眸子闪了闪,便想出声,被宁君惜一把拉住,微微摇头,她这才作罢。 “我只求个自在,座上之宾不必了,就此别过。”宁君惜毫不迟疑解释了一句,便绕过血狼离开。 燕回此时哪敢停留,见宁君惜走,连忙追了过去。 “丝丝!”血狼看着丝丝跟着宁君惜离开,沉声低喝。 丝丝挠着脑袋,尴尬当没听见。 “宁君惜!”玉书生喊了一声。 宁君惜不想搭理他们。 三个人快速消失在剩下三人的视线里。 血狼面色已经沉至极,眉眼间煞气人,真是恨不得将宁君惜大卸八块了,但玉书生在这里,也不好发作,淡淡道,“玉书生不去联络旧部,还在这里做什么?” 玉书生收回视线,不在意笑笑,拱手道,“那便再回。” 他说完,影便悄无声息离去。 鲜少吃亏的血狼冷哼一声,面色愈发沉,用力践踏地面。 “血狼。”九思在一边迟疑喊了一声。 “那个宁君惜,不识抬举。”血狼冷哼了一声,席地坐回原处,看向不远处河水滔滔。 九思则看了眼血狼刚才踩踏的地面。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对几寸深的脚印,四周泥沙微微下陷,和风不时挑拨草色,吹起落叶枯草,模糊了还有些痕迹。 …… 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宁君惜三个人跑得都不慢,直到燕回说了句,出来了,才都停下来。 丝丝上下打量宁君惜,表有些怪。 都说士别三,当刮目相看,可宁君惜也没跟自己别三啊,怎么好像不认识了。 “这什么表?”宁君惜伸手敲了敲丝丝脑袋,“蹦得那么欢,伤口裂开了吗?” “没有。”丝丝抓住宁君惜手臂,不让宁君惜敲她,“不过宁君惜,你刚才是在虚张声势吧?” 宁君惜自然也不端架子,直接点头,“对啊。” 他又有点嫌弃道,“你不是要跟着阿岷吗,为什么又说跟着我?” 丝丝撅撅嘴,“你不是也愿意我跟着你嘛。” 宁君惜撇了她一眼,犹豫了下道,“对不起。” “啊?”丝丝一愣,奇怪道,“你干什么了?” “其实,”宁君惜又犹豫了一下,“我早断定你不会跟着阿岷,所以……” 丝丝撇撇嘴,“我知道啊,所以,你其实是故意借这个跟阿岷他们起冲突,好与他们撇清关系,至于为什么,我还猜不出来。” 宁君惜一直知道丝丝单纯却不傻,很多事都看得很清楚,就像血狼,血狼对丝丝的确很好,可这种喜却更像喜宠物,大难临头时血狼不会管丝丝,所以,丝丝能猜到宁君惜的这点企图,宁君惜一点都不意外。 当然,他要做的事也不会瞒着丝丝,直接道,“抱团取暖,我们不占优势,所以,我想让这里重回正轨,这样对谁都公平。” 丝丝点点头,似懂非懂,不过她一向没心没肺得很,便不多问,低头戳了戳小青。 小青在丝丝手腕上缓缓转动,最后探出脑袋来,嘶嘶了两声。 丝丝皱皱眉,轻斥,“回去。” 小青立即病蔫蔫又缩了回去。 两个人说话并未避讳燕回,所以燕回也听得一清二楚,但一头雾水,犹豫了下,还是问,“什么重回正轨?” “把他们的团炸开,然后各凭本事。”宁君惜轻描淡写说。 燕回还是不太明白,挠挠头。 丝丝却明白了,抬头道,“那我是不是就不能跟着你了?” 宁君惜神色一滞,转头认真道,“对啊,所以不要调皮,好好养伤。” 丝丝蔫头耷脑下来,转道,“那我去找阿岷。” “做什么?”宁君惜拉住她,奇怪问。 “你让我跟着你,我就不去了。”丝丝认真道。 宁君惜咧了咧嘴,“你这是赖上我了?” 丝丝理所当然,“在你边睡得香啊,还有人做饭。” 她顿了顿,又说,“宁君惜,我饿了。” 宁君惜扶额,安慰自己丝丝是伤员,吃得多好得快,无奈道,“等去见了人就给你找吃的。” 丝丝立即揉揉自己的小肚子,撅嘴道,“不叫。” 第二百六十五章 红莲解散? http://.biquxs.info/

三个人走出血狼等人抱团的势力范围,走一段距离,便沿河而走。 此地荒草茂盛,因为隔一段距离便有几道似乎是早些时候人工修葺的台阶,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河水到了此处,便水流哗啦,格外明显。 宁君惜与丝丝听着水声,入眼景致虽是黑白色,可也能看出些灵秀来,便都有些开心,难得的悠闲自得。 燕回还是没想明白宁君惜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便有些言又止。他自然不是担心红莲组织,毕竟他们一点都不熟,只是想到自己的境遇,便有些忧心忡忡。 可惜宁君惜的注意力完全没在燕回上,反而被河边一种有点像画眉的小巧水鸟吸引了,眼神古怪。 他在这里这些天,倒是也看到了几种鸟,不过难见也就罢了,还长相比较欠妥,再加上反应得太快,就给宁君惜一种这里的鸟很少的错觉,如今看到这种小巧的水鸟,恍惚间就好像已经在黑暗峡谷外了。 那水鸟在不远处河对岸的芦苇荒草里不时跳跃,似乎很是活跃,并没有注意到宁君惜的凝视。 宁君惜边走便看,张张嘴,一个喷嚏没打出来,揉揉鼻子,有点难受。 就在宁君惜下意识继续往前走时,有个手忽然拉住宁君惜,紧接着,丝丝埋怨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喂,宁君惜,想什么呢?看着点路。” 宁君惜怔了下,低头看看,自己差一点一脚踩进河里,不由愕然,转头看丝丝。 “你不会是一个喷嚏没打出来,就想清醒清醒吧?”丝丝没好气道。 宁君惜没说话,奇怪看了眼脚下,往河岸上走了几步,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刚才那只小鸟待的地方,那只鸟早就没了。 小怪似乎有透视眼,在宁君惜口袋里啾啾叫了两声。 宁君惜伸手进口袋揉了揉小怪,心中有点纳闷,刚才他有看路的,怎么抬脚成了河边? 他心里猛地一惊,难道是自己在血狼那里不知不觉中招了? 他连忙捏捏自己的脸,手腕,按了按上的几处要,还给自己探了个脉,看得边两个人莫名其妙。 燕回本来打算问点东西了,结果只能将话又咽回去。 “怎么了?”丝丝凑过来摸摸宁君惜额头,虽然这丫头一点都不懂这些,但装装样子还是会的。 “没什么。”宁君惜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愈发纳闷,又转头看了那只白鸟刚才待的地方,自然是没东西的。 “宁君惜!”丝丝皱皱鼻子,有点不乐意了。 宁君惜连忙收回视线,“你又没有看到一只白鸟?” “你口袋里小怪是白的吧?”丝丝没好气道。 “不是……算了算了……”宁君惜无奈笑笑,忽然抽抽鼻子,“有没有闻道一种,嗯,好像是闻香和……总之,怪怪的味道。” 丝丝也跟着抽了抽鼻子,然后咽了口唾沫,“烤贝扇的味道。” 燕回面色忽然一变,形瞬间加快,“走。” 宁君惜与丝丝连忙跟去。 宁君惜好奇问,“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红莲的集合信号。”丝丝揉着小肚子说,“好饿呀。” 宁君惜嘴角抽了抽,他可知道这丫头是多饿了。 …… 黑暗峡谷中生长着一种名为闻香的草,单独嗅着并无味道,可若榨汁,汁水会发出一种清淡香味,并不明显,但可以传得很远,而且汁水与稍微一点其他东西混合,香味便会变得很不一样。 缥缈阁中,惯用这种东西作为杀手的召集令或者根据香味不同进行不同命令的传达。 而现在,这种惯用的方法也成了组织间杀手的联系信号。 所以,若是一个组织想集合起来,其实不算难事。 当然,闻香的草汁里到底加了什么,只有组织发起人一人知晓,否则被其他人钻了空子,整个组织中人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此时,红莲组织里的五人聚集在了一起,盘膝而坐。 红莲将自己的决定说了一遍,气氛便一时间有些沉闷。 如今,局势愈发分明,红莲势弱,而且不出意外,已经没有一点会转的余地了,处明不如居暗,抱团不如独善其,否则乱战一起,他们恐怕难逃厄运,所以散伙是最好的选择。 可三个安然无恙的人尚能自保,月影和流云的伤势还没好,想自保便有些勉强,俗话说好聚好散,可如今是摆明了好聚难散。 几个呼吸,流云先一个出声道,“当初是我冲动在先,后后果也该我自己担着,我没有意见。” “我也没有。”承玺第二个表明态度。 “我也没有。”月影只是看了眼红莲,并没有抱怨自己当初只是被殃及的池鱼,便认命道。 “正好能找找那几个不老实的家伙的晦气,月影,等着,我给你报仇。”千沉默了两个呼吸,挥挥拳头道。 月影只是勾了勾嘴角,算是笑了一下。 “既然如此……”红莲深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下文,眸子忽然一厉,循声转头警惕看去。 剩下四个人也瞬间严阵以待,警惕得很。 只是几个呼吸,从草丛里钻出三人。 燕回有些尴尬,“抱歉,来晚了。” 五个人这才放松了下来。 红莲点点头,看向燕回后的二人,目光渐渐复杂起来,只是她带着面具,并不明显,“蛇女,冰霜。” 宁君惜没应声,叫的不是他,他不叫冰霜。 丝丝显然是认识红莲的,只是并不像对待血狼那般亲密,“我是来投奔你的,欢迎吧。” 红莲目光愈发复杂,声音却是清冷,“不欢迎。红莲即刻起,解散。” 刚来的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燕回表变得很奇怪,但抿着唇,并未出言询问。 流云,月影,千三人原本神色中有几分希冀,闻言皆面色郁不语。 承玺扫了几个人一圈,他面上向来没什么表,如今依旧平平淡淡,冲红莲一点头,转便要离开。 “谁敢走,我让小青咬他。”丝丝显然恼了,皱着鼻子轻斥。 承玺形一顿,转头看丝丝,意思是,那你想如何? 剩下四个人的脸色也都变了,有些难看。 两方人对峙,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起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欢迎加入 http://.biquxs.info/

丝丝的话虽然很孩子气,可也挑衅性十足,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 红莲组织的五个人脸色瞬间难看下来,这些天本来就很憋屈,如今又要被迫解散,再被这么一激,便大有拼个两败俱伤的架势了。 毕竟红莲组织里的人也就是及冠没几年的青年人,隐忍足够,可血气也还有。 丝丝也是被气到了,她在缥缈阁就与红莲不太对付,现在红莲组织又早不解散不解散,偏偏她说加入的时候解散,这是几个意思,故意的啊。 她分毫不退与五个人对视,虽然没什么气势,却没人敢小瞧她。 气氛一时间有点剑拔弩张的意味。 “好了,”宁君惜轻轻叹了口气,他总不可能让两方人真打起来,拍拍丝丝胳膊,站到丝丝面前,“丝丝年纪小,不妨先听我说一句话。” 丝丝撅撅嘴,有点不愿意,不过这时,她肚子发出咕噜噜一阵怪响,她揉揉肚子,便不说话了。 红莲上前半步,仰了仰下巴,这是让宁君惜说的意思。 “我想加入你们,然后再让红莲解散。”宁君惜声音平静,“这对你们没有一点损失。” 红莲眼中流露出几分讶然,不太明白宁君惜的意思,便又皱起眉头,“你想做什么?” “应该是你们想干什么?”宁君惜淡淡道,“我刚来这里,对这里了解不多,但能猜到些事,比如你们解散一是怕有人联合起来绞杀你们,二是让他们也吃点苦头。” 他话语顿了顿,“但是,之后呢?将他们激怒,那你们能有几分活下来的机会?真以为游散的杀手他们便拿你们没办法,或者,你们直接离开这里,谁也不会去找你们?” “小子,我敬你有几分能耐,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千娇眉眼含煞,冷声道。这臭小子好大的脸,敢对他们五个人指手画脚。 宁君惜瞥了那个娇小女子一眼,语气丝毫不变,“我与丝丝加 入你们,我可以保证你们最小的伤亡。你们若有兴趣,便坐下来谈,反之,我也不勉强。” 丝丝眨眨眼,见缝插针,“还有一件事啊,玉书生是同我跟宁君惜一道进来的,而且已经当着我们的面与血狼口头结盟了。” 五个人的脸色都变了,这件事的另一层意思是,这杀手之狱里,出来游散杀手,便只剩下两方势力。 他们完全没料到,局势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 不过,他们若是知道,是宁君惜搞得鬼,估计也想像血狼那般想,把宁君惜大卸八块,然后丢去鳄鱼池喂鳄鱼。 红莲脑袋中几个思绪闪过,略一犹豫,淡淡道,“请讲。” 宁君惜淡淡一笑,一只手却负在身后,悄悄冲丝丝做了个竖大拇指的手势。 丝丝知道自己帮了大忙,不由得意仰仰下巴,然后又想到什么,蔫下来,“宁君惜,我肚子饿。” 宁君惜脸差点垮下来,咳了一声,看着红莲道,“那个,这个事,其实一两个人知道就可以,你跟我谈,他们帮个小忙。” 这话说出来,千娇差点举起拳头过来揍宁君惜,被红莲一把拉住。 红莲既然愿意听宁君惜聊两句,自然也不会介意帮这点小忙,看了眼流云与月影,“承玺留下,千娇跟流云,月影去找些吃的回来。” 丝丝眸子亮晶晶起来,人多来饭快,这敢情好啊。 宁君惜有点不好意思,三个大高手给他们找吃的,是真受宠若惊。这家伙是真忘了老头子,小齐叔,还有岳叔他们可是顶顶尖的高手,老妈子似的照顾他起居,面子更大了。 红莲席地而坐,并不说话,只是一双眸子淡淡看宁君惜。 承玺跟着坐下,毫不避讳。 宁君惜也坐下,顺便拉着丝丝坐下,示意她稍安勿躁,他便又是那一副处变不惊的淡然气派了。 “我加入红莲,是因为我与丝丝的力量 不够,风险太大,你们与我们算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这是我要说明的第一件事,免得你们以为我心怀不轨,你们忐忑不安。” 红莲皱皱眉,这话虽然真实,可一点都不好听,“筹码。” “那两个人受了不轻的伤,我可以让他们尽快好转,另外,我懂些机关术,药理,毒理,可以做些东西给你们,不说增加站力,至少可以保证你们被缠住时能比较轻松脱身,”宁君惜侃侃而谈,“除此之外,我的能力如何先不论,但丝丝的能力如何,你们该清楚,我们两个也能算筹码。” “除此之外呢?”红莲心中惊疑,声音却无动于衷。 “若是这些筹码都不够,只能说你胃口太大,但我不是冤大头。”宁君惜毫不留情道。 红莲抿唇一笑,声音柔和了几分,“那方便说一下,你想做什么吗?” “把所谓的联盟打散了,现在这般不公平。”宁君惜语气中毫不掩饰的自信飞扬,看得丝丝一愣一愣的都要心虚了。 红莲面色一凛,看着宁君惜的目光瞬间就变了,这种事她连想都没想过,而面前这个人已经开始实施了,“具体呢?” “红莲表面解散,实际还是红莲便可以。”宁君惜声音镇定,语气愈发平静。 他顿了顿,补充,“我会找找几个游散的人,说不定会有感兴趣的。” “红莲可以?”红莲皱眉,虽然有些心动,却并不能下定决心,八个人对二十多个人,差距实在太大了。 “你们刚才的做出来解散的决定,现在的风险比之前小了不止一点,你倒是没了刚才的魄力。”宁君惜半提醒半挑侃道。 红莲一愣,“你确定?” “我确定。”宁君惜语气坚决。 红莲眼眸中带了点真正笑意,忽然伸手在面前,“欢迎加入。” 宁君惜微笑握住,“宁君惜。”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http://.biquxs.info/

杀手之狱中虽然贫瘠,不过河边能吃的东西自然少不了。 没一会儿,三个大活人带了一大捧水藻顺便顺了两条巴掌大的鱼来,在一边等着五个人谈完。 丝丝本来就对宁君惜谈的这些东西没兴趣,见到吃的,眸子顿时就亮了,站起来拍拍股,跑去要吃的了。 宁君惜看了眼丝丝,他其实也饿得前贴后背了,便咳了一声,“这事其实也不太急,我还需要准备些东西,你也不妨先同他们商量商量,再思考个一两,对你我都有好处。” 红莲也乐意如此,便点头表示同意,又补充道,“你若需要什么东西,可以同我说,我们会尽量满足。” “我一定不会客气。”宁君惜颔首,“对了,我记得之前这河岸边有一种尖刺,书上好像叫藜草,现在还有吗?” 红莲摇了摇头。 “没关系,只是费事一些。”宁君惜站起,活动了下腿脚,正巧丝丝去而复返,往宁君惜手里塞了些水藻和一条鱼,这丫头还不算没良心,便露出个浅笑,“你们吃饭了吗?” “自便。”红莲也站起,看了眼承玺,走了。 承玺起跟去,连个招呼都欠奉。 燕回虽然是红莲组织的,却没跟去,只是站在一边,安静得似乎没有这个人。 丝丝冲两个人的背影努了努嘴,做了个鬼脸。 宁君惜感慨,不愧是缥缈阁里出来的,连客都免了,小小伸了个懒腰,抓了一片藻叶嚼了嚼,味道微腥涩,有些嫩滑,还不是太难以下咽,递给燕回点,“喏。” 燕回爽快接过,开口道,“需要我做什么?” 宁君惜愣了一下,瞬间又想明白燕回的境遇,便心安理得使唤起来,“找些韧比较强的草来,我有用。” 燕回也不多问,低下头狼吞虎咽,他也已经几个时辰没吃东西了,自然也饿。 宁君惜砸吧了下嘴,揪出一根藤条吃面条似的咬了一口,转头见丝丝还在挤眉弄眼,不由哑然,拍拍丝丝肩膀,“怎么,你俩有过节啊?” “就是不喜欢她。”丝丝孩子气哼哼道。 “好吧,那就忍两天,就两天。”宁君惜无奈笑笑,将鱼拍给丝丝,“喏,你自己吃吧。” 丝丝没好气道,“谁说给你吃了,我是让你给我烤烤。” 宁君惜噎了一下。 …… 红莲两个人一边去,自然不是去散散心,或者花前月下,两个人并未走出很远,便停了下来。 “你觉得,可行?”红莲微微皱眉,看着那些在黑暗里显得愈发静谧的草木,心里如同这看似静谧实际也不怎么平静的草木,并不安稳。 她清楚,决定一旦定下,便再无回头的机会,这与红莲的单纯解散是本质上的差别。 “等。”承玺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已的平静,眸子似乎杀手之狱外那汪名为落雨的死水。 红莲转头看他。 “看他的诚意。”承玺保持一贯惜字如金的做派,他向来如此,从不废话,字字珠玑。 “你信他?” “不会更差了。”承玺摇摇头。 “对,不会更差了。”红莲叹了口气,“你觉得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三。”承玺转头看着红莲脸上的红莲面具,“值得。” 红莲微微攥拳,声音肃穆,“对。” ……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过,红莲组织里的人显然没有这个觉悟。 因为宁君惜与丝丝的加入,红莲组织暂时没解散,五个人又各自忙自己的了,不过却没人管宁君惜和丝丝,连带着燕回也没被分派任务。 好在丝丝向来喜欢我行我素,燕回也不觉得有什么,也就宁君惜觉得有点尴尬,不过尴尬之后就觉得,这个组织加得真是甚合心意啊。 没人管他们,他们自然是依着自己的意思行事。 丝丝习惯了听宁君惜的话,燕回除了听宁君惜的话,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两个人便都跟着宁君惜。 没办法,宁君惜的主意多。 第一天,宁君惜叫着两个人刚入沼泽地,又出沼泽地,带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说是有用。 丝丝自然知道宁君惜想干什么,顿时两眼放光,兴奋得走路都蹦了,被宁君惜敲脑袋问伤口裂开了吗,丝丝才好好走路起来。 燕回除了对丝丝有芥子戒十分惊讶,倒也没多问,回沼泽时,这家伙上拿的东西也是看着最多的。 第二天,宁君惜做了些小玩意,炼了些比较容易炼的药,两个少年便只有打下手的份儿,宁君惜便顺便教了教两个少年人,忙了半。 之后,宁君惜拿小怪跟小青换了一下,说有些用处。 丝丝原本说不用换,想用拿着就行,可宁君惜执意要给丝丝小怪,态度很坚决,丝丝嘴里说着宁君惜矫,还是收下了。 小丫头其实很喜欢小怪,可惜小怪不喜欢丝丝。 所以,交换时,丝丝跟小青都开心,小怪就很不开心,啾啾叫个不停,可惜宁君惜没搭理它。 再之后,两个少年削了半的木刺,无聊时就浪费些材料尝试了下炼药,弄小玩意,因为宁君惜说弄得差不多了。 宁君惜则消失了半,跟着红莲几个人前脚跟后脚回来的。 回来时,红莲几个人的表都很怪,宁君惜倒是坦然自若,不过在看到两个少年待的地方黑烟滚滚,顿时就毫无风度了。 “你们……我不是说必须文火吗?” 一番忙活,宁君惜终于将那些黑漆漆的东西处理掉,坐在地上很无奈扶额。 “我已经尽量文火了,但那火不听话,风一过来它就皮。”丝丝很认真解释了一句。 宁君惜叹了口气,认命不跟丝丝掰扯道理,“弄出来几份?” 丝丝赶紧从怀里摸出三片包起来的大叶子,献宝似的递给宁君惜,“喏,你看看。” 宁君惜打开第一份,一股刺鼻的味道熏得他差点一个喷嚏将里面的粉末喷飞出去。 他忍着捻出一点那种黑漆漆的粉末,便连忙包起来,连打了几个喷嚏,将那一点在手中搓捻,嗅了嗅,又连打了几个喷嚏,眼泪都呛出来了,“这是谁弄的?” “我我我!”丝丝膛,一脸骄傲。 “也是难为你了。”宁君惜揉揉鼻子,评价,“比胡椒粉还呛人。” 丝丝洋洋得意,“那是!” 宁君惜咧咧嘴,这可不是在夸你啊,打开第二包,里面干脆一块灰色的大疙瘩。 他沉默了两个呼吸,摸了摸那个大疙瘩,又嗅了嗅,不确定道,“这个是‘醉尘’?” 燕回点了点头。 “少加了一味白术。”宁君惜无奈笑笑,又打开第三包,里面的东西终于是白色粉末了。 宁君惜稍觉欣慰,“这个呢?” “这也是‘醉尘’。”丝丝连忙说。 “醉尘?”宁君惜摸了摸那种粉末,嗅了嗅,看了眼丝丝,“多加了一味地塍,已经算是一种毒药了。” 他弹了弹手指,食指与拇指指尖微红,显然这种毒药药效不弱,“有很强的麻痹效果,很厉害。” 丝丝开心道,“那是。” “还记得怎么弄的吗,可以教教我吗?”宁君惜将三包药还给丝丝,诚心诚意问。 丝丝愣了愣,怀疑道,“忘了,早忘了。” “没事,过来听点东西。”宁君惜也不遗憾,给丝丝抹了抹脸上的灰,又看了眼燕回,招呼了一声。 另一边,五个人已经席地坐下了,神色也已恢复如常,都在往三个人方向看。 “宁君惜,你干什么去了?”丝丝好奇问。 “我让小青领着我四处转转,找游散的人了。”宁君惜耐心道,“小青速度很快,找人很方便。” 小青从宁君惜袖子里探出头来,精神不振嘶嘶了两声,又缩回去继续睡觉了。 “它跑了半,可能很累,明天我还需要它再去找找。”宁君惜补充道。 “可找到人了?”燕回更关心这个。 “喏,那五个人。”宁君惜歪了歪脑袋,微微压低了些声音,“一不小心碰到他们凑在一起聊天,然后我便跟着他们回来了。” 丝丝鼓了鼓腮帮,瘪嘴有点失望。 燕回眸子闪了一下,点了点头,没说话。 这说话的份儿上,三个人也坐到了五个人附近,看着面前的五人。 “我今天四处看了看,”宁君惜见红莲不准备说话,直接道,“若我料得不错,事用不了这两,所以,之前之事,红莲是不是该给个答复了?” 红莲淡淡道,“可以,但我没有看到你的诚意。” 宁君惜失笑,“你的意思是说,我这两的所为是借着你们的庇护,谋求私利?” 几个人皆一言不发。 “哦。”宁君惜忽然恍然大悟,“你们是想让我先兑现之前的承诺吧。” 他摆摆手,有点无奈,“此事直说便是,何必聚在一起说些悄悄话,闹得如今这般,岂不是都很尴尬。” 燕回恍然大悟。 丝丝一脸茫然。 “此事,是我的主意。”红莲淡淡道。 宁君惜笑笑,声音从容,“我并不是想秋后算账,毕竟我只是个外人,没有这个资格,但我还是想提醒一事。” 他话语顿了顿,声音中带了几分清冷,“你们若真心实意想与我合作,该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如何选择,你们该很清楚。” 第二百六十八章 冷冽兵刃,反射寒光。 http://.biquxs.info/

话音刚落,红莲组织的五人脸色瞬间有了些许变化,看宁君惜的目光也不再那般无动于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些敌视的审视。 缥缈阁中最忌讳的应该便是信任,连将背后完全交给别人的魄力都没有,又何谈真心实意? 便是拿红莲上次解散来说,与其说是怕被一锅端,还不如说,怕在最糟糕的时候被队友捅一刀。 缥缈阁中,除了少数后来加入心思极重的,少有因为一时利益便敢将身家性命全部押上的豪赌之人。 所以,宁君惜的突破点明显选错了。 这点丝丝不清楚,燕回却很明白,面色不由一凛,猛拉了宁君惜一把。 宁君惜自然不是个没眼力的人,见形势不对,立即改变方向,“当然,这个显然有些强人所难了,所以,我打算……”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眼红莲。 红莲眸子猛地一凛。 她面前有一片树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捏住,那手的主人随意将树叶弹飞,噗一声钉进了地下。 “我若想杀你,只需须臾。”宁君惜拢了拢衣袖,似乎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际是挡住微微颤抖的手,力道掌握得不太熟练,反而受到了反噬。 红莲身子僵硬,转头看着宁君惜的眸子顿时变得复杂至极,“你何需借我们的手?” “我说过,现在这般很不公平。”宁君惜清冷道,“但是,这与我关系不大。” “十人中会有你的名字。”承玺面色有些凝重。 宁君惜就是心里没谱才打算搅和搅和,不过这事自然不能说,浅浅一笑,厚颜道,“当然。” “好。”承玺沉声道。 宁君惜有些惊讶看了眼承玺,有看了眼红莲,“嗯?” “好。”红莲眸子平静了下来。 剩下三人见红莲都点头了,便也淡淡应了一声,不过明显不怎么情愿。 “如此,便先说几件事。”宁君惜点点头,微微抬手,一片树叶正巧落在他手心,“那个闻香里掺的应该是红景天,对吧?” “是。”红莲声音冷淡,倒是并不意外。 “一滴。”宁君惜伸手将叶片递到月影面前,若无其事道,“这种方法,有心人都能看出些端倪,所以,嗯,重想吧,一人想一种,你们自己用,不要只加一种东西。” 月影只是迟疑了一瞬,伸舌头快速将那一滴金色的汁水舔去,略有清甜。 “好。”红莲点头。 承玺紧跟着赞同。 宁君惜没等剩下的人点头,将还剩一滴金色汁水的树叶递给流云,淡淡道,“我说过,拿三件事作为筹码,第一件,第三件已经算完成。” 流云也没犹豫,将那滴金色汁水舔掉,闻言愣了一下。 “第一件事,你何时兑现过?”千娇直接道。 “既然都回来了,等休息半日,然后,红莲解散吧。”宁君惜答非所问,目光看着承玺,这家伙是个聪明人,跟他说话会比较简单。 “好。”承玺也没让宁君惜失望。 千娇气得脸红,被红莲拉住,才忍住没冲宁君惜动手。 宁君惜并不在意,“第二件事,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给你们的东西有限,所以等会儿,我会教你们点简单东西,然后我会出去找几个人,你们若闲得无聊,便自己琢磨一下 ,免得到用时后悔。” “什么人?”红莲皱眉问。 “是游散的人。”宁君惜意味深长笑笑,“抱起团来的人如今什么情况,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我跟你去。”承玺淡淡道。 宁君惜犹豫一瞬,“可。” …… 几个人聚在河边,静静看着河水流淌,微有波光。 “还在那里吗?”眉目冷峻的年轻人淡淡问。 “除了宁君惜,承玺,所有人都在那里。”才从草丛中钻出来的瘦小年轻人回答。 “傻小子干嘛去了?”面目普通的壮实中年靠着块石头坐着,闻言呸掉嘴里的草根,抬头问。 “不知道。”九思干脆道,“速度太快,我们的人追了没一会儿,便被甩掉了。” 夏津嘀咕了声一连串什么,含含糊糊,没人听清楚。 血狼看着幽幽河水,没再说话。 玉书生不动声色扫了在场的几个能顶梁的人,轻轻叹了口气,有点无奈,“那小子成长得太快,再者鬼点子多,拖不得了。” “听说玉书生是跟着他一起来的,对他应该很了解吧?”一个长发披散,显得整个人阴气森森的中年男子阴阳怪气问。 “他,我还真看不清,想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就是初显锋芒,现在连血狼都能威胁了,实在成长得离谱,不过他之前可是夏津的小弟,袅烟不妨问问他。”玉书生半歉然半玩笑道。 “那傻小子,早知道他能有现在这般底气,我便不会刺他那一刀了。”夏津摇摇头,语气有些讥嘲,不过讥嘲的谁,还真不好说。 袅烟并未再说话。 “他破坏规矩在先,理应如此。”长眉男子声音微有慈悲,说出的话却是一点都不慈悲。 夏津扫了眼玉书生,哈哈一笑,“咱痛快点,怎么做,直接说,磨磨唧唧,跟个娘们儿似的。” 腰间缠了只口袋的女子冷哼了一声。 夏津一愣,讪讪赔笑,“错了错了,落殇可一点不婆婆妈妈,简直女中豪杰都为不为过,还有红莲,林筱,宫羽,都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落殇冷笑了一声,双手环胸,漠然不再言语。 “我东南方。”血狼直截了当道。 “东北。”袅烟阴恻恻道。 “西北边。”落殇淡淡道。 “北边。”菩萨低眉顺眼道。 夏津看了眼几个人,抽了抽鼻子,“南边。” “东边是河,我便选西边了。”玉书生拿玉笛敲了敲手心,“只是这西南方向,可是个空缺啊。” “我改西南。”血狼毫不犹豫回答。 “那便,”玉书生抬头看了看天空,“最黑暗的时候吧。” …… “丝丝,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燕回手里拿着一颗黑色的鸽蛋大小的弹丸状东西,左右摆弄,很是不解。 “雷果。”丝丝在前面带路,时不时扒拉一下草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雷果,是什么东西?”燕回跟丝丝一样,是草药上的白痴。 “能轰一声爆炸的东西,不过正常的雷果是紫色的,这个是宁君惜改造的,爆炸声音更大,而且里面有好东西哦。”丝丝一脸狡黠。 “干什么用?”燕回还是不解。 “谁一不小心踩到,就会爆炸。”丝丝眉眼弯弯,又想到什么,撅撅嘴,“就是伤不了人。” 燕回往空中抛了抛,“能有用吗?” “喂,你找死啊。”丝丝差点炸毛,吓得燕回差点被接住,“你别乱动,掉地上就会炸的,到时宁君惜非笑死。来,这里放一个,别丢,小心炸。” “哦。”燕回小心翼翼放过去一个雷果,“话说,那四个人在那里捣鼓,真的没问题吗?” “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丝丝四下打量着,随意问。 燕回转移话题道,“第一次用这个吗?” “用了很多次了,好不好?”丝丝不乐意道,“上一次还……” 她说到这里,忽然摇摇头,直接跳过去道,“总之呢,信我的,准没错。” 燕回笑笑,“难怪宁君惜会信你。” 丝丝眨眨眼,“怎么了?” “小怪,嗯,是跟小青一样的东西吧?”燕回抿唇道。 丝丝鼓了鼓腮帮,“反正,宁君惜不会害你,我也不会害你的。” “对。”燕回勾了勾嘴角,“继续吧,宁君惜不是说天暗下来之前,必须弄完吗?” “你说宁君惜回来会不会踩了?”丝丝忽然问。 燕回愣了一下,不确定道,“不至于吧?” “谁知道呢。”丝丝眸子亮亮的,显然很期待。 …… 茂密草丛间,隐约可间二人背靠背而立,警惕环顾四周。 风吹草低,风声由远及近,飒飒作响。 一道身影倏忽钻出。 铿一声脆响,那道身影一击遁走。 “等着。”宁君惜低喝一声,身影已经紧随而去。 承玺皱皱眉,脚步却顿在了原地,这个速度,他追不上,只是这次本想试试宁君惜的斤两,结果这般轻易便让他脱身了。 这时,他眸子一厉。 一点寒光瞬息而至,直刺承玺心脏。 承玺瞬间爆退,瞬步猛地顿住身形,双手制住已经到身前的匕首,猛地下压。 那人手臂顺势往下,分开,身形快速跃起,一脚踹过去。 承玺手臂交叉格挡了一下,那人便如鱼儿,瞬息消失在了草丛里。 承玺四下环顾,并未再发现那人的踪迹,眉头紧皱。 那也是个游散杀手? 可那身手,除了运气太好,实在不可能孤身活到现在。 但,那个人为什么要猎杀他? 难道不清楚这里的局势? 这里已经数日未起冲突了。 他脑海中一激灵,难道已经开始了?耐心比他想的还要差。不行,要回去看看,不能再耽搁了。 思及如此,承玺不再犹豫,瞬息离去。 …… 宁君惜追了一段距离,那道忽然冒出来的身影又没了消息。 宁君惜抽抽鼻子,他让小青留在那人身上的香味几乎无处不在,实在找不到那人的确切位置,果断道,“小青,找。” 青光一闪,瞬息而去。 下一刻,宁君惜身后却有道身影悄无声息而来,匕首直刺宁君惜后心。 冷冽兵刃,反射寒光。 第二百六十九章 宁君惜的打算 http://.biquxs.info/

缥缈阁杀手榜第十七,代号为小丑,是因为天生脸上有一块巴掌大的青色胎记显得面目奇丑,被家人抛弃,后机缘巧合被他师父捡回了缥缈阁的。 这件事,那个代号六耳的瘦小男人一点都未隐藏过小丑,所以即使在缥缈阁中从不曾有人因长相问题而针对小丑,小丑对此也很介怀,也因此,小丑不喜欢被人看到他的脸。 小丑的速度很快,并非孤风的光明正大,而是似乎暗夜云涌的悄无声息又避无可避,以及山雨欲来的压抑感,足以让人如坐针毡。 这种快速,是人恐惧做出本能反应后的截杀。 而少有人会逃脱本能。 天色已是极黑,细微光线在匕首刃上的反射,似乎星点,却是寒凉。 突然的心悸,令宁君惜寒毛竖起。 一瞬之间,宁君惜果断跃起,落地却不曾逃走,而是手在腰间一抹,一道剑光乍现。 软剑与匕首相击发出铿一声轻响。 宁君惜再回头,人影却已经消失无踪。 一道青光一掠而回,缠到宁君惜手腕上,嘶嘶了两声。 宁君惜自然是不知道它在说什么的,也没空对着小青猜,他环顾四周,愈发警惕。 那个人的速度实在太快,这种让宁君惜都有点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宁君惜在杀手之狱只碰到过两人,孤风和死神猎手,而现在这人明显都不是。 宁君惜心知贸贸然来找人很容易让人误会成猎杀,不过时间不等人,他除了博这一把,实在想不到更好的方法。 “前辈,小子是请您帮个忙。”他看着四周荒草萋萋,喊了一声。 “还是第一次听说杀手找杀手帮忙的。”诡桀的低笑缥缈不定,在草色中传荡。 “真的,小子愿意表达诚意。”宁君惜又喊了一声。 四周再没了回音。 手腕一空,小青忽然窜了出去。 宁君惜连忙转身。 一点寒光已到身前,却在瞬间忽然一缩,随即寒光随黑影消失在了草丛里。 小青嗖一下又溜了回来。 宁君惜心有余悸,刚才真的差点被人捅一刀,赶紧 摸摸小青的蛇身表示赞许。 小青在宁君惜手腕上动了动,便不动了。 宁君惜抬头看了眼天色,皱皱眉,不能在一个人身上吊死,瞬间做出决定,“前辈,告辞。” 他转身便走,一点不停留。 黑暗中,有道身影悄无声息跟去。 …… 等宁君惜原路找回去,除了找到些草叶折断的痕迹,早没了人影。 “真是没礼貌。”宁君惜有些不满嘀咕了一声,当初还是这个家伙主动要求跟过来的呢,结果一声不吭走了。 他环顾了一圈,察觉应该有人在这里交手了两招,不过周围一点血都没有,那就是没受什么伤,所以他不担心。 然后,他犹豫了一下,要是只是有点事走开了,再回来没找到他,铁定要在心里骂他。 想着,他从怀里摸出一片木片,划了几个字,扯了根草准备绑上。 小青嗖一下又溜了出去。 宁君惜想也不想,木片瞬间往小青去的方向丢了过去。 那人身子一偏,身形瞬间不见。 “追。”宁君惜直接下命令。 小青蛇瞬间消失在草丛里。 宁君惜跟着想追,侧面一道人影忽然扑出,宁君惜连忙往后一仰,一脚踢去,那人却生生止住了冲势,一拳砸在宁君惜脚背上,另一只手中利刃横向划出。 宁君惜哪敢停留,身形横向滑出,那人身形前掠,却比宁君惜更快三分,瞬间逼近,匕首便刺了过去。 宁君惜连忙双手制住匕首,下一瞬那人的另一只手便砸在宁君惜右手手肘上,让宁君惜手臂瞬间弯曲下坠,宁君惜面色丝毫不变,左手手腕微转,抓在那人右手手腕上,左手手肘一抬,往那人胸口撞去。 那人抽手手心抵在宁君惜手肘上,在胸口微微一撞,却是已缓冲了大半力道,左脚往宁君惜右脚脚腕勾去,宁君惜却是抬右脚一脚踢过去。 两人同时跳了一下,变换位置,脚上手上交手动作飞快。 这一切只是瞬息。 小青倏忽掠回。 那人猛然用力,挣开宁君惜的束缚,身形瞬间 消失。 “什么鬼?”宁君惜微微喘息,眨巴了好几下眼。 刚才他跟那个家伙只顾着打,连那人长什么样都没空看,也就那人忽然挣脱时,他才有空瞄了一眼,结果就惊了一下。 那张贼眉鼠脸,再加上脸上不知道糊了个什么东西,在黑白色下乍一看似乎个小鬼,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打扮。 他摸了摸小青蛇,平复了下心情,才继续开口,“前辈一直跟着小子吗?” 四周无人应声。 宁君惜深深呼吸了口气,抬高了些声音,“那小子就当前辈一直在了,小子就说了。” 他四下环顾,继续道,“小子叫宁君惜,没有代号,不是杀手,更不是缥缈阁中人,进入这里是因为和长辈的一个赌。”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前辈没觉得这次的试炼很奇怪吗,已经不能算试炼了,是因为小子,这个我很抱歉。” 宁君惜声音顿了顿,“前辈是不是觉得很荒谬,但若是我来头很大,连你们阁主都要忌惮三分,那这个面子还是有的。所以,哪怕我不卷进来,我一样能出去,前辈信不信?” 四周依旧无人声。 宁君惜声音却不停,“前辈一定不信,因为我若怎么都能出去,为什么还要折腾这些?其实,是我欠一个人的。” 他声音略略提高了些,“蛇女丝丝,前辈认识吗?她之前受我连累受了很重的伤,所以我必须还她点什么。我思来想去,只有送她平安出去了。” “若是正常,丝丝是一定能出去的,可现在人聚在一起,哪怕是前辈想出去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她。” 宁君惜咳了一声,“小子知道,此事因我而起,不该劳烦到前辈,可我以前偷懒,现在便没有这个底气,前辈若是有什么要求,我会尽量满足。” 他接着又说,“当然,小子不会让前辈冒险,小子,红莲组织五人,加上丝丝,燕回,可以勉强与那些人周旋,小子只想请前辈做破局之人。” 他话语又顿了顿,决然道,“小子保证,若是组织打散,小子会退出此地,绝不争夺杀手之王的名额,若是违背,前辈可告知他人,一同绞杀小子,小子绝无怨言。” 第二百七十章 一声闷响 http://.biquxs.info/

草叶婆娑,杳无人声。 宁君惜等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小青忽然又窜了出去。 宁君惜猛地前冲,轻轻一剁地面,身形瞬间拔地而起,后仰空翻,与那人一拳对一掌。 落地见那人身形不停,依旧冲来。 宁君惜眉头一皱,猛地反应过来那人想干什么,“小青回来。” 小青一愣。 只是这瞬息的耽搁,那人已经到了宁君惜面前,一拳砸了过来。 “回来。”宁君惜退了半步,架住那人拳头,又重复了一遍。 丝丝这才不情不愿窜回来。 瞬间的分神,让宁君惜硬生生挨了两拳在胸口,差点吐出血来。 接下来,宁君惜只守不攻,冲来那人只攻不守,双方交手,快到眼花缭乱。 宁君惜到底差点火候,再加上一开始就在下风,被那人一拳重重砸在胸前,整个人砸飞了出去。 那人还在前冲,却听到压倒一大片草叶的那个家伙喊了一声,“小青。” 那人身形瞬间顿住。 宁君惜将到嘴里的血硬生生咽下去,捂着胸口站起身,掩口咳了几声,“小子还有他事,若是半死不活的,小子什么也做不了,这三拳就当给前辈出气,若是前辈不 能接受,小子无话可说。” 那人拨开两人之间仅剩不多的还竖立的荒草走过来,笑了一声,面容便愈发狰狞,忽然说了一句,“有挑战的事才有意思。” 宁君惜扯了扯嘴角,虽然失望,也不是很在意,若是一开始便一帆风顺,才让他心里不踏实,“没关系,小子告辞。” 那人低笑起来,声音有些沙哑,“一条蛇,还不足以让我让步。” 宁君惜抬起头,因为受了些伤,声音也有些沙哑,“你想留得下我?” 那人看着宁君惜,还未点头,一大片木刺铺天盖地而来。 那人距离宁君惜不过两步距离,木刺瞬息而至,那人闪避了一下,等抬头宁君惜已经没了影子。 “溜得不慢啊。”那人嗤笑了一声。 这时,东南方向忽然砰一声闷响,远远听着似乎节日里小孩子玩的摔炮仗的声音。 那人转头看了眼,似乎想到了点什么,嘴角流露出有些不怀好意的笑,身形在瞬间消失。 …… 话说宁君惜趁着小丑不备,快速遁逃,只是几个呼吸便是数十丈,东南方向忽然砰一声闷响,让宁君惜身形一滞,一个重心不稳,跌在地上。 “哇!”他猛地吐出口鲜血,淤血吐出后,便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却不敢停留,钻进一 边荒草里,又跑出近百丈才停下脚步,尽量放轻呼吸,微微阖目,调整呼吸。 十几个呼吸,宁君惜缓过劲儿来,四下看了看,才想起来刚才那声闷响,想了想,似乎红莲的人是在那个方向的,难道玉书生他们已经去了?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天空黑暗阴郁,还未天亮。 他揉揉额头,有些心烦意乱。 不管什么原因,他必须回去看看,不能再让丝丝出事了。 “小青,去找丝丝,不要太快。”宁君惜嘱咐了一声,站起身揉了揉胸口,压抑咳了声。 小青瞬间掠去。 宁君惜呲了呲牙,瞬间掠去。 …… 红莲驻地的西北方向正在进行一场混战,而且玉书生及其带领的三人和菩萨及其带领的二人也正在赶往此处。 事实上,这次混战开始得比较儿戏。 落殇及其带领的两人在自西北方向逼近红莲驻地时,他们不远处忽然砰一声巨大闷响。 三人当机立断,迅速而去,结果看到一个人目瞪口呆站在那里,似乎被炸傻了,落殇认出是红莲组织的承玺,便发出号令,欺身瞬间杀去。 而此时,听到动静的红莲组织四人以及丝丝与燕回也在赶来的路上,出不出手会依情况而定。 第二百七十一章 战局 http://.biquxs.info/

乱战西北位置的茫茫荒草中,有道人影快速穿行。 野草莽莽,此时正是风疾,顺着风向往前铺天盖地而去,与那人正好方向相同,风声飒飒作响。 忽然,那人前面的荒草毫无道理尽数倾倒过来,那人猛地顿住了身形。 那人面前悄无声息站立了一人。 “你不能去。”冷淡的话语幽幽传荡开来。 “孤风。”小丑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瞬间又露出有点狰狞的笑,“我记得宁君惜跟过你两日。” “阁主的安排。”孤风只是淡淡说。 “他说的是真的?”小丑皱起眉。 “若多一人,我会杀掉。”孤风情绪毫无波澜说了句,转身离开。 “这不太合适吧,”有个一身白衣的女子悄然自荒草中走出,声音如泉水清冽,“孤风。” 孤风顿住身形,眉头皱了一下。 那女子停在不远处,清冷道,“我也很好奇,那少年什么来头。” “你们太大胆了。”孤风声音中带了几分冷意。 “能让阁主破例之人,应该也有保下我们的能力。”女子声音中有毫不掩饰的讥诮玩味。 “那也要你们能出去了。”孤风声音平静,话音落,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小丑脸色微微一变,身影瞬间不见。 女子静立不动,微微阖上眸子。 风吹草动,如海浪迭起。 女子一身白衣,猎猎作响。 …… 战局并未僵持太长时间,短短十几个呼吸,便成了一边倒的压着打。 承玺虽说身手不凡,奈何一开始就中了招,才反应过来,三个人便扑杀了过来,连挨了两刀,才招架过来。 可落殇却是与蛇蝎美人一样喜欢用毒的难缠角色,稍不留意便会中招,承玺防得住明枪,防不住暗手,没交手几招,便又中了招,眼前模模糊糊,便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功了。 代号楚晓的束发男子在落殇 一掌轻轻拍在承玺心口后,下一瞬便一拳击在承玺肋下,将承玺整个人砸飞了出去。 代号流火的男子瞬间追袭,匕首便往承玺面门刺去。 只是下一刻,楚晓忽然面色微变,急声道,“回来!” “晚了。”清冷的话语响起,匕首堪堪触及承玺鼻尖之际戛然而止,下一刻,代号流火的男子砸飞了出去,落地脖颈处已是鲜血汩汩。 落殇与楚晓的面色都变了变,盯着那个突然而至的不速之客。 红莲那火色长发在风中凌乱飞舞,她手持匕首,站在承玺身前,看着那二人牵动了下嘴角,“速战速决。” 三道身影如同鬼魅,瞬间朝两人掠去。 “还行吧?”红莲歪了歪脑袋,算是打了声招呼,实际上视线一直在看着周围动静,并未放在承玺身上。 承玺甩了下脑袋,淡淡道,“还好。” 红莲便不再犹豫,瞬息杀去。 只是,在她插手的下一瞬,一侧三道身影瞬间扑杀而出。 红莲身子一顿,随脚尖一旋,险之又险避开袭来的匕首。 那二人毫不停留,一人脚步一顿,身形却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柔韧性瞬间偏转,匕首划过。 另一人紧随其后,预测红莲闪避方向,笔直划去。 红莲毫不犹豫,双手手指一绕,匕首便如同风车,在手中转了半圈,却不脱力,与两道匕首撞在一起,身子后仰,在两人腋下穿过。 两人猛地空翻,落地再次袭杀过去。 另一边的三人对三人,千娇缠住了最难对付的落殇,落殇这家伙一身上下的毒,药,和乱七八糟的,稍不留神便会吃亏,千娇只是这片刻交手,便吃了两次亏,不过落殇没料到千娇身上也有乱七八糟的,一个没留神也中了一招,便让落殇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月影缠住的是楚晓,月影的伤势较流云好些,楚晓是擅长近身搏斗的高手,力气极大,出招迅疾,并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不过月影身上装了些简单暗器,一开始不太熟练被打了一 拳,再后来便渐渐游刃有余起来。 流云缠住的是随着菩萨来的一名身形娇小的女子,身手比之楚晓,落殇稍差一筹,流云便有些占了上风。 战团中战局进行得如火如荼,晚了一步来的丝丝与燕回就在草丛中隐藏身形看戏。 不是他们不想出来帮忙,而是他们察觉到暗处还有人盯着。 他们在暗,那暗处的人或许还有点顾忌,再者也能找好时机救援,要是他们出来了,怕是那些暗处的人也要出来,他们对付不了。 宁君惜离开前可是嘱咐过,以红莲的实力,同那些抱团的人硬抗便是以卵击石,最是愚蠢。 只是他们忘了宁君惜的另一个嘱咐,若是硬碰硬了,速战速决,免得被人家包了饺子。 而另一边隐藏身形的人是玉书生三人。 他们看着战团,一方面是想拖延时间,等着其他几个方向的人聚过来,好一网打尽,另一方面是有些忌惮,若是事不可为,他们可以直接开溜,不必有什么损失,所以他们并未立即加入战团。 玉书生不仅看着不远处的战团,还听着另一边有些异常的风声。 似乎是有游散的人在这里打起来了,也不知是何人,又为何在这里打? 当然,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不插手这边的战况,他便也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 宁君惜还在赶来的途中,他不仅要赶路,还要尽量调整自己的情况,争取不让自己的伤势影响到自己动手。 小青蛇在前面带路,因为感觉自己的主人很安逸,所以尽量配合宁君惜的拖后腿,一点都不着急。 东南方向的血狼,东北方向的袅烟在红莲经常逗留的河边百丈处聚首,已经往动静最大的方向赶来。 只有夏津还是懒洋洋的,走得不急不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伙在散步,也幸好这家伙没有队友,否则是真让人想揍人。 荒草中,风声飒飒,今晚似乎是要变天,风声,草木声,打斗声,连成一片,有种令人心悸的紧迫感。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不甘心 http://.biquxs.info/

荒草摇曳,风声如潮,掩盖了远处的不时闷响。 两个战团的打斗仍未结束,孤风三人的战斗依旧是只闻声不见人的神秘诡谲,红莲与落殇几人的大战,落殇一方已经显出下风,但想分胜负,还需要时间。 只是,四方聚集的人已经越来越近。 血狼带领九思,岳松,草履,辰启四人距离此地已经不足百丈,隐约能够听到些打斗声和异常风声。 五人知道,那里定是一场不小的大战。 袅烟带领雪鸢,宫羽,林筱三人,因为再进来之前踩到了雷果,慢了五人一步,却也距离不会太远,只是雪鸢,林筱二人战力有所减弱。 夏津还在慢悠悠地走,估计等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此时,宁君惜也已经到了附近,只是他察觉到所过之处的异常,猛地停住脚步。 一条白练悄无声息往宁君惜腰际缠去。 一道璀璨剑光,瞬间将白练撕得四分五裂。 宁君惜抬眼四顾,四周杳无人声。 “小青,去找丝丝。”宁君惜轻声嘱咐了句,本来打算缠回宁君惜手腕上的小青蛇攀在草叶上吐了吐信儿,一闪即没。 在这一瞬,一点寒光快速自宁君惜身后逼近。 有所察觉的宁君惜瞬间前扑,身形却倒滑而过,寒光擦着宁君惜发丝而过,他猛地跃起空翻。 白练如一条白虹,瞬息缠在宁君惜腰上,一股大力猛地一拉,宁君惜一下子砸在地上,砸倒一大片荒草。 与此同时,寒光瞬息已到面门。 太快,快得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宁君惜眼见着匕首在瞳孔中迅速放大,直抵眉心,无能为力。 那一瞬间,奇怪的是,宁君惜没有一点恐惧,反而有点如释重负的松一口气。 他一直害怕承担不起来想要逃避的那些担子,现在他终于不需要再担心了,那也不算太糟糕。 只是,那匕首在堪堪触及宁君惜眉心时,戛然而止。 一个气息沉稳清冷得中年男子手死死扣住了那抓匕首的手腕,让那人难以动弹分毫。 一瞬之间,宁君惜鼓足了力气,一脚就踢了过去。 孤风适时松手,小丑便一下子被砸飞了出去,落地稳住身形,似乎也没受什么伤,只是皱着眉。 那白练也瞬间收回,一身白衣的女子缓缓走出,很不满道,“为什么救他?” 孤风没说话,只是看了眼宁君惜。 “我没事。”宁君惜站起身,因为刚才那一下几乎被摔散了架,身形有些踉跄,甩了甩脑袋,还是有点晕。 女子皱皱眉,衣袖一挥,白练从她袖里瞬间钻出,往宁君惜方向缠去,被孤风一把截住。 “玉石,你若不想出去,我成全你。”孤风冷冷说了一声,一把将白练丢掉。 “你……”女子微微攥拳,最后哼一声,身形瞬间消失。 小丑看了眼宁君惜,舔了舔唇,忽然说,“小子,我同意,但是,你们要能夺过这一遭。” 他身影在话音落下之际,也瞬间不见。 孤风本想离开,被宁君惜一把拉住,不由皱了皱眉。 “你帮我。”宁君惜又甩了甩脑袋,还没缓过来。 孤风挣了挣被宁君惜抓住的手臂,没抽回来,眉头便皱得愈紧,“松开。” “你帮我,我求你。”宁君惜死死抓着不放手,哪怕他还没见到情况,具体如何他还是能猜出来的,现在他除了找这个人帮忙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一直都明白,有些事,欠了可以还,但有些事,发生了就还不了了。 “松手!”孤风眉头紧皱,又挣了挣,没挣开,便手臂一抖。 宁君惜只觉得双手一麻,面前便已经没了人。 “所以,没有办法了吗?”宁君惜闭上眸子,渐渐攥紧拳头,指甲插入手心,心中渐渐生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与不甘。 从小到大,坠阳草,三年酒肆生活,比逼入雪原,葬花剑,到出雪原至如今,他知道自己反抗不了,逆来顺受。 可这次,他兴致勃勃,给自己戴上假面具,谋划这些,想着护一人周全,想着尽量弥补自己的过失,想着出去后他还是只欠虚无洞天的那些人,可现在又成了他无能为力的局面。 明明,他是有反抗的机会的啊。 怎么会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他不甘心,很不甘心啊。 第二百七十三章 雨后 http://.biquxs.info/

雨很大,打弯了人高的荒草,举目四野一片模糊。 雨水砸在草叶上,土地上的声音,呼啸的风声,沉重的呼吸声,充斥了整个脑海。 一切结束得这般突然。 红莲与千娇环顾四周,红莲在看到那个脖颈处伤口已经泛白的男子,视线便定在了那里,嘴唇颤抖。 千娇身形跃出,寻找两个同伴的下落。 丝丝大口喘气,因为有小怪和小青护着,这丫头伤势是几人里最轻的,只是她缠住的对手最多,有些脱力。 燕回半跪在地,捂着肚子,鲜血在指缝间溢出,不断融入水里,但他嘴角翘起,因为他没死。 宁君惜同样凄惨,身形摇摇欲坠,估计选择加入混战是他这辈子做得最愚蠢的决定了。 夏津啧了一声,快两步扶住宁君惜,声音略带些玩味,“傻小子,你又欠了我一命啊。” 这家伙也是个奇葩,来得最晚也就罢了,一上来便冲同僚出手,玉书生几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才快速遁走,所以何止是宁君惜欠了他一命,而是宁君惜这一方活下来的人都欠了他一命啊。 宁君惜并未因为战局的突然反转心中激动,而是心里如同浇了一盆凉水,愈发心灰意冷,看了眼夏津,并未说话。 夏津扶着宁君惜席地坐下,顺手就戳了戳宁君惜身上的伤,啧啧道,“比以前的确进步了不止一点啊。” 宁君惜一言不发,只是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上次呢,是我选错了。”夏津也跟着抹了把脸,“这次,老子跟你。” 宁君惜狠狠呼吸了口气,站起身,满脸愤怒,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将火气压下去,只是动了动嘴角,“谢谢。” 他说完便往丝丝那边去了。 夏津怂怂肩膀,并不是很在意。 “宁君惜……”丝丝缓过劲儿来,甩甩头,抬头见宁君惜的狼狈模样,有点担心。 “没事。”宁君惜抹了把脸,冲丝丝笑笑,“你怎么样?” “没事没事。”丝丝摆摆手,将小青从手腕上撸下来,递过去,“不是说换吗,你怎么让它回来了?” “不用了。”宁君惜推回去,那条小青蛇病蔫蔫的,很没精神,被雨一淋就成了一条绳子,“它怎么了?” “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丝丝又放回手腕上,小青便动了动,继续缠着。 宁君惜点了下头,看了眼一直站在原地的草履,又看了眼站在承玺身边的两个人,示意了下。 丝丝点点头。 红莲不知何时摘下了那张覆盖了大半脸颊的面具,一双幽深眸子沉默看着已经死去的人。 她面容清秀,并不像气质那般清冷和咄咄逼人,此时神色沉肃平静,无悲伤,也无懊悔,却似乎一片阴云,看得周围人心里都压抑得厉害。 千娇面色担忧,欲言又止。 “走吧。”红莲忽然淡淡说了一声,转身正好看到宁君惜过来,动了动嘴角,又重复了一遍,“走吧。” 丝丝看了眼宁君惜,宁君惜去扶着燕回,三人跟着红莲二人离开。 夏津,草履二人也不用人招呼,快速跟去。 身后大雨滂沱,尸体倒在草里,血水融入雨里,都和在泥泞土里。 …… 大雨过后,没有天晴气朗,还活着的人便愈发狼狈。 所有人退居密林,沼泽地里暂时没了人。 一伙儿人似乎刚从水里出来,浑身湿漉漉的,血水,泥水糊在身上,难过得很。 丝丝耐不住性子,跑去远处换衣服。 燕回之前受得伤不轻,宁君惜帮着他处理。 红莲几个人靠着树站着,一言不发。 气氛有些沉闷,各自有各自的心思。 宁君惜给燕回包扎完,不再避讳让小葫芦给了燕回一滴葫芦汁,面向几人,“以后几位什么打算?” 千娇看了眼红莲。 红莲皱眉默然。 夏津掏掏耳朵,没说话。 “这次乱战离开的人除了我们几个,玉书生,血狼,袅烟,楚晓,九思,菩萨,雪鸢,林筱,宫羽九人也都活着,会不会聚在一起不好说,但我不建议分开。”草履淡淡说。 “呦,记得挺清楚啊。”夏津看了眼草履,有点玩味。 “我说过,那些人我都不信。”草履只是看着宁君惜,很淡然解释了一句。 “若非你伤了玉书生,那些人不会这般轻易离开。”宁君惜扯了扯嘴角,视线绕过他看向那两个女生,“红莲散不散?” 红莲继续默然。 千娇气不过,声音难免有些阴阳怪气,“承玺,流云,月影都因为你死了,现在红莲就我们两个了,还问这个做什么?想赶我们走,直接说,拐弯抹角的有意思?” 宁君惜张嘴想解释两句,又想到木已成舟,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千娇一点不客气打断,“我就问你,承玺是与你一起去的,他怎么跑去那边,还被人困住的?否则他怎么会死!还有,为什么你没同他一起?之前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现在就不禁打了,就会吓唬人吗?” 她又指草履,夏津二人,“还有,这两个人,似乎跟你很熟啊,你敢说他们叛变与你没关系,那为什么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等你出来了才出来,你之前干什么去了?” 她又指向燕回,“还有他和蛇女,又没走远,怎么等玉书生他们都绕过来来才出面?他们都听你的,对吧?你就是想自己当老大,是吧?” 千娇越说越气,最后指着宁君惜破口大骂,“要是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就先把你宰了,还让你弄出这么多幺蛾子?我呸!” “小丫头,嘴皮子挺溜。”夏津咧嘴听得津津有味。 宁君惜心里如同塞了棉花,他之前是没想过保全红莲几个人的性命,但也没想过要害他们,可如今情况,他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无言反驳。 千娇似乎犹不解气,讥嘲道,“怎么不说话了?不知道怎么圆自己的谎了,还是考虑要不要为了维持自己光明正大的形象来个杀人灭口?” “千娇!”红莲低斥了一声。 千娇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那你们便离开吧,免得我后悔了真杀人灭口。”宁君惜长长吐出口气,声音冷淡下来。 “好。”红莲淡淡说了声,转身离开。 “红莲!”千娇想把红莲拉住,奈何晚了一步,便愤愤瞪了宁君惜一眼,疾追过去。 宁君惜看着两个人的身影在迷雾中渐渐消失,拳头渐渐攥起。 冷不丁一人将胳膊肘抵到宁君惜肩膀上,啧啧道,“傻小子呦,连反驳一下都不会,黑锅都自己背上了。” 宁君惜肩膀一垮,淡淡道,“本来就是我的错。帮我照顾着点燕回。” “呦,会使唤人了。”夏津惊奇道。 宁君惜没理会他,视线看向草履,“过来聊聊。” 夏津摇摇头,慢吞吞走到燕回那里,在燕回伤口上一戳。 燕回立即一身冷汗,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怒瞪夏津。 “再瞪,给你抠出眼珠子来。”夏津瞪着眼比燕回还大,恐吓。 燕回往一边挪了挪,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没意思。”夏津挥挥手,很是没趣。 宁君惜与草履走到一边,距离夏津,燕回挺远的位置。 “你愿意帮我,我应该谢你的,但是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宁君惜看着草履的眸子,直接开门见山。 “我不信他们。”草履平静道。 宁君惜摇摇头,“你的身手不会比血狼弱,甚至更强,这个借口说服不了我。” 草履淡淡笑了下,没再说话。 宁君惜看了他一会儿,自己先败下阵来,有些烦躁道,“我不管你为什么要帮我,但是我现在要去找人,你若是想留下便跟着我去,否则便离开,我不信你。” 草履不在意笑笑,反而给宁君惜分析起来,“玉书生身侧已经无人,又是被我所伤,本是最容易对付之人,不过以他的脾性,想找到他很难,血狼与九思二人身手皆不在你我之下,也不宜找寻,你若想拿他们开刀,最好先去猎杀菩萨,他最弱,然后去找雪鸢三人,这三人不打散了,麻烦不小,至于袅烟,我不建议你去找晦气,除非你把你的灵兽要回来。” 宁君惜皱皱眉,几个呼吸后,终于又面无表情起来,伸手将小葫芦掏出来,在它葫芦皮上抹了些粉红的粉末,香味清淡,将小葫芦举到面前,“帮我找人。” 小葫芦手舞足蹈一阵子。 宁君惜点了点小葫芦的葫芦柄,小葫芦便嗖一下窜了出去。 宁君惜看了眼草履,追了过去。 草履跟在宁君惜屁股后面,紧追了过去。 …… 丝丝收拾好自己,原路返回,便看到原来待的位置,没人了。 “喂,宁君惜!”丝丝压低声音喊。 夏津本来靠在树上闭目养神,闻言抬手挥挥,“这儿呢。” 丝丝连忙跑过去,眉头皱起,“宁君惜呢?” “去单独聊聊了。”夏津懒洋洋说。 “跟谁?”丝丝双手环胸,很不客气问。 “草履,就是那个长得尖嘴猴腮的家伙。”夏津总结,“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人。” “你也不像个好人。”丝丝接话。 夏津一下子坐起来,“小丫头片子,别胡说啊,我不是好人就没有好人了,你知道不?” 丝丝哂笑,“我记得没错,你这家伙是捅了宁君惜一刀吧,当时我还在那里呢。” “他要是不发起组织,我也不会捅他。”夏津耸耸肩,轻描淡写道。 丝丝轻轻呸了一声,又四下看看,“对了,红莲那两个人呢?” “骂了宁君惜一顿,被宁君惜赶走了。”夏津漫不经心道。 丝丝皱皱眉,“他往哪儿去了,我去找找。” “宁君惜啊?”夏津四下看看,“不知道,没看。” 丝丝不甘心去看燕回。 燕回摇摇头,那时候夏津在戳他,他没注意到。 “没用!”丝丝气呼呼踢了夏津一脚,四下看看,走了。 夏津不在意抖抖身上的泥,继续闭目养神。 燕回皱眉,“你是故意的?” “故意干嘛?”夏津眼皮都不抬。 “你……”燕回盯着夏津,想了想,最后摇摇头,也闭目养神起来。 第二百七十四章 面面相觑 http://.biquxs.info/

血狼九人也在密林间隐匿身形,因为都受了些伤,再加上一场大雨,便都未散开,而是聚在一起闭目调息。 雨后密林间愈发阴湿,四野水汽弥漫个,每个人身上都**的,并不比其他人体面。 玉书生调息结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见几个人也已经调息得差不多了,声音清朗道,“我们此番占尽天时地利,唯独缺了人和,如今红莲一方……” “算了,该散就散了,免得什么时候又被自己人捅一刀。”林筱抬高声音,很不耐烦打断。 玉书生话语顿了顿,咳了几声,“按理来说,我现在该最排斥联盟,但我现在既然退一步说了,自然是不得不说,这里,应该没有比我伤得更重的吧?” “你且说说看,我们再定夺。”雪鸢懒洋洋道。 “首先,红莲一方现在还有七人,虽说比我们受伤严重,可还有草履,夏津二人,若是我们散开,最多不过三人,碰到他们,可能保证全身而退?”玉书生清了清喉咙,不急不缓回答。 宫羽掏了掏耳朵,跟雪鸢说了声去方便,悄无声息消失在了密林里。 玉书生继续道,“其次,之前,我们手下尚有心腹,难免参次不齐,如今虽说都是形单影只,可却都非庸俗之辈,要各自心知肚明,以我等之间的了解,可有信不过之人?” “就信不过你。”袅烟阴恻恻道。 “谋者,诡也。”玉书生不在意微笑,“如此才正常。” “现在还不急,不如过几天再说。”雪鸢出声提议。 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袅烟忽然如一抹烟雾般飘了出去。 血狼眉头微皱,略一犹豫,紧随其后。 剩下四个人也紧追了过去。 至于九思与菩萨,因为伤势重些,便未跟去。 等六人赶到,便见到宫羽倒在血泊里,已经在痛苦抽搐,脖颈间,鼻腔,嘴里,鲜血汩汩流出,已是奄奄一息。 “混账!”林筱怒骂。 玉书生脸色却微微一变,“回去!” 话音未落,他身影已经往回掠去。 几人心中一凛,立时明白了玉书生的意思,也疾追而回。 袅烟的速度比之血狼等人都要快上数分,等回去正好看到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往密林里逃窜而去,他想也不想便追了过去。 血狼在其后,身形一顿,停在只剩一口气的九思面前。 “草……草履……宁……宁……”九思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便意识模糊,因为呼吸困难,抽搐起来。 血狼脸色难看,攥起拳头,看着三道身影消失得地方,咬牙切齿,“宁君惜!” …… 三个人一前一后疾掠而行。 袅烟的速度真的快得离谱,宁君惜跟草履一路疾行,左绕右转,不仅没跟他拉开距离,反而距离越来越近。 草履体力尚可,宁君惜就比较差劲,当机立断,往沼泽地去。 这是一次冒险,毕竟刚下了一场大雨,许多沼泽地带便变得不那么明显,要是一不小心自己踩进沼泽地,那就是束手就擒的下场了。 眼见两人一头扎进七横八落的沼泽地里,袅烟毫不停留,也一头扎了进去。 雨后的荒草沾了水,便有些沉甸甸蔫头耷脑,和风吹过,也不再是如同浪潮的波澜壮阔。 宁君惜与草履各自选了个方向,在入眼的杂乱荒草里分别绕圈,免得被袅烟真一锅端了。 据草履所说,袅烟的身手在这杀手之狱里绝 对能进前十,速度能进前五,若是以往,铁板钉钉是能出去的人物。 宁君惜寻思着,他碰上的人,身手最厉害的一定是死神猎手,虽然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突然没了消息,不过并不影响宁君惜对他的忌惮。 之后是孤风,这家伙速度绝对数一数二,能在两个身手如那个脸上糊了一半的家伙的手底下游刃有余,其身手可想而知。 再之后,便是那个让他吃了大苦头的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和那个白衣服的女子,哪个人他都够呛。 有了前面几个人的前车之鉴,宁君惜再想想袅烟,顿时连与他交手的心气都没了。 宁君惜在荒草间小心迂回,并渐渐往沉水河方向靠近,若是到了河边,他可以悄无声息泅水离开。 实在巧合得是,宁君惜越走越觉得熟悉,渐渐发现他竟然朝着红莲之前的驻地走,不由哭笑不得。 故地重游,这番荒草杂乱的模样倒是让人觉得有些物是人非的凄凉。 这时,不远处砰一声闷响。 宁君惜脚步一顿,知道是有个倒霉家伙踩了之前安置的雷果,不过无论是草履还是袅烟他都不在意。 草履这个人,实在古怪得很。 谁知,就是他脚步那一顿,一直提着的那口气便是一松,因为长时间运行轻功,真气在身体里似乎打了个结,整个身子都跟着僵了一下,荒草便发出了轻微折断声。 宁君惜心中暗道不好,深呼吸口气,提气便走。 只是很快,他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了点无奈神色。 然后,他蹲下身,伸手在左脚脚下,从侧边往脚底下开始抠东西。 他抠得小心翼翼,尽量少弄出点动静来,好一会儿才将脚下的那个东西拿出来,是一颗雷果。 他将雷果攥在手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便有些苦笑,抬头见到一个头发披散的人幽幽飘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算是自己把自己坑了吧? “前辈,您不是该嗖一下出来吗,这么光明正大的是不是不符合您的形象?”宁君惜知道自己躲不了了,很尴尬咳了一声。 袅烟一言不发,忽然加速,呼吸间到宁君惜面前,右手往宁君惜方向抓去。 宁君惜哪敢让他抓住,后仰避开,身形倒滑。 袅烟如影随形,丝毫不落。 宁君惜抬手格挡,不知是这一番逃跑实在精疲力竭还是那人力气确实是极大,宁君惜的手一下子被格挡了开来。 宁君惜心中一惊,手上动作却毫不停留,反手扣住袅烟手腕,另一只攥着雷果的拳头便那么砸了过去。 袅烟伸手成爪,他面前捏住那只拳头,用力捏下,手里忽然一股大力传来,紧接着,从那拳头里砰地炸出来个东西,烟雾瞬间熏了他一脸。 宁君惜毫不停留,瞬间爆退,然后飞快遁走。 他其实一点都不好受,整个右手似乎都散架了,所有骨头都疼,整条右臂被震得发麻,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耳朵里嗡嗡作响,但不逃难道等死? 袅烟没料到会有这等变故,本来就阴气森森的面色愈发阴沉,抹了把脸,脚步瞬间迈出。 因为知道越拖时间对自己越有利,宁君惜走得愈发小心,尽量找熟悉的路径走。 袅烟这次却没把宁君惜跟丢,紧追不舍。 两个人一追一逃,不知不觉便到了红莲之前的驻地,被清出的杂草与一些人迹还依稀可见,这是一片极好的交手之地。 “慢着!”宁君惜实在是跑得腿软,知道再跑就被追上了, 猛地转身,大吼了一声。 袅烟脚步一顿,微微抬头,露出一双阴鸷眸子,目光阴森看宁君惜。 “你我素昧平生,又往日无冤,近日之无仇,何必对我这么个小人物咄咄相逼。”宁君惜有点底气不足道。 袅烟嘴角扯出一抹很讥诮的弧度,一步步上前。 “慢着,你没觉得你足三里,神门酸胀,我告诉你,你中毒了,最好不要动武,毒性运转得快,等一下,神仙都救不了你了。”宁君惜动了动右手,整个手都跟着抽搐了几下,显然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袅烟脚步顿住,声音幽幽道,“接着说,我暂时不杀你。” “那东西是我身上的,我自然也能配出解药,但需要些时间。”宁君惜继续活动右手,疼得他眉头紧皱,声音却冷静至极。 “多少时间?”袅烟淡淡问。 “找齐了材料,一个时辰足矣。”宁君惜可不敢漫天胡扯,很坚决道。 “什么材料?”袅烟缓缓上前。 宁君惜回答,“罗应草,流苏花,春来,绿颖,宝珠子,当然这里都没有,不过这里有一样东西,取到了药到病除。” 袅烟皱眉,“什么东西?” “你的命。”宁君惜猛地前冲,如同一头正在奔跑的猎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柄匕首,划了过去。 袅烟伸手打去,宁君惜却忽然身子一矮,堪堪躲过,却见袅烟手肘弯曲直接撞了过去。 宁君惜抬手擎天,脚下一垛地面,整个人瞬间站直。 袅烟面色平静,另一只手握拳,一拳砸去。 宁君惜也同样一拳砸出,然后他一拳接一拳,一拳比一拳快,但到第六拳时,因为后力不足,并未打出,而是借势倒滑出去。 袅烟猝不及防,被连打了五拳,倒退数步,稳住身形,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他以为这小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还能让他后退数步。 不过,也就这样了。 他缓缓上前,并不说话。 宁君惜单膝跪地,大口喘气,连一根指头都不想动了。 一个东西忽然从宁君惜身上钻出来,如同幻影,一下子撞到袅烟身上。 袅烟觉得脖子上一凉,刚想伸手,那个葫芦样的东西嗖一下跑了。 宁君惜苦笑,这算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了吧。 袅烟却忽然觉得眼前模糊了一下,不由一皱眉,不再停留,直接抓向宁君惜脖颈。 宁君惜虽知躲避不掉,还是躲了一下。 耳边一点风声擦过。 袅烟忽然猛地抽回手,还倒退数步。 宁君惜眨眨眼,接着听到耳边有轻微嘶嘶声,连忙歪头一看。 小青盘在宁君惜肩膀上,警惕看着袅烟,吐了吐信儿。 袅烟视线模糊得愈发厉害,他也不确定是那个砰一声爆炸的烟雾还是被那个怪东西咬了一口的原因,不过留着这里必然讨不得好去,遂转身就走。 “小青,去咬他。”宁君惜连忙说,雷果里他放了迷药,虽然发挥效果慢一些,但也差不多了,这么好的机会,以后可是难找。 小青又嘶嘶了两声,整个蛇身蔫了下来,往宁君惜手腕上一缠,不动了。 “诶?”宁君惜一愣。 小葫芦见没了危险,不知从哪里又嗖一下溜了回来,钻进宁君惜怀里,抬头眨巴眨巴眼。 宁君惜看着它,也眨巴眨巴眼。 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第二百七十五章 名额出来了 http://.biquxs.info/

哇,你轻点。” “活该,谁让你不叫上我的。” “你当时不是在换衣服嘛。” “那你不能等等我。” “我哪知道你回来得这么快。” “那你也得等我,要不是我来找你,你已经凉了。” “是是是。” “这还差不多。” …… 丝丝给宁君惜包扎好伤口,便在一边游荡,因为闲得无聊便将小怪丢到泥坑里看它旱鸭子游泳。 小怪本来就比较笨拙,在泥泞里转一圈就似乎只青蛙,只会蹦跶了。 丝丝还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笑得前仰后合,只差没满地打滚了。 于是乐极生悲,这丫头被草叶子一绊,一屁股坐在了个泥坑里,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你小心点。”宁君惜半靠在一堆湿漉漉的草上,昏昏欲睡,听到动静抬起眼皮,打了个哈欠。 “咦?”丝丝忽然惊讶低呼了一声,然后用力一拔。 一大片木刺如同天女散花洒了出去,正好擦着宁君惜头顶,最后钉在不远处,范围足有数丈,噗噗噗一片木刺扎入泥里的闷响。 宁君惜愣是没敢动弹,等结束了,诧异看丝丝,“你刚才干什么了?” 丝丝还抓着一截草绳子,眨眨眼,一脸无辜,“不知道啊,我就是抓到了根绳子用力一拉,然后就这样了。” 宁君惜撇了撇嘴,猫着腰,沿着木刺射来的方向走过去。 “喂,你小心点啊。”丝丝连忙叫。 “嘘!”宁君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脚步放轻缓了些。 他才走出数步,草叶微微抖动,紧接着嗤嗤一连串声响,又是一大片木刺铺天盖地洒落过来。 宁君惜连忙后撤,后跃几个筋斗才顿住身形。 那一大片木刺来势迅速,等宁君惜稳住身形,已经没了。 宁君惜转头看了眼铺在地上的那些木刺,将右臂上的几个木刺拔下来,揉了揉手臂。 刚才右臂不好使,就被钉了几下,现在就更不好使了。 丝丝小跑过来,“你没事吧?” “没事。”宁君惜苦笑了下,又看了眼之前大体射出木刺的地方,不想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走吧。” “不再去看看了?”丝丝反而惊讶起来。 “不了,这应该是红莲他们的后手,只是没想到计划比不过变化,做了无用功。”宁君惜愈发苦笑起来,挥挥手,“走吧,走吧。” “哦。”丝丝往那边瞅了两眼,也没打算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好心道,“用我扶你吗?” “不用。”宁君惜小小打了个哈欠,“看到草履了吗?” 丝丝摇摇头,“对了,虽然我不喜欢她们,你也不用把红莲千娇赶走啊,好歹相识,这么做挺不厚道的。” 宁君惜看了丝丝一眼,笑容有些勉强,“有点误会,她们跟我们一起,对谁都不好,所以便没留她们。” 丝丝没听懂,不由撅了撅嘴,刚想说话,身子忽然顿了一下。 “怎么了?”宁君惜见丝丝神色有异,便问了一句。 丝丝摊开右手,手心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金色王字熠熠生辉。 宁君惜莫名其妙眨眨眼。 丝丝也眨眨眼,抓过宁君惜右手粗暴摊开,疼得宁君惜龇牙咧嘴,然后,她皱起眉,很不解看宁君惜,“怎么会没有?” “这是什么?”宁君惜连忙将手抽回来,捧着右手咬牙切齿。 “杀手之王的印记啊。”丝丝皱着眉头去翻宁君惜的左手,也没有,抬头道,“你脑袋里没出现点其他东西?” “什么东西?”宁君惜皱眉问,这小丫头片子一点也不知道温柔点。 丝丝瞅了宁君惜两眼,试探性道,“比如,出去的地方?” 宁君惜猛地一个激灵,“你是说,名额出来了?” 丝丝点点头,很郁闷道,“应该是的,但是,你为什么没有标记?” 她蓦地瞪大眸子,“你不会是死了吧?” 宁君惜没忍住翻个白眼,可手上一阵剧痛又让他皮不起来了,“可能是我不是缥缈阁之人,没有印记吧。” 丝丝哦了一声,还在不死心扒拉宁君惜的手,确定的确扒拉不出来后,抬头道,“宁君惜,要不你把衣服脱下来,说不定在身……” “行了。”宁君惜连忙打断,拍拍丝丝脑袋,“不是有你嘛,都一样,对吧?” “也是哦。”丝丝瘪嘴,然后,眸子一亮,也跟着笑靥如花起来,挺挺胸膛,一脸傲娇,“那以后,我罩着你。” “好。”宁君惜笑了笑,悄悄把右手藏到身后去,免得丝丝一皮又让他遭罪,“不过,这个杀手之王……不是只剩下十人才出现吗?” “对呀。”丝丝点头,又歪歪脑袋,一脸天真,“也不知道又是谁凉了。” 宁君惜皱皱眉,心中有几分猜测,不过也不好信口开河,提议,“先回去看看,应该会有人给我们答案的。” “哦。”丝丝应了一声,“去哪儿?” “去找燕回。”宁君惜抬了抬手腕,小青缠在上面睡得正香,宁君惜便无奈看丝丝。 丝丝揪着小青蛇尾巴一绕便撸了下来,然后拎着尾巴在面前晃晃,“别睡了,带我去找燕回。” 小青缠成一个八字,不想动弹。 丝丝敲了敲它脑袋,“快去,否则十天不许吃饭,不许河水,不许乱跑。” 小青嗖一下溜走了。 “真好。”宁君惜有点羡慕,他家的宠物都是路痴,也不听话。 …… 名额一确定,便是再有深仇大恨的人也不会再动手。 宁君惜,丝丝跟着小青返回,便见到夏津,燕回与血狼,楚晓,红莲在一起。 夏津很悠闲嚼着根草,哼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小曲儿,燕回在闭目养神,血狼,楚晓盘膝调息,身上略显狼狈,最狼狈的是红莲,只是略一扫便可见到十几道刀伤,脸上那张面具也不见了,目光却冰冷盯着血狼。 气氛稍微有些怪。 几个人听到动静,齐齐将视线投过去,红莲只是皱了皱眉,血狼眸子却霎时冰冷下来。 丝丝赶紧往宁君惜面前挡了挡,生怕谁忽然扑过来给宁君惜一刀,宁君惜却并不怎么在意。 宁君惜低声询问,“怎么回事?” “你干嘛去了?”夏津将草丛嘴里揪出来,微微抬了抬眼皮问。 “我……去杀了几个人。”宁君惜清晰看到了夏津手心的金色王字,暗道看来名额真出来了,声音更低了几分。 “那两个丫头片子跟你想到一起了,结果,就这样了。”夏津也压低了些声音,还挤眉弄眼。 “其他人都死了?”宁君惜心中暗暗庆幸他快了一步,否则估计红莲也活不下来。 “玉书生没死,这龟孙子趁着人家打架,自己先溜了。”夏津呸了声,显然很看不上玉书生这个家伙。 “袅烟呢?”宁君惜又问。 “不知道,楚晓说追着两个孙子去了,你没宰了他?”夏津瞅着宁君惜,神色很惊奇。 宁君惜脸色有点黑,转移话题,“草履没回来吗?” “他不是跟着你的吗?”夏津奇怪道。 宁君惜噎了一下,“那个,确定几个人了?” “自己数。”夏津努努嘴,又拔了根草,继续嚼着。 宁君惜无奈看了丝丝一眼。 丝丝比了个七,表示还有七个人。 宁君惜咧咧嘴,“休息一会儿吧。” 丝丝才不累,眨眨眼,“我饿了。” “你捉来,我给你烤。”宁君惜小小伸了个懒腰。 “好咧!”丝丝立即跳起来,神采奕奕窜了出去。 宁君惜看了眼燕回,撞撞夏津,“他怎么样了?” “比你好。”夏津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宁君惜也不尴尬,只是笑笑,忽然觉得有人在看他,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却只是树影婆娑。 他只当是自己这些天太谨慎,以致疑神疑鬼了,不过如今名额都出来了,应该不会再如之前那般剑拔弩张,便小小打了个哈欠,闭上眸子。 夏津瞥了眼宁君惜,也歪头看了眼宁君惜之前看的方向,歪嘴笑了一下,继续哼唱小曲。 此时,正有个清冷淡漠的身影漠然看着几个人这边的场景,眉头微皱。 然后,他低头,右手微微摊开,疑惑低喃,“为什么是鬼哭丘?”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一点绿芒 http://.biquxs.info/

一伙儿人休整了近一个时辰,齐齐往鬼哭丘方向而去。 故地重游,丝丝与宁君惜都没怎么触景生情。 宁君惜对于上次来看到的黑影很好奇,所以到了鬼哭丘地带便时不时抬头往天上看看,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夏津不知道宁君惜的心思,只以为这小子是听到鬼啸似的风声心慌,就没好气说,不下雨,也不打雷。 宁君惜只是笑笑,并不解释。 丝丝手里抓着一条烤蛇,啃得穷凶极恶,似乎那条蛇惹了她八辈祖宗,宁君惜提醒过几次吃慢点,可这丫头就是不管不顾,最后宁君惜也不管不顾了。 事实上,丝丝现在看到蛇就满满恶意,似乎是报复当初群蛇咬她,所以要自己咬回来,宁君惜看着挺无奈的。 燕回现在被夏津背着,两个人都不怎么情愿,燕回看夏津就跟看到杀父仇人一样,夏津倒是轻描淡写,说有本事你不让我背,燕回也是个厚脸皮,回一句,我没本事,继续瞪夏津,夏津毫不在意。 血狼走在最前面,他身后是楚晓,然后是夏津与宁君惜,这一路上,血狼时不时会瞟一眼宁君惜,瞟得宁君惜心里都有点发毛了。 楚晓是个老实的,似乎一个木头,与队伍最后面的红莲倒是很像,不多说,也不多问。 队伍走到鬼哭丘最深处,也是最高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血狼径直坐去一棵树下闭目调息。 楚晓与红莲也各自坐下。 夏津很不客气把燕回往地上一丢,疼得燕回龇牙咧嘴,抬头就又拿一种恶狠狠的目光瞪夏津了。 夏津回瞪回去,“再瞪抠出你眼珠子来泡酒喝。” 燕回继续瞪,不以为然。 夏津就没好气转头去看宁君惜,“傻小子,你看这个不识好歹的,我忍不了了,这就把他眼珠子抠出来。” 宁君惜刚劝丝丝把那条啃得它老娘都不认识的蛇丢掉,听到这么一句,很无奈道,“夏津,我饿了。” “自己去找,我累了。”夏津往树上一跳,靠在树上不动了。 宁君惜毫不在意,解下水囊给丝丝,“喝水。” 丝丝接过,咕嘟咕嘟就喝起来。 宁君惜凑到燕回那里问,“估计什么时候能出去?” 他的确是饿了。 “不知道,要看出口什么时候出现。”燕回抬头看了看天空,微微皱眉。 “怎么了?”宁君惜看出燕回有心事,在他旁边坐下问。 丝丝也跟着坐下,将水囊还给宁君惜。 燕回张张嘴,最后只是摇摇头,“觉得不太对劲,但说不出哪里不对的。” 宁君惜见他不想说,也不勉强,“那就睡一会儿,有事叫我。” 他说完,便闭目养神起来。 燕回欲言又止,还是没说什么,又看了眼头顶,闭上眸子。 丝丝本来也想闭目养神,结果闭目了没多少时间,又眸子睁开一条细缝,在宁君惜脸上扫了扫,偷偷伸手将小怪从宁君惜口袋里摸出来。 小怪赶紧啾啾叫起来。 宁君惜只是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丝丝顿时眉开眼笑。 小怪蔫头耷脑。 …… 林风微冷,密林中不知何时传出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一阵又一阵,东西南北,似乎无处不在。 宁君惜皱皱眉,睁开眼四顾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心中却开始打鼓,要是一群像冥兽的那东西将他们都包围了,那就有得乐子了。 丝丝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还是蜷缩在他身边,似乎一只小猫,梦里还抓着小怪不撒手,把宁君惜看得挺无奈的。 燕回受伤嗜睡,睡得沉了些,并未被惊动。 不过其他几个人已经察觉,血狼,楚晓,红莲三人已经站起身,做出防范姿态。 夏津虽还靠着树没睁眼,耳朵却也竖了起来。 宁君惜略一犹豫,去推了推燕回,见他睁眼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了下仔细听。 燕回点点头,表示明白。 宁君惜没急着叫丝丝,因为他只要把被这丫头压着的衣角揪出来,这丫头便能惊醒,而且很快做出警戒姿态,鬼知道这丫头为什么每次睡觉都能压着他衣角。 那窸窸窣窣声并未停,声音也没变大或变小,似乎是兔子 猫狗之类的东西在草丛里打滚儿的声音。 因为什么都没发生,几人便愈发难以释怀,而缥缈阁的人耐性都不会很差。 不过,很快,所有人心中一松。 密林中跳出来两个人,玉书生和草履。 夏津在树上啐了一口,“龟孙子!” 三个人只是皱了皱眉,没说话。 玉书生一点也不觉得尴尬,还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才坐去一边树下等着。 草履冲宁君惜笑了一下,径直走了过去。 宁君惜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下。 “小心些,这一片聚了很多,嗯,像猫的长了三个角的怪东西,来者不善。”草履坐下后,忽然收敛了笑意,低声说了句。 宁君惜心中一惊,又疑惑道,“那你为什么还来?” “这里是出口。”草履并不在意宁君惜的怀疑,解释了一句。 宁君惜哑口无言,过了会儿又问,“不跟他们说一声?” “我跟你说了一声,可你会走吗?”草履笑得有点玩味。 宁君惜愣了一下,皱皱眉,无奈道,“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想要什么。” 草履只是微笑。 宁君惜不再看他,晃了晃丝丝。 丝丝皱皱眉,不愿睁眼,含糊道,“做什么?” “我要离开一下。”宁君惜轻声说了句,在听到丝丝嗯了一声,才把自己的衣角抽回来,点了点小怪脑袋,微微提气,跃上了树。他准备找夏津聊聊。 小怪啾啾了两声,仰起脑袋找宁君惜,没找到,不由蔫头耷脑起来。 草履也伸手点了点小怪脑袋。 小怪啾了一声,整只鸟都往丝丝手里缩了缩。 草履不在意笑笑,微微眯起眸子。 他双瞳中各有一点诡异的绿色,米粒大小,显得整张脸都有些诡异。 丝丝梦里忽然哆嗦了一下。 草履眸子闪了一下,那点绿芒消失不见。 小青从丝丝袖子里探出头来,四下看看,又缩了回去。 草履又笑了下,靠在宁君惜之前靠的位置,微微阖目,呼吸均匀。 第二百七十七章 陷阱 http://.biquxs.info/

夏津前脚骂了龟孙子,几个呼吸就睡得很香了,连宁君惜坐到面前都没醒。 “夏津,我跟你说点事。”宁君惜踢了踢夏津坐着的树干,小声商量。 夏津砸吧了下嘴巴,翻个身,背对着宁君惜继续睡觉。 “我知道你在装睡。”宁君惜无奈扯了扯嘴角,这家伙还能装得更像点吗,“这里很怪,我想问你,我们能不能先离开,等出口出来了再来,免得出什么事。” 夏津打了个喷嚏,动了动鼻子,还在睡觉。 宁君惜可没心情跟他耗,耐着性子将上次他跟丝丝这里的经历说了一遍,又说了草履跟他说的那几句话,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微微皱眉,“你觉得没什么?” 夏津打了个哈欠,转身看了宁君惜一眼,睡眼惺忪,有一脸惊讶揉揉眼睛,“咦,傻小子,你怎么上来了,稀罕稀罕啊。” 宁君惜脸黑了黑,淡淡道,“打扰了。” “回来,开个玩笑。”夏津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根草,懒洋洋嚼着,抬头看了眼天空,伸手一指,“喏。” 宁君惜转头看过去,见天空虽还是昏暗,却不知何时有了一点光亮,在东北方向如同抹了一点胭脂。 他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要天亮了。”夏津意味深长说。 宁君惜还是没反应过来,不解皱眉,“什么?” 夏津无奈看了宁君惜一眼,“芥子中,混沌无日月分别,芥子开,清者轻,浊者沉,混沌分……” 宁君惜恍然大悟,“出口出现了。” “差不多。”夏津小小伸了个懒腰,“终于又能晒太阳了,期待啊。” “不对吧……”宁君惜抬头看着那点光亮逐渐扩大,似乎黎明将至的天色开始转亮,如同混沌芥子分开,愈发诡异玄奥,眉头却又皱了起来。 他记得《芥子气》上写的是,芥子中,混沌无日月分别,芥子开,清者轻,浊者沉,混沌分,出口居于中。 可天象显示的,他们所在之地应该为清,沉水河下游为浊,那个中间位置应该是沉水河上游,难道是他理解错了? “喂!傻小子,想什么呢。”夏津见宁君惜发愣,在宁君惜面前晃了晃手,“下去了。” 他招呼了一声,便跳下了树。 “是我理解错了吗?”宁君惜心中惊疑,又看了眼愈发给人天圆地方感的天空,愈发迟疑,“可是,怎么理解,也不该是这里啊。” …… 风卷起枯叶,在乱石间徘徊。 这里还是一片黑暗之地。 那条似乎白练天垂的沉水河,似乎河底出现了无底洞,半空中的河水开始打旋儿,渐渐愈发剧烈,激得河水四起,溅在不远处的一人身上。 “为什么会不对?”那人微微皱眉,愈发疑惑不解。 他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似漫天是云,光线便自云块间微微透出,又好像无数碎片强行黏合,某一刻便会支离破碎。 …… 在鬼哭丘上,突兀两股狂风平地而起。 等待的众人只觉得两股澎湃的气流滚滚迎面,皆不敢大意,瞬间爆退。 等几人停下,但见虚空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巨大的漩涡,漩涡边线上有狂暴的气流翻滚,似乎永无止息。 下一瞬,一道身影凌空而出,朝着那黑暗漩涡中扑去,是袅烟。 在他触及到漩涡的瞬间,一股黑暗气息将他彻底笼罩住,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接着,一道白练往漩涡中飙射过去。 是玉 石。 白练在触及漩涡的一瞬,玉石面色忽然一变,一甩衣袖,将那条白练舍弃,身影偏折而回。 这时,却见那巨大漩涡在吞没掉那条白练的同时,又一道黑色雾气自漩涡中涌出,直击向玉石。 玉石反手又一条白练打出,那道雾气如有实质,硬生生将白练逼得倒转回去,雾气一下子砸在玉石肩膀上,一瞬消失。 玉石吐出口鲜血,就那么昏了过去。 小丑落后玉石半步,见玉石转身,便快速转身,落地正巧在宁君惜几步外,让宁君惜眼角抽了一下,本能往后退了半步。 不过,小丑显然没注意到这一点,只是见到了玉石的凄惨模样,心中不由一阵发寒,暗道袅烟那个家伙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其他人面色也都是一凝。 谁也没料到,杀手之狱的出口会是这么大的一个陷阱,一时都没了动作。 这时,密林间的窸窸窣窣声忽然大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靠近。 一只狸猫大小的东西嗖一下从密林间窜出,往燕回脸上挠去。 “滚!”燕回抬手将匕首划过去,将那只东西打飞出去,砸在一棵树上。 是一只三只角的像狸猫的小兽。 “好大力气!”燕回皱眉嘀咕了一声,忽然听到宁君惜大叫了一声,“小心!” 他想也不想,手臂一抡,一拳头砸了过去。 一只小兽被砸飞出去,两只小兽却扑在了他手臂上,张嘴就要咬下去。 这些小兽,速度实在太快。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拳头忽然抡过来,砸在一只小兽脑袋上,将那只小兽砸飞了出去。 另一只小兽受惊,猛地窜了出去。 “小子,这么菜?”夏津两只手臂挥舞,将扑上来的小兽一一砸飞出去,应付得焦头烂额,还不忘调侃一句。 燕回自然没空瞪他,手在脚踝处一抹,两手便各一柄匕首,勉强应付。 草履在燕回不远处防守,但他只伤不杀,下手并不重,甚至有些小兽被他砸一拳还能继续爬起来加入战团。 只是这点,所有人都忙着防守,没人注意。 另一边,宁君惜也在杀兽,他只左手持软剑,因为右臂不好使,与丝丝背靠背而立,心中前所未有地想毛球。 小青也不再睡懒觉,而是盘在宁君惜右肩膀上,免得宁君惜躲避不及被那怪东西得了空档。 别看小青个头小,它一尾巴甩过去的力道比丝丝的一拳还大,能瞬间将一只正在前扑的小兽就那么抽飞出去。 只是那些小兽似乎杀之不尽,一波打死,另一波又涌上来,逼得一伙儿人不断后退。 直到夏津大吼了一声,“别退了!不要命了!” 一众人这才察觉,他们已经距离漩涡很近了,心中都不由颤了下。 宁君惜心中也颤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丝丝,落雨盒!” 丝丝瞬间了然,一大片木刺接着铺洒了过去,十几只小兽跌落下来,被后面的小兽践踏淹没。 宁君惜砍落面前的几只小兽,“还剩多少?” “二十三盒。”丝丝说着,又拆了一盒。 “这么少?”宁君惜惊讶抬头。 “你又没再给我。”丝丝还有心情跟宁君惜犟嘴。 宁君惜哑口无言,然后想到沼泽地里的那些木刺,早知道就把那些木刺捡起来回收利用,真是连肠子都快悔青了,见她还想拆,连忙道,“省着点!” 丝丝反手又扫出一大片木刺,宁君惜身侧的小兽顿时少了很多,“知道了。 “往这边走!”夏津又大吼了一声,方向却是往宁君惜这边凑了。 宁君惜看了眼他,也没心思计较,想突围他与丝丝两个人显然不太可能,多一个人要多一份力气。 一伙儿人聚在一起,每个人的压力都减了些。 宁君惜有空扫了眼跟着的人,竟然都没死,他不由皱了下眉,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妥当,不过这时候也没空多想,直接道,“丝丝!” 一大片木刺便在丝丝面前铺洒了出去。 一伙儿快速上前,在小兽涌上来之前,很快将那片空出的地方占领。 …… 黑暗森林的那栋木屋里,坐在轮椅上的美人儿在摆弄他的瓶瓶罐罐,这时,手上动作一顿,微微皱眉。 然后,他转头看了眼房间里唯一那张桌子前的那个正在喝酒的白衣僧人,“出了些麻烦,需要禅师出手帮个小忙了。” 一禅歪歪头,有些睡眼惺忪,“嗯?做什么?” “具体我也不知,只是与那个焚尸坑有关。”萧忆昔推着轮椅缓缓到桌前,“可能是又蕴养出了一个恶灵,活着是更难缠的东西,不过,那里经常……” 他还没说完,一禅猛地一拍桌子,酒已醒了大半,“这还叫小忙?” 萧忆昔微笑了下,“那里实际上经常会蕴育出一些怪东西,这次若不是那个小朋友进去了,那些人我都会舍弃,免得带出来不干净的东西。” “你……你简直要气死我。”一禅指着萧忆昔的鼻子,手都有点抖,愤愤说了一句,身影瞬间离去。 萧忆昔摇摇头,语气中有些遗憾,“可惜了几枚好棋子。” 然后,他转动轮椅,微微抬高声音,“无情,活着出来的人,全杀掉。” 几个呼吸,一个迟疑声音响起,“丝丝呢?” 萧忆昔一愣,又笑了下,“罢了,你问问宁君惜要不要,他若不要再杀。” “是。” …… 极致的疲惫,会让人变得麻木。 似乎永无休止的杀戮让所有人从理智变得麻木起来。 若是换其他人,可能会疯,会崩溃,会痛哭流滴,坐而等死,但这群人从小经历的便是命悬一线,所以只会麻木。 所有人脚下踩着的不再是土地,而是有些温软的小兽尸体,几人手上的动作都已经是机械地挥砍,只要一停下,只可能引颈就戮。 燕回先一个倒下,很快被小兽淹没。 接着是楚晓。 然后,却不是宁君惜,而是丝丝。 宁君惜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他杀得脑袋迟钝,但却记得要护着丝丝安全出去,所以在丝丝被小兽淹没的前一瞬,这个傻瓜直接扑了过去。 宁君惜没有感觉到啃噬,只是无数的踩踏,踩在伤口上,很痛,但浑身的麻木酸痛又让他觉得这种痛一点都不真实。 紧接着,他似乎听到了梵唱,隐隐约约,面前似乎看到了宏大的金身佛像,模模糊糊,肃穆又慈悲。 他脑袋里一片混沌,一时间不能理解怎么会这样,只觉得莫名其妙。 只是又感觉那种踩踏感渐渐减少,然后,有股大力一带他,整个身子轻飘飘的。 他努力睁开眼,眼皮却沉重至极,只是隐约看到模模糊糊的黑色逐渐填满了视线。 满目残肢里,一白衣僧人现出身形,皱眉看着那个渐渐缩小的黑色漩涡。 然后,他冷哼了一声,“便是地狱我李禅也敢闯闯。” 说完,他身影化作一抹金光,瞬间消失在黑暗漩涡里。 第二百七十八章 如佛身处地狱 http://.biquxs.info/

杀手之狱开启之日,也是黑暗峡谷为数不多的几次能见到阳光的时间。 虽然,在无数密密匝匝的枝桠和雾气里,短暂的阳光并不能带来多少温暖与光明。 萧忆昔推着轮椅坐在木屋前,摘掉帽衫,微微仰头看着天空。 太阳因为常年存在的雾气显得渺小而缺乏真实感,并不能让人感觉到它的存在,但它的的确确是存在的。 “真是苍白无力的东西啊。”他轻轻叹了口气,又微微抬高了些声音,“无情,拿枚铜钱来。” “是。” 身后静立的人转身进屋,没一会儿又返回,将一枚模样普通的铜钱恭敬递过去。 萧忆昔接过将铜钱举在面前,透过浅淡光线,隐约可见铜钱微微透明。 于是,他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欣慰道,“不过,还是能让人察觉的。” 他心情似乎变得愉快了许多,“无情,你说,这枚铜钱应该投给谁?” 黑衣淡漠的身影一言不发。 “每次都是我决定,太没有意思了。”萧忆昔补充了一句。 无情沉默了一个呼吸,“北边。” “我以为你会说东边。”萧忆昔有些遗憾,将铜钱一丢,一处白雾迷蒙里传出清脆的玉石相击声,然后,他补充道,“但是,我选了南边。” 无情低头不语。 “出来的几个人关去桐林,不要让他们接触其他人。”萧忆昔又说。 无情身子一颤,瞬息低头道,“是。” “死神和孤风也去。”萧忆昔补充,“去吧。” …… 往前推移二十年或者二十五年,是白衣僧人李禅风头正盛的时候,那时他名动天下,数万人围观相迎,佛法之博大精深令人望其项背,为人之中正平和令人心向往之。 但往前推移四十年,也就是李禅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禅师时,是李禅最不讲理的时候。 那时,刚从等闲寺出来李禅会因为无意听了密宗的一句‘不过尔尔’,从东秦千里迢迢横穿万里雪原,孤身独闯北蛮,与整个密宗吵架,而且吵赢了。 要知道,密宗作为这天底下唯一一处上古炼体术最齐全之地,便是神游境的老前辈都少敢孤身前去踢馆子。 而那时,李禅不过而立,还未入宗师境。 后来,李禅因为与普陀寺老和尚寂空大师论道而渐渐名气大涨,却因为剑气长城那边有言传过来,佛者,不过一群贪生怕死之辈,这位火气又大了的年轻人赤手空拳便去了剑气长城。 然后,这位年轻禅师在剑气长城一待就是五年,杀得妖不比任何一个金刚境的大佬少。 那时,他还只是宗师境。 在这位年轻禅师离开剑气长城时,那个狂妄发言的年轻人与他背后的整个家族都冲他低头弯腰,是敬重也是道歉。 不过,出了剑气长城后的年轻禅师,也被很多人抨击,说杀孽太重,年轻禅师只是淡淡一句,“苦海无涯,我助它们渡海,何错之有?” 再后来,因为拿这件事说事的人没人吵架吵的过李禅,这件事渐渐压下,李禅又因为西夏王后的一句‘姿容一般’跑去西夏王城与西夏王后讨论怎么 样才算姿容居上了。 这次,明面上,李禅没吵过,因为西夏王后是当时天底下最漂亮的美人儿,这点没人能质疑。 所以李禅丢了些面子,不过,为了那个这辈子都忘不了的那个女子,他也不觉得丢人。 但是,后来,这个出家人估计觉得不解气,便在西夏王城城墙上大吼,“王春燕,我李禅只参一禅,那你就是我的禅。” 这可真真是丢大人了。 不过,李禅可没在意这些。 因为,后来是西夏王后私下里捎了一句话给李禅,她输了。 于是,那天,这位胆大包天的年轻禅师又犯了一戒,他喝酒了,而且酩酊大醉,被人家丢到街上晾了大半夜的那种。 因为李禅被一个人忽悠过,那人说,痛快时大口喝酒,才是大善。 于是,这位年轻禅师就喝酒了,而且也觉得,大善。 所以,要说这位一禅法师是个好招惹的主儿,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这禅师混起来,那是真混。 在李禅现身在黑色漩涡中时,他背后霎时亮起一尊数丈高金佛,一道道梵音自他口中发出,自大佛口中吐出。 一瞬之间,无数黑暗被驱散。 方圆数丈,一片光明。 数丈外,幽绿色鬼火在起起伏伏,如同活物,却无一往前半寸。 不知边际的黑暗里,传出幽幽渺渺的鬼语,似乎无处不在。 “蝼蚁安敢与天齐?” “残灵而已,口出狂言。”李禅冷哼一声,他身后的金身大佛瞬间长大数丈,愈发显得宏大肃穆。 “佛者,渡世,何以杀生!”那鬼语声音忽然缓和下来。 “既已死,何以寄人而生,害人也,不若渡之背苦海。”李禅不为所动,他身周金色扩散,无边黑暗渐渐退去。 “谬论!”那鬼语瞬间恼怒起来,幽绿色的鬼火骚动起来,一簇簇往金色佛光中撞去,发出尖锐的鬼叫,伴随着青烟袅袅,鬼火化作青烟消散。 “阿弥陀佛。”李禅席地而坐,眼中有慈悲之色。 然后,他干脆闭上眸子,岿然不动。 四周的佛光愈发宏大刺目,渐渐扩大,范围越来越广。 佛光四周,鬼火跳跃飘忽,鬼叫声彼此起伏。 如佛身处地狱。 …… 桐林,也是一片枯木林,但其中生长了数之不尽的桐花。 桐花,是一种低矮小树,形似梧桐,花开却是火红,形如火凤,香如芙蓉,因此有了‘凤依梧桐,花开如火,其香芬芳’的美名。 当然,在黑暗森林这片只有黑白色的世界,这种桐花自然是没有多少美感的,只是却是缥缈阁之人避之不及之物。 但凡缥缈阁杀手,闻桐花香如嗅毒药,遭似灼心之痛,且嗅之越多,痛越重,最后痛不欲生。 所以,桐林方圆百丈之内,一般无人。 此时,一行七人正缓缓走在桐林之内,幽幽旋律在四周草木葱郁间飘荡,淡淡花香沁人心脾。 在某一刻,为首那人消失不见,幽幽旋律也随之消失。 如同傀儡的人如同被一盆凉水瞬息泼下, 猛地惊醒,警惕四顾,下一瞬只觉得心如灼烧。 一阵寒风吹过,所有人尽数倒下。 …… 宁君惜看着这片金光普照的世界,有点发愣。 倒不是面前的场面有多宏大,而是被这片白骨地惊住了。 这要多少人才能造就这般放眼皆是白骨的大场面啊。 “呦,醒了。”一个轻快声音忽然响起。 宁君惜愣了一下,抬头看过去,眨眨眼,“我好像见过你?” 白衣僧人笑容温和,“柳儿,我是李柳儿她爹。” “那个,打了小齐叔一拳头的……”宁君惜恍然,便想抬手去指他,结果身子太弱,反而趔趄了一下,身下的白骨卡拉一声就碎成了几块。 “抱歉,抱歉。”宁君惜连忙龇牙咧嘴着道歉,还挪了挪身子,结果几根骨头都跟着碎了,看得李禅有点好笑。 “就你这样,还想报仇啊。”李禅调侃了一句。 “前辈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其他人呢?”宁君惜很快也破罐子破摔起来,不再理会那些骨头,好奇道。 “不要喊我前辈,叫我一禅即可。”李禅在宁君惜身边坐下,“这是一片神域,至于我怎么进来的,看到你被带进来了,就跟着进来了。” “神域是什么?”宁君惜茫然,他读了那么多书,这个名词一点都没印象。 “就是神明的领域,在这里神明是主宰,进入这里的人反抗不了它。”李禅解释道,“就像,龙首山和黑泽。” “你……”宁君惜愕然看他,又瞬间了然,神色便变得不那么乖巧了,“老头子让你来接我的。” “幸好是我来,其他人来还真挺难办的。”李禅没否认。 “这里还是黑暗峡谷吗?”宁君惜不是很能听懂。 “你可以理解为一处折叠空间,还是在黑暗峡谷里。”李禅耐心道,“至于其他人,外面的我不知道,这里面的除了你,其他人情况都不会很好。” “有没有进来一个少女,她手腕上应该缠了条青蛇。”宁君惜有些焦急起来。 “别急别急,”李禅依旧从容,“这里很大,要找完还需要些时间。” “哦。”宁君惜瞬间蔫头耷脑下来,又想到小怪和小葫芦,连忙在身上摸,然后紧张起来,“有没有……” “这儿呢。”李禅从僧袍一侧的布口袋里面拿出一只白鸟,一只小葫芦,“它们灵智浅薄,我就让它们睡一会儿,不必担心。” 宁君惜接过,松了口气,这才觉得口干舌燥,将两个小东西放好去摸水囊,没摸到,便赧颜起来,“有没有水?” 李禅将水囊递过去,“一时半会儿出不去,节省着喝。” “嗯。”宁君惜小小喝了一口,又递回去。 “你拿着便是。”李禅起身道,“可以多睡一会儿,我再四处找找,若是找到了出口,也好尽早出去。” 宁君惜点点头,抱着水囊躺下,乖乖闭上眸子。 李禅看着,不禁莞尔,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有些孩子气是难免的。 他又转头看向远处,金光之后便是黑暗,眉目又凝重起来,后迅速离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一个叫王春燕的女子 http://.biquxs.info/

极度的安静容易让人昏昏欲睡,或者胡思乱想,而胡思乱想的下场要么是自己吓唬自己,要么是好奇心爆棚。 宁君惜迷迷糊糊睡过去了两次,便再没了睡意,实在是骨头硌的难受,坐在白骨堆里抱着水囊四下张望。 他其实挺好奇这个神域的,这么多白骨总不可能真是这般金光普照的祥和景象,但有些担心,若是他乱走,会不会闯祸。 不过,宁君惜很快就不犹豫这个问题了,摇摇晃晃着站起来,四下看了一圈,想了想,晃晃悠悠往一个方向去了。 嗯,他就远远看着,觉得不对劲立即转头,绝对不添乱。 …… 事实上,金光普照之地只是大约方圆一里的面积,在这片看不到边际的黑暗里估计占了不足十分之一,但已经是李禅的全力以赴。 李禅站在金光与黑暗的交界之地,看着黑暗中鬼火如同飞蛾扑火,一**撞向金光,面色肃穆。 几百年积煞,总不可能真让一个只是大宗师的家伙轻而易举化解了,即使他是真的佛法精深。 他现在这般,更多的是在跟外面的家伙比耐性,等那个近乎半神境界的残灵出来,然后超度掉。 他可不信形成这片破损神域的是千年前那个陨落在此处的冥神,在他推测,多半是有恶灵借着那点气运误打误撞重修了神道,半神半鬼,还想找个合适的肉身做个半人。 既然那个不神不鬼的家伙还未善罢甘休,毫无疑问,外面的人都不能让它满意,里面的人倒是可能性很大。 但已经知道了部分真相的僧人更清楚,这有多荒谬。 “这世道果然多是糊涂鬼啊。”这个白衣僧人不由感慨,然后他转头看向身后,看到一个身影摇摇晃晃走了过来,便招了招手。 宁君惜走得依旧慢悠悠的,倒不是他不愿意走快了,而是没力气了,他已经好几天没吃一点东西了。 “难怪柳儿跟你熟,原来你们两个都喜欢乱跑。”李禅笑眯眯调侃。 “饿了。”宁君惜一屁股坐在白骨上,病蔫蔫道。 李禅沉吟了下,“那只鸟太小,你可以把那只小葫芦吃掉,味道应该不错。” 宁君惜愕然抬头看他。 “怎么,你想让我割肉喂你?”李禅忽然瞪大眸子,一脸惊悚。 宁君惜哭笑不得,便不再跟他开玩笑,“还没找到其他人吗?” “你看呢,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李禅也不再瞒宁君惜,“干脆跟你说了吧,以现在的情况,外面估计都没活口了,所以,也别抱侥幸心理了。” “哦。”宁君惜脸上倒看不出多少失望情绪,只是耷拉下脑袋,愈发病蔫蔫起来。 “话说,若是柳儿看到我带回去个这样的宁君惜,估计要一个月不理我。”李禅坐到宁君惜身边,很忧郁说了句。 “嗯,柳儿,她在雪原?”宁君惜愣了一下。 “对,去了便再没走,她娘亲在等闲寺估计要想死她了。”李禅愈发忧郁,似乎面前这般困局都比不过那娘俩。 “老头子应该很喜欢她。”宁君惜想了下说。 “那是,也不看谁闺女。”李禅挺挺胸膛,忽然得意起来。 “十方也很好。”宁君惜脸上露出了点笑意,那两个孩子总是比较有意思的。 “那是我徒儿。”李禅更得意了。 “话说,在雪灵域时,他念经是做什么?”宁君惜忽然问。 李禅呛了口气,连咳了好半天,愤愤道,“他这般年纪,就该好好明心静智,竟然好高骛远想着超度众生,简直太不像话了。” 宁君惜挑了挑眉。 李禅神色一滞,试探性道,“难道不是?” 宁君惜眸子闪了闪,却是又没精打采起来,抬起水囊晃了晃,有些无奈道,“一禅,你能不能把我也封印一下,等出去了再给我解开?” 李禅眼角抽了一下,“不能。” “那我就睡觉,免得遭罪。”宁君惜舔了舔唇,又问,“我在这里睡觉,没什么吧?” “没事。”李禅微微伸了个懒腰,“我也准备小憩一会儿。” …… 锦州城的这片江湖,近日来了个自称姓王的女侠,三十多岁,生得中等之资容,但为人洒脱豪迈,仅仅来锦州城的这两个月,便做下了不少让锦州这一带江湖人竖大拇指的事。 比如,大半年前,自酒剑山庄那次宴席之后,酒剑山庄便开始闭门谢客,因为当时堰州军围庄了近一日,再加上从中走出的江湖人三缄其口,江湖人难免各有猜测,可就是没人敢做这个出头鸟。 但这个王女侠就是那么风风火火的去了,进去得五花大绑,出来却已经是跟销声匿迹了好些年的老庄主称兄道弟的角色了。 那天在清月酒家跟宋成陵的豪饮,简直将当时在一楼二楼的江湖好汉都惊掉了下巴。 再比如,这女侠与宋成陵风风火火闯了锦州城城丞府,在大庭广众下拿走了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锦州城兵器库的镇妖剑,闹得整个城丞府人仰马翻,最后调动了守城兵围剿,结果酒剑山庄老庄住的剑还不算钝,又将守城兵打了个丢盔卸甲。 江湖人都等着有后续呢,结果这近两个月来,什么都没发生。 此时,自称王女侠的女子正坐在料理烧里吃火锅,对面是寡言冷峻的酒剑山庄二把手宋成薪。 名叫王春燕的女子辣得直抽抽,还一口肉丸子往嘴里塞,又接着一大口酒兑下去,那叫一个爽快,抽了几口凉气,毫不在乎道,“这几件事呢,别算我头上。” 她打了个酒嗝,估计连自己都嫌弃,就拿手在鼻子边闪了闪,“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就是银子正好花光,收尾的事还是要找李禅的。” 她又继续开吃了,还不忘含糊不清继续道,“当然呢,你们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便送我几盒这锦州城最好的胭脂,要是顺便把盘缠送了,就更好了。” 她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把脸,一抱拳,“在这耽搁了两个月,我闺女该想我了,就此别过吧。” 然后,王春燕见宋成薪一点反应都没有,无趣撇撇嘴,也不停留,转身离开。 她年轻时也是闯过江湖的,还真能给点银子难住了。 不过,在王春燕走出锦州城城门,看到有个伙计模样的人朝她走过来,然后递给她了一包东西。 她莫名其妙,打开一看,立即眉开眼笑起来。 因为那一包东西,除了银两胭脂,还有干粮水囊。 “真厚道。”这位名义上是出来找闺女,实际上已经偏离目的地挺远,还在继续偏移的女子感慨了一句,开始琢磨是不是要回去道个谢什么的。 不过,很快她就将这笔账记在了另一个小本本上,让她男人还。 …… “宁君惜,你在哪里?” “宁君惜,你不来找我吗?” “宁君惜,我很痛苦,四周好黑,好冷。” “宁君惜,你怎么还在睡?” “宁君惜,你就算不救我,帮我照顾小青好吗?” “宁君惜,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忘了我救了你那么多次吗?” “宁君惜……” “醒醒!”略有些低沉的声音忽然传入宁君惜有些懵懂混沌的脑海里,让宁君惜心中猛地一颤,霍然睁开眸子。 “你可醒了,”李禅似乎是松了口气,“梦到什么了?” “我……”宁君惜茫然四顾,又皱眉摇摇头,“没什么。” 他说完愣了一下,看着自己双手,“我……这是……” “这里对你没有压制了。”李禅笑了笑,但宁君惜觉得他其实一点都不想笑,便奇怪问,“所以?” “挺好的。”李禅又笑了笑,伸手揉揉宁君惜脑袋,又觉得手感不对缩回手,讪讪道,“你说你这一头白头发多碍眼,不如跟我一样?” 他说着,还撸了把自己的光头。 宁君惜黑了脸,“我觉得挺好。” “好吗?便比如现在,你看看,一绺一绺的,咦~”李禅搓了搓手,做出一脸嫌弃的表情。 宁君惜瞥了他一眼,将下巴搁在膝盖上,不说话了。 “生气了?”李禅凑近了点宁君惜,笑眯眯问。 “无聊。”宁君惜眼皮都不抬。 李禅想想,的确很无聊,便认真了点,“话说,你刚才到底梦到了什么?” “有个人,她在怪我。”宁君惜轻轻叹了口气,目光看着自己手心,“她怪我没去找她,没去找小青,没把她当朋友。” “然后呢?”李禅示意宁君惜继续说。 宁君惜却摇摇头,“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没什么,过些日子就好了。话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李禅眉头猛地一皱,又舒展,耸耸肩膀,“不知道,” “那要是你实在饿,吃我吧。”宁君惜抬头看向李禅的眸子,目光清澈平静。 李禅眉头猛地跳了跳,甚至有些毛骨悚然,这孩子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么说?” “你撑的时间一定比我长,你也比我厉害,本来就是我的劫,我不想总连累别人,老头子那边,你若出去了,可以说没接着,老头子知道我的情况,很难活着离开这片黑暗峡谷的。”宁君惜很坦然笑了笑,“我很能忍痛的,再说,到那时候,我可能都不觉得痛。” 李禅表情变得很古怪,然后抬手就给了宁君惜一个板栗,“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如十方呢。” “我是认真的。”宁君惜一板一眼。 “认真个屁。”李禅一不小心爆了句粗口,实在是面前这孩子脑袋瓜太不聪明了,然后,语气缓了缓,又说,“我堂堂一禅,要是连这个破神域都出不去,修什么佛。” 他才说完,空间中忽然一个清脆声音响起。 “宁君惜!” 宁君惜身子颤了一下,转头看去,然后,他神色变得很难看起来。 第二百八十章 蚁食象 http://.biquxs.info/

灵之一说,古今皆有论述。 早先民间称灵为鬼,字形为魔头人身,直到有个闲得发慌的神游境高人以神行千万里,写下的《神行录》,其中记载,见林间雾气浅淡,却似有星星点点,遂前观之,却见光团起伏,疑似鬼怪,却又异,细究之,非无根之物,却又是无根之物,细究之,竟有神态,吾悚然惊闻,在此以灵称之。 高人的言论,自然少有人敢抨击,反而让人好奇,一群闲得脑袋疼的家伙便开始研究这种‘灵’,结果尽皆悚然,便愈发扩大研究,那时还掀起了一阵鬼灵论,闹得沸沸扬扬。 最后,有人提出灵乃神明陨世,得神明神力夺天地造化而存之物,修行界便将鬼改为了灵。 至于鬼之一说,便成了无解之谜。 民间流传的鬼,也多是修行界口中的灵,乃得天地造化而生。 最常见的灵,是魔域中的冥族。 魔域,传闻中记载是上古时期屠神的战场,也是腐尸坑,戾气重,造化也多,所以生出这么一个种族,不足为奇。 至于黑暗峡谷里为什么这般多灵,宁君惜不知道,但他清楚,趋利避害是灵的一种本能,最好的躲避灾难的办法就是变成一个不是特别特殊的存在,而灵恰好有这个能力。 灵可寄于人身,食生人魂取而代之,这种寄于人身的灵修行界中称之为半人,除非大能,少有人能看出痕迹。 此做法虽是违逆天道,但凭着前辈们对造化天成的爱护,除非涉及到自身,少有人理睬。 换句话说,几步外的那个少女极大可能不是宁君惜认识的那个人。 “丝丝。”宁君惜挤出个僵硬的笑,“小青呢?” “没在你那里吗?”一身狼狈的少女站在金色之外的黑暗里,似乎平常那般奇怪问。 “没有,小怪和小葫芦也不见了,我觉得它们可能在这附近,过来找找。”宁君惜缓缓站起来,语气尽量平静说。 “那一起吧!”丝丝眸子一亮,又好奇歪歪脑袋,“嗯,那个大和尚是谁?” “是……”宁君惜看了李禅一眼,见到他眸子幽深盯着丝丝,目光很是审视,“我家长辈。” “小齐叔? ”丝丝上上下下打量了李禅一遍,又摇摇头,“不对,不对,你说过,小齐叔是个佩剑的中年大叔,比你高一个半脑袋,是吧?” “是。”宁君惜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微微攥起拳头,“这个是另一个。” “好吧。”丝丝也不在意这些了,招手道,“走啦,你若是想一起,那便让这位大叔一起去。” 说着,她转身便走。 只是走了数步,见宁君惜没有反应,奇怪转头,“宁君惜,你怎么了?” “我腿软,想休息一会儿再走。”宁君惜面色歉然。 丝丝撇撇嘴,一副了然模样,“罢了,罢了,那你休息会儿,我再四处找找,等会儿回来找你。” 等丝丝消失在黑暗里,宁君惜如同忽然被丢在大夏天艳阳下的小鱼,跌坐在白骨堆上,艰难大口喘息,几乎要呛出眼泪来。 李禅歪歪脑袋,微不可查摇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宁君惜才缓和下来,深呼吸了数次,艰涩道,“她还有救吗?” “看不透。”李禅岂会不明白宁君惜什么意思,犹豫了下,又开口道,“你若真想救她,也可以,但你要明白,你是峨眉少主,所以,你不能去。” 宁君惜双手抱住脑袋,一言不发,然后,他便开始一直捏手。 时间过了很久,李禅和宁君惜都没说话,丝丝也未再出现,似乎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黑暗里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短促的叫声。 宁君惜猛地抬头,四下张望。 李禅忽然起身,往金光外走去。 宁君惜愣了一下,又猛地脸色复杂,瞬息又猛地喊道,“一禅!” 李禅身形一顿,歪歪脑袋笑了一下,脚步又迈了出去,就那么走进了黑暗里。 在他走入黑暗的瞬间,他身上亮起金色光芒,趁着他宝相庄严,眉目慈悲,似乎真是一尊古佛。 只是,在金光亮起的同时,那些不停撞向金色结界的鬼火如同受到了吸引,一起往李禅方向涌了过去,瞬间将金光吞没。 一瞬之间,宁君惜想到了李柳儿,想到了十方,想到了从未见过面的李柳儿她娘亲,以及李禅这个人与他 并不相欠什么,连同与丝丝的这数月朝夕相伴,一起涌上心头。 瘦得皮包骨头的少年不知从哪儿来得力气,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冲了出去。 他在赌,赌葬花剑会不会帮他。 不过,在他冲出去的刹那,一只手忽然一拉他,又将他拉了回来。 宁君惜愕然转头,没反应过来。 “你觉得我傻不傻?”李禅调侃说了句。 宁君惜顿时由惊愕愧疚变成了苦笑,一言不发转身走出几步,坐在地上,他表情不再那般纠结,只是神色很低落。 然后,他抬手掐住一个法诀,一点脚下的骨头堆,一根手骨喀嚓喀嚓结了一层冰。 李禅眼睛亮了亮,将那个骨头捡起来擦了擦,瞅了瞅宁君惜,咔嘣一声掰成了两半,递给宁君惜一半,然后就像啃骨头那样啃了起来。 宁君惜拿着那半截骨头,却只是怔怔看着。 他在想,这半截骨头的主人应该也没想到过,有一日自己会被别人当作了画饼充饥。 …… 无边黑暗里,远远可见一处幽绿,不时跳动。 一身着狼狈的十五六岁少女身形自远处而来,身后跟着五个年纪不一的人,去往那点幽绿之处。 那点幽绿逐渐放大,渐渐成了密密麻麻的光点,在围绕着一个东西不停跳动。 那东西不停翻腾,低吼传出。 那是一条青色巨蟒,无数鬼火围在它身边,似乎蚂蚁自啃噬大象。 少女停在巨蟒脑袋边,便如同面对一座山丘,她却面无表情,只喊了声,声音很友好,“小青。” 巨蟒挣扎的庞大身躯却是一僵,然后瞬间跃空而起,在空中挣扎翻腾,轰然坠地,无数白骨挫骨扬灰,那些鬼火却依旧不依不饶,它便挣扎得愈发剧烈起来。 “小青!”少女皱皱眉,声音陡然阴沉下来。 巨蟒身形又是一顿,几个呼吸,缓缓缩小,最后不过泥鳅粗细,细长一条。 少女上前将小蛇拿起来,一如往常缠在手腕上,摸了摸它脑袋,“这才乖嘛。” 小蛇一动不动,似乎没有知觉。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一步不退 http://.biquxs.info/

李禅啃了一次冰骨头,便再没了画饼充饥的机会。 因为,宁君惜似乎是真撑不住,开始昏昏欲睡,一开始李禅还没觉得什么,后来觉得宁君惜睡得时间有点太长,结果怎么叫也叫不醒了。 实际上,两个人进来的时间并不算长,满打满算也就七八日,李禅一个差临门一脚进入金刚境的修士自然没什么事,但宁君惜一进来就伤痕累累的,哪怕是修士,也撑不了太久。 李禅有些后悔,也有一种期待。 死人,是不可能从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的。 他每隔约莫两个时辰便去叫一叫宁君惜,免得这个倒霉孩子真一睡不醒了,期间便盘膝手作莲花状,口中轻吟梵音。 在他盘膝静神时,他身后便会显出一座数丈金星佛像,如同古佛降世,佛光愈发灼目宏大。 这不仅仅是等闲寺底蕴的丰富,也是李禅的天赋异禀。 古佛之像,在当今世上估计比玉璞境还稀罕。 宁君惜则一次比一次睡得沉,最后就只是皱皱眉便再没了反应。 再下一次,李禅又一次叫宁君惜,宁君惜就连反应都不反应,是彻底昏死了过去。 李禅便不再叫他,也不再继续念经,而是站起身,活动了下腿脚,然后面容平静又慈悲看着。黑暗中缓缓显出的几道身影。 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 一位而立之年的黑衣男子。 一位绿衫长发的儒雅男子。 一位衣衫皆白的而立女子。 一位十六七岁的黑衣少年。 一位面容木然的中年男子。 面容木然的中年男人忽然加速,一拳往金色结界里砸去。 他整个人进入金光普照之地,速度不减,直接往李禅面门砸去。 李禅脚步退后半步,抬头捏住那只拳头,“不急不急。” 他才说完,一柄匕首便冲他肋下划去。 他抬手一挡,然后轻轻一推,那柄匕首便被脱手而出,掉落在地。 只是 ,又两柄匕首瞬间到了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李禅胸口扎去。 李禅这次倒是不闪不避,反而硬撞了上去。 空间中发出叮的两声脆响,那两柄匕首似乎刺在了铜墙铁壁上,瞬间难以前进分毫,李禅却接着这股劲道瞬间飘退,半路带着宁君惜,整个人瞬间退出十几丈。 出手的几人也不追击,反而瞬间又退入了黑暗里。 “你这缩头乌龟当得,实在是太讨厌了。”丝丝用熟悉的语气看着李禅,很嫌弃抱怨了一声。 “若是单对单,我倒是不惧。”李禅将宁君惜放回骨头上,毫不在意往前走去,“你们想要什么,我倒是能猜出些来,不如打个赌,我赌输了,他拱手相让。” “那个小家伙的体质,很奇怪,我很感兴趣。”而立之年的黑衣男子声音低沉。 “你叫草履,对吧?”李禅哈哈一笑,“要说一开始耍心眼的,应该是你吧?我听那个老家伙说,就一直没搞懂一件事,你弄这些图什么,现在倒是清楚了。” 草履一言不发,只是嘴角笑容变得轻蔑起来。 “那个小家伙,其实一点都不好,你看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儿,我告诉你,他从小就是个病秧子,以后可能更苦,所以你选他就大错特错了。”李禅真挚道。 “佛者,你有如今作为,已是不宜,可莫要自毁前程。”绿衫长发的男子声音温和。 李禅挑挑眉,有些意外,“只听说灵的灵智是全新的,你怎么还带了记忆?” “呵,蝼蚁而已。”玉书生冷笑起来。 “原来如此。”李禅做恍然大悟状,又奇怪道,“如此,何必委身他人之躯?” 几个人面色都变了变,只有玉书生面色如常,“吾当年为天下殒命,如今只寻一副躯壳,有何不妥?” “不对不对。”李禅又上前了几步,摇头晃脑,“当年,他为整个天下化道,如今千年,也不过是这个凄惨下场,你在他面前,有何自个评说?” “他是谁?”玉书生皱眉道。 李禅呵呵一笑,“ 是谁给你们庇佑之所,是谁帮你们搜罗典籍,助你们走上的神位,是谁帮你们塑金身,享受百姓香火信任的?当时的峨眉,名声盖世,如今不过那方圆万里……” “不可能!”玉书生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情绪瞬间激动起来,“不可能是他,他何曾是这般胆小怕事之辈!” “你但凡有一丁点身为神明的骄傲,何尝又会这般卑微苟活?”李禅毫不留情道。 玉书生愣了一下,沉默了数个呼吸,面色忽然狰狞起来,“腌臜小人,我差点着了你的道。” 他身形瞬间往李禅方向扑来。 “不能等我说完?”李禅侧身一闪,几道身影瞬间欺身,他连忙左右闪避,倒是不显慌乱,反而有心情调侃他们,有点猫逗老鼠的意味。 几个人身形如同幽灵,辗转腾挪,轻飘飘得似乎没有一点重量,但不占上风的他们却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反而似乎铁了心不罢休。 最后,楚晓和燕回被李禅一脚踢出了黑暗里,然后丝丝被一拳砸在肩膀上。 但是,在丝丝砸飞出去的同时,一道青光与李禅擦身而过。 李禅面色微变,身形便想追去,结果玉书生和草履瞬间朝他背后刺去。 一声轻微入肉声,草履的匕首竟是直接插入了李禅肉里,入肉寸余。 这对于普通人都不算大伤的伤,对于李禅却是大伤,李禅面色霎时苍白数分,转身两掌打出,将二人打飞出去。 小青的速度何其之快,只是这瞬间的耽搁,小青已经到了宁君惜面前,整个蛇身一晃,瞬间如同山岳,竟然一口将宁君惜吞了下去。 李禅恰好看到,面色瞬间大变,怒极而回,却见小青长尾一扫,如同一道地龙翻身,卷起骨灰白骨铺天盖地而至。 李禅面色一凛,脚步重重一踏地面,抬手前推。 那长尾瞬息而来,骨灰白骨铺了李禅一身一脸,如同山岳压顶。 这位一禅法师,再退半步,右脚后跟抬起,脚尖用力碾地。 却是一步不退。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以身饲虎 http://.biquxs.info/

一步与半步,在退这个方面上是没有区别的,就像五十步笑百步。 但有句话说,一步退步步退,却从没有一句话说半步退步步退的。 所以说,一步和半步的区别是,甘拜下风与尚有余力。 李禅在稳住身形的下一刻,微微后仰了一下,然后迅猛前冲。 整个庞大的巨蟒猝不及防,便被李禅带着往前冲去,如同山岳在滚动。 飞灰走骨。 一人一蟒所过之处,金色结界如同琉璃,瞬间支离破碎。 可李禅身后,有尊数丈金佛以肉眼可见速度清晰起来。 “唧!” 巨蟒发出一声尖锐短促的叫声,如山岳的庞大身躯瞬间扭动起来,四周白骨纷纷挫骨扬灰。 它冲天而起,一条巨尾重重朝着李禅头上砸了下去,如同山岳当头。 “喝!”李禅一声大喝,膝盖微微一弯,抬手擎天,将山岳抬起。 那巨尾却迅速抽回,下一刻又从侧面快速横扫了过来。 上天无法,下地无门,李禅瞬间转身,迎着飞沙走石快速奔跑。 只是,李禅再快,又如何快得过蛇尾扫来的速度。 那蛇尾瞬间扫过,将李禅打飞出了结界,蟒身转过,如山岳的巨大脑袋就那么咬了过去,李禅也被它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小青长尾一扫,瞬间掠回丝丝身边,只是身形依旧如同山岳。 一切发生的时间并不长,只是数个呼吸。 丝丝冷笑了下,转身离开。 其他人也紧跟着离去。 在所有人都走后,四周的金色结界与金佛如同失去了支撑,从四面开始溃塌,化作一点点金色光点,如同无根浮萍,在黑暗中游荡。 一点金光飘到幽绿色鬼火旁,微微一闪,瞬间不见。 鬼火便似乎感觉得了什么好处,快速往那些金色光点上靠去。 越来越多的鬼火无意吃掉金色光点,越来越多的鬼火开始往那些金色光点方向靠去,渐渐蜂蛹。 它们贪婪而不知满足,幽绿色中渐渐泛了金色,依旧在拥挤着抢夺那点还剩不多的金色。 金色越来越少,鬼火之间开始不再是相争,而是相杀。 金光越明显的鬼火会将弱者吞噬,吞噬的鬼火愈发壮大,循环往复。 渐渐,鬼火不再仅仅满足于金色光点,相互吞噬起来。 鬼火之间渐渐成了残酷无情的同类相残。 这一切,进行的时间也不算长。 …… 萧忆昔今日有些闲情,又配制了一种茶。 他给自己沏了一杯,又沏了一杯让无情坐下尝。 无情知晓萧忆昔的秉性,自不推辞,坐下喝了一口,茶味甜中微苦,这才去看杯中茶色,澄橙如同美玉,实在是赏心悦目。 萧忆昔嗅着略有些甜腻的茶香,声音温和说,“我给它取了个不雅不俗的名,蜜杏,你觉得如何?” “不知道。”无情很诚实道,在这人面前说谎会是一件比丢入桐林还可怕的事。 萧忆昔觉得有点无趣,毕竟让个不懂得欣赏的人喝这些东西便如同牛嚼牡丹,实在浪费,说这些东西更是浪费口舌,便不再说这个话题,浅抿了口茶,“这是第几日了?” 无情起身道,“七日。” “左边,第三个瓶。”萧忆昔推着轮椅往屋外行去,“还活着的人,给他们,然后将他们安置去鳄鱼窟。” 等萧忆昔离开房间,无情站到萧忆昔的位置上,往左走出数步,拿起第三个瓶子,离开木屋。 …… 萧忆昔行在密林间,轮椅的速度很慢,不时颠簸停顿,走的磕磕绊绊,似乎他真是一个废人。 密林间,有虫蛇爬行,时不时掉在他身上,轮椅上,又不急不缓离开,二者都不会慌张。 他数步外有一条河,名沉水,河水哗啦啦流淌,水势还算湍急,不时有水击声传来,也不知是鱼儿调皮甩尾,还是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 光线很暗淡,四周有些寂寥,也就虫声作伴。 他这般走了很长时间,终于停了下来。 因为,他面前没了路,身边的河水也断流了。 他看着前面的似乎水墨画被洒了水的诡异景象,有些怜悯又无奈摇摇头,“原有伏虎力,何以一身饲虎?” …… 四周极静,几个人盘膝坐而坐,周身尽是黑暗。 不远处,一条巨蟒半盘,呼吸间如同山岳起伏。 盘膝的一人睁开眼,她眼中各有一点绿芒,显得一双眸子诡异至极,轻轻叫了声,“小青。” 那条巨蟒倏忽而至。 丝丝站起身,拍拍巨蟒的大脑袋,“该吐出来了。” 巨蟒晃了晃脑袋。 丝丝皱了皱眉,尽量温声道,“乖,出去了想吃什么自然给你了,吐出来。” 巨蟒后退了几步距离,又晃了晃脑袋。 丝丝面色一沉,眸子中的绿色便愈发幽深,“小青!” 巨蟒发出低细的嘶嘶声,又退了一段距离。 剩下的人忽然尽皆站起。 丝丝撅撅嘴,有点赌气的语气道,“真不乖!” 然后,她口中发出一种类似唱歌的奇怪声音,却一点不美好,反而让人听得感觉鸡皮疙瘩直冒。 巨蟒似乎受了惊,嗖一下消失在了黑暗里。 丝丝冷哼了一声,“追!” 几人如同幽灵,瞬息追去。 …… 萧忆昔准备进入面前的诡异画面时,他动作忽然一顿,转头只看了一眼,瞬间低敛眉目,便想行晚辈之礼。 来人是个穿着威严体面的花甲老人,行走间隐隐可觉其儒雅风度,似乎是位儒家门生,摆摆手,“我来见一人。” 萧忆昔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一步消失在了原地。 那花甲老人抖了抖衣衫,也一步迈了进去。 …… 小青很快遇上了一群鬼火,微微跳动,见小青蜂拥而来。 小青早被吓怕了,见此调转方向,飞快遁逃。 只是,运气不好的是,很快,小青又碰上了一群鬼火,那依旧是一群如蝇遇腐肉的东西,小青不得不再次逃窜。 但这里灵何其之多,小青数次调转方向,不知不觉,却是被包了饺子。 它长吟一声,瞬息冲霄而上。 那些鬼火却是半步不落,如同一条长龙,跟着冲天而起。 在半空中,小青力竭下坠,那些鬼火瞬间蜂拥而上。 灵之噬,在伤魂,痛犹胜身。 小青轰然坠地,巨大的 身躯剧烈扭动,方圆百丈的白骨被拍打成齑粉,仰起粉尘漫天。 在漫天灰尘里,几道身影快速而来。 “小青!”一个少女的清脆声音传来,语气中略带笑意,“可以听话了吗?” 小青冲天而起,力有不逮又坠落下来,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四周如同生了浓雾,顿时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群星点不停跳跃。 几道身影钻进灰尘里。 没一会儿,灰尘中传出少女抱怨的声音,“太不乖了。” 紧接着,有个低沉声音道,“似乎不太一样了。” “放肆!”有人低斥了一声。 灰尘里忽然骚乱起来,咒骂声,骨头折断声,低呼声,风声,兵器挥舞声,不一而足。 浓雾逐渐沉下,四周景致分明起来。 却见到那几道身影如同发了疯,正在用匕首疯狂砍那些鬼火,那些鬼火却如附骨之蛆,驱之不尽,甩之不掉。 时间流逝,鬼火越聚越多。 强烈疼痛让他们渐渐没了反抗的力气,也如小青那般只能苦苦挣扎,却摆脱不了,无能为力。 忽然,丝丝几个人不动了。 几人上空,缓缓漂浮起六个黑色的火团,不刺目却令人望之生寒。 这时,几团比普通鬼火大两倍,颜色明显不太相同的鬼火瞬间从鬼火间钻出,往六个黑色光团方向扑去。 这些光团如同打架,纠缠在了一起。 小青被无数鬼火纠缠,折磨得筋疲力竭,整个蟒身盘起,如同一座小山。 忽然,它一仰头,两个湿漉漉的人便被吐了出来。 宁君惜还在昏迷不醒,李禅却打了个滚儿后半跪而起,环视了眼四周。 他神色镇定,一点不惊讶于如今的现状。 无数鬼火这次却没有因多了两个活人,而似乎是受了惊,哄然四散,连带着小青的压力都减了不少。 李禅小小松了口气,扫了眼在地上的几个不知死活的人,微微摇头。 下一刻,他盘膝而坐,手中掐出佛印。 噗噗数声轻响,几个鬼火如同气球般炸了开来。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鬼火炸了开来。 李禅背后开始缓缓浮现一尊古佛,越来越清晰。 随着一个个鬼火炸开熄灭,相互纠缠的十几个鬼火也渐渐有了趋势,原本占了上风的幽绿色鬼火渐渐处在了下风,一点点缩小,被六个黑色火团渐渐蚕食。 周围的鬼火越来越少,如同将对将的对决也近尾声,这时,那六个黑色火团似乎吞噬上了瘾,转而开始相互吞噬。 李禅怡然不动,口中念念有词,他身后的古佛几乎要凝为实质。 这时,李禅霍然起身,猛一剁地。 李禅身后的金佛似乎轻轻一颤,下一刻,似乎活得过来。 四周的无数金色蜂拥而来。 李禅伸手。 那尊金佛也抬手,朝着彼此吞并的六个火团抓去。 “放肆!” 整个空间忽然微微一震,一道低沉声音忽然响起。 金佛跟着一颤,顿时出现崩溃的迹象。 那六个火团也顿时安静下来,不再相互残杀。 李禅面色一凛,目光真正凝重下来,正主儿终于出来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迷茫 http://.biquxs.info/

神域中突兀卷起一阵风。 风起旋儿。 剩下不多的鬼火忽然四散。 可下一瞬,鬼火却被那并不算大的风吹得倒飞回来,似乎被卷进漩涡的树叶,旋转越来越快,倏忽不见。 鬼火只是几个呼吸,尽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鬼火消失得中心,有极度的黑在快速扩大。 下一瞬,一只如烟似雾的黑色手掌自黑色漩涡中长出,往六个黑色火团方向抓了过去。 伴随黑色手掌的是越来越浓郁压抑的黑暗。 黑色手掌的巨大,那般抓下,便如同一座五指山迎头而来,覆手间六个火团尽数覆于手下。 但是,在黑色手掌将要抓起之际,一只金色大手一把扣住了那只黑色手掌。 庞大的古佛金身面色肃穆,一拉一拍,那黑色手掌瞬间被打回了黑暗漩涡里,金身古佛瞬息冲入了黑色漩涡里。 唯一清醒的一禅法师此时盘膝,双目微阖,面色肃然。 在某一刻,他脸色凝重下来,然后,面色逐渐苍白,最后,猛地吐出口鲜血来。 在那口鲜血吐出时,那尊庞大金佛从黑色漩涡里砸落出来,狠狠撞在白骨堆里,如同被山岳压下,动弹不得。 “区区伪佛,不自量力。”略有些讥嘲的淡漠话语在这片神域中飘散,无迹可寻。 有个模糊的东西从黑暗漩涡中一步迈了出来。 那东西长了人形,似乎是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但它身形虚幻,身周散发着幽幽光芒,似乎星光点缀后的幽蓝天空的颜色。 这绝对不是个人。 李禅背上似乎压了千斤重担,以至于背脊微弯,浑身难以动弹,头抬得也很吃力,但他紧紧盯着那道有些透明的身影,半步不落。 “出来时间太长,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似乎无处不在的声音再次响起,那道身影已经走到了六个火团前。 它伸手向其中一个火团,火团似乎对其十分亲近,也主动开始靠近。 只是,接着,那东西忽然张嘴一吸,直接将那个火团吸进了嘴里。 剩下的火团似乎惊慌失措,立即四散,往远处飘飞。 却见那道身影深深吸一口气。 李禅眼中,神域掀起一阵狂风,那些火团尽数倒卷了回去,被那都半透明的身影尽数吞入嘴里。 然后,那道身影闭上眸子,似乎回味又像是缓和,身形显得飘忽不定,似乎风吹即散,可却开始渐渐凝实。 李禅眼睁睁看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人生有三魂七魄,人死三魂散,七魄不散,久混沌便可为灵。 魂无形,而灵有形。可面前这个东西半实半虚,现在逐渐趋实,那这个东西是死的,还是活的? 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东西? 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在李禅震惊无言时,那道身影愈发清晰,似乎要变成一个真正的人,但它的眉眼却渐渐模糊起来。 不过,它终究没变得跟人一样,整个身形就像一只被女孩做出的第一个布娃娃,站在那里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它睁开眸子,瞳孔是完全的绿色,妖冶又诡异,转头看向 李禅。 这一瞬,李禅生出一种汗毛直立的惊悚。 只是,金佛被这里的神力压制,而他自己与金佛又休戚相关,整个身子也如同被山岳镇压,低头容易抬头难,更别说闪避或防守了。 “佛,何时也多管闲事了?”那东西一步便到了李禅面前,声音说不出的讥嘲戏谑。 “你是谁?”内心已经开始往下沉的禅师想着死则死矣,不答反问。 “前因后果,你们这些秃驴会不知道?”那东西讥笑起来,“不逊于神的佛,也会有问这般愚蠢问题的一天?呵!” “什么?”李禅不解。 “看来是我高估了你。”那东西忽然不笑了,声音便冷漠森寒起来,“现在是什么朝代了?嬴王朝还在吗?峨眉还存世吗?神道可是再次崩塌了?丘伯仲可是作土了?” 它似乎并不介意同李禅多聊两句,或许是认为李禅已无还手之力,也或者是经历了太长时间的孤身一人,只是单纯的想说几句话。 “嬴王朝几百年前便已经覆灭,峨眉神道都已不存……”李禅心中震惊,这难道真是千年前陨落在此的冥神,这何其荒谬,口中迟疑道。 “峨眉也殁了吗,那峨眉之主呢?”那东西似乎一点不惊讶随意,打断道。 李禅没接话。 “谁算计的?”那东西并不是很在意,又问。 李禅还是没接话。 “一股很熟悉的味道。”那东西忽然莫名其妙说。 李禅面色微微一变。 那东西已经站在了宁君惜身边, 然后,它咦了一声,声音复杂道,“这是峨眉之主的徒弟还是传人?” 李禅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可身上如同压了千钧重量,动一下都困难,“都不是。” 那东西却似乎没听到,自顾自又道,“他在这里的表现我关注过,若是换在普通山门也算可圈可点,可峨眉,葬花剑,他实在都配不上,或者说,峨眉已经没落到这种地步了?” 它伸手往宁君惜身上探去,眸子忽然又是一凝,极不和谐的两条眉毛纠结了下,愈发奇怪,“是那只扁毛畜牲的后代吗,也已经弱到这个地步了吗?” 李禅死死盯着那个东西,若是眼神能当刀,那东西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那东西却毫不在意,伸手在宁君惜额头上一探,愣了一下,然后它面色变得很意味深长,转头看向李禅,见到李禅那副面黑如铁的模样,唇角微勾,玩味感慨,“原来是个可怜虫。” 它忽然一指往宁君惜眉心点去。 李禅差点吼出来,不过理智又让他只能沉默,不由在一边攥紧拳头,咬牙切齿。 在那个东西的手指点在宁君惜眉心,它指尖亮起一点幽蓝色的光芒,很快又消隐下去。 几个呼吸,宁君惜皱了皱眉,眼睑轻轻颤抖,最后眼睛眯起,勉强睁开了眸子。 看到眼前似乎是个布娃娃冲他露出一种很诡异的微笑。 他脑袋中浑浑噩噩,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力疲惫,并不想多想什么,只以为自己在做梦,便那么呆呆看着。 他看到那诡异的‘布娃娃’微笑不知道对谁说,“虽然我还不清楚峨眉现在什么情况,但能用出这 般卑鄙的手段,那么我取些方便,也不算说不过去,是吧?” 有些熟悉的声音接着传过来,宁君惜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你堂堂冥神,无论何种原因都不该为难个少年人,况且,有些事也不是你看到的这般。” “比如呢?” 那个熟悉声音停顿了一两个呼吸,又传过来,明显缓和了许多,“前辈何必强人所难。” 那东西却不再理会李禅,声音幽幽道,“小家伙,你要死了。” 宁君惜只是扯了扯嘴角,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那东西看着宁君惜的眸子,等了一段时间,见宁君惜迟迟未回答,敲了敲宁君惜脑门,“你是不信,还是随意?” 宁君惜皱了皱眉,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便干脆闭上眸子,眼不见为净。 那东西挑了挑眉,声音不由戏谑了几分,“小家伙,你可知道什么是化道?” 宁君惜累得很,已经不再听。 那东西轻笑了下,“小家伙,不妨拜我为师?” 宁君惜没反应。 那东西在宁君惜额头上又轻点了一下。 宁君惜依旧没理会,但李禅却脸色难看至极,大怒道,“住手!” 原来在那东西一指点在宁君惜额头上后,宁君惜的全身上下竟然诡异得泛出一种白色光芒,然后渐渐透明起来。 宁君惜忽然觉得很冷。 之前也冷,又饿又冷,却不是这般难过,现在却是发自心里的冷,由内而外,如同被困在深渊里的灵魂,冷入骨髓,令人惧怕。 他皱起眉头,迷茫又痛苦,却只是默默忍受。 那东西脸上露出了很奇怪神色,它摊开手,手心凭空浮现出一朵幽绿色火焰。 宁君惜忽然感觉到了一点温暖,如同无尽深渊的一点烛火,让宁君惜镇定下来。 宁君惜睁开眼,看到那个诡异的家伙笑容玩味又温和,让人敬畏又亲近,“放心,会解脱的。” 宁君惜想不明白,呆呆看着它。 宁君惜很艰难得想起这里是神域,他似乎是与李禅一起被困在了这里,然后他就睡了过去。 所以,这个东西是灵吗? 它手里的幽绿色火焰也是灵吗? 所以,他也死了吗? 宁君惜脑袋很痛,他想不明白,他脑袋为什么会忽然这般迟钝,越想事情越痛,甚至很多东西都有点难以串联。 “想这么多,不累吗?”那东西轻声说。 宁君惜心中生出一种无力感,是啊,不累吗? 若是真死了便死了吧,迷迷糊糊,懵懵懂懂,也什么都不用多想了。 他不再有什么迟疑,闭上眸子,又感觉到了那种让他温暖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渐渐如沐浴暖阳。 他有些痴迷于这种舒适。 在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手里,那朵火焰逐渐由幽绿色褪去颜色,却越来越灼目。 那东西脸上露出一种疯狂又灼热的期待神色。 一边李禅看着宁君惜的身体越来越透明,面黑如铁。 第二百八十四章 神生于人,会有人性。 http://.biquxs.info/

小青在将肚子里的两个人吐出后,蛇躯便迅速缩小,到如今便软趴趴挺尸在一块半截的手骨上。 它眼皮沉重,从未有过的疲惫倦怠,很想睡上一觉,但它此时置身于这个空间中,便如同时时刻刻被什么可怕的东西俯视,让它战战兢兢,一动不敢动弹。 它睁眼看着不远处那个让它战栗的东西,视线丝毫不敢离开,看到那东西手里的火焰渐渐变成白色,愈发刺目,却也让它愈加亲近。 是与那个白头发的人一样的感觉。 它迟钝的小脑袋里如是想,便用余光看了眼那个跟自己主人很亲近的那个少年人。 它看到那个少年已经半透明,似乎要变成跟那个东西一样的东西。 他会变成像主人那样吗? 小青眨眨眼,心中本能恐惧,便缩了缩身子。 然后,它看了眼瘫软在地的丝丝。 它记得自己的主人被那团火钻进身体里,醒来后它便再也没办法跟主人心念交流。 主人变成了个让它恐惧的东西,让它做不喜欢的事,还让那些怪物欺负它,它想逃跑,可主人却总有办法找到它。 如果它早知道那团火会让主人变成那副模样,便不会偷懒睡过去了,会把那个东西吃掉,谁也伤害不了。 它又看向宁君惜,看向那个怪东西,看向怪东西手里的火焰。 是不是把那个东西吃掉,那个白头发的人就不会变得像主人那样了? 它扭动了下身子。 然后,它以它最快的速度往那团火焰方向扑去。 它才不管自己会如何。 只是,下一刻,它便悬停在了半空。 有两根灰白的手指捏住了它。 小青蛇身几乎本能缩起,细长的尾巴几乎要扭成一条麻花。 那自黑暗漩涡里出来的家伙将小青蛇凑在面前,显然洞悉小青蛇的想法,“小东西,你想救他?” 小青紧闭上眼睛,开始装死。 那家伙显然没太放在心上,或者说注意力都在那团火上,将小青蛇直接甩去一边,“不要调皮。” 小青却不领情,蛇身忽然变大,张口就朝着那家伙咬了过来。 那家伙猛一皱眉,耐心已然耗尽,却知道轻描淡写抬手一按。 小青庞大的身子如同被什么东西蛮不讲理当头压下,轰一声坠地,激起大片灰尘。 这时,那家伙却面色微变,大喝一声,“混账!” 因为他眼睁睁看着手中的火焰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下去。 那家伙身形一步便要钻进灰尘四布里。 却见到灰尘中忽然投射出血红色的光芒,如同阳光一缕缕照射出来。 然后,有个惨白的手骨从灰尘中伸出,咔一下捏住了那家伙的脖子。 那家伙先是眉头一皱,接着露出一脸匪夷所思,因为他发现在他的神域里,面前这个真正不人不鬼的家伙似乎不受半点约束,反而现在的自己如同陷入了别人的神域里,失声道,“你是谁?” 自灰尘中走出的是个白骨森森的骷髅,自然是看不出面色的,但他声音阴沉,“峨眉奴。” “你……”那家伙眸子忽然瞪圆。 那骷髅却没等那家伙说完,硬生生将那家伙的头颅拽了下来,然后,他忽然想到了那个人曾经的言语:神生于人,会有人性。 他恍惚感慨,“主公之言,果然不虚。” 然后,他看了眼李禅,将那家伙身躯连同头颅都拖进了尘灰飞扬里。 神域没了主人,李禅所受的山岳压力自然而然消失不见。 李禅站起身,见灰尘渐散,其中却已经空无一人,不由苦笑。 今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他算是见识了,果然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呀。 他忽然一挥衣袖,将那尊金身大佛驱散,转头看去。 两道虚幻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这片神域里。 这是神游境以上修士惯用的元神出窍的手段。 李禅挑了挑眉,声音忽然带了些玩世不恭的意味,“看来外面的风不小,吹来了个大人物呢。” 那儒雅老人只是四顾。 “我来晚了。”萧忆昔声音略带歉然。 李禅耸耸肩膀,满不在乎,“将那几个家伙带出去吧,到底是神明,还不至于贪图这几个人的低劣魂魄。” 他不再理会这两个人,四下看了看,忽然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神域里。 萧忆昔看了眼那儒雅老人,“前辈可是见到人了?” 老人摇摇头,有些遗憾又无奈道,“我是来还酒钱的,看来又要欠着了。” 萧忆昔微微一笑,“总有机会的。” 老人却只是摇头。 然后,身影在原地消失。 萧忆昔转头看向那六人,犹豫了一瞬,衣袖一卷,身影也跟着消失。 那六个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这时,在宁君惜之前待的位置,有个极小的红点闪了一闪。 …… 红梅如火,风吹花如雨。 花瓣落在一具巨大青铜棺上,吹入棺里,落在棺中雾气里。 雾气氤氲隐约可见一消瘦少年。 那少年穿了一身雪白衣衫,肤色白皙,头发也是雪白,这本该是个出尘脱俗的形象,可惜少年是个包骨头,眼窝深陷,实在看不出几两仙气俊秀来,乍一看反而让人觉得有点惊悚。 一条小青蛇正偷摸摸沿着青铜棺爬行,似乎是想钻进去。 青铜棺旁摆了一盘棋,棋桌前坐了一具骷髅,单手抵着额头,两指捻子,在想着该下哪里。 棋桌上也已经落了不少红梅,不多不少正好填满了所有空位。 骷髅犹豫了半天,终究没将手里那枚子落下,又放回了棋盘里。 然后,它仔细将黑白子落盒,棋桌收拾妥当,然后站起身走向青铜棺。 小青蛇身子僵住,犹豫在三又灰溜溜从青铜棺上爬入了碧绿色草丛里。 骷髅也不管它,踮脚去看棺内情况。 棺里那个少年还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只是红梅已经铺了他一身。 骷髅便又收回视线,绕道棺材另一头,将厚重的棺盖一点点推上。 在棺盖闭合之前,棺中少年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第二百八十五章 少年想学棋了 http://.biquxs.info/

葬界内的时光,日复一日。 骷髅不再垂钓,便愈发清闲起来。 他整日守在梅林里,守着那具很大的青铜棺,晒太阳,打盹或者摆起残棋就那么看上一日,全凭心意,无所事事。 时间一日又一日,枯燥乏味。 直到有一日,骷髅一个盹儿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棺里就发出咚地一声。 骷髅一步过去,见到青铜棺里那个清瘦少年坐在棺材里,看着上面呲牙咧嘴,看来一跤摔得不轻,它便也咧开嘴巴咯哒咯哒笑了起来。 “前辈!”才醒来还一头雾水的少年面色古怪,“这里是葬界吗?” 骷髅一把将宁君惜拉出来,在宁君惜额头上摸了一下,咧嘴道,“没睡傻。” 梅林中阳光和煦,照在宁君惜裸露的皮肤上,有种剔透的感觉。 宁君惜眯了眯眸子,觉得阳光有点此言,又甩甩脑袋,还有点迷糊,转头去看那个大棺材,有点瞠目,“前辈,晚辈怎么会在这……里面?” 骷髅没回答,转身坐回之前打盹儿的桌前,伸手就从桌子底下抓出来一只躺尸的白鸟。 “小怪!”宁君惜低呼了声,连忙跑过去,察觉只是睡觉,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下,戳了戳小怪肚子,眉头微皱。 然后,他又看到骷髅从桌子底下拿出来一只硬邦邦的小葫芦,捏着葫芦柄晃了晃说,“若是做成养剑葫芦,便是宝器级别的,勉强入眼。” 宁君惜又被吓了一跳,连忙拿过来,确定小葫芦还是完好无损的,一脸悻悻,犹豫了下,抬头看骷髅,“前辈,您能弄醒它吗?” 骷髅没说话,只是手指在小葫芦上点了一下。 宁君惜眼见这小葫芦光滑的外表倏忽长出来小胳膊小腿,然后小葫芦翻个身,看着面前的大脸,愣了一下,一下子蹦了起来,又被宁君惜一巴掌拍回去,“别闹!” 小葫芦也不觉得委屈,两只小手臂扑腾,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 宁君惜自然是听不懂的,便只是笑笑,又看骷髅,示意还有小怪啊。 “它没被封印。”骷髅手指骨摸着棋桌上的纵横交错,淡淡说。 “哈?”宁君惜愣了一下,下意识戳了戳小怪,睡得跟死猪一样,抬头愈发不解。 “这只……鸟还处在幼年期,再加上灵力损耗,睡眠会多一些。”骷髅不急不缓解释 宁君惜眨眨眼,哦了一声,又转到起先那个话题,“前辈,晚辈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你睡了一年。”骷髅答非所问。 宁君惜又是一愣,想了想,试探性道,“发生什么事了?” 骷髅沉默了几个呼吸,一双黑洞洞的眼窝就那么盯住了宁君惜,“你是这个葬界的主人,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该放弃。” 骷髅说得平静,宁君惜却感觉到了它压抑的怒气,不由微微皱眉,“放弃什么?” 骷髅低下头,不再说话。 宁君惜眉头皱得愈紧,他似乎是想放弃过什么东西,但那时他很难过,记忆也是模模糊糊,完全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化道是什么?”他忽然问,这个他隐约有一点印象,而且当初他做梦听到有人说他是即将化道之躯,就问了出来。 骷髅猛地抬头,似乎是有些惊愕宁君惜怎么会问出这么个问题,看着宁君惜两个呼吸才说,“这是上古时期的说法。传闻,神道之中,有三千大神,掌三千大道,又有无数小神,掌管天地气运的万千小道。又有言论说,神明生于天地,所以,神明殒身,尸骨也归于天地,融入大小道中,称之为化道。” 宁君惜听得发懵,若是按这个说法,那岂不是说他是神明?开什么玩笑! 他揉揉脸,彻底把那个梦当成了胡思乱想,反而对这个化道愈发感兴趣起来,直接问,“我在雪灵域中做过一个梦,梦到一一阶阶白玉色台阶,然后登台阶时听到有人说,我是即将化道之躯,这是什么意思?” 骷髅又沉默了几个呼吸,“上古时期,也有一种体质名道体,是一种人身神资的奇葩,因为神力过于强大,人身无法驾驭,当人身无法承受神力后,便会灰飞烟灭,也是另一种身归天地,这种体质也叫即将化道之躯。” 宁君惜干咳一声,心里就有点打鼓了,底气不足道,“这种人真倒霉。” 骷髅淡淡嗯了一声。 宁君惜勉力压下心中的不适感,转移话题道,“前辈不垂钓了吗?” “本来就不需要钓,是我魔怔了而已。”骷髅声音里有淡淡苦涩与恍惚,却是愈发轻描淡写。 宁君惜听不太懂,只是觉得骷髅前辈是真变了很多,平静了,也愈发孤独了。 “那前辈现在做什么?”宁君惜好奇道,“上次我与老头子进来, 都没看到您,哦对了,老头子姓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您认识吗?” “李秋白。”骷髅淡淡说。 宁君惜面色一滞,有点迟疑,这老前辈不会又要发疯了吧,他才醒,可经不住这前辈折腾。 “那些人是另有图谋的,不是李秋白送进来的。”骷髅又说,“自始至终,这里真正进来的只有你一个,也只可能是你一个。” 宁君惜眨眨眼,有点反应不过来。 骷髅看着宁君惜的懵懂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忽然从桌底下又拿出来两盒棋子,“会下棋吗?” 宁君惜一愣,诚实道,“不会。” 骷髅没说话,打开棋盒开始落子,他似乎是要摆上一桌残棋。 宁君惜这时忽然又补充了一句,“前辈可以教晚辈,晚辈学。” 他最后三个字,说得铿锵有力,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骷髅落子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宁君惜,忽然又将那些棋子一一捡回了盒里,然后将棋盒又塞回了桌子底下。 宁君惜莫名其妙。 骷髅做完这些,命令道,“去睡觉!” “哈?”宁君惜没反应过来,然后,他就苦了脸,“晚辈已经睡了一年了!” 骷髅忽然站起来,一把抓住宁君惜后领,然后就往青铜棺那边提溜了。 “前辈,我睡,我睡!”宁君惜见势不妙,赶紧求饶。 骷髅却一扬手,直接将宁君惜丢进了青铜棺里,发出咚一声闷响。 宁君惜被撞得七荤八素,还没反应过来,头顶忽然一暗,视线就黑了下来。 “前辈!”他心里一惊,连忙爬起来敲棺材板。 这青铜棺很高,宁君惜在棺材里站着都撞不到脑袋,倒是不吃力,但想顶开棺材板更难。 宁君惜敲了半天,结果外面的前辈铁了心不搭理他,便只能苦笑认命,喊了声,“前辈,帮我照顾小怪和小葫芦啊。” 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或者回应了宁君惜也不一定能听到。 宁君惜背后靠着棺材缓缓坐下,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一禅怎么样了,丝丝怎么样了,还有小青…… 棺材外,小青正趴在棺材板上,蔫蔫看着不远处桌前发呆的骷髅。 那家伙看着桌上不知何时又摆上的那盘残棋,面色很复杂。 第二百八十六章 学棋 http://.biquxs.info/

朝阳耀目,丝丝缕缕投射进雾气氤氲的青铜棺里,反射出五彩斑斓的色彩。 宁君惜感觉浑身一轻,便下意识抬头,就看到彩色氤氲里一个骷髅伸着脖子往里面瞅。 这画面一点都不美好。 宁君惜愣了愣,面上露出点苦笑,“前辈。” 骷髅伸手过来,宁君惜便起身抓过去,被骷髅一带带出青铜棺。 外面阳光有些刺眼。 小青和小怪在棋盘上的一沓纸上懒洋洋晒太阳,小怪瘫成一堆,小青拉成一条,小葫芦坐在棋桌边沿调皮晃悠双腿。 宁君惜本能眯起眸子,见到小青,微微愕然。 小怪看到宁君惜,一下子一个激灵,一个蹦跳站起来蹦下纸丘,沿着棋桌边沿走,啾啾叫了了起来,似乎是想跑过来。 小青却是将自己缩成一盘,不动了。 小葫芦最灵活,直接跑了过来,已经顺着宁君惜衣服爬到肩膀上了,蹦蹦跳跳。 宁君惜一脑子都是小青怎么跑进来了,也没注意小青的反应,转头看骷髅,“小青,阿呸,那条小蛇怎么进来的?” “你身上的,问你。”骷髅随意道,说着已经往桌前走去,“不过,这个小家伙之前咬了你一口。” 宁君惜这才又看了眼小青,见它明显心虚得厉害,也不是很在意,跟着骷髅坐下,才注意到那沓纸上是写了不少字的,看着还像新墨,便又眨眨眼看骷髅。 “自己抽空看。”骷髅随便说了一句,又补充了一句,“不懂就问,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小怪啾啾叫着跳到宁君惜身上,自觉钻进宁君惜口袋里,小眼睛瞅宁君惜。 “哦。”宁君惜应了一声,冲小怪笑了一下,两只手将盘成一团的小青拿到一边,让它继续盘着,拿过那一沓纸翻看了一下。 一开始是棋盘位置的说明,行棋规则,宁君惜看着就有点头大,至于后面的棋谱,就不是头大而是头晕了。 他自小就看不惯这种横横竖竖,星星点点,平常孩子都喜欢数星星,宁君惜就愿意盯着月亮看,觉得月斑极好,就是看着那些星星烦。 他抬头看了眼骷髅,脸色有些别扭。 骷髅淡漠的声音传过来,“不想学便不要拿起来。” 宁君惜深深呼吸了口气,他既然决定了,自然不会再反悔,只是一时还接受不了,便尴尬笑了下。 小青偷偷伸脑袋看宁君惜,被宁君惜恰好看见,又赶紧缩了回去。 宁君惜也不管它,继续往下看。 棋谱之后是两篇剑经,一篇名青莲剑诀,另一篇名浑元剑经,前者是入世剑,后者是出世剑,在宁君惜记忆中的剑经中都属于上乘。 剑经之后是一篇很奇怪的功法,名蕴灵诀,与宁君惜目前走的路有几分相似,不过是一篇残缺功法,只记录到了宗师境。 “这个蕴灵诀没有下文吗?”宁君惜看得正起兴,忽然就没了,抬头问。 “这篇灵诀只能到宗师境。”骷髅淡淡道。 “不能往下推演吗?”宁君惜有些不甘心。 “可以尝试。”骷髅黑洞洞的眼窝看着宁君惜,忽然让宁君惜毛骨悚然起来,“不能胡来!” 宁君惜心虚低下脑袋,悻悻不再多问。 小葫芦顺着宁君惜衣襟溜下来,落到宁君惜膝盖上,咿咿呀呀手舞足蹈。 宁君惜一只手将活蹦乱跳的小葫芦按住,抬头冲骷髅尴尬笑笑。 骷髅没好气道,“去一边看,别碍眼。” “哦哦。”宁君惜一下子蹦起来,抱着一沓纸就跑了。 小青抬头看看,就看到骷髅直勾勾盯着它,顿时一个激灵,也跑了。 骷髅没在意,抬头看向满目红梅,幽幽叹了口气。 …… 接下来的一旬时间,宁君惜只是磕磕绊绊着将棋盘认全,倒是将青莲剑诀练得有了点模样。 没办法,他看着棋盘就发愁,一愁就练剑诀打发时间,越练越觉得顺手,结果一天就没了。 虽然这十日,他也没摸着剑境第二境的门槛。 骷髅一般不会管宁君惜,照例发呆,打盹儿或者盯棋盘,只是每天晚上都会将宁君惜丢进青铜棺里去。 一开始宁君惜还挣扎两下,被摔了两次后就学乖了,太阳一落山就赶紧往梅林里跑,免得被骷髅找到,被摔那么一下。 这日,宁君惜照例从棺材里爬出来,没看到阳光明媚,昨晚下了一场大雪,梅林里正是一幅‘雪染压枝头,风簌添妆色’的景致。 宁君惜想着,这个天气正适合练剑。 结果,骷髅就幽幽问了句,“前些天的棋谱看得怎么样了?” 宁君惜心虚了一下,抬头认真道,“还没看完。” 骷髅倒是不勉强,直接问,“还需要多久?” 宁君惜眨眨眼,试探性道,“一个月?” 骷髅没说话,只是拿一双黑洞洞的眼窝看他。 “二十天也行。”宁君惜赶紧改口。 “这般勉强,便不要学了。”骷髅转身离开。 “十天!”宁君惜连忙拉住它,焦急又无奈道,“我保证!一定不会偷懒的,真的,真的!” 骷髅手臂一抖,便震开了宁君惜的手,什么也没说,直接离开。 宁君惜无奈苦笑,他已经尽力学了,但他一看那横横竖竖就心烦,一心烦就学不下去,就比如,他看书大部分都是一遍熟,两遍差不多能倒背,可仅仅记住三百六十一个点,他花了十天,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以后不能再偷懒了。”宁君惜认命叹了口气,他其实以为学棋是他自己的事呢,毕竟老头子也不曾忽然起兴抽查他的作业,所以也没很在意,结果没料到这老前辈会忽然抽查。 然后,他又想到那么多棋谱,不由烦躁挠头,“可是,是真的看不下去啊。” …… 溪水潺潺,偶尔有几片红梅悠悠顺水而过。 溪水旁的大石上,少年背靠着一棵梅树,膝盖上放了几张白纸,头在纸上面一点一点。 寒风习习,时不时有梅花随风凋零,落在少年身上,脚边,徘徊不定。 一只小葫芦咚一下落在少年脑袋上,又快速爬到少年肩膀上,乖乖待着。 少年猛地惊醒,茫然四顾,然后又反应过来,不由痛苦呻吟一声,“又忘了!” 不过,很快,他抓了把雪往脸上擦了擦,稍微有些精神头了,便站起身蹦跳了两下,坐回之前位置,继续翻棋谱。 第二百八十七章 叹了口气 http://.biquxs.info/

一旬时间就这么匆匆没了。 因为这些天宁君惜的身体不断好转,现在已经不需要骷髅拉一把,自己也能从青铜棺里钻出来了,只是还需要骷髅开棺材板。 清晨,宁君惜按时从青铜棺里跳出来,落地就看到骷髅已经坐在棋桌前,捻着黑白子一一落下。 这前辈看来是要检查功课了。 宁君惜揉了揉脑门,有点发愁。这几天记棋谱,记得他头昏脑胀,脑袋里全是四四方方,横横竖竖,一团浆糊。 他走过去,坐在对面,面前果不其然是一盘残棋。 大清早的看着那些子,宁君惜顿时就觉得整个人都乱哄哄的了。 然后,他听到骷髅淡淡说,“落子!” 宁君惜深呼吸了口气,心情略微平复了些,便开始在脑袋里翻找棋谱。 小怪,小青和小狐狸早已经在桌子边缘站着,尽量不让自己碍事,此时也伸长脖子好奇看着,虽然这三个小家伙估计连看的是什么东西都不一定明白。 今日阳光明媚,朝阳从耀目逐渐温暖和煦,再抬头已经到了头顶。 宁君惜一子未落,他就那么呆呆看了棋局半日。 骷髅也不催他,单手抵着额头,似乎是在打盹儿。 一片红梅被风吹着幽幽飘落在棋局上,花瓣微翘,晨露剔透。 宁君惜眸子微微一亮,跟着一子落在了那片花瓣上,露珠浸出边沿。 半数僵局尽数活络开来。 骷髅并不抬头,却是捻着白子跟着落下一子。 全局尽数活络开来。 宁君惜挠挠头,想了会儿,又落下一子。 半壁溃塌! 骷髅抬头看了眼宁君惜,再落一子,起身离开,幽幽话语却传荡开来,“明日继续。” 留下宁君惜一人瞪着的面前再次僵住的局面,目瞪口呆。 接下来的三旬时间,宁君惜几乎都是在思考如何破局和如何在骷髅手下多撑过几个子中度过,只是收效甚微。 骷髅对此并未有什么态度,愿意让宁君惜多下两子就绕一绕,更多的是三子两子把宁君惜打回原形,然后 淡淡丢下一句明日继续,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让宁君惜愈发苦恼。 哪怕骷髅训斥他两句,他心里都会好受一些,可骷髅什么都不说,宁君惜就愈发觉得很对不起它。 时间如同漏斗里的流沙,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转眼便是一年。 葬界中没有四季轮回,终年的红梅不衰。 宁君惜其实一直很好奇,葬界的梅花每天都凋零,怎么没有落尽的一日? 只是,日复一日,梅林中始终红梅如火,哪怕雪覆枝头,依旧鲜艳得夺目。 一年的沉淀,宁君惜至少能够很坦然地坐在棋桌前一日,而不会坐立难安,只是他依旧是臭棋篓子一枚。 说他偷懒,他偶尔坐在小溪边发呆的时候会想如何落子,在梅林里走动的时候会推演棋局,哪怕在青铜棺里满脑子里也都是棋盘,已经算是尽力,只是在棋这一方便,他就像个榆木脑袋,死活不开窍。 所以,宁君惜就愈发不明白,自己在老头子,小齐叔那里落下的棋路很宽的印象是怎么留下的。 这日清晨,又是一场翩翩雪舞。 宁君惜与骷髅这次下了七子,棋局再次僵得不能再僵。 宁君惜便抬头看骷髅,无奈之余想着这前辈又要丢一句明日继续,然后失踪了。 可这次骷髅却没动,只是直勾勾盯着宁君惜。 骷髅不动,宁君惜下意识也没动。 鹅毛大雪将棋盘上的子渐渐掩盖,一片雪白。 骷髅忽然低下头,将棋子一一捡入棋盒中。 宁君惜愣了一下,这一年里,骷髅从不收拾棋盘,今日忽然收拾,让宁君惜有点发懵。 “明天开始练剑诀。”骷髅收拾完棋子,将棋盒放回桌下,桌上的积雪扫落,淡淡说了句。 宁君惜眨眨眼,这是不学棋了? 然后,他不仅没如释重负,反而苦笑起来。 此后的一段时光里,梅林中不时剑气充沛。 梅瓣飘零带着剑气,雪花纷飞带着剑气,风中也夹杂着剑气。 青莲剑诀是一种道家剑诀,讲求无为清静,出世心 修入世剑,与宁君惜的心境恰巧吻合,再加上,青莲剑诀不受修为境界限制,能走到哪步全凭个人的努力和悟性,所以,宁君惜的进展很快。 只是,宁君惜依旧没摸到剑境第二境的门槛。 早在宁君惜出雪原经营酒肆前,虚无洞天里的那头老白熊就明确告诉过宁君惜,他剑境第一境的基础扎得很牢。 李秋白也告诉过宁君惜,第一境勉强合格,而以这位老人的苛刻眼光,口中的勉强合格自然就是已经能入他的眼的意思了。 所以,按理来说,宁君惜只要确定了自己为什么要拿剑,进入剑境第二境便应该是水到渠成之事。 可现在,宁君惜卡在了原地,寸步难进。 他心里有个疙瘩,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骷髅对宁君惜的指点依旧只是在旁边看两眼,偶尔的出手与宁君惜过招也是点到为止,然后默默离开。 一人一骷髅不知何时都变得沉默寡言,心里各自有沉甸甸的心事和苦衷,又不愿吐露。 大雪纷飞里,又过了一年光阴。 宁君惜板着手指头想自己实际上已经二十三岁,在外面却还不知道自己是多大年纪的人。 他初清醒时便想出去了,放心不下一禅,丝丝,对红莲有些歉意,不知道老头子会不会担心他,但前辈不说话,他也没办法,他连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 抬头看到满目雪花簌簌,风吹如乱絮,纷乱了人心绪。 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仗剑掠身而去。 下一刻,纷飞雪色中,炸出朵朵青莲。 剑气肆虐,搅乱了风雪。 乱絮随花凋零。 远处红梅树下,骷髅静立远眺。 骷髅心念中,映着少年,剑气,雪色,红梅。 倏忽间,剑气尽敛,青莲尽消。 平平无奇的剑悄无声息将花瓣分割,不远处整个梅树却霎时齐腰而倒。 宁君惜看了眼那棵梅树,没有丝毫欣喜,轻轻叹了口气,持剑远去。 骷髅收回视线,抬头看向天空,看向这方世界,幽幽叹了口气。 第二百八十八章 出神域 http://.biquxs.info/

葬界在没什么事,一天便过得分外快。 很快,日头西斜,阳光耀目金黄起来,映在溪水中也是一片金光。 宁君惜收剑而立,看着夕阳在河面渲染了的色彩渐渐远去,最后只剩下远处的微微红晕扩散开来。 小葫芦在宁君惜不再练剑便自觉爬上宁君惜肩膀,坐在上边晃悠两只小脚丫,与宁君惜一起看夕阳,调皮有趣。 小怪跑不快也不会飞,只能在原地待着,好在小青有点怕小怪,便乖乖跟在小怪屁股后面,老实得很。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宁君惜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将小怪捞进口袋,往梅林里去。 再晚骷髅前辈可是要找来了,免不了又被粗暴丢进去。 小青自觉缠到宁君惜手腕上,并不需要宁君惜嘱咐,老老实实。 走入梅林近一盏茶,宁君惜却没看到那具青铜棺,反而看到骷髅摆了一盘残棋,似乎是在等他。 宁君惜神色一滞,倒是没多少犹豫,小跑过去,“前辈这是……” “坐!”骷髅并未等宁君惜说完,说了一子,紧接着落了一子。 宁君惜只能坐下,看出这局残棋似乎是当初他下僵的最后一局,他虽然再没下过棋,可这局棋的破局之法,一年时间他差不多都吃透了,只是却没想到这次是老前辈破的局。 骷髅落子很稳,只是将整个局面小规模解冻,只有数个棋子能动,却也难给人扳回局面的机会。 宁君惜想了会儿,落下一子也是稳扎稳打。 这次,一人一骷髅各自落了二十子,最后,这局下了两年的棋到底有了胜负。 毫无疑问是骷髅赢了,不过宁君惜也没输得很惨,只是落后了五个子。 宁君惜面色如常,他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一点不觉得失望,只是没想到骷髅前辈会给他放水。 骷髅将棋子一一逆次推演回去,放回棋盒,抬头看着宁君惜道,“是不是在这里早待腻了?毕竟只是个少年人。” “还好。”宁君惜笑了一下,他可不算是少年人了,已经二 十多了。 “告诉李秋白,虚无洞天的事可以向外界稍微透漏些,免得他人起疑。”骷髅声音平仄。 “葬界的消息不能透漏出去?”宁君惜一下子就明白了骷髅的另一层意思。 “不仅是葬界,”骷髅淡淡道,“在那片空间里的所有遭遇,都尽量不要外传,你可以敲打一下知道的人,不敲打也无妨,他们应该也不太愿意让消息流露出去。” “杀手之狱的那些灵是有人筹谋的?”宁君惜皱起眉头。 “不知。”骷髅敲了敲棋桌,提醒道,“先入为主是大忌。” 宁君惜点头表示明白。 “最后一件事,”骷髅声音忽然肃穆起来,“记住你的身份!” 它顿了顿,强调,“无论你愿不愿意。” “好。”宁君惜依旧点头。 骷髅起身道,“你可有要收拾的东西?” “晚辈以后可还能进来?”宁君惜也站起身问。 “神游境之后。”骷髅淡淡道,“至于这期间,除非你面临绝境。” 宁君惜沉吟了一下,除了那两身骷髅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衣服,其实葬界里也没有他的随身之物,所以实在没什么好收拾的。 正巧有红梅在眼前飘过,在空中划出一道剑光优美弧线。 宁君惜伸手将那片红梅抓住,迟疑道,“若是带走,可会留下隐患?” “无妨。”骷髅声音依旧淡淡。 宁君惜浅浅一笑,“那就那这个了。” 骷髅点点头,示意宁君惜伸手,在他左手腕上轻轻一点。 宁君惜闭眼又睁眼,面前便已经成了一片黑暗,远处还有几点莹绿色似乎萤火虫的光点,闪烁不定。 宁君惜看了眼手里的梅瓣,轻轻一叹,活动着手腕四下环顾了一圈,确定这已经是在那片神域里了,而且距离之前他待的地方并不远,所以毕竟当初小青留下的些许痕迹还清晰可见,便扯了扯嘴角,有些物是人非的复杂心绪。 他在这片神域中缓缓而行,偶尔可见似乎鬼火的灵在附近 活跃,只是相比于之前数量少得可怜,又非成群结队,所以并不敢对宁君惜怎么样。 它们不招惹宁君惜,宁君惜自然也不会傻乎乎地去寻它们的晦气。 很快,宁君惜脚步顿住,微微仰头看着头顶天空,空间道痕的异常让他觉得有必要试一下。 “小青,带我上去看看,可以吗?”他去问手腕上装睡的小青蛇。 小青身形嗖一下跃出,在空中摇身一变,顿时长大百倍,匍匐在宁君惜面前。 宁君惜只是两次借力,便轻巧站在了小青背上,动作潇洒轻灵得让人暗叹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只是接着,宁君惜就很没形象得趴在小青背上,两只手抠在小青的两片蛇鳞上,动作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小青可没有龙角,宁君惜若是就那么光棍站在小青光溜溜的蛇皮上,等小青一动,铁定是要被甩下来摔一跤的。 小青动了动身子,就那么一头撞了出去。 入眼光线黯淡,一大群像猫的小兽正在啃食满地残尸,哪怕是同类尸体也不在意,被小青这么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顿时就被吓得四散不见。 那些残尸还未开始大面积腐烂,空气中似乎老醋加馊菜的味道很清晰刺激着宁君惜的嗅觉。 宁君惜跳落在地,脚下便踩着残尸。 这里残尸铺了一地,几乎看不到土地。 小青又变成小蛇缠回宁君惜手腕上,结果蹭了宁君惜一手腕的血腥。 宁君惜眉头微皱,却也没心情计较这些,而是对面前的场景有些不能理解。 这里的温度不算高,尸体开始出现**现象大约需要五日左右,可现在这些小兽这般,难道他在葬界待的时间还不到五天? 无论如何,他是想不通这一点的,除了出去找到人问一问,他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所以,接下来,他便不再多想,而是擦了擦手腕和小青,警惕往沉水河上游走去。 当初,他竟然忘了自己是能看懂空间道痕的,反而跟着路标走,真是傻乎乎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 出杀手之狱 http://.biquxs.info/

此时的杀手之狱冷清得很,黯淡林间最多传出些许窸窸窣窣声也是蛇鼠所为。 即便如此,宁君惜仍不曾大意,走得谨慎小心。 一路上,宁君惜碰上过两具尸体。 一具已经大半腐烂,被虫子在肚子上做了窝,稍微一碰,虫子如同洪水涌出,还有一条毒蛇从眼眶里挤出来,看得宁君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另一具倒是具新鲜的,死了绝对不超过十日,不过也没逃了被蛇虫吃的下场,宁君惜检查时,一条毒蛇从那具尸体嘴里忽然探出脑袋来,可是把宁君惜吓了一大跳。 凉风在林间兜兜转转,吹得草木摇曳,树叶飒飒,人身处其中,如同被千军万马围困,让人神经都不由紧绷起来。 宁君惜摸着腰间的软剑,警惕四顾。 疏忽,一道人影飘来。 宁君惜身形退半步,迅速拔剑。 一道纯粹快的剑光一闪而逝。 “贵客!”那道飘来的身影爆退丈余,喊了一声,声音清冷淡漠。 宁君惜眉头一皱,手中却依旧握剑极稳,“无情?” “是。”那道身影声音缓和了几分,似乎是松了口气,“阁主和一禅法师都在等你。” “带我去。”宁君惜淡淡说了一声。 无情欠身道,“贵客请。” 他在前面带路,果然将宁君惜带去了沉水河上游,一路上一言不发,与当初带他和老头子去见缥缈阁阁主的态度一般无二。 宁君惜也不多问,当初杀手之狱的局几分是偶尔,几分是针对他的,他所知甚少,还难以确定,但缥缈阁的此间筹谋已经让宁君惜反感,所以缥缈阁中人,宁君惜现在都不怎么相信。 沉水河上游,河流如同自天而垂,可又不是瀑布的宏大磅礴,哪怕宁君惜知道原因,仍觉得很有意思,他便不由多看了数眼。 似乎起了风,四周安静,河水却起了旋儿,渐渐,平静河水成了湍流,激荡不休。 无情忽然开口,“若是阁主让贵客接手这一届杀手之王,贵客可否同意?” 宁君惜愣了一下,淡淡道,“此事,我决定不了。” “你若不救他们,他们必死。”无情淡淡说了声,没等宁君惜反应,纵身跳入了湍流之中。 宁君惜眉头猛地一皱,最后只是摇摇头,微微提气也跳入了漩涡之中。 落地是脚踏实地,入眼依旧是昏暗景致,似乎与之前并无分别。 宁君惜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见身后景致虚假得似乎泼墨画,知道只是敷衍的局障眼法,便收回视线。 “请。”无情低头相请,继续带路前行。 宁君惜并不多问,小跑跟上。 …… 这偌大黑暗峡谷,除了萧忆昔这里有些比较有意思得东西,其实无趣得很很。 李禅修养了三日,闲得便又跑去那间小木屋讨酒喝了。 免费的好酒,可是难得,李禅很是喜欢。 萧忆昔对此倒不在意,他虽说有些手段,身子弱却是无可奈何,那些佳酿自己享受不起,留着也是浪费,不如做这个顺水人情。 他小心记量着手中的药物,声音似乎漫不经心,“我得了点消息,尊夫人去了清平,惹了些小麻烦,禅师可是要去看看?” “什么小麻烦?”李禅愣了下,随即脸上有点哭笑不得又释然的无奈神色。 “借着酒劲耍了次酒疯,得罪了几个宵小之辈。”萧忆昔平静道,“尊夫人若是能忍住气就此离开,倒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事。” 李禅小酌了口酒水,愈发无奈,那女子若是能忍气吞声,那就不是王春燕老,不过如今这里的事还没处理完,他可不敢就这么撒手不管了,“劳烦了。” 萧忆昔微微颔首,将手中两只琉璃筒放好,拿块布擦了擦手,“我知道禅师向来疼爱尊夫人,才留心了一二,禅师该知道,这对于缥缈阁并不难,所以请禅师不要误会。” 李禅端着酒壶起身走过去,“再过两日若还是找不到人,我免不了要通知李老那边,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只是冥神之事,如何同李老交代,萧阁主可是想好了?” 萧忆昔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自己的看似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前辈深明大义,我只需如实回答即可。” 李禅微微低头,看着萧忆昔的精致面容,“冥神残灵聚形成势,萧阁主当真不知?” “里面没隔几年便会进入一批杀手,煞气成势不可避免,疏不可,封印亦不可,而以我缥缈阁的地位,也请不来释道的老祖宗,只能放任。”萧忆昔唇角依旧含笑,声音也平静至极,“况且,禅师已呈金身之相,尚且无能为力,我又何必为了些许蝼蚁,大动干戈。” 李禅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萧阁主为人,我不愿评说。我只是奇怪,曹家老祖为何会来。” “老前辈说来找个小家伙还酒钱的,真假我倒也不好评判,禅师若真不放心,不如去洛京看看。”萧忆昔并不在意道。 说完,他脸上忽然露出了点笑容,说了一声,“回来了。” 话音才落,无情便从木屋外飘了进来,“阁主。” 李禅已经如影子般掠身不见。 “可是安好?”萧忆昔推动轮椅,依旧不急不缓。 无情点了点头。 “没多说什么吧?”萧忆昔忽然问了一句,脸上笑容有些玩味。 无情低了低头。 萧忆昔轻笑了下,轮椅与无情擦身而过,“走吧,不要失了礼数。” 无情欠了欠身,悄然跟上。 …… 无情让宁君惜在木屋前的空地上稍等,宁君惜便乖乖站在那里,百无聊赖摸着手腕上的小青蛇。 小青伸脑袋蹭蹭宁君惜的手,便又一动不动继续当手镯。 宁君惜看着,不由哭笑不得。 来的路上,他其实很想问问,丝丝怎么样了,只是有些害怕又忌惮无情的身份,一直憋着没问,现在看小青似乎一点异常都没有,心中便有些焦急。 这时,面前人影晃了一下。 宁君惜下意识退后,又猛地顿住,笑了一下,“一禅。” “好在没事,否则连十方估计都不认我这个师父了。”李禅上下打量了眼宁君惜,摸了摸自己额头,似乎心有余悸。 “是有些际遇。”宁君惜并不想多说,“先进屋吧,同阁主说一声,没什么事便尽早回去。” “也好。”李禅也不多问,又说,“那个女孩命是保住了,不过什么时候醒,醒来什么情况,都不确定。” 宁君惜神色僵了一下,便有些笑不出来了,“她的蛇在我这里,若是方便,我去看一眼,顺便将蛇还她。” 李禅点了下头,“也好。” 这时,宁君惜见到萧忆昔与无情一前一后从木屋里出来,便歪歪头,示意了下。 “那走吧。”李禅拍了下宁君惜后脑勺,招呼了声,转身往木屋里去了。 宁君惜晃晃脑袋,小跑跟上。 第二百九十章 煮药 http://.biquxs.info/

木屋内的布置与之前并无多少变化。 萧忆昔引着宁君惜入座,给宁君惜沏了杯‘蜜杏’,欣然道,“前几天才配出的新茶,上次见你对‘雪中花’似乎感兴趣,不如再尝尝这个?” 宁君惜只浅抿了一口,便放下琉璃杯,声音平静疏离,“太甜,微涩。” “甜是有些。”萧忆昔迟疑了下,又给自己沏了一杯,喝了一口,“涩也有点,好在无伤大雅,此名为‘蜜杏’。” 宁君惜点了下头,视线下意识转到李禅那里。 李禅自然知道宁君惜的意思,也不顾忌萧忆昔的面子,直接敲了敲桌面,“萧阁主若是有事便直说,说完了也好让他去休息,忙活了大半年,累的。” 宁君惜眉头微皱,瞪了眼李禅。 李禅笑眯眯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木屋中并非以烛火照明,而是那些看似不起眼却无处不在的晶石,照得房内明亮如同白,彼此间的细微动作一眼便可尽收眼底。 萧忆昔浅笑依旧,“既然禅师这般说了,我也不拐弯抹角。李老前辈临走时跟我打了个赌,赌他能不能活着出来……” “这个赌,不能作数!”宁君惜沉声打断。 李禅无奈看了眼宁君惜,就不能耐心点? 萧忆昔也看了宁君惜一眼,点头道,“这个赌现在的确不公平,所以,要问你的想法。” 宁君惜皱眉不语。 李禅面色如常,“你且说说看。” 萧忆昔视线停在宁君惜脸上,“我与李老前辈之前的赌约是从杀手之狱中出来的十个人,不过此番况特殊,无也应该同你说了,你意下如何?” “我若不要,会如何?”宁君惜眉头紧皱。 “无妨。”萧忆昔收回视线,端起琉璃杯浅抿了口,神态依旧随意从容,“我记得还有几个人与你有些恩怨,你可以只挑几个。” 宁君惜沉默了数个呼吸,开口道,“三天后,我给你答复。” 萧忆昔嘴角笑容更开了几分,“我不急。无,给贵客准备上房。” “我想在这里四处走走。”宁君惜打断道。 萧忆昔歪头一笑,“好,无,先带贵客四处看看,黑暗峡谷对贵客没有区。” 无原本站在萧忆昔后,闻言上前道,“贵客请。” “失陪。”宁君惜敷衍了一句,便跟着无离开。 李禅无奈一笑,冲萧忆昔打了个手势,起跟去。 萧忆昔微笑目送三人消失,收回视线,声音淡淡,“霜降,将鳄鱼窟中的几个人都带出来收拾一下,莫要惊吓到贵客。” “是。”一清越女声响起,如玉石相击的冷清空灵。 接着,四周再次一片寂静。 …… 缥缈阁的杀手多是树居,树林深处那些茂密树冠间的不足一人高的,类似鸟巢的简陋帐篷便是他们的栖之所。 宁君惜随无走了近一盏茶的时间,才到了那一片树叶极其茂密以至于格外黑暗的树林。 其实,也不需要无领路,在到达这片树林边界,小青便活跃起来,一直用不大不小的力气把宁君惜往一个方向拉,最后直接窜了出去。 宁君惜便直接运转轻功,追了过去。 李禅只是摇头微笑,并不追去,只是慢悠悠地走。 无本来想追,被李禅一把拉住,淡淡说了句不急,便也如常带路。 …… 宁君惜在一顶老久破损的树枝帐篷中见到了丝丝。 丝丝并未清醒,依旧是那在神域中的一破烂衣服,血迹污垢斑斑点点,看来自丝丝出来,便没人再管这个丫头了。 而这一路上,类似于这种况,其实一点不少。 宁君惜心中有些恼,但想到这是缥缈阁,恼意便不知道该怎么发泄了,只能压下,有些焦急给丝丝检查了下伤势,发现丝丝况虽然不好,但并未发烧,才松了口气。 伤口没感染,那便是万幸之事。 宁君惜将丝丝打横抱起,微微提气往回掠去。 …… 李禅见到宁君惜抱回来个人,一点都不奇怪,只是掏了掏耳朵,呦了一声,“回来了。” 宁君惜一门心思都在想,找个安稳地方好给丝丝处理一下伤口,没注意到李禅语气中的调侃,只随便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转头对无道,“给我安排住处。” 无看到丝丝安然,似乎是也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调转个方向,脚步略微快了些。 …… 无给宁君惜安排的房间是一间与萧忆昔的木屋类似的小木屋,只是圈了院子,围了栅栏,还养了些花花草草,若不是光线暗淡,倒是有些农家小院的即视感。 宁君惜给丝丝处理了伤口,又磕磕绊绊给她换了衣服,等到煎药时才有空喘一口气,也算将悬着的那颗心完全放下来。 他看着在黑暗峡谷中似乎蒙了一层灰暗的橘黄色火焰,万千思绪在心头徘徊不定。 对于丝丝,他心中有亏欠,不仅仅是丝丝在杀手之狱的帮助,最多的是当初在神域里他选择李禅,放弃丝丝的愧疚,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如今,又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又该如何选择? 让萧忆昔抓住把柄,拿虚无洞天的利益换一个丝丝,或者再次放弃丝丝,自己承担一切后果? 因为选择过一次,宁君惜便愈发纠结。 他总不能对不起丝丝两次啊。 李禅形灵巧越过栅栏,坐在宁君惜边,悄无声息。 宁君惜只是微微颔首,便又想视线投在跳动的火焰上。 “你如何打算的?”李禅丢了根枯枝进火堆里,声音轻松问。 宁君惜歪头看了李禅一眼,“你是不是有办法联系老头子?” 李禅咧了咧嘴,“没错。” “我想知道此间利益关系,得失几何。”宁君惜扇了扇火,继续道,“我想先掂量掂量。” 李禅起道,“忙完了来找我,我跟你说说。” “多谢。”宁君惜笑了下。 李禅摆摆手,往栅栏外去了。 宁君惜收回视线,又扇了扇火。 药罐中此时已经煮沸,罐盖缓缓翘起,一股白烟自其中涌出,药香便在木屋前渐渐扩散开来。 第二百九十一章 油盐不进 http://.biquxs.info/

李禅的住处也是与宁君惜类似的木屋,距离宁君惜的住处不过一盏茶的路程。 宁君惜忙完去找他时,这家伙正在屋顶上喝酒,见宁君惜来,手里那坛酒水便随手丢了过去。 宁君惜伸手接住,借力跳上屋顶,将酒坛又递回去,“我不喝酒,谢谢。” “你又不是出家人,少年人哪有不喝酒的。”李禅并不接,而是随手又摸出来一坛,仰头喝得醉眼惺忪。 难得有机会多喝,自然要多喝一些。 宁君惜无奈笑笑,跟着坐在屋顶上,将酒坛放在脚边,“开门见山吧,说完了,我也好去睡个安稳觉。” 李禅打了个酒嗝,开始小酌酒水,随意道,“听真话还是假话?” 宁君惜笑了一下,“出家人不打诳语。” “无论世俗王朝还是如今的修行界,都讲究一个下注,这个你可知道?”李禅好歹有点坐样,声音依旧随意平静。 “了解些。”宁君惜认真道。 所谓的下注,是手谈者针对某个势力甚至整个天下局势的赌博,本质与赌坊中的赌博没什么两样,区别是,一个是小赌,一个是大赌。 前者只是黄白之物,后者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赌局之大,甚至可能影响整个天下的大势。 “那便很好理解。”李禅欣然道,“虽然老前辈不让说,不过隔了十万八千里,你不说我不说,老前辈也不知道,所以我也就不妨直说了。” 宁君惜正襟危坐。 “放松些。”李禅摆了摆手,紧接着却是灌了一大口酒,才继续道,“未来十年内,这天地间会有一场豪赌,缥缈阁甚至世俗王朝都只能做棋子的份儿。所以,总会有人在夹缝求存或者谋取私利,这是人之常。” “是这样啊。”宁君惜心中反而安定了许多,“缥缈阁是表明立场,还是另有图谋?” “立场还谈不上。”李禅小酌酒水,声音随意,“只能算下了一注,最多讨些便宜,至于获益,他也怕自己撑死。” “老头子说的?”宁君惜不是很相信。 “出家人不打诳语!”李禅认真道。 宁君惜笑了一下,“你若不想说,大可不必说,我也不会强你。” 李禅有些无奈,直接道,“老前辈让你自己决定,缥缈阁与萧忆昔都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嗯。”宁君惜应了一声,心中暗道,这的确是老头子的一贯作风,视线漫无目的转向幽幽密林,“那我再想想。” 李禅也不多问,只是提醒了句,“无论你多么不喜一个人,不要表现出来。” “记下了。”宁君惜起道,“若无他事,我先走了。” “急什么!”李禅拉了宁君惜一把,调侃道,“那丫头死不了。” 宁君惜有些无奈,“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喏,尝一口?”李禅将酒坛递过去。 宁君惜摇摇头,又坐回去,只是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便不再出声。 “你以前是开酒肆的?”李禅将手里的酒水喝光,哐当一声将酒坛砸在地上,陶片便四溅开来。 “只是玩闹。”宁君惜回过神来,敷衍道。 “岳老前辈的酒可是这世间数一数二的好酒,就没想过尝尝?”李禅的关注重点显然也不是宁君惜当年的三年酒肆经历。 宁君惜浅笑摇头。 李禅点了点宁君惜,似乎是觉得这少年人实在不太像话,从宁君惜脚边拿过来那坛酒,又喝了一大口,酒气熏天道,“这点就不能跟我们家十方比,他大时就敢偷我酒葫芦,虽然是柳儿教唆的,可每次被我抓到了,都是自己把错揽上,这几年可是愈发频繁了。我就寻思着,过几年是不是也给他准备个酒葫芦,免得看着别人喝眼馋。” 宁君惜想到十方那副呆头呆脑模样,猜估计是那个小丫头喝,便只是微笑。 “少年人哪有不喝酒的?”李禅抹了把脸,使劲拍宁君惜肩膀,“喝酒,喝得可不只是酒味,酒逢知己是爽快,借酒绕愁是愁绪,更或者只是少年人该有的洒脱恣意,这点心绪可是过了年纪体会不到喽。” “大老爷们的,气啥?”他将酒坛子往宁君惜脸上凑,“喝酒喝酒,喝了酒忘了愁,可别到懂了,倒回头才觉得错过了件天大的憾事呐。” 宁君惜被拍得龇牙咧嘴,打太极似的又将酒坛子推回去,寻思着这前辈估计还要絮叨一阵子,便索将小怪和小葫芦拿出来,看着它们两个大眼瞪小眼。 李禅又灌了几口酒,打了个酒嗝,见宁君惜不好好听他说话,一个板栗敲下去,“不知道尊重长辈。” 结果,下盘不稳,差点一头从木屋上栽下去。 宁君惜连忙拉住,心道这前辈是喝高了,扶着李禅想带他下去。 李禅却不愿意,说什么屋顶上开阔,心舒畅,最后宁君惜应承下,等过些子替李禅向虚无洞天的那头老白熊讨几坛猴儿酒,李禅才不不愿从屋顶上下来,走路摇摇晃晃,看来是真喝高了。 宁君惜哭笑不得,倒也不好这般离开,给李禅喝了两杯茶水,又扶他去上躺着。 李禅酒品却不好,嘀嘀咕咕说酒是个好东西,一醉解千愁之类的言语,宁君惜只是一笑置之。 等安排好了李禅,宁君惜出来已经近两个时辰了。 宁君惜想着丝丝不知什么时候醒,若是醒了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之地会不会害怕,便在李禅这里有些待不住,替李禅关好门窗,往自己住处跑去。 这时,醉得一塌糊涂一禅法师却猛地坐起来,挠挠头,似乎很郁闷不解,嘀咕了句,“怎么油盐不进呢?” …… 宁君惜返回住处,迎面便见到无从屋里出来,愣了一下,有些不悦,声音却是平静,“有事吗?” “阁主嘱咐这几我一直跟着贵客,照顾贵客起居。”无声音平仄,“贵客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不必,多谢。”宁君惜眉头微皱,眉宇间微带清冷,淡淡说了一句,便绕过无进了屋子。 无并不在意,又跟了进去。 丝丝还未醒,似乎睡得正香,倒是小青似乎是在宁君惜手腕上待习惯了,宁君惜一回来便又缠了回去。 宁君惜给丝丝探了探脉,察觉到她况还算稳定才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眼无,“还有事?” “我是她师父。”无淡淡道。 宁君惜眉头皱了下,声音却愈发平静,“原来,是你啊。” 无低头道,“她死不了。” 宁君惜瞬间大恼,又被理智硬生生压下,只是扯了扯嘴角,“带我去见其他人。” 无淡淡点头,领着宁君惜出了木屋。 小青嗖一下又缠回丝丝手腕上。 昏暗光线下,少女眼睑轻轻颤动了几下。 第二百九十二章 分寸 http://.biquxs.info/

无领着宁君惜穿过一片密林,很快进入一片岩壁,地形走势朝下,渐渐四周水滴声滴答,台阶直通向下。 走过几个拐弯,脚边偶尔有水滴滴落,在岩壁间回,地势也渐渐平缓。 石壁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些凹槽,每隔不足一丈一个,其中装了煤油,无轻车熟路摸出火折子点燃,整个岩壁间便顿时有了些光亮。 做完这些,无示意宁君惜继续往前,又穿过两扇石门,最后四周才豁然开朗。 一盏灯的光亮只能照亮不足方圆一丈的距离,其他地方便模糊不清起来。不过,隐约能察觉,这是个四四方方的空间,空气湿冷,有哗啦啦的水声,似乎是鱼儿甩尾,又或者是其他声音。 宁君惜微微眯起眸子,尽量往最远的地方看,隐约看到似乎有个蓬头散发的影子,只能看到上半,一动不动。 他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便被无拉住,递过去了只火折子。 宁君惜道谢了一声,吹亮火折子,缓缓凑过去。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把泡在水里的那个人认出来。 夏津,那个第一个帮他,也是个实际的中年男人。 只是现在这家伙脸色煞白,还丢了一条胳膊,实在是凄惨狼狈得很。 宁君惜眉头微皱,又去看剩下的几个人。 安然出来的人都在这里了,还包括了死神猎手和孤风。 走出这片比较平静的水牢,宁君惜长长吐出口气,觉得有点闷。 “若我没记错,他们应该是杀手之王了。”宁君惜很不解。 “这只是一个游戏,游戏规则只取决于制定规则的人。”无显然觉得理所当然。 宁君惜眉宇间的清冷愈发明显,他很讨厌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蛮不讲理,可却无可奈何。 就像萧忆昔之前说的,一地有一地的规矩,这也算缥缈阁的规矩,他一个外来人,根本无权过问,更别说干涉。 “燕回他们呢?”宁君惜心中权衡,淡淡问。 “在桐林。”无淡漠道。 “况如何?”宁君惜并不知桐林的况,直接问。 “生死不知。”无声音平仄。 宁君惜沉默了几个呼吸,深呼吸了口气,“带我去见萧阁主。” 无点头示意。 两人快步往岩壁外而去。 …… 萧忆昔配制的每一种东西都会拿笔墨记录得清清楚楚,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他总会抽出一或数个时辰时间,单独冥想,不许任何人打扰。 此时,萧忆昔便坐在桌前,面前是纸墨笔砚,前后皆无人。 他微微阖目,细长眼睑便在眼底投下青影,浑都散发着一种平静安详的气质。 本就眉目如画的男子愈发显得超凡脱俗。 不过,很快,他眼睑微微颤动,唇角翘起,“霜降,请贵客进来。” …… 宁君惜跟着无一路飞奔,到木屋前却被一个面目冷峻的中年女子堵在了门口,说是阁主吩咐,谁也不让进。 宁君惜听无喊她霜降,似乎对她颇有忌惮,便不想为难人,索打算稍微等等,实在不行便将一禅叫过来。 他面子不够,可一禅的够啊。 他实在怕那些人还没等过三,便先没了气,那他心里会很不舒服。 只是没想到,等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房间里的人便出声了。 萧忆昔没让无进去,无便不敢往内一步,便只有宁君惜一人走入木屋,见到坐在轮椅上的美人儿正在点墨书写。 萧忆昔并不抬头,只是声音微有笑意,说了声,“坐。” 宁君惜便依言坐下,瞥见萧忆昔正在写一些草药名,倒是不急于这一时,静待他写完。 “怎么没休息?”萧忆昔倒是随意,温和询问。 “我想见见那些人,一个不少。”只要不看萧忆昔那副似乎随时在笑的嘴脸,宁君惜便稍微能心平气和些,否则他就想一拳头砸在那张笑脸上。 “什么时候?”萧忆昔抬头看宁君惜。 宁君惜眉头下意识皱了下,“自然是三后,但我不希望挑去一群弱病残。” “理当如此。”萧忆昔笑容愈发温和了些,眉眼间似乎都溢满了阳光。 宁君惜眉宇间却愈发清冷起来,“多谢萧阁主体谅,晚辈还有事,先行告辞。” “稍等!”萧忆昔抬高了些声音,见宁君惜眉宇间几乎瞬间满是警惕疏离也不是很在意,只是笑了笑,“我听说丝丝搬去了你那里,这是她的芥子戒,你代我帮收着,里面有些丝丝的衣服用品,也方便些。” 他将一枚灰色的戒子放在桌上,推到宁君惜面前。 宁君惜面容稍稍缓和,“多谢。” “无妨。”萧忆昔笑容愈发亲和,“另外,毕竟是男女有别,我之前未考虑好,现在打算将无调回来,让霜降照顾你起居,你看可好?” 宁君惜略一迟疑,依旧点头,“多谢。” 萧忆昔摆摆手,“我毕竟是东道主,若是怠慢了贵客,才是过失。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多谢萧阁主好意。”宁君惜拱手道谢,还是想就此离开。 萧忆昔笑容有几分无奈,不过还是松了口,“小友既然这般着急,便先去吧,若是有空,可来我这里多尝几种新茶,若感兴趣,我也可同小友讨论一番。” “前辈,告辞。”宁君惜抿唇笑了一下,转快步走出屋子。 萧忆昔收回视线,微微摇头,然后他点墨在砚台上,又再次落笔。 字迹清晰飘逸,有些洒脱不羁的意味。 …… 宁君惜走出木屋,同无点头示意,便一个人返回住处。 他有些心烦,或者说,在葬界里时就很烦,只是被压着,现在因为被人抓住了把柄,便一股脑儿都涌上来了。 现在,老头子让他自己决定,决定的一定不只是收不收人这一个问题,而是将黑暗峡谷里整个局面都交给他处理。 那他便不能一走了之。 以前,这些细枝末节,他从来不必心,比如宁字酒铺前的那些死人,再比如他从雪原出来一路游历引出的人,这些一定是有人处理的。 但现在,萧忆昔的小手段,对丝丝的亏欠,对红莲的愧疚,以及遵循本心对燕回,夏津,孤风的尽量拉一把,这些黑暗峡谷的大小因果,都是需要他解决的。 这些是他学棋后才渐渐想通的。 当然,一禅也会帮他,但绝对帮得不会太多。 就像在杀手之狱里那般,若非出现神域,一禅绝对不会出手。 这点分寸,宁君惜也稍微掂量了掂量。 第二百九十三章 离魂 http://.biquxs.info/

萧忆昔整日待在木屋里,写些东西,或者配制些东西,总不会很清闲。 宁君惜一直没离开自己的住处,小丫头没醒,他便很放心不下,自然也谈不上在黑暗峡谷四处逛逛。 真正算得上清闲的也就是本该四大皆空,实际上只能算是活得自在的李禅,他百无聊赖将整个黑暗峡谷转了一遍,也找宁君惜说了不少黑暗峡谷的趣事,搞的自己倒想是个东道主。 三日的时间很平静过去。 这日清晨,宁君惜起床出房间,便见到无情站在栅栏口冲他颔首。 宁君惜颔首回礼,并不急着跟去见萧忆昔,而是在院子里缓缓练习了一遍走桩,之后思绪放空了一阵子,又嘱咐霜降照顾丝丝,才跟着无情离开院子。 两人没什么好聊的,一路上便都不说话。 近一炷香的时间,两人站在了萧忆昔待的木屋前,萧忆昔坐在轮椅上靠着门框冲宁君惜微笑,“来了。” “萧阁主!”宁君惜点了点头,便将视线投在其他人身上。 木屋前站了一排人,这一届的杀手之王,除了丝丝和红莲,剩下的人都在这里,皆目光空洞,面无表情。 “离魂?”宁君惜将这些人都打量了一遍,眉头微皱。 萧忆昔浅笑,“你修为尚浅,若不给些教训,恐怕会有人以下犯上,这般保险些。” 宁君惜心中很不喜。 人生有三魂七魄,其中三魂分别为天地命,天魂即民间常说的阳神,地魂即阴神,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又称之为元神。 所谓神游境的元神出窍,便是说的命魂出窍,但这是一种命魂足够强大,与天地产生共鸣进而相融的奇妙过程。 元神主动离体,感悟天地,甚至能一朝顿悟,战力上升几个层次,这既是神游境的一种能力,也是一份修行方式,不会对元神造成太大的负面影响。 而所谓离魂,是一种将元神强行从体内剥除,装于特殊容器的阴损手段,虽然能将一个人的生死系于手中,可对元神大有损伤。 可以说,使用离魂之术,这个人无论资质多好,此生几乎不再可能入神游,更别说领略神游之上的光景了。 可萧忆昔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宁君惜着想,宁君惜便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声音清冷道,“红莲呢?” “她走了。”萧忆昔面上有些歉意,“她命魂太弱,我只是稍不留神便让她走了。” “怎么会?”宁君惜失声道。且不说红莲并未被抓入神域,便是三日之前,宁君惜看红莲的情况比夏津还好些,怎么夏津都没事,红莲却死了。 “是她不想活,”萧忆昔话语依旧平静,“或许是她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宁君惜哑口无言,却也愈发不解。他记得红莲与承玺是有一份情谊的,那份悲痛做不得假,可后来红莲依旧不曾想过死,怎么会不想活了? 这些疑问,宁君惜自然不能说出来,便愈发沉默。 “你若挑好人,我将他们的命魂给你,以后他们便只听命于你一人,哪怕是我也无权过问。”萧忆昔继续说。 “离魂,终究只是旁门左道。”宁君惜很排斥道。 “你若不喜,等你挑好,我将这些人的命魂送回去,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萧忆昔微笑道。 宁君惜心中愈发不喜,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心平气和下来,“多谢萧阁主好意,不过此去郦州,路途遥远,一群不好掌控的人在身边的确麻烦,便不劳萧阁主再出手了。” “如此也好。”萧忆昔毫不在意微笑。 “那萧阁主现在可以说你是什么赌注了吗?”宁君惜尽量人畜无害问。 “一次出手。”萧忆昔目光灼灼。 宁君惜不是很能理解皱起眉头。 萧忆昔强调道,“你的出手一次,无论修为几何,结果如何。” 宁君惜愣了一下,有些惊奇又无奈的复杂心绪,又有些迟疑,他在权衡他若出手能代表什么,影响有多大,但以他对现实情况少得可怜的认知让宁君惜只觉得心里没底,却难以深入了解。 最后,宁君惜就遵从本心,决定将这件事答应下来,只是另外提了个极小的要求,只涉及个人,不牵扯势力之间的博弈。 萧忆昔点头应下,没有一点犹豫。 两人一番简单交涉,此事便这般定下。 宁君惜不想在木屋里多待,免得影响心情,便随便找了个由头,告辞离开。 萧忆昔原本打算给宁君惜再沏一杯新茶,闻言虽然无奈,倒也没强求。 离开木屋的少年缓缓返回住处,半路上碰到李禅靠着棵大树醉得迷迷糊糊,见到宁君惜拉着便给宁君惜劝酒。 宁君惜想着这前辈喝得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打太极似的将这件事揭过,领着李禅返回李禅的住处, 依旧是收拾了一番,宁君惜便不久待,便小跑离开。 李禅在床上翻个身,酩酊大醉,打了个酒嗝,酒气熏天。 …… 返回住处,宁君惜见到无情竟然由在栅栏口等着,见到宁君惜主动上前,将一枚细小戒指举在面前,头微微低下,“贵客,这是阁主让送来交到您手上的东西。” “芥子戒?”宁君惜伸手接过,只打量了两眼。 “贵客若无事,不妨去阁主那里多走动走动,若是能将丝丝叫醒,自然最好。”无情提醒。 宁君惜面色一凛,又瞬间平静下来,淡然道,“那劳烦我向萧阁主道些谢。” “是。”无情一点头,身影便在下一刻消失原地。 宁君惜上下打量了眼芥子戒,嗤笑了一下,然后,心念一动,芥子戒中的场景历历在目。 十几个青色的只有人拇指大小的琉璃瓶,两套白衣,以及一小堆闪闪发光的三品灵石,足有百块。 他愣了愣,眉头猛地皱起,最后面色复杂,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这几日必须去走几次了,否则实在对不起人家的煞费心机啊。 宁君惜心事重重走进屋子,很快看到床上的少女,那丫头如同小猫缩在霜降怀里。 似乎是醒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薄雾寒枝 http://.biquxs.info/

霜降的感知能力自然不是宁君惜能比的,在宁君惜与无说话时便察觉到了有人来,见是宁君惜只抬头微微点头示意。 宁君惜愣在原地,深呼吸了口气,才没被兴奋冲昏头脑,在一边安安静静坐下。 这一段时间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心中十分憋屈的少年终于觉得,还好。 小青因为自己主人醒了,就稍微含蓄一点,小心翼翼从丝丝手腕上缠下来,悄悄缠到宁君惜手腕上,吐了吐信儿。 宁君惜心好极,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小青的小脑袋,小青便再回蹭回去。 宁君惜看着,就有点想毛球。 冷不丁一个清脆少女嗓音响起。 “它是我的。” 宁君惜着实吓了一跳,抬头见到刚才乖巧得似乎小猫的少女目光很不友好看着自己,神色一滞,视线飘向霜降,“丝丝……” 霜降微微摇头。 宁君惜眉头微皱,只是瞬息展颜,微笑道,“我跟它是好朋友,不会跟你抢。” 丝丝依旧直勾勾盯着宁君惜,显然并不相信。 “回去。”宁君惜戳了下小青。 小青在宁君惜手腕上转了一圈,才不不愿缠回丝丝手腕上。 丝丝立即不看宁君惜了,低头对着小青嘀嘀咕咕一连串,也听不清说的什么。 宁君惜给霜降使了个眼色,起往屋外去了。 霜降对丝丝低声说了两句,见丝丝只顾着跟小青嘀咕,也不是很在意,抖了抖衣衫跟了出去。 丝丝眼角瞥见屋子里无人,皱了皱鼻子,眼珠子转了一圈,狡黠一笑。 …… 宁君惜直到走到栅栏前才停下,转头看了眼木屋方向,又将目光转向霜降。 “贵客若是放心不下,可以让阁主来看看。”霜降的脾气与她的名字一般,冷冰冰的不带一点感。 “她都不记得了?”宁君惜皱了下眉头,语气却不动声色。 “是。”霜降淡淡道。 “是吗?”宁君惜目光审视,声音低沉下来。 “她第一个看到的是我,戒心会小些。”霜降目光平视前方,声音冷冷淡淡。 宁君惜眉头猛地一皱,瞬息又舒展,“你什么修为?” 霜降沉默了两个呼吸,“宗师。” “为什么要加入缥缈阁?”宁君惜又问。 霜降低头不语。 “我若让你离开缥缈阁,你可愿意?”宁君惜不在意道。 霜降依旧不说话。 宁君惜忽然一笑,“你去吧,照顾好丝丝。” “是。”霜降低头道。 还未转,木屋里传来啪一声茶杯砸碎声。 她眉头一皱,转头看宁君惜。 宁君惜却已经擦而过。 霜降便跟着宁君惜追去。 木屋的门不知被谁关上,只是微阖,轻轻一推便能推开。 两人先后闯进了木屋,却听到窗户猛地打开声,紧接着见到木屋里空空。 “丝丝!”宁君惜连忙跑到窗户处查看,心中一急,喊了一声,却只见到窗外夜色幽幽。 “用不用找?”霜降提醒了一句。 宁君惜几乎一个‘找’字脱口而出,只是又瞬间咽回去,“同萧阁主说一下,不误伤了就好。” 霜降一点头,瞬息离去。 小葫芦从宁君惜口袋里钻出来,站在宁君惜肩膀上蹦跳了两下。 “去找找。”宁君惜歪头笑了下。 小葫芦手舞足蹈了几下,窜了出去。 宁君惜轻轻叹了口气,心道,这桩因果也就这样了。 关好窗户,往院外走去。 …… 整理完琐碎小事,之后的一段子算是萧忆昔最无聊的子。 就像是一场大考之后,无所事事,所以,格外无聊。 往昔,萧忆昔会出黑暗峡谷,在附近走走,可能心好还会收几个记名弟子回来。 玉璞境的老前辈,哪怕只是做个记名弟子也是挤破头的天大福源。 不过,如今黑暗峡谷里住了贵客,萧忆昔便不曾出去,所以,愈发无聊。 木屋前的房檐上有一只金色小铃铛,风吹摇摆,会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声音,能悠悠传很远。 萧忆昔闭着眸子,听着外面铃铛声叮咚,心平静。 这算是黑暗峡谷中为数不多的鲜活。 他面容安详,眼睑如同蝴蝶羽翼,轻轻颤动,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惊艳。 忽然,他浅浅勾起嘴角,如同拨云雾散显出的皎洁月色,声音低沉悦耳,“丝丝。” 趴在窗前看痴了的少女一个激灵,警惕盯着他,“你认识我?” 只是她说这句话时,还不忘抹了抹嘴角,一点威慑都没有,反而让人觉得憨傻得可。 “傻丫头!”萧忆昔轻笑,“你忘了,我是你爹爹。” “爹爹?”丝丝皱起眉头,“是什么?” 萧忆昔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悲悯,“真是可怜!过来,我同你讲。” 丝丝眨眨眼,“你认识我?” “你的事,我都知道。”萧忆昔温和道,“只要你愿意信我,我全告诉你,如何?” 丝丝犹豫了下,倔强道,“你不许骗我。” “我从不骗你。”萧忆昔笑容愈发温和。 …… 宁君惜离开木屋,直接来找了李禅。 他自然知道李禅喝得酩酊大醉,不过,他在哪里都一样,都是闲着,便也不必在意自己是在自己住处还是他处。 他坐在桌前,想着从骷髅前辈那里学来的轻功,那种名为婆娑步的步法,行走间如影动,似婆娑鬼影,以诡异莫测来形容。 因为,这种步法的难度并不比他练的青莲剑诀少,而轻功向来难懂,宁君惜只是才学会了皮毛,并不比他之前学的轻功法熟稔多少。 李禅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反正也没人管他,他乐得清闲自在。 一觉睡醒,他迷迷糊糊,茫然四顾,见到桌前一白发少年静坐,眨眨眼,又眨眨眼,便以为自己睡觉没醒,索又一头栽倒。 那少年睁开眸子,有点无奈,“一禅,可是酒醒了?” 李禅愣了愣,眨眨眼,猛地坐起,“你小子,怎么主动跑我这里来了?” 宁君惜轻声道,“丝丝醒了,与萧阁主的赌,我答应了。” “难怪!”李禅恍然大悟,“那真不用像孵蛋那般守着了。” “我想问问,什么时候回去,另外,麻烦你帮我看看丝丝,看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宁君惜有点不好意思,手一直在摸杯沿。 “我便说无事不登三宝。”李禅从上蹦下来,打了个哈欠,“那小丫头况怎么样?” 宁君惜摇头道,“似乎是失忆了,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 “失忆?”李禅揉揉鼻子,“也有可能,那以后应该有点麻烦。” “什么麻烦?”宁君惜瞬间皱起眉头。 “元神受损,以后入神游境可能会比较困难,不过距离还远,也不着急。”李禅漫不经心道。 “可有什么办法弥补?”宁君惜声音微有低沉。 “先去看看人,其他的,之后再说。”李禅摆摆手,并不想多说。 “稍等。”宁君惜点点桌面,示意李禅坐。 李禅挑了挑眉,试探道,“出了点小麻烦?她不认你了?” “嗯。”宁君惜轻笑了下,顿了顿补充道,“也没关系。” “呦,吃干抹净,不要了?”李禅惊奇道。 “什么?”宁君惜不解皱起眉头。 李禅咳了一声,有点尴尬摆手,“没事没事。” 宁君惜也不纠结,“另外,我这次将出来的十一人都要了,另外,打算要霜降,想问问你的看法。” 李禅瞅着宁君惜,有点无奈,“霜降是萧阁主一手提拔的,想让她归心可不容易。” “这点我倒不担心,只是怕萧阁主不愿松手,或者交换的条件会大一。”宁君惜面色凝重道。 李禅抬头看了宁君惜一眼,有点好笑又不想笑的滑稽神色,“你太小瞧自己了,便是将无一并要去,萧阁主也乐意得很。” 宁君惜点点头,长长吐出口气,“这样就好。” 李禅歪头看着宁君惜,犹豫了下,还是提醒道,“他们是心腹,如今缥缈阁立场不明,放在你边,不合适。” 宁君惜笑了一下,“那些人被用了离魂,这是萧阁主的诚意。我给他一个机会,这是我的诚意。有来有往,至于怎么选择,他选,再合适不过。” 李禅眨眨眼,似乎有些惊讶,又哈哈一笑,“看来是真长大了。” 宁君惜浅笑了下。 李禅咳了一声,“那,我就说一件私事。李老前辈其实还让我教你棋的,但我听说,你排斥。” 宁君惜苦笑了下,“那是以前。” 李禅眸子大亮,“那便说好了,明天开始,我算你半个师父了。” 宁君惜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点了点头。 李禅却极其开怀,一开心就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痛快!” “少喝点。”宁君惜提醒了一句。 李禅不在意道,“明天就不喝了。” 宁君惜无奈笑笑,无意看到一只小葫芦在门口蹦了两下,似乎是有点怕生,不敢进来。 宁君惜笑了一下,敲了敲桌面,起道,“一禅,来了。” 李禅起伸了个懒腰,转头正好看到小葫芦探头探脑,便做了个张牙舞爪的鬼脸。 小葫芦赶紧躲起来,小葫芦柄却在门槛上晃啊晃,显然在偷偷往里面瞧,等宁君惜跨过门槛,嗖一下便往宁君惜上一钻,没了影子。 宁君惜从袖子里将小葫芦揪出来,放在手心上,点点它的葫芦柄,“带路。” 小葫芦咿咿呀呀,手舞足蹈,然后嗖一下远遁而去。 宁君惜浅浅勾了勾嘴角,往远处追去。 远处薄雾寒枝,清寒迷蒙了视线。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一场无妄之灾 http://.biquxs.info/

两个人跟着小葫芦一路飞奔,眼见方向是朝着萧忆昔的木屋去的,脚步便下意识放缓了许多。 宁君惜将小葫芦叫回来,看着小葫芦手舞足蹈咿咿呀呀一阵子,确定的确是在萧忆昔那里,便由疾跑变成了缓行,眉头皱起。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李禅跟着宁君惜放慢脚步,半开玩笑半幸灾乐祸道,“小伙子,萧阁主可是特别喜欢开玩笑啊。” “分寸应该是有的。”宁君惜皱眉说了声,也不知道是安慰的谁。 “将那丫头留在这里也不错,要不考虑考虑?”李禅揽着宁君惜肩膀,笑眯眯问。 “再说吧。”宁君惜深呼吸了口气,招呼道,“快些吧。” 说着,他微微提气往前方跑去。 李禅翻了个白眼,说得跟刚才减速的是他一样,无意间看到远处有微微火光快速靠近,不由眸子闪了一下,暗道,这家伙怎么来了。 他大步追上宁君惜时,宁君惜也已经注意到那团橘黄色光芒。 那是一头毛发火红的赤焰狮,疾行间周火灵相随,十分炫目。 那头赤焰狮速度极快,只是宁君惜注意到赤焰狮到脚步顿住让开道路的数个呼吸便由远及近,形庞大威猛,如同一座火焰山,浪迎面扑来。 宁君惜来不及惊叹,李禅忽然拉了宁君惜一把,形上前。 轰得一声闷响。 那庞然大物往后跳跃数下,仰头发出一声巨大兽吼,低头眼中露出警惕之色,躯紧绷,喉咙中发出压抑的咆哮。 紧接着,响起暴躁声音,“哪来的秃驴,敢挡爷爷的道!” 李禅也飘然退后数步,抬高声音喊,“火灵真人不看好了兽,我一禅免不了要试试赤焰狮是不是真不怕火了。” 话音才落,一头火红长发的魁梧大汉便从赤焰狮头顶冒了出来,打量了眼李禅,惊奇道,“原来是你这憨驴,龟缩了二十年,这是出来了?” 李禅甩了甩手,呸了一声,“真人可敢同我出去一战?” “打架还用挑地方了?” 那魁梧大汉哈哈一笑。 只看到红影一闪,李禅倏忽上前与那人硬对数招,空间中便泛起一阵阵不易让人察觉的细微道痕。 宁君惜在一边看得咂舌,单单**之力便能震动空间道痕,这两人不会都走着上古炼体士的路子吧。 宁君惜思绪完全放在两个人的打斗上,却完全没料到那赤焰狮还未罢休,只觉得一瞬间,迎面浪滚滚,然后便是一庞然大物闯入视线。 他瞬间手腕一抖,一朵青莲乍现,迅速爆退。 那赤焰狮只是形微微停滞,下一刻又扑杀过去。 “畜生!”李禅见状,面色一沉,怒喝一声。 “往哪儿去!”火灵真人大笑,招式却愈发大开大合,不让李禅脱。 成年的赤焰狮便是妖王境的实力,相当于修士大宗师巅峰的修为,只需稍有造化,便可直入金刚境,宁君惜自然不可能是对手,见状不妙,转就跑。 婆娑步不同于其他轻功,不擅长旅,却胜在灵活,宁君惜体前倾,险之又险与赤焰狮的爪子擦肩而过,很快带着赤焰狮往萧忆昔所在的木屋方向跑去。 李禅靠不住,萧忆昔总不会见死不救的。 李禅与火灵真人硬对一掌,两人各退三步。 李禅面色沉,早没了之前的随意平和,“闫旭,你在玩火!” “老子本来就是玩火的祖宗!”火灵真人揉了揉鼻子,大笑一拳递出,“老早就听说你这憨驴,放开手脚与爷爷来场酣战,爷爷倒想看看那些人可是胡扯的!” 李禅双臂交叉格挡,右脚狠狠踩踏地面,挡住攻势,“若那头畜生真将那少年吃了,你就不怕雪原里来人?” 火灵真人一愣,“雪原?” 李禅手臂用力,将火灵真人手臂格挡开,冷道,“你连他份都不知道,也敢招惹,就不怕捅了大篓子!” “缥缈阁什么时候入了雪原那群变态的眼了?”火灵真人奇怪道,“还是说,萧忆昔那厮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 “蠢货一个。”李禅骂了一声,没理会他,朝着宁君惜和赤焰狮消失的方向跑去。 “老子以为是萧忆昔收的记名弟子呢。”火灵真人很无辜嘀咕了一声,摇摇头,食指与拇指放在嘴边,吹了声口哨。 过了片刻,四周一片安静。 “跑远了?呦,跑得快。”火灵真人挠挠头,想了想,又摇摇头,嘀咕了声,“老子又不知道,与老子有什么关系。” 他耸耸肩,也往萧忆昔的木屋方向慢悠悠去了。 另一边,宁君惜股后面跟着赤焰狮一路疾奔,左闪右避,逃得跌跌撞撞。 未入金刚,修士修行只调用一口真气,一口气殆尽,再换一口气,虽然宁君惜特殊些,却也不会有太大差异。 所以,在宁君惜旧力将尽,新力未起的换气间隙,他速度略微放缓。 赤焰狮却是狩猎的一把好手,经验老道,见势再次提速,眼见便到了宁君惜股后面,快速扑去。 宁君惜感觉后浪,瞬间前扑,一个打滚,半路动作硬生生顿住,形往一侧滑去。 赤焰狮扑了个空,跃到对面树上,四爪轻点树干,借势返回,血盆大口便朝宁君惜脑袋咬去。 宁君惜侧而起,手中掐诀。 一股寒流乍现,四周温度瞬间下降。 赤焰狮子一僵,猛地狂吼一声,一大团火焰如同岩浆自口中喷涌而出。 浪与视觉上的冲击让宁君惜头皮发麻,几窒息,理智却又让宁君惜手中法诀快速打出,瞬间将体内真气尽数倾泻而出。 接着,密林中发出咔嚓咔嚓一连串清脆结冰声。 宁君惜脸色发白,看着面前的场景,眨眨眼,又眨眨眼,有点发懵。 面前赤焰狮被结结实实冻成了一块冰雕,保持张开血盆大口的狰狞姿势,一动不动。 “这个,那个……”宁君惜哭笑不得,几个呼吸才反应过来,这里是法的。 原来,那如岩浆的火焰看着声势浩大,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接着便成了火苗,又冒了几缕青烟,竟然连火苗都没了。 而宁君惜当时想着水克火,他擅长用冰,索就将真气都用在冰诀上了,他在神域里时真气就不再受限,所以他打出的冰诀就把赤焰狮冻住了。 不过,他才反应过来,那冰雕内便传出细微的声音,以赤焰狮的四颗长牙为中心,冰雕开始一点点裂开。 宁君惜心里骇了一跳,哪敢再停留,喘了口气,提气就跑。 “宁君惜!” 这时,不远处有个声音喊他。 宁君惜转头看过去,见是李禅,形顿住,小小松一口气的同时紧张又忐忑盯着细纹越来越多的冰雕。 终于,在李禅到来的前一刻,咔一声脆响,那冰雕炸成了无数块碎片。 那赤焰狮从冰雕里出来,似乎冻得不轻,晃了晃脑袋,没怎么反应过来。 宁君惜却是猛地退了好几丈,警惕看着那妖兽,等着它再扑过来。 李禅低斥了一声,“滚!” 那赤焰狮看了眼宁君惜,又看了眼李禅,转便消失在了密林里。 宁君惜这次放松下来,长长松了口气,一股坐下,大口喘气,吓死他了。 李禅走到宁君惜前,上下打量了眼宁君惜,玩笑道,“行啊,小子!” 宁君惜勉强笑笑,缓了会儿终于缓和下来,询问李禅,“那个前辈呢?” “你还有心管别人?”李禅翻了个白眼。 “不是,我是说怎么这么快?”宁君惜爬起,了唇道。 “不跟蠢货打。”李禅没好气说了句,似乎还有点郁闷。 宁君惜眨眨眼,识趣不再多问。 李禅解释道,“那个老鬼是火焰山的山主,可能是来找萧阁主的麻烦的,可能正巧碰上你,以为是缥缈阁的人,想着恶心恶心人。” “无妄之灾。”宁君惜摇头苦笑。 “可以跟萧阁主说说,讨些好处。”李禅提议。 宁君惜一愣,迟疑道,“可以吗?” “火焰山太小,跟它结因果不值。”李禅摸了摸宁君惜脑袋。 宁君惜了然笑笑,“我会看好分寸。” “不感用事就好。”李禅小小打了个哈欠,“差不多了,莫叫萧阁主寻着机会,再赖账。” “好吧。”宁君惜活动了下腿脚,“走慢点,我真气恢复还没跟上。” “也不太急。”李禅哈哈一笑,爽快道。 第二百九十六章 祸福难料啊 http://.biquxs.info/

木屋内,因为四处镶嵌了看似简朴,实际上价值连城的晶石,散发着温和浅淡的光芒,光线并不暗淡,反而如同黑暗峡谷外的白昼。 萧忆昔撑着脑袋坐在桌前,微微阖目,似乎打盹儿,眼睑垂落便投下淡淡青影。 丝丝坐在一边,手中捧着一只琉璃小口,一点点喝这其中粉红色的香甜液体,不时转头看一眼边的美人儿。 可惜那美人儿只是浅眠,毫无反应。 丝丝便有些无聊,自己喝茶的同时还让手腕上的小青蛇尝试喝了一些。 之后,丝丝还是无聊,便趴在桌子上,在手指上蘸水比比划划。 丝丝其实很希望边的人能陪她多说些话,她喜欢听他说话,不喜欢他睡觉,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对边人除了喜欢,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所以,不敢打扰他。 很快,丝丝也厌倦了比比划划,小小打了个哈欠,便准备睡一觉。 木屋四周一般无人,哪怕有人,也少有人会喧哗,所以,四周很安静。 窗外微微风声,树叶飒飒声,偶尔传来窸窸窣窣声,都是和谐静谧的。 直到,这些声音中多了一种枯叶踩塔的轻微声音。 丝丝还没睡着,皱了皱鼻子,抬头看了眼萧忆昔。 萧忆昔眼睑轻轻颤动,眼皮睁开,转头冲丝丝微笑了下,“无妨。” 丝丝便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睡觉 只是几个呼吸,门外传来中气十足的粗犷声音,“萧忆昔,老子来看看你啦。” 萧忆昔缓缓转动轮椅,直到门口出现了一位一头火红长发的魁梧男子,才停下动作,微笑了下,“真是难为你了。” “老子来时,在你园子里碰到了个白头发的古怪娃娃,不是你收的记名弟子吗?”火灵真人很不客气找了位置坐下,还自觉给自己砌了杯新茶。 丝丝皱皱鼻子,将剩下的茶,水往一边挪了挪。 火灵真人毫不在意。 “他啊,”萧忆昔笑容亲和,慢吞吞道,“是前些子一个老前辈托付的,因为服用过坠阳草,又起灵失败,体质稍微异于常人。” “雪原那边的?”火灵真人不愿绕这些弯弯绕绕,直接道。 萧忆昔云淡风轻道,“你可要欠我份人了。” 火灵真人嗤笑了一声,“你该怎么做怎么做,别把老子牵扯上。” 萧忆昔微笑摇摇头,抬头道,“你那赤焰狮回来了。” “进来。”火灵真人直接喊了一嗓子。 几个呼吸,从木屋外走进来一头火红色的狮子,五尺高,已经算不得庞然大物了。 “怎么搞得?”火灵真人眉头一下子皱起。 “同等的神明,在神明的神力下才不会受其影响。”萧忆昔略有些调侃的话语响起。 火灵真人一愣,眉头耸动了几下,脸色便晴不定起来。 …… 宁君惜与李禅慢吞吞走进萧忆昔的木屋里时,屋里的气氛很古怪。 萧忆昔倒是依旧自在,冲两人微笑颔首,示意二人不必拘礼,自便即可。 丝丝瞥了两人一眼,便又低下头睡觉,对两个人都不感冒。 火灵真人就要拘谨得多,直勾勾盯着宁君惜,表很是微妙,惊奇,怀疑,不解,迟疑等等复杂心绪如同一盘炸酱面,丰富至极。 宁君惜看着这个大老粗一张面孔上表现出这般多丰富感,很是叹服,不过也仅此而已。 宁君惜在距离丝丝最近的位置坐下,李禅便坐在宁君惜另一边,尽量将两个前辈都与宁君惜隔开,免得两人再使点坏心思。 “丝丝的事,我已经知晓,并无大碍,只需休息几,便可启程离开。”萧忆昔直接说出了宁君惜最关心的问题。 “她现在是何况?”宁君惜并不满足于这一点了解。 “元神受创后的自我保护,他若愿意想起,适当的时机自然会想起,”萧忆昔淡然道,“不过,她的事我已大半同她说完,贵客不必担心。” 宁君惜眉头微皱,这次却不说话,看向李禅。 “如此最好。”李禅打了个哈欠,老神在在,“不过若让她跟着我们离开,恐怕会排斥吧?” “不会。”萧忆昔轻笑,“毕竟,贵客是丝丝的朋友,从小玩到大,就像小青与丝丝那般。” 李禅面色忽然沉下来。 宁君惜歪头看了眼丝丝,见到丝丝在偷偷瞧着他们说话,不由笑了一下,刚想说话,被李禅皱眉拉了一把。 宁君惜微微摇摇头,淡然道,“丝丝与小青是契约,与我只是朋友,还是不太一样的。” 李禅眉头紧皱,抿唇不语。 火灵真人听得一知半解,便索不听,咕嘟咕嘟喝了那一杯茶。 萧忆昔轻笑,“是我考虑不够周全。” “毕竟人无完人。”宁君惜意有所指说了一声,又道,“丝丝大概需要休整几?” “三至五。”萧忆昔颔首道。 “也不算长。”宁君惜也点点头,“那我便先冲萧阁主打个招呼,我走之前想跟阁主要两个人,不知道阁主是否舍得?” 李禅眉头耸动了下,又舒展开来,只是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萧忆昔微笑得如同皎皎月色,“贵客一下子要拿走我的左右手,还真是让我为难。” “那只能将丝丝留在这里了。”宁君惜遗憾叹了口气。 萧忆昔面上有些无奈,“我倒也乐意如此,不过是怕丝丝待腻了,再往外跑,到时会更麻烦许多。” “我倒是还不急,三五时间,还有些时间来想,萧阁主不必这般快答应,顺便让丝丝重新考虑考虑。”宁君惜淡淡道。 萧忆昔点头微笑。 李禅无奈扯了扯嘴角,怎么不听劝呢。 “一禅还有事吗?”宁君惜歪头道。 “一件小事。”李禅有点有气无力,“小惜挑拣的那几个人,我们带着实在不方便,不如萧阁主帮个忙送去雪原,应该不算困难吧?” “放心。”萧忆昔点头微笑。 “还有一件小事。”李禅忽然想到一事,“明天给我准备棋桌棋盒,我打算琢磨琢磨。” 萧忆昔点头同意。 “对了,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李禅又想到一件事,“送我个牌子,许多事做起来方便些。” 萧忆昔并不犹豫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牌,递给李禅,“此事是缥缈阁长老令,持此令的权利相当于缥缈阁长老的权益。” 李禅呵呵一笑收下,“此事谁赚谁赔,还真不一定。” 他站起,笑眯眯道,“今就说到这里吧,感觉,嗯,相谈甚欢”。 “走了,小惜。”李禅敲了敲桌面,示意宁君惜跟上。 宁君惜有看了眼丝丝,便小跑跟去。 萧忆昔收回视线,轻轻感慨,“塞翁失马啊。” 火灵真人一直尽量透明,此时见人都走没了,才又冒出来,“好事坏事?” 萧忆昔微微摇头,心似乎还不错,语气却是悠悠,“祸福难料啊。” 第二百九十七章 就此作罢 http://.biquxs.info/

一禅教棋,开始与骷髅前辈并无区别,也只是给宁君惜抄录了些理论知识,再加上一些基础棋谱,语句略有不同,实际意思差别不大。 不过碍于葬界的消息不能透漏出来,宁君惜将基础又回顾了一遍,怕李禅看出端倪来,进程中规中矩,还因为无聊睡过去一次,被李禅撞了个正着。 这般度日,时间过去得很快。 因为丝丝住在宁君惜的住处,这几天宁君惜就赖在了李禅住处,只回去过一次拿衣服,并未刻意与丝丝套近乎。 丝丝黏萧忆昔黏的厉害,却是没心情搭理宁君惜,除了小青偷偷来找过宁君惜一次又被宁君惜赶回去,也与宁君惜没什么交集。 在这期间,萧忆昔跟宁君惜打了招呼,让孤风几个人提前离开了黑暗峡谷,把死神留下了说是与宁君惜一路,李禅帮着宁君惜应下。 丝丝跟无情重新认了师徒,虽然关系生疏了些,好在并不耽误丝丝的修行。 霜降被宁君惜嘱咐了照顾好丝丝,这几天便一直跟在丝丝身侧,倒是成了丝丝第二亲近的人,第一自然是萧忆昔这个爹爹。 不过,有意思的是,火灵真人一直待在黑暗峡谷没离开,还让萧忆昔差人跟宁君惜打了声招呼,问宁君惜要不要那头赤焰狮,宁君惜当时只是玩笑了一句,放在我这里,除了烤了肉,也没其他用处。 结果隔一天,无情就送了一条狮子腿来,说火灵真人让宁君惜尝尝鲜,宁君惜看着愣了半天,最好被还李禅嬉皮笑脸接下当了下酒菜。 之后,但凡火灵真人的一点消息,宁君惜便都当耳聋眼瞎,让李禅一并挡了回去了。 宁君惜将棋道的基础知识过了一遍,五日时间恰好也没了,宁君惜拜年有些坐不住,看了会儿棋谱,跟李禅嘀咕,“一禅,你说五日时间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哦?”李禅挑了挑眉,盯了宁君惜几个呼吸,看得宁君惜都莫名其妙心虚起来,忽然一拍桌子,“那就走啊,时间到了,不走等着发霉?” 说着,他跳起来就往木屋外走去。 “不收拾东西吗?”宁君惜还没反应过来,捧着棋谱眨眨眼,反应过来,连忙问。 “都在身上。”李禅晃了晃手上的芥子戒,“你还需要回去一趟?” 宁君惜想了想,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罢了。不必。” “那就走了。”李禅笑呵呵道,等宁君惜追上,懒洋洋道,“在这里感觉自己跟老鼠似的,黑咕隆咚,不见天日,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宁君惜笑笑,拆台道,“这里有酒,免费的好酒。” 李禅一愣,眨眼道,“对呀,出去没酒喝了。” 他眼神飘忽了下,忽然又一摆手道,“没有就没有啊,酒啊,喝得是舒心。” “那火灵真人怎么应付?直接打发了可以吗?”宁君惜不置可否,干脆转移话题。 “是不是觉得,他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毕竟因为你才杀了自己的爱宠,若是一直晾着人家,有点过意不去?”李禅转头笑眯眯问。 “是有些。”宁君惜撇撇嘴,他的确心里有点别扭。 “知道释家为什么要讲究因果吗?”李禅漫不经心问。 宁君惜眨眨眼,摇了摇头。 “因为这是天底下最复杂也是最简单的东西。”李禅仰头喝了一口酒,抹了把嘴角,“好好想想,可别再感情用事了。” 他说完,大步离开。 宁君惜挠挠头,发愣了几个呼吸,猛地回神,见李禅已经走远,连忙追去。 …… 萧忆昔的木屋里,此时坐了三人。 萧忆昔,丝丝和火灵真人闫旭。 三人都在喝茶水。 丝丝因为闫旭一直赖在这里,这几天对此人深恶痛绝,眼睛直勾勾瞪着他。 这么个丫头片子自然对闫旭没什么压力,他悠闲喝茶,心情放松。 萧忆昔将琉璃杯放下,微微浅笑,“我就说,今日会来,这不就来了。” 闫旭将杯中之物一口饮尽,已听到脚步声,便朗声道,“小娃娃,我那妖兽烤了,道歉也差人送了,你这几日一直敷衍我,难不成真想让我当面给你不是?心眼忒小!” 到门口的两人脚步微微一顿,李禅咳了一声,快宁君惜半步,“蠢就是蠢!火灵真人说我们敷衍了事,敢问你可曾上心过?雪原虽说少有人出世,可若真出来了,这天下都要跟着震上一震吧?” 闫旭面色一沉,“小秃驴,你这狐假虎威的,就不怕出去栽了。” “那一架没打完,要不要现在分出个胜负来?”李禅已走到三人面前,冷哼了一声。 “去便去,老子试试你斤两,让你小子也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闫旭起身怒道。 “走走走,我一禅除了老婆,还真没怕过谁。”李禅毫不退让。 宁君惜无奈苦笑,这一禅法师分明是想搞事情啊,眼见两人这是真要打起来,连忙拉住李禅,“打架改日打,在萧阁主这里,先谈正事。” “老子这就是正事。”闫旭暴躁道,“小子,你晾了老子五日,怎么,是想跟老子打一架?” 宁君惜被呛了一下,却是猛地反应过来“前辈是在试探吧?是试探晚辈的底线还是雪原的?晚辈若是好招惹,前辈难不成还让晚辈再赔前辈头赤焰狮,或者给前辈的灵宠陪葬?” 这话说的实在太不客气,木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萧忆昔嘴角噙出一点玩味的笑,只是浅尝茶水,并不明显。 丝丝嘟着嘴,听不懂也没心情理会一伙人的谈话,只是因为一想到自己要离开爹爹了,就满心的不情愿。 李禅抿唇,想笑又不能笑的神色,有点奇怪。 闫旭愣了下,瞬间骂道,“胡扯八道!老子堂堂火焰山山主,试探你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试探个屁!” “不是试探,那就坐下来好好谈。”宁君惜摸了下喷在脸上的唾沫星子,“有萧阁主做个见证,无论什么结果,总比兵戎相见好。” 萧忆昔微笑道,“若是打起来,我这东道主倒是难做,不如都坐下,心平气和谈谈,若是能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最好。” “你这厮顺坡下驴的本事倒是没落下。”闫旭嘲讽了一句,一屁股坐下,倒了杯水喝。 “无情,再拿三个琉璃杯来。”萧忆昔嘱咐。 李禅连忙道,“我喝酒,别给我拿。” 萧忆昔立即改口道,“两个琉璃杯,一坛酒。” 宁君惜无奈看了眼李禅,一本正经道,“这次,将真人晾了几天是小子失了礼数,小子在这里先给真人赔个不是。” 闫旭面色一凛,呦,这是先礼后兵呢,摆手道,“老子可受不起,再被雪原的人找来说老子倚老卖老,以大欺小,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该道歉的地方还是要道歉,这对谁都公平。”宁君惜镇定道,“况且,有萧阁主从旁见证,自然不会出现真人口中这等荒谬之事。” 萧忆昔微微点头。 闫旭呲牙笑了一声,几乎都能想到面前的小子的那套说辞了。 果不其然,宁君惜接着道,“既然是好好谈,小子便直言不讳了。小子有做错之处,小子愿意道谦,但真人无故让灵宠追小子,之后敷衍了事,一禅法师一句话说得没错,小子一个人的面子不算什么,可雪原里难得走出来个人,被这么扫了面子,总归不太体面。” “小子,说话可不能仅凭靠山啊。”闫旭面色微冷,狞笑道。 “小子自然知道。”宁君惜微笑道,“所以,小子的意思是,此事知道的只是我们几人,你不说我不说,自然不会有外人知晓。既然之前真人拂了小子面子,后来小子又让真人面子上不好看,两相抵消,就此作罢,如何?” 闫旭神色一滞,忽然哈哈大笑,“不愧是雪原出来的人,大气风正,跟世俗闲人果然不是一个路子的。” “那这事便这般作罢了?”萧忆昔适时开口。 “你这厮,莫不是真想看老子跟他们打一架,你好来个作壁上观?”闫旭瞪眼道。 “闫兄说笑。”萧忆昔从容道。 宁君惜小小松了口气,瞟了李禅一眼。 李禅端着酒壶喝酒,嘴角往上翘了翘。 “小兄弟,你我算是不打不相识,要不去我火焰山坐坐?”闫旭大笑道。 “离开黑暗峡谷,小子还有事,若是有空,必然前往叨劳。”宁君惜礼貌微笑。 “那也行,给你个东西,拿着,等到了我地盘上,谁也不敢惹你。”闫旭从怀里摸出一块火红色腰牌,直接丢了过来。 宁君惜脑海中思绪闪过,伸手接过,拱手道,“多谢真人。” “嗐~真人啥,叫闫大哥就行。”闫旭摆手道,“行了,老子走了,一头畜生换一个兄弟,不亏不亏。” 他大笑离去。 宁君惜拿着那块玉牌,感觉这话怎么这么怪呢。 他瞟了眼李禅。 李禅隔着酒壶偷偷给宁君惜竖了个大拇指,表示表现不错。 宁君惜便忍不住翘起嘴角,有点开心。 丝丝猛地打了个喷嚏。 萧忆昔一挥衣袖,将门窗尽皆关闭,微笑道,“风有些大,晌午走如何?” 宁君惜去看李禅。 李禅瞟了眼丝丝,抽了抽鼻子,“随意。” 第二百九十八章 楼上楼下 http://.biquxs.info/

清明月色酒家,太平盛世昭华。 清平县的清平二字取意极好,其民风原也是配得上这番意境的,奈何自打藩王岳磬接手了藏浦水军,清平县二字便与民风清平二字越来越不沾边。 一方面,藏浦水军的愈发声势浩大,风头直追当年战王麾下的铁骑千万,清平县便愈发不太平起来。 另一方面,清平县第一著名的是清平酒,虽是糙酒,却比之醉仙酿还要醇香几分。其次是藏浦大潮,分潮来,白虹横江,一线东来,秋分潮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都煞是壮观。仅这两样东西,便吸引游人无数,再加上藏浦水军恢宏仪仗,便愈发闹起来。 还有一点,岳磐的独子岳自成是出了个名的纨绔子弟,在清平这些年声名狼藉的程度只输给了青莲山的那位天下一等一的大纨绔,这几年愈发变本加厉,清平便愈发与这个地方不相称了。 不过,近来清平发生了一件趣事,是有人跟这位世子下抢人的稀罕事,据说是个丰神俊朗的公子哥儿,还把这位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世子下痛扁了一顿,坊间流传后本来等着听俊美公子哥儿落难的消息,结果却是世子下大半月了还没出门,这事便在城里城外传得沸沸扬扬,还延伸出了数个版本,讲得那叫一个气回肠。 “正在那肥腻的大手伸向那对年弱的并蒂莲时,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清叱,住手!” “在场众人尽皆大惊,怎有人敢违逆这位风光无限的下,转头看去,便见到一位手持折扇,风神俊朗的少年自人群中缓缓走出。那少年声音淡然道,这两人可人儿生的甚合我心意,我便收了。” “那世子下老鼠眼一瞪,原本打算发火,却见那少年生得实在俊美,一时间看得痴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抹了把嘴角口水,狞笑道,没想到还碰上了个这般可人儿,上去一并抢了,爷今重重有赏。” “世子下后扈从闻言,立即蜂拥而上,却不想那少年功夫甚是了得,连剑都未拔,只轻描淡写动了动手脚,便将无法无天的十几个扈从打得人仰马翻。” 酒肆中立时一阵喝彩。 那说书的瞎眼老人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喝了口茶水,继续道,“那少年一脚将世子下踢翻在地,踩在他圆滚滚的肚皮上,笑得开心,敢打爷的主意,你是头一个,那爷就好好陪你玩玩。说着,他一脚就踩在了世子下右手上,世子下立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酒肆靠窗位置,一蓝色衣衫的男子吃着酒菜,听得津津有味。 他捡了粒花生米丢进嘴里,嚼了两下,仰头将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再倒却发现酒壶里已经没有酒了,便冲店伙计招了招手。 “爷,什么事吩咐?”店伙计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小跑过去问。 “没酒了,另外,来点荤菜。”男子点了点自己酒桌,说了一声。 “好咧。”店伙计说了一声,转准备离开。 这时,一阵风吹入酒肆,尘土卷着酒肆门帘掀起,几个提着长刀的护院打扮的黑衣男子冲了进来。 蓝衫男子啧了一声,跃窗直接冲了出去。 “追!”那群黑衣男子中一人冷叱一声,所有人尽皆冲了出去。 …… 清平县最有名的酒名清平酒,最有名的酒肆名清平楼。 清平楼不是什么人都能入的,也不是谁地位高便能为所为的。 因为清平楼是一座天堑楼。 今,难得的清平楼三楼被人给包了。 天堑楼被包,这种事并不常见,除非两种况,来人富可敌国,或者是地位显赫到连仙人都忌惮。 而今,包下清平楼三楼的是一位面目俊朗的公子哥儿。 此时,这位公子哥儿正在靠窗位置上浅酌酒水,视线看向窗外人流的熙熙攘攘。 近来临近秋分,正是藏浦江大潮将去之时,又恰巧是五年一届的藏浦水师检阅,藩王岳磐会亲临压阵,可谓是五年难得一见的盛况,人流四面八方,自然也多些。 公子哥儿左右两侧各坐了一位美貌少年人,大概十三四岁,生得几乎一模一样,若是长成,必然是倾国倾城的绝色。 只是这位公子哥儿对边的并蒂莲并不怎么上心,还刻意距离一人远了些,还不时瞪上那个偷偷往他边靠的少年人一眼,警告他莫要得寸进尺。 一位负剑黑衣男子从楼下跑上来,行了个标准的行军礼,“公子,大公子已入城门。” 公子哥儿唇角微勾,便透出一种让人惊艳的魅惑狡黠,“请他来。” “是。”男子转下楼。 公子哥儿伸手揽过距离他最近的一位少年人,那是一位美娥,挑起她下巴,轻佻道,“一会儿会来个流氓,你可莫要被他勾了魂儿去。” 那位美娥眼睑垂落,有些局促害羞。 公子哥儿后的那位少年人却是死死盯着二人,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倔强与恨意。 公子哥儿忽然回眸。 那少年人立即作出一副低眉顺眼的姿态,笑容可掬。 公子哥儿微微一笑,将视线又投向窗外。 在他视线里,有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缓缓停在对面的街道上,从上面先跳出来一位白衣僧人,紧接着跳出一位黑衣女子,然后是一位白衣白发的少年人。 那白衣白发的少年忽然抬头看了眼,正巧与公子哥儿视线对上。 公子哥儿呼吸一下子停滞。 那公子哥怀里的美娥脸上也有些惊愕神色,似乎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那公子哥儿忽然猛地站起。 美娥没反应过来,被桌角磕了一下,眉头微蹙。 那公子哥儿却一点不怜香惜玉,头也不会,往楼下冲了出去。 一直被冷落的少年人对于美娥的遭遇无动于衷,反而眼神愈发冰冷。 美娥触及到自家弟弟的视线,眼睑垂落,低头不去看他。 那少年面色便愈发冰冷。 另一边,面容俊美的公子哥儿追到街上,却发现那辆马车与那几个人都没了踪影。 他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 第二百九十九章 歌水轩,公孙芷 http://.biquxs.info/

隔了清平楼两条街有一座名为歌水轩的茶楼,装饰清雅,颇有象牙塔之风。 因二楼设有棋局,常有文人客在此对弈,或者以茶会友,还有不少人在此地扬名,颇受文人喜。 比如,近来风头盛极的余子杰,便是在此地与当地出了名的大才子枫晓晨闲来的一局手谈后在清平县名声大振,后来愈演愈烈,风头大有盖过枫晓晨的趋势。 此时,歌水轩二楼正在进行又一局比较众人瞩目的对弈,手谈双方分别是在当地初露锋芒的少年俊杰洛溪和一位自称小雨公子的外来年轻才俊。 因为两人棋力旗鼓相当,下百子依旧不分伯仲,气氛便有些紧张凝滞。 二楼上的看客尽皆保持安静,稍有棋力的便在心中推演双方几何胜算,有思路的面色轻松,一副洋洋得意或者有成竹姿态,没有思路的便眉头紧锁,还有些完全看不懂的便各自使眼色打哑谜,多是下注谁输谁赢,道上的都看得懂。 有琴声自三楼幽幽渺渺,多是高山流水的清雅曲调,并不会影响到行棋者的思路。 三楼上,近来弹琴的是个一淡黄色长裙的年轻女子,在歌水轩被尊称公孙大家,据说是自洛京而来,专门来看藏浦大潮,一贯轻纱覆面,气质优雅出尘,颇有大家之风。 至于听曲者便是清平县里公认的才俊英杰,人数并不多,多是悄无声息而来,否则会引来众人争相瞻仰,便免不了背上个慕虚荣或者卖弄浮夸的不好名声了。 文人雅士之间多惜羽毛,恣意随之人倒是不多见。 现在,三楼上的听曲者只有三人,近来风头盛极的余子杰,清平第二才子亭渊以及与之交好的才子项自谦。 三人皆浅尝茶水,并不言语。 一曲终了,公孙大家手按琴弦,抬头看向三人,浅笑如风吹皱一池水,“二楼那局棋似乎颇有意思,三位公子可有兴趣一观?” 三人皆微微一愣。 余子杰笑道,“既然公孙大家邀请,自没有推脱之理。” 亭渊眉头微皱,却是有些迟疑。 项自谦见势,出言宽慰,“惺惺相惜,无关人言,况且佳人相邀,岂有失约之理。” 亭渊看了眼公孙大家,这才点头赞同。 四人联袂往楼下而去。 …… 歌水轩下,此时缓缓停下了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驾车的是个面目冷峻的中年男人,其侧坐着一位白衣僧人。 白发少年从马车里探头出来,看到那座名为歌水轩的白色小楼,眉头就纠结在了一起,“这里啊,要不先找住处?” 白衣僧人已经从马车上跳下来,四下环顾了一圈,笑嘻嘻道,“来,小惜,下来,这里可是个好地方,这几天纸上谈兵,该上战场练练兵了。” “太高雅了,跟我实在不搭。”宁君惜很不愿,磨磨蹭蹭不想下车。 “快点下去吧。”丝丝推了堵在马车口没下去的少年一把,钻出马车,转头冲霜降眨眨眼。 霜降跟着钻出马车,四下打量了一圈,微微皱眉。 宁君惜被推得踉跄跳下马车,习惯往前了几步,也不是很在意拍了拍衣衫,“这一看就是风雅之地,铁定一大群文人客衔觞赋诗,是非多着呢。” “试试手,这几天就走了,是非也找不到你头上。”李禅笑眯眯揽着宁君惜肩膀晃了晃,“你总不会想跟我过过招吧,我可不会留手。” “我不是怕给你丢脸嘛。”宁君惜耸耸肩膀,抬头又打量了眼这座三层小楼,“话说,怎么样才算合格?” “我说的合格那就是合格了。”李禅仰头喝了口葫芦里的酒,将葫芦丢给驾车的黑衣男子,“无,去给我打葫芦酒来。” 无视线落到宁君惜上。 “喏。”宁君惜无奈将一块碎银丢过去,“回来了直接上去找我们。” 无点了下头,转瞬息消失在人群里。 “听说近这城里来了个公孙大家,嗯,似乎是洛京那个公孙氏,说不得会发生点有意思的事。”李禅漫不经心说,见宁君惜转头盯着一处眉头微皱,拍了宁君惜脑袋一下,“瞅啥呢?” 宁君惜微微摇头,“走吧。” …… 歌水轩附近有几条死胡同,其中堆放了不少麻袋杂物,也会有乞丐在其中落脚,总之有些脏乱。 有个一破烂的乞丐藏在麻袋后,视线有意无意往街道上瞅一眼,有些贼眉鼠眼。 他看到那辆普通马车被伙计牵去喂马,便收回视线,眉头微微皱起。 过了几个呼吸,他不准备再停留,准备起离开。 只是,下一刻,他子僵在原地。 因为,不知何时,他脖颈处被抵了一柄匕首。 “好汉饶命。”那乞丐一动不敢乱动,低声求饶。 “你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腰间别了只酒葫芦的黑衣男子冷冷问。 “俺就是个要饭的。”乞丐苦着脸道。 一道血线闪过,一根血淋淋的手指掉落在地。 那乞丐目瞪口呆,瞬间又抱着手指惨叫起来。 “说!”只是这短暂的时间,无又将匕首抵在了乞丐脖颈上,声音依旧冷冷淡淡。 “俺……俺就是个……”那乞丐满头冷汗,断断续续开口,只是他还没说完,嘴里便被无塞了个东西,一下子噎住。 “你若再胡说八道,一个时辰后必然全腐烂而亡。”无冷漠道。 那乞丐视线一下子冷下来,眯起眸子,一言不发。 …… 元臻王朝地方治理分州县城三级。 清平城作为清平县的中枢,又是藩王驻扎之地,城门守卫极其森严。 不久前,却有三辆马车未受任何检查,便那么施施然走了进来。 为首一辆驾车的是个背负大戟的中年男人,上穿着厚重甲胄,像是个官家人。 第二辆马车驾车的是位青衫少女,模样普通甚至木然,一直面无表。 第三辆马车驾马的是个丰腴妇人,材玲珑得恰到好处,特别是在那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衬托下,看得人心里颤巍巍的。 马车进了城没多久,便有一个黑衣男子堵在马车前,与那背负大戟的中年男人低语了两句,那男人眉头微皱,回了两句,结果两个人眉头都皱了起来。 …… 歌水轩一楼颇为闹,多是文雅之士携酒赋诗,不过几人有几分真凭实学是真不好说。 李禅嘱咐让霜降带丝丝在一楼吃些茶点,领着宁君惜顺着楼梯往二楼而去。 一楼与二楼之间设了隔音门,相互之间影响不大。 宁君惜被伙计迎进二楼,感觉其内人颇多,却颇为安静,不由奇怪看向李禅。 李禅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小声道,“估计是又出了好局,你小子运气不赖。” 宁君惜咧咧嘴,不置可否。 两人前后穿过人群,见到棋盘上两军对峙,恰好正是蓄势待发又牵一发而动全的微妙局面,暗道果然是一盘好棋。 棋手双方显然也看清了局势,下得愈发小心翼翼,半晌才慎之又慎落下一子,看得旁观的人有些跃跃试,恨不得自己顶替一人破了这局,有些眉头紧锁,冥思苦想,却是一筹莫展,也有些坐立难安,显然有些耐不住子的赌客,还有不动声色或者泰然自若的,却是不多。 宁君惜注意到的,第一个是位气质脱俗的淡黄色长裙女子,其在人群中实在显眼,再者是三个气质同样不俗的年轻俊彦,所有人都自觉避开这四人一段距离,不像是畏惧,而更像敬仰。 当然,这些宁君惜不是很在意,他只是觉得有点无聊。 他在葬界中跟骷髅前辈对弈了一年,虽然过程比较让他没面子,可最后也算是勉强在合格与不合格的分界线上,所谓居高临下,乍一看这局好棋觉得不错,细看竟然发现,不是特别难解。 不过,在李禅看来,宁君惜还只是纸上谈兵的雏儿,宁君惜自然不敢就这么说出来,他可不敢让李禅误会自己在棋道上多么天赋异禀,那就是个笑话。 在宁君惜悄悄打量那黄色长裙女子时,那女子似乎有所察觉,转头看了眼宁君惜,微微一笑。 宁君惜愣了一下,尴尬又不失得体回笑了一下,赶紧收回视线,装模作样继续看棋,眉头紧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在洛溪做出先发制人架势,首先开始大军压境时,李禅转头看宁君惜,低声道,“看出什么门道了?” “东边扑吃,瞬便能截断四分之一局的气,之后绕个大圈,慢慢周旋,应该不会输得太惨。”宁君惜小声回答。 “北角伽吃,接着双吃,你觉得如何?”李禅笑道。 宁君惜沉吟了会儿,不确定道,“倒是可能反败为胜,只是风险稍大?” “你再看看。”李禅点了点棋局。 宁君惜微微皱眉,想了会儿,“平局?” 李禅嘿笑了一声,“小子,记得,纸上谈兵不要想胜负,想平局。不过,这个平局不是让你不在意输赢,而是努力将全局都掌控在自己手里,这样,无论最后胜负,你能看得更远一些。” “嗯。”宁君惜应了一声,并不是很能理解。 “那你看现在还能落几子?”李禅又问。 宁君惜眨眨眼,迟疑道,“若将天元吃掉,至多能下七子,若不吃,二十子内必败。” “看着。”李禅抬了抬下巴。 洛溪很快吃了天元上的子,小雨公子跟着落子,棋到收官,反而落子越发快速。 很快七子落下,直到落了十子才分出胜负,并不出乎宁君惜预料,小雨公子险胜半子。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议,各自返回各自位置,不过都冲宁君惜注意到的那四人点头致意,还有人意犹未尽,讨论应该往哪个位置上放,还能多走一步云云,不过都不高声语。 洛溪与小雨公子一局手谈结束,倒是没上了彼此之间的和气,相互客了几句,还想约了秋分共赏藏浦大潮,宁君惜注意到的那四人也上前冲二人打了声招呼,六个客一番,洛溪与小雨公子便拱手离去。 宁君惜与李禅只对棋局有点兴趣,找了位置坐下,等着下一局开棋。 那四人站在原地又交谈了数句,三个男子似乎打算上楼,却见那黄色长裙的女子往宁君惜和李禅所在的位置来了。 “小女子公孙芷,见过公子,见过前辈。”女子施了个万福。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连上楼的三人都顿住了脚步,一脸诧异看向黄色长裙的女子。 这女子来到歌水轩近月余,众人只知叫公孙大家,却没想到今听得了闺名,原是公孙芷大家。 宁君惜则有些诧异看了眼李禅,莫名其妙。 李禅却是淡然,“原来是公孙家的丫头,可有他事?” “小女子刚才听前辈与公子交流破局之法,觉得甚妙,厚颜前来想与这位公子切磋一二,不知可否赏光?”公孙芷声如黄鹂,清越道。 “哈?”宁君惜有点惊讶,这姑娘莫不是猫耳朵,听力敏锐得过头了啊。 李禅却立即欣然道,“赏光赏光,小子,去吧,别丢人。” “我我我……”宁君惜瞠目结舌,见公孙芷目光灼灼盯着他,在场所有人也都盯着他,脸上稍微有点挂不住,干咳一声,“既然公孙大家相邀,在下就斗胆了,只是在下棋力尚浅,还望公孙大家手下留啊。” 公孙芷浅笑了下,“公子请。” 宁君惜起坐去棋桌前,笑容便变得有点勉强起来,他其实发怵跟人手谈的,实在是跟骷髅前辈一起练棋时输得太惨。 二楼的大多数人一听估计又是妙棋,便又蜂拥了过来,那三个原本打算离开的年轻人也都倒了回来,饶有兴致。 公孙芷坐在宁君惜对面,伸手一请,“公子请。” 宁君惜愣了一下,看到自己右手边放了一盒黑子,不由尴尬了下。 围棋之道,益州及以北统一规格是黑子先行,而益州以南则是白子先行,这点文化习俗,自然是入乡随俗最为恰当。 不过,其他人也并不在意宁君惜占这点小便宜,甚至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公孙大家虽然给人的印象都是在音律上造诣颇深,但在棋道上也不是凡俗之辈,否则也不会有与枫晓晨对弈到天明的一场佳话了。 不过,宁君惜很快做了个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决定,放弃了中间位置,而是一子落在了第十列第三行上。 这是自己主动放弃了先行的先机啊。 这不是傻,就是狂。 人群中不由一阵窃窃私语。 公孙芷看了眼宁君惜,知道宁君惜这是有意相让,便也落了第十列第四行上,算是也给了宁君惜一个人,相互制衡。 两人走得皆中规中矩,开局平稳,步步扎营,既不急功近利,也没有令人眼前一亮的神仙手,只是落子清脆,让看客都觉得有点无聊。 …… 秋风扫落叶,卷起千层黄沙。 一道蓝色影快速掠过树林,骤然跃起,往后空翻,一掌打在后追来一人的脑袋上。 那人子抽搐了一下,便软软倒了,下去。 蓝色衣衫的男子稳稳落地,被后追来瞬间围困住。 “喂,我说你们,老娘不想开杀戒,可莫要得寸进尺呀。”蓝色衣衫的男子出声大骂,却是女子之音,这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 “得罪了肖家,不赶紧逃命,反而招摇过市,你这厮莫不是以为我肖家无人?”护院打扮的为首一人刀指包围圈中人,冷哼道。 “强抢民女,还撞伤老人家,你们还有理了。”女扮男装之人不屑道,“追了我一个多月,都拿我没辙,傻不拉叽的一群人。” “不必留活口,上!”那人冷笑一声,抬刀朗声招呼。 女扮男装之人毫无惧意,折扇翻转,前掠而去。 只是,在这人与为首袭杀之人硬接一招之后,心中便是一沉。 小宗师! 她低估了袭杀之人的实力,没想到小小肖家派出这般多炼气士后还舍得派出名小宗师。 这次,她可能要宰! …… 并不算茂密的树林里,一个一土黄色衣衫的邋遢老汉和一位穿锦袍的俊美公子哥儿一人啃着根黄瓜缓缓行走。 “老刀你说,我这次金蝉脱壳,回去了能脱几层皮去?”锦衣公子哥儿三两下将黄瓜啃完,看着邋遢老汉的滑稽模样,倒一点不想笑,反而有点哭笑不得。 那邋遢老汉因为缺了两颗门牙,啃得黄瓜就好像狗啃的,而他啃时便活脱脱像一只啃玉米的耗子。 “这次少爷是干正事,郡主不会太怪罪的。”邋遢老汉忽然眯起眸子,伸出手臂,挥了挥手,然后抹了抹嘴角道。 “那不是也不能跟她说嘛。”锦衣公子哥儿轻轻叹了口气,抹了把脸,“老刀,你说,怎么才能让老妹心甘愿的把这一茬揭过去?” 邋遢老汉咧嘴傻笑,不说话。 锦衣公子哥儿没好气道,“跟你说你也不知道,对牛弹琴。” 邋遢老汉笑得愈发不好意思起来。 锦衣公子哥儿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不过,锦衣公子哥很快理会他了,“老刀,你有没有闻到……血腥味?” 邋遢老汉羞涩往前面指了指。 锦衣公子哥儿撇撇嘴,又走了几步,然后他就愣在了原地,喃喃道,“乖乖,这么狠?” 第三百章 巷弄间的一局棋 http://.biquxs.info/

两人皆稳扎稳打,随着落子的越来越多,步步为营的局面愈发根深蒂固,以至于渐渐形成了大片的僵局。 两人的落子速度便渐渐放缓下来。 场中明眼人不由惊疑,暗道莫不是要成平局? 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局棋实在中规中矩,因为套用定式,显得整个棋路有些刻板无趣,很不客气得说,若不是对弈一人是公孙芷,围观的大半人都不会过多停留。 可手谈双方的基础实在扎实,才弄出了如今这番乍一看很普通,多看两眼还是普通,可想破局就无从下手的僵局。 所以,这便也成了妙棋。 宁君惜捻子在手指间摆弄,迟疑不决。 让宁君惜来看,这局棋实在没什么意思,只是让他很为难。 落一子算十子,是真正的行棋者的基本能力。 宁君惜学棋两年多点,目前还做不到这一点,掌控全局更是力不从心,所以李禅所说的平局他并未刻意追求,而是以那些棋谱定式稳扎稳打,免得被李禅看出自己的老底来。 却不想对面这个公孙芷不知是有意试探还是其他,竟然跟他走得是同一路数,而且公孙芷的棋艺应该在他之上,以至于宁君惜只能跟着她的路子走。 以宁君惜的推演,锐意进取可能会比较容易破局,但这种办法最容易透漏老底,弃子认输更是突兀,便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便弄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但这就让宁君惜不由心中迟疑,这局面可是公孙芷刻意所为,又为何这般做,想干什么。 对于公孙氏,宁君惜在虚无洞天的书库里倒是也有了解过,在嬴王朝时属于大姓,并非皇亲国戚,却因门风极佳,特别是公孙氏的《大梦浮生》,公孙氏在嬴王朝的治理上卓功伟建,地位与皇亲国戚无异,后来嬴王朝覆灭,公孙氏怀璧其罪,被追杀利用,便日渐没落,最后销声匿迹,《大梦浮生》也不知所踪。 洛京的公孙氏是不是当年公孙氏,书籍上没有明确记载,宁君惜也不敢妄自揣度,但这女子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所以,宁君惜有些迟疑,是该先发制人,还是继续虚与委蛇。 公孙芷自然也看出宁君惜并未动用真本事,见宁君惜迟迟不落子,下巴抵着手背,有些幽怨,“公子莫不是看不上小女子?” 宁君惜试了几个位置,最后落下,苦笑道,“在下棋力浅薄,实在拿不准分寸。” “公子过谦。”公孙芷沉吟几个呼吸,落下一子。 宁君惜愈发无奈,抬头看了眼李禅,深深呼吸了口气。 接着,他落子便没了章法,一顿一子,好好一局棋只下了几子便被搅得乱七八糟,看得场中之人目瞪口呆,还有些人拂袖直接走了。 好好一盘棋,被似乎稚童涂鸦地糟蹋,实在是惋惜得很。 最后,自然是宁君惜输得很惨。 胜负分出后,公孙芷并未说话,只是微微颔首,便往三楼去了。 二楼上的剩下人看着宁君惜,面色古怪。 宁君惜却是拉着李禅直接下楼。 在楼梯上,宁君惜似乎心有余悸松了口气,“我以为他们要打我呢,还好还好。” 李禅没好气道,“我还想打你呢。” “我觉得那个公孙大家没安好心。”宁君惜一本正经说。 “白瞎了这么好的一次机会。”李禅敲了宁君惜脑袋一下,力道不轻,“走吧,明日你可就真是贻笑大方了。” 宁君惜捂住脑袋,嘀咕道,“过两天就走了,怕什么。” “你这家伙。”李禅点了点宁君惜,有点无奈,又忽然点头道,“还行,继续保持。” 说完,他绕过宁君惜下楼去了。 宁君惜莫名其妙,眨眨眼还是没明白,索性不再理会,赶紧小跑下楼。 …… 清平楼下停了三辆马车。 此时,清平楼三楼多了七个年纪大小不一身份各不相同的人,皆冲包下了整个清平楼三楼的俊朗少年低头施礼。 少年却是面色阴沉,并不应承,这些人便继续保持欠身前倾的施礼动作。 年纪尚小的一对双胞胎虽然不明缘由,却是眼力劲儿极好之人,低头一言不发,尽量不让人注意到自己。 十几个呼吸的沉默,少年抬头视线冷冷扫视七人,最后落在面前茶杯上,浅抿一口茶水,“世子殿下去哪儿了?” 七人自然没有说话的。 “当时,他说什么了?”十年声音冷了几分。 背负大戟的中年男人沉声道,“殿下只是让我等入城与郡主汇合,一切如常,并无其他吩咐。” 少年视线清凌凌投过去,“若是岳磐前来,如何应付?” “殿下未说。”中年男人头略微低了低。 少年呵了一声,“还不是让我给他收拾这些烂摊子。” 她忽然困倦起来,很没精神挥挥手,“滚滚滚,看着就心烦。” 七人便再施一礼,在三楼散开。 …… 歌水轩一楼,衔觞赋诗者有之,抚琴作曲者有之,谈笑风生者有之,但对于丝丝来说,无聊加无趣。 她原本对于歌水轩的精致糕点还是有些兴趣的,但在吃了一个多时辰后就开始昏昏欲睡,一觉睡醒结果见宁君惜和李禅还没回来,就差点没忍住放小青了,好在被霜降拦住,安抚了好一会儿才捋顺了毛。 待宁君惜和李禅自楼上下楼,还没喝一口茶,丝丝已经抬头直勾勾看着二人,“无聊。” “这就走。”宁君惜笑笑,又一皱眉,“无情没回来吗?” “不曾。”霜降淡淡道。 宁君惜去看李禅。 李禅耸耸肩膀,“看我做什么,他是缥缈阁的人,又不是我的人。” “罢了。”宁君惜无奈叹了口气,“霜降,沿途留下消息,走吧。” 霜降点头表示明白,起身跟着宁君惜几人离开。 …… 歌水轩三楼,再次响起悠悠扬扬的琴声,曲调依旧清雅,似仰视高山静听流水。 余子杰三人听完一曲,便各自告辞离去。 没几个呼吸,屏风后走出一位浅蓝色长裙的女子,模样娟秀,有些精灵古怪。 “刚才听姐姐一曲,似乎有些心烦意乱,姐姐可是碰到了烦心事?”浅蓝色长裙的女人,席地坐在公孙芷对面,将手臂交叠放在桌上,下巴抵在手臂上,歪头问。 “碰上了个奇怪的少年人,原本以为他是棋手,却是徒有其表,真让我丢了大面子。”公孙芷双手覆在琴弦上,声音有些小女子赌气的娇憨刁蛮。 “没必要为了这种人生气,不值得。”浅蓝色长裙的女子摸了摸公孙芷头顶,想了想,又说,“那我给你看看,看是好是坏怎么样?” “你这丫头,就知道哄我。”公孙芷一只手戳了戳浅蓝色长裙女子的脑门,伸手拔了根长发递过去,“喏,若不是感觉与我或许有牵扯,我也不会主动招惹他。” “我知道啦,公孙大家的面子在洛京都值钱得很呢。”浅蓝色长裙的女子玩笑了一声,然后双指捏着那根头发两端,打了个极复杂的结,接着那根头发上泛出浅蓝色的荧光,瞬息又消失不见。 “如何?”公孙芷见浅蓝色长裙的女子面色不好看,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离他远点。”浅蓝色长裙的女子面色愈发凝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天机告知我如此。天机不会错。。” “他是什么人?”公孙芷直接问。 浅蓝色长裙的女子微微摇头,忽然局促起来,“不要招惹他,我只能说这些。我还有事,先离开了。记住我说的话。” 她说完,没等有人回应,便快步往后门出口方向离去。 公孙芷微微皱眉,沉默了几个呼吸,清声道,“青莲山二郡主如今身处何处?” “在清平楼。”有个苍老老妪自屏风后走出,“今日青莲山的那位世子游历到此,他便留在了那里。” 公孙芷又沉吟了几个呼吸,淡淡道,“纸墨。” …… 宁君惜几个人在一家名为凡舍的客栈住下。 凡舍是简简单单的一座三层黄色木楼,属于平民客栈,不招待朝廷中人,因为几桩趣事在清平县小有名气。 一件是战王姚凌殇曾在此处居住过三日,门前那句四月絮飞遍地,恰逢故人归便是他写下的。 一件是白衣女剑仙一剑卷雪龙的趣闻。 还有一件是关于麒麟的踪迹,据说曾在凡舍上停留盏茶,之后便踪迹全无,这件事的真假无从辨认。 凡舍的掌柜是个喜欢开玩笑的半盲人,右眼被一条黑色丝巾围着。 因为如今清平县人满为患,恰巧只剩了两间客房,掌柜便笑呵呵提议李禅与霜降一间,丝丝与宁君惜一间,惹得一马车人面面相觑。 最后自然是男生一屋,女生一屋。 长途跋涉一月余,宁君惜自然也是风尘仆仆,收拾完东西,便仰面躺在床上,目光怔怔看着房顶,不想再动弹。 李禅倒是好兴致,将东西收拾好,转头见宁君惜一副不想再动弹的死狗模样,过去拍了拍宁君惜肩膀,“起来了,等会儿还要去吃饭,吃了饭还要带你去个地方。” “还去个地方?”宁君惜顿时就不乐意了。 “距离秋分还有二日,你总不会想躺上两日吧。”李禅笑眯眯道,“快点,大好少年人,怎么磨磨唧唧跟个小老头儿似的。” 宁君惜咧咧嘴,无奈坐起来,“好了好了,我起了,不过我看丝丝吃点心吃得很撑,她还去吗?” “你去问问喽。”李禅懒洋洋耸了耸肩膀。 宁君惜翻了个白眼,不说话。 四人在楼上聚首,一起下楼,在楼梯口碰上半盲的掌柜的正颤巍巍喝水,见到四个人打了声招呼,“要出去吗?” “出去转转。”李禅笑呵呵回应,“掌柜的开店了大半辈子,可知道清平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初来乍到,指条明路呗。” 掌柜低笑摆摆手,“明道可谈不上,不过建议还是有点。要是这少年嘛,不如去城南看看;那小姑娘去花鸟鱼龙街逛逛,至于客官,清平楼的清平酒,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尝尝,实在可惜。” 李禅竖拇指道,“掌柜的眼盲心不盲啊。” 掌柜的爽朗大笑,“这话中听。不过,我可是提醒两句,戌时之前可必须要赶回来,这清平县管得紧,被岳王府的巡逻队逮着,秋分之前想出来可是难了。” “宵禁这般严了?”李禅诧异道。 “以前不严,这不是近来人多,恐怕一个不小心生出诸多事来嘛。”掌柜的心态极好,一点都不担心。 “多谢了。”李禅咧嘴笑笑,态度比之之前多了份正经与严谨。 “行了,那我也不耽误你们时间了,免得惹人烦了,走吧走吧。”掌柜的很快开始赶人。 一伙儿人便赔笑着很快走出凡舍。 宁君惜想着丝丝二人跟着也是无聊,便提议去花鸟鱼虫市场转转,午饭在路边随便对付点便是。 丝丝自然愿意,李禅却说要带宁君惜去个好地方,宁君惜无奈,最后还是霜降保证了会把丝丝安全去送回,四人再次分道。 李禅带着宁君惜去了城南,其中的一条巷弄里盘膝做了三个年轻人,宁君惜打听了打听才知道是靠下棋输赢糊口的可怜人。 李禅这次没让宁君惜胡来,而是领着宁君惜走了一段距离,找到一个靠着墙浅眠的灰衣读书人。 在李禅叫他时,这个读书人猛地惊醒,吓了一大跳,只是瞬间镇定下来,“两位是?” “你下一局下注几文?”李禅蹲在读书人面前,很随意问。 “二十文。”读书人有些底气不足,咬了咬牙,他补充道,“你若嫌贵,十五文也可以,再少就是折辱岑某人了。” 李禅点点头,又说,“听听我的要求。你若赢了,我给你二十两银子,你若输了,你只需给我二十文,如何?” 读书人微微愕然,然后嘴唇颤抖,半晌颤声道,“尊下可是看不起岑某人?” 李禅摆摆手,手指了指宁君惜,“这家伙资质比较驽钝,反应可能慢一些,所以我想这局棋时间可能长一些,其他人不一定有这个耐性。” 读书人看了眼宁君惜。 宁君惜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算是默认。 “好。”读书人颤声道。 他清楚这二十两意味着什么,这可能是足以改变他一生的机遇,容不得他不战战兢兢。 “那你们玩,我四处溜达溜达。”李禅小小打了个哈欠,便准备离开。 “一禅!”宁君惜忽然叫他,在他回头时将一块碎银丢过去,笑了一下。 李禅立即眉开眼笑,冲宁君惜竖了个拇指,兴高采烈往巷弄口而去。 这边,姓岑的读书人小心翼翼擦拭棋盘,棋盒,然后擦拭了下手,才打开棋盒,冲宁君惜示意了一下。 他推给宁君惜的是白子,却是示意宁君惜先行。 宁君惜点头表示明白,也擦了擦手,才去捻那些白子,一子落在天元位置。 读书人愣了一下,很快又点点头,在偏下位置落下一子。 没了李禅在旁边看着,宁君惜便要游刃有余得多,毕竟宁君惜学棋不够精湛,目前藏拙就比较困难,不藏拙了反而从容不少。 他这次棋路风格并非稳扎稳打,而是大开大合,不再刻意的追求基础棋谱的定式,因为在与公孙芷的那局棋前半段,对于这一部分的棋路宁君惜已经到了瓶颈,再在这部分纠结,只是做无用功,倒不如换个思路。 读书人棋路更加稳扎稳打,与公孙芷的风格却也不尽相同,更多的是脚踏实地,却也并不缺乏灵活变通,甚至很多次故意留手的巧妙落子让宁君惜反应会儿便觉得赞叹不已。 这一局,两人足足下了半日。 宁君惜依旧是输者。 不过,这读书人大概是不想欠李禅人情,有意指点宁君惜,倒真让宁君惜获益不浅。 好巧不巧的是,在两人胜负分出时,李禅施施然又从巷弄那一头溜达了回来,让宁君惜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一直看着。 最后付钱的自然是宁君惜,李禅身上没钱。 两人冲读书人点头示意,也未询问读书人的真实姓名,便拱手离去。 只是在李禅拐过街角时,忽然回头冲那读书人竖了个拇指。 一直目送的岑姓读书人愣在原地,半晌后冲两人离开的方向躬身一礼,然后收拾行囊,缓缓离去。 离开那条巷弄后,宁君惜曾问李禅是不是认识那个读书人,李禅只是神秘微笑,并不正面回答。 宁君惜也不是较真的性子,见他不想说,也不多问。 之后,两人去花鸟鱼虫街去找两个女子,却莫名其妙惹上了一场无妄之灾。 街道上发生的是一场卖身葬父的老套戏码,但是参与这场戏码的人物是销声匿迹了近一个月世子殿下和他的一群扈从,那这老套戏码也就要稍微变变样。 这本来一场毫无悬念的强抢民女,结果,宁君惜正巧从旁经过,那世子殿下好巧不巧又看到了宁君惜,眉头一竖,忽然大喝一声,“狗杂种,站住!” 第三百零一章 闭嘴 http://.biquxs.info/

岳自成张口朝着宁君惜方向怒斥时,那一条直线的人便似乎避瘟疫纷纷逼退开来。 在清平县境内,几乎没人不敢得罪这位臭名昭著的岳王世子,除了月余前那个虎口夺食的少年,这些年便没人能讨得好去,普通老百姓便是被看上几眼也是要胆战心惊半日的,觉得天要塌下来,自然一个个避之不及。 所有人都避开,宁君惜和李禅两个人还莫名其妙,都站在原地,一时间十分突兀。 宁君惜眨眨眼,便想往人群里缩,被李禅哭笑不得拉住,拍了拍肩膀。 宁君惜不可置信瞪大眸子。 李禅点点头,心中说了句该来的逃不掉啊,脚步上前,挡在宁君惜面前,冲坐在轿辇上宛如一头肥猪的岳王世子施了个佛礼,“阿弥陀佛,贫僧观施主印堂发黑,近日恐有血光之灾啊。” 宁君惜心里暗自猜测这些人的身份,他何时何地何处见过,闻言嘴角不由抽了一下。 岳自成却直接忽视,一双眸子直勾勾盯着宁君惜,啧啧道,“呦,换成白毛了,小子,不错不错,可做好了准备去我那里坐坐?” “你我不认识吧?”宁君惜被盯得有点不舒服,皱眉道。 “没事,时间多得很,本世子耐心好得很,慢慢认识。”岳自成狞笑起来,一字一顿道。 身后扈从顿时心领神会,虽然上次被揍得人仰马翻,这次依旧毫不迟疑,仅留一个押着新得来的清秀小娘子,剩下的往前冲去。 这可不是愚忠,而是这位跋扈嚣张的主儿对随从可是大度豪气得很,重赏之下勇夫多。 李禅叹了一声,侧身直接闪进了人群里。 宁君惜眼见那几个扈从张牙舞爪扑过来,暗骂了一声,侧身闪避,一脚踢在一扈从屁股上。 这些扈从并非修士,只是会些拳脚功夫的普通武夫,被宁君惜一脚就踢飞出去。 宁君惜愣了一下,没料到这群人这般好对付,立即手脚齐动,将那些只是花架子的扈从一一踢飞出去。 岳自成身后一直站立似乎木头的两个挎刀汉子眉头动了动,一人上前,横刀往宁君惜腰际砍去。 岳自成连忙道,“别伤了。” 不过,这显然是多此一举了。 在那长刀即将到宁君惜身前,一串佛珠便拦在长刀前,两者相撞,那提刀之人只觉得长刀如同砍在磐石上,大力反弹回去,反而震得他手中长刀发出铿然之声,手臂微麻。 另一人眼见同伴不敌,身形前掠,瞬间劈砍向李禅。 “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啊。”李禅长吟一声佛号,并不反击,只是抽身闪避。 两人并不言语,刀势劈砍,愈发咄咄逼人。 宁君惜将几个跳梁小丑解决掉,转头见李禅似乎猫逗老鼠戏弄那二人,不由哭笑不得。 他看得出来那二人虽然气势汹汹,实际上并未用真本事,否则可不只是这点动静,一禅法师这般戏弄实在不厚道了些,“一禅!” “你先让他们住手啊。”李禅一边闪避,很无辜说了一声。 宁君惜无奈耸耸肩,视线看向那个微微眯起眸子的家伙,忽然笑了一下。 然后,他身影如同鬼魅,瞬间掠去。 与李禅缠斗的二人脸色微变。 砰地一声巨响。 一道黑色身影与抬轿的一人硬对一掌,微微一滞,那道黑影瞬间砸飞出去。 宁君惜心中震惊,完全没料到队伍中会有超越宗师境的存在,那这头肥猪的身份还真好猜了,手已经放在岳自成肩膀上,“都停手,好好谈谈吧。” 岳自成身体本能紧绷,冷汗就下来了,连忙喊,“停手,停手!” 要是换个旁人,哪怕刀抵在他脖子上,他都不怎么害怕,因为他觉得那人不敢伤他,可上次实在被打惨了,而且是毫不讲道理的暴揍,他实在怕这少年又二话不说,先捅他大腿一刀,说一句放放血,减点肥。 出手一掌把死神打飞的矮胖轿夫目光冰冷盯着宁君惜,宁君惜毫不怀疑,只要他露出一点破绽,这轿夫一定会一巴掌拍过来。宁君惜猜测这应该是岳磐刻意安排到岳自成身边的保护之人,若不是他婆娑步前几日小成,还没靠近估计就被逮着了。 那两位挎刀男子立即脱出战团,看着宁君惜面色也不善起来。他们虽然看不惯岳自成的行为,但到底是自家将军的儿子,若是可能伤及性命,他们不会留手。 那群被宁君惜用巧劲打得满地打滚扈从从地上爬起来,凑在一起既忌惮又谨慎盯着宁君惜。 李禅反而成了最悠闲的,双手环胸,等着看戏。 “别怕啊。”宁君惜捏着岳自成的肩膀,骨头都摸不到,微笑从容道,“若我猜得不错,你是藏浦江的世子殿下对吧?” 岳自成张张嘴,想到上次被扇的几十个耳光,又闭了嘴,就直勾勾盯着宁君惜。 “别这么看我,是你先招惹我的。”宁君惜虽然奇怪这家伙怎么这么怂,却不动声色,“放心,毕竟是在你的地盘上,我不会伤你,就是给你个东西吃,怎么样?” 这位在清平仗着身份无法无天的世子殿下连忙摇头,他用脚趾头想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只是摇到一半,他忽然感觉肩膀处一阵剧痛,痛得他大叫起来,然后嘴里便被塞了个东西,一下子就咽了下去。 “你……”岳自成瞪大眸子,又惊又怒。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宁君惜笑得人畜无害,“说说吧,说完了我给你解药,嗯,李禅,一起过来听听。” 李禅干咳一声,略微有点心虚。 …… 清平楼上并不接待住店,不过姚君知这些倒是在租赁了座大院子,装饰布置自然比不得远安王府的富丽堂皇,偏多绿植花草,景致颇为清雅,倒是与姚君知的闲庭小院风格相近。 后院有一条人工修葺的潺潺溪流,其中锦鲤不知几许,皆不过拇指大小,在横跨溪流的小拱桥上,偶尔便可见到数百锦鲤游过的欢快景象。 这一个多月,姚君知常常喜欢孤身坐在桥墩上,看着锦鲤游曳,或者溪水潺潺,一坐便能半日。 要说姚君知此来清平,也不真是游山玩水,或者来找岳自成的晦气的。 几个月前,姚靖城与姚凌殇不知谈了些什么,隔天姚靖城便同姚君知说,这几年在外,被人欺负惨了,要秋后算账。 姚君知自然是不信,可盘问再三,姚靖城一口咬定,最后姚靖城把姚君知惹恼了,来了个闭门谢客,隔了几天,姚靖城离开青莲山,姚君知也未相送,却捎了消息,敢走别回来了。 那天,姚靖城还真不敢走了,结果兄妹两个当日收到了青云学院的来信,是青莲山大郡主姚絮雨的家信。 姚靖城与姚君知这兄妹两个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大纨绔,天不怕地不怕,可两人却都怕姚絮雨这个大姐,这估计就是一物降一物。 在家信中,姚絮雨提及,姚靖城必须去清平县的清平城一趟,她晚一些会去,让他们等着,另外,给姚君知的任务是在姚靖城到达清平县之前给藩王岳磐打好招呼,认清自己的位置。 姚君知便这般火急火燎来了。 不过,她的任务到目前只能算完成了一半。 因为,岳磐还未来找她,或者说在装傻充愣。 姚君知站在拱桥上,扶着栏杆看着桥下金鱼一条条游过,偶尔甩尾便会激起小小水花。 姚絮雨给她的任务是早些时间来这里打点一切,但给姚靖城的任务她却不知道,所以,姚靖城忽然跟她玩金蝉脱壳的把戏,总不会是真闲的无聊孤身一路游玩过来。 远安王府世子殿下的头颅,可是值钱得很,哪怕在清平县被岳王护着,也定有人斗胆去试一试能不能取下来。 她心事重重,思忖在这清平县会布一盘什么样的局,几方势力参与其中,谁会沦为棋子,谁又会从中获利。 近日,她倒是注意到了不少人,只是线头太多,她的青衣又不在手边,便有些力不从心。 “郡主,岳王府世子出来了”一个黑衣男子悄无声息站在姚君知身后,低头禀报。 “如何?”姚君知收回纷乱的思绪,声音冷冷淡淡。 “走路微跛。” “呵,恢复得倒是挺快。”姚君知轻笑了下,转身背靠在栏杆上,“不过本公子现在没空理会他,让他快活这两天,等秋分时一并讨回来。” 黑衣男子略一迟疑,又道,“那位世子殿下被其他人教训了一顿,大小便失禁,昏迷不醒又送了回去。” “姚靖城?”姚君知挑眉。 “是个少年,白发,与郡主生得九分相似,岳王府已经派了人去找那少年。”黑衣男子淡淡道。 “你说什么?”姚君知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下一句话她声音压了压,“什么时候的事?” “黄昏。” “轩辕无疆呢,让他跟我出去走一趟。”姚君知一展折扇,转身下桥走了,“不要迟到。” “是。”黑衣男子低头应了声,身影往桥另一头而去。 ……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人流减少,几条街道上逐渐冷清空旷起来,偶尔秋风卷落叶,便格外萧条。 宁君惜坐在一座四层酒楼的楼顶,看着楼下街道四通八达,偶尔有穿着甲胄的兵士四处寻人,街上便一阵鸡飞狗跳。 李禅仰面躺在楼顶,一脸生无可恋。 本来想着套路人,结果被人反套路了,还是让一个呆头呆脑的少年,这让李禅觉得很没面子,也很无奈。 这少年聪明总是不用对地方,真是想揍又揍不得的不爽啊。 “来了。”宁君惜忽然说。 李禅抬头往下面看了看,没看见,又坐起来往远处看了两眼,见到不远处一群兵士围起来了两个人,不由咧了咧嘴。 他见宁君惜直勾勾盯着远处那个少年人,便拿手在宁君惜眼前晃了晃,试图转移他注意力,见毫无成效无奈道,“你没想过,若是他们成了替死鬼怎么办?” “不会。”宁君惜捏着手里的一块瓦砾,微微用力便变成粉末随风而逝,“之前,他从岳自成手里抢人还把岳自成揍了一顿,我不信岳磐不知,可他却安然无恙。小小年纪,能上清平楼三楼。这个人不是修为高便是地位高,或者两者都是。” 他抬头看李禅,“你可以告诉我些我不知道的,或者,为什么要让我接他的因果,当然,你不想说也无妨,我只想听实话,诓骗我的便不必了。” “这世上,有生的相似的人并不稀奇,毕竟说不得几百或者几千年前你们是一家呢。”李禅认真道。 “我知道。”宁君惜嘴角噙着淡淡微笑,“我只是想知道。” 李禅无奈笑笑,忽然抬手指了一下,“来了。” 宁君惜转头看去,果然看到几队甲胄兵士跟在那二人后面,一众人往这个方向来了。 “帮我送个东西?”宁君惜歪头问。 “拿来。”李禅愈发无奈,伸手举在面前。 “喏。”宁君惜将一颗丹药放在李禅手心,“解药。” 他顿了顿又说,“其实那种要上吐下泻三日,也能一点点好起来。这个解药是让那个人帮一下那个,嗯,卖身葬父的那个女的,对那个人来说,应该是举手之劳。” “好吧。”李禅歪了歪脑袋,“等着,别乱跑。” 他说完,整个人便径直从楼顶跳了下去。 宁君惜暗骂了一声,起身跳上了左边的的房顶,又连跳了好几个房顶,才又坐下,见李禅正在和那几个兵士说话,距离太远,也听不到说得什么,便不再管他,仰面躺下。 他看到天空是倒立的,飞鸟是倒立的,人家的房顶是倒立的,还有一个倒立的缺了颗门牙的邋遢老仆。 宁君惜眨眨眼,猛地反应过来,一下子坐起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老人尴尬笑笑,一口的老蜀州口音,“我家少年捡了个人,少侠可有兴致去看看。 “什么人?”宁君惜并不急着回答。 “一个女子,叫……叫王春燕。”老人想了想,咧嘴道。 宁君惜挠挠头,“不认识。” “要不你问问他?”老人点了点远处的李禅,李禅恰好也抬头看了一眼。 “等会儿我去问问。”宁君惜也看了眼李禅,说了一声。 “不急。”老人点头微笑。 …… 李禅并未耽误太长时间,很快返回,在听说老人口中之人名王春燕,整个人都浑然一变,成了担忧关切。 事急从权。 宁君惜与李禅没去找丝丝和霜降,而是打算让他们自己回去,两人跟着老刀往老刀口中所说的容身之处赶。 三个人走街串巷,很快穿过一片花红柳绿,街道上便愈发热闹起来。 人流来来往往,高低贵贱,比比皆是,街道边还站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手帕挥动,笑靥如花。 宁君惜长这么大,从未来过这种地方,走进去了一段距离,被几个女子拉着揩了几次油才反应过来,瞪着老人目瞪口呆。 这不是一条花街柳巷嘛。 “年轻人,正常正常。”李禅拍拍宁君惜肩膀,一副过来人的理所当然姿态。 “女子,放青楼?”宁君惜面色古怪,冷不丁又被浓妆艳抹的姑娘拉住了,顿时回过神来,尴尬把自己的袖子抽回来,躲在李禅后面不说话了。 李禅似笑非笑看了宁君惜,并未再说话。 很快,老人领着两个人走上了一家名为万点红的艳丽青楼,迎面一股脂粉味扑面,熏的宁君惜连打了两个喷嚏,还被花花绿绿的一群女子围着,差点没熏出泪来,最后抱着李禅手臂死活不撒手,跟个没长大的孩子没什么两样了。 李禅和老刀显然是见过世面的,就要淡定得多,老刀跟老鸨说了两句,便领着两人往楼上去了。 在门口,宁君惜便听到房内的莺歌燕语。 老刀敲了敲房门,没一会儿便有一位妙龄女子前来开门,穿了一件纱裙和浅色披肩,十分露骨。 三人随时女子进入房间。 宁君惜才拐过弯儿,有个人就那么一把抱了过来,宁君惜本能反应侧身闪避,那人一个重心不稳,砰一声就跌了个狗吃屎,将蒙在眼前的布条扯下一点,微微一愣,“美人儿?” 宁君惜脸黑黑的,绕过他跟着李禅往床铺的方向而去。 姚靖城连忙怕起身,干笑道,“美人,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哦,你是跟那个大和尚一起的。也挺好,是不是没来过,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味道。” 宁君惜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皮笑肉不笑道,“的确很有味道。” 说完,他又打了个喷嚏。 姚靖城却似乎没听出宁君惜的不满,哈哈一笑,“对嘛,对嘛,我就说男人嘛,肯定喜欢这里啦。对了,你住哪儿?” 宁君惜不想说话。 “要不今晚别回去了,住这儿吧。”姚靖城坏笑起来,“你不用付钱,我给你付,挑中哪个了,跟哥说。” 宁君惜黑着脸不说话。 “别害羞啊,哥又不笑话你。”姚靖城继续蛊惑。 宁君惜抬头看了他一眼。 “动心了。”姚靖城欣然道。 “闭嘴!” 第三百零二章 菩提子 http://.biquxs.info/

姚靖城呛了口气,又一副哥俩好的亲姿态,拍了拍宁君惜肩膀,“男人嘛,别老古板嘛。” 他揽过宁君惜肩膀,声音压低了几分,“我可告诉你,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趁着没成家多风流几次,以后想起来可别后悔啊。” 宁君惜轻笑了一下,反手也揽着姚靖城的肩膀,压低了音量,语气有几分玩味,“堂堂远安王世子,未来世袭罔替的远安王,一声不吭溜到这烟花之地,想来是混淆视听吧。” 姚靖城侧脸看了看宁君惜,眨眨眼,忽然大笑拍宁君惜肩膀,“哪里话,咱哥俩谁跟谁啊,是吧?” “我跟你可不熟。”宁君惜低了低肩膀,语气略带笑意。 “那个,不是一回生二回熟嘛。”姚靖城干笑起来。 宁君惜只似笑非笑看他。 姚靖城干笑了几声,就有些笑不出来了,哭丧下脸,“行了,我不逗你了,咱不开玩笑了,成不?” 宁君惜才没心跟他贫,只淡淡说了句,“井水不犯河水。” 不再理会他,往边去了。 姚靖城耸耸肩膀,冲后的老刀招手,那邋遢老人便小跑上前,姚靖城便跟他嘀嘀咕咕。 没一会儿,他便招手示意所有姑娘都出去了。 李禅检查了上人的况,给她盖上被子,本来心极差,回头见宁君惜一脸紧张,不由有点好笑,“你认识啊?” 宁君惜愣了愣,有点呆道,“不认识啊。” 然后,他反应过来,摸着脑袋笑起来,“可我认识柳儿啊。” “你知道她是谁啊?”李禅大咧咧坐在一边椅子上,倒了杯水喝了一口。 “柳儿娘亲,嗯,柳儿跟我提过。”宁君惜一本正经道,“她怎么样了?” “一点皮外伤。”李禅低头喝水,正巧掩去了眼底的冷光,声音随意,“我打算在这里过一宿,要不你先回去,免得你那几个人找你。” 宁君惜点了点头,将口袋里睡得正香的小葫芦拿出来,“那我把这个给你留下,要是需要它帮忙,也不必客气。” 李禅顿时眼睛一亮,嘴上说着这怎么好意思,却已经伸手把小葫芦接过,塞进宽松袖子里了。 宁君惜笑笑,“那我就先走了,天色也不早了。” 李禅点点头,又想到一事,“自己打个棋谱,回去我检查。” “啊?”宁君惜一下子苦了脸,又点点头,“走了,早点休息。” 李禅笑容灿烂。 姚靖城摸着下巴插嘴,“美人,要不我送送你吧,免得你给人占了便宜去。” 宁君惜瞟了他一眼,没理会。 姚靖城连忙喊,“美人,用不用啊?” 宁君惜关门就跨出了门槛。 姚靖城给老刀使了个眼色,老刀便赶紧追出去,结果看到那少年早没了影子,老刀赶紧跑上楼顶,见到有个白色影如同鬼魅,在远处一闪而逝,便咧嘴一笑,转头原路返回。 …… 万点红的那间姚靖城待的客房中。 姚靖城小跑到门前将房门关严,搓了搓手,在李禅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这个大姐,是我半路上捡的,就是城东边那片小树林,具体什么况我也不知道,不过这大姐凶的,尸体应该都在那里。” 李禅将一杯水仰头喝下,茶杯哒一声砸在桌面上,嬉笑道,“世子下看人的本事,准啊。” “凑合。”姚靖城咧嘴笑笑,又瞬间一本正经起来,“我没别的意思,这次真是凑巧……” 李禅打了个哈欠,摆手道,“世子下想干什么,一禅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这次算一个人,后若有用得上的地方,说一声,不用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姚靖城连忙摆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其实吧,也就两年前,我去过等闲寺,形象稍微邋遢了点,那个小姑娘还给了我一串糖葫芦呢,我可记住了。” 李禅挑了挑眉,然后笑了起来,“这感好,一欠一还,那就互不相欠了,是吧?” 姚靖城连忙叫起来,“这父债子偿,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你一个大老爷们,我要跟你有意思干什么?”李禅翻个白眼,见姚靖城还想说话,抬手道,“你想打听的事也别开口了,开口了我也不会说,现在这般就好,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对吧?” “前辈这话就更没意思了。”姚靖城苦笑起来。 “意思也就是这个意思,你稍微意思意思就行,也别太在意了。”李禅拍拍膝盖,站起来,“你呀,学学你爹,守得住眼前人才是正理呀,别奢求太多。” 他说完,便随意道,“去,要盆水来。” “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行不行?”姚靖城站起问。 李禅弯腰看了看上人的手臂,“快点,别偷看啊,否则你就是天王老子,也把你眼挖出来。” “他可是他?”姚靖城 脸上神色正经起来。 李禅没理会他,将带着浓重脂粉香味的被子掀到一边,给上人脱了外衣,转头看了眼,“你怎么还没去?” 姚靖城耸耸肩膀,“行,我去,你等着啊。” “别忘了要一条毛巾。”李禅抬高声音喊。 “知道了。”姚靖城回了一句,砰一下关上了房门。 李禅歪头听了听,确定人走远了,坐在沿上,轻轻叹了口气。 …… 姚君知被一群兵士正大光明地请进了岳王府,因为姚君知手里拿了无论在哪儿都能被奉为座上之宾之物,是姚君知出生时,天元帝亲赐的一只玉如意,岳王府的人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只能请到偏上,等着真正能当家作主的大人物亲自出面应付。 姚君知倒是大摇大摆,她实际上一直不怎么在意份是不是会暴露,毕竟她虽然资质好了点,修为高了点,长得漂亮了点,背景高了点,出了青莲山,江湖寻仇之人也愿意找为世子下的姚靖城,而少有人找上远安王府的二郡主。 一介女流之辈,杀了除了泄愤,实在没有其他好处,还反而会惹怒了外界流传的修罗阎王,那就有得乐子了。 这既是姚絮雨让姚君知来清平的原因,也是姚君知敢带着一个扈从,独入岳王府的原因。 岳王到底是外姓,哪怕上面那位多么不信远安王,一个皇亲国戚,也不是一个外姓王爷随随便便能动的。 当然,若是那人真的默许,岳磐也不见得会动她,不智也不值。 姚君知耐着子喝了一杯茶水,吃了两块糕点,便耗没了耐心,起往外闯,被门口守卫之人伸手拦住。 这小祖宗在青莲山可是无法无天的主儿,在外也不是什么能忍住气的主儿,否则也不会将东道主揍得在家休养月余才能出门,见守卫拦她,立即眉头皱起,便打算硬闯出去。 好在不等这小姑动手,两个穿甲胄的兵士而来,微微躬道,“郡主,王爷有请!” “可是从他乌龟壳里钻出来了。”姚君知心思急转,小小伸了个懒腰,“走,轩辕将军,一起去长长见识。听说这位王叔是个极收藏之人,当年南下归来还获得了一顶归元鼎,听说是与西夏王后的玄光盏同等的半仙器,我还真是好奇得紧呢。” 轩辕无疆只是微微一笑。 那前来迎接的两个将领面色冷凝,不过也未说什么,转在前带路。 沿着花廊转了几个弯儿,很快到了一间僻静堂,门口站着两名正值壮年的岳王府侍卫,一人用刀,一人空手,皆气机绵长不绝,上有股肃杀冷酷之气,透着简单而浓烈的果决。 姚君知唇角微勾,对于这点小伎俩无动于衷。她虽是女儿,可论起果决心狠来,可一点不会输给自己那个傻哥哥,还能怕这点小阵仗? 轩辕无疆紧了紧手中的长剑,愈发面无表。 两名从战场走下的侍卫并未阻拦姚君知,也未让轩辕无疆卸下兵器,直接放两人进入。 当今的这位天元帝是出了名的狡诈多疑,连助他登基,又替他打下半数江山的亲弟弟都不敢信,更何况只是一个外姓的藩王? 以岳王的底牌世,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其城府可想而知,自然不会在细枝末节上误了大事。 腰间刀剑交错的姚君知并未停顿,直接大步迈入。 主位上坐了一名中年儒雅男子,坐在椅上捻动手中一百零八颗菩提子串成的佛珠,持诵梵经,面容异常虔诚。 他看上去不过不惑之年,风度卓绝,一眼便知年轻时必然是一位面如冠玉的美男子,完全没有一点军队草莽的肃杀气场。 房内除了此人,下首还做了个老鼠牙的滑稽男人,似乎是王府的幕僚,也不知为何在此。 轩辕无疆看到那人微微阖目,一副老神在在模样,立即眉头一皱,冷喝道,“放肆!” 姚君知也眉头轻蹙,却是冷声道:“放肆!不得无礼。” 轩辕无疆只好低下头,不再理会那个胆大包天的老鼠牙男人。 岳磐并不着急,等念经完毕,挂好念珠,拴在保养极好的双手上,才抬头和煦道,“上次见你还是在襁褓之中,如今已经是这般大的姑娘了。君知,这里没有外人,你我叔侄相称便是。” 一向习惯对人答不理的姚君知难得敛去倨傲张狂,投桃报李温言道:“侄女见过王叔。” 岳磐眼中掠过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拇指轻轻捏住一颗菩提子佛珠,轻轻转动,欣慰道:“你这般洒脱,倒是与你母亲子相合,同样巾帼不让须眉。” 他轻轻叹了口气,有些老父亲的无奈苦涩,“可叹我膝下就这一子,文不成武不就,实在不能同你们相比,我这百年归土,岳王也迟早是个笑话,真是愁煞王了。对了,君知,看你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婚事可是已有着落了?” 姚君知脑海中不由想起那个大肥猪男女通吃的油腻模样,顿时心中一阵恶寒,却是不客气地 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这倒没有,王叔难道没听说过君知在青莲山的诸多事迹?” 岳磐摩挲着佛珠,一点点转动,微笑道,“谣言而已,王叔可不曾放在心上。” 姚君知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手掌摊开,将一枚丹药递过去,“今之事,是君知鲁莽了,既然误会解除,这是解药,还望早给自成兄服下,自成兄能早康复。” 岳磐哈哈一笑,伸手接过,“既然是误会,解除了就好。君知可曾用膳了,若是没用,不妨一同。” “侄女已经吃过了,就不劳王叔费心。”姚君知笑道,“对了,王叔,听说您喜收藏,前些天君知搜罗了一张《百宴仕女图》,能展现出宴会盛景,如临其境,侄女拿着也没用,不妨送给您做个见面礼,做侄女的也不算失了礼数。” 岳磐捻佛珠的动作微顿,笑道,“这我倒是从未见过,只听说千年前的峨眉有这种神技,这次倒是托了你的福。” “王叔喜欢便好。”姚君知微微低头,“君知出来并未带在上,明必差人送来。” “不急。”岳磐摆摆手手,笑道,“既然君知都送了大礼,那王叔也要送份见面礼了。” 姚君知忽然起道,“侄女可否不要见面,秋分时节正巧赶上阅兵,侄女想着去一艘战舰上长长见识,王叔可是方便?” “这……”岳磐眉头微皱,迟疑道,“可是坏了规矩啊,况且藏浦大潮去势汹汹,恐有不测,之后姚老兄若是怪罪,怎可了得?” “侄女敢提,自然有完全准备,只希望王叔成全。”姚君知欠道。 赵衡洒然一笑,端坐在太师椅上,继续捻转佛珠,“也是跟你母亲一样的子,胆大,心细,好事。” “王叔谬赞。”姚君知再次坐下。 接下来便是一番更没有烟火气的闲聊,借着近来发生的几桩天灾,不缺话题,姚君知嘴皮子功夫早已出神入化,可是比她修为还要高十几层楼,完全是拎过来就能胡扯的架势,游刃有余。 岳王自然更不用说,他在谈及食七时微微叹息,感慨天下恐生变数,想来又会有一场硝烟,天下几多生灵涂炭,又说北蛮,西夏恐有反心,倒是也是麻烦不断,完全不把姚君知当外人。 终于,岳王妃隔屏风催促岳磐时候不早了,岳磐终于起,姚君知便主动作揖道别,只是随意调笑了一句,“听说嫂嫂姿容绝艳,这般好似犹抱琵琶半遮面倒是让人好奇。” 岳磐便轻斥道,“君知不是外人,遮遮掩掩,成何体统!” 岳王妃洛雨欣才自屏风后缓缓走出,婉约一笑,所谓佳人一笑倾城也不过如此了。 哪怕姚君知是女子也不由神色恍惚了一下,心中暗叹这胭脂榜第三已经美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那位西夏王后会是何等姿容,便也跟着一笑,“嫂嫂好生漂亮。” 洛雨欣只是再次一笑。 岳磐玩笑道,“君知自然也是漂亮的,以后不知那个臭小子能配上呢。” “嫁人作甚,况且见到嫂嫂这般漂亮的天仙,其他人怎么入得了侄女的眼。”姚君知很不屑道。 岳磐一笑置之。 三人离房时自然是岳磐先行,洛雨欣随后,姚君知属小辈在其后,不过姚君知向来不受规矩,便抢先两步,与洛雨欣并肩而行,一只手自觉挽住洛雨欣手臂。 只是在岳磐拐过门口,洛雨欣跨过门槛时,姚君知忽然抽手侧,洛雨欣躯一震,一双秋水眼眸愕然看向男扮女装的少女。 姚君知将双手负后,一脸无辜,“君知记得收藏了一支金莲流苏步摇,与嫂嫂十分相称,明便差人” 若不是这少女在青莲山恶名昭彰,又是流连于各大青楼的常客,这便是很无可厚非之事,便是稍微不知礼些也无妨,可姚君知的名声可是传遍整个元臻王朝的,便是洛雨欣这般的妇道人家也是知晓的。 洛雨欣耳根红透,默不作声。 岳磐闻言,转头微笑,“君知有心了。” 姚君知亲切挽着洛雨欣手臂,“我见嫂嫂第一眼就觉得亲近,应该的。” 洛雨欣却体微僵,连走路都觉得别扭起来。 一路送出岳王府,府外已经备了宽大精致的马车,十分张扬,姚君知表示非常喜欢,再三感谢,招呼着轩辕无疆一起上了一辆马车。 岳磐望着道路尽头尘土飞扬,渐渐平静,他手中的佛珠却在下一刻忽然崩断,取自九华山天台的珍贵菩提子佛珠如同下雨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他微微皱眉,低头看了眼手中仅剩几颗的菩提子,又抬头看了眼洛雨欣,淡淡道,“回府!” 洛雨欣转直接离开。 岳磐攥起拳头,几个呼吸,又舒展开,手中一瀑粉末随着秋风消散,拍了拍手,缓缓走入府中。 秋风卷起落叶,微微透明的菩提子被吹动,在台阶上滚动起来,最后掉落在台阶下的一滩积水中,染了颜色。 第三百零三章 窗上趴个少年 http://.biquxs.info/

岳王府大门关闭之际,王府千回百转的走廊之中,一人如鬼魅,明明在远处,瞬息现在走廊尽头。 那人个子高挑,材清瘦,微微驼背,颌下山羊胡,两颗门牙微微外凸,有点像一只老鼠。 岳磐一手负手,缓缓走来,停在那人面前,微微颔首,“于先生。” 于先生也颔首还礼,轻叹道,“可惜了是个女儿。” “否则也活不到今。”岳磐摇摇头,负手缓行,“我有句话说得不假,这二郡主真是同她娘一般的子,一样的桀骜子。” “宁轻尘……”于先生摸了摸山羊胡,微微摇头,“不一样。” 岳磐神色恍惚了一瞬,轻轻叹了口气,“想当年……到底是美人迟暮啊。” 于先生哈哈一笑,“王爷的那位王妃音容可是丝毫未变啊,实在让人艳羡。” 岳磐微微眯起眸子,声音微沉,“供着一尊菩萨,有什么可羡慕的。” 于先生识趣不再提这个话题,“那二人……” “静观之。”岳磐淡淡道。 “静时当静,动时速动。”于先生拍了拍岳磐肩膀,“话已至此,岳王自忖啊。” 他侧自王府偏门走出,影很快看不见。 岳磐并未转,微微抬头看向走廊顶。 天色昏暗,还隐约可见其上茑萝缠绕垂落,纤柔俏,却也生机勃勃。 岳磐微微摇头,踩上台阶,顺着走廊缓缓离去。 …… 岳王府的马车将姚君知二人直接送到了其住所门口,好在已近宵,倒是没引来多少人的视线。 那驾车的将领告知姚君知,若是郡主喜欢,王爷答应了可以将之赠送,姚君知便兴高采烈让轩辕无疆将马车牵进大院,嘱咐替她向岳王道谢。 那将领完成任务,也不多停留,交了差便转离去。 姚君知转一关大门,然后就冲门口猛吐了几口唾沫,嘀咕道,“恶心不死你们。” 轩辕无疆牵马静静看着,等姚君知转才问,“这马车?” “留着,咱走时还要坐这马车大摇大摆出城呢。”姚君知言语调侃,语气却倏忽沉得可怕。 这位一路护送这位跋扈郡主的军中将领早已习惯了这位小姑的晴不定,只是微微点头。 姚君知小小打了个哈欠,状似漫不经心,“安置好马匹,将岳府上的见闻跟大伙儿分享分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她啪一声打开折扇,轻轻扇动,缓缓离开,衣袂飞扬,像极了一位浊世翩翩公子,口中却坏笑道,“最翘不过小娘子股,舒服。” …… 宁君惜一路施展婆娑步,在宵之前终于返回了凡舍。 掌柜的正在关店门,准备打烊,见宁君惜从外面进来,笑道,“回来了,呦,那大和尚呢?” “他有事,今晚不回来了。”宁君惜笑笑,“那两个人回来了吗?” “天黑前就回来了,现在估计都睡了。”掌柜的笑吟吟道,“对了,你房间里进去了个人,跟你打声招呼。” 宁君惜想着是无,便微笑了下,“那您接着忙,我先上去了。” “明后天啊,尽量别出来了,事多,脱难,等秋分了一块儿出来,人多眼杂,也拿你没办法。”掌柜的继续关门,随意嘱咐了一句。 宁君惜微微愕然,又瞬间一笑,欠道,“多谢前辈好意。” 掌柜的似乎没听到,往门外瞅了两眼,确定四周无人,将最后一扇木门抵上。 宁君惜洒然一笑,便转往楼上去了。 掌柜的关好门,慢悠悠走到柜台前,将凡舍的账本拿出来,坐在一张点燃了一盏油灯的桌前,借着昏黄黄线,一页页开始翻看账本。 烛火幽幽,照在掌柜的满脸褶皱上,书页翻页声清晰可闻。 …… 夜已经很深。 姚君知一不小心在桌前睡了过去,因为窗户未关,沁凉夜风吹得桌上纸张四散,又将她惊醒。 她单手撑着额头缓了会儿,抬头有些不耐烦道,“出在外面做什么,进来!” 那个跟着今到的马车的青衣少女从窗户处现出形来,翻窗进入房间,欠道,“二郡主。”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留个人看着我,免得让他心的。”姚君知双手揉着太阳,漫不经心,“什么事,说!” “岳王此人心极窄,野心也不止藏浦水军,此番郡主任妄为,恐怕已开罪了他,若是藏浦水军检阅,不宜近观。”青衣少女声音冷冷淡淡,不像是婢女,也不像小姐,只是让人感觉说不出的平静淡漠 姚君知抬头笑了一下,“青鸢,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青鸢低头道,“这并非青鸢之意,而是世子下早先之意。” 姚君知气笑道,“我所为何时他能管到了?” 青鸢眼睑垂落,“下另有他事,不方便前来。” 姚君知嗤笑了一声,“青鸢,我只问你,据你所知,今我孤闯岳王府,岳磐对我态度变化了几次?” 青鸢面无表。 姚君知站起,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夜色幽幽。 “开始的谈笑风生只是试探,我在民间如何名声,我心中知晓,他们自然也知晓,我既然收敛了倨傲张狂,他总会想着我是不是装得。” “也好在我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凡大事总有人在前面扛着,这才让他只是欣赏,却不曾真正上起杀心。” “第一次拉拢是在谈母妃之后,他拿岳自成完全是当挡箭牌,如我份,哪怕我如何声名狼藉,也不至于嫁给这么个一事无成的窝囊蛋。” “此事我便不得不说,这位岳王是真冷血无。俗话说,虎毒尚且不食子,可在岳磐这里,他这个儿子完全是当盾的,除了利用毫无作用,也难怪岳磐这般枭雄会有这帮草包的儿子,这儿子两次被整,他还能谈笑自若地算计人,也是悲惨的。” 姚君知感慨了一句,便又拉回话题,“他知道我与姚凌殇不和,又以为我只是个喜欢疯玩的黄毛丫头,被他稍一蛊惑,听见些风言风语,说不得就来个父女反目,他也好坐收渔利。只是可惜,” “他第一次对我生出杀机是在我拿《百宴仕女图》试探他,仕女图只做收藏,哪有归元鼎那般稀罕实用,他便恨我选错了位置,不识好歹。” “之后,我说出想去战舰上看看,他看似不愿,我猜多半是在迟疑,要不要动些手脚留下我,毕竟他与姚凌殇都是王爷,真杀死个郡主并不是什么滔天大罪。只是后来被我提醒了一句,才觉得杀我的确不值,就此作罢。” “第三次想杀我,是在我调戏洛雨欣时。”姚君知微微打了个哈欠,“这里纯粹是我看他不爽。既然他让我不开心,我也让他心中有些疙瘩,谁最恶心谁难受,反正是各凭本事了。” “我当时实际上是在赌他会不会对我撕破脸,果然这老小子定力好的很,硬子头皮同我客寒暄,面上一副云淡风轻,心里不知打翻了几坛醋坛子。” 姚君知转回头,“他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却碍着自己的野心不敢动我,我若猜得不错,你且看着,明天,最晚后天,岳磐定然会差人送来请柬,说是个接风洗尘宴,让我无法拒绝,至于真实目的,定然是后手了。” 姚君知靠近了两步青鸢,声音清淡却透露着一种咄咄人的锐意,“青鸢,我且问你,如今局面我该如何脱?” 青鸢眉头微皱,并不言语。 姚君知抖了抖睡得褶皱的衣衫,靠回椅子,微微阖目,在脑海中重复一幕接一幕,岳磐的每一个细节动作,那老鼠牙的男人每一次蹙眉舒眉,每一次轻微抬头。 她忽然轻笑了下,语气也轻松下来,“不过,我这位王叔是真的能忍。既然他这般能忍,我若不给他些意外,实在过意不去啊。” 青鸢哑然。 姚君知瞟了青鸢,倒了杯凉茶抿了一口,“这事还早,你也没必要知道。你找我应该不会为了这一件事吧?” “凡舍,那人在凡舍。”青鸢点点头,继续道。 姚君知砰一下将茶杯砸在桌上,猛地站起,“你说什么?” “今教训岳王府世子的那人在凡舍,但郡主不能去。”青鸢一字一句道。 姚君知脸色数度变化,点头道,“我自有分寸。” 青鸢也不多说,继续道,“洛雨欣乃原西夏附属国万达侯之女,当时岳磐率领的三十万骑兵攻陷万达国,洛雨欣便被岳磐带回营中,后来,洛京论功行赏,岳磐因为洛雨欣,还休了糟糠之妻,只为金屋藏。” “这么说,那个岳自成并非现在这个岳王妃之子?”姚君知有些玩味问 “是!”青鸢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姚君知摸着下巴,有点幸灾乐祸,“这么说,更有意思了。” 青鸢瞟了眼若有所思的少女。 “行了,你退下吧,我有些乏了。”姚君知小小打了个哈欠。 青鸢面无表应了一声,转离去。 姚君知打了个哈欠,四下看了看,转到头,一头就睡。 …… 房间的门窗尽皆紧闭,房内却有风平地而起,吹得烛火跳动,忽明忽暗。 终于,烛火渐渐稳定,照亮一白色无瑕的白衣 ,如瀑雪色的长发,一张俊朗干净的面庞。 宁君惜摊开手掌,两掌同时掐诀,在两手间便形成两团白色的光团,似乎浓缩的雾气,在不断翻涌。 他仔细调动着这些白色光团,直到光团渐渐稳定下来,似乎两颗琉璃球在不断旋转。 之后,他控制两团光团缓缓靠近,但在两团光团相互靠近之际,光团中的灵气再次紊乱翻涌起来,似乎随时可能炸掉。 几个呼吸,宁君惜手中的白色光团逐渐淡去,最后消失。 宁君惜缓缓睁开眸子,有些疑惑不解。 他修习的抱元诀与蕴灵诀都是五行功法,在修习方法上差别并不大,但两者修习出的灵气却似乎是天差地别,彼此间不得相融,以至于宁君惜目前只敢那蕴灵诀探索,却不敢拿来修炼。 所为蕴灵诀,与他的先炼气后炼体相近,只是区别是蕴灵诀是在增强体质的同时在经络中形成灵气壁,积月累,到宗师境便可积少成多,哪怕不增强体质也可能成功进阶。 这种方法自然耗时耗神得很。 但宁君惜自忖修行方式上并无错处,而且已经尝试了很多次,都是如此,不得其法,这就让他渐渐有些烦躁起来。 自黑暗峡谷出来,他便已经在进入小宗师的门槛上了,可他目前却仍是前路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 本来以为蕴灵诀会给他些惊喜,结果细究起来,他竟然是练不了。 他倒是有一个设想,便是将体内抱元诀统一炼成蕴灵诀,可他一的抱元诀,若是在经络中与蕴灵诀相冲,恐怕连老头子都救不了他。 思忖许久,始终不得缘由,宁君惜轻轻叹了口气,下到桌前倒杯水,又看着水纹在水杯中扩散开来,开始怔怔出神。 水满自杯子中溢出,涌出杯面,哗啦啦落在地上。 宁君惜猛地回过神来,苦笑了下,坐在桌前,喝了口水,伸手指将滴落在桌上的水习惯划成横横竖竖,便开始想棋路,然后又拿手胡乱抹掉,愈发烦躁。 他最近诸事不顺,似乎学什么都学不好了,真是愁煞他了。 这时,他听到了点细微动静,猛地转头,看到窗户上印了个影子,随风摇摇晃晃。 宁君惜愣了愣,脑海中瞬间想到他在三楼,窗户后是街道,没有阳台什么的,顿时愈发愕然。 难不成外面那个人是趴在窗户上的? 这个鬼故事一点都不好笑。 宁君惜犹豫了一瞬,小心翼翼过去,也不敢大声喊免得把人家一嗓子喊摔下去,只是缓缓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细缝。 他看到窗户外是一块布料,正巧挂在他窗户角上。 “真是自己吓唬自己啊。”宁君惜哭笑不得,将窗户彻底大开,将那件衣服挂下来,抬头看到一人挂在二层窗户上,微微抬头,正巧与他视线碰上。 那是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人,生的眉目如画,十分漂亮。 当然,这么三更半夜的,再漂亮的人宁君惜也不会觉得可。 宁君惜与那人对视了两个呼吸,面色古怪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那少年没说话,却似乎壁虎般一点点往三楼爬了。 一个修行中人,对于这般诡异场景自然不至于害怕,倒是莫名其妙更多一些。 宁君惜歪头笑了一下,从窗户处一跃而出,顺手便将那少年从二楼到三楼送回到脚踏实地了。 嗯,这是一个少年,确确实实的少年,不要问宁君惜怎么知道的,他只是一不小心。 “你干什么的?”宁君惜落地便迅速松开少年,顺便与他拉开距离,奇怪又好奇问。 要不是他练功才醒,碰巧碰上,他估计也不会想到大半夜的会有人没事找事当壁虎。 那少年面色同样古怪看了宁君惜几眼,才声音淡淡道,“有人找你。” “找我?”宁君惜莫名其妙,“做什么?” 那少年活动了下手脚,似乎刚才的那一番折腾也把他给累惨了,又过了一会儿才说,“随我来。” 宁君惜回头看了眼凡舍,这座三层木楼在夜色映衬愈发显得安静朴素,见那少年看他,不解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那少年摇摇头,只是说,“你跟着来便是。” 宁君惜笑了一下,无奈道,“没你这么请人的,抱歉,你随意。” 说完,他微微提气,瞬息便钻回了自己屋里,窗户一关一锁,吹熄烛火,不再理会。 “你……”那少年完全没料到宁君惜会忽然翻脸,一时间目瞪口呆,等反应过来,宁君惜窗户已经紧闭,房间里黑漆漆一片。 第三百零四章 吾心安处即吾乡 http://.biquxs.info/

这一晚很不安稳,三更半夜,凡舍的掌柜还破口大骂了一阵子,大概是骂野猫发还是哭丧之类的话,宁君惜听着掌柜的骂声反而渐渐心安理得起来,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屋内光线昏暗,屋外天色已经发白了。 宁君惜浑浑噩噩还没睡够,视线在房间里转了半圈,迷糊看到一道影坐在桌前,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一觉。 然后,他猛地睁眼,又看那道影,原来是无。 他暗暗松了口气,坐起来活动了下脖颈,昨晚有些落枕,揉着颈椎问,“什么时辰了。” “辰时。”无站起,倒了杯水,放在桌上,退后了两步。 “坐吧,我不是你阁主,跟我别客气。”宁君惜喝了口水,招呼了声。 无静立不语。 宁君惜看了他一眼,将一杯水喝完,起去窗前,推开窗户。 一阵秋风带着绵绵湿意扑面而来,紧接着是窗外水洗的绿树街道,街道上行人不多,皆顶着把油纸伞,天气有些沉沉的,给本就不怎么鲜活的景致添了几分萧索。 “难怪天这么暗。”宁君惜嘀咕了一声,将窗户关了一半,抵上窗竿,“洗漱了吗,去叫那两个起吧,一会儿下去吃个早饭,然后……” 他皱皱眉,想到掌柜的昨晚的告诫,迟疑了下,“你们可以出去转转,死神也跟着去,注意着点丝丝,别让她闯祸。” 房无并未回应,推门出了房间。 宁君惜回头看了眼,想到还要谱一盘棋,不由发愁敲了敲头,转去收拾自己了。 一盏茶的时间后,四人坐在凡舍一楼的角落一桌上,早饭是油炸果子和小米粥,掌柜还送了一碟腌黄瓜。 秋雨绵绵,一楼聚了不少人,高谈阔论。 宁君惜昨的光辉事迹显然已经传开,只是跟公孙芷手谈的人传成了远安王府二郡主,连带着昨在街上的一道烂摊子,传得实在乱七八糟,听得宁君惜不好意思的。 丝丝不知道当事人是宁君惜,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跟宁君惜絮叨两句,主要是跟霜降絮叨没反应,问宁君惜远安王府的二郡主是什么人,有意思的。 宁君惜倒是凑巧在冻土村听了不少关于远安王的事,便简单说了两句。丝丝不仅没觉得荒诞不经,反而大感兴趣,笑嘻嘻说,以后一定要认识认识。宁君惜低头喝粥,并不应承。 饭吃到一半,凡舍外传来几声马嘶声,没一会儿,两个年轻男女一前一后走入凡舍,在空桌位置坐下。 两人皆穿了一青衣,墨发以青色剑簪束起,腰间配了一块材质相同的黄色玉佩,乍一看似乎哪个门派的弟子。 只是那年轻女子态度却要倨傲很多,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咄咄人的气场,眉目虽是普通,却清冷淡漠,反而将与她同路的人狠狠压了一头。 在两人入座后,凡舍的气氛就有了微妙的变化,话题也从远安王二郡主逐渐转到了秋分的藏浦水军检阅。 宁君惜瞟了两人一眼,心中略有惊奇。 青云学院建院数千年,名满天下,青衣剑簪也是传统,只是学员间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德不配位前,不得以青云弟子份在外行走,免得堕了青云学院的千年声望。这二人这般明目张胆,倒是稀奇得很。 那二人与掌柜要了吃食,也不说话,只一点点喝着茶水。 丝丝对两人很是好奇,吃着油炸果子含含糊糊问,“那俩什么人啊?” “不知道。 ”宁君惜敷衍了一句,快速将碗里最后那点米粥喝完,“你们慢慢吃,我先上去了。” 丝丝皱了皱鼻子,好不容易将嘴里的面团咽下去,“怎么没见你喂小怪?” “它挑食。”宁君惜笑了笑,拍了拍丝丝后背,“慢点吃,别噎着。” 他歪歪头,便绕过楼梯上楼去了。 丝丝瘪瘪嘴,没了能聊天的伙伴,便低头快速扒饭。 …… 清平城的城墙上,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兵士的甲胄上,进出城的油纸伞上,来往的货物上,蓑衣行人上。 一个赤脚老人佝偻背脊,灰白头发,蓬头垢面,上除了唯一保暖的那件能卖上几文钱的斜披肩羊毛裘,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值钱的,慢吞吞混迹在进城人群里。 伴随城内一阵喧哗,三匹骏马冒雨而出,人群纷纷退。 那赤脚老人似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愣愣站在道路中央。 为首的锦衣公子哥儿一扬马鞭,将老人抽倒在地,三人扬长而去。 城外长队顿时人仰货翻。 一阵乱,城门前再次排起了长龙。 有个中年商贩收拾好自己的车马,见那老人半天没爬起来,小跑过去,“老哥儿!” 那老人动了动。 那中年商贩连忙搭把手把老人扶起来,见老人上那件羊皮裘抽开了条口子,倒是没见着血,“老哥儿怎么样了?” 老人迷迷糊糊啊了一声,颤巍巍爬起,缓缓往城门口去了。 “老哥儿!”中年商贩喊了两声,见老人似乎魔怔了,无奈笑笑,回到队伍,招呼着车队仔细着货物,跟紧队伍云云。 …… 清平城,也可以说清平县,地位最高的自然是二十多年前封了异姓王爷的岳王府,之后又分了三大家,七小家。 三大家分别是肖,牝,牛,因为打点得当,加上本家族弟子足够争气,地位仅次于岳王府,算是清平县的大老爷,连城丞都镇不住。 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三家出来的纨绔子弟也并不比出色子弟少,而且因为有家族做靠山,岳王府世子打头,愈发肆无忌惮,可以说臭名远扬。 当然,这个臭名与远安王府的两位大纨绔相比,差之远矣。 今,一向习惯打开门做生意的肖府罕见得大门闭,只是在后门赶出一辆马车,马车穿过被秋雨淋湿的长长巷子,往清平县的牝府而去。 很快,又一辆马车缓缓驶出牝府,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往牛府方向去。 只是这次,两辆马车却同时吃了个闭门羹。 肖家的掌事人肖荣数次恳请牛府门生前去禀报,都被门生以老爷不在家中,各位还是请回吧,直接回绝。 最后两家掌事人只能无奈离去。 …… 万点红属于所在的那条花街柳巷中的一家普通风尘场所,女子分三六九等,黄昏营业,清晨赶人。 不过,底气十足的姚靖城一连包了七,又加上生的俊俏,出手阔绰,便让老鸨稍微破例,许他可以把万点红当客栈住。 此时,一宿未睡的一禅法师坐在木椅上,打算小憩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了敲房门。 他起小跑开门,就见到姚靖城举着壶酒,没脸没皮咧嘴一笑,见李禅抬头,抬了抬酒壶,“来一盅?” 李禅正巧嘴里没东西,有些犯馋瘾,“无事献晴,非即盗啊。” “哪 里,我这叫分享,”姚靖城大言不惭道,“好东西嘛,一个人喝多没意思。” “这话倒是不假。”李禅点了点他,坐直子,长长吸了口气,笑道,“清平酒,不便宜呀。” “前辈只管喝,不够了我付银子。”姚靖城将酒壶放在桌上,底气十足,说着,给李禅往茶杯子里斟了点,又给自己斟了点,浅尝了一口,感慨,“前几年喝一口糙酒就觉得香,做梦都能流口水醒了,那叫一个懊恼,现在喝着好酒倒没了那种滋味。” 李禅端起杯子,一口喝光,“够香醇!” 姚靖城连忙给李禅斟满,“清平酒,适合清平年喝,应景,味够,少了些血。” 李禅又将那杯酒一口饮尽,并未说话。 姚靖城也跟着喝光,再次斟上,“前辈的事呢,这次靖城是帮不上忙了,不过我老妹帮得上,你别看她冷冰冰涩,实际上嘴硬心软,况且有那个谁,铁定有求必应。” 李禅依旧不说话,开始小酌酒水,视线转向上昏睡的女子,久久未离开。 姚靖城也喝得文雅,清平酒醇,重在品,大口灌下便是暴殄天物,尝不出其中的真滋味。 两人沉默将一壶酒喝完。 姚靖城也不停留,抬了抬酒壶,示意没酒了便打算起离开。 李禅忽然道,“吾心安处即吾乡。” 姚靖城形一顿,看了眼上的人,笑笑,“文绉绉的,但也不假。文人呢,总有那么几句不算太酸的实话。” “下次来,好歹拿碟下酒菜。”李禅提醒了一句,“随手的事。” “好咧!”姚靖城咧嘴一笑,晃晃酒壶出了房间。 李禅走到前,给上人掖了掖被角,顺便给她捋了捋额前碎发,浅浅笑了笑道,“有你的地方我便心安。” 然后,他微微伸了个懒腰,靠着沿坐下,攥住上人的手。 上人眼睑轻轻颤动,皱眉嘀咕道,“谁占老娘便宜,小心老娘一刀把你手剁了。” 李禅愣了愣,哭笑不得。 …… 宁君惜花了一上午,谱了一张中规中矩的棋谱,才小小松了口气。 他起活动了下腿脚,走去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天色,小雨已停,只是秋意绵绵,微有凉意。 路边的一棵枣树枝繁叶茂,树梢恰好能伸到距离窗户几步的平齐位置,枣叶已微有卷黄,枣子倒是不多,想来还没熟便被过往的行人摘了。 宁君惜看着也有点嘴馋,可惜伸手是一颗枣子都够不着的,也不较真,只是看两眼,便打算下楼吃点东西。 结果还没走到门前,就有人敲了敲他房门。 宁君惜脚步微顿,想着这里应该没有其他认识他的人吧,不过见门外人只敲了三下,便不再敲,礼貌得很,便又少了几分顾忌,开门愣了一下,“请问,你找谁?” 门口站着的是吃早饭时进门的两个青云学子之一,声音淡淡道,“我是青云学院负责明年青云招生的协助人之一,想问问,明年青云招生,你可有兴趣试试?” “哈?”宁君惜嘴角抽了一下,他可没才名远播之类的经历,被莫名其秒抛过来青云学院的橄榄枝,让他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瞬息他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抱歉,在下没兴致。” 那女子点点头,毫不停留。 宁君惜愈发莫名其妙,也没再多想,关门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小跑下了楼。 请假条 http://.biquxs.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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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绵绵,滴滴答答一下便到了九月二十二日。 这日正是藏浦江大潮,与钱塘江的八月大潮齐名,在文坛上有‘双玉带’的雅称。 清晨天还未亮,丝丝便跑去宁君惜那里念经,足足念了近半个时辰,最后宁君惜实在忍无可忍,跟丝丝约法三章,四人顶着灰蒙蒙的天色到了清平城附近的玉盐大坝。 李禅到现在还没回过凡舍,宁君惜让无情去问了问,得到的消息是安好,便没再管他,到现在来观潮也没看到他的影子。 堤坝上已是人头攒动,绵延数里之远。 宁君惜暗暗咂舌,一个大潮而已,每年都有,用不着这么积极参与吧。 丝丝这两天却听游人说多了,特别是藏浦水军检阅,满心期待,结果看到已经来了这么多人,顿时心凉了半截,抱怨宁君惜,要不是他一直说着时间还早时间还早,岂会来得这般晚,平白被人家占了好位置去。 宁君惜只能赔笑,安抚要不要四处看看,说不得能找到哪个犄角旮旯,勉强凑合凑合也好。 丝丝想想也只能这样,便先不跟宁君惜一般见识,只狠狠刮了眼,转头委屈巴巴跟霜降说了一声,算是同意。 宁君惜冲无情颔首示意,拉着丝丝钻进人群。 观潮之人并没有外面看得那般摩肩接踵,还是有些空间的,只是江畔适宜观潮的地点十之七八已经扎上帐篷或者摆上桌案,其余好地方甚至犄角旮旯也站满了天南地北而来的游客,想钻个空子实在困难。 丝丝倒是不再抱怨了,只是撅着的小嘴几乎能挂个拖油瓶。 宁君惜看着好笑又愧疚,小声安慰,“你实在不愿勉强,明年再来也可。” 丝丝白了宁君惜一眼,赌气道,“我就看今年的!” 宁君惜无奈笑笑,“那……” 他才说出一个字,有个尖嘴猴腮的黄袍大汉忽然拍了拍宁君惜肩膀,笑嘻嘻插嘴,“小兄弟,是才来吧?找不着位置了吧?话说今年的大潮可是绝无仅有,错过了可是天大的遗憾呐。” 宁君惜挪了挪身子,并不喜欢陌生人套近乎,客气道,“怎么说?” “今年是藏浦水军检阅知道吧,这次可是实战,而且还有前所未有的大节目,便是钱塘江水军检阅都比不上的。”黄袍大汉笑呵呵道,“这事儿在元臻王朝都传开了,小兄弟不知道?” 宁君惜腼腆笑笑,没接话。 那黄袍大汉了然一笑,一手揽住宁君惜肩膀,另一只手伸出做了个五的数字,晃了晃,压低声音道,“我知道有一块地儿没人,这个数就成交,怎么样?” 宁君惜从大汉脚底草鞋到粗布衣衫都打量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在那大汉脸上,“五两?” “小兄弟开玩笑吧?”黄袍大汉眉头一皱,又迅速舒展,只是笑得没那么亲切和善了,“你看这么多人,五两我找谁不好,关键还是看咱俩投缘不是?” 宁君惜摇摇头,拉着丝丝准备离开。 “哎,价格好商量嘛。”黄袍大汉连忙拉住宁君惜,声音又压了压,“二十两,不能再少了啊。” 丝丝歪头看着,莫名其妙。 黄袍大汉看了眼丝丝,语重心长道,“你看这小丫头生得小巧可爱,二十两银子抱得美人归,还舍不得了?” 宁君惜心中暗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皱眉摇头,拉着丝丝离开,隐约听那大汉骂了句铁公鸡,并不理会。 没找到好位置,宁君惜出人群的一路上便都在花费心思哄丝丝开心,最后把小怪供出来才让着小祖宗脸色稍缓。 天色尚早,反正没占着好位置,四个人索性破罐子破摔,又倒回去吃了个早饭,虽然饮食百物皆倍穹于常时,还是买了些小零嘴哄丝丝开心。 等四人再回观潮台,已经临近正午。 天空还没有一点要放晴的意思,灰蒙蒙一片。 天宇下的江岸,人流已绵延十余里间,镇江古塔,中山亭等附近地势略高的观潮点更是已摆下几案床榻,放满美酒佳肴瓜果,有巨富与达官显贵拖家带口前来观潮,还有风度翩翩的清流名士,谈笑风生间指点江山,珠翠罗绮溢目。 宁君惜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色,想着不久应该会下一场雨,便冲无情嘱咐了买四把油纸伞来。 丝丝却是兴致不减,愈发雀跃,将零食往霜降怀里一放,拉着宁君惜就往人群里钻。 无情对此不感兴趣,便留守原地。 大堤上席地不容间,前来观潮人皆踮着脚伸长脖子往前挤,免不了有些喜欢凑热闹揩油的登徒子们趁机上下其手。 丝丝对男女有别没什么概念,只要不是偷她东西她都可以暂且不计较,宁君惜只好当那个恶人,见到有人想动手,便一拳头砸过去,或者抬腿狠踹,出手动脚毫不含糊,倒是看得丝丝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宁君惜这么个好脾气的人会有这么横的时候。 那些吃闷亏的泼皮无赖自然不愿白挨打,只是看到宁君惜的锦衣玉带,丝丝的穿着也非寻常粗布,气势顿时就蔫了半截,为免自找麻烦,不再纠缠,转而寻找下一个目标。 观潮人海中,多得是受欺负后闷不吭声的小家碧玉,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两人挤了近半个时辰,好在看到了藏浦江江水,但见水面风平浪静,只有微微涟漪似乎风吹皱池水。 中山亭里,大人物也大半到齐,除了一干官员,远安王府二郡主姚君知及其两个扈从,肖,牝,牛三家掌权人,青云学院的两位青衣学子也在其中,除此之外,还余了两个空位置,倒不知是何方大人物了。 不远处的镇海古塔笼罩着一层蒙蒙的薄雾,与远处几座青山相衬,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 醉春风,清平城外的是一家酒肆,普通得跟其他官道旁的简陋酒肆无甚差别,以至于少有人知清平酒便是出自此处。 酒肆主人是个眼盲老人,开酒肆一甲子余,一直孤家寡人,可能闯过江湖,也可能没闯过,反正江湖上是没有他的名号的。 据这位老人说,他一大把岁数也就两件事能拿得出手。 一件事是结识了个人。 一件事是下赢了一盘棋。 可若有人问什么人,什么棋,老人却只是摇头,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久而久之,也没人在意了。 今日,因为观潮,简陋小院里空空荡荡。 眼盲的老人坐在门槛上小酌酒水,不时将一杯酒水洒在身前的黄土上。 “咿呀~” 小院中响起清晰栅栏门推开声,有人走进了小院。 小院中的风倏忽急促。 那老人抬眸看去,看到一个锦袍年轻人,一个白衣僧人和一个身材瘦小的邋遢老人。 那白衣僧人冲老人晃了晃酒葫芦,“来打酒的。” 老人点点头,颤巍巍站起来,转身往茅庐里去了,“进来吧。” 小院中的风卷着落叶,在院中打着旋儿,缓缓平静。 三个人都松了口气。 走入茅庐,但见清一色老旧的八仙桌并排放置,数张条凳横竖其中,房梁上吊着几盏油灯,早已落满灰尘,墙边几十个酒坛堆叠摆放着,上面贴着的酒字已经褪了色,里间隔着一张粗布门帘,隐约可以看到墙上挂着的腊肉。 老人走到一个半人高的大酒坛前,接过酒葫芦,直接用酒勺盛酒,一葫芦酒竟滴酒未浪费。 姚靖城不禁感慨,“老人家好手法。” 老人将酒勺放下,盖上酒坛,“盛酒了半辈子,手熟罢了。” 他将酒葫芦还给李禅,“二两三钱,打个零头,二两。” 李禅冲姚靖城挤眉弄眼。 姚靖城搓了搓手,咳了一声,“一甲子前,老人家是不是说想收个徒弟来着,你看看我行不行?” 老人身形一顿,缓缓转头,一双浑浊眸子直勾勾看向眉目轻佻的年轻人,又看向年轻人身后的邋遢老人,几个呼吸后轻轻叹了口气,“也罢,该还了。” …… 刚过午时,从远处传来隆隆的响声,犹如闷雷滚动。 瞬息,人群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两个随人群挤到前方的少年人踮脚往东望去,江面还是风平浪静。 过了一会,响声越来越大,盖过了人声鼎沸,检阅台上由岳王岳磐一声令下,顿时擂鼓震天,两岸隶属藏浦水军的艨艟数百,带领潮头而入。 百姓们只见雾蒙蒙江面一白线自东向西而移,白虹横江,逐渐拉长,变粗,如玉城雪岭际天而来,在艋艟之后,又如千万白色战马齐头并进,浩浩荡荡飞奔而来。 刹那间,潮水与鼓声一同生生不息,如雷霆万钧,震撼激射,吞天沃日,江岸堤坝都颤动起来。 随潮头推进渐次拔高,水师既而尽奔腾分合五阵之势,并有乘骑弄旗标枪舞刀于水面者,如履平地。 倏尔间,黄烟四起,水上景致渐不分明。 轰然水爆震鸣,声如崩山地裂。 霎时,潮头奔腾西去,可余波漫天卷地涌来,江面上依旧风号浪吼。 良久,烟消雾淡,则一舸无迹, 仅有“敌船”为火所焚,随波而逝。 百姓们被这豪气手笔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四周只能听到浪起风号。 堤岸旁的淤泥此时已被涨潮的江水淹没,有个赤脚老人自江水中浮出,抱着一簇芦苇怔怔望向广阔江面,口中喃喃,“错了错了……” 在他模糊的记忆,隐约有剑客在迅如奔雷的一线潮前御剑踏潮头而行,有力士扛千斤大鼎怒砸潮头,有剑侠泛舟对抗潮水,还有膂力惊人的神箭手连珠迭发,与大潮相撞,激荡起千层浪…… 曾有无数江湖豪侠陆续在潮头展露峥嵘,何等意气风发,而今江面宽广依旧,怎的这般寂寥冷清了? 老人百思不得其解,忽而间瞪大眸子 但见波涛汹涌中不知何时钻出数十道身影,皆披发文身,手持十幅大彩旗,争先鼓勇,溯迎而上。 下一刻,鲸波万仞猛地炸出数道水墙,拔地数丈不止。 数十人瞬息腾身,阵势百变,但见江水如幕,水幕中却有一人就被那么硬生生压回了水里。 这些只是瞬息,对于百姓们只见数十人如鱼游水,彩旗飘扬,不由纷纷叫好。 又几十个呼吸,江面倏忽卷起巨大漩涡,水势愈加湍急。 十几人一个猛扎泅水不见,剩下之人腾身百变,尽显泅水威能。 江水渐渐愈发澎湃,竟隐有不输之前大潮的磅礴声势。 某一刹那,江面几道水柱忽然冲霄而起,数十举彩旗之人似乎是被大力一拉尽皆落水不见。 紧接着,一个近一丈高的雄魁体魄冲出江面,两条水柱如蛟龙出海,瞬息击向从水中仓促钻出的十数人,气势十足。 水下数十人似乎早已蓄势待发,瞬息同时出水,脚踩水面,如履平地,转眼成阵,猛地下坠。 那魁梧身影手臂挥舞,江面如蛟龙翻腾,激起大片水花,奈何四肢受束,再次被迫压入水中。 两岸百姓眼见这情况,皆以为江龙王现世,吓得纷纷后退,一下子江堤便让出了数丈的空地。 江岸却见有一人踏水而去,身如鬼魅,一拳将一弄潮人狠狠砸入水里,只是瞬息,阵势便是大乱。 中山亭中,有人猛地站起。 习惯一身男子装束的远安王府二郡主姚君知桃花眸转过,声音张狂戏谑,“呦,不过多了个送死的,检阅台上都没急,赵尚书倒是着急了?” 被洛京派来观礼顺便监督的三品尚书赵羽泉干笑了下,再次坐下,“郡主说笑了。” 姚君知喝了口茶,“一惊一乍的,若是在青莲山,我先卸了你两条腿。” 她转头看向悄无声息坐下的李禅,声音微微拉长,“一禅法师,你说是吧?” 闻言之人尽皆面面相觑。 李禅咧嘴笑笑,“正是正是。” 第三百零六章 立威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见到江面异状,下意识看向中山亭及阅兵台。 却见到李禅端坐中山亭,见宁君惜看过去,冲宁君惜招了招手。 宁君惜顿时神色一滞,微微愕然。 这时,忽然有人拍了宁君惜肩膀一下。 宁君惜收回视线,转头见到一张轻佻脸庞,顿时整个心都不好了,皱眉刚想说话,却见到姚靖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将宁君惜往人群外拉。 宁君惜为了防丝丝走丢一直抓着丝丝的手,他被姚靖城一拉,连带着丝丝一起被拉走。 阅兵还未结束,丝丝自然不愿走,最后还是姚靖城花言巧语,才把丝丝哄得离开。 …… 阅兵台前,一杆“岳”字大旗在江风中猎猎作响。 阅兵台上,体态魁梧的中年男子,着蟒袍玉带,居高临下巡视四下,正是岳王岳磐。 他不动如山,只是坐着便比中山亭内的许多文臣高大,象征荣华富贵攀至姐姐的蟒袍更添威严肃穆。 他能在多疑的天元帝手下要得这蟒衣,除了当年拓土的赫赫战功,识时务懂进退也是原因之一。 能将自己的唯一儿子培养成如今的这般纨绔草包,便是最识时务的表现,总不会像远安王那般不知收敛,明明功高盖主,又屡次开枝散叶,反而到现在了让天元帝忌惮难安,害怕当初扶天元帝上位的人哪一天成了推帝王下台的那个人。 他见到江面的异常,眸子微凝。 这时,一柄羽箭自远处而来,瞬间飙钉在一空靶子上,便有兵士上前,取下信笺。 消息传递的速度超乎人想象,只是几个呼吸便已传到岳磐手中,岳磐转使了个眼色给侧之人。 负责发号施令的将领立即打出几个手势,阅兵台上便有两道影瞬前掠,踏水而去。 与此同时,有军士下阅兵台,匆匆招呼弟兄们往江堤方向而去。 藩王岳磐边站了一位尖嘴猴腮的老人,留两撇小胡子,三角形小眼,穿的是出自杭城的一流袍子,可惜长相实在令人难以恭维。 岳磐后一步外站着位中年将军,相貌堂堂,玉树临风,按剑而立,此人便是能与叶真并称土叶水卢的当世名将卢洪,用兵诡谲,尤其擅长以少数精锐骑兵进行千里奔袭,以奇制胜,最是面面俱到。 三角眼的岳王府首席幕僚捻着他那胡须,怪腔怪调道,“果然是硬骨头,立威可惜了些。” 这次的藏浦水军检阅,不少人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却很少人知道,早在去年仲夏,整个元臻王朝都已经就这次阅兵开始做准备。 这次拿来立威之人,能搅起浩瀚江水威势,自然不是寻常之人,而是二十多年前一手御水本事冠绝当世的江龙王玉骐,当年虽只是宗师境,可若能如水,即使玉璞境的半仙人,他也能安然脱,名声盛极。 这时隔二十年,因为王朝间立下金刚境以上修为修士,步入金刚境的江龙王便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却不想近被揪了出来,当成了检阅水军的饵料。 实际上,此番请来朝廷重臣,青云学院精英,以及清平县三大家族,也不是真让他们来看看闹,大有深意,具体导火索是去年晚的原石交易,可以说完全是顺势而为。 卢浩不去与三角眼谋士斤斤计较,淡淡道:“如今近二十年,前去青莲山的不速之客可是没有了?” 相貌磕碜的王府幕僚嘿嘿一笑,眼神竟是锐利锋芒,透漏着一种狠意。 青莲山每年寻仇者无数,丢出尸骨也是无数,从不曾有人得手,可这近二十年,也不曾有哪一天是安稳的。 岳磐肘抵在椅臂上,半个子歪向一侧,一只手摸着手腕上的菩提子轻轻转动,“在万点红逍遥了两,这个点了还没来吗?” 卢洪没有附和,只是在检阅台上望向江面,见到江面已足有百位弄潮人,将江面二人团团为主,两位将领更是气势如虹,围绕两人不停寻找破绽,以期一招破敌。 他面无表收回视线。 老人幕僚笑道:“那小儿可莫要忘了时间?” 卢浩淡淡道,“来了。” 老人幕僚捻胡子的动作一顿,硬生生拔了了一根胡子,揉了揉一撇胡 须,“是驴是马,今天就遛遛了。” 岳磐忽然猛地一拍桌子,“注意言行。” 老人幕僚子一僵,顿时反应过来,低头道,“高明记住了。” …… 宁君惜被姚靖城带着离开人群,见到人群外的一棵柳树下站着一位背脊佝偻的白发老人,穿了一灰色衣衫,目光不知道在看哪里。 姚靖城对其却甚是客气,直接躬一礼,然后才弯腰自宁君惜耳边小声介绍,“美人,这位可是个手谈不属于天下任何人的大棋手,我现在喊一声覃师,你有没有兴致,我说说请,让他也收下你?” “覃前辈。”宁君惜只是欠一礼,并不多说。 那老人却在上下打量宁君惜,看得宁君惜莫名其妙,最后丝丝都看不下去了,伸手在老人面前晃了晃,喂了一声,“老头儿,你眼是瞎的,能看见吗,瞅什么瞅?” 宁君惜愣了一下,实在是这老人表现太不像个盲人,他下意识便以为是个正常人。 姚靖城嘴唇翕动,做出了个口型,“神游!” 宁君惜顿时肃然,忍住了没在老人眼前也晃晃手,去拉丝丝,示意丝丝要有礼貌,跟老人道歉,“小孩子不懂事,前辈千万别放在心上。” 基本的修士常识,神游境的修士,元神融于天地,周围一切便能尽收眼里,甚至不需要眼耳口的配合,只是许多人还是习惯了有些基本的表现,否则一个人好像木头一样杵着,实在无趣得很。 那老人却似乎并不在意,反而颤巍巍快速上前几步,一把握住宁君惜的手,“孩子啊,跟我学棋怎么样?” “啊?”宁君惜有点发懵。 姚靖城也愣了一下,暗道人比人气死人,他出醉风前同这位老人手谈过一局,结果这位老人说他棋路尚可,戾气太重,若不是这老人欠了他在听雨楼中的师父一个人,他能不能将这位老人请回青莲山还真不好说,怎的到了宁君惜这里,这老人主动收徒了。 当然,他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关键是面前的人他也很愿意给他份机缘,立即笑嘻嘻道,“美人,你撞大运了。” 第三百零七章 意难平,当出手! http://.biquxs.info/

宁君惜用两个呼吸的时间反应过来,顺便过了遍得失影响,有点尴尬往后退了一步,“前辈好意,晚辈心领了。” 姚靖城愣了一下,赶紧拉宁君惜,“傻小子,别犯傻啊。” 宁君惜扯回衣角,继续尴尬微笑,“晚辈已有老师,还请前辈见谅。” 那老人倒是不勉强,只是有些遗憾,“无妨,无妨。” 姚靖城有些无奈捂住额头,这傻小子知不知道,这可是当年名震洛京的鬼手啊。别人跪着求都求不得的大好机缘,就这么推了。 缺心眼! 宁君惜小小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老前辈会不依不饶,转头看姚靖城,挑了挑眉。 姚靖城捶捶额头,一脸无奈指向中山亭,“那个大和尚,他让你去万点红把你师娘接出来。” 宁君惜倒是没觉得不对,只是想到上次的一群姹紫嫣红,心里顿时就开始发毛,“你们为什么不出来一并带上?” “自然是有事了!”姚靖城踮脚看了看高台,回头就敲了宁君惜脑门一下,笑眯眯道,“别跟我讨价还价啊,不是我说的。” 宁君惜揉揉脑门,皱眉道,“那就谢谢你啊。” 姚靖城张嘴想调侃两句要不要他陪着,宁君惜却完全没给他面子,转头看了眼丝丝,低声道,“小青放我这儿,你拿着小怪,注意安全。” 丝丝眉头纠结了一下,看了眼宁君惜手腕,撅嘴道,“你不会不给我了吧?” “那你跟我去?”宁君惜无奈笑笑,去接个人,他倒不觉得带个女子有什么不妥的。 丝丝回头看了眼藏浦江,犹豫了下,“那能不能看完再去?” “不行!”姚靖城忽然出声,把宁君惜和丝丝都吓了一跳,他咳了声,赶紧说,“那大和尚说你师娘很调皮,等你看完潮,她估计就没影子了。” 宁君惜歪头看丝丝。 丝丝皱了皱鼻子,“走一趟。” 宁君惜笑了笑,冲那盲眼老前辈打了声招呼,便拉着丝丝离开。 等两人都没了影子,姚靖城眉头才皱起来,看向人潮,嘀咕,“差不多了。” …… 藏浦江江面,接二连三的水浪层层迭起,一道道恍如龙卷的水柱冲天而起。 那插手的老人此时没有半点迷茫,眼神反而锐利至极,他一跺脚,以脚掌为中心瞬间散开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气浪,波纹跌宕。 近百弄潮儿顿时身形展转,手中彩旗飘扬,却有一条条绳端系了锋锐铁钩的细绳飙射过去。 这些细绳看着纤细,韧性却是极好,便如玉骐弄出那般浩大声势依旧未挣断四肢上的二十余条绳索便可见一斑。 那老人大袖一挥,一道如龙似柱的磅礴气劲陡然散开,与绳索形成劲风相击冲撞,激起阵阵气浪涟漪。 数道冲天而起的水柱骤然炸裂,其中蹦出几道披发文身的身影,接着数条绳索扑面而来。 老人抖腕间三道剑气似青蛇斩出,数条绳索瞬息斩断,紧接着,江面爆出数道血花。 眼见出了人命,人群中顿时响起阵阵惊呼,人群开始仓皇四散。 老人却眉头一皱,猛然一挣。他脚上的那条绳索不仅未断,反而缠得愈紧,他顺势以指作剑,一笔划过。 江面剩余披发文身之人瞬息泅水不见。 两个将领则脚踩江面,手中大戟如直刺过去。 老人双手张开旋转,手心便旋起两团气浪,顿时抵住两柄大戟,手腕一抖。 那两个将领顿时倒飞如水,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成片绳索自江面激射过来。 那些文身披发之人如鱼跃水,顿时冲出。 老人猛地一跺脚。 江面陡然激烈翻腾起来,无数的水浪铺天盖地而起,席卷数里不止。 一瞬之间,岸边百丈之人,尽皆被江水淋透,更有不知多少岸边之人卷入藏浦江中,惊呼声,尖叫声,江水汹涌,一时间喧嚣不止。 仅十几个呼吸,训练有素的藏浦水军如洪水般出现,组织现场,抢救落水百姓,有条不紊。 …… 在江面和堤岸皆一片混乱时,两个一身湿漉漉的老人爬上江岸,本想趁着人群混乱趁机逃脱,却不想藏浦数万水军将藏浦江前来观潮百姓尽皆团团围住,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两位老人一时间便如瓮中之鳖。 哪怕两位老人都是已经超脱凡躯的世外之人,可到底不是神也非仙,终有力竭之时,而藏浦水军近年的风头愈盛可不是花架子说说便成真了,精良的制式甲胄便足以让炼体者头疼不已。 这些年马踏江湖后,江湖上甚至根据元臻王朝的制式甲胄制定了新的实力评定方式,比如炼体一品的实力与精锐铁骑相近,炼体二品则能对付五位精锐铁骑便会力竭,炼体三品也不过是堪堪与十位精锐铁骑打成平手,这还是非生死搏杀之时。 而对于江湖上的大宗师,一力破十甲便算是万中无一,而往上的,虽说可挥手间摧枯拉朽,可一口气耗尽,或者退一步说体内真气耗尽,也最多是大宗师的实力,力竭不过迟早之时。 当年,姚凌殇征战四方,凭借百位铁骑便可困杀金刚甚至神游境的半仙人,便是最好的作证。 江湖为何闻马蹄而色变,皆因后事之师罢了。 赤脚的老人依旧浑浑噩噩。 实际上这一路走来他皆是混沌,但麻烦不麻烦先不说,若意难平,老人便自然平意气。 而今日此番,依旧是无论缘由,藏浦水军的蛮不讲理,怎么也算前辈之人,无论是何缘故,都不该在全天下人的面前如此折辱。 意难平,当出手! 于是,他便凭直觉出手了,至于此后麻烦,他事前不想,事后想不透,便索性继续浑浑噩噩。 玉祺对此却是明白至极。 他此番身陷囹圄,实际只是一杆掀了藏浦水军的一艘艋艟这样的小事,实际,若非近来藏浦水军愈发蛮不讲理,他这么个金刚境只差临门一脚便能跃身神游的世外人也不愿主动招惹朝廷。 当初藏浦水军派了六艘艋艟,最后还是让他安然逃脱,后来是让他在陆地上遇到了武正司的高层,才被抓捕。 所谓武正司,是元臻王朝针对山上人设立的一种机构,其中皆是踏 入修行门槛的修行中人,最低也是宗师境的修为,维持王朝秩序。 当初,元臻王朝能与山上人约法三章,一半底气也是来自于此。 而在被抓捕之后,无人问津,只是将他琵琶骨锁住,关在地牢,直到今日才把他关在艋艟之中。 而这般刻意,其中猫腻,他一直想不透,如今被人救下,又无法脱身,让他似乎想通了点什么。 元臻王朝的野心,是真不小。 玉祺活动了下手腕,转头看向只见过这一面却被他拉下水的热心老哥儿,苍老脸庞上露出一些笑意。 “你我素不相识,老哥儿这般作为实在不聪明,不过已经这样了,再说什么实在抱歉就矫情了。” 他话语顿了顿,微微抬高了些声音,“老哥儿,这一战在所难免,既然他们不讲理,咱也别客气,一千骑杀尽,那岳磐不肉疼,那就再杀他个三四千铁骑,只管痛快了杀敌,也留下个千古名声,可能激起男儿血性了!” 赤脚老人眼中忽然闪过清明之色,霍然高呼,“我乃祁国乐名扬是也!” 九州六国,唯一灭国的便是祁国,祁国的灭国,也是百年前天下硝烟的开端。 祁国之罪在国弱且物饶,致五国共伐分之。分而不均,致五国嫌隙,引战火近百年,天下王土重新划分。 乐名扬,在祁国灭亡之前只是祁国帝都的乐师,年纪轻轻,音律之术却天下无人能出其右,甚至有大人物说,这位音律上的鬼才有望凭音律入道。 后来国破家亡,这位音律大师销声匿迹二十年,再出世便已经是大宗师,一曲断魂不知收割了多少五国将士的性命,是真真正正的音律入道。 音律入道,就好像炼体者里忽然冒出来个炼气者这般奇葩,当时山上人尚且只是山上人,对其可谓宽容大度至极,甚至几位大佬联手定下了金刚境以上修为不得加入国战的规矩。 凭着这一优势,乐名扬的出手被江湖传为了“死神乐章”,乐名扬也得了一个‘弄弦人’的雅称。 最惊世骇俗的一次是,这位音律大家单枪匹马闯入了西夏王城,站在当时的西夏王面前讥讽一笑,最后还全身而退。 至于乐名扬为何再次销声匿迹,倒是谁也不知,只是此人之后,又有战王姚凌殇横空出世,睥睨四方,倒是赢得了风光无限。 乐名扬的声音毫不收敛,滚滚传向人群,江面,中山亭,阅兵台…… 山河易主,最无情不过岁月变迁。 百年时光荏苒,在场百姓对祁国早已印象浅淡,对于乐名扬也是知之甚少。 但中山亭以及阅兵台上之人却都不敢忘,面色不由一凛。 然后,等他们都看清楚那个出声的老人时,面色又不由一松。 没有弦的乐名扬就好像没了牙齿的老虎,四爪虽利,却是威胁大减。 “一万铁骑换两个人头,倒是也可。”岳磐死死盯着被军士团团围住的二人,声音中透着冷意。 卢浩起身半跪在地,抱拳道,“恳请王爷下令。” 岳磐看着远处已经开始的厮杀,微微眯起眸子,吐出一字,“可!” 第三百零八章 一座山 http://.biquxs.info/

藏浦江岸才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的老百姓还未来得及心有余悸,便再次经历一场惊魂。 对于老百姓来说只是平平无奇的一通自报家门,下一刻,却有千余军士如同洪水汹涌向人群。 沉重足有百斤的精炼钢铁披,军士踩踏过的江岸顿时便出现明显的下陷,许多躲避不及的百姓如同被战马所撞,口鼻溢血而飞,更有百姓争先闪避,人撞人,人踩人,人砸人,受伤的百姓倒是比藏浦水军救起的百姓数量还多得多。 一时间,惊呼声,惨叫声,呼救声,呻吟声,痛苦声不绝于耳,场面乱得不可开交。 而千余军士只是花了短短数十个呼吸时间便将两个行动暴露的老人团团围住,在两位老人毫不顾忌出手后,也悍不畏死冲杀上去。 藏浦江中波卷浪涌,成片艋艟奔于江水汹涌之中,争分夺秒。 藏浦江岸哀嚎遍野,千余铁骑以雷霆攻势冲杀过去,破甲声不绝。 早已混入人群中的远安王府世子与邋遢老仆以及棋道鬼手覃潭目前并未插手这场围剿,只是在弃了马冲杀的铁骑眼皮子底下救下了几个险些被撞飞的可怜老百姓,便隐匿人群悄然当起了看客。 三人都并非仁善之辈,不提已经到神游境的覃潭,便是这二十余年姚靖城这位世子下在他那湖小院钓的鱼儿便是千数不止,至于那老仆,姚靖城三年游历暗中解决的刺杀之人也非百数可以概括。 当然,若是其他时候,姚靖城说不得还要管一管闲事,只是这藏浦江,实在不是他敢嚣张跋扈的地方。 这些年岳磐跟姚凌殇明中暗斗,洛京那边更有意偏袒岳王府,说不得真给这位耐不错的皇叔喂大了胃口,再不顾他的世子份,哪怕有个老刀,几千铁骑也能把他打杀了,后面来个死不赖账,以洛京那位皇帝的脾气,可能做梦都能笑醒了。 在江岸留下数百甲胄时,喧嚣江岸一阵不合时宜的马蹄声骤起,姚靖城转头看去,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眉开眼笑。 熙熙攘攘的百姓能逃得已经逃得差不多,江岸上剩下踩碎的各种杂物瓜果血渍和被踩踏撞伤的百姓,还有几个年纪不大的男女扶着只是轻伤的百姓穿过满地狼藉,缓缓往外而去,衣袍整齐的世子下便格外显眼。 三十余甲胄鲜明的轻骑策马奔来,马术精湛,佩刀负弩,气势十足。 为首一位体格健壮的骑士,戴了一张青铜色狰狞鬼脸面具,手中倒提着一杆漆黑蛇矛,一眼便盯住了驻足岸边的徐凤年,蓦地加重力道一夹马腹,加速前冲,完全不顾及马蹄下的血之躯。 一片哀嚎。 那骑士不未觉得不妥,反而?长矛一挑,将一位在他马蹄下侥幸未猜到的年轻人洞穿了膛,高高挑起,好一个透心凉,血溅当场。然后,他将铁矛一抽,尸体便重新坠回地面。 骑士杀人抽矛后,朝远处那名一富贵气质的年轻公子投以凛冽眼神示威,只是下一刻他瞳孔剧烈收缩。 有一只粗糙苍老的大手按住战马马头,往下一压。 起码小两千斤重的优质战马被拦截后,竟寸步不能再向前,马头朝地面砸去,前蹄轰在堤岸上,下陷数寸,喀嚓一声齐齐断折。整匹马的后半躯顿时扭曲,马背上的武将连人带矛都摔出去老远。 那骑士正要借着长矛刺在地上起,突然感受到一股出自本能的冰冷寒意,正准备不顾形象得驴打滚儿,就看到他那匹从小养到大的亲密战马如同飞烟般散去。 然后,那骑士下一刻也灰飞烟灭。 其余骑士几乎同时勒马停下,一时间马嘶长鸣,刺破耳膜。 那瘦小邋遢的老人却似乎干了件无关紧要的事,回头冲那锦衣公子哥儿羞涩一笑。 哪怕姚凌殇已与姚靖城透了些底儿,眼见当初与自己一起狼狈不堪的老仆露了这么一手,也让姚靖城心中震惊。 不过,他也就是一瞬的震撼,瞬间嬉皮笑脸,抬高声音,“侄子这次来了没打声招呼,王叔可是介意啊?” 他喊话的声音只是普通人的音量,在铁甲铮铮和江水涛涛中自然微乎其微,但附近百姓大多数已经离开,再加上老刀露的那一手镇住了那三十余骑,他这个人又格外显眼,中山亭和阅兵台上的人又都非庸人,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几个呼吸,岳磐起招了招手,那些精锐之师便顿时停止进攻,只将微微喘息的两位难兄难弟团团围住,那三十余骑尽数调转马头而回。 岳磐泰然走下阅兵台,以一匹良驹为脚力,几十个呼吸便飞奔而来,翻下马,“靖城何时来的,我前些子听闻你在原明,道你这几天也该来你王叔府里坐坐了,两位姊妹正巧也在,今晚不妨来府里吃顿晚饭,也算是尽了作王叔的心。” “那小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姚靖城耸耸肩膀,嬉笑道,“刚才,实在是那厮瞪小侄瞪得吓人,小侄下手没分寸,王叔可莫介意。” 岳磐微微点头,“靖城若是无事,不妨中山亭一坐。” “还有点事。”姚靖城有点腼腆,“小侄来时被人宰了一个马夫,看着那光脚老头合适的,宰了也是可惜,王叔不妨让给小侄。” 岳磐皱皱眉,有些为难,“此乃猛虎,靖城可想清楚了?” “猛虎在我这里也得夹起尾巴来。”姚靖城不屑道。 岳磐再一迟疑,担忧道,“既然你意已决,王叔也不便多说,你若能降服,便拿去吧。” “多谢王叔咧。”姚靖城咧嘴一笑,转头冲老刀使了个眼色。 老刀回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嘿嘿一笑,在地上摸了把半截的断剑,缓缓往数千军士围困之处走去。 岳磐不去看这些,而是打量了眼覃潭,在他眼皮子底下,自然对这位的底细知根知底,只是没想到这位高人会被请出来,那这远安王府世子可就不是表面看得这般简单了。 他视线有些复杂打量姚靖城,姚靖城跟老刀‘眉目传’了一阵子正巧收回视线,岳磐便瞬息又是那副慈眉善目,示意同行。 两人并肩往阅兵台方向走去,自然没有个先后顺序,看得中山亭不少官员连连摇头。 …… 两个老人面前已是乌压压的一片甲胄,其实若不是两位老人想着喘口气顺便保存体力,并不介意一口气杀死几百甚至千名精锐,心疼死那丫的。 两人对于几百步外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在看到被那些军士让进来的背着长匣的瘦小老人并不给什么好脸色。 只是当惯了老仆的老人这一刻微微直了直脊背,然后微微一笑,那 一瞬间,两个人眼睛仿佛都被晃了一下。 那个一看就没有高人风范,邋遢寒酸的老人上忽然出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二人心中皆是一凛。 “你是……甲一刀?”玉祺微微眯起眸子,声音微沉。 老刀并不说话,只是摸了摸腰上,结果想起他那酒囊早被姚靖城丢掉赏了个换新的,结果他一直不舍得用,便砸吧了下嘴。 不见他如何行动,他后长匣颤声如龙鸣,嗡嗡作响,并不刺耳,却震人心魄。 两个老人顿时如临大敌。 可下一刻,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一松。 老刀摇摇头,抬头一笑道,“今不打,但你要跟俺走。” 玉祺低头面无表。 乐名扬不解道,“为何不打?” 老刀摇摇头,“会打,但不是今天。” 乐名扬扫了眼四周军士,点了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往人群外离开。 后忽然响起大笑,苍凉悲壮。 紧接着,大笑声戛然而止。 天空上乌云涌动,一滴雨水落在乐名扬脚边的红褐色土地上,接着,两滴,三滴…… “下雨了。”乐名扬并未回头,只轻轻叹了口气。 雨水越下越大,与堤岸上的狼藉血渍溶于一体,顺着沟壑缓缓汇入藏浦江里。 …… 宁君惜二人将王燕从万点红接出来,还未走出那条街巷,老天爷便开始很不给面子得下起滴滴答答,愈来愈大。 三个人没有雨具,只好躲到一家房檐下暂且躲雨。 王燕觉得宁君惜可是比十方有意思得多,笑眯眯压着宁君惜肩膀调侃,“看来老天爷也不想咱走啊,要不咱再回去,说不得老天爷一个开心就晴天了。” 丝丝眨眨眼,不明白什么意思。 宁君惜脸上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红晕又一点点烧了起来,一本正经道,“一会儿,说不定一禅便回来了,那水军检阅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王燕见宁君惜那副模样,觉得可,顿时哈哈大笑,伸手就过来摸宁君惜耳朵,“男子汉嘛,不就是揩点油嘛,别这么害羞。你要是隔几年回来再看,悔不死你。” 宁君惜下意识就躲了一下,又觉得太失礼,装模作样往头顶看了看,想了想,喊了声,“死神!” 一道影便瞬息如同鬼魅出现,把王燕吓了一跳,嘀咕了声,“打哪儿钻出来的。” “四把伞。”宁君惜惊奇这家伙怎么一干爽,顿时想起来还有符篆这回事,不过想着都叫出来,就别浪费了,一张普通符纸可是就需要五两银子呢。 死神点头表示明白,又瞬间消失。 雨势愈大,渐渐朦胧了街巷,天色也渐渐昏暗下来。 虽然知道去了阅兵一定结束了,宁君惜还是打算再去一次藏浦江,好把霜降和无叫回来。 等四个人一并返回,见到的自然是一片狼藉。 岳王府精锐正在收拾堤岸,死去的人与战马被堆成一座高山,血水混着雨水,一片猩红在泥土中流淌,放眼却多是穿着平民百姓衣衫的尸,老老少少,不下千人…… 第三百零九章 黄粱一梦 http://.biquxs.info/

藏浦江岸的尸山对两个涉世不深的少年冲击很大,以至于接下来的几天,两个少年人都有些蔫蔫的。 第三天清晨,宁君惜莫名其妙收到了一封来自清平楼的请柬,说是远安王二郡主宴请清平县的年轻才俊们品评洛京公孙芷与祁国乐名扬谁音律更高一些。 宁君惜觉得实在没意思,再者他上次的锅都被姚君知背了,见面难保不兴师问罪,便直接推给了李禅,李禅和王春燕两个跟年轻都扯不上边的家伙沾沾自喜就去了,还拉上了有点精神恍惚的丝丝说是散散心,宁君惜便在凡舍谱了一天的棋。 这几天宁君惜一直没偷懒,棋力倒是精进了些,一则是输得多了,经验足够,二来是巷弄里那个读书人刻意指点起了不少作用,再加上凡舍的掌柜也是个棋力不错的,抽空了也乐意指点宁君惜两句,免得宁君惜自己把自己绕进去,半天出不来,李禅这个名义上的师父反而惫懒了许多。 那天回来,李禅沾沾自喜说,两个大家都比不过他,两个女子翻了个大白眼,宁君惜一问才知道这家伙在清平楼敲了一天木鱼,不由哭笑不得,心道李禅没被人打死真是命大。 三个缥缈阁里出来的这几天倒没闲着,死神被宁君惜派去盯着岳王府动静,无情去注意清平城的消息,霜降则负责监督姚君知的动静,分工都很明确。 李禅对于这些也不置喙,任由宁君惜自己折腾,他玩得悠哉悠哉。 在凡舍又住了七天,王春燕的伤已好得七七八八,宁君惜便开始问李禅什么时候走,他与顶着一张与他八九分相似脸的女子在一座城里,哪怕他每天都不出门也觉得别扭至极。 李禅这几天去姚靖城那里讹酒讹得很开心,只是随便敷衍宁君惜说这几天就走,急什么。 宁君惜便话锋一转,询问李禅那天怎么会在中山亭里,这件事就好像李禅的黑历史,这家伙一听便好像踩了尾巴的猫,立即保证明日便走,说得斩钉截铁,宁君惜才点头回自己屋里。 这夜,月明星稀。 宁君惜不知为什么有些心烦。 他今晚索性给自己放了个假,想着后日便是中秋,便打开窗户,却见到一条小蛇正往窗户里探头。 一人一蛇都愣了愣。 小青嗖一下溜走。 宁君惜倒是不在意,见窗外清辉已洒满长路,心情不由好了几分,抬头见月半掩枝头,皎皎如幻,但在月亮偏上位置有一颗血红的星星闪耀着慑人的光芒,更为夺目。 “荧惑守心吗……”宁君惜眉头轻蹙,又想到当初的九星连珠,看着那颗红星不远处的另一颗暗淡红星,心情便有些复杂起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感慨,“真巧啊。” 笃笃笃! 敲门声骤起,打断了宁君惜的思绪。 宁君惜关上窗户,小跑去开门,见到门前站着个嬉皮笑脸的年轻人,脸色便是一沉,“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啊。”姚靖城一脸无赖,笑得十分开心。 宁君惜砰一下关上门,任凭那家伙把门敲得震天响,最后忍无可忍,直接跳窗户走人。 三更半夜的,哪怕乞丐都不会在街上逗留,街道上空空荡荡,远处隐约有制式甲衣的巡逻军士提着锣鼓穿街过巷,只是报一下时辰,并不像之前那般铁面无私。 过了藏浦大潮,游人四散,清平城的宵禁也顿时宽松了不少。 宁君惜不想回凡舍,便百无聊赖在街上散步,抬头明月当头,两者遥遥相望,那颗荧惑星竟也不是那般显眼了。 他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这些年从未有过的心安。 身处世间,却如于异世独行,这一刻,他似乎找到了同路之人。 街道上卷起一阵风,吹得两侧灯笼上下翻飞。 街道依旧是那条街道,四周却如同蒙了水雾,模糊不清起来。 宁君惜缓缓走入模糊不清的街道里。 然后,身后一切尽数不见。 …… 走不过一盏茶时间,远处渐渐有了人声,渐渐变成吆喝叫卖声,拐过街角,便见到街道两侧摆满了零碎物件,打碎的锅碗瓢盆,缺页少字的书籍画本,破损的笔墨纸砚,奇形怪状的金刚铁石,都落上了灰尘,不过种类繁多。 摆摊的主人也不正常,人鸟牛马蛇鼠狐兔有,皆看不清面容,穿了一身素服,只两足着地,不见吆喝叫卖,却有声音清晰传入耳畔。 宁君惜在街口愣了一下,很快又释然。 民间早有流传鬼市一说,神鬼莫辨;修行界也有海市一说,不说其他,单单让无数人垂涎欲滴的琼瑶仙宫便在海市之中,其内据说有仙人传承,阴兵百万,足以撑起一个帝国。 只是海市很少现世,现世也不过是转瞬即逝,能一睹真容寥寥无几。 当然,宁君惜没有这般大的野心,于他而言,涨一涨见识足矣。 他以一种游戏姿态缓缓走过一个个摊位,看到有意思的东西便多看两眼,偶尔会问一下价格,竟也是通用的黄白细软,不过贵得要命,反正宁君惜是舍不得的。 他并不留恋,走走停停,很快穿过闹市,闹市尽头一群人兽围成一圈,好不热闹。 宁君惜过去看了眼,看到是一个身材匀称的年轻人正与一只红色狐狸手谈,而附近的看客在那里指点江山,只是二人皆不动如山。 宁君惜实在好奇,便仔细看了看棋局,顿时被棋局的精妙吸引住,心中开始一点点推演,可越推演却越觉得寡淡无味。 正在宁君惜满心遗憾觉得实在可惜时,那年轻人却是捻子在一处宁君惜完全没想到的地方落下,整个棋路不仅未被糟蹋了,反而似乎被画龙点睛。 观者不禁纷纷喝彩。 宁君惜却是眉头紧皱,抓耳挠腮,超出预计的棋路让宁君惜有点措手不及。 那狐狸也落下一子。 一人一狐只是落了三子便不再落,狐狸弃子认负。 一直没跟上趟的少年懵懵懂懂,还是没看懂,脑袋里一团浆糊。 身边一群人兽却是讨论得津津有味,渐渐散去。 这时,那一人一狐忽然同时抬头,看向眉头几乎打结的少年,那狐狸似乎被踩了尾巴,顿时激动咿呀大叫起来。 宁君惜被吓了一跳,猛地回神,莫目其妙。 那狐狸却愈发激动,忽然跳起来往宁君惜面门挠了过去。 只是,半空中,那狐狸身子忽然停住,原来是被那人一把抓住尾巴,然后那人手臂抡了几圈,那狐狸瞬息飞没了影子。 宁君惜瞪大眸子,目瞪口呆,这人不是那个守住天门前的人嘛,怎么跑这里来了。 那人坐回原地,伸手坐了个请的手势。 宁君惜便听话坐下,刚想说话,便见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将落的那六子逆次捡回,又一一落下,接着那局棋继续落子。 局势分明得很快,甚至毫无反转的余地,看得宁君惜咂舌不已,暗道难怪骷髅前辈能三两子便让他无计可施,这完全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 那人直到胜负已分才抬起头,声音略有笑意,“如何?” 宁君惜差点脱口而出厉害厉害,最后只是咳嗽一声,腼腆笑笑,“前辈怎会在此?” “还未成长起来,不要乱跑。”那人声音温和,却是答非所问,“毕竟我不会处处都在。” “晚辈记下了。”宁君惜低头有点尴尬。 那人声音中又带了笑意,温醇道,“慢慢来,不急。” 宁君惜有些赧颜。 这是,东方传来鸡鸣之声。 那人温声道,“你该走了。” “啊?”宁君惜没反应过来。 那人伸手一点,宁君惜这么个大活人便瞬息消失。 远处鸡鸣声此起彼伏,很快清晰嘹亮,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亮堂起来,四周的一切却如同幻影,渐渐透明起来。 一切都在消失,包括那般棋和那个人。 只是几个呼吸,只剩街道空空荡荡。 …… 足有百年的粗壮大柳树下放置了一张石桌,夏日里常有老人在此乘凉。 宁君惜趴在石桌上睡得很沉,猛地惊醒,警惕四顾。 街道空旷,尚有夜色,远处几许灯火透过暮色有些朦胧空灵。 宁君惜松了口气,又有些怔怔,分不清之前的经历是梦还是现实,不过很快他捶捶脑袋,不再多想。 街道上已有寥寥余人,皆是摆摊赶早市的百姓,还未天亮便已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宁君惜与他们擦肩而过时,他们并不介意冲宁君惜露出淳朴笑容,有人还会打声招呼,“起这么早啊。”宁君惜这时会回笑回去,并不吝啬自己的友好。 清晨过得很快,宁君惜从城南到凡舍,天色便渐渐大亮,整个城池也热闹起来。 凡舍中的人不多,空下了不少空位置,宁君惜正巧半路买了些豆沙包回来,想着他们也差不多时间下来了,便索性找了个靠窗位置,拿了个豆沙包吃。 果然,没一会儿,李禅,王春燕便神采奕奕下楼,接着是还没睡醒的丝丝,她后面还跟了个同样似乎没睡醒的年轻公子哥儿。 宁君惜见到那人,呛了口气,被包子馅差点呛死,锤着胸口连连咳嗽起来。 第三百一十章 枣树上老人摘枣 http://.biquxs.info/

一阵灌茶。 几个人尽皆落座。 “我说,美人啊,又不同你抢,这么激动做什么?”姚靖城坐在宁君惜身边,身子便似乎没骨头自然而然靠在宁君惜,一只手搭他肩膀,一脸揶揄。 丝丝,李禅和王春燕见宁君惜没事,便一点不浪费自己的感情,一人一手一个豆沙包,狼吞虎咽。 “你怎么还在这里?”宁君惜往一边挪了挪屁股,皱眉道,声音还有点咳嗽。 姚靖城立即换上一副小娘子的幽怨表情,阴阳怪气道,“这还不是怪你?你说你昨晚跟哪个小娘子厮混去了,一宿没回来,害人家独守空房,你这没良心的。” 宁君惜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挪到丝丝那条板凳上,又反应过来,面色略有些古怪,“你昨晚睡在我房间?” 姚靖城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就是快天亮时给一泡尿憋醒了,然后找漂亮小姐姐聊了会儿天,没干别的,真的。” “你最好别乱来。”宁君惜小小松了口气,面色却是阴沉,微微压低些声音警告。 姚靖城一愣,唇角笑容更加风流轻佻,然后往宁君惜耳边凑了凑,以更低的声音戏谑道,“兄弟妻不可欺,放心。” 他说完,歪头就给丝丝抛了个媚眼。 丝丝回了个鬼脸,掩唇咯咯直笑。 宁君惜无奈捂住扶额,几个呼吸摇摇头,起身去要米粥去了。 他这操得哪门子心。 等宁君惜端着一瓷盆八宝粥来,看到四个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见宁君惜来,就坐回原处,转头看着宁君惜,露出一模一样让宁君惜觉得毛骨悚然的笑容。 宁君惜眼角抽了一下,在李禅那边坐下,故意当看不见,给自己盛了碗,喝了一口,“自己盛,我放这儿了。” 说完,低头喝粥。 “小惜。”王春燕把李禅揪到另一边,笑眯眯去捏宁君惜肩膀,还揉了两下。 “师娘,什么事?”宁君惜头也不抬应了一声。 “小城跟咱们一块,你应该不介意吧?”王春燕温声道。 “小城?”宁君惜愣了一下,刚想问谁啊,顿时反应过来,瞪着姚靖城咬牙道,“你昨天就是想说这个?” 姚靖城笑得风光霁月,“包吃包住,分文不取,怎么样?” 王春燕和丝丝赶紧点头,一脸掩饰不住的期待。 李禅在一边摸着下巴笑,两边都不得罪。 宁君惜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知道也就是跟自己说说,虽然心里很排斥,却也不得不妥协,“你往哪边走?” “回青莲山。”姚靖城笑得那叫一个开心,“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啊,我罩着你。” 宁君惜呲呲牙,皮笑肉不笑道,“我谢谢你啊。” “自家人,不客气。”姚靖城不在意挥挥手,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我妹也一起,她那马车贼霸气了。” “我坐不起。”宁君惜翻了个白眼,起身道,“我吃饱了,先去找那三人,西城门聚头。” “我也去!”丝丝赶紧咽下嘴里的包子,站起来说。 宁君惜有些惊讶,又瞬间了然,点了下头,在准备离开时忽然想到一事,瞟了眼姚靖城,“记得付钱。” 两个少年人快速离开 “啥?”姚靖城还没反应过来,一脸无辜。 “麻烦你了,我去收拾东西。”李禅笑了笑,一阵风似得冲上了楼梯。 “好像还没结房钱。”王春燕摸着鼻子沉吟了会儿,抬头笑笑,“麻烦了,我也去收拾东西。” 姚靖城眨眨眼,几个呼吸后嘁了一声,打了个响指,然后摸摸自己腰间,又抬起头,东张西望。 他忘了带钱。 …… 宁君惜五人从清平县西门出来,走不过十数步,便能见到官道一侧不远处的几棵枣树,孩童欢笑声清晰明快。 宁君惜嘴馋,丝丝也嘴馋,两个人一拍即合,便悄悄潜了过去。 但见枣色添花色,葱郁树下有垂髫围着树叽叽喳喳,树上有个儒生打扮的老人在小心翼翼摘枣。 老人摘了一捧枣丢下树,那群孩童便争先哄抢,看得老人连忙喊,别急,都有都有,奈何孩子们都不听,只有老人在树上上不去下不来,急得团团转。 抢到的孩子终于一哄而散,剩下两个摔跤没抢到的便委屈巴巴看老人,结果看到老人只是局促站在树上,没有一点动作,顿时就明白指望不上了,奈何这枣树不仅高而且滑溜,孩子们年纪小,爬不上去,便有点泄气,不甘心踹了这百年老树两脚,老树连晃都未晃,只能深一脚浅一脚走了。 这枣树长了百年,却是没长出老枣树样儿,反而似乎杨树,又高又直,好在生得果叶和满身刺还有点正经枣树样,也是个奇葩。 老人站在树上踌躇不定,一时间有点后悔自己多管闲事,都说君子不救,自己这尴尬境地,可不就是自己弄得嘛。 老人唉声叹气,老眼昏花,脚下一滑,就那么摔了下去。 他心中暗叹一声,要不是跟人打赌,他岂会这般尴尬。 老枣树下,两个少年人已经来了些时候,不过看着树太奇怪,一时间就没留意老人,眼见老人直挺挺摔了下来,顿时便是一惊,只是想着这老人年纪一大把,被狠狠摔一跤,还了得! 宁君惜施展婆娑步,在老人落地之际拉了老人一把,只是让老人踉跄了一下,将老人扶住,松了口气,“老人家,怎么样?” “哎呦呦,脚崴了,脚崴了!”老人愣了愣,忽然扯开嗓子大叫起来,把宁君惜和丝丝都吓了一跳。 “小子知道些穴位,帮您看看。”宁君惜距离老人远了点,安抚道,“先找个地方坐。” …… “哎呦,哎呦,疼啊,我这脚啊,不是断了?以后是不是就走不了了?那怎么办啊,我家距离这里挺远的……”那棵奇葩枣树下,靠着枣树而坐的老人一边哼哼,一边有气无力自言自语。 两个少年人站在枣树前,看着老人面面相觑。 宁君惜已经很认真得给老人正了骨,还检查了一遍,顺便敷了些就地摘的草药,按理来说不动应该不会痛,可要说这老人是装的吧,他已经哼哼唧唧了半个时辰,也不太像。 丝丝丢了颗枣进嘴里,有点不耐烦掏掏耳朵,边嚼边嘀咕,“烦人!” 然后,她抬头道,“宁君惜,咱走吧。” “哎呦!”老人的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我就这么一个糟老头,没儿没女,老伴儿走得也早,这一断脚,可咋办啊……罢了罢了,一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几天了,就这么死了算了……” 宁君惜扯了扯嘴角,转头道,“把姚靖城叫来,让他看着办,我在这里等会儿。” “宁君惜!”丝丝皱了皱鼻子,很不情愿。 “送佛送到西,乖!”宁君惜笑笑,推了推丝丝,“快去快回!” 丝丝哼了一声,倒是没再说什么,很快离开。 宁君惜收回视线,转身看向老人。 原本伸着脖子的老人赶紧收回视线,哎呦叫唤起来。 宁君惜耸耸肩膀,在老人面前蹲下,“老人家不像奸诈之人,若是有难处直说,小子可没时间跟您耗。” 老人一脸无辜,东张西望,“啥?” “我眼神比较毒,前辈这是在神游还是就是一只鬼,前辈不会自己都不知道吧?”宁君惜依旧温吞,“或者说,前辈已经是天人境了,这天底下,似乎还没有到这一步的人。” 话都到这一步了,老人再装就没什么意思了,索性站起身拍拍屁股,“那啥,看破不说破,你也不怕我恼羞成怒了。” 宁君惜只是一笑,起身退了两步,“前辈若有事直说,没事便快走,一会儿来了人,前辈便是有理也不能定能说清了。” 老人咳嗽一声,“是老李叫我来的。” 宁君惜眉头猛地一皱,“哪个?” “除了雪原里的那个,还有哪个?”老人笑呵呵道。 “做什么?”宁君惜盯着老人的眸子,并不是很相信。 “也不是大事,”老人装模作样正了正神色,又有点谄媚凑过去,“就是想收个徒弟了。” 宁君惜转身就走。 “回来回来。”老人连忙拉住,“好歹是前辈,打声招呼也好。” “前辈好。”宁君惜点点头,把手抽回来,瞬间逃命般离开,声音遥遥传过来,“前辈再见。” “喂,不是这样!”老人哭笑不得,原地蹦跳了两下,见那少年头也没回很快没了影子,不由摇摇头,又抬头看向明媚天晴,满心惆怅,“到底是有人插手了。” …… 宁君惜绕过几棵树,见老人没追来,顿时松了口气。虽然见识的老前辈挺多,也没人拿他怎么样,宁君惜每次偶遇到还是会觉得心惊肉跳。 他摸了摸袖里藏的小怪,将它收回口袋,听到有人喊他,抬头看去,见到丝丝,姚靖城,老刀三个人小跑过来。 “哎?那老头儿呢?”姚靖城惊奇道。 “他家人接走了,嗯,让你们久等了,抱歉。”宁君惜回头看了两眼,也没见到人,随口胡诌道。 “没事,咱哥俩谁跟谁啊。”姚靖城很热络去揽宁君惜肩膀。 宁君惜弯腰直接让他揽了个空儿,“走啦,天色不早了。” 姚靖城也不尴尬,又跟上来,“美人身手啥时候这么好了?” “你想知道?”宁君惜瞟了他一眼,笑容带了几分不怀好意。 “说说看。”姚靖城耸耸肩。 “那三个人都是黑暗峡谷出来的。”宁君惜歪头笑容温和,眼中却闪过一道冷光,渗透人心,“我也是。” 姚靖城脸庞僵了僵,干笑道,“厉害……厉害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越盘城 http://.biquxs.info/

官路距离几人不过几十步路,一转头便能看到清平城的城门。 此时,城门前正停着一排马车,为首的马车四马并驱,车厢以昂贵红褐色丝绸装裹,窗牖镶金嵌宝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车顶如亭盖翘起,四角皆挂了成排金色铃铛,风吹铃铛叮当作响,实在奢侈显眼得很。 不远处,因马车驻足太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探头探脑,窃窃私语,也就碍着这是鼎鼎大名的远安王府车队不敢靠近。 宁君惜看着,有点头疼揉了揉脑门。 姚靖城却眉眼弯弯,笑得自豪至极,“怎么样,豪气吧?” “是豪气的,你招呼一声,我在这里等着。”宁君惜很无奈叹了口气,从芥子戒里拿出来有些狰狞的银色面具,慢吞吞往自己脑袋上。 “你这是做什么?”姚靖城一把抓住面具,笑得有点不怀好意,“我事先警告你,我老妹可不喜欢藏头露尾的家伙,小心她找你麻烦。” “我谢谢你啊。”宁君惜愤愤将面具收起来,转挥手道,“我先走啦,你们快点。” “我要坐。”丝丝毫无心机道。 宁君惜脚步顿了一下。 “我跟老妹说一声,她保准同意。”姚靖城连忙拍脯保证。 “嗯。”丝丝点了点头。 宁君惜扯了扯嘴角。 “一起?”姚靖城笑眯眯提议。 “我可不想一朝扬名天下知。”宁君惜没好气道,“我先走了。” 说着,他真头也不回走了。 “傻样。”姚靖城揉揉鼻子,自然而然去搂丝丝腰肢,拉着她往回走,“我老妹看着不好相处,就是傲惯了,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上车了别拘束啊,其实我老妹也是……” 丝丝把姚靖城的手打到一边去,诚实道,“碍事!” …… 岳王府中,岳磐匆匆返回书房,在屏退所有人后才拆开一封油印的信笺,看到其上只是寥寥几字也不失望,反而脸上露出了点真正的笑容。 他在书房里,捻着佛珠缓缓而行。 不多时,房门被人敲了几下。 岳磐亲自去开,见到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立即络道,“可是乌先生?” 那高瘦男人声音略有嘶哑,“正是,乌鬼见过岳王。” 岳磐摆摆手,侧将他让入房间,待两人分别落座,将那封书信递去,“此事当真?” 乌鬼并未去接信,双手笼入袖中,“此事并非主上一人所思,如今和平盛世,若仅因几人而毁,岂不可惜?” “瑜公之虑是极。”岳磐感慨。 “如此,我便已安心。”乌鬼起道,“另有他事,不便久留,岳王心意,乌鬼必会传达。” 岳磐也起道,“那先生慢走。” 乌鬼微微颔首,开门瞬息离开,等岳磐再往外看,一点影子都看不到了。 岳磐站在门前,良久,淡淡道,“琳院,温酒。” 说完,他关门沿着走廊不急不缓离开。 …… 马车驶过,从清平城到越盘城,从秋分驶过了霜降,转眼便是立冬。 一路上无波无澜,倒是因为可以挑拣的是城池官道,一路上众人瞩目,夹道欢迎,姚氏兄妹两个可谓是风光无限。 而兄妹两个也不辜负众人的,心好时,甚至挥手就一掷千金了,反正沿途想要巴结远安王靠上远安王这根大柱子的不在少数,倒是让宁君惜几个穷鬼都大开了眼界。 天气转冷,同行众人都添了新衣,宁君惜更是给自己准备了大氅,免得哪天天冷了再没衣服穿。 当然,宁君惜的东西是从不动用姚靖城的一个铜板的,用宁君惜的话说,姚靖城的人,他可受不起,姚靖城就时不时嬉皮笑脸调侃,美人知道给哥省钱,持家有道,好好,把宁君惜气得够呛。 姚君知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倒是让宁君惜有些意外,更让宁君惜奇怪的是,这恶名昭彰的二郡主对其他人都不好说话,哪怕是喜欢脸贴冷股的姚靖城,对李禅,王燕,丝丝却超乎寻常得耐心,哪怕是宁君惜当初在清平城让她背的锅也没计较。 不过,哪怕如今,宁君惜也不怎么愿意跟姚君知打交道,倒不是因为她在外的名声,而是宁君惜对与远安王有关的绝大多数人或物都不太喜欢接触。 这是属于宁君惜的一点小执拗。 姚君知边有一对并蒂莲,姐姐叫裴嘉佳,弟弟叫裴嘉年,是姚君知虎口夺食的战利品。 宁君惜听王燕说,姐弟两个原本处殷实之家,奈何这几年两人越长越发水灵,结果被家乡的豪强看上。 父母不愿让两个孩子进火坑里,便想着偷偷离开,却不想那豪强一直盯着,半路派了扈从拦截,最后两个大人抵死牵制住两个扈从,才让两个孩子侥幸脱离魔爪。 可怜两个大人被活活打死,两个孩子便只能乞讨度,一路流浪到清平县,结果又遇到岳自成这么个花丛老手,一眼就看中了两个孩子,半路又被姚君知截了胡,经历也算是一波三折。 宁君惜跟裴嘉佳不熟,倒是裴嘉年喜欢找宁君惜,虽然态度不亲,倒也不是特别冷淡。 宁君惜闲得无聊会跟他聊两句,自然避开那些对他敏感的话题,更多的时候是裴嘉年坐在一边看宁君惜自己谱棋。 宁君惜也问过裴嘉年想不想学棋,这少年直接回了句没用,把宁君惜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丝丝喜欢找姚君知玩,她觉得有意思,有时也会拉着王燕一起,最后干脆就搬到姚君知的大马车上了。 两个女的走了,姚靖城也没再安排人,目前,与宁君惜一车的除了李禅,霜降,也就还有一个一青衣的少女,叫青鸢,不喜欢说话,要么说话冷硬死板,成天也没个笑脸,除了姚靖城跟她聊天,便一个人坐在马车上发呆,她也是宁君惜这辆马车的驾车人。 宁君惜曾尝试跟她聊两句,结果这姑娘完全不理会他,宁君惜便也不再自找没趣。 这天,这一队人马在越盘城外停下,手持了根大戟的汉子魏巍,风韵犹存的妇人舒蒅,面无表的少女青鸢,音律入道的乐名扬和邋遢滑稽的老刀随着姚靖城,姚君知几位正主儿进入了城门,浩浩十一人,剩余人则留守马车旁,等待几人回来。 宁君惜明面上并未带人,实际上无和死神都在暗中跟随,只有在关键时刻才会现。 越盘城是实实在在的古城,也是郦蜀益三州的接壤之地,消息和物资都极其灵通,因此常常有大小拍卖会在此地开展,一会聚集,会后天南地北,互不干涉。 当然,越盘城也有不少忌,比如不得动武,再比如入交易场皆需遮面等等,虽说麻烦了些,倒也起了不少作用。 据姚靖城所得线报,今在陈慈寨会进行一次比较大规模的拍卖,拍卖的物件是一些珍贵矿藏还有将军令,这位世子下便打算凑凑闹。 将军令在古至今都是传说般的存在,据说得此令可号召百万兵,所向披靡,只是如今太平盛世,无论真假,都稍微扎眼了些。 越盘城中,街道还是一跺脚便会激起大片黄沙的土路,行人并不拘泥于上街纵马,随处可见纵马而过之人,黄土弥漫便如同迷雾,倒成了越盘城的另一大特色。 几个从未来过的人体会不到这种黄土怀,被呛得捂住口鼻,连连咳嗽。 不过,街上会时不时上当地的年轻女子,皆面遮轻纱,形聘婷,很是养眼。据说这是她们的一种传统,在新婚之前,不能让生人看到模样,否则灵魂肮脏,受所有人唾弃。 姚氏兄妹对这种风俗都嗤之以鼻,说样貌都是长了给别人看的,既然不能看,还长什么长,这话虽说糙,倒也是这么回事。 一伙儿人一面赶路,一面闲聊,很快到了城南头的陈慈寨,那是一片类似于普通室外集市的小寨子,付了定金穿过寨门,便可入内交易。 小寨子之内倒是人来人往,只是皆戴了一张金色面具,模样款式一模一样,甚至乍一看其内之人体态还都类似,只是高低不同而已。 姚靖城付下银钱,便从看门人那里要来了一人一张同样的面具,给众人分了,宁君惜注意到面具两边耳侧上有并不明显的符文痕迹,说明这面具应该不只是一张面具那般简单,不过也不刻意提醒。 几人摆弄了一阵子,便各自戴上,走入陈慈寨。 其中之人见到这么一群锦衣之人,男女老少皆有,便知这群人一定不好惹,便表明态度,互不干涉。 在小巷子里随便转了一圈,除了王燕和丝丝买了些胭脂水粉,几个人都没什么购买的**,索直接往拍卖之地而去。 拍卖之地也是露天,只是稍微搭了顶棚,放置了张桌椅,简陋至极。 不过,姚靖城几人到时,四周已经来了不少人,喧哗闹得很。 第三百一十二章 http://.biquxs.info/

前来参加竞拍之人皆随意站在顶棚下,各自相安无事,也没人抱怨拍卖场的疏忽怠慢。 越盘城近百年的规矩,远道而来者,愿者上钩。 主要原因还是这座古城鱼龙混杂,又牵扯了某些隐秘,哪怕是朝廷大官来此,也不敢过多造次。 青鸢显然对此处况早有了解,从随携带的芥子戒中取出毡布铺在地上,顺便取出了些现在季节难见的桑葚,草莓等水果糕点和两壶酒水。 只是这点小动作,便引得不知多少人侧目。 姚靖城与姚君知习以为常,潇洒抖抖衣衫,便席地而坐,王燕和丝丝也跟着毫不客气坐下,最后李禅也拉着宁君惜落座,青鸢跪坐斟酒,剩下几个人也就是站着了。 姚君知是恣意的子,没坐一会儿便松松垮垮,最后顺势就拉过量还未长成但容貌已是水灵难得的裴嘉佳,自己半躺在温香暖玉里,眯着眸子小酌酒水,偶尔还会让裴嘉佳喂自己水果,有兴致了便倒了杯酒水自己喝一半,挑起裴嘉佳下巴给她喝一半,看到小姑娘呛得满脸通红也只是低笑,纨绔风范尽显。 裴嘉年在一边眯着眸子,遮住眸子中的厌恶与恨铁不成钢,转头看向姚靖城时却又笑得花容月貌。 姚靖城很受不住这么个少年人笑得这般风万种,就往宁君惜那边挪了挪,结果位置太小,索就跟宁君惜背靠着背,故意不去看裴嘉年的幽怨目光,脑袋枕在宁君惜肩膀上蛊惑宁君惜要不要喝酒,或者说要不哥哥喂你个葡萄之类的酸话。 宁君惜听得浑别扭,若不是众所瞩目,说不得就拍拍股走人了,对于远安王府的这个世子下,宁君惜可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丝丝和王燕在一边吃水果吃得开心,王燕还忽悠着丝丝灌了一杯酒,辣得丝丝直吐舌头,丝丝就过去忽悠宁君惜,宁君惜实在拗不过,就一饮而尽,被姚靖城竖拇指喊了声,“好酒量!” 宁君惜对此调侃之言自然不予理会,冲丝丝很无辜眨眨眼。 丝丝顿时毫无兴致,闷闷又缩回去吃水果去了。 李禅只是以一种很悠闲放松的卧佛姿态小酌葫芦里的酒水,边有这么个大财神,自然也没什么不舍的。 等不过一炷香时间,顶棚上的一串金铃铛忽然叮当作响,声音便悠悠传开来。 众人皆盯向那张简陋木桌,眼中期待审视不屑等复杂绪不一而足。 宁君惜几个人倒是淡定,依旧自顾自喝酒,淡定得很。 倏忽,一股黄烟在桌椅间冒出。 桌前便站了一位眉目清秀,唇色却是酱紫,目光呆滞的少年来,轻敲锣鼓,机械还略带稚音的声音随锣鼓声渐渐传开。 “拍卖会即将开始,请各位客官做好准备。” “呦,傀儡!”姚君知只瞥了一眼,便看出了端倪,语气很是不屑道。 “活人偶。”宁君惜声音中透露着寒意,补充道。 活人偶是将活人作为傀儡原材料,经过改造让活人肌体大大增强的残忍办法,不仅改造过程中活人偶要经过千 般折磨,三魂还被会背封在活人偶内,失去自我,永世沉沦。 元臻王朝以儒治国,活人偶原本便是术,这几年销声匿迹,如此忽然,实在是巧合多了点。 姚君知瞟了宁君惜,淡淡收回,微微坐直了些子,并未再接话。 姚靖城连忙咳嗽一声,打圆场笑嘻嘻道,“美人好眼力啊,我当时还怕吓着美人呢。” 宁君惜没理会他,而是紧紧盯着虚空,出自自的直觉让宁君惜意识到,况似乎不太对劲。 铃铛声依旧彼此起伏,悠悠四散。 渐渐,脚下震颤起来,只几个呼吸,长街开始塌陷,街道上出现一条深痕裂缝,裂缝中是无尽的黑暗,迅速蔓延开来。 “地龙翻啦?”姚靖城扯着嗓子大叫。 宁君惜半跪撑着子,一只手贴在地面,感受来自地底的震动,摇头道,“不是。” 轰隆! 天地间忽然一声闷响。 几个人只感觉眼前一亮,面前便似乎又多了一个人间。 之前顶棚位置,似乎从天而降,面前多了一座山水诗意的浮空小岛,其内有花开叶落,群山绵延巍峨,放眼望去,蔓延长远,空间极其广阔。 四周逐渐平静下来。 场中之人大多是一脸愕然。 倒盘城,是有过封印了一座岛的传闻,只是没料到如今竟成了现实。 远处,也遥遥走来几人,说是专门前来竞拍将军令之人。 所有人恍然大悟,又猛地一惊,这般说,将军令应该在这座浮岛里,这拍卖之人拍卖的不就是进入里面的名额嘛,原来这一切早就被人知晓了天机。 那活人偶这是敲了敲锣鼓,果不其然机械道,“拍卖会现在开始,入浮游岛,机缘天定,名额十人。” 场中一时安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先表明态度。 姚靖城掏掏耳朵,笑眯眯嘀咕,“让小爷陪各位玩玩。” 他说完,便随随便便抬高声音喊了声,“十万两。” 场中沉默了几个呼吸,紧接着报价声此起彼伏,最后一个名额高达五十块一品灵石,听得姚靖城都有点疼了。 本来打算斯文一点不惹祸的世子下丢了颗葡萄进嘴里,很有失形象郁闷了一句,“太贵了,要不不花钱吧。” 他这句话才说完,青鸢几个人的眼神瞬间便是一凛,手持大戟的汉子魏巍主动请缨,“属下愿前往闯阵。” 舒蒅美眸流转,显然心里在思忖该不该适时而上,免得这位表面看着纨绔不羁的世子下后惦记上。 姚靖城立即坐直子,点头道,“魏巍和舒蒅一起去,若是能破了这浮游岛的阵法,大大有赏,另外,劳烦乐前辈出手保驾护航了。” 如今沦为马夫的音律大家微微颔首,上前两部,两指并拢在空间中微微一弹,便有一道道波纹状的涟漪朝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但凡碰触到这涟漪之人,皆如同被大力退出,整个子瞬间爆退。 那敲锣鼓的傀儡少年自然也不会幸免,而且因为毫无还手之力,整个人如同轰一声狠狠砸在地上,被震得口鼻间鲜血溢出,半晌爬不起来,口中却依旧在重复之前的话。 “拍卖会现在开始,入浮游岛,机缘天定,名额十人。” 接着,第二波,第三波涟漪接踵而至。 来此之人自然并非庸才,被接二连三的袭击,并未一退再,反而半数以上的人都硬生生止住退势,运功挡住攻势。 有人大骂,“莫要欺人太甚!” 姚靖城掏掏耳朵,不屑道,“小爷就是欺人太甚了,真有意思!” 在几波音律攻击之后,魏巍和舒蒅几乎同时冲出,往浮游岛上冲去。 魏巍手持大戟,携有雷霆万钧之势,迅猛直刺过去。 舒蒅则双手在蜉蝣岛的虚幻结界上轻轻一拍,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只这么轻轻一拍,其力绝对不下于一位大宗师的全力一击。 只是两人在一前一后触及结界之际,大戟如同刺在了棉花上,力道尽数化去,顿时难以前进分毫,纤纤玉手在拍在结界的同时力道也似乎胡泥流入海。 下一刻,二人只觉得一股大力瞬间反弹回来,喉间一甜,整个人就那么倒滑了出去。 魏巍以大戟插地,硬生生止住退势,这是悍不畏死,又要冲杀上去。 不过,这时,姚靖城忽然出声,“回来!” 飘然退出几十丈才稳住形的舒蒅暗暗松了口气,与魏巍几乎同时返回姚靖城几人后。 四周之人原本愤怒,见姚靖城吃了这么个闷亏,心顿时舒坦了几分,脸上露出讥诮之色。 姚靖城摸摸下巴,有点为难道,“倒是我小瞧了它,这个,乐前辈,要不您试试?” 乐名扬并未出声,而是直接上前再几步,手指如同穿花蝴蝶,在空间中弹出数不尽的涟漪波动。 前方的数人顿时被震得口鼻间鲜血汩汩,一部分见势不妙的眼见可能自己连小命都搭上,不再停留,瞬息远遁。 其余之人也算有些手段,自然不会被这般轻易吓退,使出各种本领抵抗这蛮不讲理的音律攻击。 十几个呼吸,乐名扬抖了抖双手,双手笼袖,转微微摇头。 姚靖城也不失望,眼珠子滴溜乱转。 宁君惜眼神闪烁,他对于浮游岛上的山峦略感熟悉,猛地想起来,脱口而出,“重陵!” 姚靖城挑了挑眉,回头嬉笑道,“重陵距离此处少说万里,美人可莫要开玩笑。” 宁君惜笑了笑,有些心事重重。 姚靖城自然不晓得宁君惜心中所思,想了想,死马当活马医转头道,“老刀,你跟我透个底,这个,你有没有法子?” 对于这个当初照顾自己一路游历的老仆,哪怕亲眼所见,姚靖城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这是个顶天高的高高手。 老刀依旧是以往的腼腆笑笑,伸出两根手指,用一口老蜀州口音道,“俺试试。”。 第三百一十三章 硝烟 http://.biquxs.info/

越盘城存世虽然比不得王朝的底蕴深厚,也算得上是底气十足。 往年举行了不知多少场拍卖会,南来北往之人不知凡几,可真正敢这般砸场子还成功了的,也就那么几人。 拿最近了说,十年前风头极盛的剑仙左思在也不过是这里犯了次混拿了件罗英石讨佳人欢心,后来还不是给人找了去,最后折了剑,原本的大好前程毁于一夕,自此销声匿迹。 引起轩然大波最大的,是当年被当世人称为刀皇的家伙,皇与帝,这二字可是大忌,这人能坐实刀皇的名号,能耐可见一斑,在江湖评定的武榜上甚至排到了前九的高位。 相传,此人习惯配两把刀,一把绣刀名青堰,另一把是一把阔刀名长龙。 这位江湖顶尖高手当时也并非无理取闹,而是与当时武榜第四切磋掉落了‘长龙’,后来出现在越盘城。这位虽是高手却是个穷鬼,喝酒都是喝掺了水的糙酒,哪有什么空闲银两将自己的刀买回来,结果只能抢了。 后来,他是扬长而去,可也自此杳无音讯。江湖人都猜也是夭折了,毕竟便是那道教祖庭武当山当年如何昌盛,不还是被铁蹄践踏了两次,自此被龙虎山狠狠压着几十年,到现在还没喘过气来,更何况是个人呢。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越盘城的这些商家也就是看着好欺负,其中水深得很。 所以,哪怕是再纨绔的大少爷公子,到了这里也要被家中长辈嘱咐收敛些,不要整出大篓子来,以后难以收场。 便是剑气长城的那伙儿刀口上舔血的不讲道理之人在这里气焰也会收敛。 当然,这对于六岁就站在真武大帝雕像脑袋上撒过尿,九岁在宴会上当着天元帝的面调戏皇后娘娘,还吧唧亲上一口的远安王府世子殿下来说,这就不算事儿。 虽说洛京不待见他,可好歹他老爹是扶天元帝那老头儿上位又拓土无数的大功臣兼亲弟弟,自己便也是皇亲国戚,明面上,他身后站着的不仅是远安王府和百万郦蜀铁骑,还有整个元臻王朝皇室,可以说,远安王府的几个子嗣可是背景比皇子还要高上一筹呢。 这一路上风光无限,姚靖城可就是为了现在呢。 如今局势,姚凌殇看得很清楚,有郦蜀的百万铁骑在,洛京就不可能不提防着青莲山甚至随时翻脸,可顾忌着忠义两全一再退让,但姚靖城不可能不给远安王府留后路,不想十几年前类似的悲剧重现。 权利相争,可没谁会手下留情。 姚靖城在看到老刀只是瞬息破了结界诶,微微眯了眯眸子,瞬息大笑道,“该赏!” 老刀回头咧嘴一笑,才有的那点高人气瞬间荡然无存,还是那个邋遢没脾气的老仆人,“那要一壶絮梅酒。” 姚靖城指着老人大笑,“十壶百壶都行。” 老刀屁颠屁颠跑回来,羞涩道,“一壶就够!” “这就不高人了!”姚靖城起身,拍了拍老刀的肩膀,见老仆咧嘴露出缺了的门牙傻笑,顿时觉得还是那个跟他狼狈三年的牵马老仆人,大笑道,“各位,去看看!” 与他同路的几人也早已起身,宁君惜给李禅递了个眼神,结果被李禅回抛了个媚眼,顿时无语。 一不留神,肩膀上就搭了一只纤纤玉手,转头看到一张挺熟悉的脸庞,是姚君知。 宁君惜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觉得整个肩膀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那般别扭,“郡主殿下,有何事吩咐?” 姚君知挑了挑眉,“进去陪我走一遭,清平城之事一笔勾销。” 宁君惜眼角去瞟李禅,却见到李禅眼神飘忽,故意避开他视线,不由皱眉,“殿下吩咐,小民自然不敢违逆。” 李禅捂住额头,一脸无语。 姚君知转身掩去眼底情绪,追着姚靖城而去,追上骂道,“跑这么快做什么,以为自己是兔子啊?” 被殃及池鱼的姚靖城低眉顺眼,毫无之前的嚣张气焰,“老妹说得是。” 姚君知哼了一声,往前数步,微微提气,整个身子瞬间飘掠而去,在靠近山水时虚空荡起层层涟漪,整个人瞬息消失。 宁君惜微微一愣,有些愕然。 这东西竟然是一幅画,就像虚无洞天那样的画。 这世间竟然还有这么一幅画! 丝丝在经过宁君惜时,推了他一把,“想什么呢?” “没什么。”宁君惜回过神,见只剩下了他和丝丝,下意识看了眼那幅画,“走吧,别让他们等着。” 丝丝哦了一声,快跑上前,“那你快点。” “好。”宁君惜应了一声,抬头又看了眼画卷,微微提气,在丝丝之后也进入了画里。 画外,人群盯着那幅画,眸子逐渐赤红起来,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微妙。 几个人耐不住性子,身形往画中冲了过去。 气氛一下子被打破。 大半人争先恐后往画中冲去,半路又怕身边人超过自己,相互使绊子,最后打成了一团。 场面一时间混乱至极。 那几个先行的因为快了一步,与争斗的人群顺利错开,抵达画前,便要进入之际,一道金色光芒忽然在几人之前掠过,紧接着,几人面前多了个一身红色裟衣的老和尚,施了个佛礼,“人数已满,几位请回。” 几人对视一眼,一人冷笑一声,“看你有何能耐!” 说着,便气势汹汹一掌打过去。 那老和尚并不躲避,也没任何动作。 那一掌毫无阻碍落到老和尚胸口,那人却觉得一股绵力传来,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几人见势,掐起法诀。 顿时五光十色。 “退下!”老和尚大喝一声。 一阵声波顿时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那几人顿时也倒飞了出去,又爬起来,却见到老和尚跟着那幅画一起不见了。 …… 越盘城外,身披袈裟的老和尚手中捧着一卷画轴,缓缓而行,最后停在一棵老树前。 他盘膝而坐,将画轴捧在面前,声音中透漏着沧桑悲悯,“求之而不能得,世间一切,早已注定。阿弥陀佛。” 老和尚保持捧画卷姿势,缓缓闭上眸子。 …… 荒草,绿树,鸟雀叽喳,山峦巍峨连绵,登高远望不知其终,巍巍浩瀚。 表面看来,一切与现实并无分别。 宁君惜掉落在一座山峦之顶,因为良久都并未看到其他人找来,索性便不再管他们,打算四处看看。 他观察了此地的空间道痕良久,还是没能发现此地空间道痕与现实空间道痕的明显差别,不由感慨,这制画人的技艺倒是精细巧妙,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山顶天高地阔,鸟雀啼鸣,树木葱郁,看来此地是四季如春的好气候,只是身处山顶有些冷意。 宁君惜打了个哆嗦,便从芥子戒中取出保暖一物,顺便拿出了些许糕点,作为这一路走来的无聊消遣了。 反正闲来无事,他对于所谓的将军令也没什么兴趣,便将小怪也放了出来,让它啄虫子吃,就算是放养了。 小葫芦不吃这些东西,就站在宁君惜肩膀上晃悠双脚,是不是发出个奇怪音节,这小家伙近日似乎是在学语,不过似乎是学的小怪的鸟语,这就让宁君惜很是无奈。 小怪虽然是鸟,却是一点都不喜欢吃虫子,走一段距离才象征性啄个虫子进肚里,走的还挺慢,最后宁君惜索性就席地而坐,等这小家伙走出一段距离,才自己找过去,也一点都不耽误事。 期间宁君惜发现一种脑袋上生有一簇黄毛的小巧黄色小鸟,在外界名叫黄莺,是一种能学语的聪明禽类,喜欢昼伏夜。 宁君惜注意到这种鸟是因为这种鸟会学语出奇怪的音律,比如雷霆闪烁声,战马奔腾声,有嘈杂人声喊快跑之类的。 宁君惜一开始听到以为是人声,后来找到这种装神弄鬼的小鸟,有点失望又有点奇怪。 临近黄昏时,他索性不再走,早早升起一堆篝火,靠在一棵老树上闭目养神。 迷迷糊糊快睡过去时,忽然听到一声巨大霹雳。 他猛地惊醒,睡意全无,见到昏暗天宇不知何时堆积了浓厚乌云,蓝紫色的雷霆隐现,在天宇间不断炸开。 他愣了愣,又见到四野之景早已不是白天的苍劲葱郁,入眼战火连天,硝烟四起,满目疮痍。 他抬手看到手心沾了不少黑色灰烬,竟是不知何时,草色已化为无尽灰烬。 正在宁君惜疑惑不解时,远处忽然又遥遥传来号角之声,空寂辽源。 宁君惜心中疑惑丛生,索性是在画中,没什么顾忌,便顺着号角声音跑去。 跑了不过片刻,他在一片山崖前猛地顿住身形。 山崖下正有两军对峙。 此时,正是阵前的捉对厮杀结束。 随着号角的再次吹响,黑压压的人群如同蚂蚁,马蹄奔袭,喊杀声震天,两队人马如同洪水,几个呼吸相融,惨叫声,喊杀声,马匹嘶鸣声,金铁相击声,喧嚣之际。 杀戮以这般震撼的形势在宁君惜面前上演,只是短短几十个呼吸,四野便已是硝烟弥漫。 第三百一十四章 将军令 http://.biquxs.info/

山崖下的乱战持续了一晚。 待东方现出鱼肚白时,一切人马乱战硝烟战场却渐渐淡去,直至四周又是那片巍峨山势,昨夜之景仿若从未出现。 宁君惜在山崖上待了整整一宿,亲眼见识了战场的残酷宏大,也见到了远处一切如梦幻般散尽。 他心中震惊,良久才平复下心绪,猜测山下一切应该只是往昔征战留下的投影,不过是何时何地何事的引发的,他便一无所知了。 他思绪转了几转,决定今先不走,再这里多待一。 难得碰上些有点意思的东西,总比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要好很多。 宁君惜小小补了一觉,晌午时沿着岩壁去往山壁下,山崖却是出乎意料得陡峭,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没让自己半山腰上掉下来。 到了山崖下,宁君惜抬头往上看,见到岩壁往内倾斜,呈喇叭状往东扩大,竟是形成了一个自然的留声谷,在其中但凡有一点声音便会回良久,而出了喇叭口,便可见一片空旷草原,绿草如茵,出奇得平整辽阔。 宁君惜在喇叭里转了一圈,天色已近黄昏。 他微有倦意,便跟小怪分吃了些干粮,在喇叭口的一处遮蔽风沙的岩石后靠着岩壁打起盹儿来。 依旧是一声巨大霹雳声,宁君惜睁眼便见四野景致再次变得凄凉萧条起来。 他站起,走出喇叭口,便听到了辽远的号角声,他便往岩壁上攀爬十几丈,以凸出岩石遮蔽形,见到不远处两军依旧是对峙,但与昨场景大有不同。 比如,两军之间有昨晚遗留的盔甲尸骸,但皆已风化腐朽,似乎一夜之间过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 再比如,两军之间除了精锐之师,其后还有伤员病员。 这是两军的最后一战! 宁君惜心中震惊。 这一战役到底用了多少时间? 不对,不对,哪怕真能打这么久,尸骸盔甲也不该这般完整,似乎一夕之间便是如此。 天底下有这般瞬息沧海桑田的数术吗? 或者是神明? 宁君惜脑海中百般思绪闪过,已经听到远处熟悉号角声再次传来。 他转头见到两军再次如洪水般相融,喊杀声,惨叫声,咆哮声,怒号声,金铁相击声,不一而足。 他定了定神,沉下心来看着远处的杀伐,心中有思绪在蠢蠢动。 此间诡异之事,到底是投影还是真实,他依旧难以完全确定,所以有些犹豫要不要去战团中试一试。 可他也有所迟疑,以犯险向来不是他愿意做的事,他也并非好奇心很重的人,但这次不知为什么,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让他放不下,这种感觉说不上好坏,只是让他很矛盾,想走也想留。 “是福不是祸……”宁君惜最后还是给了自己答案。 他几次借力跳下岩壁,往滚滚人潮中冲杀了过去。 但在他距离战局十丈之内,便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了。 马蹄滚滚,利器入声,惨叫声,咆哮声,金铁相击声,震耳聋,一股令人几窒息的萧杀之气扑面而来。 宁君惜脚步一顿。 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却忽然朝着他飞了过来,铜铃大的眼睛依旧睁着,带着不甘与怨恨,似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宁君惜连忙往一侧一躲,几滴鲜血摔落在宁君惜上,鲜红得刺目。 宁君惜伸手一抹,心中便是一惊,竟然是真的,几乎下一瞬,他形 骤然爆退。 然而,这一切却是徒劳。 两军队队伍二十余人踏马狂奔而来,挥动着手中的寒冷长刀,朝着宁君惜杀去。 宁君惜心中暗骂自己怕是被猪油蒙了心,微微提气,沿着岩壁快速而行。 那一队人却是紧追不舍。 为首那人脚尖在马背上微微请点,子拔高,往宁君惜后一刀砍了过去。 温的鲜血,溅在了脸上。 宁君惜顿住形,目光冷冷盯了眼那个被自己一剑劈死的家伙,又环视将他瞬息围住的二十余骑兵。 虽然这一伙儿骑兵不像普通人,但想这般轻易将他拿下,可就真是小瞧了他。 马上武将提起铁矛,借着马势,往宁君惜口就刺去。 宁君惜体微微后倾,既迈开脚步,面朝高坐于马上的武将,往后掠去,动作可谓干脆潇洒。 那武将涌起一股狂躁与愤怒,直接弃马,长矛带着凛冽破空声,快速刺去。 长矛来势汹汹,宁君惜却是不慌不忙握住矛尖,猛然往后一拽,在助长了骏马前冲的万钧如雷势头的同时,形跃起,在那人背上狠狠一踩,整个人快速飞掠落到战马之上。 战马皆是认主,岂容许陌生人踩踏,顿时长嘶一声,上窜下跳起来。 宁君惜没料到如此,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这时,十数根长矛齐齐刺来。 宁君惜猛地跃起,可怜那战马立时被刺成了筛子,轰然落地。 宁君惜却是快速上前,软剑炸出无数剑气,围剿向那些围杀之人。 数十个呼吸,满目断臂残肢,宁君惜脚下多了二十余尸首,风声呜呜咽咽,如泣如诉。 宁君惜喘了口气,出乎意料的真实,真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他抬头看向远处战团,无休止的征伐还在继续,似乎只能是你死我活的残酷结局。 宁君惜甩甩头,不再尝试,转往岩壁方向跑去,跑到之前藏之地,隐匿形看着远处的大战,等待慢慢天亮。 这一战格外得长,站着的人越来越少,衣衫甲胄皆被被鲜血沾湿,脚下踏着血河,周围是堆积如山的尸骸,血淋淋的画面,哪怕宁君惜都看得头皮发麻。 宁君惜抬头看向东边,天色依旧昏暗,不见半点鱼肚白色,这夜也格外的长。 宁君惜耐着子又看了许久,看得眼睛酸涩,这一久没有天亮的意思。 宁君惜猛地站起,反应过来什么,脸色微有难看。 虽然还不清楚是什么况,但以他了解,若他猜得不错,这是他贸然闯入,导致自己陷入其中,逃脱不得,只能顺应大势随波而流。 宁君惜反应过来,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好好呆在那里晒晒太阳不好吗,为什么要冒个险,这次反而把自己也搭了进来。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宁君惜攥了攥拳,缓缓坐下,继续看向战团。 这时,远处传来几声嚎叫。 宁君惜循着声音看过去,眸子不由一凝。 数之不尽的妖兽如同浪潮而来,短短几个呼吸便融入那两军队伍之中,疯狂撕扯边的甲胄军士。 一时间哀鸿遍野。 宁君惜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切,对此战愈发感觉有意思。 世人皆知,剑气长城后是魔域,其中生存率无数妖魔,每隔一段时间便对魔域外发起进攻,以求拓宽自己的生存领域。 而剑气长 城,据书籍记载,建成已有两千六百余年,本是为了抵御魔域妖魔,后来随着前去驻守之人大半有去无回,自愿前去驻守之人越来越少,导致剑气长城被破一次,东城墙有一段距离是重新修葺加阵的。 最后,几方大佬不得不出面定下规矩,将剑气长城化作了牢笼,剑气长城不破,魔域妖魔勿侵,而其中的囚徒,是当年驻守剑气长城却让剑气长城被破的那群人。 这其实是一种很讽刺的事,人家自愿驻守剑气长城,结果力有未逮,自己反而成了罪人。 实则,不过是替罪羔羊而已。 那么,假设此处真是重陵,大量妖魔涌入腹地,只有两种可能。 此战役发生在两千六百年以前,或者此战役是剑气长城被破的那一次。 不过这两种可能,宁君惜都推延不出有什么意义,毕竟典籍记载微乎其微,大多一笔带过,他也没问过李秋白。 他只是有些奇怪,将军令,跟这有什么关系? 两军厮杀正是惨烈,忽然多出一群不速之客,而且是毫不讲道理的一群妖兽,结果可想而知。 两军哪怕化敌为友,互相扶持,仍是兵败如山倒,输得一塌糊涂。 满目很快尽是断肢残骸,面目狰狞的妖兽肆意啃食着那些食,撕得那些原本活生生的人血模糊,即便宁君惜处局外,仍心中一阵阵发寒。 一切如同覆水难收,军士们只能垂死挣扎或者认命自戕,数百万的人类大军渐渐被无尽的兽潮吞没。 正在无尽的绝望将所有人吞并,东方忽然闪过一丝白芒。 接着,一剑东来! 无数的妖兽被这一剑剑气瞬息搅成飞灰。 紧接着,一道人影一掠而来。 那是个一青衣的年轻人,背负一把无剑之鞘,整个人散发着敦厚平和的气质。 他手将那柄长剑摄回,声音一如其气质平静,“当从来处去!” 话音刚落,天空中起了风,风带动云卷动起来,形成浓厚漩涡。 接着,无数妖兽被席卷入漩涡之中。 短短数个呼吸,天地寂寥。 那年轻人微微伸了个懒腰,环视了眼如同仰视神明般仰视他的人,勾了勾嘴角,玩味道,“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啊。” 没人听懂他的话。 年轻人也不是很在意,摆摆手,一块浅灰色令牌便自他手中飞出,漂浮在空,发出淡淡光晕。 年轻人继续道,“当自去处来!” 浅灰色令牌顿时光芒大炽。 所有一切再不分明。 “回来!”灼目光芒中,那年轻人大喝一声。 令牌光芒瞬息收敛,落到年轻人手中。 四野无论尸骸活人还是妖兽再也不见。 年轻人掂了掂令牌,眼角瞟了眼一个方向,唇角微微一勾,随手一抛。 一道光芒闪过,落到群山之巅,消失不见。 “未来,看你们的了。”年轻人忽然有些感慨说了句,然后抬高声音,“再见,这个世间!” 他如同萤火般渐渐消散。 一柄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剑吟阵阵,似在悲鸣。 第三百一十五章 画中画 http://.biquxs.info/

天地间一片寂寥。 远处战场格外空旷。 岩壁间躲藏形的少年人愣了会儿,还是释怀。 天地间曾经也是有神明的,那么存在些超出人认知的手段,也是理应如此。 不过,那位前辈最后那是化道了? 只是在别人口中了解,对化道一说实际上一知半解的少年很不能确定,索不再纠结这一茬,见四下再没了动静,便沿着山壁下行,最后将那柄长剑拿在了手里。 长剑的剑与鞘皆是银色,剑鞘与剑刃已有些磨损,并不是好剑,便是在暗红色的泥土中被埋了也不会让人觉得可惜。 实在难以置信,一个手段通天的家伙,会用这么样的一柄剑。 宁君惜打量了那柄普普通通的剑好一会儿,虽然不能理解,到底还是接受了现实,想着逝者已矣,虽然不认识,可好歹是碰上了,便用那柄剑做了个衣冠冢。 他收拾完一切,拍拍衣衫,起看四下依旧昏暗空寂,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他想了想,依稀是记得将军令的方向的,便沿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在这里,急也没用。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宁君惜芥子戒中的干粮本就不多,如今更是吃得七七八八,四周却依旧是荒芜破败的黑土,一片寂寥。 这让宁君惜也发起愁来。 若是困在这里被饿个半死,岂不是要憋屈死。 可惜小怪和小葫芦除了解闷,也没什么用处,宁君惜数次恐吓两个小家伙,再出不去就把它们烤了吃掉,想着怎么着给点意见,奈何一点威胁都没有。 又翻过一座山头,休息时碰巧发现脚下草地竟隐隐可见绿意了,这让宁君惜兴奋了一阵子。 至少不会饿死。 待得心平复,他靠着一棵烧焦了的树墩子坐下,微微仰头正好可见东边,忽然觉得昏暗天幕有些不太对劲儿。 他想了好一会儿,直到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某一刻才恍然大悟,这是一种暗黑夹杂猩红的颜色。 然后,他猛的站起。 天快亮了! 清晨的光线变化得极快,不知不觉东方光线明亮起来,猩红也逐渐扩大,渐渐弥漫到整个天宇。 天宇如同染上了层胭脂,云气呈鱼鳞状,微微光晕便从云层间透出,显得天空诡秘诡异。 宁君惜一直盯着天空的变化,心中已早有不好的预感。 他想着,若是这里真是重陵,这里与峨眉传承的大劫有关,那妖魔之乱后,会是什么? 他不停思虑,搜肠刮肚,奈何当年之事,除了峨眉传承,他几乎一无所知。事到临头,毫无头绪。 毫无头绪,自然只能见机行事。 宁君惜索又坐了下去,拔了根草掸掉泥土在嘴里嚼着。 汁水酸苦辛涩,不是一般得难喝。 宁君惜不由脸色怪异,吐了吐舌头,到底没舍得再把汁水吐出来,硬生生咽了下去。 小怪和小葫芦异常老实,待在宁君惜口袋里一声不吭,倒是让宁君惜有些不习惯。 他下意识伸手便将两个小家伙从口袋里掏了出来,见小怪缩成一团,小葫芦也一副装死模样,愣了一下。 好在下一刻,小怪啾了一声,小葫芦也啾了一声。 宁君惜有点哭笑 不得,便将两个小家伙放在膝上,在抬头的一瞬间却立时寒毛竖起。 云层间,不知何时,显出了一个人脸。 那人脸只是一晃而过。 可就是那一瞬间,宁君惜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他第一次渡劫时,第一次见那座巨大门户时,如同俯视蝼蚁那样俯视着他,说他该死见到的那张脸。 那张脸他做梦都忘不了! 天空中几道流星状的东西闪过,越来越大,撞破云层,擦出无数火花,忽然砸落地面,激起无数土石。 接着,陨石接二连三落下,擦出一道道璀璨光华。 远处的清明逐渐被烟雾取代。 四野不知不觉烟雾缭绕,全然没有半点置事外之处。 懂得这个道理,宁君惜也未乱跑,只是尽量保存体力。 一颗陨石砸落在不足宁君惜百丈的位置,顿时掀起大片土石,哪怕宁君惜反应足够快,及时打出了符篆,仍被震得浑止不住颤抖,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见到,远处的大坑里开始冒出浓厚的烟,本就模糊不清的视野愈发烟雾缭绕。 他被呛得几乎窒息,掩着口鼻距离那坑远了些,那坑里忽然忽一下,瞬间火光冲霄。 他还没反应过来,接着,远处传来轰一声闷响,脚下大地都跟着震了一震,紧接着,此起彼伏。 宁君惜此时哪会不明白什么况,连忙转就跑。 跑不过百步,后轰的一声,宁君惜只感觉后一股大力猛地一推他,整个人瞬间不由己飞起。 好在他重心找得快,整个人稳稳落地,喉间一甜,便吐出了口鲜血出来。 再抬头看,四野浓雾如云,火光透过浓雾显暗红之色。 四周已尽是火光。 红色云层,风卷云涌,无数雷电隐现,砸落下去。 霹雳声,轰然爆鸣声,连绵不绝。 宁君惜猛的想起当初在雪灵域传承中的一幅画面,心中不由一颤。 这是整个人世间的熊熊业火,有无数的人兽在其中挣扎毁灭。 这是千年前的那场大劫。 宁君惜牙关紧咬,浑控制不住的轻颤,盯着云层的目光却前所未有的冰冷倔强,渐渐透漏出几分疯狂。 “宁君惜!” 在宁君惜几乎准备不顾一切搏一把时,有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焦急少女嗓音忽然响起。 宁君惜子一僵,眼中的疯狂快速褪去,缓缓转,然后微微一愣。 “你刚才准备干什么?”来人声音清冷傲慢,似乎刚才那个有些变调的声音不是她喊的一样。 “郡主怎么会在这里?”宁君惜微微偏开视线,不去与姚君知对视,顿了顿又道,“这里很危险,我打算试试能不能把这幅画打破了。” “口气不小。”姚君知嗤笑了一声,丢过去一个小刻章,“快走,这里快毁了。” “你知道出口?”宁君惜看了眼被随意丢过来的价值绝对连城的一枚不知道是哪位金刚境大人物的本命神通,没舍得用,只是又从芥子戒中取出了两张符篆,是属于水系术法的水膜结界,也就只能抵挡炼气者巅峰的一击。 姚君知瞟了宁君惜一眼,没说话。 宁君惜便也识趣不说话。 出口距离宁君惜之前待的 地方并不远,只是一盏茶的时间,这大大出乎了宁君惜的预料。 原来宁君惜之前待的地方竟然是另一幅画,换句话说,宁君惜自个儿钻进了画中画里。 一画一世界,也难怪宁君惜一直走不出来。 宁君惜仔细琢磨了琢磨,应该怪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他一直能看懂空间道痕,自然习惯往熟悉的方向上靠,而他误入之地的空间道痕要比他们先前进入的画更接近现实,他便下意识停在了他觉得顺眼的地方休息,才会有画外看画和误入画中的尴尬处境。 至于姚君知,她消息灵通着呢,这里什么况早已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怎么进画又安然出来。 两人出画时,剩下几个人都在外等着,几个年长些的只是瞟一眼便收回视线,老刀冲宁君惜咧嘴一笑,宁君惜尴尬回笑回去。 丝丝见宁君惜出来,第一个关心的却是小怪怎么样了,让宁君惜有点无奈。王燕好歹有个做师娘的样子,嘘寒问暖有模有样,只是后面飘了一句,“所以,里面什么况啊?” 只是,宁君惜没说,因为接着李禅就笑眯眯揽着王燕一边去了,显然有意不让王燕掺合进来,所以哪怕后面王燕怎么花言巧语威利,宁君惜都三缄其口。 宁君惜这边的队友对宁君惜是真不上心,这让刚关心完自家老妹的世子下又找到事儿了,腆着脸跑来给宁君惜打抱不平了,愤愤说好歹是出家人,怎么能这么薄寡义,太不像话。 只是才两句,他便原形毕露,嬉皮笑脸道,“还是你哥我好吧,美人要不要考虑跟哥回青莲山,绝对是座上之宾,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那种,你要是啥时候想开个荤儿了,也不用将就着,保证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美人,哪个都比你家丝丝漂亮,怎么样?” 宁君惜和丝丝齐齐翻了个大白眼,宁君惜没好气道,“将军令找到了吗?” “没啊。”姚靖城笑眯眯摇头。 “那你怎么这么开心?”宁君惜皱起眉头,上下打量姚靖城。 “美人能跟我回青莲山,十个将军令都划算。”姚靖城得意洋洋道。 宁君惜嗤笑了一声,转去一边。 姚靖城大喊大叫起来,“美人,你若不去,可就欠了我一个人了啊,以后可是要答应我一件事,不能反悔的。” 宁君惜没理会。 丝丝冲姚靖城做了个鬼脸,小跑追宁君惜去了。 姚靖城耸耸肩,一脸玩味盯着两个人,忽然说了一声,“青鸢,来盏青梅酒。” 他转头接酒,结果看到老刀一脸小娘子被欺负了的幽怨目光看他,顿时反应过来,“还有一壶絮梅酒。” 老刀却摆摆手,又有点羞涩道,“少爷有没有就是那种黄酒,有点嘴馋。” 姚靖城哈哈大笑,“有!管够!” 老刀一张皱纹密布的老脸立即如同盛开的菊花般灿烂,“谢谢少爷!” 另一边,宁君惜和丝丝在李禅二人边坐下,李禅给宁君惜递了些食水,并不多问,只王燕在一边言又止,然后死命掐李禅腰上的软,李禅就龇牙咧嘴。 宁君惜灌了两口水,便开始一块块掰着干粮吃,有些心不在焉。 这时候,丝丝忽然拿胳膊肘捅了宁君惜一下,好奇又兴奋问,“开荤为什么要用美人,吃人吗?” 第三百一十六章 有些事半步不退 http://.biquxs.info/

一伙儿人休整了一阵子,期间李禅跟宁君惜讲了讲这里的况,宁君惜才知道敢他们进来找的就是他误闯进去的那幅画。 只是说到这里,李禅脸色忽然变得有点怪异,“也不知道你小子在里面做了什么,竟然让这画自毁了。” 宁君惜一脸茫然,“什么自毁?” 李禅递了个‘你装,你接着装’的白眼。 这时候,虚空中突兀爆出一簇火苗,突如其来,火势不小,把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李禅忽然面色微变,形一闪入了火里。 只是两个呼吸时间,那火势减小,现出李禅的影来。紧接着,风一吹,虚空中原本看不到的画卷化作无数灰烬,随风飘散。 李禅双手笼袖,笑眯眯走了回来。 “李秃驴,你脑子进水了!”王燕上前就给了李禅口一拳头,势大力沉,毫不留手,骂道。 李禅龇牙咧嘴,揉着口委屈道,“这不是刚才况紧急嘛,看到个有意思的东西,拿出来能换你一年胭脂钱呢。” “那火那么大,你傻啊?”王燕气道,不过声音明显缓和了些,又补了一句,“金也不行!” 李禅赶紧点头哈腰应下。 王燕见李禅认错态度良好,面色也缓和下来,上下扒拉他,“有没有伤着,手伸出来,又不冷,揣着做什么?快点!” 李禅慢慢吞吞磨磨唧唧了会儿才不不愿把手从袖里拿出来。 他手心横断了一条几寸长的伤疤,皮肤已经焦黑,像是被什么滚烫的利器划了一道,并不算大伤。 “怎么弄的?”王燕的脸又沉下来了。 李禅低眉顺眼,“这不是去拿那东西嘛,就划了一下,不深。” “其他地方还有伤吗?”王燕姑且相信了这个理由,面色依旧沉沉的。 李禅眸子闪了闪,忽然低头在王燕耳边说了两句什么,接着王燕就狠狠踩了李禅一脚,啐了声没脸没皮,不管他了。 李禅这次没装模作样做出龇牙咧嘴,只是看看心上人的眼神温柔。 姚氏兄妹俩原本打算关心关心被猝不及防糊了一脸狗粮,顿时觉得没趣,便也不搭理李禅,各忙各的了。 宁君惜和丝丝两个没开窍的倒是没觉得什么,丝丝好奇问李禅,“你跟王姐姐说了什么?” 李禅眯起眸子,笑得很欠揍,故作高深道,“大人的事,不能跟小孩子说。” 丝丝立即不乐意嚷,“我不是小孩子!” 李禅轻轻抚过丝丝头顶,哈哈大笑,转道,“我去找姚小子商量点事,你们再歇一会儿。” 丝丝觉得被瞧不起了,哪肯罢休,就想拉住李禅再理论理论,刚走一步便被宁君惜拉住,顿时不乐意了,“撒手!” “你去问师娘不也是一样。”宁君惜提醒。 “也对哦。”丝丝一愣,又挥挥拳头,皱着小鼻子气呼呼道,“看在你的面子上,就先饶过他这一次。” 宁君惜连连点头。 丝丝这才转去找王燕。 宁君惜回头看了眼姚靖城那边。 当时火势虽然大,他却也看得清楚了,在火里分明是李禅故意将那柄剑弄碎的,而且李禅也从画里抓住了东西,具体什么他没看清,但绝对是有的。 李禅和姚靖城他们走得并不远,说话声依稀可辨,具体是讨论怎么出去之类的事。 在姚君知去画里前,他们就尝试过能不能出去,想着姚君知出来了就直接出去,结果是他们准备的破障符完全失效,其他手段也收效甚微,这才搁置下来,顺便有空把宁君惜领了出来。 宁君惜微微摇头,不再多想。 李禅于他,是友非敌,其他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美人,过来!”姚靖城忽然冲宁君惜喊,似乎是怕宁君惜不理他,连忙补了一句,“有事!” 宁君惜小跑过去,看了眼李禅。 李禅冲宁君惜挤眉弄眼。 宁君惜莫名其妙去看姚靖城,却见姚靖城在示意李禅说话,不由无奈,“什么事,直说!” 姚靖城嬉皮笑脸去搂宁君惜肩膀,被宁君惜轻而易举躲开,面子上不由有点挂不住,“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禅法师说能不能出去看你。” 宁君惜疑惑不解,心道你们这一群人都没办法,我这么个半吊子有这个本事,刚想问被李禅拉了一下。 李禅将手臂搭在宁君惜肩膀上,把宁君惜脑袋往下压了压,笑眯眯凑过脑袋小声道,“你能看懂空间道痕,是吧?” 宁君惜犹豫了下,嗯了一声。 “找找哪里的道痕最松散,我们打算强闯出去。”李禅拍拍宁君惜肩膀,“懂了吧?” “拨乱了道痕,这画可就毁了。”宁君惜提醒了就好。 李禅直起脊背,意有所指,“有些人的价可是比这幅画昂贵得多。” 宁君惜看了眼姚靖城,“我尽力。” “有点自信。”李禅笑嘻嘻道,“应该说,小意思。” 宁君惜只是笑笑。 …… 越盘城外的老树下,盘膝打坐的老和尚忽然握紧手中的画卷。 某一刻,他霍然睁开眸子,猛地将画卷甩了出去。 画卷在虚空中微微停滞。 虚空中一道道眼可见的涟漪扩散开来。 接着,十一个人先后从虚空中跌落了下来。 那幅画也啪一下掉落在地。 “为什么不是在平地上?”这一伙儿人中也就姚靖城目前是个普通人,摔得七荤八素,扶着腰抱怨了句。 只是他才抱怨完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转头见到一个红色袈裟的老和尚直勾勾盯着他们一伙儿人,而剩下的人严阵以待,目光很是审视盯着老和尚。 姚靖城还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顿时嚣张道,“你这老秃驴,一大把年纪了还玩这么的,也不怕折寿?” 话音才落,那老和尚忽然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哎?”姚靖城愣了下,心道好歹是大高手,就算真知道错了也不用行大礼吧,忽然意识到行礼的对象不太对,眸子不由微微眯起。 宁君惜也没料到一出来碰上的老前辈会忽然朝他跪了下来,本能就想躲开,却被李禅 轻描淡写压住肩头,整个子便动弹不得,硬生生受了这莫名其妙的一个大礼。 那老和尚双手合十足足行了三次叩拜才站起,又冲一众人施了个佛礼。 李禅这才站直子,笑眯眯道,“老和尚,密宗这是出世了,连你都出来了。” 老和尚谦逊道,“时机还未到,一禅禅师的二十年期限倒是满了。” “作壁上观倒是无妨,若是背后插刀那就不厚道了。”李禅玩味道。 老和尚低头一礼,视线在宁君惜上顿了顿,李禅就将宁君惜往后挡了挡,老和尚这才转走向正主儿姚靖城。 姚靖城心中正思量这宁君惜到底是什么份。 据他目前的线报消息,密宗战力强盛却不适合讲道理,以致于如今密宗只剩下剩下九位声明赫赫的禅师,其中七位还是密宗的祖师爷级别的老祖宗,另外两位却是如今不过而立之年的年轻人。 而红色袈裟恰巧是密宗禅师的标志。 连密宗的老祖宗都甘心双膝跪地,这该是多大的面子啊。 在老和尚距离姚靖城几步时,老和尚面前就多了两个人,青鸢和魏巍,舒蒅下一瞬也挡在了老和尚面前,不让他再靠近姚靖城半步。 姚靖城小小打了个哈欠,声音却是随意,“准备先礼后兵还是直接些?” “世子下误会了。”老和尚从容道,“老衲是前来邀请下去密宗修行。” 姚靖城呛了口气,指着自己鼻子一脸匪夷所思,“你说什么?让我出家当和尚?” 老和尚只是慈悲看着他。 姚靖城瞪了一会儿,见老和尚始终平静,也不费力演戏了,嚣张道,“小爷堂堂远安王府世子下,未来板上钉钉的远安王,你让我放弃如今的锦衣玉食,去密宗当劳什子苦行僧,谁给你的底气?” 老和尚依旧不说话。 姚靖城大袖一挥,扬长而去,“走,咱就近找个馆子大鱼大去。” 剩下的人连忙跟去。 老和尚再没说劝阻的画,只是眼中悲悯之色愈浓,良久轻轻叹了口气,“痴人呐。” …… 在返回马车前,宁君惜好心提醒了姚靖城,以他如今地位此事算不得坏事。 这是宁君惜第一次看到姚靖城不是嬉皮笑脸地开玩笑,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有些事半步都退不得啊。” 宁君惜眸子闪了闪,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凭直觉转头看过去。 姚君知自然而然视线转去远方,脚步快了许多,“都快一些,天黑之前赶到辽阳城。” 姚靖城耸耸肩膀,又恢复那副吊儿郎当,“偌大红尘的烟火气,哥哥我还没尝够,可吃不住苦行僧的苦呦。” “劳烦美人替哥哥费心了……”他又想去近乎,毫无疑问又扑了个空。 宁君惜退了半步,淡淡道,“是我冒失了。” “哪里……”姚靖城连连摆手,却见到宁君惜已经头也不回走开了,不由无奈。 李禅拍了拍姚靖城肩膀。 姚靖城耸耸肩膀,继续喊,“美人,等等哥哥我啊。” 第三百一十七章 辽阳城 http://.biquxs.info/

元臻王朝版图辽阔,再加上这几十年来拓土甚多,难免一时消化不了,为巩固统治,在除了郦蜀二州的七大州皆设了‘点’。 所谓的点,便是军队重点驻扎之地。 辽阳城便是益州的‘三个点’之一。 辽阳城处在越盘城以北百里之地,人来客往,鱼龙混杂。 夜幕星垂时,辽阳城城门依往常在酉时过半关闭城门,守城的军士见到官道上几辆马车在暮色中而来,隐约铃铛叮咚,只作不见。 在城门关到一半时,城门前忽然发出轰得一声闷响,城门之间便竖了根银色大戟,入地足有一尺,寒光闪闪。 接着,一身材中等的汉子闪身在大戟前,铿一声将大戟拔出被在身后,手中一令牌一晃便收回。 这时,城墙上亮起一火把,有军士在上面招手示意放行。 守城的几个军士互视一眼,两个军士上前将城门大开。 数辆马车悠悠进了辽阳城,为首那辆马车格外张扬显眼。 这十几年来,辽阳城向来是以驻守军伍为大,这倒是第一次给外人破例放行。 伴随一声沉重的吱呀声,辽阳城城门缓缓闭合,一切又重复了夜幕该有的安静。 夜幕中,雾气翻涌。 城墙上,火把燃着橘黄色光芒,在幽暗夜色中微微跳动。 …… 辽阳城的城氶名罗西,是两年前才调到这里的,原本在洛京担任太仆寺卿,从三品的官,不大不小,好在在武官上是个顶好的香饽饽。 可惜,后来鬼迷心窍动了点小心思在车马上,结果没料到车马送往郦蜀二州的。郦蜀铁骑甲天下,这可不是说说,车马上的考察最是苛刻,结果就被贬为了如今只是从六品的城氶。 这两年,这位城氶大人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主要是远安王在天下的褒贬不一,除了心中反感这家伙中饱私囊的糟糕吃相,自然也有愿意恶心恶心远安王的家伙暗中照抚一下。 罗西觉得其实这样就挺好。 毕竟他就是个六品芝麻官,得罪了大名鼎鼎的战王,本就吓得三魂没了七魄,也就求个苟且,当初上一品二品的雄心壮志也就成了壮志未酬心先死了。 万事还要小命第一不是? 这两年,他南南北北地打点了不少,再加上无为而治,在这辽阳城中也算顺风顺水。 唯一让他不太满意的是,驻扎辽阳城附近的益州军右翼的手实在伸得太长,什么事都要管上一管,以至于他做什么都束手束脚,明面上是城氶,实际上就是个光杆子,手底下的权利少得可怜。 他虽没什么野心了,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不能总让他人好似主人家指手画脚,所以在听说远安王府世子殿下的马车这两日便要经过辽阳城可是准备了不少东西。 接风洗尘宴自然是少不了的,这几年收集的奇珍异宝也摆了一屋子,还费了大心思找了十几个姿色一等一的美娇娘和俏哥儿,这要是被世子殿下看上了,到时远安王府不也有人了嘛,便是被远安王府二郡主看中了,当初的那点矛盾不也一笔勾销了,也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罗西坐在主座上,手中捻着两枚大小适中的紫黑核桃,表面已显透明,想来是把玩了不短时间了。 他下首只有一个长相斯文的年轻男人,名罗贯明,是罗西的养子,去年才去了洛京赶考,得了乙榜第三,也算中上之人,只是这人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还未入仕便先递了辞呈,悠哉悠哉又跑回了辽阳城,当时可是让罗西惋惜了好一阵子。 罗贯明喝完一杯清茶才清了清喉咙,开口道,“父亲当真要与那世子殿下会面,不再想想?” “明儿思虑,为父自然是晓得的,但若为父不思虑,哪天岚参将觉得为父碍眼了,随便找个由头,为父可是连告老还乡都不一定有机会啊。”罗西语重心长道。 罗贯明有些无奈笑笑,“局势尚且不够明朗,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罗西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为父老了,可没你们年轻人的那股子冲劲了喽,行了,你且去吧,此事不必操心,为父自有分寸。” 罗贯明微微抬头,几个呼吸起身道,“父亲若真要见他,不妨等到明日。” “为父会考虑。”罗西点头赞同。 罗贯明也不多说,欠身道,“那贯明告退。” 罗西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在罗贯明走出大厅时,恰巧一门侍擦肩而过,冲他微微颔首,入了大厅。 罗贯明看了眼,微微摇了摇头,快步走出了罗府大院。 那个一身长衫打扮的年轻男子小跑进来,欠身道,“禀大人,车马已在落雨轩下榻。” 罗西微微皱眉,思虑几个呼吸,抬头道,“都回来,不要再惊动他们,提前与落雨轩……罢了,我去,你且退下。” “是。”那人再欠身一礼,小跑出了大厅。 …… 落雨轩是辽远城的一座租赁庄园,其内由数座小庭院组成,皆是飞檐翘角,亭台楼阁,雨落时水滴房檐,声音清脆,极具意境。 便是月明星稀时,月色皎洁流泻,也是一番静谧景致。 姚靖城让舒蒅提前订下的院落在落雨轩的东南角,出门既是长街,若是白日定然热闹。 此时,一伙儿人收拾了行囊,期间落雨轩已经准备了吃食,依次送往几人房间。 宁君惜有意选了比较偏僻的位置,推开窗户,可见庭院后的假山花木,此时月色流泻,更添静谧。 宁君惜简单吃了些东西,闲来无事,坐在窗前,托腮看着窗外景致发呆。 月色如纱,清风徐来,风吹树柏摇曳,树影婆娑。 宁君惜眨眨眼,跳出窗户,只见到有道白影鬼魅般往西而去,身影已经很远。 索性与他无关,他便也不好奇,在庭院间缓行。 在走过那条潺潺小溪时,李禅从一侧的细竹林里钻了出来。 “一禅没休息?”宁君惜微微一笑。 “这里饭菜有毒,我吃了闹肚子。”李禅一本正经。 宁君惜微微摇头,宗师境能吃坏肚子,也是够奇葩的,索性他也有事说,便不点破,“我正好遛食。” 李禅一听,这感情好啊,笑着拍宁君惜肩膀,“正好一起,极好极好。” 宁君惜似笑非笑盯了他一眼。 李禅动作一顿,干笑了两声,“走走,我看那边有座小亭,去瞅瞅。” “好。”宁君惜笑了一下,率先走去。 第三百一十八章 心思澄明 http://.biquxs.info/

花木间的小亭造型别致,远远便能看到檐角高高翘起,似白鹤展翅,很是优雅灵秀。 小亭中摆放了四凳一桌,皆是白玉之色,与小亭的清淡风格也算相得益彰。 宁君惜与李禅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入小亭后,李禅顺势坐在白玉桌前,手中已经多了一老旧葫芦,仰头酒香便弥漫开来。 宁君惜抽了抽鼻子,靠去栏杆那边,抬头可看到小亭中挂的一串翡翠色风铃,微风一吹,叮叮咚咚的清脆声音便传开来。 他听着风铃声叮咚,原本等着李禅先开口,结果李禅喝得酒意微醺,大有要喝倒的架势,终是有些沉不住气,端端正正坐去李禅对面,“我有事同你说。” 李禅仰头喝酒的动作一顿,歪头笑道,“跟将军令有关?” “将军令不在我这里。”宁君惜认真道,“但我的确看到了些东西。” 李禅有些醉眼朦胧看了眼宁君惜,揉揉脑袋,“说!” “我见识了一场大战,是人与人的,也是人与妖兽的,场面很惨烈。”宁君惜微微皱眉,当的残酷场面他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不适,“大战最后,我见到了一个人,也见到了将军令。其中涉及了些事,我拿不准该不该将你卷进来。” 李禅没说话,只是从灌酒变成了小酌酒水。 宁君惜斟酌了下,“若我猜的没错,将军令应该在重陵,东南方向,老头子如若没有授意,你可以将这件事给姚靖城透个底儿,也算是了结了这一桩因果。” 李禅面色有点奇怪,“这算是你的机缘,就这么拱手送人?” 宁君惜低头笑笑,“那东西与我无用,后归属也与我无关。至于姚靖城,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拿便去拿,不敢便当从不知晓,后那东西归谁,看天。” 他抬头目光平静,“毕竟是元臻王朝自己的事,我这份还是不要卷进去得好。” 李禅点点头,喝了口酒,“这倒真是这么回事,不过你若是想去拿,也没什么,老前辈的面子啊,比你想得稍微还要大些。” 宁君惜只是微笑。 李禅忽然道,“就没点私心了?” “嗯?”宁君惜有些不解。 李禅又喝了口酒,声音压了压,“你跟姚君知长得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你心里就没想别的?” 宁君惜面色陡然僵硬,声音也冷硬起来,“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都说了是开玩笑了,别介意啊。”李禅哈哈大笑,使劲拍拍宁君惜肩膀,拍得宁君惜眉头紧皱,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碎嘴道,“不过,这天元帝生多疑,姚小子也不是个省油的角色,前藏锋,后免不了也是跟他父亲一般的人物,倒是不少一方吃亏就是两败俱伤,你现在将因果了结了,倒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宁君惜歪头看向檐下风铃,心不在焉。 李禅知道宁君惜这是心意已决,摆手道,“行行,那我得空了便同姚小子说,出了辽阳城就跟他分道扬镳,绝不多出其他波折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宁君惜皱眉道。 “我是这个意思。”李禅有点郁闷,“若不是去接你,我这会儿应该从秦王朝回来了,过两天老婆孩子炕头,子比谁都舒坦。” 宁君惜苦笑,“那还真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李禅摆摆手,“谁让我是你师父呢。” 他忽然坐直 子,脑袋往宁君惜方向凑了凑,“这事儿,别跟李老前辈说啊。” 宁君惜点了点头。 “这么干脆?”李禅有点惊讶,“就不怕我坑你?” “那柄剑我见过。”宁君惜答非所问。 李禅一愣,装傻道,“什么剑?” “你那伤没什么问题吗?”宁君惜早猜到是这个结果。 “一点小伤,能有什么问题。”李禅耸耸肩膀,满不在乎。 宁君惜点点头,随手画了个奇怪图案,又画了一个,然后开始东边戳两下,南边戳一下。 李禅将葫芦递过去,“来一口?” 宁君惜摇摇头。 李禅点了点宁君惜,仰头喝个酩酊。 檐上风铃叮咚,亭内酒香邈邈。 月下亭前,正是一片安详之景。 奈何这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来扫心。 “嗨!美人,晚上好啊!” 姚靖城大老远的就喊叫起来。 与他并排的是其妹姚君知,后跟着青鸢和裴姓姐弟,裴嘉佳怀里抱了一画匣。 这一伙儿人吃了饭,从院北头逛到院南头,正巧也看到了这小亭,便起了兴致在小亭中一坐,才有了现在的况。 姚靖城在栏杆上微微借力翻进小亭,络道,“遛食啊?” “嗯。”宁君惜扫了眼接着进亭子的几个人,目光便飘向了天上的那轮弯月,收回视线,“时间不早了,我先去休息了。” 李禅翻了个白眼。 “留下,算算账。”姚君知忽然有些清冷道。 宁君惜皱眉去看姚靖城,见姚靖城一脸痞子笑,吐出口气,“也好。” 他起站在李禅后,低眉垂首,一副恭敬模样。 李禅顿时哭笑不得。 他岂会不知道宁君惜那点小心思,现在摆出这份垂首听侍的恭谨姿态,无非是想拿他这个名义上的师父当幌子。 不过,想拿他李禅当挡箭牌也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拿的。 姚君知和姚靖城也不用打招呼便自觉坐在了桌前,姚靖城不知道宁君惜和李禅还有一层师徒分,眼见着宁君惜那幅模样,奇怪道,“美人,我这是又惹着你了?” 宁君惜低头不说话。 李禅抹了抹嘴角,将葫芦别回腰上,“我刚才是跟小惜讨论一些棋艺上的路子,估计还没缓过神来。回神了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做师父的以大欺小呢。” 说着,他就去拉宁君惜坐下。 姚靖城也过来拉宁君惜,半埋怨半惋惜道,“我说那天覃师想收他当徒弟,他想都不想就回决了,原来他师父是你啊。” “还有这么一回事?”李禅一脸惊讶,“我这还是误人子弟了。” 姚靖城一脸肯定。 姚君知有些不耐烦敲敲桌子,“装疯卖傻的去一边装,别在这里膈应我。” 姚靖城立即正襟危坐。 李禅有点惭愧低了低头。 “拿来。”姚君知看了眼裴嘉佳,这小少女便将怀里的画匣放在桌上,姚君知推到宁君惜面前,“这东西,你说怎么办?” 宁君惜顿时明白了姚君知的意思。越盘城之行,没有任何收获,而那幅毁掉的画里只有他是真正进去过的,没有人会不怀疑他知道些什么,反问道,“你想怎么办? “将军令,送去青莲山。”姚君知直截了当道。 “我可以告诉你们位置。”宁君惜商量。 姚君知轻点桌面,“清平城的账……” “好。”宁君惜打断。 李禅有点悻悻,“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姚君知眸子清冷看过去,“一禅禅师似乎是忘了什么东西。” 李禅赶紧给姚靖城使眼色。 姚靖城东张西望。 “哈……哈哈……”李禅干笑,“那小东西找到了?私下里给我就行,不用摆在明面上。” 姚君知笼袖摸出一个造型精致的枣红色檀木盒,放在桌上,“禅师的承诺能兑现了吧?” “那……那是。”李禅伸手将那小木盒揣入袖中,颤巍巍干笑道。 “如此最好。”姚君知首先起道,“就是这点小账,算是两清,没什么事,早些休息。” 她起拍拍衣衫离开。 姚靖城抽了抽嘴角,连忙跳起来,冲宁君惜咧嘴傻笑了下,也不知道是赔笑还是尴尬,然后转大叫,“老妹,老妹!” 姚君知却是头也不回,完全当没这个人。 宁君惜转头看向李禅。 李禅猛地打了个哆嗦,起道,“我想起来你师娘等着我呢……” 宁君惜声音平静,“既然谈开了,尽早安排行程吧。” 李禅愣了一下,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摇头笑笑,“早点休息。” “师娘还在等你。”宁君惜笑了笑。 李禅猛地一个激灵,“你不提醒我都忘了,走了走了。” 他起匆匆忙忙离开。 宁君惜独自坐在石亭中,看着月光流泻在桌面上,皎皎如同白昼。 不知不觉,边多了一人。 丝丝趴在桌上眨眼睛,“怎么了,宁君惜?” “在想一些事,你怎么没去睡?”宁君惜转头温和道。 “王姐姐不让我跟她一起睡。”丝丝瘪嘴委屈道。 宁君惜一愣,瞬间又哭笑不得,“可以让玉石陪你。” “她子绷着,我睡不好。”丝丝更委屈了。 “丝丝已经十六岁了,要学会自己睡。”宁君惜耐着子安慰,“快回屋睡觉,天色不早了。” “哦。”丝丝撅撅嘴,瞬息消失。 “打听两件事。”宁君惜等了会儿,出声道,“第一件事,远安王府的人马到哪里了,第二件事,将军令的消息在外面传到哪种程度。” 夜风吹动风铃,发出一连串清脆声音。 宁君惜起,披着月色缓缓离去。 …… 回了房间,天已过三更,宁君惜略微收拾了下,和衣而卧。 房顶偶尔传来几声猫叫或者石块掉落的声音,在静谧深夜格外清晰。 这一夜并不安稳。 三声鸡鸣,天色还是昏暗,在鸡鸣声中,房间窗户处传来咔噔一声轻响。 黑暗峡谷的经历让宁君惜养成了睡眠浅的习惯,稍微的动静便能将他惊醒,只是并不出声。 借着昏暗光线,有个小的影悄悄摸索到边,然后缩在沿上,没一会儿房间里便传出轻微鼾声。 心思澄明的少年这一刻只是有些哭笑不得。 第三百一十九章 早膳 http://.biquxs.info/

过了立冬季节,一夜后的草木总会染了层白霜。 有个材中等偏胖的中年男人在姚靖城几人居住的落雨轩小庭院前站了一宿,上也染了一层白霜,哆哆嗦嗦,如同一只呆头鹅。 天色大亮,街道上渐渐人来人往,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认出这个中年男人的份,不由惊愕,有些消息灵通又心思活络的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关节,只是哂笑。 落雨轩小庭院中,姚靖城几个人先后起,在主厅集合,准备出去吃一顿。 实在是落雨轩的食物太不合姚君知的胃口,昨晚姚君知尚且能因为宵忍一忍,今早却已是她耐心的极限了。 因为宁君惜等着丝丝睡醒,这二人到主厅时,所有人都已到齐,见到两人并肩而来,姚靖城和李禅便看宁君惜的目光便有些意味深长。 王燕还刻意拉丝丝过去,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最后才知道是闹了个大乌龙,脸色就有点奇怪。 无伤大雅的一番打趣,几人很快出门,出门便见到守在门口一夜的中年人。 几人都有各自的眼线,自然并不意外,不过姚靖城在那人边时说了句,明天是个好天气,适合骑啊。 等几人钻进人群,站得笔直的罗西这才踉跄了半步,抹了把脸,一瘸一拐一步步走回罗府。 辽阳城虽秩序严明了些,早市与其他地方却是无甚分别,依旧喧嚣闹。 早起的人在长街上汇成长长人流,寒暄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了清晨的凉意与世间的烟火气。 姚靖城一大伙儿锦衣玉带之人挤在人群中,稍微有些格格不入,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好奇或者居心叵测的目光,最后张扬进了一家名为‘晨启’的三层小楼。 ‘晨启’这座小楼的名字在元臻王朝不算籍籍无名,与林海商阁属于同一东家,在元臻王朝各地都有分属,一道。 入了小楼,便有个一黑衣的冷峻家伙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引着一伙儿人往三楼而去。 三楼上空无一人,显然又是包场子的豪气手笔,这让宁君惜暗暗咂舌了一阵子。 姚君知与姚靖城兄妹两个,裴氏姐弟以及覃鬼手坐在了靠窗的一处桌子前,宁君惜四个人坐在另一处靠窗位置,其他人则零零散散坐的更远一些。 窗外正对着长街,能看到一家简陋面摊,经营面摊的是个瘸腿的老人。 老人是十几年前搬来辽阳城的,搬来时便瘸了一条腿,无儿无女,到如今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街坊乡里都叫他偖瘸子。 偖瘸子这人有点怪,因为他面摊上的面总要比其他面摊高上一文钱,所以哪怕地段很好,生意也并不红火。 当然,若是没点底气,他也开不了这十几年的面摊。 偖瘸子的面一来是面量足,二来面有劲道,也就是实在,所以回头率是很高的。 街坊乡里自然也有提建议的,让偖瘸子面可以放少些,降一降价钱,不能特立独行不是,这位老人当时只是咧嘴笑笑,之后却不见有任何动静。 街坊乡里的三姑六婆便常常拿这件事说事,可别死脑筋,要不就跟这偖瘸子一样,活该一辈子当个老光棍。 小本生意,难免会有那么几个找麻烦的,辽阳城中地痞流氓倒是不多,反而是军痞不少,隔三差五便会故意找这位老人的茬儿,不过并不过火。 老人脾气也好,闷亏吃了也就吃了,只当是破财免灾,这些年过来,虽说没攒上积蓄,可好歹平安无事。 此时,偖瘸子的面摊里就来了两个军士打扮的魁梧大汉,进面摊便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上,“老瘸子,来两碗拉面,加腊的。” 说完,二人便不再理会老人,自顾自高谈阔论。 老人也不说话,麻利地揉面拉面,动作娴熟流畅,对观者来说毫无疑问是一番享受。 待得老人将面条下锅,正巧前面那份面熟便盛碗送桌,一气呵成。 那两个魁梧汉子却是没这般大耐心,见老人擦而过,一汉子一把抓住老人手臂,不满道,“偖瘸子,你在这磨磨唧唧,面呢?莫不是要饿死老子!” 老人唯唯诺诺低头哈腰,只是道歉,一点不反驳,那汉子实在没借口出气,这才作罢。 老人给两个魁梧汉子上了面,又被两人鸡蛋里挑骨头,正手足无措时,有个清朗声音响起,“店家,一碗清水面。” 老人转头看到位锦衣华服的少年人,双鬓斜飞,一双桃花眼眸更显俊朗。 那两个魁梧汉子瞟了眼十分俊美的少年人,虽有惊讶,却也并不在意。 一人转回头继续哂笑,“偖瘸子,你这面我看着少了,是不是记恨我兄弟两个上次没给你面钱啊?” 另一人笑得同样不怀好意,“你若要面钱,说一声,我们兄弟两个也不会为难你是吧?可你这老小子记恨上我们兄弟两个,那就是另一码事了,指不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听说你是从北边来的?”前面那汉子拍拍老人肩膀,打趣道,“哪个北边,可是郦蜀军队护着的北边,那怎么跑这儿来了?惹事了还是啥子?” 老人嘴唇颤抖,一言不发。 “一碗面!”那少年声音再次响起,有些强调加重了语气,带着一种让人不敢违抗的强势语气。 “来了!”老人赶紧应了一声,见两个人哂笑了声,心中便是一咯噔,踌躇不定,转去招呼那少年。 那二人没再得寸进尺,低头大口吃面。 老人很快将面送下,那少年倒不像是难说话的人,低头吃了一大口面,笑眯眯问,“看老大爷手艺,开店十几年了吧,可是比我家里做的还香。” “就是个破摊子,算不得店。”老人摆摆手,“还忙,客官先吃着。” 少年挥挥手道,“那行,你忙着。” 等老人再抬头,那少年已经没了影子,桌上放了五文钱,就是一碗普通摊位汤面的价格。 老人拿着那五文钱在手里,四下看了看,没找到那少年,反而感觉手上一空。 那两个军伍出的魁梧大汉中的一个颠了颠手中的五文钱,讥笑道,“看着是个体面人,原来是个铁公鸡啊。” 另一个大汉拍了拍老人肩膀,“老瘸子,那这次哥两个也不为难你了,就是改天多来两个兄弟,也不让你大出血,你可别傻乎乎地去监军处告我哥俩啊,谁都不好看,不是?” 老人双手垂下,低眉顺眼看着自己脚尖。 啪一声闷响。 两个魁梧汉子大笑离去。 老人抬头再看,桌上那五文铜钱原封不动,安安稳稳放在桌上。 但桌脚泥土微微撅起,刚才的力道显然不小。 老人看着那五文钱,拳头微攥。 这时,又有人喊,“来碗面。” “来了!”老人松开拳头,伸手将铜钱攥在手里,转继续忙碌。 姚君知几个在窗前的人闲得无事,将之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一边吃酪梨,一边看戏,心绪上并无义愤填膺之类的绪。 酪梨是一种将甘甜清香的雪梨掏空内部,装入清晨第一波鲜羊后特制处理的吃食,也是晨启楼的一绝,清甜爽口,味道极好。 姚君知将价值不菲的酪梨只吃了几口,便擦了擦手,“轩辕无疆,跟着那两个人,找个没人的地解决了。” “这个,罪不至死。”李禅转头看过去,“再者,人家都没说……” 姚君知冷冷看过去。 李禅低头将一个酪梨整个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不赖不赖。” 姚靖城缩在一边小口吃饭,并不想把火引到自己上,瞅了眼宁君惜,见宁君惜神色有异,好奇道,“美人,怎么了?” 宁君惜瞟了他一眼,“那个少年人,有点奇怪。” “怎么说?”姚靖城对宁君惜的疑惑十分感兴趣。 “直觉。”宁君惜敷衍道。 “我也觉得。”姚君知淡淡说了一声。 轩辕无疆点了点头,起往楼下去了。 宁君惜伸手在桌面上画了个奇怪图案。 丝丝眨眨眼,刚想说话,却听李禅忽然咳了起来,紧接着,王燕破口大骂,“没人跟你抢,大老爷们的,这么没出息呢?” 李禅低眉顺眼,唯唯诺诺。 丝丝再看桌面,宁君惜画的那个古怪符号已经被宁君惜抹去了。 …… 辽阳城的普通街道上,锦衣玉带的少年缓缓行走,后不知不觉跟了位材高大的无须老人。 “吴爷爷可见到那人了?”少年轻声问。 “他不想见您。”老人弯下子,声音低细。 “真是可惜。”少年遗憾说了句,面上却依旧带着微笑,“不过,我似乎看到了个熟人,真想去叙叙旧呢。” “不止一个。”老人轻声提醒。 少年轻笑摇摇头。 老人心中了然,下一刻,脚步一顿。 “算是留份人吧。”少年歪头说了句,脚步便又快了几分。 老人子更低了几分,垂首低眉。 然后,他转看向人流寥寥的街巷,露出了个诡异沉的微笑。 第三百二十章 http://.biquxs.info/

上三竿,早市便渐渐散去,晨启楼下的人流也逐渐稀稀拉拉起来。 早市上的摊主开始收拾摊位,准备一天的忙碌。 偖瘸子也如同其他摊主那般,收拾完自己的锅碗瓢盆,准备收摊,抬头看到一空桌前多了锦衣公子哥儿,眯着一双丹凤眸子,笑得玩世不恭又邪魅。 偖瘸子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对于面前的人景有几分熟悉,可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便眯起眸子,“客官,打烊了。” “我是打北边来的,这是赶几天的路过来的,您要是没空给我做碗面,一点面汤也行。”年轻公子哥儿说话诚恳,笑得却愈发玩世不恭。 偖瘸子犹豫了下,“那您等着。” “好咧。”年轻公子哥儿以老蜀州口音说了一句。 偖瘸子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年轻公子哥儿愈发觉得熟悉。 没一会儿,偖瘸子端了碗面汤过来,坐在年轻公子哥儿对面,声音压得很低,“俺也不收你钱了,你吃完了就走啊,北边的人来这里,不待见。” “老乡?”锦衣公子哥儿笑眯眯道。 偖瘸子愣了一下,“客官说笑了。” “哪里。”锦衣公子哥儿嬉笑道,“青庭湖前的凤眼莲,去年开得正旺呢,你也没去看看。” 偖瘸子面色一僵,目光瞬间冷硬起来,死死盯着面前的锦衣年轻人,声音微颤,“客官哪里人?” “青莲山啊。”年轻公子哥儿轻声道,“我爹当年常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可惜昔同袍,走的走,死的死,散的散,当年峥嵘,到底是往昔了啊。” 老人愣在原地,半晌便要起,被年轻公子哥儿按住肩膀,便坐在原地,言又止。 “回去看看吧。”年轻公子哥儿喝了口面汤,抹了把嘴角,放下六枚铜钱,咧了咧嘴,“走了,不用送!” 老人低下头,看着那六枚铜钱沉默了几个呼吸,猛地转,双目通红,看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年轻人,嘴唇颤抖。 最后,他重重跪倒在地。 “将军!” …… 来辽阳城的第一,各路的妖魔鬼怪竟都未来拜访这个声名远扬的远安王府世子下及二郡主,这倒让姚靖城无聊至极。 不过,此事他倒是早已预料到了一二。 益州军不同于其他几州军队,虽说也设了将军,却无知州,军队直属洛京,直接由武政司调配管辖,既做不得地头蛇,也不是谁能一手遮天的,最是特殊。 武政司是帝都内设立的专门监管王朝武职京官和外官的机构,与之相对的阁,专监文官,皆属于言官范畴。 又这一背景在,他远安王府世子的头衔虽大,与帝都相比,自然还是差点。 事实上,罗西这次拿出这般大魄力巴巴来找他,还是让他有些意外的。 不过,这事,落在别人眼中,那就是病急乱投医。 一个字,傻! 姚靖城闲得无聊,便去烦宁君惜,想着带宁君惜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出去长长见识,所谓见识,自然是吃喝赌这方面德的。 去时,宁君惜正在与李禅手谈,棋到中局, 还算旗鼓相当。 李禅正小酌酒水,等着宁君惜落子。 旁边看客除了丝丝,王燕,覃鬼手也坐在石凳上,双手笼袖,微微眯着眸子,似睡似醒。 玉石碰撞声,清脆清冷。 覃鬼手悠然点评,“打入腹地,可已蓄势,若无,独木难支,何如?” 落子双方都未说话,落子声不断。 时局混乱,各自出头侵消。 良久,又听老人出声,“十子收尾,能否?” 宁君惜落子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李禅。 棋路正是双方大开大合时,全局大半活棋,要想一两子刹住,可是件大难题,宁君惜自然希望双方达成共识。 李禅喝了口酒水,歪歪脑袋,却是一点不给面子,“奉陪。” 宁君惜瘪了瘪嘴,捻子半晌,才落下手中棋子。 一子截断半壁江山。 “大杀招啊。”姚靖城眼睛一亮,在一边看闹不嫌事大感叹了一声。 李禅接着落下一子。 原本的剑拔弩张瞬间泾渭分明。 “和尚不愧是和尚。”姚靖城又赞了句。 覃鬼手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细缝,瞟了眼姚靖城。 姚靖城没注意到,又等着宁君惜落子。 宁君惜眸子微眯,果断一子打入,搅乱局势。 “险中求进,漂亮。”姚靖城拍案道。 覃鬼手抖了抖衣衫,眼睛微眯,淡淡道,“闭嘴,要么滚蛋!” 姚靖城一脸无辜,刚想说话,覃鬼手瞪眼道,“观棋不语,你还有理了?” 姚靖城无赖笑笑,由站着改为蹲着,双手笼袖,等着接下来的局面。 李禅却是喝了口酒水,捻着子在棋桌上掂了掂,又放回棋盒。 宁君惜微微愕然。 剩下的人也都愣了愣。 李禅打了个哈欠,“不合格,自己想想。” 他拍拍衣衫,自己走了。 覃鬼手瞟了眼棋盘,小小打了个哈欠,起慢吞吞离去。 王燕和丝丝对于棋道涉猎不深,本来就没看懂,现在就更一头雾水了,见宁君惜皱着眉头没空搭理她们,相互招呼着悄悄溜了。 姚靖城没走,睁眼说瞎话干笑道,“那老小子,输了就是输了,还说得这么悬,用不用哥哥帮你教训他一顿啊?” 他见宁君惜不说话,就有点为难,“不过,一禅好歹是你师父,这么做也不太好,是吧?算了算了,你要是执意揍他,我铁定是舍命陪君子的,你说怎么着吧。” 一阵沉默。 姚靖城继续戳宁君惜,“你这是什么意思?同意不同意啊?你这什么反应都没有,我再揍错了,这不是造孽……” “是我学艺不精,乱了分寸。”宁君惜忽然抬头道,“不劳烦下费心。” 他摇摇头,起离开。 姚靖城一时无语,“美人干嘛去?” “自然是反思,温习功课。”宁君惜头也不回说了句,“下随意。” “带你去见见世面。”姚靖城喊了声。 “没空。”宁君惜毫不犹豫回了一句。 又一清闲,宁君惜在谱棋总结中平平无奇过去了。 临近傍晚时,倒是有人来拜访,却不是为了巴结姚氏兄妹,而是请一禅去主持个法会,一禅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之后晚饭上,李禅就开始絮絮叨叨,什么他本想低调,奈何声名远播,受之有愧啊之类的密码屡见不鲜。 在睡觉之前,连王燕都烦了,提出这两便走的建议,被李禅三言两语改成了明早离开的建议,于是,等通知宁君惜,便成了明早离开了。 宁君惜自然乐意至极。 只是姚靖城可一点不乐意。 最后,也不知道李禅怎么跟姚氏兄妹谈的,两人皆点头同意。 …… 清霜孤寒冬寂寥。 落雨轩附近的一小巷中,一个十岁左右、体型瘦小的乞儿在巷口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小脸上尽是好奇之色。 小乞丐名为小七,两年前是个小乞丐,只是一番际遇,让他脱离了原本的生活轨迹。 他年纪不过九岁,但他很机灵。 因此他才有机会这般小的年纪就被派出来执行任务。 当然,他的任务不过是送封信这般的小事,而他早已完成。 按照规定,昨晚便已是他回去的期限。 但他只是个孩子。 孩子便意味着好奇心重,不太懂轻重缓急,自律低。 所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便索在外游了一晚。 小七不会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会引来多大的变故,但游了一晚,他的确又饿又累。 本打算今天晌午便回去的,谁知晃到桃苑居门口时,他竟恰好碰到了昨天的收信人。 来送信前,他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那些大人物们一个个小心嘱咐,再三叮咛,生怕自己给冒犯了。以前那些出去执行任务的可都没有这待遇。 昨天见到人后,他更加好奇。明明是个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为什么那些大人物们对他如此重视?明明以前从未见过,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那少年莫名的熟悉亲切?最奇怪的是,明明那般真实站在自己面前,可为什么即使自己抓住他也会觉得那少年能突然间变成一阵风飞走呢 突然,小七觉得自己后颈一紧,被一只大手猛地掐住,惊得他险些尖叫起来。 于逸将小七丢到地上,皱着眉头冷冷看他,“说,在这儿鬼鬼祟祟作甚?” 小七怯生生的,小心翼翼道:“我......我在等你们的回信。” 于逸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飘缈楼的报运作极其精准细致,任务派发也讲究‘当事,当毕’。一般况下,并不存在今任务,昨派发的现象。想了想,于逸便也不打算在这儿多浪费时间,皱着眉头将怀中书信抛给小七,淡漠道:“知晓你昨未回去,自然也不可能接到第二个任务。但终归你是要回去一趟的。我不想再麻烦走一趟,这封信你便顺便带回去。还有,这种况不要有下次。” 七赶忙点头。 于逸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转就走。 第三百二十一章 少年逸风 http://.biquxs.info/

天晓雾薄霜寒降。 落雨轩前如同昨日清晨等了同样的一个人。 不同的是,那人牵了两匹黑色骏马。 他时不时四下张望,显得有些忐忑难安。 长街旁的庭院大门缓缓打开,从中走出一位锦衣少年与一位黑衣男子。 罗西抬眸看了一眼,瞬间又低下头,“郡主。” 黑衣男子牵过一匹黑色骏马,停在姚君知身边。 姚君知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看罗西,“上马,你若先我一步出城到西枣林,往昔恩怨一笔勾销。” 她说完,也不等罗西回复,扬鞭扬长而去。 黑衣男子提气跳上屋顶,瞬息不见身影。 罗西面色凝重,也翻身上马,扬鞭追去。 …… 落雨轩几座庭院相联,以一堵墙与一扇门相隔,虽只是一扇门,却少有串门现象,互不干扰。 门户前各有一口井,是院落中的唯一水源,清晨能隔着墙隐约听到对面的打水声,这算是唯一的交集。 灰蒙蒙的天气携带着冬季的清寒,冷风穿堂过室,在走廊间兜兜转转。 走廊尽头,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渐渐显出两个少年人来。 走廊外的井口处,水汽弥漫上来,与清晨薄雾交汇一处,难分彼此。 石井不远处的木门忽然发出一连串规律的敲击声。 两个少年人脚步微顿。 宁君惜示意去看看,两个人便快步跑向木门。 透过门缝,门后站着的是个只是十岁左右的孩子。 那孩子穿了一身白衣,眉目如画般精致,他正身子微微前倾,做出一副继续敲门的突兀动作。毫无疑问,透过门缝,这是一个有些滑稽的动作,可落在那孩子身上,却一点不显得好笑。 这是个似乎做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不妥的人。 宁君惜实在没料到对面敲门的是这么个人,犹豫了下,开门道,“有什么事吗?” 那孩子从容退后了一步,微微一笑,眉宇间便似乎溢满了清晨的阳光,能照进了人心里,有些赧颜又大方道,“我想去早市上转转,但于叔不在,绕道要穿过三条长街,很远,我可以从这边过去吗?” “行啊。”宁君惜还没说话,身边的人便已经出声,笑嘻嘻去拉孩子进门。 漂亮的东西果真很能吸引女孩子。 那孩子眉头皱了下,并未失礼做出躲避动作。 不过,丝丝也没如愿将那孩子拉进院子,半路就被宁君惜截了下来。 “你一个人,没问题?”这么一个孩子到处乱跑,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应该没问题吧。”小少年蹙起眉,斟酌了下,一脸认真,“要不,我请你吃早饭?” “你家长辈做什么去了?”宁君惜半蹲下身,平视小少年的眸子。 小少年摇摇头,想了下又补充道,“晌午应该能回来。” “以前一个人去过早市吗?”宁君惜又问。 小少年腼腆笑了笑。 宁君惜无奈笑笑,这么个孩子,他实在怕出什么事,毕竟裴氏姐弟的例子摆在这里呢,商量道,“你若乖乖听话,我同你一道,请你吃早饭,怎么样?” 小少年眨眨眼。 “你若同意,便进来,不同意,原路返回,我可以给你送早饭,不会饿着你。”宁君惜补充道。 小少年犹豫了下,跨过门槛,“谢谢哥哥,嗯,还有姐姐。我叫逸风。” “不客气,我叫丝丝。”丝丝如愿揉了揉小少年的脑袋。 “丝丝姐姐好。”小少年立即礼貌喊了句。 “我先带你去我房间坐会儿,出去时喊你。”宁君惜边关门边说,心中叹息自己又忍不住多管闲事了。 “我可以四处走走吗?”小少年拉宁君惜衣角问。 宁君惜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温和,“可以,但最好不要。” …… 西枣林是辽阳城外以西十里外的一片枣树林,此时正是一片枯木寒风颤的凄凉景象。 红日东升,渐渐整个枣树林染上一层金灿灿的颜色。 马蹄声远远而来,急促凌乱,两匹骏马一前一后疾奔而来。 骤然间,官道上响起尖锐的马匹嘶鸣声。 前面马匹高高仰起前蹄,骤然停下,后面的马匹几乎瞬息超过。 下一瞬,原本该疾奔的马匹忽然前蹄弯折,整匹马栽倒在地,往前足足滑出数丈之远。 马上之人更是凄惨,猝不及防栽飞出去,虽然反应及时,卸去了些许力道,仍摔了个四仰八叉,满脸血污。 一人一马之后,姚君知坐在马上,并未再上前一步,神色倨傲看着模样凄惨的中年男人,声音冷漠无情。 “这次你赢是我让的,你要记住。” 她说完,便调转马头,黄沙掩官道,一人一马带着朝阳的蓬勃,英姿勃发,疾驰而去。 罗西爬起身,浑身几乎散架,心中却是欣喜若狂,脸上神色便有些别扭奇怪。 他颤抖着抹了把脸上血污,朝着空空荡荡的官道上高呼,“多谢郡主宽宏大度。” …… “不愧是美人,拐个娃娃也是美人。” “别动手动脚。” “不一定是拐的啊。” “这么猛?” “呸,你以为是下蛋啊。” “哎,你还别说,这孩子真有点像小惜。” “像爹爹。” “你多大了?” “十三岁。” “呦,会说话啊,看着不像。家住哪儿?” “叫什么?” 宁君惜只是出门活动了下手脚,回来房间里便挤了一群八卦人,猜测得各种乱七八糟,不由哭笑不得。 他站在门口敲了敲房门。 房间里的谈话停滞了一个呼吸。 “小惜,回来了。”王春燕打了声招呼,转头接着问那个只是微笑的小少年,“我有个闺女,跟你差不多大,改天介绍你认识认识啊?” “十方挺好的。”李禅赶紧给自家徒弟刷存在感。 “没你说话的份儿。”王春燕没好气训了李禅一句。 李禅立即噤声。 “我叫逸风。”小少年微笑道。 “我那闺女叫李柳儿,模样随她娘亲,可标致了。”王春燕殷勤道。 丝丝噗嗤就笑了起来。 李禅咳了一声。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王春燕冲李禅瞪眼。 “对对对,可标致了。”李禅信誓旦旦使劲点头。 姚靖城对那小少年到时没多少兴趣,腆着脸往宁君惜身边凑,悄声问,“这孩子干什么的,怎么冒出来的?” “人家就是借个道,我不信你会不知道。”宁君惜悄悄坐去一边座椅上,撑着脑袋看着一屋子人扯些有的没当然。 “跟我也没关系,是青鸢说的。”姚靖城赶紧撇清关系,“虽说青鸢是我的人,可行事什么的,她也不是只听我一个人的。” “不过,这小家伙来头可小不了。”他接着提醒了句。 “有你来头大?”宁君惜歪了歪脑袋,瞥了姚靖城一眼。 姚靖城撇撇嘴,“这不一样,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就这么收留人家,就不怕被人背后捅一刀?” 宁君惜声音压了压,“号称天下第一纨绔,屡次向我这么个黄头小儿献殷勤,总不可能只是因为我这张脸吧?” “美人猜得真准,我对你整个人都挺好奇的,要不咱们深入探讨探讨?”姚靖城眨巴眨巴眼,嬉笑起来。 宁君惜托腮闭上眸子,“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最好,否则谁讨不得好处,谁也说不准。” “白眼狼。”姚靖城目光幽怨翻了个白眼。 “看得真准。”宁君惜轻声道。 姚靖城咧咧嘴,转头道,“君知先去了,你收拾完,咱就出发。” “好。”宁君惜并不多问。 …… 长街上的早市早已排成长龙,人流熙熙攘攘,自四面八方汇集而来。 早市上摩肩接踵,吆喝叫卖声彼此起伏。 一众人徒步到晨启楼,三楼毫无疑问再次包场,楼下马桩上栓了一匹马,通体漆黑,绝对是匹良驹。 马匹上的细微末节并未刻意收拾,该一眼可见的东西一目了然。 一众人都是人精,看出了端倪也是装傻充愣,没谁没事找事。 依旧是昨天的座次,只是多了个不太显眼,又特别显眼的少年人。 姚君知正托腮看着窗外。 只是一日,窗外的风景便换了个样儿,原本的面摊变成了家包子铺,生意倒是红火得很。 “走了。”她等姚靖城坐下,淡淡说了句。 姚靖城看了眼窗外,“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早该了结了。” “便宜他了。”姚君知淡淡道,瞥了眼逸风,微微皱眉,“那孩子是哪来的?” “隔壁邻居,美人多管闲事带来的。”姚靖城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只是嗅了嗅,便抬高声音道,“伙计,这茶是隔夜的吧?” 另一边,逸风的加入并未给几人造成困扰,这个小家伙很懂得如何让自己存在感小些,除了宁君惜要照顾着逸风的饮食,其他人没有任何改变。 一顿饭吃得不温不火, 在早饭即将吃完时,一支羽箭忽然从人群中射出,在窗户方向进入,笃一声钉在窗户对面的门扉上。 气氛一时间沉默,几个人面面相觑。 最后,姚君知淡淡下了定论,“晌午之前,把人找出来,我有兴致打个靶。” 没人说话,但有一道身影往楼下而去。 为他代劳的自然是轩辕无疆。 第三百二十二章 相交如水 http://.biquxs.info/

挑衅十足的一箭实在破坏心,姚君知今心本就不好,被这么一搅和,索放下了碗筷,手抵额头,开始闭目养神。 剩下的人本就吃了七八分饱,没一会儿也不再动筷,或低声闲聊或看着楼下的喧嚣或闭目养神,等着轩辕无疆回来。 这么只是威慑的一箭,其实对于这一众来历不同的人来说,只能算是毛毛雨,心中掀不起一点波澜来。 不过,这挑衅的人既然好巧不巧触到了姚君知的霉头,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姚靖城调戏了番与他同路的一位名为月玥的美人,揩了不少油。月玥是姚靖城从青莲山下的金川城带出来的花魁,生得婀娜丰腴,特别是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最是动人。 这一路而来,姚靖城实际上并未对这个花魁过于亲近,更别说外界流传的色令智昏,只是起兴时逗弄她一阵子,兴致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实在是这位美人只知低眉顺眼,实在无趣。 之后,姚靖城又无聊去调戏裴嘉佳,姚君知没心搭理他,他倒是被裴嘉年恶心了一番,差点没忍住一茶壶水泼过去。 见宁君惜终于把莫名其妙捡回来的小少年伺候完了,姚靖城便将脸凑过去,挑眉轻佻道,“美人,下面闹着,要不要哥哥陪你下去逛逛?” 丝丝和王燕眸子一亮,几乎异口同声道,“我去!” “都去都去。”姚靖城笑眯眯拍拍丝丝头顶。 丝丝撅了撅嘴。 宁君惜瞟了姚靖城一眼,皮笑不笑道,“只你我去,不带其他人,你敢不敢?” “美人这是要给哥哥当保镖吗?”姚靖城不惊反喜,有点受宠若惊,“美人的能耐,做哥哥的自然是信的,不过,只你我去,美人是想单独培养培养咱俩的感?” 他说着,眨巴了眨巴眼睛。 宁君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悻悻道,“谢谢抬举了。” “不客气,不客气。”姚靖城连连摆手,“去不去?” “没空,不去。”宁君惜给自己和逸风各倒了杯清茶,很不客气道。 “来了两天,都没好好逛逛,这就走了,你真不去啊?”姚靖城满脸遗憾。 “来方长,不急。”宁君惜喝了口茶。 “随你吧。”姚靖城遗憾挥挥手,起道,“谁去,花费本世子包着,说不定还去城丞府走一遭。” 丝丝和王燕瞬间表态。 紧接着,李禅也笑眯眯说要去打壶酒喝。 老刀冲姚靖城腼腆笑笑。 月玥只是低头浅抿茶水。 最后姚靖城招呼着这几个人一起,又觉得不够闹,便将裴氏姐弟和月玥都拉了去。 青鸢自觉跟随,魏巍和舒蒅并未跟去,而是待在晨启楼负责姚君知的安全。 一众人打了声招呼便下楼去了长街,很快,宁君惜透过窗口看到姚靖城冲他做了个鬼脸,不由哭笑不得。 三楼上房间人忽然少了几个,气氛一下子冷冷清清起来。 宁君惜两口将茶杯中的茶水喝尽。 逸风拉了拉宁君惜衣角,悄声道,“我想去逛早市,可以吗?” “你怎么 之前没说?”宁君惜有些惊讶又有些无奈,若是他早知道,便让姚靖城一并捎去。 “人太多,太显眼。”逸风一脸认真,语气中甚至有种超出年龄的坦然自若。 宁君惜愣了一下,又瞬间笑笑,“你一个人,没问题?”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逸风眨眨眼,一脸无辜。 宁君惜皱皱眉,呼吸间洒然一笑,“我陪你走一遭。” “谢谢哥哥。”逸风诚恳道。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但对于修士也不小,所以说得话其余人都听得清楚。 覃鬼手斜靠在木椅上,微眯眸子,似在小憩,但他却出声道,“老夫也去。” 宁君惜抖抖衣衫,洒然起,“前辈先请。” 覃鬼手嗯了一声,拢了拢长袖,起先行。 宁君惜看了眼低头阖目的姚君知,在逸风之后离开晨启楼。 在三人消失在三楼楼梯口后,姚君知有些清冷的声音传出,“奎文,跟着他们,见机行事。” 与轩辕无疆一同跟随姚君知的另一黑衣男子眉头微微皱起,却是低头道,“是。” 话音落,他影已然离去。 …… 早市很闹,亦很混乱。 街道上的人流要比在楼上看到的还要拥挤,摩肩接踵。 街道旁,摊位一个接了一个,地上七零八落地摆了五花八门的物件,早餐摊位的桌椅上还残留着反着幽光的油渍与未来得及收拾的残羹冷炙。 边不时有行人驻足摊前询问价格,或走到油腻腻却让人觉得莫名亲切的早餐摊位上歇脚或喊上些吃食裹腹。 激烈的讨价还价声还在耳边回,那头游人的高谈阔论便又飘到了耳畔,不时还有突然拔高的争论声引人好奇,却又很快淹没于闹市喧嚣之中。 一切喧嚣却真实。 逸风拉着宁君惜静随人流而走,眸中闪着细碎的光芒。 经历过大风大浪,人便会更趋向于平静,这是本能。 而没有人的人生会如他以往的那般跌宕起伏。 覃鬼手慢吞吞跟在两人后,负手缓行。 几十年行棋的经验,老人看人一向很准。 这俩娃娃都会是很好的行棋者,而就现在来看,年纪小得会更好一些。 人流混杂,自然不会缺少手脚不干净的。 这不,有个尖嘴猴腮的瘦小汉子便看上了宁君惜和逸风这两头肥羊,借着人潮拥挤,悄悄将手伸向了宁君惜腰际。 在他手指摸到宁君惜的钱袋时,脚下一绊,瞬间失衡,整个人往前栽去,连累了旁边几个倒霉鬼以及刚才被顺手牵羊了而不自知的那位仁兄一个趔趄,差点跟着跌倒。 一片惊呼。 宁君惜低头看了眼逸风。 干了坏事的少年调皮吐了吐舌头。 宁君惜微微摇头,拉着他离开。 三人转了半个早市,最后选定了个较为干净的早点摊位,坐下歇脚顺便点了些许吃食。 覃鬼手也坐在桌前,一副老神在在模样。 等待的空闲里,逸风四下 打量络绎不绝的人群,稚气的面容上露出孩子气的灿烂笑容。 他似乎对这种闹市十分陌生,让人不免觉得他只是一个看客。 “三位客官,你的早点。”摊位老人慈祥端到三碗豆花羹,两碟腌菜和一盘油炸果子。 逸风连忙站起来,接过老人手中的杯碟,还不忘客气有礼的道谢,“谢谢爷爷。” “乖,好孩子。”老人慈祥地应了声。 “张伯,一份豆花羹。” “嗳,来了。” 老人连忙高声回应,转又开始简单的忙碌。 逸风坐下,低头尝了口豆花羹,抬头笑道,“不错,尝尝。” 覃鬼手喝了一口,心中评价香油放得多了。 “我不饿。”宁君惜撑着脑袋看逸风。 “吃东西不一定是饿啊。”逸风眯起眸子,给人的感觉好像沐浴在冬暖阳里,心好极。 “你似乎不常来这种地方?”宁君惜有些奇怪道。 “嗯。”逸风小口喝着豆花羹,掰了块油炸果子,“不常逗留,但路过了很多次。” “难怪。”宁君惜点点头,“吃完这顿饭,我便送你回去。” “如果早市散了,我就回去。”逸风咬了口油炸果子,又夹了一块腌黄瓜咬了一口。 “那你要吃快点。”宁君惜眯起眸子看了看东方红,已是上三竿,朝阳逐渐褪去耀目,取而代之的是冬的温暖和煦。 “嗯?”逸风不是很能理解。 “早市散的很快。”宁君惜收回视线,抬手挡了挡光线。 “总不会一盏茶就散尽了吧。”逸风不在意道。 宁君惜微微一笑,并未回答。 早市散得的确很快,却也没快到一盏茶时间便散尽,只是稀稀拉拉都在收拾摊位。 逸风三个人待的早餐铺子也在收拾打烊,店铺主人在收拾碗筷,擦桌扫地,只是刻意留下了三人的位置,这让宁君惜稍微有些过意不去。 逸风别看年纪小,胃口却是真不小,吃了个半饱还将一大碗豆花羹和两根油炸果子吞进肚子,让宁君惜一度担心这小家伙会不会肚子难受。 已经无事,宁君惜结了豆花羹钱,三人又返回并不熙攘的人群,缓缓往回而行。 半路上,三人碰上了个一灰衣的中年男人,风尘仆仆,自称于逸,是逸风的仆从。 宁君惜正打算将逸风送回去,碰到有人代劳,自然乐意至极,四人就此分道。 临走时,逸风让宁君惜伸手,在他手心上写了既来之则安之几个字,让宁君惜好好体会。 之后,他说,后有再见的机会,而且不会很久。 宁君惜微笑回应,“世事无常,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最好。”逸风点点头,坦然道,“今算我欠你个人,后必当奉还。” “只当萍水相逢,不会放在心上。”宁君惜只是敷衍了句。 两个本不该有交集的人,以这种轻描淡写的姿态结束了第一次的交集,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外如是。 第三百二十三章 唯未雨绸缪,奋力一搏尔 http://.biquxs.info/

早市之后,长街上依旧人来人往,但难免让人觉得冷清了些。 长街尽头停了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但见马匹雪白健壮,与马车相比倒是有些格格不入。 “我道你晌午回来,可是遇到有意思的事了?”逸风掀帘进入车厢,声音自车厢内传出。 “有人截了胡,正巧是顺路,我便提前回来了。”于逸驱赶马匹调转马头,轱辘轱辘的车轮转动声在长街上回,掺杂在人来人往的嘈杂中。 “哦,什么人?”逸风的声音微有兴趣。 “目前还不清楚,应该与去年原石是一伙儿人。”于逸斟酌道。 “我以为会安生些子。”逸风有些遗憾说了句,然后他又想到什么事轻笑起来,“我在晨启楼也碰上了件有意思的事,其他地方倒也无妨,在辽阳城竟然有人会往晨启楼箭,也不知道是针对的谁。” 于逸迟疑道,“少爷不该见他们的。” “他们?”逸风轻笑,“姚靖城,姚君知,还是覃鬼手,一禅,或者刀皇,还是都是?” 于逸皱眉不语。 “世人眼中,我已是故人,何必在意世人怎么想。”逸风的语气豁达通明,倏忽间又染上分欣喜,“而且黑夜独行,能碰上同路人一定比多几个神仙手值得。” “少爷是说……”于逸微有愕然。 “直觉。”逸风轻松道。 于逸眉头舒展,终是释怀,“现在去哪?” “不要回去了。”逸风慵懒往车厢上靠了靠,略一斟酌,又道,“出城吧,我小憩一会儿。” “座下有棉被。”于逸提醒。 “你想到了棉被,为什么不给我准备手炉呢?”逸风小小打了个哈欠,有些郁闷。 “无用。”于逸不假思索道。 “于叔也会调侃我了。”逸风故作忧郁感慨了一句。 于逸嘴角翘起,并不言语。 “罢了罢了,谁叫我年纪小呢。”逸风很快又补了一句,“等我成年了,看你们还拿不拿这事打趣我。” “还早。”于逸显然听这话不止一次,很不以为意。 “是啊,还早。”逸风自语了声,有些恍惚,又瞬间恢复如常,“马车驾稳一些。” 车速渐渐放缓了些。 马车拐过街角,往西缓缓而去。 …… 同逸风分别,宁君惜与覃鬼手并未回晨启楼,直接返回落雨轩。 小院内冷冷清清,此时无人。 两个人除了一场错过的师徒分,并无其他交集,要说交充其量也只能算点头之交,再加上宁君惜对外人拘谨,覃鬼手也不是健谈的人,两人自然没什么好高谈阔论的。 事实上,老人在晨启楼提议一道就让宁君惜十分意外了。 覃鬼手冲宁君惜点点头,双手揣入袖里,沿着走廊往院内行。 “多谢前辈今早陪小子走这一遭。”宁君惜自知受了老人恩惠,自然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覃鬼手脚步微顿,回头看了眼宁君惜,缓缓离去,“只当一顿早饭钱了。” …… 宁君惜谱棋近半,忽听窗外闹起来。 人声细碎,渐渐由远而近,清晰起来,似乎是有 人指挥着在搬动什么东西,脚步声说话声杂乱无章。 宁君惜不免好奇,放下棋子,起出门,见到十几人在院中搁置数个枣红木箱,有人招呼着轻放,慢点之类的。 走廊里突兀传来姚靖城的轻佻笑言,“美人可是羡慕了,无妨无妨,哥哥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不用客气,看上了尽管拿去。” 宁君惜抬头看去,见到花花绿绿六位妙龄女子簇拥着姚靖城自走廊那头而来,这位世子下手持了柄精致的金丝扇沿的锦扇,扇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 宁君惜的思绪在脑袋里转了转,联想到姚君知的那匹出过城的良驹及昨在小院门口守了一晚的城丞,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罗府孝敬你的?” 姚靖城折扇一合,轻敲手心,“合该美人生了副玲珑心,一猜一个准。可惜了你没去,说不得还能让罗西吐出二两血来。说实话啊,这罗西的收藏可是大大出乎了我预料啊。” “难不成罗府还有你没见识过的好东西?”宁君惜见姚靖城后除了一群莺莺燕燕竟再无旁人,不由皱眉。 “这还真没有,清凉湖前的九月宝鉴天下第一楼的称号可不是白得的。”姚靖城笑嘻嘻道,“有没有兴致去看看,旁人进楼都难,三层及以下的我许你随便拿,怎么样?” “丝丝他们呢?”宁君惜并不将姚靖城的话放心上,略有些疏离问。 “你若现在去看,说不得还能看到你师娘往包袱里塞翡翠链子。”姚靖城吹了声口哨,打趣道。 “让你破费了。”宁君惜显然没有姚靖城的好心,“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他说完,不待姚靖城回答,转衣角带风离去。 “喂,你不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挑好了我也好送给你?”姚靖城提醒。 “我可消受不起,心领了。”宁君惜头也不回,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姚靖城耸耸肩膀,转头见边的女子眼眸流转,笑呵呵揽过那女子纤细腰肢,“你若是眼馋,我也会给你的,只是有些东西,你拿着实在无用,不妨本世子把自己给你,总不至于就冷落了。” 自然引起一片笑。 李禅房门前生有一簇细竹,翠绿滴,是这两年才窜出来的新竹。 宁君惜远远便看到,李禅站在绿竹前,体笔直望着绿竹,听到脚步声抬头看来。 “可收拾好了?”他难得正经。 宁君惜点了点头,“你可是有心事?” “看这绿竹忽然想到了一件趣事,愣了下神,你有事?”李禅打了个哈哈。 “就是想知道个准信儿,今走不走得了。”宁君惜微笑道,“我在打谱,心里不好藏事儿。” “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清楚?”李禅没好气翻了个白眼,“今走得了,那两位主儿还是好说话的。” 他想到一事,“对了,今早上那孩子什么出,你可知道?” “没打听,他可有什么不妥?”宁君惜略有兴趣。 “西夏王都前些年忽然窜了一簇神霄竹,足有二十余根,长了年,已颇有风骨,可惜三年前这竹子一夕之间全枯了,”李禅摇摇头,“当年我还想着去一趟,可惜得很。” “我回去看来又有得忙了。”宁君惜耸耸肩膀,他对于当今的天 下局势知道得太少,便是李禅说得这些趣事,他就从未听过,这对于行棋很不利。 “你忙估计我也闲不得。”李禅没好气道,“行了,不跟你聊了,我去收拾东西。” “对了,那支箭怎么处理的?”宁君惜顺嘴问了一句。 “我不是在晨启楼守着的,怎么会知道,你好奇去问问姚君知。”李禅挥手往屋里去了。 “我可不好奇。”宁君惜连连摇头,“我去打谱,就不进去打扰你了,临走时别忘了唤上我。” “忘不了。”李禅挥手开始赶人。 …… 姚君知的住处,此时两人相对而坐。 “罗西今之举,覃师如何看?”姚君知难得收起了骄矜清傲,姿态恭谦得像极了勤学善思的好学生。 “郡主要问的是罗西的立场还仅仅只是此举之意?”覃鬼手声音平静,从容淡定。 “都有。”姚君知沉吟道,“以罗西如今出境,当是最为安定,以他近些年的执政,野心不会太大,可他如今却说舍了半辈子积蓄便舍了,这般魄力少有人有。” “郡主眼光还是狭隘了些。”覃鬼手一针见血道,“此事要牵扯一个卸磨杀驴的出处,并不难理解。” 姚君知微微皱眉。 这时,房门被人小心翼翼轻叩几下。 “进来。”姚君知有些烦躁招呼了句。 房门打开一条缝儿,紧接着缓缓探进来半个脑袋,往里面小心翼翼瞅了两眼。 姚靖城咧嘴傻笑,有些心虚道,“我没晚了吧?” 姚君知哼了一声,“滚进来,带上门。” 姚靖城立即拍拍衣衫,两只脚一前一后跨进门槛,然后关上房门,挽起衣袖,竟然真滚了过去,在姚君知边咧嘴一脸憨样,“老妹,滚来了,你们说到哪儿了?” 姚君知不理会他,自顾自斟酌道,“罗西如今的安定局面,一来是姚……父亲不愿理会他,二来是与父亲政见不合的那群人有意照拂,说到底是罗西从原本的中立之人偏向了远安王府的对立面另一边,那只要局势不打破,他应该还有很多安生子可过,覃师所说的卸磨杀驴何意?” “这个我猜出了三分来,两位赏个光呗。”覃鬼手还没说话,姚靖城就先一步兮兮插嘴,“覃师的意思应该是,若是现在局势打破,此后,罗西之流虽卷入其中,却没有任何价值,是该舍弃,以此来看,罗西若不提前打算,以后免不了凄惨狼狈收场,到时别说金银,能否活命都是两说。可对?” “帝都又准备动手了?”姚君知面色微沉,声音中透漏着冷意。 “此事,不好说。”姚靖城点点下巴,“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若非确定,罗西哪来的这般大魄力!”姚君知冷笑起来。 “世事如潮,人随大势。”覃鬼手轻叹了口气,微微阖目,“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逃不了,这是命。” 姚君知猛地拍案而起,“那我便逆了大势,看他能奈我何。” 覃鬼手微微摇头,并不言语。 姚靖城拍了拍姚君知肩膀,“大势所趋,我们唯未雨绸缪,奋力一搏。” 姚君知嘴唇翕动,最后只冷冷一哼,低头不再言语。 第三百二十四章 峡谷后的忘情花海 http://.biquxs.info/

出了辽阳城,再往北走几百里便是出益州,进入郦州。 郦州与益州以沧澜江为界,以南绿草如茵,以北渐渐有岩壁高耸,将江水分成无数分支。 七人踩着竹筏顺水而行。 江面变窄,渐渐有岩壁高耸,沧澜江自岩壁间穿过,形成峡谷,远远望去,如同一线天,气势恢宏。 斜卧饮酒的白衣僧人微笑看着那大峡谷,声音略有调侃,“自古以来,大江峡谷最为凶险的从来不是汹涌的江水,而是这种险要之地,时常有以江为生,落草为寇的贼人,专门潜伏在水下,见有船只经过,便做那弄潮人。有些手段高超的,甚至能将整个船都掀翻,便是宗师境的高手在水里也难以奈何他们分毫。” “你这般说,便是遭遇过了。”白发白衣的少年端坐在竹筏上,看着远处一线天缓缓接近,漫不经心附和。 “没见过这些光景,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走过江湖……”李禅洋洋得意,刚想打开话匣子,王燕便毫不客气打断,“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杂事,就别拿出来显摆了。” 一向唯夫人惟命是从的一禅禅师立即掐住话题,笑眯眯道,“夫人所言极是。” 丝丝扫兴撇撇嘴,往玉石怀里钻了钻,蜷曲成一团,嘀咕道,“这么冷得天,还不冻死。” 宁君惜下意识往江水中看了眼,但见平缓江面已然汹涌起来,水波翻滚如沸,激起千层雪浪,若是落水,普通人断然没有安然的运气。 他想到此,转头看了眼静立如雕像的二人。 孤风和死神心领神会,微微颔首。 随着竹筏逐渐靠近峡谷,江水搅起汽水,夹杂着水花四溅,好似千军万马卷起的沙尘风浪,江水哗啦啦作响,竹筏也摇晃起来,似乎随时可能侧翻。 李禅小酌酒水,怡然自得,忽然晃了晃酒壶,“小惜,过了这喇叭口,要靠个岸,我这酒没了。” 宁君惜无奈看他,“你好歹是个和尚,娶妻生子也就罢了,这酒瘾越来越大了,小心戒不掉了。” “戒酒作甚?”李禅不以为然,“你没听说过一句诗,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话说,这杜康酒,我还从未尝过。” 宁君惜无奈扶额,这家伙简直无可救药。 “你小子是不识好东西。”李禅同样觉得宁君惜不可救药。 “小小年纪,喝什么酒?李秃驴,你可别把小惜教坏了。”宁君惜这一路上花费的胭脂钱没白花,王燕总愿意往宁君惜那边站站。 李禅唯唯诺诺,“哪里哪里。” 宁君惜得意挑挑眉。 这时,宁君惜那一侧一道扑天而来的浪潮骤然掀起,猝不及防将宁君惜淋了个落汤鸡,竹筏一晃,险些翻个个儿来。 萧风冷哼一声,脚步轻踩,竹筏瞬间稳定下来,与此同时,一道眼可见的气劲以竹筏为中心漾而出。 还没等唐璇机再说什么,一道扑天而来的浪潮骤然掀起,竹筏一晃,险些翻个个儿来。 孤风和死神冷哼一声,脚步轻踩,同时脚下用力,竹筏瞬间稳定下来。 与此同时,李禅手掌轻轻按在竹筏之上,一道眼可见的气劲以竹筏为中心漾而出。 只见周围的水面轰然炸锅,无数的水潮浪花纷纷散开,一道影从水中飞出,又瞬间钻回了水里。 “好俊的御水功夫。”宁君惜暗暗赞了句,转头奇怪问李禅,“你不去追?” 死神已然钻入水里,只是瞬息便消失在了翻腾的江水中,孤风依旧站在竹筏前端,负手看着江水,神色木然。 玉石自始至终一直护着丝丝安全,这是宁君惜嘱咐的,所以一直没什么动静。 丝丝撅撅嘴,往玉石怀里又靠了靠,刚才的江水着实也让她打了个哆嗦,好在未将她淋个透彻。 “追不上,哪怕追上,也奈何不得,追什么?”李禅仰头喝了口酒,酒意微醺,江风吹得衣衫飒飒响动,轻笑说。 “你也会奈何不得?”宁君惜抖了抖衣衫,真气在体里运转一个小周天,浑便开始有气蒸腾。 “你这资质,真是羡慕不来。”李禅看着宁君惜只是须臾便已运功至此的姿态,半欣赏半玩笑道。 “只是特殊了些,可并不值得羡慕。”宁君惜起抖擞衣衫,冷冽寒风让他不住打了个寒颤。 李禅笑笑,并不多说。 这时,一道湿漉漉的人影快速自江水中钻出,狼狈返回竹筏,喘着粗气看了眼宁君惜。 宁君惜微笑宽慰,“你先运功,不用多想。” 死神点了点头,寒冷倒是无妨,只是这江底暗流涌动,再加上礁石四布,让他吃了些苦头。 只是他才点过头,竹筏又动起来。 倏忽,一道寒光顺着竹筏自下而上在宁君惜脚下乍现。 宁君惜想也没想,双指并拢,往下一斩。 一道真气凝结的小剑似青蛇斩出,与那暗中刺来的一剑相互抵消,竟是旗鼓相当。 李禅有些惊讶看了眼宁君惜,下一刻却是霍然起。 “看好竹筏。” 他说完,轻轻一跺脚。 以竹筏为中心散开一道眼可见的气浪,波纹跌宕,紧接着,水浪层层迭起,一道道恍如龙卷的水柱冲天而起。 李禅双手合十,顿时宝相庄严,一掌平平无奇往水柱方向印去。 一道水柱骤然炸开,灰色的影从水柱里钻出,转瞬又钻进了水里。 江面有一抹红,快速氤氲开来,很快消失不见。 “厉害。”宁君惜由衷感慨。 “还没完没了了,非让一禅犯戒。”李禅嘀咕了声,抖抖衣衫,盘膝坐回竹筏上,“距离宗师不远了?” 所有人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谁也没料到这少年一声不吭竟已到了这一步。 宁君惜笑容有点不自然,点了点头。 “不知道往前怎么走,还是怕自己过不去?”李禅股往宁君惜那边挪了挪。 宁君惜席地坐下,犹豫了下,“总觉得自己差一些,但不知道差在哪里。” “你走的路也不太对吧?”李禅睿智微笑。 “我走得路本就与旁人不同。”宁君惜侧首低头,态度明显有些抵触。 “不对,不对。”李禅连连摇头,“你知道真金白银与裹了金粉银层的区别有多大吗?” 他说着,做了个食指与拇指分开一点与完全分开的动作,“你觉得差得那点,说不得就是这点与这些的区别。” 宁君惜眼神闪烁。 “觉得自己能解决?”李禅等了宁君惜一会儿,见宁君惜依旧没只是眼神飘忽,也不着急,“或者说,你知道这么糊涂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他打了个哈欠,语气愈发漫不经心,“也对,李老那里珍奇无数,只要你不死,迟早能让你恢复过来,只是时间和吃多少苦头的问题,你可以赌一次。” “一禅,你说话真难听。”宁君惜苦笑起来。 “否则你愿意让我知道?”李禅笑眯眯道,“你这小子看着软弱,实际是个倔脾气,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牛角尖钻进去,除了自己钻出来,只能一棒子敲醒了。” 宁君惜微有赧颜。 “伸手吧,我看你是什么况。”李禅看了眼一脸好奇的丝丝和王燕,难免有点得意。 宁君惜面带询问。 “你想说也行。”李禅抖抖衣袖,毫不在意。 宁君惜将手伸过去。 李禅只是捏了宁君惜手腕几个呼吸,便松开,轻松道,“问题不大,我给你想想法子。” 宁君惜面露询问之色。 “你这是泥棍裹了金粉,怎么变成真金白银,这得好好琢磨琢磨。”李禅活动了下双臂,四下张望, 宁君惜愣了愣,哭笑不得,这话更难听了。 竹筏很快驶出峡谷,江水渐缓,有幽幽清香飘来。 入眼一片火红。 “什么花,这么香。”王燕四下张望,只是距离太远,那片火红还是看不真切。 “是忘。”死神淡淡道。 忘是一种花,艳如火,花色红,成片而生,却是寒,可麻痹缓解疼痛,花香久闻,易使人精神麻痹,反应迟钝,甚至失去七六。 所以,忘生长之地常常远离世间,花田中若是有人,必是格孤僻乖张,内心冷漠无之人。 缥缈阁中人,对于这种花,并不陌生。 丝丝揉揉鼻子,有点想打喷嚏。 宁君惜转头去看李禅。 李禅却是饶有兴趣,歪歪脑袋,“既然来了,这般走多可惜,去看看?” “我怎么不记得地图上要经过一片忘花海,是不是走错路了?”宁君惜眉头微皱。 “是。”李禅毫不犹豫,“走错了峡谷口,不过所谓因缘际会,说不得是一场造化。” 宁君惜言又止。 “女子都不怕,你堂堂七尺男儿,又有何好瞻前顾后的?”李禅语气加重,忽而有些恨铁不成钢道。 他说完,才意识到宁君惜还不足七尺,便补了一句,“六尺也算大半个男儿,还要让女子顶了风头去?” 宁君惜嘴角牵动了下,古人常说三思而后行,可到一禅这里成了瞻前顾后,实在好没道理。 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李禅执意去,宁君惜也不好说什么钱,毕竟他在竹筏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又行了近一盏茶,竹筏四周开始有浅滩花草,花海沿水而生,花色遍布四野。 在幽幽渺渺的花香中,竹筏拐过几个弯道,逐渐到了浅弯。 所有人都看到,火红色的花海中,有个一火红的墨发男子置其中,手中正捻着一枝忘,轻嗅花香。 第三百二十五章 窗前飘着张纸人 http://.biquxs.info/

忘情花海中,阡陌交通,走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入眼依旧一片火红,却隐约可闻稚童嬉笑声。 李禅与火红色衣衫的男子并肩而行,丝丝和王春燕跟随其后,宁君惜跟在两人身后此后便是缥缈阁的三人,两个七八岁的稚童垫后,时不时低声细语,然后嬉笑起来。 自称落英的男子温声介绍此地名为忘情谷,是其辞世的师父取的名,这满谷的忘情花也是其师栽种,说是忘情,实则忘忧。 他称人之所以有忧,实是有情,情深而身不由己,情浅则无欲而刚,忘情者无欲无求,亦无所忧愁。 他认为,人生百年,独独苦短,所思所忧,皆自寻烦恼尔,不若忘情其中,及时行乐。 李禅为客,自然附和多过反驳,但对于自己的看法实际上浅尝辄止。 两个人也算相谈甚欢。 丝丝和王春燕更倾向于此地的美景,恨不得多生出一双眼睛来,偶尔分出神来才会听两句两个大男人云里雾里的辩证论,也不会过脑子。 宁君惜倒是能分心二用,仔细着两个人的交谈,眼睛也在四下张望。 这般大的一片峡谷,他挺好奇这里会面会有多少人的。 远处有薄雾氤氲,景致模糊,几间茅庐更是隐隐绰绰,似乎海市蜃楼,看得并不真切。 再往前行,花丛间不时钻出个打扫或嬉戏的垂髫稚童,皆红衣黑鞋,见到落英也毫无恭谨姿态,对宁君惜几个陌生人也不理会,嬉笑玩闹间为偌大的花海增添了无尽生气。 李禅两人谈过忘情谷出处,便开始随意闲谈,问今夕何夕,问当政何人,问如今天下势,李禅皆据实作答。 渐渐可见孩童三五成群成群,在花丛间欢声笑语。 李禅看着这群似乎无忧的孩子,有些唐突问。“此地如此偏僻,阁下便不曾想过出去?” 落英浅笑摇摇头,声音释然温和,“沧澜江附近,常有河祭,我若离开,岂不断了那些原本能活下来的孩子的生路?” 李禅一愣,单手施了个佛礼,感慨万千,“都说我佛慈悲,阁下胸怀才是真正慈悲,一禅惭愧。” 落英并不在意,反而满脸遗憾,“只叹也不过是一时,百年后,此地可能还要堆积不少枯骨。” “百姓迂腐,当教化改之。”李禅肃然道。 “我不欲出谷,此事还需由禅师出面。”落英双手合十,恭恭敬敬道。 “若有机会,我必然出面。”李禅点头同意。 两个人说着不知真假的话,宁君惜也没全当真,看花丛间的孩子大多是八九岁的稚童,竟不见年纪大些的或者小些的,心中便难免有些嘀咕。 所谓河祭,是一种一对将满六岁的童男童女捆于桩上,置于竹筏上顺水漂流,以此达到祭祀河神的祭礼。 这个他自然清楚是什么,可河祭能祭出这般多童男童女,而且还应该是同一年的,才是件比河祭还稀罕的事。 落英领着一众人很快入了间茅庐,布置简洁清雅,只桌上一簇忘情红得摇曳。 落英招呼了着众人落座,玉石三人是万万不会坐的,便自觉站去墙角,由李禅宁君惜四个先后落座。 之后,有稚童端上数个托盘,将茶点置于桌上,又有稚童携香而来,在桌上的不起眼香炉里点上熏香,香炉中细细喷出烟来,香气有种说不出来的清新又慵懒的矛盾味道,引得人昏沉欲睡。 一番布置之后,稚童有序退出茅庐,茅庐中便只剩了落英和李禅一众外人。 落英招呼着众人吃茶,许是颠簸得久了,或者是熏香起了作用,丝丝和王春燕吃了些茶点便开始犯困。 落英温和提议,“难得我这里来人,几位不妨在此地休息一日,明日再出发了去往别处?” 李禅立时点头赞同,看得宁君惜眉头皱起,觉得李禅这家伙是故意的。 …… 忘情谷中,白日花香渺渺,夜色愈深花香愈发馥郁,整个谷中都会飘荡一种略带清甜的香味。 宁君惜并不喜欢这种花香,而且因为是忘情花,他心里稍微有些悬着,觉得不像好事,便有些失眠,趴在窗沿上,透过半掩的窗户,看着窗外乌压压的繁花似锦发呆。 今日是月初,又是阴天,天气阴沉沉的,显得夜色格外黑沉。 远处传来几声不知什么鸟类的鸣叫,在幽暗夜色中格外辽远。 渐渐,宁君惜有了些睡意,便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间仿佛魂灵出窍,看到的想到的打着转儿在眼前浮现,似乎往迷梦里走了一遭又还魂回来,猛地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宁君惜一下子被惊醒,睁开双目。 窗外依旧昏暗,火红色的忘情花在夜风中摇曳生姿。 刚才似乎真是一场梦境。 宁君惜拍拍脑门,坐直身子觉得四肢有些酸麻,看来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 他活动了下腿脚,站起身抚平了衣衫,推门出房间。 孤风悄无声息出现在宁君惜身后,声音低沉道,“花海里死了个童子,死状有些诡异,一禅禅师已经去了。” “知道了。”宁君惜心中不好的感觉愈发明显,心情便有些不好,“都去了?” “只禅师一人。”孤风回答。 “带我去看看。”宁君惜斟酌了下,淡淡道。 孤风刚想说什么,身后忽然又传过来一声尖叫,“鬼!” “丝丝……”宁君惜心中一惊,连忙循着声音而去。 孤风在宁君惜身后,如同一缕清风,悄无声息追去。 …… 丝丝的茅庐在宁君惜的茅庐之后,间隔了一片花田。 因为李禅临走时嘱咐了王春燕安抚着点小姑娘,不要轻举妄动,宁君惜赶到时,王春燕也在丝丝房间里。 两个人被吓得不轻,脸色都有点发白。 玉石和死神也在丝丝的茅庐里,是宁君惜先前嘱咐的,两个人面色有点古怪。 “窗户上飘着一张白纸人,纸上画着人脸,七窍流血,还冲我笑。”丝丝憋着嘴,很委屈跟宁君惜抱怨。 谁猛地看到这幅奇怪景象,心情都不会很好。 宁君惜视线去看玉石和死神,两个人点点头表示也看到了。 “那东西不像是幻术,否则不会是我们四个人同时中招,而且,那个东西会跑,很快。”王春燕保持着师娘的高大形象,坚决不在宁君惜面前表露小女儿姿态。 “不是映灵术,或者傀儡术?”宁君惜沉吟道。 “一定不是。”王春燕和丝丝异口同声道。 王春燕接着道,“映灵术不会有气息,而且缥缈,傀儡术动作会有些僵硬,而那个东西跑起来就像个大活人,就像……” 她说到这里,一时间想不起来像什么了,不由抓耳挠腮。 “就像今天在花海里看到的孩子。”丝丝直接结了话茬。 “孩子?”宁君惜神色也有点奇怪,“那纸画的是个孩子?” “嗯嗯,笑得还特别开心。”丝丝满脸怨念,以后她估计都对孩子有阴影了。 “没去追?”宁君惜转头看向死神。 “太快。”死神双手负后,面无表情,“而且,我抓了它。” “它从你手上逃走的?”宁君惜有点惊讶,能从死神猎手手里逃走,这能耐真不是一般得大。 “是。”死神扑通就跪了下去。 “起来,起来。”宁君惜无奈扬扬手,他又不是萧忆昔,跪他做什么。转头微微弯腰摸摸丝丝头顶,“让玉石和师娘陪你,我去看看能不能把吓唬你的那个东西揪出来,好不好?” 丝丝皱了皱鼻子,挥了挥拳道,“揪出来要交给我处置,我要把它大卸八块,然后……一把火烧了,让它吓唬我。” “好。”宁君惜笑笑,转身看了眼死神,往茅庐外去了。 孤风紧随其后。 死神也紧随跟上。 “怎么回事?详细些。”三人走到门口不远处,宁君惜微微压低了声音问。 死神漠然道,“之前,东北方向忽然传过来一声惨叫,惊醒了所有人,当时,一禅禅师说了句阿弥陀佛,嘱咐了王春燕安抚蛇女,不要乱跑,便匆匆离开了。之后,蛇女和王春燕都睡不着,蛇女便让王春燕讲故事,讲了一半,房里的灯忽然灭了,窗户接着多了个纸娃娃,我过去将那纸娃娃抓住,那纸娃娃忽然笑了一下,便跑了,我没抓住。” 他说着,便又要跪下。 “我不是你们阁主。”宁君惜早有预料,淡淡说了一句。 孤风上前按住死神肩膀,微微摇了摇头。 死神便站在原地,低头不语。 “没什么发现吗?”这么干巴巴的一段话,宁君惜实在找不出来有用的东西,耐着性子问了句。 死神伸出手,一手血污,“纸人上的。” “新鲜的?”宁君惜伸手摸了摸,还有点黏性。 “是。”死神点头。 “死神留下,孤风跟我去找一禅。”宁君惜转身离开。 “小主人!”孤风喊了一声。 “嗯?”宁君惜脚步微顿。 “一禅禅师说,不让你掺合。”孤风淡淡道。 宁君惜略一沉吟,还是离开,“走吧,他只是让我有些分寸。东西留着,不要洗掉。” 孤风看了眼死神,紧追了过去。 死神捻了捻手指,看了眼两人远去的背影,身影一闪不见。 夜风冷冽,花田中,忘情花摇曳,远处隐约一点白色很快隐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又一个 http://.biquxs.info/

繁花如锦,红艳艳得在飒飒寒风中摇曳生姿,在夜色黑沉中镀了层令人压抑的暗色。 花海一处,有几十个红衣黑鞋的童子手提红灯笼,围作一圈,有些站立不动,有些探头探脑,看到圈内场景也不惧怕,只是好奇。 圈内场景实际上也不算多可怕,只是诡异。 死了的那孩子横躺在花田里,如同风干了许久,浑上下只剩下皮包骨,干巴巴的,以至于自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里可见其内白森森的骨头渣,乍一看如同碎陶瓷上包了层干絮,倒不像是个人。 落英只看了一眼,便气得青筋暴起,嘴唇颤抖,转头一边,不忍再看。 一禅倒是没这份软心肠,上前将那孩子检查了一番,满脸不解,“这手段,我闻所未闻,真是长了见识,这里以前可曾发生过?” “若是有使这等残酷手段的屠户,我岂会容他!”落英脸色煞白,咬牙切齿。 “这就怪了。”李禅愈发不解,“这手法看着熟稔得很,莫不是什么东西在外做了几次孽后,近溜了进来。” “断不可能。”落英语气斩钉截铁,忽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声音略微柔和了些,“家师在世时在花海中设了阵法,少走些路倒无妨,要想穿过花海进来,除非有熟识的人领路,否则便是手段通天的人,也会迷失在里面,想原路返回都要费一番功夫,更遑论找来这里。” “原来如此。”李禅略有惊讶,“近便未来过其他人?” “我只月初十五去谷口,其他时间皆在谷中,哪会次次好运气碰上远客。”落英声音平静下来,“外人皆不知谷中况,若真有东西进跟着来,为何不一早先吃了我,蛰伏了这些子才行这可恶作为。” 李禅沉吟道,“或是今跟着进来的,看着人多不敢下手。仅这么个尸体,实在难下定论,不若让孩子们都回屋,晚上都别出门了,看两再论。” “只能这般了。”落英叹了口气,扶额缓了会儿,“我将这些孩子从鬼门关拉回来,想着等他们长大些便送出去,自谋出路,怎料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实在愧对他们。” “既然让贫僧碰上了,断无坐视不管之理,只是还要厚着脸皮叨劳几,谷中可是方便?”李禅一副正气凛然模样。 落英连忙道,“禅师愿意出手,落英感激不尽,怎会不方便。天色已晚,禅师不妨……” 李禅无意间见到稚童围成的一圈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白衣白发的少年人,其后一的黑衣的男子宛如融入了黑暗里,愣了下,“什么时候过来的?” 落英这才看到宁君惜和孤风,拱了拱手。 “师娘和丝丝那边出了点事,我出来看看。”宁君惜颔首回礼,在那一群孩子让出的缺口处进入圈里,声音淡淡道。 “你师娘如何,可受了伤,叫我了?”李禅顿时紧张起来。 “只受了些惊吓。”宁君惜瞟了眼那团似乎乱絮的人形,眉头微不可查皱了下,镇定回答。 “那你不守那里,跑这里来做什么?”李禅没好气道。 “丝丝她们碰上了个纸人,从死神手里溜了,我四处找找,顺便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宁君惜又瞟了眼一圈打灯笼的人。 李禅过去按住宁君惜的脑袋,压低声音道,“你顾好自己就够了,瞎掺合什么?” 宁君惜呵呵了一声。 “咍!你小子啊!”李禅点了点宁君惜脑袋,转头有点尴尬道,“小徒顽劣,让谷主见笑了。” 落英咳嗽一声,温和道,“令徒龙章凤姿,必是翘楚之士,有此相助之心,落英实为感动。” “是谷主高估了他,不添乱就算好的了。”李禅满脸无奈,“这天色也不早了,一禅实在放心不下拙荆,先失陪了。” 落英拱手道,“两位自便。” 他说着,招呼着小童们开始收拾。 宁君惜冲落英拱了拱手。 李禅与宁君惜一前一后往远处而去。 …… 宁君惜和李禅一道返回王燕几人待的茅庐,宁君惜因为对纸人的事只知片面,便不与李禅细说,只让李禅去询问几个当事人。 一众人相互讨论了一阵子,都有些倦意,宁君惜便提议各自回屋里睡一觉,结果丝丝却是不依,硬要让宁君惜陪着,说什么玉石不靠谱。 宁君惜想着玉石不靠谱天底下就没人靠谱了,又见李禅脸上神色似笑非笑,显然打算看好戏,索心一横,提议反正天快亮了,几个人挤一屋子凑合凑合,早起了一同去花海里转一圈,回来也就吃早饭了。 丝丝和王燕都觉得有理,李禅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最后,几个人就真挤了一屋子,两个女的睡,宁君惜和李禅睡桌子,剩下三个人只是在房顶小憩了会儿。 清晨的忘花海,寒意沾,黯淡晨光下花苞半开半阖,不似白的洋溢,倒有些羞含蓄的意味,气氛也是安静平和的。 宁君惜与李禅跟在两个游花海的女子后,并没有多少游玩的兴致,一大一小时不时给对方递个眼色,打着不知道有没有聊偏的哑谜。 待得天色愈发明亮,花海中开始有稚童嬉戏,也不乏提着果篮到处采摘鲜嫩花瓣的,气氛逐渐闹起来。 几个人正打算回茅庐,花海中悄无声息钻出个童子,声音稚嫩清脆,“谷主请几位去用早膳呢,在昨天接见你们的屋里,快点快点!” 他说完,形如同猴儿,悄然钻回了花海里。 几人互视一眼,联袂而去。 吃过早饭,落英说留李禅手谈,本想也让宁君惜一并留下,李禅推脱说宁君惜子懒还没学过,宁君惜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与王燕和丝丝一并离开。 上午,宁君惜和丝丝,王燕在花海里又转了转,王燕会拿那些孩子打趣两句,只是孩子们却是认生的主儿,倏忽便进了花海再找不见人,可才一回头,便又听到后有嬉笑声和窃窃私语声。 下午,丝丝和王燕午睡睡过了头,临近黄昏才起,宁君惜也在房间里待了一下午,随便打了个谱,因为心里有些事,半截自己又撤了,之后写了些字,算是明心炼。 这一整天,李禅都与落英一起,手谈或者讲经论道。 落英虽避世而居,涉猎却是广泛,谷外的百家真意皆能说上几分,琴棋书画也是无一不通,倒像是个浊世翩翩公子。 吃了晚饭,李禅来找过宁君惜一次,让宁君惜守着点丝丝和王燕,他那边的事不要管,免得他们这边营内失火。 宁君惜自打李禅进入忘谷便察觉李禅心有打算,追问他到底想干什么,李禅简明扼要只说了两个字,超度,宁君惜再问便问不出什么了。 这一天过得悠闲,宁君惜梳理了下思路,顺便将芥子戒内的东西整理清算了遍,翻出了几张刚出黑暗峡谷那会儿画的超出三品还未到二品范畴的符篆和一些符纸,闲得无聊便画了些只是四到六品的辅佐类符篆,忙到接近三更,才和衣睡下。 昨晚便未睡好,今又忙了一天,宁君惜实在是累得够呛,躺下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直到寂静夜色中又传来一声凄惨的尖叫。 宁君惜被惊醒,顿时睡意全无,可想到李禅的嘱咐,又不能去看,蜷膝坐在上,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 他兀自坐了会儿,觉得烦躁,下将窗户大开想着透透气,视线余光猛地看到一白影在窗户前一闪而过。 他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多想,顿时破窗而出,四下环顾,见到远处花海一点白色若隐若现 他刚想去追,后有人忽然喊了一声,“小主人!” 原来是孤风去查看了一趟又回来了。 宁君惜眼见那白色一闪不见,虽不甘也无奈,转已是一脸淡然,“怎么样?” “与昨况一般。”孤风回答,又有些迟疑,“刚才你……” “我不确定是不是,刚想追,你便来了。”宁君惜无奈笑笑,“罢了,同我先去丝丝那边看看,师娘说不得也去了。” 孤风点头同意。 两人去了丝丝茅庐,王燕果然早已在内,死神和玉石在外间喝茶,所有人都要比昨晚从容得多。 宁君惜没同两人说他可能也碰上纸人的事,只是问了问两人纸人可来找过,又安慰了两句丝丝别害怕之类的话。 没一会儿,李禅也从外面匆匆回来,说落英今晚气坏了,扬言再一再二不再三,打算明天要搜谷,让几个人有点心理准备。 宁君惜则提议各自再收拾一下行李,虽说自己一伙儿人是客,不一定会检查他们的行李,可万一检查,再多点少点东西,岂不是要惹出事端来。 几人皆点头赞同。 之后,几人又草草聊了些各自意见,各回各家。 宁君惜回茅庐后,发现自己的房间似乎来过客人,索他东西都放在芥子戒中,只在外装了件衣服当幌子,便也不放在心上。 检查了一番房间,没发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才放下心来,把小葫芦和小怪都放在桌子上,脱了外衣给它们当被子,自己上,沉沉睡去。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一个玩笑 http://.biquxs.info/

晨晓即至。 为了避嫌,宁君惜几个人都刻意晚起,等着小童叫门才起,还哈欠连天。 叫宁君惜起的小童在门口等了一阵子,有些等不及,便一直催,结果宁君惜在屋里磨磨唧唧,小童没了耐心,调皮说了句大懒虫,自己去吧,嬉笑着便离开了。 没几个呼吸,宁君惜就从屋里出来,见那童子果真没等他,不由哑然。 孤风依惯例悄然站在宁君惜后,“他们已经动了。” “哦。”宁君惜打了个哈欠,扬手将三个香囊丢过去,“你给玉石,死神分分,一人一个戴着,也不晓得一禅想做什么,这一时半会儿是不一定能出去了,可别出去了成了一群行尸走。” 孤风点点头,影又悄然离去。 宁君惜面对着满目火红微微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脖颈,才不急不缓往落英茅庐方向去了。 等宁君惜去了,李禅几个人已经等了些时间了。 丝丝拿筷子夹了口青菜,含含糊糊抱怨,“宁君惜,你睡过头了,来得这么慢。” “半夜起来弄了点小东西,才睡了没一会儿。”宁君惜冲落英施了礼,落座低声道,“等会儿也送你一个。” “什么东西?”丝丝有点好奇。 “先吃饭,先说了就不给你了。”宁君惜喝了口稀粥,埋头吃饭。 “你敢。”丝丝低声威胁了句,好在不再问。 宁君惜便心安理得继续吃饭。 另一边,落英却迟迟不动筷,眉头微微皱着,不时揉揉鼻子。 李禅坐在落英一侧,另一侧便是宁君惜,两个心思活络的人自然都察觉到了东道主的不对劲,不过这事宁君惜管不着,只能李禅出面询问,“落谷主这是怎么了?” “宁小兄弟上是不是戴了什么东西?”落英轻掩口鼻,语气尽量温和问。 “什么东西?”宁君惜一脸茫然。 “香囊之类的……”落英迟疑道。 “哦,我是戴了一个。”宁君惜恍然大悟,将腰间的一鸽蛋大小的白色布包解下,示意了下,“提神用的,若是谷主闻不惯,我先收起来就是。” 他说着将布包往袖里一揣,那浅浅淡淡的香味瞬间便被略带清甜的花香冲散。 落英略有赧颜,“在下自小嗅不得其他花香,实在抱歉。” “净捣鼓这些没用的,气得你。”李禅板着脸斥了句。 “是我考虑不周,阁主莫要介怀。”宁君惜客气拱了拱手。 “无妨无妨。”落英摆摆手,这才动筷。 一席吃尽,落英依如昨温和让几人到处走走,只当是在自家里,不用客气,又邀了李禅手谈,问宁君惜有没有兴致学棋。 宁君惜歉然推脱道,“小子昨未休息好,恐一会儿睡过去,辜负了谷主的心意,正打算回屋补一觉呢。” 落英温和道,“那你便先去,若有兴致,随时可来找我。” “多谢谷主好意,小子先失陪了。”宁君惜起拱手离开。 隐约听到后两个人开始交谈,讲得是儒家经意类似的言论。 丝丝和王燕没等宁君惜,等宁君惜从茅庐里出来,两个人早不知道跑哪里逛去了。 死神和玉石跟着这两个祖宗,宁君惜倒是不担心,再加上昨晚半夜他的确是忽然想起来忙到天近亮才睡便回自己屋里补了一觉。 恍恍惚惚间梦到自己刚入忘谷的场景,面前一片火红颜色,艳丽,忽然一股狂风吹来,卷了无数红色花瓣,如雨劈头盖脸,再睁眼,所有的花蕊竟都朝着自己了,红得发紫,在寒风中摇曳,似乎一个个人直视着自己。 宁君惜猛地惊醒,坐起抵住额头,便听到房外有人喊,“宁君惜!宁君惜,你说了送我个东西的,不是想反悔吧?我不依你!宁君惜!” 紧接着,一阵剧烈敲门声。 “来了,来了。”宁君惜下披了件衣服,连忙打开房门,见到丝丝,王燕四人都在,让开门道,“进来吧,睡个觉也不让人安生。”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觉。”丝丝皱皱鼻子,摊开手,“东西呢?” 宁君惜扶额道,“我给你拿。” 他从芥子戒中拿出三个一模一样的白色布包来,摊开手递过去,“喏,就是这个,都别嫌弃,我可不会女红,能做成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我就说,你给玉石姐姐了个,怎么能不给我。”丝丝只知道送的东西一定是好的,自然不嫌弃,一把将三个都拿走,“我不管,你给她一个,要给我三个。” 宁君惜做了场噩梦,没心气与丝丝闹,有气无力摆摆手,“你若想要都拿去,不过我先说好了,冰凌花我已经用完了,香囊也就这些,再要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丝丝不在意都揣入了袖里,“管我什么事。” 宁君惜打了个哈欠,转坐去桌前,“这香囊是解忘花香的,不能保证不受影响,好歹可以缓解些,不至于等出去了都成了木头。” “你小子心细啊。”王燕笑眯眯去搂宁君惜肩膀,“可惜了生了副男儿,要我说,你就该跟姚家那丫头换换,那丫头子直,适合当男子。” 若是以往,宁君惜脸早黑下来了,不过此时他却丝毫不受影响,右手抬起,白色布包在手心垫了垫,一下子不见,“师娘不要打我的主意,师娘和一禅的那份都在丝丝那里,能不能从丝丝手里要过来就要看师娘的手段了。” “死小子,一点不知道尊重长辈。”王燕狠狠戳了下宁君惜脑袋,转头就去找丝丝这个小祖宗。 “不给不给。”丝丝却是一点不松口。 王燕一看软的不行,立即上前与丝丝扭作一团。 宁君惜看着两个人似乎没长大的孩子般闹,往一边挪了挪,想了想,伸手招了招,孤风将脑袋凑过来,宁君惜跟他嘀咕了两句,孤风一点头,匆匆走了出去。 宁君惜又打了个哈欠,伸手点了点跑到面前的小怪,手抵额头,小憩起来。 临近黄昏时,落英组织了次搜谷,不过并未惊扰到宁君惜一伙儿人,宁君惜还是事后听孤风说的。 这次搜谷并没有什么收获,而几百顷花田想搜个遍儿难入登天,最后自然没什么用。 后半夜,又死了个孩子,与前两也是同一个死法。 宁君惜想着,这回落英还不气疯了,结果李禅回来说,落英今什么也没说,只是脸色沉得厉害。 一众人相互知会了一声,都打算睡了,结果突如其来的一声凄厉惨叫又惊走了所有人的睡意。 李禅匆匆而去,剩下几个人倒没了兴致再聚首,王燕和宁君惜干脆就这么睡了,丝丝却是一声不吭溜去了宁君惜那边。 在丝丝的小脑袋瓜里,宁君惜是个顶厉害的人物,连鬼都不怕呢。 宁君惜哭笑不得,倒也没赶她,留她在屋里睡了一宿,他则去桌前守着了。 白天他就直觉会折腾,有意多睡了会儿,说实话,这一宿并不是很困。 临近天明,李禅匆匆前来敲门,说昨晚死了五个孩子,落英等不了这般长时间,准备花祭。 宁君惜听过河祭,海祭,就是没听说过花祭,不免好奇。 李禅却是脸色微沉,说他就是因此这事才来找他,具体他也不清楚,落英透漏,是老谷主生前留下的法子,以谷主血祭,九死一生,要选出个少谷主。 宁君惜不以为意,调侃,“又让我巧碰上子了,正巧见识见识这谷里的其他年轻俊彦。” 哪知李禅脸色古怪,“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这里除了一群**岁的稚童,哪还有其他人?” “哈?”宁君惜愣了愣,“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当他这几为何总有意亲近你?”李禅斜眼看他。 “凭什么让我留下,我外面事多着呢。”宁君惜脸色有点僵硬,“你莫要跟我开玩笑啊。” 李禅没好气道,“我跟你开这种玩笑?他老早就有这个意思,否则也不会留你我借宿,你当我这么个出家人在隐士人面前有这么大的面子?他会认识我?” 宁君惜烦躁挠挠头,有些急了,“他既然是救得河祭的苦命孩子,那些大些或小些的呢?” “许是送出去了,许是死了,或者给他用了什么障眼法,”李禅声音缓了缓,说出的话却是更让宁君惜惊心,“这山谷有蹊跷,我试了试,连我也走不出去,不论这现任谷主是不是个厉害人物,老谷主绝对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什么?”宁君惜声音有点变调,险些拍案,好在很快抑制住自己的绪,闭眼缓了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不对,是你主动要来的,此时我不信你会不由己。” “我也没料到这谷里这般蹊跷啊。”李禅轻捶手心,一脸懊恼。 宁君惜眼珠子转了转,微微一笑,“那我便留在这里,换了你们几个出去,不过老头子那里也不好交差吧?” “所以才来同你商量,看能不能先将你留在这里,等过些子让李老来把你接出去。”李禅搓搓手,有点憨笑。 “我信你个鬼。”宁君惜呸了一声,“我心里已有数,你不去陪师娘,这时辰溜出来,小心师娘多心。” 李禅一愣,摸摸下巴,深以为然点头,“是这个理。” 宁君惜没好气翻白眼,“出家人不打诳语。” 李禅又是一愣,赶紧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第三百二十八章 是个傻小子 http://.biquxs.info/

转眼清晨。 丝丝前两都未睡好,今早也睡过了头,到童子来**才醒。 宁君惜起得早,主要是桌子上睡得不舒服,等丝丝收拾完,他已经练了两张字,又打了几遍以前练的拳桩了。 炼气者的真气与炼体者炼出的气相冲,宁君惜打拳桩自然没可能入品,只当是个强健体的法子,总不至于跑几里路便大喘气,练个轻功再走回头路。 孤风三个人在一边观看,以三人的眼光自然看出这拳桩不凡,不过宁君惜不说能学也不是不能学,他们只是欣赏,饱个眼福。 “快宗师了,还练这个,小心引来劫。”丝丝从屋里出来,见宁君惜还在练,醋溜溜得说了句风凉话。 “那你是高估我了。”宁君惜收起拳桩,抹了把额上细汗,“这是上古炼体士才可能引出来的东西,我是正儿八经的炼气士。” 他说完,想到自己也不算正儿八经,顿时有些心虚,转头看那个脾气还算好的童子,“人都齐了,走吧。” 丝丝哼哼了两声,也知道自己不占理,伸手将一个香囊抛过去,“还你了。” “师娘竟没要走?”宁君惜有点惊讶。 “她就要走了一个,说大和尚不需要这东西。”丝丝撇嘴道。 “那就送你了,别人一个你两个。”宁君惜又抛回去,小小打了个哈欠,忽悠道,“这东西还能辟邪呢,你拿了两个,若是那纸人再找你,你就扔它上,转眼就能化成灰。” “真的?”丝丝本来想抛回去,说一句一个就行,转眼又收回了袖子。 “你不信就试试。”宁君惜漫不经心说道,“童叟无欺。” 几个人穿过花田,隐约听到远处花海里喧哗阵阵,丝丝好奇询问,随行的童子稚气说,“是谷主吩咐的准备花祭祭礼呢。” 丝丝昨晚睡得香,没听到宁君惜和李禅的谈话,愈发好奇,“花祭祭礼,做什么用的?” “请神仙下来,把那个吃人的怪物收了。”童子握着小拳头,一脸认真。 “还有神仙?”丝丝一下子瞪大眸子,“什么神仙,你们见过吗?” 童子小脸一下子涨红,因为从未见过,又不想让丝丝小瞧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丝丝见了,笑嘻嘻伸手去捏小童脸颊,“贫嘴。” 宁君惜赶紧拉了拉丝丝,示意她不要难为人。 丝丝哼哼道,“那吃了饭,陪我去看看。” “若是没什么忌讳,我陪你去就是。”宁君惜无奈笑笑。 “不能反悔。”丝丝手指着宁君惜鼻子道。 “我何时反悔过。”宁君惜无意看到那小童白皙脸颊上有红色的东西缓缓溢出,眸子一凝,瞬间镇定下来,“速度快些,今早可是你起晚了,可别把事推我头上。” “我乐意。”丝丝跟王燕相处久了,蛮不讲理的程度倒是越来越相似了。 宁君惜也不与她争辩,只有意挡着丝丝的视线,示意了下童子快些走。 童子许是对自己的异常一无所知,笑着点点头,便小跑起来。 到落英茅庐时,那童子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屋里几人还未动筷,李禅与落英在谈事,王燕无聊得托腮四下看,见两人来顿时眼一亮,冲丝丝招手来她边坐,两个女子相互咬耳朵,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宁君惜没事人似的冲落英拱了拱手,坐在自己位置上,也不好先动筷,抵着额头闭上眸子。 李禅在同落英说话,说得似乎是出谷的事,宁君惜无意听到,顿时竖起耳朵,只听到李禅说,“既是私密的大事,你同贫僧提了,是信任贫僧,可贫僧在外也有些琐事,不如落英得空了就先送我等出谷,这里的事,贫僧也会同外面的人讲,只盼着后沧澜江上一片清明。” 落英瞬间满脸感动,“我不知此番能否自祭坛上下来,若此后沧澜江真能一片清明,便是挫骨扬灰也无憾了。” “以落英之善德,自当以善终,何必说这些丧气话。”李禅提点道。 落英连连点头,“那等禅师下次来,落英必再禅师请入谷中,好好招待一番。” “好说,好说。”李禅好脾气道。 两人至此谈完,落英招呼着几人用膳。 宁君惜心里满腹狐疑,又有些搞不懂李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夹了块鲜花饼,差点咬了舌头。 一众人吃了早饭,落英主动邀请几人去看祭台,一众人遂往花海中去了。 只是一夜的功夫,花海中已搭积了个数丈方圆的木质高台,用得是忘谷谷口的一种白色岩基木,材质十分坚硬。 高台上刻了些凹槽,组成大小不一的纹路,有些神秘奥妙。 几十个稚童正在修整四角上的小细节,并不用人指挥,也不见图纸什么的,相互招呼着,闹得很。 宁君惜多看了两眼那些纹路,就被落英注意到了,他温和询问,“不若上去看看,看得更清楚些。” 宁君惜尴尬笑笑,“没学过这东西,上去也看不懂,还碍着事,不如在下面图个闹。” “看不懂也无妨,本就是图个乐子。”落英好脾气道。 “后可没这个机会了,你真不去?”李禅在一边适时插嘴,还挤眉弄眼。 宁君惜白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那高台,不好意思笑笑,“那我就上去看看。” “我也去。”丝丝和王燕异口同声出声凑闹。 落英满脸歉意,“上面只能承受一人的重量,两个人这高台恐怕会塌掉,不如等宁小兄弟去了,二位再去?” 这下,连一禅都惊讶了下。 丝丝撇嘴,“若是忘谷谷主是个胖子,怎么办?” 李禅和宁君惜呛了口气,王燕咯咯笑起来。 宁君惜躲避着上蹿下跳的稚童,很快翻上高台。 在高台上的感觉与高台下果然不一样,原本的狭隘视角顿时变得豁然开朗,阵纹阵势顿时一目了然。 阵势成六角扩散,却也不像是璇玑阵势,开八门,却也不无八卦之势,有四象之势,却又难以生生不息,像是个残阵,可又难说出哪里有残缺。 宁君惜自诩在符篆和阵法上下了些功夫,再加上本就属起点高的,什么阵法没见过,见到这阵法,不由大奇,心道,自己平所学难不成是学偏了?可如今这阵法是何道理? 他一时间想不通透,索想着记下来慢慢想,便在阵法边沿缓缓走动,因为阵法过于复杂,他记得稍微用心了些,冷不丁被人推了一把。 他一回头,原是自己挡了人家的路,不由尴尬笑笑,刚想赔个不是,无意看到自己没注意的一处阵法竟是乱了阵势,咦了一下,也顾不得道歉了,连忙往四下看了看,原是不知真面目,只缘未处其中啊。 他再抬头,那孩子已经跳下祭台,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宁君惜没记下那孩子面貌,只能作罢,低头继续分析阵势,心中渐渐有些兴奋。 可不是嘛,难怪自己觉得是残阵,原来是个双人指挥的阵法,那可就真是孤本了。 远古的阵法追求完美,每个阵脚每条阵纹都一板一眼,不到满意绝不出师,有所谓的多人阵甚至数百上千人的阵法,自然威力巨大,可难免笨拙了些,演变到如今的阵法,阵法没有之前那般苛刻,只是阵纹阵脚能在一定范围内即可,一个误差和两个甚至数个误差的叠加,那点范围便显得捉襟见肘,以至于那些多人阵渐渐被取缔,演变成了普通的军阵,威力也是大减,能沿袭下来的多人阵屈指可数。 宁君惜在虚无洞天不是没见识过多人阵阵图,只是一开始没往这方面想。 现在想通了,他顿时有些见猎心喜,一时间注意力都放在上面了。 下面等着的几个人见宁君惜半天没下来,丝丝不耐烦喊,“宁君惜,你睡过去了?” 上面没一点回应。 丝丝又叫了几声,见还没回应,奇道,“真睡过去了?” 李禅笑道,“说不得真是,我去看看?” “我也去。”丝丝连忙说。 “你再窜上去。”李禅敲了下丝丝脑袋,看了眼王燕。 王燕给了个快滚的嫌弃表,喊了声,“小惜,回家了!” 依旧没人回应。 李禅咧了咧嘴,心道傻小子莫不是真着了道,昨晚白提醒了,往后挥挥手,往祭台方向跑过去。 跑到一半,他脚步猛地顿住。 花海中凭空起了风,无数火红的花瓣随着风打着旋儿,凭风直上,竟有龙卷之势,渐渐将整个祭台都裹了起来。 可最奇怪的是,祭台上场景壮观,祭台下却是和风物语。 四周的稚童见状,纷纷匍匐了下去,面色恭敬至极。 李禅一拍脑门,满脸无奈,行了,也不用纠结了。 祭台上,宁君惜参透了阵法,便回了神来,心中大喜,正想大笑,猛地看到四周似乎茧子把祭台围起来的忘花和风,愣了一下,赶紧往四周看了看。 没有灵石,这阵法还能自己启动了,莫不是自己又忽略了什么东西? 只是这次,他就什么都没发现了,不由疑惑,不过他想着待在上面的时间长了,再不下去实在不像话,便不再停留。 他参透了阵势,想破个阵还能有多难,没一会儿,那忘花便又随风散进了花海里。 宁君惜跳下高台,见所有孩子都匍匐着,头低得很低,又见李禅面色古怪愣了愣,脱口而出,“在搞什么?” 李禅脸皮抽了抽,差点没一鞋底呼过去。 真是个傻小子呦! 第三百二十九章 忘情花在睡觉 http://.biquxs.info/

众目睽睽下,宁君惜一夕成名了。 一连几天,宁君惜茅庐前都会挤了几十个孩子,时不时探头探脑,宁君惜一出门,乌压压得跪一片。 忘情谷的稚童们对宁君惜的态度从不怎么在意顿时变得恭恭敬敬,但凡宁君惜走过之地,附近的稚童必定匍匐,但凡被宁君惜问一句话,必定战战兢兢,之后开心得找不到东西南北。 天真的稚童都把宁君惜当成了被请下来的神仙了。 而且,那作恶的东西也很给宁君惜面子,这几天谷里太平无事。 可便是如此,宁君惜别说一张嘴,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巧合?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连宁君惜自己都不信。 因为这两天清静,落英又将花祭的事往后压了压,几人出谷的事也没了动静,李禅几个人倒是无所谓,只宁君惜浑身不自在,跑去跟李禅提了次什么时候出谷的事,结果李禅事不关己敷衍,管吃管住的,你急什么? 宁君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愤愤拂袖出去了。 落英倒是淡然,只是单给宁君惜送了些瓜果零食,还送了几件衣服,以至于丝丝和王春燕常来他屋里蹭吃的。 宁君惜自个儿想了几天,也没想明白,那阵法为什么会自己启动了呢,他也怀疑是不是高台下面还有一个聚灵阵,人在上面就能自行聚灵,可他去看了几次都是无功而返。 玉石也是懂阵法的,过去看了看,与宁君惜一样茫然。 最后,宁君惜索性破罐子破摔,在花海里转悠,愤愤想等他把花海里的大阵破了,就把李禅一个人丢在这里,让这混蛋耍他。 这几天宁君惜越想越觉得李禅执意进来,就是想让他捅这个篓子然后骑虎难下。 在外转了一天,回茅庐里又画阵图到很晚,宁君惜这几天是真发狠,沾床就能睡着。 临近黎明,茅庐窗户被轻叩了下。 宁君惜眉头皱了皱,稍微有点起床气,“进来!说!” “他们走了。”孤风声音淡淡。 “走便走了……”宁君惜烦躁翻了个身,又猛地反应过来,一下子坐起,“谁,走哪了?” “他打昏了玉石和死神,都出谷了。”孤风语气依旧毫无波澜。 “出谷了……”宁君惜扶额,几个呼吸苦笑起来,“这就把我卖了……罢了罢了,我自己来接这个果,怎么跟老头子一个脾气……” 他兀自嘀咕了一阵子,穿着靴问,“玉石和死神呢?” “在外面。”孤风依旧淡然。 宁君惜稍微一想就知道,两个人在外面跪着领罚呢,他正烦着,也没好脸色给外人,头也不抬道,“这里不是黑暗峡谷,我不是萧阁主,你们若是想领罚,去黑暗峡谷领去,别在这里膈应我。” 外面的人都不是聋子,自然能听到宁君惜的话。 孤风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们可留下字言片语了?”宁君惜抓起外衫披上,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顺手扯了发带。 孤风将三张纸条递过去,“只有这些。” 宁君惜瞟了眼上面第一张纸条,写的是:我先出去了,外面等你。后面还加了个笑脸。 宁君惜扯了扯嘴角,果然是丝丝的风格。 他又看第二张,上面也写了一句话:死了给你收尸。后面加了个鬼脸。 “这个更过分。”宁君惜心中评价,又去看第三张,上面写了一个字:困。 宁君惜心里抽了一下,那种不太好的预感更明显了些,可他又说不准是什么,便捶捶脑袋,“我一会儿出去一趟,你们不用跟着。” 孤风悄然离去。 宁君惜去铜盆那边撩了捧水在脸上,大冬天的清凉顿时让他又清醒了几分。 他拍拍脸颊,吐出口气,转身收拾自己去了。 …… 忘情谷中,昨夜竟下了雪,稀稀疏疏铺了一层,晨光熹微,整个花海都难得添了分出尘。 宁君惜出门见到,愣了愣,才恍然,昨日正巧也是小雪,小雪时节下小雪,还真是巧合得很。 他沿着茅庐前的小径缓缓而行,走了一顿饭的时间,见到祭台在薄雾间隐隐绰绰,还有隐隐约约的一个人影。 他脚步微微一顿,迟疑了下,还是上前。 在距离那人不足丈量时,那人转头微微一笑,“一禅禅师让我瞒着你,否则你断然不愿留下。” 宁君惜扯了下嘴角,“无论我愿不愿意,已经留下了,落谷主不妨说说有什么打算。” 落英微微摇头,“我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只是我一人实在做不了什么。” “我看那阵法是双人阵,一人断不可能启动,既然家师能布置出这种阵法,我想,之前谷中也不止谷主一人吧?”宁君惜微微仰头,看着那座两人高的祭台,声音清清淡淡。 落英笑笑,“这里,本来就不止一人。” “他们还能算人吗?”宁君惜歪头看落英,目光平静。 落英看着宁君惜,目光温和,“你能看懂这阵法,我便知道你也能猜出其他一些事来,但这其实没什么不好。” 宁君惜皱了皱眉。 “脱离了肉身桎梏,没有生老病死的苦楚,难道不好?”落英眉宇愈发柔和。 “他们的肉身,你做了花肥?”宁君惜心中微冷。 “能飘来这里的人还能剩多少命,生或死,”落英微笑,“你会怎么选择?” “这几天的事,是你自导自演?”宁君惜心中一点点沉下去。 “我说与我无关,你信不信?”落英声音依旧如常,甚至带了分调侃。 “不信。”宁君惜微眯眸子,毫不客气回答。 落英轻笑了下,“天冷,回去吧。” 说着,他转身离去。 “你到底留我做什么?”宁君惜出声喊道。 “到时,你自会知晓。”落英并不回头,声音清清冷冷传在雪地里。 这时,远处一声凄厉惨叫传来。 宁君惜心中一颤,抬腿跑去。 落英却站在原地,看着满目的忘情花,幽幽一叹,“你还不满足吗?” …… 宁君惜跑去现场时,四周已围了一群孩子,好奇探头探脑,指着雪地里躺的三个乱絮似得人形,只一身红衣和乱糟糟的头发可以辨别出是三个孩子窃窃私语,见宁君惜来立即噤声,扑通扑通跪了一片。 宁君惜没空理会他们,从人缝间跃入其内,检查了三个包围圈里的孩子,这哪里是什么人,分明是人皮裹了骨头渣和草梗。 他心中震惊心寒又有些释然,更多的是不解。 李禅是第一个检查这里情况的,他不惊讶,分明是知道些内情的,却故意装什么也不知道的,这是什么意思? 落英珊珊而来,挥手让所有孩子散去,轻轻叹了口气,“你不信我,难不成连一禅禅师都不信吗?” “若非李禅,我早已一走了之。”宁君惜起身抖了抖衣衫,“你若想留我,最好给我个留下的理由,你这个阵法也不难解。” 落英不在意轻笑,“你真想知道?” “我只坚持我认为对的。”宁君惜声音平静。 落英摇头,笑容微苦,“这世上哪有什么对与错啊。” “至少心里有。”宁君惜执着道。 落英上前弯腰看了看一个孩子,给第二个孩子擦了擦脸上的一点污渍,将第三个孩子摆正好姿势,声音略有无奈,“也罢,午时,祭台前,你若想知道,去那里找我吧。” 宁君惜眼神闪烁了下,“好。” 他转身离开,回头看到落英在挖土埋人,皱了皱眉,毅然离去。 宁君惜返回住处时,孤风三个人都在茅庐前站着。 “有事?”宁君惜并不停留,往屋里走去。 “玉石看到了,吃人的是忘情花。”孤风直接道。 宁君惜愣了一下,“花?” “是。”玉石笃然点头。 午时的忘情花正是开得最旺的时辰,雪后晌午,阳光明媚,薄雪融化,雪水挂在花朵上,凝成水滴,衬得花朵愈发娇艳。 祭台下的花丛间,落英席地坐在略有潮湿的花田里,一身火红似要融在这片艳丽的忘情花海里,面前正沏着一壶清泉。 水已沸,可惜人未来。 宁君惜自花田中的小径不急不缓而来,见到落英便也随着他坐在他对面,并不急着询问。 落英心平气和在一边捣茶,碾磨,洗具,冲泡,悠悠茶香便扩散开来。 宁君惜双手接过茶杯,浅抿一口。 落英也喝了口茶,抬头再看宁君惜,目光中满是睿智豁达,“禅师是否留了什么话给你?” “一个困字。”宁君惜也不隐瞒。 落英笑笑,“禅师是世外人。” 宁君惜可不是听这些的,便不言语。 “这忘情谷存世了几百年,单单落在我手里便已逾百年,世世代代,遵循先祖遗志,不可踏出忘情谷半步,岂不应了个困字。”落英微有感慨。 宁君惜略有意外,这人不像是修为高深的,竟已活了百年余。 “你可知,我为何此时让你来找我?”落英回过神来,目光清明平静。 宁君惜心中掠过老前辈不就都喜欢这么故弄玄虚的想法,摇摇头。 “你看这忘情花,开得多艳。”落英微微抬高了声音,手指花海,又有些惆怅,“可谁又知道,这时候,忘情花都在睡觉呢。” “睡觉?”宁君惜不是很能明白。 落英随手捻过一朵忘情花,轻嗅花香,声音愈发感慨,“它们没了灵气,只是个欣赏品,多好。” 第三百三十章 忘情花语 http://.biquxs.info/

清明时节雨纷纷。 涌动的江水与雨水激起的涟漪搅在一起,白花花的水浪卷动着船下的水藻。 路过峡谷的船只在一片郁郁葱葱间短暂靠岸,船上红衣小姑娘只有五岁调皮蹦跳下船,却没站稳,被江岸的荆棘划破了细嫩的皮肤和精致的衣衫,连带着腰间系着的香包也划出了道大口子,其中的花瓣草籽落了一地。 小姑娘嚎啕大哭,船上的女子连忙安抚,柔声细语拉着小姑娘进船,好给包扎包扎,免得留下伤疤。 船只微微摇晃,船桨划过翻腾的江面,小船缓缓而去。 细雨朦胧,水雾迷蒙了船只。 雨水汇集在细长的荆棘刺上,带着微微粉色,滴落下去。 绿水江畔也渐渐模糊起来。 …… 雨如油润发生。 一叶扁舟驶入峡谷,其上笑声清朗,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真是奇了,这里离着幽州十万八千里,竟生了一片‘彼岸’!”船上的白袍少年人指着望眼一片火红,惊喜道。 “莫不是大好山水走一遭,不知不觉走回去了?”长衫纶巾的少年爽朗笑道。 “湘妹妹是晴川的,看看是不是,洛霖这次若看走了,我笑死他。”黄衫少年抚掌大笑。 “是也不是。”一火红的少女冲羽扇纶巾的少年眨眨眼,秋水眼眸被这沧澜江上的水汽氤氲,秋波流转。 “这话倒是奇了。”黄衫少年笑着拉少女袖子,“湘妹妹又有什么歪理了?” 红衣少女嗓音俏皮,“家乡的‘彼岸’死气沉沉,哪有这里的鲜活生动,你说我说得有理无理?” “这话在理。”羽扇纶巾的少年大笑恭维,“不愧是湘灵,那不如你起个名。” “凭什么是我起,自己动脑子。”红衣少女嬉笑道。 “绯霞?”羽扇纶巾的少年略一沉吟。 “胭脂不及绯霞醉,顶好!”白袍少年拍掌道。 黄衫少年也微微颔首。 少女却是不依,连连道,“不好不好,人家灿烂艳,落在你眼里便成了朦胧美了?既是忘了往昔事,才长成了今这般模样,不如叫忘。” “也好。”羽扇纶巾的少年浅浅一笑,雨意模糊了眉宇间的锐利棱角。 少女不由愣了愣。 “难得这番意境,不如让小船靠岸,洛霖吹箫,请湘妹妹跳上一曲。”黄衫少年提议。 “此言大善!”两位少年纷纷大笑附和。 红衣少女做了个鬼脸,形倒退,轻踩江面,往后掠去。 朦胧雨景,悠扬箫声起,红衣翩跹,花随曼影动。 真真是,雨坠花间添色,不及一分胭脂香啊! “此番南下洛京,必闯出一方天地!” “我本浪子,他好歹让江湖记得走过一遭,便也值了。” “两位洒脱,我还要接管祖业,做不得这般潇洒,湘妹妹什么打算。” “自然是回家,母亲催了我几遍,让我回去继任巫女,若再不回去,族里人找来,我岂不是要倒霉。” “那以后聚首,便不知何期了!” “巍巍高山在前,岂有驻足不前之理?” “净说这些大道理,难不成还真是个冷心冷血的人?” “那我免不了推你下水清醒清醒。” “你可拉倒吧……哎,有话好好说。” 雨水朦胧花田,模糊只见一片火红。 …… 细雨晚风清,孤舟落寞行。 朦胧江水间,一点红色出现在峡谷口,渐渐清晰。 黄花愁乱憔悴落。 孤舟缓缓靠岸。 束发挽髻的红衣女子跌坐在满目花色里,背影萧索。 夜幕垂下,微光映着单薄的影,时间似乎也在停留。 “我在这尘世渲染中关上心门,揽清风入梦,只为你一个人过往这人间万般烟火。” 红衣女子紧紧闭上眸子,泪水雨水浸染了眼睑,她想着往昔种种,想着茫茫人海中的邂逅,恍然如梦,一诺永恒原不过一厢愿的痴。 “繁花终有凋零季,空把痴心付水流。”女子声音掺杂在夜风中,如泣如诉,花瓣拂过女子面颊,她低低喃喃,“忘,忘了,解了愁,失了心,只当大梦走了一遭。” 她忽然抬眸,雨水泪水顺着脸颊流淌,模糊了视线,目光却紧紧盯着江上飘来的竹筏,“洛霖,我会让你后悔的。” 一片鲜嫩花瓣带着几滴鲜血飘落,血水雨水渐渐融在一起,化作星星点点。 雨落无声。 火红色花海中,一袭红衣铺敞在忘花上,衬得花色都失了几分颜色。 锦衣蓄髯的男子仓皇而来,见到花海中的那片艳丽,脸色霎时苍白。 他踉跄上前,扑在那一红衣边,双手颤抖摸女子脸颊,双手,肩膀,满脸懊悔,“灵儿……我从未想过伤你……真的……灵儿……” 夜风卷雨,花落纷飞。 女子一红衣渐渐多了星星点点,女子影却愈发透明。 “别走……别走!”男子惶恐失措,眼神发直,“不要走,我求你。” 风卷花枝,倏忽飒飒而响。 风声中有女子轻语。 “洛霖……我诅咒你……生生世世……求而不得……” …… 宁君惜猛地回过神来,眉头紧皱,他竟然一不小心着了面前人的道。 对面的人却是一脸淡然,捻着片花瓣在手里把玩,“你看到了什么?” “那是什么?”宁君惜满脸警惕。 “是一禅禅师想让你知道的东西。”落英轻笑,“你可以只当故事看看,也可以多想一些,不过这世间,能接这份因果的,应该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什么意思?”宁君惜目光闪烁。 “你觉得一禅禅师的‘困’字什么意思?”落英抖手将花瓣抖入风中,声音依旧漫不经心。 宁君惜眉头猛地一皱,很快又耸耸肩膀,一脸随意,“你若想动手,机会很多,我实没有必要这般提防你。” “你如此想最好。”落英轻笑出声,“还有些你想知道的,愿不愿意看?” “你可以说。”宁君惜不假思索道。 落英摇摇头,抿了口 茶,“巫族,典籍中又称半灵族,生于幽州深林,巫术诡异莫测,躯非物质化,而是能量化,是最接近神灵的……人。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据我所知,巫族随着秦王朝覆灭被南周王朝所覆,无一人生还。”宁君惜试探道。 “或许当时还是逃出了些巫族血脉的,但这几百年繁衍下来,应该不可能有真正意义上的巫族人了。”落英见宁君惜目光审视,补充道,“那些孩子是用得巫术,但我先祖不是巫族,而是与这片花海有关。” “总不会是忘花吃了人。”宁君惜又试探了一句。 “我很少说假话。”落英起抖落了衣衫上的花瓣,往祭台方向走,“你不想看幻境,我便给你看些真实的,只是……” 他说到这里,微微摇头,“你若付得起代价,可以跟上来。” 宁君惜略一犹豫,伸手进口袋摸了摸小怪,小跑跟上。 祭台上,落英与宁君惜各坐于一处阵眼上,并不见落英有什么动作,四周有风起,渐渐吹得花瓣四起,随风打着旋儿,铺天盖地往祭台方向涌来。 “真的是只要有人坐在阵眼上,阵法便能自行启动。”宁君惜声音难免有几分讥嘲。 “这不是阵法。”落英却是摇头,手中寒光一闪,手腕上便多了个几寸长的口子,瞬间鲜血汩汩。 “你……”宁君惜吓了一跳,见落英面色平静,眉头微皱,镇定下来,“你要做什么?” “当年你给我的,我还给你。”落英却不理会宁君惜,朗声道,“我后悔了!” 宁君惜眉头紧皱,看着落英脚下鲜血滴滴,在纹路间逐渐蔓延,将一个个凹槽填满,忍了忍,终于有些忍不住,又喊了句,“你疯了!” 远处吹了一阵香风,整片花海都摇曳起来。 “她来了!”落英脸色微白,声音却是平静。 “谁?”宁君惜下意识问。 落英并未回答。 风打着旋儿,乱花纷纷迷人眼。 宁君惜心中却是一颤。 万千花朵在风中摇曳,却都一致开向了祭台方向,如同千万人直视着祭台上的人,诡异至极。 “是我欠你的,你尽管拿,不属于你的,放手吧。”落英轻轻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忧伤无奈。 花丛间传来细细碎碎的笑言。 “嘻嘻……你不是说什么都可以补偿我吗……你不是给我带过来了吗……” 声音很快由远及近,似在宁君惜耳畔,如风绕,声音缥缈难测。 “小家伙……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巫族吗……活死人……还是……咦,失了一魂,你怎么没死……嘻嘻……还多了一魄呢,是谁忘了拿走的呢……真有意思……” “你是谁?”宁君惜握紧双拳,大声问。 “我?”那嬉笑声倏忽远去,已到了落英边,“他竟然还不知道我是谁……真可……你告诉他我是谁……顺便告诉他……你是谁……” “湘灵,你够了!”落英声音中带了分愠怒。 “嘻嘻……生气了……”那声音又飘然远去,在花海间传,“可我不是湘灵,我是花魂……是忘花的魂……” 第三百三十一章 困 http://.biquxs.info/

午后的阳光在寒风中那般微不足道,吹得祭台上二人的衣衫猎猎,群花间的青藤在缓慢得移动,发出窸窸窣窣的细语。 空气沁在一股略带香甜的花香中,火红色的花海,缥缈的笑语仍在回,带着淡淡的讥嘲。 “忘了……解了愁……失了心……一念即是彼岸啊……” 落英子猛地一颤,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之色,“不可能!不是这样……你不是她,你是谁?” 嬉笑声在花海中随风飘,卷携着极尽凋零的花瓣。 “白骨中开出的花朵怎会忘了自己的名……怎会忘记黑暗中的悬崖……冷潮湿的和风……吸过鲜血腐的青藤……听说过无尽的怨灵的倾诉……” 黑沉的乌云带来的狂风卷起满天花瓣,黑压压得自东北方向而来,整个天地快速沉下来。 花丛的嬉笑愈发缥缈不定。 “洛霖……你忘了你的承诺……你还奢求什么呢……” 心中一直怀揣着某种期望而迟迟不愿下定决心的男子霎时目光呆滞,骤然又暴躁大吼,已然失去理智,“她回来过,她会回来了!” “她?”轻笑倏忽靠近,如在耳畔,“她不是死了吗……巫族……拥有长久的寿命……但没有轮回的资格……你忘了……” 落英瞬间沉默,踉跄了步,一下子扑倒在祭台上,他脸色苍白,手腕上鲜血依旧流淌,一红色衣衫铺开,宛如一朵硕大的忘花。 他喃喃细语,似乎不能接受现实,却已然接受了现实,“不,她上次……她若非救我……她没有死……她只是寄生在花魂上……醒的应该是她……” “我如今这样,也算是对她的交代了……”依旧是戏谑的轻笑,在这片山谷中悠悠传,“生生世世……求而不得……” 对于此事只是知道些边角而一头雾水的宁君惜皱眉看着落英手腕上血流不止,他虽如今是看戏人,却也清楚,自己随时可能称为当事人,就像之前听了那么一耳朵莫名其妙的话一般。 为今之计,只能先搞清况,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落英这般疯癫下去。 祭台不小,两个阵眼相距了两丈多距离,宁君惜便想着怎么溜过去还不让那湘灵还是什么的鬼东西注意到,毕竟他对人家一无所知。 不过,现实很残酷,局面又出乎他预料,手里更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宁君惜思前想后,还是打算直接走过去。 他这个人,实在是太喜欢瞻前顾后了,这似乎不是件好事。宁君惜暗暗给下了决心。 局面也没有因为宁君惜无计可施的碰运气变得开朗,那幽缈声音带着浓郁的忘花花香,瞬间绕。 “最好不要乱动哦。” 宁君惜子微僵,声音发涩,“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名彼岸……”低低的轻笑如同一缕微风拂过。 宁君惜想到突然而至的乌云,心中微沉。 若此彼岸还是晴川的彼岸,此事便真麻烦了。 在他往年翻阅典籍的记忆里,彼岸只生长在幽州晴川,花开十年,花败十年,落寂十年,具体怎么生长出来的典籍上只说是自白骨深渊里生长出的丧花,因诡异莫测,若被伤及又必鲜血难 止,当初也是嬴王朝的十大魔花之一,生人忌触,那时也仅仅只有巫族之人敢拿它作药引。 也正因为忘花的未知,哪怕当年的巫族都不敢保证什么,以至于从古至今,从来没有彼岸得机缘化形的例子,往往半路扼杀。 前辈们对得天地造化而生的精怪的护,也是在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的基础上的。 不过,彼岸后来随巫族及晴川的消逝而毁灭,世间便再无彼岸的踪迹,后来有人注意到一种与彼岸类似的花朵,便是这满谷的忘,只作欣赏之用,毫无威胁。 但看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记忆,知晓忘与彼岸的渊源,宁君惜实在难保这满目忘,是不是彼岸自保的欺骗世人。 只是,宁君惜更疑惑,这已有意识的花魂,为什么要选择现在渡劫? 化形的精怪需要的灵气该是海量的,而此时并不具备这个条件。 “这些天的怪事,都是你弄的,为什么?”心中没底的少年期许在这不知底细的花魂上出些话来。 “我给了他们永生,不开心自然要回来。”嬉笑声音带了些许清脆,真实了许多。 宁君惜心中愈发不安,声音却依旧镇定,“你是在提醒落英。” “他一开始忘记我了,不过又想起我了。”香风围着祭台打转,似乎在表达自己的欢愉,“一个不知跟脚的陌生人,哪有前世今生的心之人重要。” “他于你承诺了什么?”宁君惜脚步往落英方向挪了半步。 落英已经奄奄一息,周细密的纹路被鲜血浸染,四下弥漫,似乎要将他上的血尽数流尽。 那香风瞬间在宁君惜周围绕,“把你送给我……让我吃掉……” 宁君惜脑海中霎时闪过一道灵光,语气中带了分调侃,“我已经来了,可你如何吃我?” “嘻嘻,你竟等不及想死……”声音倏忽飘过宁君惜耳畔,蓦地如同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一个白色香包掉落在祭台上。 一只小葫芦嗖一下抱起香包,瞬间变作残影。 宁君惜已瞬息闪至落英侧,一把扣住落英手腕,往一侧带去,小葫芦则一下钻回了宁君惜口袋里。 风声飒飒,乌云间有闪电隐现,忘花海中如同红色浪潮滚滚而动。 远处隐隐有细碎的吟唱。 “一念起花开……一念空凋零……一念再轮回……一念生永恒……” 吟唱的声音失了之前的嬉笑,带了令人遐想的神秘诡谲,如同古老的咒语,带着奥妙无穷的魔力。 整片花海中无数花开艳丽,无数花瓣凋零,随风翩飞,卷起红色龙卷。 忘花飒飒作响,艳丽下不起眼的无数青藤快速成长,攀岩上祭台下的木质构架,密密麻麻,织成绿色的罗裳,快速攀岩。 哪怕宁君惜视角有限,看不到祭台下疯狂生长的藤蔓,心中隐隐的不安也不许宁君惜只是迷迷糊糊当个看客。 他手脚麻利得给落英包扎,心中真是又惊又恼。 他现在隐约明白了李禅那个困字的意思,是对他的警示,也是对落英的提醒,可那混蛋难道就不能直接说出来吗,或者提前打个 招呼也好啊,如今弄得这般境遇,对谁有好处? 他又扫了眼受到刺激如同傀儡的落英,真想狠狠踹了这人一脚。 你这是个什么态度,劝着人家放手,自己却来当这个祭品,难道不知道覆巢之下岂有安卵的道理,脑袋里难不成装得是浆糊吗? 他心里愤愤,也无可奈何,伸手去拍落英的脸,“你醒醒!别睡啊!” 落英眼睛艰难睁开一条细缝,嘴唇翕动。 “什么?”宁君惜凑近了些听。 落英闭了闭眼,正想说话,忽然瞪大眸子。 宁君惜想也没想,瞬间抱起落英跃起,落地心中一阵发凉。 祭台四周不知何时已围满了青藤,不知为何却并不上祭台,只是似乎毒蛇在边沿上摇曳,时不时往前探一探,又迅速收回。 这简直就是走投无路了。 宁君惜心中暗暗后悔为什么要跟上祭台,为什么要信落英这个呆子,能信前世的人不是傻就是痴。 轮回之说,便是老头子也不敢打包票,毕竟地狱存不存在,鬼有没有,谁也不知道,不过这世间倒是有不少通过幻境给人灌输记忆便似乎感同受过的歪门邪道,难保这个不知道是湘灵还是彼岸花的家伙是不是用得这类手段。 至于投胎之说,倒是也有可能,但他更清楚这类的内不过是机缘巧合的夺舍而已,是一命换一命,偷来的一世。 青藤的时不时偷袭让宁君惜很烦,毕竟他不擅劳力,而落英对于他沉的,不过放下落英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这家伙最后便是真死了,他也不觉得遗憾,可他放手了,他会觉得这家伙可能会活下来的,这就是个疙瘩了。 为了这么一个人,心里落下个疙瘩,不值。 他躲避着青藤有些狼狈,甚至隐隐期望被他抖了个机灵伤到的那东西能早点出来,他至少可以休息一下。 忽然,他感觉到手臂有些湿,快速瞟了一眼,愣了一下, 落英这家伙的伤又流血了,怎么不止血呢? “杀了我……”脑袋有气无力耷拉在宁君惜肩膀上的男子虚弱的声音传入宁君惜耳朵里。 宁君惜差点一个踉跄,好在还能保持镇定,目不斜视道,“你说什么?” “匕首上涂了花汁,血止不住的。”落英声音愈发低弱,“我没想着活,这是我欠她的。” 宁君惜皱皱眉,实在有些搞不懂之前花汁不会伤人,如今怎么就止不住血了,声音依旧淡定,“别说话。” “你听我说……”落英绪略有激动,“她不是我要等的那个人,她没有底线,若如愿,后果不堪设想,我……可能对她有用……杀了我……” 宁君惜没说话,只是忽然有些好笑又怜悯这个男子。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复杂的人? 落英有些急促的喘气在宁君惜耳畔不断,“快,不要……” 他忽然愣住了。 不时舞动的青藤上,一朵朵忘花生长,绽放,逐渐也如花海密密麻麻,艳如鲜血。 一红衣的女子站在祭台边沿,嫣然浅笑。 她轻轻喊,“洛霖……”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一场萧索的花雨 http://.biquxs.info/

祭台上出现的红衣女子并非是落英失血过多的幻觉,因为这个女子也出现在了宁君惜视野中。 她笑容甜美,似乎不知多少年前携友而来的那个少女,秋水眼眸中除了这个年纪的少女怀,还有灵动俏皮的颜色,意气风发。 这女子,分明与湘灵生得一般无二啊。 落英愣愣看着不远处那个心心念念百年的人,嘴唇颤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他被师父收留,初至忘谷时,也是不相信荒诞不经的轮回之说的。 那时的他仅仅十岁,刚经历了飞来横祸,家破人亡,再加上与实际只是接触了不到一的师父来到这个陌生环境,心中除了伤悲只剩下迷茫懵懂了。 他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想与其他任何人交流。 谷里除了师父,也有一些流落到这里的其他孩子,大大小小,因为他的搭不理人的格以及是师父唯一的徒弟,孩子们便都有些看不惯他,大的孩子常常带着小些的孩子找他的晦气,有时往他上糊泥巴,或者将他推到水沟里去,或者将他扭打一顿。 师父知道这件事,只是责备那群孩子一阵子,对这位避世隐居的老人说,这些也都是一群可怜的孩子啊。 当时,他很不理解师父的心思,那些孩子却因为师父的问责将过错都赖到他头上,愈发变本加厉地折辱他。 渐渐,他便不再同师父告状。 他讨厌这里,想念慈的母亲及和善儒雅的父亲,他们在外面都属于能够温饱不受欺负的家庭,可现在外面的家都没了,他只能在这里,所以常常在深夜时一个人躲到自己花海里低低抽泣。 师父不许孩子们进花海里,知道了便会大发雷霆,他当时却只知道那是不可能有人的地方。 有一次,他哭泣半夜睡了过去,隐隐约约感觉有人推他,还喊,“你是什么人呀,怎么睡在这里,醒醒?”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到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红衣小女孩眨巴着一双水灵眼眸看他,一笑似乎能把人心都化了。 他呆了呆,脑袋中忽然想到忘谷中都是白衣,哪有穿红衣服的小女孩,顿时脱口而出,“你是谁?” 小女孩掏掏耳朵,在他边坐下,歪头一脸埋怨,“我本来是在睡觉,可最近有个鼻涕虫大半夜地老在我耳朵边哭,吵得我也睡不着呢。” 他有点局促不安,不太明白小女孩的意思,却也能明白些小女孩的意思,低声道,“对不起。” 小女孩却忽然笑起来,如同金铃般清脆好听,“其实我一个人也很无聊的,你要是以后每晚都来陪我说说话,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乐意不乐意?” 他看着小女孩如花的笑脸,没说话,却忍不住咧嘴笑起来,哪里不愿意呢,便是永远不出去了他也愿意。 以后的子里,哪怕他依然白天受很多委屈,晚上却有个漂亮耐心的伙伴听着他诉说,或者两人随便聊些什么,他渐渐对忘谷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可有一天,那群孩子闹过了,他们非要他钻他们胯下,还往他上撒尿,弄得他的衣服污秽不堪。 那天,花海里凭空卷了一道龙卷,将那些欺负他的孩子都卷进了花海里,他愣愣看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现在就跑进花海里找那个小女孩,连忙踉跄跑开了。 那天傍晚,师父不知为什么,大发雷霆,狠狠甩了他一袖子不说,还将他锁在了茅庐里好几天,不给吃喝,等他被放出来,他已经饿得皮包骨头,奄奄一息。 师父问他还敢不敢,他满腹茫然,却是又饿又怕,不敢询问,只使劲点头,师父这才面色缓和下来,亲自给他洗澡,换了衣服,又给他煮了粥,摸着他脑袋语重心长说,“以后,不要去找她了。” 他心中咯噔了一下,终于知道是为了什么了,原来师父是知道那个小女孩的,可师父为什么不让他找她,他心中涌起酸涩,略带哭腔道,“为什么呀?其他人都欺负我,就她不欺负我。” “她会要了你的命的。”师父轻轻叹了口气,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以后,你跟着师父住,他们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他却是心中又咯噔了一下,那就不能再去找那个小女孩了,他哭丧着脸,满脸不愿,可师父却似乎没看到,起坐去蒲团那边,“明起,师父开始教你东西,吃完了好好睡一觉。” 他没应声,只是低头喝粥,最后在粥下吃到一个不知什么鸟类的只有拇指大小的蛋,让他愣了半天,然后,将蛋连着壳一口吞入了嘴里,彻底断了找那 个小女孩的想法。 此后,他才知道那群孩子都死了,他惴惴难安,想不通那女孩子到底是什么人,他哪怕多么厌恶那群孩子,也没想过要杀他们,于是,他更坚定了与那女孩子断绝关系。 再之后,师父又变回了那个慈祥和善的白发老人,整除了心谷里一百多个孩子的生计便是钻研他那不知多少年的大杂烩。 师父说,这山谷里藏着不为人知的巫术传承,细心的人才能参透领悟。 师父说,真正的修行是博采众长,而非一家独大,是立足于人,而非高人一筹,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岂因一人能力之高低而变? 师父教给了他炼体术,炼气术,巫术,儒学,法学,阳学……五花八门,也如同师父自己的研究,一团大杂烩。 他很喜欢学这些东西,关于那个红衣女孩子的记忆也渐渐被这些东西覆盖,他的天资常常让师父惊叹又怅然,因为师父在外面也不过是个迈不进宗师门槛的老废物,而且师父也常常感慨自己的无能,空损了先辈的名声。 若是让他一直这般,他倒是乐意至极。 可一切却从他十八岁生辰的那晚开始改变。 那时他已经搬出了师父的茅庐,那些与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们也已长大出谷,只剩下了对他充满崇敬的可孩子。 那晚,他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梦到一个男人抱着个红衣女子哭泣。他猛地醒过来,心里有些不舒服,便出屋子透透气,结果看到花海中站着位红衣女子,痴痴看着他。 他一时没想起是那个陪了他很多个夜晚的青梅竹马,毕竟已经八年了,立即厉喝道,“什么人?” 那红衣女子转往花海深处走,他想去追,却倏忽没了人。 这时,师父从旁边茅庐出来,询问怎么了,他心中狐疑,却不知为什么不想与师父说,便含糊敷衍了两句,师父也未多问,这一事便这般揭过去了。 再之后,他时不时会梦到很多莫名其妙的画面,梦到一位红衣女子,梦到一些从未见过的人和经历过的事,梦到红衣女子清脆如银铃的笑声。 他渐渐记起了那个花海里的女孩,想起了同样清脆的笑声。 那个不知鬼神的女孩子,他与她到底有什么渊源? 他忍耐了一年,终于忍耐不住,打算入花海去找那个女孩子问问,他实在不想一直这般煎熬了。 那天晚上,他悄然入了花海,听到花海深处有女子嘤嘤哭泣。 他并未犹豫,循着声音过去,看到一个纤细的背影背对着他,一红衣既熟悉又陌生。 他脑海中不自觉浮现梦中的那个红衣女子,让他不自觉眯起眸子。 “洛霖,你回来了。”那女子忽然回头,熟悉的面容刺了他的眼,让他眼前一阵眩晕。 “灵儿,我是落英。”他尽量镇定说。 “不。”女子忽然又哭泣起来,“我等了你几百年,你就是洛霖。”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才不信女子的话,声音冷淡下来。 女子愣了愣,睁大眼睛,眼眶里泪水莹莹,不可置信,“你不认识我了。” 她声如泣血,“你不记得前世之事,难道连听你诉苦的那个小女孩也忘了?” 这是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顿时动了恻隐之心,声音便跟着缓和下来。 两人关系都缓和下来,一切便都变得很好说话了。 女子交代了她是巫族巫女的份,交代了洛霖与她的恩怨仇,她还说,巫族天生受上天眷顾,除了拥有常人难以期许的天赋,在少数巫族人上还能实施一种绝命咒,以血起咒,可引天地共鸣,这方天地都会记住。 她说,那些人欺负他,她心疼,他去她那边倾诉,她也心疼,那天她看到那些人那么对他,她气疯了,想着那些人都消失,他便再也不会受欺负,她不是故意的。 她说着说着渐渐有了些笑容,开玩笑道,“你若觉得自己不是洛霖,那咒语便对你没有任何作用,你可敢赌?” 因为这一番开诚布公,他渐渐不再怨她,又重拾了幼年时的那份友,博览群书而一直对轮回之说嗤之以鼻的他便也半开玩笑道,“赌便赌,你若赌输了,如何?” 她俏皮说,“输了我再不见你。” “傻丫头!”他敲了她一个板栗。 之后,他时不时半夜与她聊聊天,免得这个他唯一的朋友嫌闷,而他站在花海前欣赏满目火红时,成片忘花便会无风摇曳,看的他不免会心一笑。 很长的一段时间 里,两个人心照不宣守着心中的这份默契与欢愉。 毫无疑问,对于从小孤单的他来说,这么一个玩伴,很重要和依恋。 可他忘了他的师父可不止一次提醒他要远离这片妖艳的忘花海,而且精明警觉得很。 不过这个涉猎广泛的老人希望自己的徒儿能自己解决这个棘手问题,而且渐渐明白过来。 只是之后,老人不仅没看到自己徒儿的悔改,还发现年轻气盛的徒儿开始萌生一种他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感。 于是,一天傍晚,老人在吃饭的空档跟他理智得谈了谈。 令他吃惊得是,老人不仅知道湘灵的份,对所谓湘灵与洛霖的恩怨一清二楚,而且还说这所谓的忘只是给自己添了层和善外皮的魔鬼花。 那老人当时苦笑着说,“是她自己说的啊,你知道拥有世间最博大怀,一眼便看出这里有巫族传承的祖师爷是如何归天的吗,是以饲虎啊。” 老人最后忠劝,“无论已死巫族人还是不知来处的彼岸,都是不该存世的,亲之,恐粉碎骨啊。” 其他的话,他尚且踌躇不定,可师父的那句不该存世彻底激起了他的抵触,他猛地起,跑了出去。 他跑到自己茅庐,将房门死死锁住,脑袋中无数纷乱思绪混杂,搞的他头痛裂,不知该信谁的。 外面的天色瞬间昏暗下来,茅庐中也渐渐伸手不见五指,黑暗环境中,他心绪竟渐渐平静下来。 他想着,他应该找湘灵谈一谈,不该随便怀疑师父和湘灵任何一个人。 他几番思虑,还是决定去找找湘灵,便打开门栓。 房外正巧轰隆一声霹雳。 蓝紫色的闪电瞬间擦亮了一瞬天空。 然后,他愣住了。 他看到自己敬的师父正拿着剑对着天空,雷电在天际灌下与长剑相接,将那一红衣劈飞出去。 他瞪大眸子,一脸惊恐看着远处面目沉的师父。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凶神恶煞的人还是自己那个慈善的师父吗? 那时的他,修为与师父已相差无几。 他的资质,如师父说的那般,实在太好了。 他眼见着闪电又往那袭红衣上劈去,目眦裂,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祭出了自己的才磨砺了没几年的本命剑,同时体往红衣方向扑去。 雷霆劈在本命剑上,接着便劈在了及时赶来的血之躯上。 他扑在那袭红衣边,吐出了口鲜血,因为他来不及使用神通防御,整个人便是以普通人的血之躯硬生生承受了师父的全力一击,他感觉整个脊背都碎了,鲜血不停从口中溢出。 他听到那老人嘶吼了一声,“落英!” 他笑了笑,歪头看了眼边的女子,这女子上虽被灼伤了些地方,好在还活着,头脑一闷,再无知觉。 他再醒来,感觉口齿间有清甜略涩的汁水,睁眼看到的是湘灵苍白脆弱的面颊,他浑如同散架,但更惊讶自己竟然还活着。 “你还活着,那就好。”湘灵憔悴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你不会忘记我的,对吧?” “傻丫头,你在说什么?”他挣扎着坐起来,抹了下嘴角,愣了下,看着手背上的血污,这不是血,血不会这般清甜,“这是什么?” “不要忘记我。”湘灵轻轻得笑,“我要走了,这次是真的。” “你去哪儿?”他一把拉住湘灵的手,又愣了一下,缓缓低头,白皙中的血色刺痛了他的眼,“你做什么了?” “我现在是精怪,我的血可以救你。”湘灵笑得依旧清浅。 “你疯了,我不需要你救!”他手忙脚乱给她止血,却感觉肩膀上一沉。 “你输了。”湘灵软软靠在他肩膀上,轻声说,“生生世世,求而不得。” 他如遭雷击。 “我要走了,再也不会见你了。”湘灵轻语。 “不,输的是我,你赢了,你不能走。”他彻底崩溃,似乎他真成了当初那个抱着女子哭泣的男子,“不要走,你不要走,我什么都答应你,都可以补偿你,别走……” 他惊慌失措,那一刻,他信了轮回,却只能无助摩挲着湘灵肩膀。 “我记住了……”湘灵轻轻说,体在如同泡沫般消失。 最后只留一缕香风。 风卷起满目花瓣,却如同一场萧索的雨。 第三百三十三章 彼岸花的小忧愁 http://.biquxs.info/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经历了生离死别的痛彻心扉,看到了失而复得才会有甘愿飞蛾扑火的决心。 落英看着不远处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子,她笑得一如往昔,他疲惫的脑海瞬间如一股清泉流过,无尽的思念却已不多的理智淹没。 对,他要让她回来,活过来,不再要她只是花海中的一阵风,彼岸化形的诡秘他不管,他人的生死也与他没关系,善恶是非丢了也就丢了,他只要一个她,他什么都不要了。 他浑浊的眸子染上一层绯红。 宁君惜转头也看到了那个红衣女子,与他看到的那几段记忆中的女子生得一模一样。 天底下哪里有这般巧合的事。 宁君惜连忙去看落英。 一股大力忽然猛地推在宁君惜胸口,竟将宁君惜撞倒在地。 落英跌在另一边,似乎回光返照,忽然疯了般撕扯宁君惜给他包扎的伤口,可惜原本的涓涓细流还是不急不慢,滴滴融入那些细密玄奥的纹路里,不断弥漫,伤口反而被抓得血肉模糊。 宁君惜瞠目结舌了下,连忙扑过去把落英按住,不让他动弹,抬头冲那女子吼,“你做了什么?” 落英却不知哪儿来得力气,似乎野兽疯了般剧烈挣扎。 女子铃铛般咯咯娇笑,带着戏谑和讥嘲,“他要去死啊。” 宁君惜暗骂了一声混蛋,顺手就将落英整个右臂都冰封了起来,这般也就废一条胳膊,至少还能留命,一只手死死压着落英背脊,“你到底想要什么?” “要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和一副毕竟特殊的身子。”女子眯起眸子,眼眸中流动着狡黠妩媚,“你和他刚刚好。” “你信不信,我毁了这祭台?”宁君惜一脸认真。 他原本只是吓唬吓唬,毕竟下面都是忘情花,他若毁了祭台,他自己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可‘湘灵’一下子就不笑了,忽然直勾勾盯着落英,似乎女鬼盯着自己的猎物,满是阴沉幽怨,“你不是要弥补我吗?” 她眸子中透出一阵绯红,似乎充满了仇恨与暴戾,“这就是你弥补我的吗?” 落英似乎着了魔,嘶吼着挣扎愈发剧烈,他不知从哪儿来得力气,猛地站了起来,匕首就往自己大腿上扎去。 宁君惜手疾眼快,一把抓住,“落谷主!” 几根蓄势待发的青藤嗖一下而来,往宁君惜四肢缠去。 宁君惜因为跟落英抢匕首,速度就慢了半步,连忙抓住差点缠手腕上的青藤,猛地甩了出去,手掌上扎了密密麻麻一层细刺。 之后,他瞬间数次闪避,再没让青藤碰到,但一抬头落英已经扎在了大腿上,还准备扎第二下。 宁君惜眼见阻挡不及,脑袋中灵光一闪,脱口,“生生世世,求而不得。” 落英动作果然一僵,目光呆滞抬头。 “你若是洛霖,你所求皆不得,你确定你救得了她?”宁君惜松了口气,连忙解释。 落英身子僵硬起来,然后剧烈颤抖起来。 “找死。”‘湘灵’脸色陡然阴沉,区区一个血食,竟然敢阻止它的血囊放血,还指责它。 祭台四周才平息的青藤如同发疯往宁君惜和落英方向袭击过去。 宁君惜早有预料,连忙一个打滚,抱起落英闪到一边。 那些青藤这次却没了之前的恭谦,调转方向,一股脑入绿浪涌来。 宁君惜见那些青藤都扬得挺高,似乎刻意不去碰祭台,便一个打滚,结果那片绿浪瞬间将头顶遮得密不透风,四周顿时乌黑一片,寂静一片。 “诶?”宁君惜有点懵,这套路不对啊。 “哎呦!”他一抬头,猛地被青藤上的刺扎了脑袋,索性趴在祭台上,将落英往一边挪了挪。 然后,他吹着了只火折子。 落英喘息得很剧烈,似乎鱼儿丢到了土地上那般可怜。 “你这家伙啊,还真是活该。”宁君惜感慨了句,拿芥子戒中的药给这家伙吃了点,又挪到落英腿边给他涂了点,拿东西包扎了下,四下照了照。 头顶似乎放大了的麻衣,墨绿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很是新奇。 说来奇怪,这次明明只自己一人了,可宁君惜竟然一点不觉得紧张,反而有点局外人的错觉,便比如现在,他竟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全,还有心情觉得头顶的东西新奇。 他觉得自己这种状态很不好,毕竟这里是忘情谷,他来了很多天了。 他收回纷乱的思绪,往四周爬了爬,又怕回落英身边,“落谷主?” 落英似乎睡着了,并且回应,但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宁君惜叹了口气,以他如今所知,让他推演其中的恩怨情仇实在是难为人了。 他发呆了一会儿,摇摇头,以两只手臂为支撑,又去四处探探了。 这里空间太狭隘,随便掐个法诀都可能自己伤到自己,他需要四处看看,想办法出去,否则那湘灵有什么动作他们只能束手待毙。 半路上,他忽然想到,落英为什么要割手腕放血,于是他拿出个小刀赶紧在祭台上使劲刻了几笔。 狭隘空间,渐渐飘荡起一种甜滋滋的花香,似有若无。 头顶乌云密布,黑压压得堆积了一层又一层。 风吹忘情花海或者说彼岸花海摇曳,一身红衣似乎幽灵飘飘荡荡。 她看着头顶的乌云,眼中流露着的却不是激动或者紧张,清澈眸子中可见淡淡忧伤与迷茫。 她是彼岸,却也是湘灵。 湘灵的能量是老天爷给它的机缘,让它开了窍,成了这片花海的精灵,但它也继承了湘灵的记忆。 懵懂时的它,如同一张白纸,湘灵的七情六欲却成了它的万般涂鸦。 它无法选择自己的爱和恨,所以也学不会释怀和宽容。 它怀着畸形的情感,先将真正的洛霖杀死在了这片花海里,然后一次次将湘灵与洛霖的记忆灌输给进入这谷里的每一个人,将他们折磨死,然后将他们的血肉吃尽。 这种方法既让它愉悦,又令它的修行变得轻松而快速。 直到有一天,谷里来了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穿了一身白色衣袍,身后跟着两个年轻漂亮的青年人。 它一眼就觉得那老人很厉害,但它更觊觎两个青年人的肉体,那是极其美味的食物。 所以,它想着偷偷摸摸吃掉那两个人,一定不能让那白胡子老头儿察觉,可第一次露面,它就被老头儿抓住了。 老人当时看了它好一会儿,时而皱眉时而眼神闪烁,时而杀机迸现,吓得它不敢动弹。 最后,老人却只是幽幽叹了口气,往它手腕上套了个金镯子,说了句,“不许摘下来,否则我便杀了你。” 以后,它跟了这老人百年,直到有一次一群人闯入谷里,它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与老人打了一架,那老人最后将那一群人都打跑了,可受了很重的伤。 那时,它第一次闻到老人的血,那般香甜,一定十分好吃。但老人对它很好,它知道自己不能吃老人,要知恩图报。 但老人的伤不仅没好转,反而一天天越睡越沉,有时候它叫都叫不醒,醒来还时不时咳血。 有一次,它嗅着那血为实在忍不住,就去舔那手帕,还舔去了老人嘴角的血,结果被一个师兄看到了,那师兄不由分说便要杀它,说它本性难移。 它自觉没错,可另一个师兄听了也要杀它,它不会打斗,被两个师兄打得差点死掉,躲进了花海里。 之后,它越想越气,觉得自己就是没错,于是每天都偷偷溜进老人屋里喝老人的血,它也不多喝,而且还会给老人喝自己的血,它知道自己的血对普通人很珍贵的,这就算互不亏欠啊。 可有一天,老人睡着了,那两个师兄便想把老人埋了,它知道这叫入土为安,可它才不愿意呢,它想老人一定会醒过来的,便是醒不过来,它也会让老人醒过来的。 它在湘灵的记忆里发现一种换灵术,只要保证肉体完好,用完全能量体的能量有可能让死去的人复活。 于是把老人藏在了一个好地方,顺便把老人的一生所学都藏了起来,谁也找不到。 哼哼,才不要给他们那群坏人留呢。 精怪虽也是能量体,但并不完全,只有类似巫族,神明之类的死去便身归天地的那种才算是完全的能量体,所以能量体很难找,它找了几百年都没找到。 这期间,它没有听从老人的教导好好向善,它会捉弄人杀人,但不是杀所有人,它只杀那两个师兄的徒弟,它恨他们,但打不过他们。 不过,它不会赶尽杀绝。 能看透湘灵与洛霖感情的人,它就不杀,因为老人说过,豁达的人都是好人。 之后,两个师兄死了,活着的人继续传承下去。 因为它的折腾,忘情谷里的人一天比一天少,他们开始往谷里带孩子,孩子不懂得所谓的情爱,它杀不了,便不再管他们,不过只要谁表现出这种倾向,它立即就会找上他们。 所以,有一段时间,忘情谷的孩子除了嫡系一脉,都是不满十六岁便会被打发出谷。 再后来,它就碰上了落英。 一开始,它是同情他的,可后来落英忽然不来找它了,它便开始讨厌他,老人说,一声招呼都不打的人品行也不会太好,它等了他整整八年,这家伙连道歉都没有。 再加上,落英的资质像它的两个师兄那般好,它就更厌恶他了。 正好,那段时间,它隐隐感觉自己再过个几十年可能会有一次修为提升的机会。 它想变成血肉之躯,那样它就能出去给老人找完全能量体,它想让老人起来跟它说话,于是它打算在落英身上用一种叫换血咒的巫术。 这种巫术能让它变成半人半精灵,当然落英也会变成,只要他还能活下来,于是它筹谋了那个局。 它诓骗了落英,又故意出花海挑衅那个白花花胡子的小辈,引得那个小辈气急想杀它,那小辈是真傻,也不想想他那不入流的手段,能对付得了谁,当初他的小命还是它故意留的呢。 结果那傻小子竟然替它挡了一击,自己晕死了过去。 它才不会领这傻小子的情,将那个想跟它拼命的白胡子小辈吃掉后,就把这傻小子拉到花海里换血了。 等那傻小子醒了,对它还感动得要哭,它要在肚子里笑死了,好在它忍住了。 当时,它觉得这么逗人还很有意思。 再后来,那傻小子心灰意懒,一群孩子又缠着他要吃的,它眼见着那傻小子将一个个小孩子用巫术变成了活死人,觉得更有意思了。 那傻小子想过自戕,可它怎么愿意呀,就每次在他呆呆看着花海时摇上一摇,那傻小子果然渐渐恢复了神采。 之后,它竟然遇到了它真正等了几百年的人,天哪,它差点没忍住一阵风将那个少年掳去老人那里,不过想到傻小子身体里留着自己的血,它就渐渐平静下来。 它有条不紊地按照自己的布局,一点点引导着那傻小子想起他,以花香引他入梦,不过那个秃驴真讨厌,一次次提点那傻小子,差点让它穿帮。 不过,好在那秃驴最后走了。 现在,它将傻小子与那个少年都困住了,它本来想先完成换血咒的,可那个少年竟然阻挠它,它差点没忍住把那少年杀掉,好在忍住了。 可它又记得老人说得,最难得便是患难与共,这种人你若碰上,好好珍惜。 那个少年是好人,可要等下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啊。 那要它怎么办? 第三百三十四章 寄生 http://.biquxs.info/

青藤围成的狭窄空间密不透风。 宁君惜折腾了一阵子,觉得心跳得有点过快,按了按口,猛地反应过来。 最糟糕的局面不是等着外面人的宰割,而是他若不主动出击,可能会被活活憋死在这里。 宁君惜脸瞬间就黑下了来,这种死法,还不如就让他死在黑暗峡谷里呢。 他爬回落英边,叫了几遍落英,想问问这家伙跟湘灵到底有什么仇,也好知己知彼,但落英已经完全昏死过去了,他叫得闷气短,落英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已经觉得心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脑袋有些晕乎乎的,知道若再拖延,可能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了。 他只好不再管这一茬,摸索出一张三品焱灵符,一张四品冰鳞符,一咬牙,干脆再赌一把。 往落英脚边爬了爬,伸手就将那三品符篆掷了出去。 接着,一道真气快速打出。 他前瞬间出现一堵冰墙,接着,冰墙后呼一声一片火红。 宁君惜赶紧往后扭了扭,退到落英边。 空气中散发出一种古怪呛鼻的味道,几个呼吸,有些清凉的空气自四面八方涌来,头顶透出微光,那种憋闷顿时豁然开朗。 那些青藤果然自己让开了。 宁君惜松一口气,却听到外面忽然轰隆一声巨大闷雷声,紧接着,他还没看清楚外面什么况,一股香风卷来,一下子把他抛在空中。 宁君惜想也没想就拉住了落英。 两个人齐齐从祭台上抛飞出去,一头栽向了花海里。 下面开满了火红的花朵,遮住了错综缠绕的青藤缠绕。 宁君惜脑海中却不自觉想到青藤上那些毛绒绒的尖刺,顿时寒毛都立起来了。 他整个掉下去,岂不是会被扎成个刺猬。 千钧一发之际,他转念就从芥子戒中拿出了一张符篆,甩了出去。 那张符篆发出一阵并不刺眼的淡蓝色光芒,方圆数尺的忘花霎时被冻成了一个个冰雕,被宁君惜和落英一砸,噼里啪啦碎成了无数块。 宁君惜被摔得七荤八素,却顾不得自己,以最快速度一个打滚做出防御姿势。 一道光忽然照了过来。 自云间,折出一道道璀璨的五彩光芒,照在了祭台上,流转至花海中。 风声飒飒作响。 整片花海倏忽燃起白色的火焰,无数忘花飒飒摇摆。 这是焱劫。 焱劫是天火劫的一种,以至阳之火灼烧,并不算很厉害的一种劫。 宁君惜一面奇怪老天爷这么开明了,一面暗暗庆幸天火劫还是讲道理的,没找上他,忽然就看到落英上呼一下着起了白色火焰。 “天呐!”宁君惜惊呼了声,猛地往一边跳了一步,又瞬间理智回归,一道符篆打出。 落英上咔嘣咔嘣结了一层冰,可下一刻就咔嘣咔嘣碎掉了。 “怎么回事?”宁君惜大为吃惊,可如今形也容不得他多想,盘膝而坐,以自己真气转化为水属真气输入落英体内,以免这家伙被烧得渣都不剩。 四周的忘花在炽的火焰中扭曲,沙沙的声响不知是风声还是忘花的哀嚎。 这个过程持续了近一个时辰。 花海中起了风,白色的焱火在渐渐熄灭,风卷起已然焦卷的花瓣,围绕祭台,不断汇聚,扶摇而上。 祭台上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长啸。 宁君惜猛地睁眼,见到一道红色的光柱骤然冲霄而上。 云层在那一道红色光芒灌入后剧烈翻滚起来,还没等宁君惜反应过来,一道粗如水柱的紫色闪电轰隆一下将光柱劈开。 光柱溃散一瞬,继续横冲直撞。 接着,又一道闪电横劈下来。 闪电足足劈了七次,那光柱彻底溃散。 天地安静下来。 风停花落。 “这是怎么回事?”宁君惜起抬头见乌云压顶,云海翻腾,闪电引于其中,似蓄势待发,微微皱眉,不能理解。 从天火劫到天雷劫,这劫数跨度实在大得离谱。 想不通,他索先不想,只是心中庆幸现在的形,似乎那湘灵未渡劫成功,真是有惊无险哈。 他有点开心拍拍衣衫,弯腰探了探落英鼻息,很微弱,不知道还能不能过来。 他耸了下肩膀,这次便是落英死了,他也不会同,谁让这家伙心不正呢。 不过,送佛送到西,他还是决定稍微救一救,让李禅三个人多等些时候。 他有些艰难把落英扶到背上,正想起,忽然一声炸雷在云端炸响,吓的宁君惜差点把落英扔掉。 他捂住额头,心有余悸,并未注意到一缕细小的清风吹动他衣衫一角,倏忽不见。 “小主人!”远处传来孤风的呼喊。 “这儿!”宁君惜这才想起这三个家伙,抬手喊了一声。 几个呼吸,三道影站到宁君惜面前。 “忘花把我们困在了外面。”孤风头低得很低,这次的失误是他们的失职。 “你们没事便好。”宁君惜打量了三人一圈,暗暗感慨三人的好运气,殊不知只是湘灵不想滥杀,“来个人,帮我背着。” 死神在宁君惜后接过落英,扛在肩上。 宁君惜看得抽了抽嘴角,倒是没说什么。 五个人去了宁君惜茅庐,一路上那些孩子却是一个不见了,宁君惜也不觉得意外,将落英安排在自己茅庐里,给他收拾了下伤势。 这家伙这次可算是丢了大半条命了。 不过,在宁君惜给落英看伤时,发现这个家伙体质很奇怪啊。 落英一连睡了三,宁君惜跟李禅怄气,就是不想出去,索待在忘谷一边照顾落英,一边翻找书籍打发时间。 在落英的书架上有个上了锁的箱子,也被宁君惜翻了出来,不过又放了回去。他没有随便看人家的习惯。 第四晌午,宁君惜给落英才喂了两勺糖水,落英就咳嗽着醒了过来,睁眼见到宁君惜还执迷不悟问,“她呢?” 宁君惜皮笑不笑道,“你说呢?” “她……”落英一下子目光呆滞,几个呼吸闭上眸子,“我对不起 你。” “这些没用的便不要说了,你好好养病,对谁都好。”宁君惜冷了脸,起声音淡淡道,“孤风,你喂他。” “不……不用。”落英连忙说。 孤风却是不听落英的,面无表伸勺过去。 落英看了眼宁君惜,又看了眼糖水,轻轻一叹,张嘴将那糖水喝掉。 宁君惜走出房间,转到玉石屋里,这位冷冰冰的女子正埋头画阵图,连忙起肃立。 “找到出口了吗?”宁君惜弯腰看了眼阵图,潦草的布图让他稍微有点看不惯。 “还需要再去花海里看看。”玉石声如玉石。 “可以与死神一起去。”宁君惜直起子,终于还是没忍住点了点亮出最乱的地方,“吃没吃过丝团子?” 玉石一愣,低头道,“不知道。” “很是一团乱麻。”宁君惜开了个玩笑,又哈哈一笑,“走了。” 玉石愣愣了会儿,微微摇头,将阵图卷起,卡在腋下,往花海中走去。 玉石去了花海里半天,不仅找出了山谷出口,还带回来了个人,李禅。 宁君惜看着李禅笑得一脸无辜,火气蹭蹭蹭就上来了,不过好在没当场发作,转到茅庐里又将三人屏退,才皮笑不笑讽刺了句,“走得干脆,还回来做什么,面子可真大。” “还行。”李禅不好意思摸摸脸。 宁君惜压了压火气,不愿与他装疯卖傻,开门见山问,“这里的事,你知道几分?” 李禅自知理亏,有些讪讪看了眼宁君惜,却还是顾左右而言他,“那天动静又那么大,我们在外面等了这些天,你一直不出来,你师娘让我问问用不用进来收尸。” “很有意思吗?”宁君惜一下子站起,满脸怒意,“都到了现在了,你还装糊涂,以为我傻还是你傻?” 李禅咳嗽一声,“我傻。” “你……”宁君惜气结,深呼吸了口压制住火气,念及之前的分,到底没跟他翻脸,“你不想说便不说,我现在不想回去了,你们先走吧。” “你师娘那边……”李禅满脸为难。 “让玉石跟你一起走。”宁君惜坐回椅子上,抵住额头。 “那我明走?”李禅小心翼翼。 “随你。”宁君惜不想理会他。 “今晚,我会取一个东西。”李禅又说。 “你去同落英说。”宁君惜完全不想再动脑子。 等他再抬头,屋里已经没了人。 宁君惜有些烦躁捶捶脑袋,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他略微有些嗜睡,但他又不想睡,便不时头疼得厉害。 他起站在门槛上,让晚风稍微给他提提神。 不过,他又愣了下。 此时,窗外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成片的忘花这些天凋零得厉害,铺了满地红粉。 但他无意间看到,花海中的忘花在夜风中摇曳,却给他一种有人冲他招手的古怪感觉。 他只当是自己这几天太烦躁,便没理会,嘱咐了孤风再给落英熬一碗药,自己又去落英书房里翻出几本书看。 第三百三十五章 尘归尘,土归土。 http://.biquxs.info/

哪怕满谷的忘不见半点寒冬的萧条,霜寒之气仍悄然无声透入室内,山风一吹,未关严的窗扇吱呀一声便打开了。 宁君惜猛地惊醒,抬头四顾,见只是窗户被风吹开,才低下头,单手抵着额头平复砰砰直跳的心脏。 寒风吹得窗台不时开合,发出吱呀吱呀的规律声音,在这安静寒夜中略有些诡异。 宁君惜锤了锤脑袋,将面前的几本书合上,整齐摆在桌角,起去关窗,见到傍晚时堆积的漫天云彩不知何时已经不见,幽蓝天幕一轮明月高悬,不由怔忡。 他蓦地想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诗句,又瞬间有些好笑自己的伤悲秋,便打算关上窗户。 窗外忽然一阵狂风吹入,卷携了大片花瓣。 宁君惜挥臂后退了几步,探头往外看,见窗外还是月明星稀的祥和景象,眉头不由皱了皱,关上窗户,推门出屋。 屋外忘花随风舞动,飒飒风声似乎无数人窃窃私语,寒凉如影随形,丝丝缕缕沁透衣衫。 宁君惜小跑去落英房门前,一直在门外守着的死神悄然从屋顶下来,目光询问看宁君惜。 “不必管我。”宁君惜摆了摆手,上前听到屋内均匀的呼吸声,站直子,冲死神笑笑,转沿着小径往回去。 死神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不多想,继续跳上屋顶,借着暗角落掩藏住形。 在宁君惜回房间的路上,见到花海里有个白影一闪不见,他心中不由一紧,猛一提气,掠追去。 月色皎洁,黑夜中的花海间微可视物,宁君惜眼见着那白影在花海中晃了几次,竟未追到半点那白影踪迹,不由心中嘀咕。 “尽力而为。”他直接把小葫芦放了出去。 小葫芦拍拍膛,嗖一下钻进了花海里。 有了小葫芦帮忙追,宁君惜倒是不急了,在花海中缓缓行走。 没走多久,花海中卷起一阵风,现出一个隐隐约约的影。 宁君惜猛地往后跳了一步,刚想说话,那影忽然侧跪了下去,嘤嘤哭泣。 宁君惜的话顿时被噎在了嗓子眼里,半晌才结巴道,“你……又想……做什么?” “你是好人,我活不长了,只想拜托你一件事,你若能完成,我愿将巫族传承双手奉上。”湘灵声音也细若游丝,却掩藏不住的凄苦。 “我不感兴趣。”宁君惜往后退了一步,“你不如再找落英试试,他还活着,段时间内应该也死不了。” 湘灵并不言语,哭得愈发伤感起来。 “若那白影是你装神弄鬼,我也就没必要再找了,告辞。”宁君惜又退后了一步,转离开。 湘灵猛然抬头,面色狰狞,往宁君惜后扑去。 宁君惜早有提防,侧一躲,反手一张炙魂符打了过去,眼皮都没眨一下。 “哎呦呦,手下留啊。” 一道白影倏忽挡在了那张符篆前,手上一金钵一合,抱在怀里,连声道,“阿弥陀佛,好险好险。” 宁君惜皱了皱眉,忽而冷笑一声,“一禅禅师闲啊。” “还行。”李禅哈哈一笑,伸手去拉宁君惜衣袖,“走走,咱去聊聊。” 宁君惜退半步避开,“有话便直说,别动手动脚。” “这点小事就不认我这个师父啦?”李禅腆着脸又去拉宁君惜,“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肚子里还撑不下这一口气?” 宁君惜皮笑不笑扯了下嘴角,倒是没再躲。 “前因后果,我皆与你详说,算是给你赔不是,怎么样?”李禅拉着宁君惜手臂,笑嘻嘻宽慰,“之前我不同你说,是因为这小东西还没落网,抓不住岂不是可惜。” “若非真话,便不必说了。”宁君惜冷淡道。 “那是当然,当然。”李禅见宁君惜态度缓和下来,不由眉开眼笑,“这里的事,我一开始就知道一分,这一分还是我师父传下来的,说沧澜江上的一处峡谷后有一片枯骨埋在了花海里,让我们后辈谁找到了去超度超度。” 宁君惜只是冷眼旁观,并不言语。 “之后,我从落英那里又知道了三分,一分是知道此地是何地,第二分是知道落英被女鬼缠上了,第三分就是这朵幸运的彼岸花目标好像是你。” 李禅眼角去吊宁君惜,等着宁君惜发问,却见宁君惜冷着脸,也不知道听没听,只能自己接着说,“其余六分,我实在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了,可这花只拿纸人出气,有句话叫有可原,我若连前因后果都不知,如何算得上明善恶是非,只能将计就计。” 宁君惜眉头微微一皱。 李禅明显捕捉到了宁君惜这细微的神色变化,连忙快速说,“落英是个比你还愣头青的愣头青,没什么心眼,跟我说了那祭台,我就让他建了,拿他师父和花祭作为幌子,实际上就是想着能不能先让你留下来。” “我唯一没料到的是,你中招得太早,或者说这朵花心急了些,以至于后来我没时间再给你安排后招,不过我想着,你好歹是虚无洞天里出来的,不至于一下子就挂了吧。” 宁君惜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李禅瞬间满脸堆笑,狗腿拍宁君惜膛,“你表现得好,出乎我意料,回去了我一定跟老前辈说你的好话。” “你现在知道几分了?”宁君惜往一边挪了挪,离李禅远了点。 李禅一愣,想了想,“八分。” “其他两分呢?”宁君惜语气中尽可能表达出自己的疏离,反而给人几分骄矜清高感,让李禅忍不住想笑。 不过,李禅若是笑,估计面前小心眼的家伙脾气又该上来了,便颠了颠手里的金钵,高深莫测道,“让它开口。” …… 晨光熹微时,宁君惜和李禅才从花海中出来,直接去了落英那里,面色皆有些古怪。 李禅手一抖,一座丈长的透明棺材出现在茅庐中,激起些许尘土,其中躺着一位白发白衣的老人。 “这是……”落英愣了愣,不解看李禅。 “物归原主。”宁君惜淡淡说了一声。 李禅拍了宁君惜一下,似是责备他的无礼,将湘灵与这位老人的渊源详细说了一遍,顺便将湘灵的布局也说了一遍,一脸怜悯却不可否认的看戏表看落英。 宁君惜没李禅捉弄人的好心,转出了茅庐,略一迟疑,在茅庐前埋了一颗种子,拍了拍衣衫,有些讥嘲一笑,起离去。 …… 李禅和宁君惜又在忘谷逗留了三,五人与落英告别,乘一叶竹筏驶出峡谷,宁君惜大老远便看到岸边一缕青烟斜上云霄,有两个黑点在岸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宁君惜朝李禅示意了下,李禅便将竹筏调个头儿。 没一会儿,那两个黑点渐渐变长了些,原是两个女子,开 始蹦跳大叫。 竹筏速度加快,如水中一支箭矢,乘风而游,不多时便已靠岸。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才出来,知不知道让我等了两个多时辰啊?”王燕一下子窜到李禅面前,伸手就抓住了李禅耳朵,拧了一百八十度。 “啊,疼疼疼!”李禅呲牙咧嘴叫起来,“燕,我错了,撒手,我知道错了,姑。” 王燕哼了一声,松手道,“里面怎么样?” “差不多。”李禅使劲搓了搓耳朵。 “什么叫差不多?”王燕立即竖起眉头,伸手就往李禅腰际抓去。 李禅本能往一边跳了一下,连忙道,“鬼抓着了,落谷主好好的,就是谷里冷清了些。” “那些鬼小孩呢?”王燕显然对忘谷的况不是一无所知。 “早已往生之人,自然尘归尘土归土了。”李禅神色略显遗憾。 王燕也有点感慨,毕竟是一百来个孩子呢,不过很快又问,“鬼怎么样了?” “本来该好好渡劫的,被那小子两笔坏了事,渡劫失败了。”李禅看了眼宁君惜。 “死了?”王燕瞪大眸子。 “还没,”李禅看了眼脚下一朵小花,微微一笑,“从头开始了。” “什么意思?”王燕不是很能理解。 “漂亮吗?”李禅弯腰将脚边那朵花摘下来,深看着王燕问。 王燕立即眉头皱起,“滚!” “我给你戴上。”李禅却兴致勃勃。 “别转移话题!”王燕一下子掐住李禅腰间的软。 李禅呛了口气,满脸讪讪,“那个,佛曰,不可说。” 王燕一愣,顿时勃然大怒,“不可说?” 宁君惜不理会李禅那边的惨剧,见丝丝站在那里,略有心虚,他倒已经释怀,嘴角溢出笑意,喊了声,“丝丝。” “啊?”丝丝应了一声,眼神闪烁,忽跑到火堆前将一条半生不熟的烤鱼递过去,“吃鱼。” 宁君惜哑然失笑,伸手接过,顺便拉过丝丝的小手,“过来,我给你烤。” “哦。”丝丝低头,乖巧应了一声,跟着宁君惜坐在火堆边。 “这几天住哪了?”宁君惜往火堆里丢了两块柴,将火堆烧旺了,温和问。 “前面有一片林子。”丝丝小声说。 “难怪。”宁君惜抬手将丝丝头上一片枯叶摘下来,见丝丝瑟缩了一下,嘴角笑意愈发浓郁,将那片枯叶给丝丝看了看,“这个。” “哦。”丝丝低下头,有点局促。 宁君惜却是自在,专心致志烤鱼,见火候差不多了,递过去,“喏。” 丝丝连忙接过,也不顾烫,咬了一口,顿时呲牙咧嘴。 宁君惜也不管她,眯眼看着天空。 暖当头,让他微有恍惚。 “宁君惜,对不起啊。”边少女局促说了句,细若蚊蝇。 宁君惜回过神来,咧嘴一笑,“没关系。” …… 忘谷中,一间茅庐打开,一红衣的男子走出房间。 寒风一吹,他子似乎弱不风晃了晃,掩唇低咳了几声,走到一处新栽的幼苗前。 两片叶嫩绿滴,在风中微微摇摆。 他蹲下子,微微笑了笑。 第三百三十六章 心中一根秤,权衡天下人 http://.biquxs.info/

寒风呼啸了一夜,清凉湖上的跨水木廊悄无声息镀了一层银霜,风声依旧呜呜咽咽。 忽然,木廊上传来一阵凌乱脚步声,薄雾氤氲中现出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人,并不理会旁人,争先恐后往清凉湖外跑去。 清凉湖前的那片枯黄草地上,一头三人高的大白熊双手负后,憨憨的熊脸上露出有点滑稽的笑,眯着眸子看远处跑来的几个人。 然后它开始倒计时,“三!二!一!” “呼哧!” “呼哧!” “呼哧!” 几个少年人几乎前脚跟着后脚停在了大白熊面前,一个个双手撑膝,大口喘气。 “别停,别停,围着清凉湖来跑两圈,然后去瀑布底下冲个澡去。”大白熊拍着蒲扇大的熊掌,瓮声瓮气招呼。 “啊?” 一阵不情愿的呼声,几个少年人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个坑沿湖跑动起来。 “岳叔叔,早啊!”一身红色劲装的少女已经跑了一圈了,笑着冲大白熊招手。 “唐丫头,歇会儿喝口水?”大白熊举了举手中的竹筒,咧嘴笑道。 “不了。”唐婉晴摆摆手,“走了,岳叔叔!” 大白熊挥了挥手,抬头往东边看了一眼,嘀咕了声,“还早。” 他嘀咕完,脑袋一耷拉,就那么睡了过去。 东方微现鱼肚白时,唐婉晴跑了一圈又回来,渐渐停下,抹了把额上细汗,看到大白熊杵在那里,心知肚明一笑,上前拍了拍大白熊肚子。 “咋了?”大白熊含含糊糊睁开眼皮,隐约看到是唐婉晴,又闭上眼睛。 “快天亮了哦。”唐婉晴眨了下眼,弯腰解下手臂脚腕上的重物,转身小跑去竹楼方向。 她修行已经到了炼气二品巅峰,自然不需要这些增重的东西锻炼体魄,不过李秋白让她别丢了,正巧岳巍看谷里来的几个同龄人骨架子太松起了兴致,她便跟着练了。 岳巍打了个喷嚏,抬头看东边是有点亮了,揉了揉鼻子,仰头喝了口水,深深吸一口气。 接着,貌似炸雷的熊吼便传荡了开来。 “十!” “九!” “八!” 在岳巍数到五时,李承风已经远远能看见,这家伙大吼了一声,骤然加速。 “四!” “三!” 李承风第一个到达岳巍面前,一下子坐在地上,似乎死狗一样不想动弹了。 接着,林潇第二个,双手撑膝,大口喘气。 第三个是李湘湘,双手叉腰,深呼吸了几口气,便缓了过来。 齐思贤和林萍在最后一个数落下之际,几乎同时停下,林萍腿一软,差点没倒下,被齐思贤一把拉住,两个家伙干脆相互搀扶着,觉得嗓子眼里又干又涩。 “一圈就不行了?”岳巍斜眼看几个人,那张颇有喜感的脸上带着点讥嘲的味道,抬起熊爪点了点三个少年,“你看看你们,还不如人家女孩子,还有脸追人家不?” “有!”林潇吼了一嗓子。 剩下几个人噗一声全笑了出来。 “脸皮比熊皮还厚。”岳巍骂了一句。 这下五个人都笑出了声,尽皆赶快噤声。 岳巍倒是不在意,瓮声瓮气道,“明天再早半个时辰,跑去瀑布底下,在俺后面的罚一圈。” “要命!”李承风连忙站起来,拔腿就跑。 剩下几个人也起身就跑。 岳巍咧嘴露出一排白牙,嘀咕道,“跑啥跑,老子又不准备罚。” 他说着,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四方步子,慢悠悠追过去了。 …… 唐婉晴晨习完,朝阳已经东升,霜华反射着金灿灿的晨辉,照得整个天地生机蓬勃。 她伸了个懒腰,经过两个房间,推开房门,去挠床上还在睡觉的小姑娘痒痒,“小懒虫,太阳晒屁股了。” 两个人闹了一阵子,李柳儿终于投降,连连道,“哎呀,起了起了。” 她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扯下头绳,顿时如同顶了个鸡窝,却一脸认真警告,“不许再挠我了,否则跟你绝交。” “知道了。”唐婉晴刮了小姑娘鼻子一下,“快点收拾,去媚姨家蹭饭。” “哦。”李柳儿坐在床沿上,打了个哈欠,眼睛眯起,晕晕乎乎,最后一头栽倒回床上。 …… 清晨出门,李秋白便蹲在门槛上抽旱烟,袅袅的烟雾便青云直上,熏得竹楼前云烟雾绕。 他身边规规矩矩坐着小和尚十方,膝上放着一本经书,却在眨巴着眼看云雾间万千形态变化。 阳光明媚,背负长剑的中年人自木桥那头过来,一只白色小兽在木桥细围栏上似乎松鼠上窜下跳。 老人在门槛上磕了磕烟杆子,起身走过去,十方这才回过神来,低头赶紧翻两页书。 中年人走下木桥,老人正好也不急不缓走到木桥口,看了眼那小兽。 小兽立即跳回中年人肩膀上,缩成一团。 李秋白伸手揪着小兽后颈提起,点了点头又放回去,徐徐吐出口烟,“能接你几招了?” “只是切磋,三招即败北,分生死,五五之分。”齐实沉吟道。 “差不多。”李秋白又点了点头,转身返回竹楼,“这两日便能回来,去接一接,顺便敲打敲打那厮,再乱说话,可别怪老夫割了他舌头。” 齐实点头表示明白。 “灶占了火,吃饭这几天去苏媚那里,你带着十方去。”李秋白蹲回门槛上,摸了摸十方的小光头,眯起眸子,吞云吐雾,“回来了跟他说,老夫今日去采药,有事过两天再说。” 齐实看了眼十方。 十方下意识缩了缩脑袋,赶紧站起来,将经书往怀里一揣,起身抚了抚衣衫,咧嘴傻笑了下。 齐实默然点点头。 …… 万里雪原正是风雪肆虐时,不时一阵狂风,无数的雪花便四方汇聚而来,如同雪龙翻滚,由远及近,咆哮而来。 几个人对此见怪不怪,丝丝却是新奇,连连惊呼,最后干脆迎着那狂风乱雪跑去,一身风雪又跑回来,缩着脑袋呆呆萌萌,看得几个人好笑又无奈。 不过走得久了,大雪纷纷,洋洋洒洒都觉得碍眼,哪怕丝丝也厌烦起来。 几人入了雪原大半日,丝丝和王春燕便撺掇着休息会儿,李禅一向听夫人的,跟宁君惜商量着寻了个背风坡让几人歇脚。 李禅麻利生起一堆火,宁君惜从芥子戒中拿出些干粮热了热,给几人分食。 头顶不时有雪如盐洒落下来,雾蒙蒙迷蒙四野,火焰被风吹得倔强跳动,时不时溅起火花,显示这里并非逗留之地。 不过,几个人都没放在心上。 李禅与王春燕窃窃私语,讨论的是虚无洞天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丝丝缩在玉石怀里,歪头看着两个大人说话,死神和孤风便如同雕像,一动不动坐着。 宁君惜背靠着雪丘,闭着眸子想着心事,他隐约记得出来时遇到过林家三兄弟,也不知道三个人有没有到仲盛山。 头顶风声如鬼啸,白雪不时落在脸上,一阵冰凉。 死神和孤风握住兵器,鞘与剑的摩擦在寒风中微不足道。 宁君惜睁开眸子,见到火堆前坐了个熟人,儒衫毡帽,脱了靴子盘膝而坐。 这是个熟人。 他歪头看了眼李禅。 李禅咧嘴一笑,上前热络道,“冰天雪地的,难得凑一堆,贫僧尚有些干粮果腹,老人家可要点?” “多谢。”老人笑笑,一点不觉得难为情,将两只手伸过去。 李禅把自己的那半块干粮全部给他,又问,“老人家再来点酒暖暖身子?” 老人依旧不拒绝接过,“多谢一禅禅师。” 李禅脸一僵,咳了一声,缓缓缩回去,“前辈好好吃,好好喝,晚辈不打扰了。” 老人满意点点头,低头咬了口硬邦邦的干粮,就着口酒咽下,直到手里的干粮全部吃完,才抬头,看了眼李禅,又看向宁君惜,“这次是没口福喽。” 李禅脸抽了一下。 “这次,前辈身后没人追吧?”宁君惜微微眯着眸子,声音中倒是不见半分拘谨。 “这次是来找你的。”老人点点头。 “敢问前辈可是‘秤砣人’?”宁君惜微微坐直身子。 “似乎是。”老人不确定想了想,补充,“老夫张承禹。” “心中一根秤,权衡天下人。”宁君惜笑笑,声音却倏忽咄咄逼人起来,“敢问晚辈可做了什么了,屈尊前辈找来?” 老人又想了想,认真道,“非汝之过,却因汝而过。” “晚辈当初若未出来,前辈又当如何?”宁君惜目光冰冷下来,隐隐有些怒意。 “可你已经出来了。”老人站起身,并不赞同摇头。 “可前辈也送错了东西。”宁君惜也站起身,朗声道。 老人穿靴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宁君惜,“什么?” “当初,晚辈出雪原时,碰上了一个身份极其尊贵的人,他拿了一尊嬴王玺。”宁君惜声音笃然,“可他身不在东宫,亦非一国帝王,如何拿得起那玺,纵然搅动风云,不过乱政,前辈如何解释?” 老人微微愕然,又摇摇头,“这不一样?” “有何不同?”宁君惜上前半步,“只因晚辈一介白衣,还是前辈的那杆秤本就是偏的。” 老人眉头微皱,有些不悦,“你这娃娃,忒得牙尖嘴利。” “人不犯我,我不侵人。”宁君惜丝毫不惧。 “老夫只需一手便能杀你。”老人眉头皱得愈紧。 “那前辈的秤也不必端了。”宁君惜冷笑了声。 老人眼中骤然杀意流转,几个呼吸又收敛,沉吟半晌,点头道,“下不为例。” “前辈若再来,提前打声招呼,晚辈也好好酒好菜备上。”宁君惜退后半步,恭敬道。 “牙尖嘴利,要吃大亏的。”老人扶了扶毡帽,双手笼袖缓缓消失在风雪里。 宁君惜长长吐出口气,背后已冷汗涔涔,转头看李禅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扯了下嘴角,“我见过他,早有些准备。” 他才说完,身子顿时僵硬,缓缓转身,看到风雪中,有人缓缓而来。 然后,那人喊了一声,“少爷!” “小齐叔?”宁君惜猛地松了口气,连忙喊了声,“小齐叔!” 他才喊完,一只白色小兽从风雪里扑出,一下子扑进了宁君惜怀里,把宁君惜扑得往后踉跄了半步,咿呀咿呀叫唤起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 http://.biquxs.info/

腊月寒冬,虚无洞天虽也是萧条,比之万里雪原的白雪茫茫却是要美好了不知多少。 寒风虽是冷冽,和煦暖阳却是舒畅,让人忍不住想眯起眸子靠在墙根上晒晒太阳。 虽是远归,对虚无洞天的熟悉和亲切让宁君惜很自觉做起了东道主的角色,走在最前面领着几人往清凉湖方向而去。 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自然只有丝丝,少女对于这片山青水秀的兴致明显要比成片白雪高昂得多,似乎一个小孩子。 路上偶尔会碰上些生灵,在一群人过去免不了叽叽咕咕一阵子,既是表达对一众人的好奇,也是对清凉湖中人的尊敬。 除此之外,丝丝对毛球很感兴趣,一脸欢喜从宁君惜手里接过毛球,在看出毛球对小青充满兴趣后,就对毛球彻底没了兴致。 失去以往记忆的少女对于小青的信任和看重远比任何人想象得还要重。 入了清凉湖,竹楼里空空荡荡,齐实告诉宁君惜,李老前辈出去采药了,其余人都去训练了,要么就在苏媚那里。 苏媚这狐狸最喜热闹,此事倒不稀奇。 宁君惜一时也拿不准哪个房间住了人,哪个房间还在陈灰,便让齐实看着办,他干脆当了撒手掌柜。 结果,二楼加上宁君惜的七个空房间都住了人,剩下的两个杂物间东西满满当当,一楼都是李秋白的地盘,装的东西五花八门,连宁君惜都不敢乱动。 宁君惜苦笑不得,只能让几人先等着,他和齐实分头一个去瀑布下,一个去苏媚那里找人。 总要先让客人住下,否则太不成样子了。 一路上,毛球跟宁君惜嘀嘀咕咕,多是说齐实的坏话,宁君惜这才知道,毛球原来是吃了大苦头的,不过心中也欣慰毛球不会被自己养成猫了。 唯一让宁君惜不满意的是,毛球个头没长,竟然又肥了,这让宁君惜对于毛球的抱怨持了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 那条宁君惜自小修习拳桩的瀑布底下,此时五个少年人都在顶着瀑布水流站拳桩,一个个满脸苦兮兮,很不情愿。 瀑布前的草地上,三人高的大白熊仰面,鼾声如雷。 几丈外的大柳树下,唐婉晴在打坐练功,周身有隐约可见的青红光晕流转,在斑驳日光下很是玄奥。 一个大周天的真气,唐婉晴缓缓收功,起身见太阳已近头顶,便站起身准备去苏媚那里帮忙。 这些天虚无洞天先后来了不少人,虽然有些被分散去了外面的万里雪原,也还留了些在这里,苏媚和白柔两个人可忙不过来。 她见到岳巍还在睡觉,便过去拍了拍它肚子,“岳叔叔,起来了!” “唐丫头,走啊?”岳巍一骨碌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再过一会儿便让他们去媚姨那里,晚了又让媚姨说您。”唐婉晴嘱咐道。 “再让他们一百个下蹲就去。”岳巍站起身,咧嘴道,转头看向远处,“呦,小家伙回来了。” 唐婉晴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远处那人眨眼就近了,小小喘了口气,倒是不生分,“小岳,我找婉晴。” 岳巍调侃,“回来了不先跟你叔打招呼,就知道找唐丫头了。” “我跟岳叔说啊。”宁君惜不客气说了句,转头看唐婉晴,“我刚回来,从外面带回来几个朋友,竹楼那边没人,拿不准怎么安排,想找你商量。” 岳巍咧了咧嘴,当初他跟他老子争叔辈可是被他老子狠收拾过,最后捏着鼻子才认下的小岳这个称呼。 话说,当时其它人都叫他小家伙,凭什么最后只以牙还牙了它一个。 唐婉晴愣愣的,看着宁君惜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嗯?怎么了?”宁君惜终于意识到唐婉晴的异常,抬手去摸她额头。 唐婉晴有些慌乱躲了下,又瞬间懊恼至极,捏了捏衣角,欲言又止,一脸着急。 宁君惜也觉得自己不太妥当,毕竟面前的少女已经不是记忆里那般稚气,便很快将手背在身后,“那个,是我毛躁了,你别介意,你现在有空闲吗?” 唐婉晴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赶紧转头冲瀑布底下喊,“喂,你们几个,回来了。” 岳巍眨眨眼,一脸匪夷所思看唐婉晴,这丫头发错施令了吧。 那几个人身子晃了晃,咬牙没动弹。 宁君惜才注意到瀑布下的几个人,又看了眼岳巍,顿时了然,跑过去拍拍岳巍肚子,“小岳,我借你那几个人半天,明天还你。” 岳巍立即哼一声,还有点小脾气。 宁君惜翻了个白眼,跟着唐婉晴喊了声,“走了,小岳叔答应了。” 那五个人立即扎进水里,几个呼吸爬出水,三个少年赤着上半身,两个少女穿着劲装,似乎死狗一样趴在岸上。 “不至于吧。”宁君惜走到齐思贤身边,拍了拍他脸,去摸他手臂上像沙包的东西。 齐思贤病蔫蔫喊了声,“少爷!” “第一天,正常。”岳巍被宁君惜那声叔叫得身心舒畅,懒洋洋踱步过来。 “什么第一天?”宁君惜不解道。 “骨架子还不如个姑娘,我给熬熬。”岳巍笑得不怀好意,本来想说要不你试试,不过又觉得不妥就咽了回去,“也就两个月的事,就是密宗的小金刚也能凭体魄硬拼上两招。” 宁君惜将信将疑看了眼岳巍,解下齐思贤手臂上的一个沙包,一只手没抓起来,两只手才勉强拿到一边去,面色不由古怪了些,“能不能先拆了,明天继续。” “随意。”岳巍耸耸肩膀,故意抬高声音,“那今天可就不算了。” 几个少年人顿时怨声载道。 宁君惜无奈笑笑,又给齐思贤系上沙包,站起身道,“算了,你们接着练。婉晴可就算了,我一个人实在安排不了竹楼前的那几个人。” “君惜哥哥。”唐婉晴拉宁君惜衣角,“我不练,就是在这里看看。” “我以为你有事呢。”宁君惜欣喜道,又赶紧收敛了下情绪,“你应该没事吧?” “走啦。”唐婉晴去拉宁君惜的手,感觉宁君惜没拒绝,顿时笑了起来。 两个人马不停蹄跑回清凉湖,齐实已经站在了竹楼前。 宁君惜只来得及看到齐实,眼前一暗,整个人就被卷进了大红袍子里。 “小家伙,一声不吭出去了近两年,该打。”苏媚一手抱着宁君惜,另一只手戳宁君惜脑门教训。 “媚姨。”宁君惜垮了脸,浑身僵硬,“咱好好说话,我快勒死了。” 苏媚妩媚娇笑,纤纤玉手摩挲宁君惜脸颊,“害羞了吧,嗯,是长了些,人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媚姨眼馋了呢。” “柔姨。”宁君惜不理会苏媚的没正形,苦着脸跟白柔求救。 “行了,你快松了他,别吓着了。”白柔拍了下苏媚,有些嗔怪。 苏媚撇撇嘴,这才放了宁君惜,但脸色瞬间沉下来,破口大骂,“臭小子,现在知道回来了,就不知道第一个往我那里跑!忘了当初谁好吃好喝供你了?都养成小白眼狼了?怎么?想顶嘴啊?瞪什么瞪!翅膀硬了,敢一声不吭偷偷溜了,其他人也就罢了,竟然连你媚姨都瞒,是不是哪天都不认了?你敢!你敢我打断你腿!说话,还敢不敢了?” 宁君惜被骂得狗血淋头,讷讷不敢应声,只顾低眉顺眼。 一边几个人目瞪口呆看着。 白柔在一边就柔声细语劝解,好不容易将这个喜欢翻脸的红皮狐狸劝下,才过来拉宁君惜,有些心疼又嗔怪道,“你呀,做事也没有个分寸,想出去好歹也跟我们商量商量啊,一大帮子人担心你不说,吃了不少苦吧?” 宁君惜低头在白柔耳边嘀咕了两句。 苏媚斜眼看了眼宁君惜。 白柔眉眼愈发柔和了些,抚着宁君惜手背柔声道,“知道你在外面也想着我们呢,但也不能苦了自己,知道吗?饿了没,要不先去姨家里吃个饭?” “您先去,我跟婉晴先处理点事。”宁君惜扶着白柔肩膀,“多做两个菜,在外面最馋柔姨的手艺了。” “贫嘴,那你忙着吧,早忙完早去,别等饭菜凉了。”白柔嘱咐道。 宁君惜连连点头。 白柔这才拉着苏媚离开,宁君惜见苏媚临走时冲他举了个拳头,顿时颤颤干笑。 应付完两个长辈,宁君惜才小小松了口气,转头见几个人都在憋笑,玉石三个人也一脸愕然,翻了个白眼,也没指望自己还有形象,拉唐婉晴去介绍,“这位是李柳儿父亲,你喊一声一禅就行。” 唐婉晴赶紧礼貌道,“禅师好。” “好好好。”李禅笑眯眯点头,上次来没碰上这丫头,原来七绝体长这模样啊。 “这位是李柳儿她娘亲,我师娘。”宁君惜接着介绍。 李禅呛了口气,连忙四下看看。 唐婉晴愣了愣,脸色古怪看了眼李禅,“婶婶好。” “我家闺女呢?”王春燕四下张望,毫无长辈风范。 唐婉晴去看齐实,“她应该在媚姨那里吧,一会儿吃饭就能碰上。” 她见齐实微微点头,心中顿时大定。 “这位是丝丝,嗯,我的好朋友。”宁君惜沉吟了下介绍。 丝丝眨眨眼,乖巧招招手,“你好。” “我叫唐婉晴。”唐婉晴眯起眸子微笑。 “这三个,嗯,也是我朋友。”宁君惜又道,“能不能掺和着住下,不能的话,我去找找岳叔也行。” “让婶婶跟着柳儿住,禅师跟着一禅住,丝丝跟我一块吧。”唐婉晴想了想,“君惜哥哥的房间我等会儿让思贤腾出来,跟林潇挤一屋去,怎么样?” 前面的宁君惜没话说,到后面却是一愣,“思贤住我房间?哦,那我跟他挤一间也行。” 唐婉晴皱皱眉,“可是……” “没事,让他搬来搬去挺麻烦的,再者,我以前也是一直跟思贤一屋,也习惯。”宁君惜微笑宽慰,“就这么定了吧。说说那个房间,我领他们看看。” 唐婉晴整理了下情绪,抬头笑道,“一起吧,也顺便帮君惜哥哥熟悉一下环境。” 宁君惜自觉有理,点头微笑,“那就一起吧。” 第三百三十八章 醉酒 http://.biquxs.info/

苏媚的狐狸洞凿在一棵几百年的粗大杨树后,杨树后是一几丈方圆的岩石,这些都算是门户,岩石上还刻了‘狐仙冢’三个大字。 岩石后是土丘,土丘里打了七八个窟窿,道路四通八达,错综缠绕了整个土丘下,这才是苏媚的洞府。 宁君惜很小的时候常被李秋白拖着来串门,有一次李秋白故意把宁君惜丢在里面,结果他绕了一天都没绕出来。 所以,宁君惜对于这个森森的府邸很是有敬畏之心,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进来。 现在,宁君惜被唐婉晴拉着进了狐仙冢,还要佯装镇定跟丝丝和王燕介绍,这是什么地方,谁住在这里,在这里千万不能放,便是放了也别吱声,否则会被狠狠丢出去等等。 唐婉晴在一边掩嘴偷笑,听了不少宁君惜小时候的糗事,自然也不差这一件。 几人走了几个拐角,就能听到人声,因为四周回音,如同鬼语,听得人头皮发麻。 之后还要走十几个拐角,人声才渐渐清晰起来,又拐两个弯儿,才能看到石桌土凳。 桌上已摆了满满一桌子菜,清蒸麻辣,五味俱全。 洞府里已聚了不少人,宁君惜的几个叔叔姨娘听了消息都来了,此时空闲,都在讨论今年的收成。 岳磐抱怨今年天多,玉米还没去年收得好,白柔就说她菜园子里的萝卜白菜还好,苏媚直接道,别的不说,鸡崽儿是真瘦了不少,气得江暖要捶她。 不亲眼所见,谁也不会信,虚无洞天里的化形大妖会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 “呀,有口福了!柔姨果然最疼我了!”宁君惜先抱住了白柔的大腿,免得几个叔叔姨娘翻旧账时没人替他说话。 “呦,小白眼狼来了。”苏媚翻白眼道。 “臭小子,知道回来了!”岳磐大步过去,一把便将宁君惜捞在了肩膀上,蒲扇大手揉得宁君惜晕晕乎乎,“就等你了,这一桌菜馋死老岳了。” 李柳儿原本见到宁君惜,准备施展新参悟的一招燕子回巢直接扑过去,结果半路人被岳磐截了,自己也被岳磐顺手捞在了另一边肩膀上,不由有点失望,又很快重振旗鼓,探脑袋喊,“宁君惜!” 宁君惜甩了下脑袋,挥挥手表示看见她了,低头跟岳磐嘀咕了两句,岳磐眼一瞪,铜铃大眼恶狠狠就盯向了自家崽儿。 岳巍心里一哆嗦,知道自己摊上事了,缩了下脑袋,往自家婆娘那边挪了挪。 岳霞更是个老实的,莫名其妙看着自家男熊。 “快放下,准备吃饭呢。”陈厘伸手露出锋利猫爪,狠狠刮了岳磐手臂一下,往下接宁君惜时却是收起了利爪,顺手摸了摸宁君惜脑袋,“有没有想你厘姨?” “有啊,我都会烤鱼了,等有空让您尝尝我手艺,柳儿吃过的,可香了。”宁君惜乖巧道。 被苏媚抱在怀里的李柳儿连连点头,感觉苏媚抱她的力道紧了紧,蹙起眉头,“媚姨,勒着我了。” “哦。”苏媚连 忙松了松,招呼道,“别光顾着那臭小子,吃饭,吃饭,要不凉了。” “真乖。”陈厘满意点点头,给宁君惜夹了一个大鱼头,“来,补补。” 白柔安排刚来的几个人上桌,玉石三个人也没落下,都坐在了桌前,满满一桌子人。 有人动筷,剩下的人也就不客气了,一开始丝丝玉石几个人还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在几个人的心夹菜下也渐渐放开了。 酒菜正酣,苏媚,陈厘就撺掇着岳磐开了五坛猴儿酒,王燕和三头大白熊顿时兴致大涨,撺掇着死神和孤风喝酒,苏媚就一个劲儿灌宁君惜酒,林潇几个年轻人也上道,还很合时宜得说起了酒令,剩下的人小酌酒水,也不时起哄两句。 喝了没几杯,死神就似乎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岳巍去推他,结果死神反手就往岳巍上打了一下子,岳巍皮糙厚倒是没感觉,愣了愣,却见到死神就那么直倒了下去,鼾声如雷,引得一众人捧腹大笑。 接着,林潇几个年轻人也先后烂醉如泥。 孤风酒量略好些,酒品与死神类似,不过他是头往桌子上一磕,直接睡了过去。 宁君惜的酒量出乎意料得好,苏媚硬灌了宁君惜七杯都没让他倒下,最后白柔几个人实在心疼看不下去了,几个人劝着才把宁君惜拉到一边去。 最后,苏媚跟三头大白熊,王燕几个划拳喝酒,喝得一塌糊涂,李禅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丝丝缩在玉石怀里烂醉如泥,玉石滴酒未沾。 李柳儿偷偷喝了两杯酒,小脸红扑扑的,跟十方靠在一起痴痴傻笑。十方没喝酒也跟李柳儿喝了酒那般,小脸红扑扑,傻笑不已。 唐婉晴只喝了一杯,稍微有些头晕。 白柔,陈厘,江暖几个人围着宁君惜打转,一会儿让宁君惜喝醒酒汤,一会儿问宁君惜头晕不晕,想不想吐,脱不脱衣服,去睡一觉吗之类的话,宁君惜一句话不应,让三个人都似乎锅上的蚂蚁,以为宁君惜喝傻了。 总之,乱得一塌糊涂。 宁君惜酒醒时,窗外微有亮光,让他一时间分不清是黄昏后还是近黎明。 他已经在自己屋里,而且一整洁,显然昨晚有人帮他过心了。 他闭目缓了会儿,将桌子上的芥子戒回手指上,刚想下,听到门口有轻微脚步声。 接着,一大红袍子开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稀粥,却是没好气道,“酒醒了,先垫点东西。” “媚姨。”宁君惜有点讪讪喊了声。 “可不敢应,昨晚上让那几个老家伙好一顿絮叨。”苏媚将碗搁在桌上,“自己吃,别指望我喂。” “媚姨。”宁君惜拉住苏媚衣角,“我不该跟您怄气,您数落我是应该的。” 苏媚脸色缓了缓,哼道,“别拿这些软耳根的话敷衍我,你别忘了,我可是属狐狸的。” “这是给您的。”宁君惜中拿出一只木刻的小狐狸,老老实实道,“我可没忘了您,就是昨天您让我很没面子,才故意 气气您的。” 苏媚板着脸,“你这是讽刺老娘只是只狐狸?” “天地良心,我绝对没这意思,实在是想不到该送什么了。”宁君惜苦下脸,“这还是我一下下刻出来的,下了苦功夫的。” 苏媚忽然笑吟吟去挑宁君惜下巴,“出去一趟,哄小姑娘的本事倒是学了不少,说,祸害了几个小姑娘了?” “都没媚姨漂亮,看不上。”宁君惜斩钉截铁。 苏媚噗嗤一下笑了起来,好整以暇将小狐狸揣入袖里,伸手去拿碗,“这还差不多,来,我喂你。” “不用不用。”宁君惜连忙将碗先一步拿过来,狼吞虎咽喝下,抹了把脸,咧嘴一笑。 苏媚翻了个白眼,将碗接过,“这几天都是去我那里吃饭,李老前辈在弄些东西,这些天忙,顾不上你,你又什么事就去找我,知道吗?” 宁君惜连连点头。 “那你再睡会儿,”苏媚小小伸了个懒腰,“被你这小鬼害的一宿没睡,这会儿还要早去给他们准备早饭,这是遭罪。” “我能帮忙吗?”宁君惜有点愧疚。 “睡你的觉吧。”苏媚点了下宁君惜额头,“走了。” 宁君惜讷讷挠了挠脑袋,忽然想到他屋里好像不应该他一个人,猛地站起来,“媚姨,思贤呢?” “隔壁。”苏媚招招手,关门出去了。 宁君惜犹豫了下,也出了门,往右一拐,又觉得不对,他记得隔壁是唐婉晴的屋子啊,顿时知道被耍了,刚想转,房门毫无征兆打开了。 四目对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宁君惜咳嗽一声,“我就是想问问思贤,他没在我屋里。” 唐婉晴眨眨眼,也很快反应过来,眼神闪烁道,“应该在……林潇屋里吧,那几个……” 她还没说完,宁君惜哦了一声,转就走,她便连忙喊,“君惜哥哥!” “嗯?”宁君惜转头茫然看她。 “我跟你一起去吧。”唐婉晴露出个甜美的笑。 “天色还早,你再睡会儿。”宁君惜微笑了下,“女孩子少熬夜。” 唐婉晴眨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几个呼吸,又懊恼直捶自己脑袋。 宁君惜见了林潇几个人才知道什么叫区别待遇。 推门便是一股酒味和饭馊味,然后是七歪八竖的三个人和地上的几堆污秽。 宁君惜看着,皱眉之余略觉赧颜。 若是没人管他,他估计也是这幅模样。 他踮脚去拍了拍齐思贤脸,又推了推林潇,两个人都睡得跟死猪一样。 宁君惜无奈,但既然看到了也不能装不知道吧,只能将三个人一个个收拾了。 在他将李乘风脱了外衣扶上时,见到从李乘风袖子里掉出来一只圆圆的团,刚想弯腰去捡,就见那团自个儿骨碌碌转了一圈,皮球一样蹦跳了两下,叽叽咕咕叫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九章 礼物 http://.biquxs.info/

李乘风是被压醒的。 膛上压了个沉甸甸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压得他闷气短。 他闭着眼睛摸了摸,是个长溜的东西,还隔着一层布料,不由奇怪,还想再摸摸,脸上啪一下就被打了一巴掌。 紧接着,那压在他膛上的东西也没了,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抱怨,“这臭小子,做什么梦呢?” “你才做梦了呢!”李乘风猛地睁开眼,揉着脸郁闷道,“打人不打脸,你刚才压我上我都没说啥。” “得了吧,”林潇一脸嫌弃,“我醒了就看到你抱着我大腿上摸下摸,恶心得我不行。” “等着我垂青的美少女一大片,我至于这么饥渴吗。”李乘风不屑道。 “谁知道你怎么想的,说不定梦里的那个小美女呢。”林潇挤眉弄眼。 李乘风霎时恼羞成怒,“再胡说,我跟你翻脸啊!” “别吵!”宁君惜一直坐在一边桌前,两个人吵了半天愣是没看见,只能自己无奈出声了。 “诶,你什么时候来的?”林潇一脸惊讶。 李乘风也愣了愣,但让他发愣的是宁君惜手底下逗弄的那个小东西,这东西什么时候这么温顺了? “你当你们三个怎么睡在一块儿去的?”宁君惜一边手指摸着手底小东西的肚子一边说,那小东西就缩成一团,似乎一个不倒翁一样晃悠,怡然自得。 林潇眼睛一亮,“那正好,你跟这色胚说说他刚才那副丑模样,省得他说我诬陷他。” 宁君惜没好气道,“我什么都没看见,话说,这小东西是个什么东西,能蹦能跳还会飞,比毛球还难缠。” 李乘风抽了下鼻子,“它没咬你吧。” “没,就是跑得太快,我甩不掉。”宁君惜无奈道,“应该是你的吧,收起来,别再让我看见它了。” “咋了?”李乘风眨眨眼,没咬着不就很谢天谢地了吗,怎么还嫌弃上了。 林潇转头笑眯眯道,“丑!” “丑?”李乘风瞪大眸子,“这可是噬魂兽!” 宁君惜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眼,拉长声音,“原来是噬魂兽……” 他点点头,“果然很丑!” 他说完起往外走了,“看着点它,别让它再追出来,还有,等思贤醒了,喊着他去媚姨家吃饭,时候不早了。” 李乘风一见那小东西小眼睛一瞪就知道它心里有小九九,连忙一巴掌按住,两根手指捏着它举起来,“小东西,又打什么主意呢?” 小团子四肢扑腾,叽叽咕咕。 李乘风瞅了会儿没看懂,但是忽然觉得,“真的丑!” 他郁闷嘀咕了一声,将小揣入袖里,“别动,再动我去找毛球啊。” …… 宁君惜才走出竹楼,画桥上便仓皇跑来三个人,玉石,死神,孤风,猛地停在宁君惜面前,后两个人略显狼狈。 宁君惜自然知道为何,他昨晚虽也喝多了些,倒还记得些事,笑了笑,“这里很安全,况且你们是杀手,不是死士。” 他从死神和孤风之间穿过去,往画桥方向走去,“昨晚没顾忌上你们,在哪里过的夜?” “狐仙冢!” “白熊洞!” “白熊洞!” “哦。”宁君惜并不意外应了一声,“那这几天死神和孤风你们就跟着岳叔就是最老的那只 大白熊,跟他说我让跟的,玉石就跟着媚姨,尽量帮点忙,别整天想着打打杀杀。” “是。”三人低头应下。 “毛球是不是在狐仙冢?”宁君惜又问。 “是。”玉石回答。 “那就好。”宁君惜点点头,说实话,他一早起来没看见毛球还有点失望的,以为毛球以后跟他都不亲了。 …… 狐仙冢中,唐婉晴与苏媚,白柔刚将几个人的早饭做出来,坐在一起聊天,李柳儿和十方在十方昨天喝没喝酒这个问题上认真辩论,逗得剩下三个人大笑不已。 桌子底下,毛球和小怪小葫芦三个小家伙在抢苏媚丢的鸡骨头,小葫芦不吃纯粹闹着玩。 忽然,毛球丢下骨头,窜了出去。 小葫芦愣了愣,也忽然兴奋窜了出去。 小怪啾啾了两声,迈开两条小短腿追去,奈何没跑两步,两个小伙伴都没了。 苏媚看到,下意识看了眼摆在洞府最显眼地方的小狐狸木雕,声音却是散漫,“小惜来了。” 李柳儿眸子一亮,立即不再理会跟十方的辩论,撒腿跑了出去。 她跑没影时,小怪才跑出洞口,还栽了个跟头。 接着,十方也追了出去。 唐婉晴低下头,有些局促捏了捏手。 宁君惜才听到狐仙冢中的鬼语,就看到一道白影和一道金影好像赛跑窜来,几乎同时窜到他肩膀上。 毛球亲昵拿脑袋蹭了蹭宁君惜脸颊,咿呀了一声。 小葫芦在宁君惜肩膀上蹦蹦跳跳,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 “小怪呢?”宁君惜瞅了眼毛球,又将毛球拎起来,还是没找到那只小白鸡,顿时觉得奇怪,这两个小东西不是一直形影不离的吗。 毛球小子一僵,如同五雷轰顶,几个呼吸,咿呀一声又窜了出去。 宁君惜摇摇头,有点好笑。 这一段时间不见,毛球倒是子急了不少。 几个人再走过几个拐角,毛球才嗖一下窜回来,将小怪给宁君惜了,就趴在宁君惜肩膀上咿呀一声又咿呀一声,蔫头耷脑的,而小怪则在宁君惜口袋里一声不吭,听得宁君惜想笑。 几乎走了一半路程,李柳儿和十方一前一后跑过来,李柳儿猛地快跑几步,微微一顿,高高跃起,本来想着让宁君惜接住,结果半路让玉石截了下来,杵在宁君惜面前,顿时就觉得兴致索然了,蔫头耷脑喊了声,“宁君惜!” “嗯,长高了,也变漂亮了。”宁君惜摸了摸李柳儿脑袋,这两年这小丫头的确窜得快。 “真的?”李柳儿立即欣喜雀跃起来,又顿时反应过来,“不许摸我脑袋,会长不高的。” 她说完,顿了一下,“看在本女侠心好的份儿上,这次不跟你一般见识。” “好。”宁君惜又摸了摸小姑娘脑袋。 “都说了,不能摸!”李柳儿有点恼。 “好,不摸。”宁君惜摸了摸扯他衣角的十方脑袋,“小十方个子快赶上柳儿了。” 十方腼腆笑笑,蹦了两下。 李柳儿一愣,顿时凶巴巴冲十方举拳头,“你敢,你要赶上我,我再把你揍回去。” 十方缩了缩脑袋,咧嘴傻笑。 “谁在里面?”宁君惜拉着两个孩子往里走。 “媚姨,柔姨和唐姐姐。”李柳儿欢快道,“唐姐 姐可勤快了,每天都帮媚姨收拾,昨晚那么乱,也是唐姐姐帮忙收拾的呢。柔姨说,以后谁娶了唐姐姐,一定有福气!” 十方连连点头。 宁君惜不皱了皱眉,才想到一个棘手问题,他今天是准备把礼物都送出去的,但给唐婉晴那个礼物实在让他觉得不妥,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送什么,便问两个孩子,“考考你们,你唐姐姐喜欢什么?” 两个孩子一愣。 李柳儿苦思冥想了会儿,点着下巴说,“胭脂,还有漂亮衣服,你看唐姐姐现在每天都只穿劲装,一定是没有漂亮衣服了。” “是你喜欢吧。”宁君惜哭笑不得,“都给你买了,等吃完饭随我回竹楼一趟就给你。” “宁君惜最好了!”李柳儿欢喜道。 “小木人。”十方眨眼睛道,“唐姐姐屋里有很多小人,她自己刻的。” 李柳儿立即想起来,大叫道,“对对对,应该还是个男的,要不就是女扮男装。” 她忽然反应过来,斜眼看宁君惜,“你不是想娶唐姐姐吧?” 她一脸大义凛然,“不行,你要等我长大了娶我!娘亲说,嫁人要嫁给会做饭的,会给你买胭脂和漂亮衣服的男孩子,我看好了,就是你了。” 十方瞪大眸子,一脸匪夷所思。 宁君惜倒只是愣了愣,噗一下就笑了起来,“你才多大,再说,我也不想娶你唐姐姐,就是想给她换一件礼物。” “胭脂!”李柳儿很诚实道。 “不行。”宁君惜摇头,随口道,“她最近在干什么?” “修炼,唐姐姐说她快突破了。”李柳儿认真道。 “对,她应该快到第二劫了。”宁君惜点点头,微微一笑,“我知道送什么了。” “什么啊?”李柳儿好奇问。 “不能告诉你。”宁君惜点了下李柳儿鼻子,忽然顿住形,回头看后三个人,“别乱说啊。” 三个人面无表。 李柳儿噗一下就笑了起来。 …… 几个人没等齐思贤几个人,吃了早饭,便各忙各的。 白柔原本想让宁君惜去家里坐坐,宁君惜说上午要去找岳磐问点事,下午再去,白柔才作罢。 最后,宁君惜将玉石留在了苏媚那里,与剩下一众人自狐仙冢出来,又将唐婉晴单独拉到一边。 他倒没想别的,直接道,“闭眼!” “啊?”唐婉晴愣了愣,不解道,“做什么?” “送你个东西。”宁君惜笑眯眯道,“一会儿我会去给所有人分,因为你的不是实物,单独叫你来,到时看到给别人分了你也别羡慕,说实话,你的应该是最好的。” “哦哦。”唐婉晴心里顿时紧了一下,赶紧点点头,忐忑闭上眸子。 宁君惜深深呼吸了口气,猛地咬破指尖,一指点在唐婉晴眉心上。 接着,他嘴唇翕动,周渐渐浮现出一个个血色字体,渐渐钻进了唐婉晴体里。 “好了。”很快,宁君惜抽回手,吸了下手指,笑了笑,“这篇功法是避劫的,不要外传,不要告诉任何人,很珍贵的,好好练,不会的可以问我,记住,谁也不能说。” “好了,我走了。”他挥挥手,转就跑了。 唐婉晴摸了摸眉心,有些委屈皱了皱鼻子,她才不喜欢这个东西呢。 第三百四十章 一切重新开始 http://.biquxs.info/

回虚无洞天的几,宁君惜先后拜访了几个叔叔姨娘,又去看了从黑暗峡谷迁到这里几个人,子便渐渐清闲下来。 黑暗峡谷的那几个人被安置在了雪原里,由岳磐和一个姓孙的猴子精帮忙调教着,苏媚几个长辈各有各的忙活,林潇几个年轻人被岳巍拎着后领起早贪黑地训练。 宁君惜无所事事,偶尔跟同样闲得无聊的两个孩子闹一阵子,剩下的时间只能在书库里找些书或者想想怎么把铜变成金了。 李禅这个人不靠谱得很,他也不能指望着李禅给他想出办法来。 老头子是宁君惜在虚无洞天待了七天后回来的,还带了一位儒衫老人。 当时,宁君惜还在书库里翻书,主要是翻些关于巫族的资料,比之峨眉,神道,巫族当世留存下来的的资料完全可以用稀松平常来形容。 巫族源于近古,也就是神道末期,传说是被神明赐福的种族,族内通婚,没有明显的三魂,却有神明赋予的天赋,但需要特定的环境和际遇觉醒。 大多数巫族人并没有这等造化,再加上三魂的无界线,修行之路完全封顶,只能碌碌过完漫长的寿命,因此巫族从未有繁盛过的经历。 但典籍中有一种很奇怪的记载,每隔三十万年,关于巫族的记载便会有近一万年的语焉不详,然后又会在哪个改朝换代后的年代里继续冒出来。 这种奇怪的记载,让宁君惜隐约觉得这巫族似乎还有另一个世外之地,而这个世外之地或许是个与葬界类似的地方。 他想着这些怔怔出神时,忽然听到齐实在门口唤他,便将书堆回书架上,拍了拍上的灰尘从书库出来,“怎么了?” “前辈找少爷。”齐实眉头微微皱着,显得整张脸有些刻板僵硬。 “小齐叔心不好?”宁君惜倒是不在意这些,相比以往,他现在已经很沉得住气了。 齐实摇摇头,催促道,“前辈找少爷有事。” “我找他还有事呢。”宁君惜扯了下嘴角,不过也不再问,“在他药房里,还是房间?” “药房。” 宁君惜点了下头,绕过齐实,往不远处竹楼跑去。 此时,那儒衫老人正在李秋白药房里上摸下瞅,现在已经爬到灶台上了,一副见了新奇玩意的稀罕劲儿。 作为主人家的李秋白则面无表拉着风箱,呼啦呼啦的风箱声沉闷艰涩,似乎都在表示对不速之客的不欢迎。 “老头子!”宁君惜见房门没开,便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见到那儒衫老人愣了一下。 那儒衫老人也愣了下,忽然扶住腰,“哎呦哎呦,闪着老腰了。” 李秋白懒懒抬起眼皮瞥了一眼,皮笑不笑扯了下嘴角。 宁君惜自然不会理会这般蹩脚的演技,走去李秋白那边,“什么事找我?” “他,”李秋白没好气抬了抬下巴,“你师父。” “师父?”宁君惜眼角抽了一下,又上下打量了眼那个穿着斯文的老人,他自然记得这是那个清平县外碰上的那个摘枣老人,不过想想自己当时的态度,顿时将头撇到一边去,“不认。” 李秋白皱了皱眉,刚 想说话,那个因为宁君惜视线移过去赶紧整理了下衣衫的老秀才先一步叫了起来,“你小子,知道我是谁吗?” 李秋白顿时脸上露出点讥诮神色,斜睨着那老秀才。 宁君惜瞥见李秋白神色,腰杆顿时了几分,反唇相讥道,“前辈知道我是谁吗?” 老秀才呛了口气,从灶台上跳下来,愤愤道,“老子丘伯仲!” 宁君惜愣了一下,各教当家人他或许还说不全,可这名字他可见了不止一次,当世三大家之一儒家门生第一个要跪拜的人,儒家七大圣人之首,只是这位圣人不是在七百年前便成了一幅画像了嘛,怎么现在又活生生站在这里了? 不过,只是一瞬,他便理直气壮道,“不以己不施人,这可是老先生自己说出的话。” 丘伯仲顿时讪讪。 李秋白这次却不能看戏了,沉声道,“小惜!” “这事过两天再说,可以吗?”宁君惜也皱起眉头,目光直视李秋白,声音坚决。 李秋白愣了一下,眼中忽然露出一丝笑意,视线越过宁君惜看老秀才,“丘伯仲,出去!” 老秀才看了眼李秋白,又看了眼宁君惜,又看了眼李秋白,嘀咕了声这世道啊,还是不不愿出去了。 出去之后,没忘了关门。 “怨气很大?”李秋白低下头,继续一下下拉风箱。 “没有,只是有些搞不懂。”宁君惜随意坐在灶台前,有些泄气,“你们若实话告诉我,我会乖乖听话。” 他扯了下嘴角,“毕竟,我本来跟瓷器一样的,你们小心翼翼,我可以理解。” “真该割了他舌头。”李秋白头也不抬道。 “我迟早会知道,你们瞒不了我一辈子。”宁君惜微微有些恼道。 “自寻烦恼!”李秋白抬头瞟了宁君惜一眼。 宁君惜顿时又泄了气,蔫头耷脑道,“自小你便提醒我别胡思乱想。” 李秋白鼻腔里发出一点嗤笑,“你何时听过。” “我又不是白痴。”宁君惜不服气道。 “也差不多。”李秋白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老头子!”宁君惜恼怒道,“能不能好好说话?” 李秋白没说话,从一边拿了一筛子落青豆倒进灶里,坐下继续拉风箱。 宁君惜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道,“给我一年时间,我想再出去闯闯。” 李秋白似笑非笑看了宁君惜一眼,“你还想出去?” “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你们也不希望我一直待在这里。”宁君惜仰起脸,坚决道,“我想在外面自己闯出些名堂,但是不想有人从中作梗,我自己贸然出去,永远不可能。” “终于看出来了,还不算白痴。”李秋白依旧用让宁君惜想揍人的语气。 “你……”宁君惜嘴角抽了一下,勉强不让自己发火,“之前的条件还作数,从明天开始,我找小齐叔手谈,不赢一局绝对不提其他,但我若赢了,你们不能反悔。” “赢了再说。”李秋白淡淡道,“不能让他放水。” 宁君惜终于气笑,“老头子,你 胡子多了点啊!” 李秋白一个激灵,连忙握住自己胡子,“年纪不小了,别胡闹!” 宁君惜斜瞥了他一眼,不屑道,“看把你吓的。” 他起拍拍股,准备出去,忽然想到外面还有人,顿时顿住形。 “自己解决!”李秋白没好气赶人,又赶紧补了一句,“胡闹别出去了。” 宁君惜撇撇嘴,倒是没再纠缠,“对了,忘谷的传承……” “自己留着!”李秋白敷衍打断。 “留着就留着。”宁君惜很不满意嘀咕了声,开门出去,见到丘伯仲趴在竹楼前的石桌上,在跟桌脚的三个小家伙嘀嘀咕咕。 宁君惜一推门,毛球和小葫芦嗖一下便窜过去了,丘伯仲也将视线转过去,起拍了拍衣衫,咧嘴笑了笑。 宁君惜整了整衣衫,将毛球和小葫芦赶到一边去,上前恭恭敬敬施了个晚辈礼,“前辈好,之前是晚辈失礼,晚辈在这里赔个不是,望前辈勿怪。” 丘伯仲一愣,自在惯了,被人这么一本正经地捧高了,顿时有点局促起来,“这个……那个……不用这样,咱就当自家聊天,那个师徒的事,勉强不得,顺其自然,就顺其自然吧。” “多谢前辈体谅。”宁君惜心里大喜,没想到这事这么快就解决了,不过好歹没飘了,“前辈想来要在这里住些子,晚辈要不先安排前辈住下吧。” 丘伯仲也欣喜起来,“善,大善!” …… 安置完丘伯仲,宁君惜也无心再回书库看书,索去了林潇几个人训练的瀑布。 岳巍果不其然还在酣然大睡,呼噜声贯穿在瀑布轰鸣里,起起伏伏,清晰可闻。 唐婉晴在那棵大柳树下运功修行,周青红光晕流转,时隐时现。 瀑布底下,几个年轻人顶着垂落瀑布站桩,脊背弯曲得厉害,已然没有一点桩相,倒像是蚂蚁在背山岳,有些滑稽好笑。 这几天,这几个年轻人吃了不少苦头,连一群少年人,连打闹都没了兴致。 宁君惜悄无声息停在岳巍边,戳了戳岳巍肚子,见它砸吧了下嘴巴,继续鼾声如雷,顿时无语,往瀑布边上走了走,看着瀑布底下的那群年轻人。 说实话,他其实很羡慕他们。 但现在这样,他也不会在怨天尤人,只能说是命该如此。 天底下哪里有解除坠阳草的方法啊,也就他傻乎乎地把老头子的话信以为真。 他欠这虚无洞天的,可不止是这一条命。 宁君惜,只能是虚无洞天的宁君惜。 他浅浅微笑,有些苦涩,无奈,却又释然。 以后啊,无论承担不承担得起来,他再也不能逃避了。 “君惜哥哥!”唐婉晴运功完清醒过来,睁眼便见到宁君惜长立于瀑布前,愣了一下,又瞬间惊喜起来。 “醒了。”宁君惜转微笑,“我闲来无事,四处走走,陪我走走?” 唐婉晴又是一愣,瞬间又欣喜起来,“好啊!” 第三百四十一章 保重! http://.biquxs.info/

溪行暖日粼粼色。 两个少年人沿瀑布下清潭缓行,不多时便能见小桥流水的诗意娴静。 两人停在小石桥上,桥下溪水过浅滩潺潺而过,水石相击,清冽有声。 宁君惜探头下看,见水落石出间还有几尾黑鲤,悠悠然顺水而去,不由会心一笑。 坚定了以后的路,少年的浮躁不安已然在瀑布下的轰鸣声中淡去,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 唐婉晴则抬头上看,见头顶天如水洗,白云浅淡,但冬日皓皓,又充满了澎湃生机。 她忽然有一种冲动,想对身边的坦露心扉,而不是每次只能局促不安,想靠近却只能看着身边的人微笑着远去,自己似乎永远追不上。 她深深吸了口气,心跳得微快,日头染了双颊似绯,“君惜哥哥……” “嗯?”宁君惜抬眸看去,微有疑惑。 “我……”唐婉晴张张嘴,声音因紧张微有涩意,咽了口唾沫,眸子亮亮道,“君惜哥哥,我送你的那块玉佩呢?” 宁君惜愣了一下,身子轻轻靠在石桥上,温声道,“我记得我还没给你谢礼。” 唐婉晴一呆,微微低头,“不用。” 宁君惜浅浅勾了勾嘴角,将老早在永安城买的凤尾花花簪递过去,眼睑却是轻轻垂落,并不直视她,“可满意?” 唐婉晴如今虽只是素颜马尾,少女爱美却是天性,特别是这种艳丽,几乎瞬间便被吸引,顺手就接了过去。 她爱不释手打量了一番,才猛地想起是宁君惜送的,脑袋中嗡一下一片空白,脸颊登时布满红霞,拿着花簪在两手间不停替换,迷迷糊糊仰起脸看过去,不知心虚还是羞怯,“君惜哥哥……” 宁君惜脸上带着浅淡微笑,声音如同春风挠得唐婉晴耳朵痒痒的,“我原本是准备了这个作见面礼的,不过看你那日劲装马尾,想来用不上,便换了那功法,但既然买来了,也不好一直放在我这里,便借这个由头再给你,你若嫌弃,我也没办法了。” 唐婉晴连忙摆手,脸上笑出两个浅浅梨旋,“不嫌弃,只要是君惜哥哥送的,什么都好。” 她说完,又觉得羞怯,连忙低下头,耳朵红彤彤的如同火烧。 “傻丫头!”宁君惜微微摇头,转身下桥,“第二劫日子定了吗?” 唐婉晴晕晕乎乎跟着,“李爷爷说,差不多在清明。” 宁君惜点点头,算是知晓,“老头子在身边,我倒是不担心,不过你可想好打算了?” “什么?”唐婉晴不解。 “自然是清明之后有什么打算了。”宁君惜有些好笑,“回去还是四处游历,想好了吗?” 唐婉晴心中一震,顿时清醒,声音有些发颤,“李爷爷说的吗?” 宁君惜脚步慢了几分,语气略有告诫之意,“七劫,宜早不宜迟,不能一直让它主动找你,宗师之后,谁也帮不了你了,明白吗?” 唐婉晴低头不语。 宁君惜无奈叹了口气,缓了缓语气,扬声道,“我计划了清明时节再出去走走,本想找人结个伴,结果,把人家差点弄哭了,罪过罪过。” 唐婉晴噗一下笑起来,眼圈却红红的,捶了宁君惜一下,“讨厌,我以为你在赶我呢。” “我是看你快把自己家忘了。”宁君惜侧身避开,语气带了分调侃,脚步放快了几分,“再者,外面世界大着呢,不出去走走,多可惜啊。” 唐婉晴揉揉眼,又撅撅嘴,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君惜哥哥以前不是这样的。” 宁君惜一愣,却摇摇头,“人是会变的。” “有些人才不会变!”唐婉晴有些执拗反驳。 宁君惜并不想辩驳这些,只是心中愈发无奈,“回去吧,我正想问小岳些事。” 唐婉晴这才语气缓和下来,轻轻哦了一声。 …… 千里风雪,寒风呜咽鬼哭号,人走天地茫。 腊月寒冬,积雪添了一层又一层,如今的万里雪原已非寻常人能出入之地。 但在雪原深处,依旧有人声喧嚣。 黑暗峡谷中来的一群杀手如今已成了这片雪原的熟客,隔三差五便会在这刮骨冻魄的寒风中遭一回罪,偶尔还会碰上远避世人的雪族中人,生活十分丰富。 不过,这日,他们中间多了几个新朋友,是一群年轻人。 林潇几个人因为岳巍觉得差不多了,便一扬手将他们丢到了这冰天雪地里。 看别人吃苦一定比自己吃苦有意思得多,所以这群杀手的生活愈发丰富多彩了。 ……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虚无洞天中,阳光依旧明媚。 跨水画桥直通的竹楼前稚童书声琅琅。 李禅在检查十方的功课。 小和尚抬头挺胸,高声朗诵经文。 不远处的石桌前,宁君惜和齐实正在隔桌下棋。 丘伯仲笑眯眯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时不时喝一口腰上葫芦里的劣质酒水,怡然自得。 王春燕和李柳儿都站在宁君惜身边,一个臭棋篓子一个啥也不懂的咋咋乎乎,说是一起帮着出谋划策,实际上跟捣乱也没什么两样。 好在宁君惜从不厌烦这些,有时候还会突发奇想跟着两个人的瞎指挥瞎下一番,看得齐实眉头紧锁,整张脸都黑黑的,三个没良心的就一起哈哈大笑。 丝丝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桌子下,三个小家伙凑在一块儿,挤成一堆昏昏欲睡。 没一会儿,宁君惜弃子认输,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沉吟着再将棋子一个个倒次放回棋盒里,这个方法便如同复盘,比跟别人干下上十盘棋都来得有用。 一边丘伯仲看着小酌酒,忽然来了兴致,笑道,“小惜啊,看了这么久的棋,让老夫也跟你下一局?” 宁君惜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翘,“也好。” 丘伯仲跟齐实换了位置,很快再次开局。 开局四平八稳,显然两个人都走的是不温不火的路子。 齐实坐了一会儿,转头看身后,见到李秋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槛上,便悄然起身过去。 李禅正巧抬头看了眼,耸了耸肩膀。 李秋白并不说话,转身进屋。 屋是那间起了灶近一个月的药屋,只是此时房间里溢满了一种刺鼻的古怪味道,熏得人头脑发闷。 李秋白将灶上一黑色瓶子拿起来,递给齐实,“清明前送到。” 齐实面无表情接过瓶子,攥在手里,微微皱眉,“那少爷那里?” “你且去,自然有人顶替你的位置。”李秋白弯腰将灶台收拾好,语气平静。 齐实点了点头,犹豫了下,还是问,“可否明日再走?” “随你。”李秋白将窗户打开。 齐实不再多说,将瓶子揣入口袋,出门走回石桌前。 棋局已显峥嵘,却令人意外的旗鼓相当。 两个看热闹的依旧在瞎指挥,宁君惜这次倒是没跟着胡闹,什么时候该认真宁君惜还是知道的。 一局棋下了近两个时辰,从开始到结束都未显出明显局势来,还是在最后丘伯仲忽然大叫了一声,赢了! 他落了一子,正巧险胜了半子。 宁君惜几个人都有些哭笑不得,暗道这前辈还挺风趣。 正巧苏媚见一众人迟迟不去吃午饭,跑来在画桥那头骂街似的催,一众人才没在这盘棋上多计较,宁君惜快速收了子,叫了还没睡醒的丝丝,几人相互招呼着匆匆往画桥那边去了。 …… 已近除夕,从几天前开始,一众人下午便不再各忙各的,而是聚在一起着手准备除夕用的东西。 虚无洞天不比外面,所有东西都要亲力亲为,费时也费力。 而且,这几年虚无洞天都未热闹过,哪怕宁君惜没出声,一众化形大妖们也开始起哄,今年必须要像点样子。 宁君惜只负责布置,现在还未到年关,也只是安排一众人做些手工活,他自己倒不参与这些事,多抽着这点空闲时间跑到书库里看上半日书。 他今日翻出了两本释家经要,但说是释家,实际上却更像是道家经典,让他觉得很奇怪,他大概翻了一下,属于洗筋伐髓的一类书籍,应该是残篇,便揣着两本书出了书库,准备找一禅问问。 在书库门口,他看到齐实站在那里,板着脸色,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喊了一声,“小齐叔!” “少爷!”齐实回过神来,眼神不知为何有些飘忽。 “有事找我?”宁君惜一边奇怪这些天小齐叔愈发古怪了,一边用眼神示意他有事直说。 齐实索性低了头,沉声道,“我明日要出去一趟,除夕可能赶不回来,来跟少爷打声招呼。” 宁君惜皱了皱眉,心情便也有些不好,大团圆饭人不全,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去哪儿?” “北边。”齐实犹豫了下,回答。 “北蛮?”宁君惜试探性问。 “是。” “老头子让的?” 齐实沉默。 “不能延后?”宁君惜有些不甘心。 齐实再次沉默。 宁君惜无奈叹了口气,不再勉强,“你们忙你们的,不想说我也不多问。什么时候能回来?” 齐实沉默了两个呼吸,“不知道。” 宁君惜愣了一下,沉默了几个呼吸,抬头微笑,“无论到了哪儿,你都是我的小齐叔。” 齐实扯了下嘴角,算是笑了一下,“思贤也拜托少爷了。” “放心。”宁君惜依旧眉眼弯弯,“明日什么时候?” “不必送。”齐实摇摇头,犹豫了下,将一枚绿色袖珍小剑递给宁君惜,“少爷收着。” “行。”宁君惜并不看揣入袖中,抬头笑容愈发灿烂,“小齐叔早去早回。” “少爷保重。”齐实僵硬笑了一下,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往后挥了下手,身形一掠再掠不见。 宁君惜便再也笑不出来了,看了眼李秋白待的药屋,捏书册的手微微紧了紧,牵动了下嘴角,“保重!” 第三百四十二章 除夕 http://.biquxs.info/

腊月二十四掸尘后,哪怕宁君惜也不得清闲了,领着林潇三个少年和岳磐家三头大白熊,后跟着十方,李柳儿两个孩子,在虚无洞天鸡飞狗跳了三天,虚无洞天也渐渐多了些世俗的烟火气。 竹楼上挂起了一串串红灯笼,窗户纸上也装饰了窗花剪纸,跨水木桥上缠了五彩丝带,其上装点了一颗颗宁君惜琢磨出来的黄色灯笼草和细小铃铛。 清凉湖四周的草木上被装点类似的小物件,古树林边靠着小径的方向更是挂了两排几百个灯笼,一直延伸到小径那头。 天色一暗下来,竹楼四周便是五光十色,莹莹的光芒映在湖水中,与星光交相辉映,迷人眼目。 不光是清凉湖附近,苏媚的狐仙冢,岳磐的白熊洞,白柔的闲坐小居,陈厘的陈府,江暖的茅庐也都被宁君惜几个人大张旗鼓收拾了一番,便是狐仙府也少了几分狐仙呓语的诡秘,世俗了许多。 一切焕然一新。 因为多了几个劳力,今年的布置格外干净利落,等到腊月二十八,宁君惜几个人仔细一想,已经没了活,不由面面相觑。 岳巍便笑眯眯提议,把三个年轻人丢回雪原里继续遭罪,吓得三个年轻人脸一下子垮了。 还是李禅提议,索给一伙儿年轻人放个假,快过年了,人家气腾腾的少年人能没有点自己的打算嘛。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众人的一致赞同。 林潇三个遭罪了几个月的少年难得清闲,洗了个澡便靠在墙根老汉似的眯着眸子晒太阳,不想再动弹。 宁君惜打算去雪原里看看,自然不是去遭罪,而是去看那些名义上属于他的那几个人。 虽说有人管着,可他一直不闻不问,也不像回事。 …… 寒风呜咽鬼哭号,白茫茫不见天地。 一道金华穿越无尽风雪,骤然停下。 岳磐稳住形,伸长手臂将宁君惜放下,“这儿。” 寒意凛冽,狂风吹得人去露的皮肤生疼。 宁君惜微微皱眉,紧了紧大氅,抬头环顾了一圈,并未看到人,便往前走了几步,在一堆半人高的雪堆上敲了敲。 那雪堆微微动了动,紧接着摇晃起来,白雪簌簌,忽然从中伸出一只苍白手掌。 宁君惜退了半步,耐心等着。 没一会儿,从雪堆中钻出一人来,唇作雪色,面色青白,黑发之上染上一层雪盐,上衣袍更是僵如铁块,却是个熟人,死神。 他牙齿咯咯打颤,倒是少了些之前的漠然,僵硬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结束?”宁君惜知道这是岳磐这种大白熊的炼体法门,虽说残酷了些,熬过来效果却也是立竿见影的,听说小小岳现在便在熬练,不过是以冬眠的形式。 “随时。”岳磐上下打量着死神,心中微有遗憾,人族的体魄果然比不得它族,只是三便已经接近极限了。 宁君惜并不知道这伙儿人是岳磐用来尝试的第一批用异族炼体法门锤炼体魄的,能不能熬下来很难说,但也觉得不太妥,“将他们都叫出来吧,凡事也要有个度。” “先进屋,老孙出来叫。”岳磐拍了拍死神肩膀,“你也一块进去。” 它顺手把宁君惜捞上肩膀,另一只手提着死神,大步往风雪中走去。 没一会儿,它弯腰钻进半埋在雪中的冰屋里,也不敲门,一撞门便钻了进去。 屋里半眯着眼睛站桩的老猿猴瞟了他一眼,在看到宁君惜从岳磐肩上跳下来,才站直背脊,走过去冲宁君惜低了低头。 “孙爷爷好。”宁君惜回了个礼。 老猿猴却不理会宁君惜了,转头去看死神,上前捏了捏死神肩膀,上下打量。 “别管这猴子,就这臭毛病。”岳磐见宁君惜有点尴尬,很不客气说了句,拉着宁君惜去坐,“喝杯茶,回去再病了,你几个姨娘不骂死老岳。” 宁君惜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打量了下屋内陈设,简单冰砌的桌椅,墙角堆了一垛草堆,放了一双大棉拖,别无他物,心中盘算着些事。 老猿猴检查完了死神,转跟岳磐嘀嘀咕咕了两句,便钻了出去。 “他们还要待到什么时候?”宁君惜将一杯茶喝光,摸了摸墙壁,是真的冰。 “这要看你。”岳磐一股坐在草垛上,“毕竟是你的人,以后还是要跟着你。” 宁君惜哦了一声,沉吟了下,“那他们会有什么进步?” “到时再说。”岳磐嘿嘿一笑,“看看就走吧,这里寒气重。” 宁君惜犹豫了几个呼吸,轻声道,“明除夕。” “有人给他们做饺子。”岳磐蒲扇大的手掌拍了拍宁君惜肩膀。 …… 奇山傍秀水。 素有‘玉龙’美称的走龙江贯穿奇山峻岭,在经过刻有“断龙峡”三个龙飞凤舞大字的鬼门关时,见两岸岩壁齐如刀削,山岩上耸,远处却有峰峦叠翠,云蒙群峰,若即若离,一江之水便这般穿山破壁,气势汹汹奔腾过境,砰然数里。 落邈峰前,动与静的震人心魄,常常令过境的游人心潮澎湃,久久难以释怀。 远处晨雾氤氲,微光隐约,江面一竹筏顺水,快速穿越断龙峡,豁然开朗。 过了断龙峡,一江之水如镜。 浩渺江面,见一叶小舟缓缓而游。 江岸水雾相融,水鸟低吟,薄云衬水天相依,白鸟掠江,转眼已入两岸青山里。 竹筏几个呼吸靠近小舟,速度缓缓放缓。 江面遥遥茶香邈邈,一白衣少年端坐沏茶,小舟悠悠,清水徐徐。 “可愿饮一杯?”少年忽然抬头微笑。 坐在竹筏上的年轻人微微眯起眸子,声音中略带威胁,“你没什么好说的吗?” 少年不在意微笑,“解释什么?” 年轻人沉默了几个呼吸,忽然哈哈大笑,笑完摸了下眼角笑出的眼泪,神色中透出几分厉色,“上次与下偶遇,眼拙没认出来,如今,总不好再失了礼数。” “原是为此事。”小舟依旧不急不缓行驶,少年的声音依旧与这平静景致相称,“昨事非今人,世子何必如此较真?” 锦衣年轻人站起来,他后的老仆微微踩住竹筏,竹筏便稳当至极,他扬声道,“下若真没什么企图,本世子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少年低头浅抿清茶,“在下逸风,一闲散居士而已。” “原来是世外之人。”锦衣年轻人声音带了分讥嘲,“既然做了世外人,为何要管凡俗事?” “世子指的是哪一件?”逸风抬眸微笑,“是恩怨不够分明,还是戏弄到世子的人了?” 锦衣年轻人冷笑起来,“下是聪明人,却拿所有人当蠢才了。” 少年抬眸,轻轻一叹,“你们当初,不也是拿天下人当瞎子?” 锦衣年轻人眼神闪烁了下,语气缓和了几分,“当年是元臻王朝咄咄人,可我到底是元臻王朝的一份子,无法视下如不见。” 少年微微一笑,“除夕之夜,不妨坐喝一杯。” 锦衣年轻人紧紧盯着少年,一言不发。 “你便是想动我,又有几分把握?”少年声音倏忽带了分戏谑,“凭借你自己还是你后的人?” 他轻轻搁下茶杯。 以小舟为中心倏忽起细小波纹。 缺了门牙的邋遢老仆目光瞬息带了分警惕,又瞬间咧嘴一笑。 “正好口渴了。”锦衣年轻人形瞬息坐在小舟之上,端茶老牛饮水般,一饮而尽。 少年倒茶满上,轻声道,“十三年了。” 青衫年轻人再次仰头一饮而尽,“下之殇,我心有同感。” 逸风微微摇头,并不言语。 两人都不再多言。 江心悠悠,一片沉默。 “下雪了。”逸风忽然轻语,抬头看向沉沉天空。 “瑞雪兆丰年。”锦衣年轻人看着江心,轻声自语。 北边忽然炸起一声惊雷。 少年眼神中忽然带了悲悯,看着远处闪电险,“天破了!” 江海司成立于天运年间,职司江河海口航运,防堤,疏浚等诸多事宜。 那时天机榜盛传,国有界而人行无界,落邈峰来客络绎不绝,走龙江龙蛇混杂,大小游船川流不息,江海司在其中调和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后随天机榜封榜,落邈峰远于世外,七国又几次严关卡,百年时间,走龙江渐渐落寂下来,江海司便也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光景更是一言难尽。 江海司司政,堂堂正四品的官衔,却是连个像样的府邸都没有,手底下的人更是不足双手,府衙经年破败,屋漏门坏,杂草丛生,便是四十里外的土地庙都比它光景好。 没办法,上面不给批款项,哪怕司政的官俸也常常被克扣,更别说招兵买马了。 只是哪怕如此,这江海司苟延残喘了几十年,仍未收到废除的令书,其位官员更是死扎根,除非病逝或者告老还乡,一定在那里便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如今的江海司司政名顾远宁,是个中规中矩的中年人,上任已逾十年。 他本是润德十七年进士,有着大好前途,奈何分派前夕无意冲撞了太师常自予,就一步登天,从白丁成了正四品江海司司政。 顾远宁当时年轻,当是得个大好位置,心中还暗道自己踩了狗屎运,结果风风火火来赴任才傻了眼。 这堂堂江海司,除了一个正四品的头衔风光,便是江海司大门也摇摇坠得让人胆战心惊啊。 顾远宁那时才知道,天底下哪有白掉馅饼的好事。 可一纸调令下来,岂是他想走就能走的,再加上手底下半点实权没有,哪怕洛京述职也见不得天子之颜,顾远宁一坐便坐了十二年。 第三百四十三章 鬼市 http://.biquxs.info/

走龙江之水,起罗山,一江之水势如走龙,穿山破壁,至东阳豁然开朗。 断龙峡之名便来源于此。 过断龙峡行数里,便是东阳府,其内设有行江司,着手走龙江航运,防堤,疏浚等诸多事宜,如今已逾百年。 行江司如今司政名程扬,是个地地道道的东阳府人士,自天元二十一年入职,这七年间虽未有什么建树,却也算没什么大差错,正四品的官让他做得随心顺意。 不过,最近程扬碰上了件烦心事,直觉还是件不小的事,以至于他这个新年过得格外不安生。 除夕夜当天,有艘西夏借道的船只自断龙峡驶过,结果翻了。 这事自然是行江司管辖,却也只是记录一下档案,顶多再派些人手把船安安稳稳送出断龙峡,算是仁至义尽。 这并不算大事。 毕竟断龙峡这一带,一年不翻十几艘船才是怪事。 可在程扬眼中,这件小事却有越来越扩大化的趋势。 这不,一个月的时间,陈知州已经把他叫过去单独谈心十几次了,问这断龙峡那几的过往商船,问有什么可疑的人,还找他要了两次账本,搅得他成天也跟着惴惴难安起来。 街坊间有小道消息流传,这艘来自西夏的货船上丢了东西,而且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哪怕是送进洛京都要被供起来的。 可到底丢了什么,知人三缄其口,不知的一头雾水,直搞得人心惶惶,谁也不得安生。 价值连城又说不得的东西,除了鬼市程扬实在想不到该去哪里找了。 这天下了值,程扬特地早早回了府,小憩过子时,见窗外伸手不见五指,才叫了名小厮提灯笼,两个人出了府,雇了两马车,往东阳府北的赖婆桥方向走去。 鬼市上有老祖宗传得诸多规矩,私人马车不得入境便是其中之一。 东阳府的鬼市在因挖掘陈塘运河而干涸数年的赖婆河中沿赖婆桥往南一字摆开,兴旺时能摆出二里路去。 赖婆桥地处偏僻,沿途一路并不好走,颠簸了近半个时辰,程扬颠的头晕眼花,马车才渐渐放缓,驾车的蓑衣人声音沙哑着喊两人下车。 程扬头脑昏沉着示意小厮交了车费,两人磕磕绊绊着往不远处星星点点火光方向走去。 鬼市上灯火阑珊,乍一看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站着、蹲着好些人影,也有人在脚前摆一马灯,但灯捻调得如同黄豆,像极了走夜路过坟圈看见的鬼火。 程扬头一次来这种地方,说实话心中还是有些敬畏之心的,颤巍巍走下河岸,见到迎面一人略有熟悉,仔细一看,顿时乐了。 这不是个熟人嘛。 原来想到鬼市的不止程扬一个。 同在行江司当差江吏使窕冶尴尬笑笑,眼神示意同行。 鬼市的摊主从来不吆喝,连交谈都只是小声耳语,似乎小鬼低喃。 两个人沿着鬼市一头过去,又见了不少熟识的官员,都各自点头示意,互不干涉继续趟自己的。 程扬四下看着,见一主儿手上提着一道白物,白亮亮地闪着银光,十分惹眼,便走近了看,原是一领“全须全尾”的白狐皮,不由惊愣。 白狐皮并不少见,但像这般完整 又毛皮光洁润泽的是真难得,这鬼市上果然是淘金的地方。 那带了顶毡帽的邋遢老汉也不招呼,只揣着袖拿眼瞟着四方之人,不服答不理的模样。 程扬看了几眼,终是喜欢,便上前小声询问。 那摊主将手从袖筒里抽出半截,拇指捏在无名指的第一道关节上,眼角微微吊着他。 程扬眨眨眼,并不知晓这种暗语,还是一边的窕冶轻声提醒,“自小指开始是十两,掐一关节为三,这是三百两。” 程扬又看了两眼,微微摇头离开,太贵,他可舍不得。 那毡帽老人翻了个白眼,将手揣入袖里,眼睛四下瞟着行人,忽然眸子微微一亮。 鬼市另一头走过来一个白衣小少年,后跟着个冷肃中年人,那小少年只在白狐皮上微微一扫,便转头去跟后的中年人耳语,然后两个人状似无意往这边靠过来。 只是,还没到那老人面前,小少年忽然在一古玩摊前停下,扫了几眼摊上的东西,指了一黑漆漆的珠子问价。 那古玩摊的主人也是个年迈汉子,穿了一邋遢,在袖口伸出三根手指。 小少年微微摇头,伸出两根手指。 那古玩摊的老汉也摇摇头,掐了一下中指。 小少年沉吟了下,也掐了一下中指。 老汉皱着脸,犹豫了两个呼吸,挥了挥手,示意拿走拿走。 小少年后的中年人上前,动作隐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程扬也见到了那小少年,实在是这少年足够惹人注意,见到这讲价手法,便愈发惊奇,小声询问下属什么意思。 窕冶轻声道,“伸出一根手指是百两,三根是万两,掐一下是对半,再掐一下是再对半。” 程扬赞叹道,“真富!” “说不定是淘了宝贝。”窕冶却不以为然,小声说,“这里面的东西多上了色,看你眼力劲儿,那说不得还是颗舍利呢。” “可别胡说。”程扬失笑道。 窕冶又说,“那是个老油头,看着是相中了那白狐皮,实际不然,你要不看着,他问不问那狐皮价钱。” 程扬歪歪头,表示拭目以待。 说话的功夫,那小少年已经到了跟前,与二人擦而过,正与后人轻语,“后落石下的好东西,不知道有没有这趟值。” “时间还足。”冷肃中年人沉声回答。 程扬微微一愣,直觉有些况,脑袋还没转过来,子先往少年方向挪了挪,正巧挡在少年和中年人之间。 中年人脚步一顿,目光冷冷扫了程扬一眼,绕过他离开。 程扬被吓在原地,直到窕冶推了推他,才反应过来,回头一看,那少年和中年人早没了。 他快速眨了眨眼,心脏怦怦狂跳,问边人,“落石,是哪儿?” 窕冶愣了下,低声道,“这是圈子里的一种鬼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忽然问这个?” “你没听那两人说……”程扬悄声道。 “这种人说话半真半假,”窕冶不以为然,可能觉得自己态度不端,又补充道“大人若是真感兴趣,明找几个圈里人问问,一问便知。” “我也是这么想 。”程扬微微一笑,“那两人呢?” “出去了。”窕冶视线越过鬼市,往河岸上看去。 入眼枯草摇曳,寒夜寂寥,一片漆黑。 程扬微有遗憾,“继续吧。” 窕冶点点头,两人继续顺着鬼市而游。 …… 空寂街巷,一辆白棚马车缓缓而行,轱辘轱辘的车轮声在夜色中回,在一家门户前停下。 白马甩了甩尾巴,打了个响鼻。 驾马的中年人上前重重叩了几下大门。 没一会儿,一个缺了门牙的老仆将门大开,马车缓缓驶进了这座不起眼的院子里。 已是五更天,院子的一间房间还悠悠燃着火光。 姚靖城坐在桌前,手抵着额头,有一下没一下点脑袋。 房门吱呀一声,老刀从外面探进来半个子,冲被惊醒的年轻人咧嘴露出缺了的门牙。 “回来了?”姚靖城拍拍脑袋,起喝了一杯水。 “嗯。”老刀羞涩点了下头,又退了出去。 姚靖城拍了拍衣衫,怪叫打了个哈欠,推门出去了。 …… 点灯,关门。 逸风坐在烛火前,将今晚用两千多两白银买来的脏兮兮珠子用力一捏。 只听一声轻响,那珠子顿时四分五裂。 逸风从中捡出一卷小纸,摊开看了眼,唇角微勾,抬手将那卷小纸烧了。 这时,房门笃笃响了几下,门扉上印出一高一矮两道影。 逸风看了眼于逸,示意他开门。 于逸便过去将门打开,对于两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收到了?”姚靖城瞟了眼悠悠飘飞的灰烬,坐在逸风对面问。 “东西早被运走了。”逸风微微阖目,手背揉了揉眉心,顿了顿,他又说,“西北百里外的鬼市,十有个拍卖会,可能会出一个。” 姚靖城微微挑眉,“消息可信?” “不知道,鬼市上的东西真假难辨。”逸风轻声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你这话我能信?”姚靖城斜睨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消息打哪里来的?” “鬼市入市则守。”逸风依旧摇头。 姚靖城翻了个白眼,“那你花了多少银子?” 逸风睁开眸子看了他一眼,“两千五。” 姚靖城张嘴又想问,见逸风似笑非笑的目光,顿时噎了一下,但还是有点讪讪问,“你甘心就这么打水漂了?” “不多,值得赌一次。”逸风喝了口茶,淡淡道,“你若有兴致,不如也去看看,刀前辈在,总不会让你亏了。” 姚靖城下意识瞟了眼老刀。 老刀咧嘴羞涩一笑。 姚靖城耸耸肩膀,起道,“算了,十后再去。” 他又打了个哈欠,闷闷道,“行了,我去睡了。” 逸风微微点头。 …… 晨光熹微时,闹了一晚的鬼市便如同晨风吹雾,悄无声息散了。 来无踪去也无影。 第三百四十四章 清凉湖上少年执子 http://.biquxs.info/

龙抬头后,虚无洞天的天一下子暖和了起来。 清凉湖附近的草地上已然能看到青黛,两岸的柳树虽不见动静,其上时不时会驻留三两只雀儿,叽叽喳喳,也是活泼生动的。 风吹皱一池秀水,艳阳下波光粼粼,偶尔几条银鲢跃出水面,清灵灵的洒落成片阳光。 跨水木桥依旧横亘湖面,和风顺着木桥奔跑,在尽头的竹楼如同江河入海,打个旋儿,悄然不见。 卷起的落叶落在棋盘上,惊醒了对面的打盹儿的老人。 “还不落子?”李秋白眼皮微抬,一副懒洋洋的没好气模样。 “别催,催也不落。”宁君惜右手捻着一枚圆润光泽的黑子,双手抱着脑袋,头也不抬,像是耍无赖,实际已经将面前的一盘棋想了百八十遍。 “格局就芝麻大,再想也是这样。”李秋白打了个哈欠,便没了跟对面人耗下去的耐心,起往竹楼里去了,“一会儿跟老夫出去一趟。” “没空!”宁君惜抬头看了眼老人,嘀咕了一声,低头继续盯着棋盘,食指与中指捻着棋子自然而然轻轻敲击棋盘,棋盘发出一阵清脆的回声。 “既然做不到十全十美,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儒衫短须的老秀才不知什么走了过了,在宁君惜头顶提醒了一句。 “能退?”宁君惜仰头问,神色中略带迷茫。 老秀才挽起袖子坐在宁君惜对面,一手捻了枚白子,另一只手轻拍了拍桌子,“来来,只管落子,我帮你记着,到时再退回来。” …… 林潇几个人的魔鬼训练已经结束,除了体的确壮实了不少,还真没看出有什么十分明显的效果。 几个人这些天只是清晨在瀑布下冲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除了基本的修行便清闲得很了。 李湘湘喜欢去苏媚那里,总觉得亲近,苏媚也因为苏菲菲的残魂寄居在李湘湘上,对这个女孩子怜惜几分,时常教李湘湘些小技巧。 比如前几的摄魂术,可是好整了林潇三个少年一顿。 唯一让李湘湘不虞的是,连十方这个出家人都能被惹得浑浑噩噩,宁君惜却跟没事人一样,不为所动。 林萍喜欢和丝丝一起,两个没什么心思的女孩子凑在一起,常常笑做一团。 林潇喜欢一个人躺在草地上晒太阳,一躺便是一晌午,有时连偶尔飞过的麻雀也喜欢在他边蹦跳两下,见有动静,倏忽便飞了老远。 他偶尔会做些梦,有事也会梦到心尖上的那个人,只是他只敢埋在心里和在梦里想想。 人家那么漂亮,修行也比他要好些,怎么可能看上他,能看两眼说说话就好,他可不想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李承风这些天与唐婉晴一起安排得明明白白,李秋白说李承风的噬魂兽的褪壳,可能与唐婉晴的第二劫凑成了一块儿,可能他这个主人也要被殃及池鱼,于是与唐婉晴这个甩了他几条街的同龄人一起训练,每天过得相当丰富。 齐思贤依旧只跟宁君惜亲近,这几 天一直跟在宁君惜股后面,宁君惜这些天却一直跟李秋白手谈,实在没时间理会他,便将青莲剑诀教了他,让他在清凉湖北边的小竹林里练习。 王燕与陈厘一见如故,两人时常携手一起在泄入清凉湖的那一条瀑布下钓鱼,而且能满载而归,很是让人惊奇。 李禅常常想认认真真教自家闺女和徒弟功课,可一出门见阳光明媚,立即对清凉湖外的天地满心期待,于是大手牵小手,在虚无洞天一逛就是一天,有时还会被王燕劈头盖脸一顿狮子吼,可隔了一依旧不长记。 今,李禅带着两个孩子在桥底下摸鱼,挽着裤腿从桥底下钻出来,正巧碰上王燕和陈厘收工经过。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后,李柳儿抓了一条活碰乱跳的鱼大叫着从桥下跑出来,见到自家娘亲,声音一顿,果断调转头,准备钻回桥底下,从那一头偷偷溜走。 “站住!”王燕鱼竿一指自家闺女,皱着眉头道,“过来,三字经背熟了?” 李柳儿心虚低下头,她都没翻完一遍呢。 “小秃驴,别躲了,出来!”王燕往两人后看了看,见没人,喊了一嗓子。 十方畏畏缩缩从桥底下探出脑袋来,看了一眼,伸手抹了下脸上的淤泥,结果忘了手上淤泥更多,顿时成了个大花脸。 王燕见着,哭笑不得,没好气道,“过来,经书被熟了吗?” 十方眼神忐忑看李禅。 李禅眼神飘忽,故意不去看自家徒弟。 王燕一巴掌就拍在李禅的光头上,“眼珠子乱转什么,他们不好好学,还不是你惹的。” 李禅缩起脖子,唯唯诺诺。 “回去。”王燕没好气说了声,将自己的鱼竿鱼篓都交到李禅手里,跟陈厘说了声,拉过自家闺女带着这一群一泥水的家伙先行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嘱咐李柳儿,“回去别忘了换下衣裳来,让十方给洗了。” 李柳儿和李禅一.asxs.头。 王燕一脚踹过去,“没说你。” 李禅自然不敢躲,做出一副受了欺负的幽怨表。 十方拿手背抹了抹脸,抬头看边三个最亲近的人,也不觉得委屈,咧嘴傻笑。 陈厘目送这一家人说说闹闹远去,笑着摇头离开。 …… 竹楼前的棋局,随着宁君惜和丘伯仲的各自落子,局面逐渐定型。 宁君惜时进时退,落子稳准,却把握着全局任何一点空隙,进略急,退稍弛,大体却已是掌控全局。 丘伯仲的棋路与宁君惜恰好相反,落子并不求进,只求缓和,一退再退,但偶尔出手,必然是一神仙妙手,要么让全局大乱,宁君惜需要不短时间斟酌,才会继续落子。 两人各有利弊,但毫无疑问,宁君惜已有锋芒外露的迹象,哪怕丘伯仲也不太敢随意。 局面难得的旗鼓相当。 正午的头灿灿地洒下金辉阳光,照得棋盘纵横间反着阳光 ,举手之间斑驳交错,似乎一场梦幻泡影。 木桥那头传来骂骂咧咧,是王燕几个人自石桥那边过来了。 李禅眼尖,见到竹楼前的微妙气氛,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缩着脑袋往前指了指。 王燕并不个胡搅蛮缠的人,连忙噤了声,还示意自家闺女和十方脚步放轻些,别说话,只是在看向李禅时就狠狠刮了他一眼。 李禅讪讪地笑。 四人尽量蹑手蹑脚地上了竹楼,很快一声竹门打开又关闭的吱呀声响,四周又安静下来。 棋局双方很快都各自扎根,且根深蒂固,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咿呀” 忽然,一道白影跳上棋盘,叫了一声。 宁君惜微微皱眉,有些恼火看了毛球一眼,倒是未出言责怪,只伸手将毛球抱在怀里,一手压着它不给它再捣乱的机会。 毛球茫然眨眨眼,伸长脖子看到自己一股坐乱的棋局,伸出小爪子勾了勾最近的一颗棋子,没勾着,便又咿呀了声。 丘伯仲打了个哈欠,起活动了下腰肢,又坐回去微微前仰子,“还继续不继续?” “再往下也没什么意思了。”宁君惜将棋子一一摆回原来位置,期间脑袋中已经开始往下推衍,得出若是以两人如今水平继续落子,百子后必然是白子被杀得丢盔卸甲,而黑子半数子也会被淘汰出局的惨烈结果后,微微摇头。 丘伯仲欣然一笑,抚须道,“孺子可教也。” 宁君惜并不说话,低头将棋局一一复盘回去,最后又停在最开始与李秋白的棋局上,想着若是他坐在丘伯仲的位置上,不是一再退让,黑子会如何。 结果出乎意料,竟然还不如步步退让。 他不由皱眉,很想不通。 丘伯仲解下腰间葫芦,喝了口酒水,“君子能屈能伸,所谓屈可不是让你没骨气,学会迂回,当年嬴王朝一统前,有一处有名的例子叫围魏救赵,这就是迂回,当然,这跟屈没关系,就是想告诉你,凡事别得太紧,绕一绕,最好把所有人都绕进去,谁也绕不出来,天下就太平喽。” 他说了一堆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然后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微微眯起了眸子。 宁君惜对于丘伯仲的话,听懂了一半,另一半云里雾里,便愈发沉默。 他沉吟了会儿,将这些话记在心里,便不再纠结,将与李秋白的棋局也复了盘,收起棋盒,棋盘,将毛球放在一边,拿出张白萱摊开在桌面上,又依次拿了笔墨砚台,点墨将这盘棋两局都绘在纸上。 灿烂阳光倾在指尖,在纸上投下斑驳光影。 毛球在一边看着,咿呀轻叫,轻轻摇晃尾巴。 不远处竹楼前,李秋白站在门槛上,看了眼石桌方向,又转头看了眼屋内燃着的熊熊炉火,眉宇间渐渐堆上无数思绪烦扰。 几个呼吸,他轻轻叹了口气。 “时间差不多了。” 然后,他如是说。 第三百四十五章 九龙鼎现世 http://.biquxs.info/

阴云半遮弯月,孤风呜咽过树林,树梢在夜色中巍巍颤颤,穿过悠悠薄雾,窥视着远处的狂欢。 远处,零星的火光和月色映着人影幢幢,或站或蹲或坐,大多聚在一起,围成了个巨大的圆环,窃窃私语不断,似乎小鬼们的聚会。 偶尔也有抑制不住的惊呼,似乎阴间忽然窜出个生人那般突兀,很快又在夜色中消隐下去。 圆环的中间有人只设了一张木桌,沿木桌摆了两圈板凳,只十几个坐在板凳上,其余人只有站着的份儿,哪怕如此也不会削减半分人们的热情。 木桌上不会空着,往往上面的东西还未出手,旁边已经等了下一件准备上桌的东西,而且不会寻常。 鬼市的拍卖会并不常见,毕竟市有鬼,说不得。 但总有些东西,既说不得,又不能随随便便出手,这些东西只能攒到鬼市拍卖会上拍卖。 而拍卖会的举行,也不是即兴发起,而是由这圈子里的老人商议,选择好在哪个无定所的鬼市,然后由圈内老人在四方鬼市高价出售消息,以此将有兴趣的人聚集起来。 当然,这个过程并不涉及任何关于拍卖会之物的信息,除此之外,拍卖之物哪怕拍卖下来,也不得验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清。 这也是鬼市自古流传下来的规矩。 聚齐起来的人多是外地人,毕竟曹胡镇这等偏僻乡镇,实在不会有太多人执着于几个月前开市的鬼市到底哪一天再次开市。 逸风和姚靖城都坐在板凳上。 逸风也算是这个圈子里的熟客,这里有些辈分的老人他都认识,能坐下是理所当然。 姚靖城却是直接抢的,还跟逸风抢了一张板凳,让逸风有些为难,好在那些老人都未没有过多计较。 拍卖会上并不是直接喊价,而是由卖家自己打暗语报价,再由坐在板凳上的人打暗语叫价,之后再由人群中的人举手抬价。 便比如目前台上那个生了一对绿瞳的金发少女,卖家高举双手,左手伸两指,右手伸三指,这是三百两白银的意思。 之后,姚靖城饶有兴趣举了左手,伸了两根手指,这就是加一百两的意思了。 再看,人群中一位披了件黑色斗笠的人伸出右手五根手指,这便是加五十两的意思。 人群一番竞价到七百三十两,板凳上坐着的一中年人忽然左手成拳举起,这便是要定了的意思。 这个手势也只有板凳上的人能打,若是人群中的,便会有人抬杠,直让那人吐出些血来。 最后,这绿瞳少女以九百两成交,卖家便快速下台,卖家卖家台下交涉,而下一件物品接着上台拍卖,也就没人在意之前的人到底如何一手交人一手交钱的了。 下一个卖家便是那个黑衣斗笠的人,宽大的袍子遮住了他的身形,只隐约能看出来这应该是个男子。 他从怀里摸出一团黑布,小心翼翼缠开,露出其内物品。 是一尊九龙缠绕的巴掌大小鼎,月光流泻隐隐泛出青玉光泽。 场中发出一阵阵压抑的惊呼,板凳上的几个人忍不住站了起 来,又很快坐下去。 姚靖城也满脸惊愕,他知道‘青龙’船上是运了价值连城的东西,而且打听出是西夏承担不起的东西,却没料到是九龙鼎。 得九龙者得天下或许不准,但借九龙得一个羽仙甚至天人,却并非一件难事。 那如今的天下格局,可就真要打破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中仍难掩惊色,下意识看了眼身边人,眉头不由皱了皱。 逸风依旧那副提不起一点兴致的寡模样,拿身后于逸当椅背,靠着打盹儿,即使现在依旧昏昏欲睡。 “喂,你要不要?”姚靖城眼珠子转了转,凑过脑袋去问。 “买不起。”逸风小小打了个哈欠,坐直身子,“你若想买了送给我,我不介意收下。” 姚靖城翻了个白眼,悄声道,“你早知道是这东西?” 逸风漫不经心哦了一声。 “你……”姚靖城被逸风这副爱搭不理的气得呛了口气,闷闷撇了撇嘴,忽然想到什么,斜睨着他说,“那天你是在等那艘船?” 逸风却微微眯着眸子在看九龙鼎,“你说,它是灵器还是宝器?” 姚靖城微微一愣,迟疑了下,“怎么着也是件半仙器吧?” 逸风却摇头轻语,“空的,错的。” “什么空的?”姚靖城奇怪看逸风,心道这小子又神神叨叨什么。 “只能做摆设了。”逸风忽然轻笑起来,抬起右手伸出两根手指示意了下。 两人说话的空档里,只卖家报了个五千两的价,板凳上坐着的人并无竞价的,逸风算开了个头,叫价的人便渐渐多了起来。 没一会儿,九龙鼎的价格已经攀升到七万六千两,只是还没出现封顶的人。 逸风并未再叫价,小小打了个哈欠,伸手示意于逸弯下腰,跟于逸小声商量是不是现在能走了,于逸只是说了句太显眼,逸风便又乖乖坐好,往后靠了靠,继续昏昏欲睡。 姚靖城在一边听得哭笑不得,又有些搞不懂身边的人到底什么心思,不过他更多的是踌躇到底该不该竞价,也没多少心思理会身边的人。 人群中,岐州知州陈羡阳和陪同的行江司司政程扬,江吏使窕冶也同样心焦。 这九龙鼎下落不明了几百年,现在竟然忽然现世了,而且还出现在了这般鱼龙混杂之地。 他们自然也想竞价,可眼见已经是十万两白银了,要拿下少说还要二十万两,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可让他们眼睁睁看着竞拍走了,这鬼市一散,九龙鼎必然如泥流入海,连个音讯都找不见。 而他们的身份,哪怕是陈羡阳正二品的头衔,在这鬼市上也没多少威望,实在是一筹莫展啊。 三个人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场中的窃窃私语忽然停了下来。 三人连忙往前面看了看,见到坐板凳的一个锦衣年轻公子不知什么时候举起右手,握成了拳头。 …… 天边擦了一抹鱼肚白,举行了一夜的拍卖会悄无声息就散了。 晨光熹微中,简陋 的白棚马车穿过晨晓浅雾,在羊肠小道上奔行,发出哒哒哒的规律声响。 白棚马车内,逸风靠着车厢打盹儿,低垂的眼睑在眼底投下青黛,微微轻颤,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惊艳。 姚靖城坐在一侧,上下打量着手中小鼎,时不时皱眉思索,又微微摇头。 他翻看了一番三十多万两白银买了的古玩,还是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寻常,便随手放在一边,瞥见一边浅眠的少年,心中暗叹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崽儿,就这皮囊,绝对是世间少有了。 他想着,伸手就去抓少年眼睑。 逸风却似乎未卜先知猛地躲了一下,微微皱眉睁开眸子,语气还是那副清淡平静,“你想做什么?” “就是想试试,你真睡还是假睡。”姚靖城笑眯眯道。 逸风闭了闭眼,缓了会儿又睁开眼,“睡不着,但是累。” 他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隐约见到马车后面还跟了一辆,微微抬高了些声音,“后面跟了多久了?” “一直跟着。”于逸很快回答。 实际上,以疾风的速度想甩掉后面那辆马车轻而易举,只是于逸知道逸风的习惯,才刻意缓了马速,免得影响到逸风。 “停下。”逸风接着说了声,放下车帘,见姚靖城看他,微微一笑,“后面什么人,世子殿下应该比我清楚。” 姚靖城咧了咧嘴,不屑道,“小爷家里珍奇遍地,随便买尊小鼎回家,还用跟他们知会一声?” 逸风并不说话。 马车在路边停下。 没一会儿,车厢外传来醇厚的中年嗓音,“在下岐州知州陈羡阳,有事想与几位商议,还望给个薄面。” 姚靖城嘴角一扯,起身探出车厢半个身子,轻狂道,“商量去青莲山商量去,本世子没心情搭理你。” 说完,他便缩回身子,真一点好脸色没给。 本来想着先礼后兵的中年文士身子一僵,沉默了几个呼吸,颤声道,“可是殿下?” “滚!”马车内干脆利索传出来一个字。 陈羡阳踌躇不定,在看到缺门牙的老仆人好心将腰间那把横刀换在了显眼位置上时,心下顿时一定,弯腰作礼,然后招呼着两个陪同离开。 马车再次行驶,速度渐渐飞快起来。 天边鱼肚白悄无声息扩大,整个天空泛起了鱼鳞状的云彩,霞光从边边角角间透漏出来,似乎一匹五彩斑斓的绸缎。 待得马车进东阳府,天色正好大亮,早市上人来人往,正是热闹。 逸风让于逸停了马车,准备早市上吃些东西,于逸将马车拴在早市前的马桩上,四人很快涌进了人流熙熙攘攘中。 没一会儿,逸风在一家名沉水茶楼的茶肆前停下,抬头看了眼匾额。 正巧有个人从二楼窗户处探出头来,穿了一身青色白云衫,面无表情。 姚靖城微微一愣,顿时龇牙咧嘴看逸风。 自家大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找到这里来,毫无疑问是这个混小子告的状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落子有声 http://.biquxs.info/

东阳府地处微妙,正是临江,三陇,囚蟾三地交汇之处,一条走龙江更是横亘东西,酒肆向来鱼龙混杂,茶楼则多是地方文士的聚集地,比之酒肆要文雅很多。 四人入了茶楼,径直去了二楼。 一楼多是衣着寒酸的儒生秀才,到了二楼才能看到真正算翩翩风度的公子,当然,这些与青云学院的一院袍相比,那便又是云泥之别了。 所以,二楼的人便或有意或无意扫一眼那个面容只能算清秀的年轻女子。 女子穿了一青色云纹衫,墨发以青色剑簪束起,哪怕只是坐在那里,整个人也散发着锐意锋芒,让人肃然起敬。 她手边放了一把青色长剑,剑柄上刻了尔雅二字,造型优雅,这是青云学院的那位言夫子所赠,意在规劝自己这位徒儿内敛锋芒。 逸风四个人很快上楼,并不理会楼上人或好奇或惊异的目光,径直落座,姚靖城坐在姚絮雨侧,逸风则直接坐在了姚絮雨对面。 姚絮雨抬头看去,微微眯起那双狭长眸子,整个人冷肃锐意的气场愈发明显,直叫二楼中之人都不自放轻了呼吸。 逸风在这份咄咄人的气场下却是从容自若,挽袖给自己倒了杯清茶,冲对面的人微微点头。 只是这不慌不忙的几个动作,却如同风拂面,茶楼中的冷肃气氛如冰雪消释,顿时缓和了不少。 姚絮雨眉头微皱,几个呼吸轻轻点头,收回视线,声音清淡,“拿出来。” “啥?”姚靖城眨眨眼,揣着明白装糊涂。 姚絮雨斜眼瞥去,并不言语,那眼神却能让天下多数人都觉得如坐针毡。 当初收姚絮雨入青云的韩耕辛韩青衣四私下曾用‘天下士子尽折腰’来评价过这位半个徒弟,说的不仅仅是姚絮雨才,还有为人。 这是个哪怕不用剑,也比天下大多数用剑人都锋锐的人。 哪怕姚靖城也受不了自家大姐这般看他,起了一鸡皮疙瘩,才不不愿将怀里的小鼎摸出来摆在桌上,“喏。” 姚絮雨伸手拿过,打量了两眼,便揣入宽大的袖口里,却又冲对面的少年微微低头,“多谢。” 姚靖城顿时匪夷所思,瞪大了眸子。 逸风却丝毫不变神色,抿了口茶,微微摇头,“举手之劳。” “九月宝鉴,你可登上四楼。”姚絮雨斟酌道。 逸风微微摇头,起道,“于叔,走吧。” 姚絮雨眉头轻蹙,“你想要如何?” “六楼之下,没有我想要的东西。”逸风看了姚靖城一眼,“告辞!” 姚絮雨眉头紧皱。 “喂,这就走了!”姚靖城起想追。 “回来!”姚絮雨轻斥了一声,“坐下!” 姚靖城不得已停下形,有些讪讪,“大姐。” 姚絮雨淡淡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回去?” 姚靖城嬉皮笑脸去握自家大姐的手,“大姐一路舟车劳顿,从哪儿来的?” “别贫嘴。”姚絮雨轻哼一声,“明我与你一路回,别耍小心思。” “大姐来不会只是想与我一道吧?”姚靖城有些小心翼翼问。 姚絮雨抬头看了他一 眼,“你想问什么?” “你是不是早知道……”姚靖城眼睛瞟了眼姚絮雨袖子,神色愈发小心。 “这尊鼎,是他送的。”姚絮雨淡淡道,“与你无关。” 姚靖城瞪大眸子,“我买下来的!” “走!”姚絮雨喝了口茶,拿起‘尔雅’,起转下楼。 “哎?这就走?”姚靖城愣了愣,连忙追了出去。 …… 雨打屋檐下,幽夜不知几更时。 虚无洞天中,下了第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直到夜半,窗外仍是滴滴答答。 宁君惜坐在年前新添置的桌前,就着橘黄色的烛火,捻着书页翻阅,不时停顿,皱眉思索。 有人端茶放在一边,轻声嘱咐,“夜深了,别熬坏了眼。” 这人是在那片黑暗空间里的怪婆婆,今李秋白带来,让以后跟着宁君惜,宁君惜并未询问,点头便应下了。 也是这一天,齐思贤从宁君惜屋里搬去了林潇房间。 宁君惜又翻过一页,见到已是一篇终结,心中记下页数,将书本合了,端起茶喝了口,“几更了?” “二更。”后的人戴了一张银色面具,遮住了脸上神色,背脊微弯,像是个花甲模样的老人,微微低头回答。 “哦。”宁君惜闭眼揉了揉眉心,温声道,“婆婆先去睡,我打个谱便去睡下,用不了多少时间。” 后的人静立不动。 宁君惜屈指敲了敲自己脑袋,也不去管她,起走去窗前的棋桌前,拿了黑白子在棋盘上,随便摆了个简单谱式,然后添添减减,没一会儿棋局便诡异莫测起来。 他一直落子,捻子,是在谱棋,也是自己跟自己手谈。毕竟虚无洞天的人都有事,以往有小齐叔无论他怎么闹都只是皱眉,如今却是谁也不可能陪着宁君惜手谈一了。 一心二用,总要比与他人手谈要费心神得多,棋局渐渐风云涌动,宁君惜便也顾不得时间流逝,只是眉头轻蹙着沉吟落子。 等棋局接近收官,宁君惜猛的惊醒,房檐下的雨水滴答已然停了下来,透过半掩窗扉,月光流泻入一角,已然近五更了。 他转头往后看,见到后的人依旧静立如同雕像,微有歉意,“抱歉,我忘了时间。” 那人微微摇头,屈膝坐在宁君惜边,“少爷常常忘了时辰吗?” “以后,我若再忘了时间,婆婆不必等我,我白天没什么事,你却不然。”宁君惜低头将棋局复盘,一一装入棋盒,顿了顿,他补充,“也不必这般拘谨,私下随意些,毕竟以后你可能还要跟着我不短时间。” 那人抬头看宁君惜,神色有些怔怔。 宁君惜有所察觉,转头看过去,“嗯?” 那人连忙低下头,躲开宁君惜的视线,仓皇道,“嗯。” “你去吧,”宁君惜收回视线,继续复盘,“那个房间里的东西,可能简单了些,若是缺什么,明早同我说一声,我给你添置。” “嗯。”那人又应了一声,起又在房间里收拾了一阵子,才推门出去。 宁君惜有些心不在焉,几次将黑白子放错了盒,许久才将棋盘上的黑白子按顺序捡回棋盘,收了棋盒,起走去桌 前,见桌上添了一杯新茶,愣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他坐到桌前,打开抽屉,从中拿出一柄青色小剑,捧在手里,怔怔出神。 以前,这柄剑,他不想看,也不愿看,以为如此便可以自欺欺人。 可今,连小齐叔的屋子里都住进了人,他又该用什么说服自己呢? 他攥住小剑,直到手指缝间溢出鲜血,猛地回过神来,不由苦笑。 他摊开手掌,手指尖一缕青色剑气如青蛇掠过,倏忽钻进青色小剑里。 小剑发出一声轻吟。 原本黯淡无光的剑渐渐流光溢彩,一道道青色的剑气似乎蚕丝,抽丝剥茧自小剑中掠出,丝丝缕缕钻进宁君惜眉心。 宁君惜脸色渐渐苍白。 终于,小剑再次发出一声轻吟,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宁君惜眉心不见。 宁君惜脸色煞白,闭上眸子。 他知道,小齐叔再也不会回来了。 …… 雾升晨晓近,风吹珠落声。 寒光断水水更流,剑气迸水乍鸣。 晨曦至,剑意敛,单人一剑,形单影只还。 …… 清晨起微风,散了雾气,细细密密的水汽氤氲在棋桌上,沁了薄薄一层水露。 终于,棋桌上多了一子,露水浸了边角,微微潮湿。 唐婉晴从竹楼上下来,愣了愣,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往画桥方向小跑过去。 宁君惜静坐在棋桌前,手中已捻了一枚白子,怔怔看了会儿棋盘,落在黑子之下。 棋盘上的子渐渐多起来,龙虎聚势,两相抗衡。 一子不动,另一子静而观之。 宁君惜不再落子,也未收起黑白子,起抖了抖晨露浸湿的衣衫,往自己房间里去了。 没一会儿,青色儒衫的老人从竹楼中出来,坐在棋桌前半晌,惆怅叹了口气,揣着袖子往画桥上走了。 再过一会儿,李秋白的药房顶的烟囱青烟斜上,药房中已经点了火,老人起了开始忙碌。 东边的朝阳投下金辉,竹楼中的几个人渐渐都起了,下楼准备吃饭。 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说笑,注意到宁君惜竟然还没下来,便商量着一起去叫叫,结果半路被昨冒出来的人截住,让他们只能原路返回。 李柳儿注意到棋桌上摆的一盘残棋,笑嘻嘻猜测是宁君惜昨天忘了收,便想帮着收了,也好等会儿讨些好听话,被李禅笑眯眯拉住,说收不得,于是,小姑娘就开始嘟着小嘴,一脸受了委屈的模样。 没过多久,李秋白煮了面条端出来,李禅和王燕负责给几个孩子,不多时,便都分得差不多,几个年轻人一边吃面,一边嘀嘀咕咕,心中都疑虑,宁君惜这小子又是怎么回事。 这顿饭吃得气氛诡异,不过也很快吃完,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喜欢四处溜达的青衫老人竟然没来吃饭。 唐婉晴和王燕动作麻利收了碗筷,几个人很快各忙各的。 在几个人都散了后,闲下来的李秋白洗了把手,坐在那盘棋前。 然后,他捻了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落子有声。 第三百四十七章 春雷乍响 http://.biquxs.info/

自断龙峡沿江东行七十余里,可见江水汩汩汇流,聚成一汪深潭,逾方圆数里,名秀玉潭。 绿树相合,水雾氤氲,秀玉潭有的是一种青山秀木闲云起的超然世外。 潭水非是死水,沿潭往东再行近一里,可见水流渐急,在尽头骤然断截,银河天降,却又鬼斧神工了九阶,一阶一断,激起层层水花,若是晴天,甚至有幸看到九座彩虹同时横跨瀑布的奇景。 除此之外,这座并不算雄伟的瀑布每逢八月十五,便会出现九月倒影,极其玄奥。 这座瀑布,当地人称为九月瀑布。 无论秀玉潭还是九月瀑布,都是极其罕见的景致。 当然,此时距离八月还远,早时节,说绿树村边合也稍微勉强了些,所以,平静如水玉的秀玉潭如今只有寥寥几人泛舟潭面。 潭色翡翠,藻荇顺着小舟经过漾起的涟漪,摇曳生姿,颜色或深或浅,似乎一幅水墨画。 白衣小少年趴在小舟上,攀着边沿看着舟下藻荇很快被甩在后面发呆,忽然伸手去捞了一下藻荇,结果只捞了一手清水。 一边持篙的中年人哑然失笑,憋着笑提醒,“少爷,莫要着了凉。” 小少年翻了个,面对着中年人,故意将手中的水甩得四溅,“知道啦!” 远处,一只水鸟掠来,停在小舟上,小少年眯起眸子,小心翼翼伸手过去,那水鸟啄一下少年的手指,竟是不怕生。 少年顿时觉得无趣,微微蹙起眉,有点赌气,“再不来,我便不等了。” 中年人失笑低下头,微微摇头。 远处,一竹筏如箭矢而来,其后扬起高高水花,在靠近小舟时骤然放缓。 小少年顿时坐起,笑容可掬,“不错不错,可比我想象得要快得多。” “你这厮,别乱打主意,我这机关术可不能拿给你拆。”竹筏上的年轻人瞥了逸风一眼,满眼警惕。 “好说。”逸风微微一笑,起轻轻一跃,便站在了竹筏上,伸长脖子往竹筏后看,那年轻人连忙挪了挪子挡了挡,逸风才收回视线,有些遗憾,试探道,“我拿唐门的奇儡术跟你换?” “不换,不换。”年钟铭没好气摆摆手,“你托我办的那两件事都办成了,另外,剩下那两个东西也都有了买家,一个在阳城,另一个在九华山。” “九华山?”逸风微微一愣,皱了皱眉,又洒然一笑,有些无奈又调侃道,“这是最不希望的事了。” 年钟铭斜睨着他,“你也会觉得棘手?” 逸风耸耸肩,坐到竹筏上,随意道,“不是棘手,是那条线,也不知道能引出多少。” 年钟铭自然知道是哪条线,也不再跟逸风抬杠,“那要看他们什么时候出来。” “不会太远了。”逸风依旧随意,似乎自语。 两两无言。 竹筏悠悠顺水飘。 年钟铭忽然站起来道,“来,给你看个东西。” 逸风挑了挑眉。 年钟铭却不解释,只冲不远处的于逸喊,“于叔,往九月瀑布去。” 逸风眼睛一亮,“于叔,走。” 于逸也不多问,撑起竹篙,小舟在水面划出一条水线,往东边行去。 水流渐渐湍急,周渐渐有礁石凸显,水落石出,快速倒掠而过,眼见水流断截近在眼前。 于逸猛地一撑竹篙,小舟一顿,竹篙卡开礁 石之间,小舟骤然停了下来。 “坐稳了!” 后竹筏却是来势不减,只听年钟铭一声爽朗大笑。 百丈瀑布,竹筏骤然悬空。 竹筏后喷出一股白气,一股推力瞬间推的竹筏快速前行,划出一道弧线,直冲而下,正好落在第四阶水梯上,顺水直下。 好不畅快! 在接近瀑布底时,竹筏前又喷出一股白气,竹筏微微一滞,如一尾游鱼甩尾间已距离瀑布老远。 此时,竹筏上只剩下浑已经湿透的年钟铭一人,抹了把脸,抬头眯眼看向头顶。 白雾如云,阳光灿灿,正有六条彩虹正横亘瀑布,垂落下来。 九月瀑布上,逸风不知何时已飘然落在瀑布尽头的一块礁石之上,也看着也算罕见的六条彩虹,微微浅笑。 …… 竹楼前的那盘棋,陆陆续续下了十几,在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后,某一天再出门,那盘棋已经被人无声无息收了。 在此之后,宁君惜不再整守着棋盘,反而开始早出晚归,除了一直跟着他的怪婆婆,谁也不知道宁君惜在忙什么。 丘伯仲在虚无洞天又待了几,便同李秋白打了声招呼,继续云游四海去了,没再提收徒的事。 李禅终于正儿八经地教自己徒弟功课了,只是他也就是守在十方边打瞌睡,十方的功课其实一点不必他心。 李柳儿依旧不愿读书,开始跟着自家娘亲一起钓鱼,虽然拿着鱼竿没一会儿便会坐不住,害的王燕和陈厘二人的收获也减了不少。 岳巍又想出法子训练几个年轻人了,这次倒不是熬练体魄,而是打一种稀奇古怪的拳,几个年轻人打起来似乎喝醉酒,站都站不稳。 虚无洞天里似乎没什么变化,但所有人都变了一点。 柳岸斜风染浅黛,梢雨脚微涟漪。 分时节的小雨,润物无声。 只是第一声雷却迟迟不愿响起。 林潇几个人打了遍醉拳便仰躺在小雨微浸的草坪上,看着头顶越积越多的乌云,压抑得有些吓人的,暗暗咂舌,心道,莫不是唐婉晴的劫提前了。 林萍坐起,有些担心道,“要不要去唐姐姐那里看看?” “说不得是李乘风的那个小丑八怪。”李湘湘懒洋洋伸了个懒腰。 “正巧他们处一块,去看看总不会有错。”林潇拍了拍股,青色衣衫浸了一片泥水,正好在股上,两个女孩子看着忍俊不。 “他们不是在瀑布那边吗?”齐思贤奇怪问。 三个人都愣了一下,林潇面色古怪,“那能是谁?” “吼!” 东边山岗蓦地响起一声巨大吼叫,声如雷鸣,轰隆隆扩散开来。 天空中乌云倏忽快速涌动起来,风吹云涌,齐齐往东边天际蜂拥。 “吼!” 又一声震天狂吼。 几人都感觉脚下微微震颤起来,似乎有地龙翻,周狂风卷落叶,吹得人衣衫飒飒。 “吼!” 第三声兽吼刹那传遍整个虚无洞天,天地间轰轰作响,脚下石子都跳动起来。 四个人都已站起,警惕四顾。 在所有人都担心脚下会不会忽然裂出道口子时,整个大地忽然剧烈一震。 四周刹那安静。 接着,东方天际倏忽一亮。 轰隆隆! 一声雷乍响,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 小小岳‘冬眠’之地是一片山岗,去年秋分时自己挖的洞,直接钻进去倒头睡就是。 它一觉睡醒,才觉得自己挖的洞实在太小,以至于如同被压在山岳之下,动弹不得。 犟脾气的它想也不想,几乎本能运足力气,狂吼一声,便想立而起。 奈何背负万钧,力有未逮。 好在它本就不是一鼓作气,再一提气,在黑暗中双手撑起地,咬紧牙关,蓄力发作。 它感觉背后稍稍松动,却依旧在寸之地,愈发不虞,长鲸吸水深吸一口气,提气不断,背万斤。 万钧山岳摇晃起来,越来越剧烈。 可太过缓慢。 它心中焦急,再猛地狂吼一声,与此同时,双足重重踩地,力扛山岳而起。 整个山岳红略略略震动起来,宛如地龙翻。 它嗅到了雨水的气息,青草的芬芳,似乎能看到外面的姹紫嫣红。 对,它要出去! 它第三次狂吼一声,双脚重重剁地,缓缓直起背脊,双手盛山岳,猛地一拳打出。 山岳轰然炸裂! 潮湿的空气和季的芬芳铺面,鲜活明媚得霎时让它眼花缭乱。 它怔怔看着,下意识咧嘴想笑。 一道闪电骤然自云层间劈下,直直劈在了它脑门上。 …… 雨湿轻衬。 宁君惜负手站在雨中,微微仰头一眨不眨看着面前山岗,眼神恍惚不定。 宁君惜后,怪婆婆顶着一把油纸伞,伞盖都偏向了前的少年,大半个子都在雨里,雨水便顺着半个子滴落在脚下。 山岗上的雷声轰鸣,闪电如剑一一坠落下来,劈得山岗上五光十色。 九波雷霆在半个时辰左右后过去,山岗上已近是焦黑之色。 宁君惜收回视线,低头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到怪婆婆湿透的半边子,愣了一下,皱眉将伞扶正,“以后不许再这样!” 怪婆婆低头不语。 宁君惜也习惯了她的沉默寡言,自己从芥子戒中拿出一把油纸伞顶着,往山岗上走去。 入眼四野焦黑,一不见半分色。 宁君惜缓行至山岗顶,扫了几遍上面的焦黑岩石,好不容易才找到劈得躺尸的焦熊,喊了一声,“小小岳!” 那熊动了动子,没动静了。 宁君惜有些好笑过去踢了一下它,“起来,我不瞎!” 那熊子一僵,猛地弹跳而起,愣愣看了会儿面前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少年,眨眨眼,试探戳了一下,“嚯嚯……” “宁君惜!”宁君惜好气又好笑,可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没好气道。 小小岳浑一震,猛地用两只黑漆漆的爪子捏住宁君惜,“嚯嚯嚯嚯……” “松手,疼!”宁君惜冷了脸训斥。 “嚯……”小小岳有点讪讪缩回手,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宁君惜揉了揉肩膀,抬头见到,不由好笑又无奈,锤了它一拳,“没事。” 他顿了顿,认真说,“好久不见。” 小小岳咧嘴一笑,摸了摸宁君惜肩膀,“嚯嚯……” 第三百四十八章 缥缈 http://.biquxs.info/

好雨知时节,当乃发生。 自分的第一声闷雷,虚无洞天中的小雨便接连不断,淅淅沥沥大有下到清明的意思。 此时,天近晨晓,雾绕湖畔,哪怕房间开阔,也免不了光线昏暗。 宁君惜点了油灯在桌上,只大略洗漱了番,便坐到桌前,拿出黑白子斟酌谱棋。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宁君惜一路走得艰辛,自然不敢将好不容易练起来的棋艺白白荒废了。 棋道中局,清凉湖外传来一声高亢的熊嚎。 宁君惜捻子的动作微顿,落下手中那枚子,起开门,扶着房前栏杆挥了挥手,再转后已经多了个浑裹在黑色长袍中的人,自然是怪婆婆。 宁君惜冲她微微点了下头,接着又返回房间,继续自己刚才的棋局。 怪婆婆则进屋给宁君惜准备晨起的衣物,顺便收拾房间,动作自然尽量放轻。 天色渐渐大亮,窗外虽依旧云遮雾绕,房间中已可清晰视物。 怪婆婆帮忙吹熄了油灯,便跪坐在棋桌面,一言不发看着棋盘上的子增增减减,最后变成僵局。 棋盒上此时蒙了层水汽,青玉之色上不时有水汽汇聚,细细密密成一片。 宁君惜沉吟了会儿,终于不再勉强,将黑白子逆次收了,坐去桌前,将最后的僵局描绘在纸上。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清凉湖外又嚎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宁君惜皱了皱眉,略一犹豫,搁下笔,起穿了件外衣,往屋外去了。 墙角的小窝里,毛球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翻了个又翻回来,伸舌头了嘴边小怪的毛。 小怪轻轻啾了一声。 两个小东西继续睡觉。 …… 小小岳这几天一直跟在宁君惜这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股后面,虽然常常因为螳螂打架,蚯蚓钻土,蚂蚁搬家等事吸引住视线,等回头这朋友早走远了,也不觉得受了怠慢。 这几年过去,无忧无虑的白熊依旧没心没肺,也没有多少烦心事,最大的烦心可能就是自己的好朋友似乎并没有像以前那般可以跟它没没夜地玩闹了。 此时,它正堵在画桥的另一头,庞大的子已能将画桥完全堵死,踮着脚尖不时往另一头张望,咽喉中发出呜呜低叫,有些焦急。 不过,很快,它见到白茫茫的水雾中走出个顶了把油纸伞的人影,顿时眸子一亮,整个熊欢心雀跃起来,也等不急宁君惜慢悠悠走过,大步往桥上迎了两步,伸爪子一捞,赶紧逃命似的往回跑。 宁君惜连阻止都来不及,人已经到小小岳肩膀上了,油纸伞也一眨眼被戳破了半截,不由哭笑不得。 他索也是衣衫半湿了,便不再撑那把凄惨的伞,收了拿在手里,转头问,“做什么去?” “嚯嚯嚯嚯……”小小岳边跑边说。 毫无疑问,宁君惜是听不懂的,只能闭了嘴,安安心心等着小小岳把他领到地方。 他这时才注意到,清凉湖东边的桃花已开得粉红,湖岸的柳树嫩芽也长成了长叶,沿途浅草绿茵茵的讨喜,偶尔钻出的几朵不知名野花更是风趣。 不知不觉,意已然如此浓郁。 小小岳很快跑到了瀑布前,速度却半点不减,爬上两岸山壁,快速攀岩。 到了这里,宁君惜已 经猜出是做什么了,不由好气又好笑。 小小岳很快爬上山壁,将宁君惜放下,咧嘴一笑,又爬了下去。 宁君惜往下看了看,见到小小岳果然在往右边不远处的那条细缝靠,便不想再管它,抖了抖贴在上的衣衫,四下看看,跳上了一棵常青树,正好能看到部分山壁上的况,等着小小岳上来。 却不成想他很快看到小小岳似乎个白球,骨碌碌那么滚了下去。 宁君惜吓了一跳,连忙跳下树,四下看了看,找准了个位置跳了下去,半路几次借力,有惊无险落地,跑过去见小小岳坐在那里呆呆愣愣,白皮已经变成了黄一块绿一块,好在安然无事,才松了口气,蹲在它边推了推它,“怎么了?” “嚯嚯……”小小岳一脸委屈,指了指头顶,又摆了摆手,垂头丧气。 宁君惜知道是被人捷足先登了,不由咧了咧嘴,安慰道,“以后还会有的!” 小小岳依旧沮丧至极,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宁君惜往它边靠了靠,提醒道,“那就回家看看。” 小小岳一愣,顿时弹跳而起,伸手就去捞宁君惜。 宁君惜这次却反应极快,一弯腰便避开了,摆手道,“我便不去了,若是还有,你可以分我点。” 小小岳挠了挠头,倒是没纠结多久,使劲点了点头,火急火燎转跑开了。 宁君惜无奈摇头,倒是不介意小小岳因为一个蜂巢这般大张旗鼓,实际上以往他们时常如此,只是现在就有些犯愁,小小岳还没长大,可他已经十八了啊。 这时瀑布前的清潭跳出一条四斤重的大鱼,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倏忽没了影子。 宁君惜抹了把雨水,轻轻感慨,“时间当真不等人呐!” 他说完,一柄小剑一掠而去,几乎瞬间一掠而回。 “咿呀!”一道白影窜过,将四斤重的鲫鱼叼回岸上,放在宁君惜脚边,了嘴。 “拿回竹楼那边,让婆婆给你烤,我没时间。”宁君惜蹲下戳了戳毛球脑袋,“顺便跟婆婆说一声,我有事,不吃早饭了,不必等我。” “咿呀!”毛球点了下脑袋,瞬息而去。 宁君惜又抹了把脸,提了提衣摆,往小小岳渡劫的那片山岗方向走去。 …… 山岗上,此时依旧是寸草不生的荒凉光景,前几小小岳破土而出的痕迹一打眼便能看见。 宁君惜走上山岗,放眼其上景致,沉吟不语。 脚下泥泞,他缓缓而行,焦土很快将衣摆白鞋染得分不清颜色,后脚步深浅一致,雨水汇入,形成小小水洼。 他终于停住脚步,脚边正好是小小岳破土而出的地方。 “便是这里了。”他心中如是说,闭上眸子。 风吹斜雨绵绵。 山岗上传出古老的吟唱,带了令人遐想的神秘诡谲,似乎自亘古而来,飘渺不定。 “鸿蒙幽幽……天地渺渺……茫茫生一念……一念生彼岸……” 山岗上生出一根青藤。 雨润无声,青藤快速生长,分芽,织成绿色的罗裳,密密麻麻,快速蔓延,渐渐将整座山岗的狼狈尽数掩埋。 古老的吟唱仍在继续。 “一念起花开……一念空凋零……一念再轮回……一念成永恒……” 青藤开出了花朵,红艳艳地遮住了荆刺,似乎忘谷的花海,留给这世间嫣红艳丽的表象,飒飒作响。 古老的吟唱悄然不见,雨落无声中,无数花开艳丽,无数花瓣凋零,花谢花开,循环往复。 宁君惜负手立在花海中,白衣猎猎,眼中倒映着的满目鲜红掩盖了他眼底的绪。 他环顾四周,脑海中在交织复杂繁复的纹路,沉吟半晌,继续轻语,那古老的吟唱便自四面八方继续涌来。 “一念分生死……一念复虚无!” 他迈步下山。 后风吹林动,看不到的地方青藤快速变黑枯萎,成片的花朵快速凋零,卷起红色龙卷,随风翩飞。 等到宁君惜下山,山岗上已一片了无生趣。 宁君惜却顿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 怪婆婆正停在山岗下,目光慈善看着下山来的少年人,对山岗上景象视若不见,只对来人温和道,“竹楼留了饭,我来看你忙完了吗。” 宁君惜哑口无言。 …… 重峦叠嶂,有猿鸟啼鸣,空谷传响,山重水复间云雾缭绕,平添了几分游离于世外的超然之气。 一条绕山小径若隐若现,隐约可见马车由远及近而来,马蹄声与车轮轱辘声在寂静的山谷间回。 小径蜿蜒,渐渐入了峡谷,迷雾如云,只可见四周岩壁高耸,巍巍峨如不见天。 山石间忽然跳出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声如清泉,“来者何人?” 这少年生得唇红齿白,剑眉星目间却不见骄矜轻狂,反而透出一股与这山谷相符的淡然出尘,无论谁看上一眼都不会生出轻视之意。 “怎么,才几月便不认识我了?” 马车稳稳停下,还未待赶马车的中年人出声,轻快悦耳的声音便自马车内传出。 车帘掀开,一个眉目清俊的十岁出头模样的少年人从车厢内钻出,气质与那少年相似,浅浅一笑。 “呀,逸风!”程潇立即眉开眼笑,上前迎着,调笑道,“你怎么有空来了,前几天师兄几个还念叨你呢,说你是无事不上缥缈,这次呢?” “还真是有事。”逸风跳下马车,见于逸转想从车厢内将大氅拿出来,摆了摆手。 于逸皱了皱眉,跳下马车,肃立在逸风侧。 “呦,还真让说准了。”程潇故意愣了一下,又亲搂逸风肩膀,“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啊……我说你怎么还这么小……” “上车聊。”逸风掩口清咳了声。 “你看,一激动忘了你受不得寒气,来吧,上车上车。”程潇一拍脑袋,推搡着逸风上车。 “对了,这谷口……”逸风上车一半,转头问。 “反正一天到晚都没人来,再者师父便是怪罪了,不还有你求嘛,怕啥。”程潇不以为意,“你可别说让于叔留下,让我赶马,你这马我惹不起。” 逸风想到上次这家伙要骑疾风被摔了个四仰八叉的洋相,不由失笑,转头钻进了马车里。 “于叔,驾稳一点,到地儿说一声,我顺便给你家少爷看看子。”程潇拍了下于逸肩膀,笑着一头钻进了马车里。 于逸跳上马车,拉了拉马缰。 白马打了个响鼻,迈开步子往白雾中去了。 白雾迷蒙,马车轱辘声渐渐模糊。 第三百四十九章 交相辉映 http://.biquxs.info/

马车渐行入云雾深处,不知何处飘来清笛乐声,似真似幻,丝丝入耳,愈发衬得此地不似凡俗。 再往前走过一处弯路,云雾缭绕间隐约见石阶蜿蜒向上,一座七丈高石塔伫立云间,丈许高的围墙在石塔四周延伸,直至朦胧在云雾里。 马车在石阶前停下,三人拾阶而上,走九十九阶,石阶便到了尽头。 程潇上前。 石门发出一阵似乎呻吟的长长吱呀声,缓缓被推开,一阵土尘劈头盖脸扑了过来。 程潇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挥手驱散尘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都是蹦进去,蹦出来,没想到才几个月,已经积了这么多。” “前辈几个月不曾出来了?”逸风略有讶异。 “师父说,无趣。”程潇耸了耸肩膀,倒是不以为意。 逸风转头看了眼于逸,这次看来要耽搁些时间了。 于逸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等了一会儿,灰尘差不多散了,程潇便招呼着逸风进去。 逸风微笑点头,习惯性抬头看了眼头顶,头顶匾额上的二字铁画银钩,在晨雾中隐隐约约,透出的不仅是超然闲淡,还有一份傲然峥嵘。 缥缈! …… 万物春还青。 入眼院中的那株千年古银杏生长得依旧旺盛,如今窜出的新叶逾旧枝,嫩绿鲜活得在春风晓雾里张牙舞爪。 逸风才看过这些,南巷小径便蜂拥出七八个年轻人来,皆是与程潇一般无二的穿着,气质也是出尘脱俗。 跑在最前面的面容比程潇略显稚嫩,名郝镇,笑道,“我就说,有老八在,这速度一定快不了吧,叫我们好等。” 程潇顿时黑下脸,没好气道,“谁叫你等了,《礼乐陈列》背下来了吗,滚回去温习功课。” “你说了算啊?”郝镇呵呵一笑,伸手去拉逸风,“来来,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四角轮子的事,我琢磨了琢磨,还是没懂,让我三个月没安稳下来呢。” “还四角轮子,背书去!”面容姣好的林媛江也有事问呢,自己的七师弟抢了先,顿时没好气道。 “四师姐这就不地道了,人都有个先来后到呢。”最喜欢管闲事的二师兄李闲渔在一边懒洋洋插嘴,虽然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媛江完全被搭理他,“我上次托你带的那东西可带来了?” “闲下来便让于叔给你送去。”逸风微笑道。 林媛江松了口气,眉开眼笑,“那可要好好谢谢你了,我得好好想一份谢礼。” “什么东西?”古灵精怪的六师姐叶卿水笑吟吟攀着林媛江的肩膀问。 “自然是好东西,”林媛江笑眯眯点了下叶卿水鼻尖,“不过告诉谁也不能告诉你。” “凭什么啊?”叶卿水皱起小脸,委屈极了。 “你说为什么,”三师姐田鸢鸢掩唇咯咯笑,“告诉你不等于告诉所有人了嘛。” 众人立时哄然笑作了一团。 叶卿水一插腰,凶巴巴起来,“好啊,敢说我大嘴巴,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说着就跑过来挠田鸢鸢咯吱窝。 两个女孩子便闹做了一团。 “清晨寒气重,先进屋吧。”大师兄洛阳倒是个稳重的人,见几个人闹,轻声招呼道。 逸风刚想点头,两个人同时心念一动,转头看去。 一屋拐角处站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见逸风看过来,转身离开。 逸风歉然道,“我还是先去见见前辈,失陪。” 洛阳了然道,“你且去。” 逸风转头看了眼于逸,于逸会意颔首,他便整了整衣衫,往南边小巷子走过去。 五师兄叶子琴转到大师兄身后,手臂压在他肩膀上,啧啧道,“面子真大,师父都出来了。” “羡慕啊?”洛阳斜瞥着他,“心眼别这么小,又不是输了一次两次的。” “你这就没意思了。”叶子琴推了他一下,“有本事去竹林,咱俩较量一场。” “没兴趣。”洛阳耸耸肩膀,招呼几个人,“老八去外面安顿疾风,老七去背书,老二闲得没事跟我去给于叔安排住处,剩下的各忙各的去了。” “为什么让我?”程潇顿时就炸了毛,“我不去,那畜生凶得很。” “那你挑个人去。”洛阳随意说。 “大师兄……”程潇扫了遍众人,最后定在洛阳身上。 洛阳却当没看见,摆手道,“散了,都散了,别凑在这里,老二,走了。” 李闲渔咧嘴一笑,吊儿郎当,“来咧!” …… 入了小巷,便可闻茶香邈邈,萦绕在巷弄间,若即若离。 逸风在门顶龙飞凤舞写了‘闲客居’三个大字的房间前停下,恭恭敬敬喊了声,“前辈!” 其内一片安静,只能听到流水声悠悠传出。 逸风心中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老人是有些怪他,便静立在那里,不再出声。 大势当头,他做不到哪怕一点心慈手软,毕竟他的时间太短,而能给他的时间更短。 春寒沁人凉,茶香愈发浓郁。 逸风紧了紧外衣,微微蹙起眉。 晨雾渐渐散去,朝阳自山间升起,金灿灿的阳光洒落下来,渐渐又敛了金黄,春日也温暖和煦起来。 “进。”房间里终于传出声音,慵懒随意,似乎睡了一觉才醒。 逸风抹了把额上冷汗,压抑咳嗽了几声,整了整衣衫,才走进房间。 入眼布置清雅,墙上挂了几幅字画,以山水怡情为主,须发皆白的老人端坐在内间的卧榻上,面前小桌茶壶,身后白色墙上裱了一副字帖,上面只四个大字:明智养德。 逸风在老人面前拱手施了个晚辈礼。 “坐。”老人将一杯茶推到对面,“请。” “多谢。”逸风端坐老人对面,端起茶杯,小口品茶。 老人也端起另一杯茶,小酌起来。 一杯茶下肚,老人搁下茶杯,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从一边拿出一尊巴掌大小鼎,放在桌上,低眉道,“物归原主。” 逸风眉头微皱,认真道,“大势之下,没有势力可以独善其身。” 老人微微摇头,轻声道,“好歹等老夫走了。” 逸风沉默了下来。 老人抬眼看逸风,“行棋者入棋,是大忌。” “可不入棋,是死局。”逸风低头轻叹。 “可与你又何干?”老人悲悯叹息。 逸风微微抬头,目光坚定,“我本应运而生。” 老人清咳了一声,微微阖目,“世间无趣,你也无趣。” 逸风伸手接过九龙鼎,认真保证,“缥缈不出世,我绝不将之卷进来。” 老人没有应声。 逸风不再逗留,起身再施一礼, 转身离去。 老人睁眼将炉火熄了,拂袖间桌壶尽皆不见。 他抬头看向头顶四字,神色复杂,最后只轻轻叹了口气。 …… 这年的清明,虚无洞天的天气格外诡异。 清晨起床落了一层霜,这姑且算是倒春寒吧,可上午太阳灼灼得刺目,天气却又如同大蒸笼,闷热得人心烦气躁,倒不像是春日了。 等过了晌午,才吃了饭没一会儿,大片云朵东来,等到午后,天上已经堆起了浓厚的阴云,似乎要压到竹楼顶上。 十方端端正正坐在窗前,认真翻阅着手里的《地藏本行经》,与一边小姑娘看一本《三字经》都觉得在看天书相比,这本晦涩难懂的经书小和尚却看得津津有味。 李柳儿只翻了《三字经》两页,便又开始昏昏欲睡,不过有些闷躁的天气,小姑娘睡得并不安稳,有时候还会身上长虱子似的一阵乱挠,看得十方一愣一愣的。 在李柳儿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看到一边的小秃驴看书正看得聚精会神,眼珠子骨碌一转,便准备偷偷溜竹楼。 结果,她哎呦了一下就绊倒了。 看得忘我的小和尚也哎呦一声跟着倒了下去。 原来是十方趁着李柳儿睡觉,把自己的袈裟和李柳儿的裙角系在了一起。 两个孩子灰头土脸爬起身,李柳儿很快注意到了害自己摔跤的罪魁祸首,气呼呼把结解了,叉腰道,“谁让你系的?” 十方挠挠小光头,一脸忐忑,“对不起啊,柳儿,我忘了提前跟你说了。” “那我都摔了,要是破相了咋办?”李柳儿下意识揉了揉手臂,气呼呼道,刚才差一点脑袋着地,真是有惊无险。 十方一脸认真,“我不嫌弃。” “你……”李柳儿噎了一下,脑袋里找了几个词,最后气呼呼道,“笨十方,我要讨厌你了!” 十方顿时小脸绷紧,半迷茫半不知所措,一副如临大敌神色。 李柳儿双手环胸,哼哼了两声,见笨十方都快哭了,才商量道,“当然呢,你要是让我出去,我就不讨厌你了。” 十方脸上一喜,又顿时一僵,愁眉苦脸,在师父的嘱咐和李柳儿的不讨厌之间权衡,然后觉得还是安全重要一点。 师父说,今天下午要下冰雹呢,小孩子不能出去,会被砸死的。 他倒没什么,但不能让柳儿砸着不是。 当然,要是他拗不过柳儿,就会跟着出去,等冰雹砸下来时,他就帮柳儿挡着点柳儿不疼,他就不疼。 他摇摇头,小脸愈发紧绷。 “你……”李柳儿闻言脸一下子垮了下来,点了点小和尚,“你……很好……我讨厌你啦。”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脸紧皱,生起了闷气。 十方坐在小姑娘身边,愁眉不展,不停挠头。 这时,四周猛地亮了一下。 两个孩子都是一愣。 紧接着,窗外一声巨大闷雷自远处扩散而来。 李柳儿顿时两眼放光,弹跳起来跑向窗户。 十方也连忙跟上去。 窗外却并未下冰雹。 而是东西两处山岗,一边下冰雹,一边火光冲天。 交相辉映! 第三百五十章 双劫 http://.biquxs.info/

以竹楼为参照,东边山岗上此时乌云盖顶,雷电隐于其中,千万冰棱如匕首坠落下来,引出霹雳阵阵。 修士行而修,多袭五行周衍。 正所谓阳盛克阳,缺积,天地皆有感知。 《焱涛诀》属于水火双属功法,水克火,火亦可侮水,修行重在二者均衡,相辅相成,方得循环往复。 当初,唐婉晴选择这门功法,一是她体质本就属火,二则水温养,正可调和她先天的不足,不过这两年磨练倒是有些矫枉过正的意思,才引出了这种劫来。 冰水劫并不算大劫,在《劫衍》中的排名犹在沉金劫之后,却是最难缠的十劫之一,哪怕安然渡过,影响也会持续数月之久。 好在李秋白早已洞悉。 他提早在山岗上布下了阳阵势为主阵的庞大阵组,又给了唐婉晴两颗蕴阳丹,用于抵消冰水劫的后遗症,如今只是吃多少苦,获益多少的区别。 唐婉晴上次的劫不过小雷劫,排名在诸劫之末,面对这些看似普通近即伤冻魄得冰水劫一开始手忙脚乱,后面渐渐镇定下来。 她运转真气,辅以李秋白设下的阵法,脚踩八门,己为引,辗转于阵势之间,躲避或掐诀抵消近冰棱。 头顶那青红交映的阳阵势,那些威力稍大的冰棱便尽数挡在其外。 那些威能在炼体阶以上的冰棱在阵势上微微停顿,几个呼吸消隐不见。 这是一处看起来并不紧张的战场。 李秋白站在山岗下,看着山岗上云堆积。 云间雷电隐现,微显红晕,冰雹自云中如雨点砸落下来,砸在阵势之上。 阵势忽明忽暗,能量流转不定。 他眉头微皱。 岳磐站在李秋白侧,也在抬头看云,古怪嘀咕道,“这劫云怎么这么怪呢?” “是双劫。”李秋白淡淡道。 “双劫?顺便进阶啊。”岳磐略微惊讶了一下,便又释然下来,笑道,“亏得我这些天训练得严苛,要不这丫头可不一定能熬下来……” 他说到这里,忽然反应过来,瞪眼道,“进哪个门槛?宗师?她不是才二品吗,我还刻意让她压着……” 李秋白瞥了岳磐一眼,“七绝体本就是这世间极佳的体质。” 岳磐噎了一下,一捶手心,满脸懊恼,“早知道让这丫头偷点懒了。” 李秋白微微摇头,“也该让她自己走了。” 岳磐讪讪咧了咧嘴,“那路可难喽。” 李秋白再未接话,转头看向西边山岗,那边天火烧得正旺,熊熊火焰燃得云头发红,火光与云层几乎烧在了一起。 火焰山里,李承风正盘膝坐在阵法里,汗流浃背,难过得很,却是在看着阵法外的自己的小团子睡觉。 噬魂兽有形无灵,属阳间物,不属五行,游离阳之外,现世即受天惩。 所谓天惩,多是焱阳劫。 要么飞灰湮灭,或者蕴一丝天火为己用,即属五行之内,可倚天火而活。 李承风却是知道自己的这只噬魂兽得来便被老祖宗在体内封了一缕炎火,而这缕炎火便是他天来带在气海中的,所以是倚自己而活。 换句话说,只要李承风没事,小渡劫就跟玩似的。 这也是李承风要跟着渡劫的原因。 所以,李承风的感觉相对不好。 别人家的宠物都是言听计从,比如毛球,呼之即来,挥手即去,而自己的宠物呢,怎么什么时候都跟个祖宗似的? 李承风看着那个团成个包子的小东西,满满一肚子怨念,就想伸手掐死它,凭什么自己受苦,这东西在睡觉,还睡得这么香甜。 但事实却是,只要他伸手出去,他整条手臂都会瞬间化作飞灰。 他瞪着几步外的小东西,咬牙切齿,最后狠狠抹了把额上汗,愤愤闭上眸子。 心静自然凉。 与这两处山岗呈对角之势的便是宁君惜前几选定的山岗,此时,宁君惜和怪婆婆都在上面。 小小岳也在,正坐在它前些天破土出来的小土堆上摆弄宁君惜给它的任务,一个巴掌大小砚台,要用细碾杆在上面碾出细密的纹路来。 这对于连碾杆都拿不住的小小岳来说,实在是太难为人了,但宁君惜冷着脸说,不弄完不要跟他说话,老实巴交的小小岳挠挠头,便只能照做了。 碾杆还不如小小岳的手指头粗,小小岳捏着就像在捏一根绣花针,磨了几下,便又从还不如它巴掌大的砚台上滑了下来。 它抓一把土才将碾杆捡起来,将土和碾杆一起糊在已经黑一块黄一块白一块像是个乞丐碗的白玉砚台上,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两个人,呲牙咧嘴了下,瘪瘪嘴,低头继续划拉。 宁君惜站在山岗上,远处成掎角之势的两座山岗一览无余。 这对宁君惜来说,是一场大机缘。 巫族有一种术叫引劫,可借他人的劫引为己用,起到锤炼体魄的效果。 这也是体质脆弱的巫族,唯一可行的一种炼体法门。 而他如今只是起步,参劫。 天地之劫,虽无法可依,却多有迹可循,参透劫迹,才能用劫。 劫阳劫就像一条绳子的两端,各种差别最是明显,而两劫交汇,可衍生千万之劫,劫迹万千轨迹,皆可从中看出。 他眼睛一眨不眨,瞳孔中倒影着远处云和火光,他人眼中的风云涌动,在他眼中却是一条条空间道痕的演绎交错,似乎拨弄的琴弦,风吹皱池水的涟漪漾,细微却又多变。 一条条纹路交织,相融,重合,分离,两极的抵消,反侮,相生相克,在刹那间轰然破碎,聚合,重组,无数可能称为现实,不断变化。 宁君惜脑海中无数思绪飞快闪过,比之棋盘上的万千演化更繁复多变,让他脸色微白。 后的人并不知道宁君惜的打算,只但是心疼,温和道,“不要急。” “没事。”宁君惜微微摇头,扶额闭了闭眼,几个呼吸睁眼道,“毛球呢?” “我去叫。”怪婆婆轻声说。 “多谢。”宁君惜微微颔首,视线再次看向两劫之地,忽然微微皱眉,“回来!” 怪婆婆脚步一顿,转头看他。 “去升山那边问问老头子,上面的劫怎么回事。”宁君惜强调道,“要快!” “好。”怪婆婆一点头,形瞬息掠去。 宁君惜不再看焱阳劫,而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东边山岗上。 空间道痕聚拢闭合,分明是两极劫数,怎的还聚在一处了? 哪怕宁君惜如何高屋建瓴,也难以理解面前的景象,不免嘀咕,莫不是他想错了,劫痕不能拿空间道痕看,那能用什么,难不成还是神游,可巫族不是不能神游吗? 实在是忘谷的巫族传承也并不完整,否则他也用不了花个把月翻查资料。 如此这般,宁君惜倒是没了心推演这实在万中无一的劫迹。 怪婆婆没一会儿回来,轻声道,“是冰水劫和焰雷劫。” 宁君惜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钻了牛角尖,又觉得不对,“双劫?” “是。”怪婆婆点头。 “怎么会是双劫?”宁君惜叫了声,转便准备下山,被怪婆婆一把拉住,不由皱眉。 怪婆婆微微摇头,并不松手。 宁君惜这才想起来,自己距离宗师只差临门一脚,这一过去,再把自己的宗师劫引出来,那就真是玩大了。 可他总不能对唐婉晴的事置若罔闻。 这世间七绝体难得,一是先天不足,早年便夭折了,二便是半只脚踏进了长生途上,也就是宗师,在劫难逃,无处可躲,被活生生死。 他之前提醒唐婉晴出去,便是想让她在宗师之前将七劫都渡过去,免得以后吃苦,可谁料到以前修行进展得慢得可以,这忽然蹦两级,以后岂不是要苦死。 他心中焦急,便下意识想齐实,小齐叔在一定会给他出主意的,又瞬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拼上一把。 他一咬牙,抬头对怪婆婆道,“能不能叫老头子来,我有事找他商量。” “好。”怪婆婆依旧不多问,微一点头,便转离开。 “小小岳!”宁君惜接着喊了一声。 发愁怎么把碾杆抓稳的白熊立即爬起来,冲宁君惜嗷了一声,声音足足能传出一里路去。 宁君惜揉揉耳朵,也没时间跟它计较,“去把毛球找来,小葫芦也拎过来,小怪留下那里,拿来碍事,快些回来。” “嚯嚯!”白熊呆萌萌点了点头,不知道记下了几分,扭着沾满黑土的股快跑离开了。 宁君惜抬头担忧看了眼东边劫云,叹息一声,希望还来得及。 叹息完,手心瞬息被匕首一划,多出个几寸的口子,鲜血顿时溢了出来,汩汩而流。 “鸿蒙幽幽,天地渺渺,茫茫生一年,一念生彼岸……” 鲜血滴滴落到焦黑泥泞的泥土上,渗透下去。 随古老的吟唱,鲜血中快速生长出一株青藤,迅速蔓延开来…… 第三百五十一章 劫起劫落 http://.biquxs.info/

李秋白站在山岗前时,漫山遍野的彼岸花正开得如火如荼,红得惊心动魄,略有些甜腻的花香悠悠弥散,似乎在引又像是警告。 他李秋白停下脚步,眉头微微皱起,不再上前。 怪婆婆本就落后李秋白一步,如今更不敢逾矩。 山风中花枝摇曳生姿,恍惚这里早先便是一处花海,妖冶悠然。 满目的红艳渐渐分出一条狭长的路来,不见有人下山,宁君惜却已经站在了山脚下,面色古怪笑了一下。 李秋白眉头微皱,他活了这些年,自然知道融道,融他人之道为己用,只是没想到宁君惜真会选这一条路。 “你需担着因果。”他并不劝阻,只是声音沉肃告诫。 “好。”宁君惜点了下头,其中的利弊在与湘灵做那笔交易时他便已心知肚明,只是他别无选择。 他转头看了眼竹楼方向,微微皱眉。 怪婆婆定定看着宁君惜,有些焦躁不安。 李秋白忽然转头看过去。 怪婆婆有些慌乱低下头,微微攥起拳头。 “你先去。”李秋白视线略过怪婆婆,看了眼东边的劫云,提醒一声。 宁君惜虽是有些不甘心,还是冲他微微点头,形瞬间淡去。 “他的路无需我等指手画脚。”李秋白警告扫了眼怪婆婆,一拂衣袖,席地而坐。 怪婆婆猛地抬头,声音微有发颤,“那是巫族!” “那又如何?”李秋白冷哼一声。 怪婆婆一下子噎住,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不再不语。 …… 虚无洞天的天空,堆积了厚重的乌云,竹楼以东云气愈发厚重,扬起的云头中雷霆隐现,如同恶灵透过黑云悄然俯视着这片大地。 七次炸雷,冰水劫的声势也渐为浩大,尺长的冰棱夹杂在豆大的雨点和怒风中,忽明忽暗的阵势便好像大海中漂泊的小舟,愈发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唐婉晴额头上渗出清汗,已有些疲于应付,却还未到捉襟见肘的时候,只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似乎口堵了块石头,瘀瘀塞塞得呼吸有些困难。 第八声霹雳炸响,伴随而来的除了冻人神魄的雨滴和椎骨伤魂的冰棱,一道蓝色闪电如同一条长龙,横冲直撞下来,转瞬即至。 忽明忽暗的阵法骤然大放光明,与气势汹汹的闪电炸出无数火花和水花分迭,轰然炸鸣。 唐婉晴感觉口如同被大石撞了下,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上,闷哼一声,咽喉中泛上腥甜,却是无暇顾及,手中掐诀,快速闪避开或打掉分迭而来的冰棱雨点。 躲掉这一波劫数,她心中暗道,第二劫果然要比第一劫难得多,不敢大意全神戒备等待最后一次雷霆的炸响。 十几个呼吸,天空中却只是雷霆隐现,乌云如同海浪翻腾,细密的雨点坠落下来,似乎一场暴风雨的前奏。 她眉头微皱,直觉得不太对劲,可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抬头紧紧盯着天空。 一声炸雷轰然炸响。 她面色一凛,微微攥拳。 一道并不逊于之前的金色雷霆轰然砸落下来。 唐婉晴上前一步,手中光华一闪。 一道红色剑光骤然劈向头顶。 阵势,刀光,闪电,相击碰撞,刹那五光十色。 唐婉晴双手撑地,微微喘息看了眼头顶,顿时愣神。 头顶的雷云并未散去,却是如风堆云雾,快速往北边移去。 这种趋势是骇人闻见的。 唐婉晴心中疑惑闪过,顺着势头看去,浑天狂风间,远处 的红色山头极为显眼。 …… 岳磐盘膝坐在草地上,低头看着脚边一串蚂蚁缓缓爬进洞里,忽然伸手,将那个小洞口堵了起来。 蚂蚁顿时好像找不到东西南北,有条不紊的运输队伍立即乱做了一团,仓皇四散。 “慌什么慌,老岳又没捏你们。”岳磐弹了弹手指,有些郁闷嘀咕。 “岳爷爷!”一个清脆的少女嗓音忽然在后响起。 岳磐翻站起,眉开眼笑,“可下来了,闷死我了!” “这可不是婉晴不想下来。”唐婉晴笑玩笑了一句。 岳磐哈哈大笑,“说得跟我老岳小心眼似的,你这丫头,越发牙尖嘴利了。” 唐婉晴做了个鬼脸,又去看北边,此时只能看到草木葱葱了,但她视线还是下意识往那边瞟,“我在山上看到北边那山头开了一山的花,云头也转那边去了,好生古怪?” “有这回事?”岳磐微微一愣,抬头看了看天空,语气略有些奇怪道,“你不说,我们注意到,去瞅瞅不,那小子前几天都在那山头上折腾,说不得又捣鼓出什么东西了。” 唐婉晴眸子微微一亮,却笑嘻嘻道,“是君惜哥哥不让您去吧,您想拿我当幌子?” 岳磐打了个哈哈,“没有没有,你岳爷爷是这样的人吗?” 唐婉晴眼中笑意莹莹,面上似笑非笑。 岳磐熊皮厚,脸皮却一点不厚,几个呼吸就摆摆手,语气讪讪,“差不多,去不去,不去老岳自个儿去了啊。” “婉晴也正好奇呢。”唐婉晴见好就收,双手负后笑吟吟道。 两个人正前去,天空中微微一亮,一道闪电骤然闪过。 接着,震耳聋的闷雷自头顶扩散开来,两人的都不由汗毛竖了起来。 …… 骤然间,天地起异象。 一道粗如山峰的光柱从天而降,彻底覆盖了北乐山的大地,似一条从九天之上垂落倾泻下人间的金色瀑布。 景是奇景,也是壮景,无论远观望者还是近观者,都毋庸置疑。 堪堪赶来的小小岳和毛球几个小家伙一来便赶上了这等景象,不由都顿在原地,面面相觑。 李秋白瞟了四个小家伙一眼,又淡淡收回视线,负手看着被金色瀑布完全包括的山岗,面上神色无喜无悲,瞟见怪婆婆神色怔怔,眉头微皱,轻轻咳了一声。 怪婆婆原本在看着眼前景致,眼中满是复杂,毕竟走到她这一步的人,哪怕如今眼前只是云烟雾绕,也能凭看到的听到的推测出些东西来,忽闻李秋白的警告,下意识便低了头。 李秋白心中实际也有些顾忌,声音平仄道,“窃劫之法,于这世间少有,也未必不是他的造化。” “若是造化,岂会等到今。”怪婆婆低着头,声音微涩。 李秋白微微皱眉,“老夫知晓你有怨念,但记好你的位置。” “我知晓。”怪婆婆轻声道。 “这最好。”李秋白淡淡说了句,伸手一摄,毛球,小怪,小葫芦瞬间腾空,他又一挥手,三个小家伙就直直撞进了金色光柱中,下场不知了。 小小岳愣在原地,呆愣愣看着李秋白,忽然嗷呜一声,转逃命似的跑开了。 岳磐大步跑过来过来,大老远便看到小小岳发疯似的狂奔,跟肩膀上的唐婉晴嘀咕,“这孙儿咋了?” 唐婉晴也一脸茫然,摇摇头。 说话的功夫,小小岳已经不看人一头撞了过来。 岳磐一侧,一把就揪住了小小岳后颈,猛地一提一摔。 只听轰地一声闷响,地上便 多了个数寸的凹陷,小小岳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岳磐站直子,拍拍手,没好气道,“跑啥跑,后面有鬼追啊?” 小小岳爬起,缩着脑袋,委屈巴巴叫了两声。 岳磐立即咧开嘴笑了起来,满是幸灾乐祸,“李老咋没把你也丢进去,走走走,爷爷带你进去玩玩。” 它说着就揪着小小岳往回走。 小小岳顿时急了,可岳磐的力气又怎么是它能反抗的,顿时四脚扑腾,嗷嗷直叫起来。 唐婉晴虽被吵得头昏脑胀,却也不在意,咯咯直笑。 …… 光柱之中,宁君惜单膝跪地,背脊佝偻。 头顶的金光宛如山岳,压在头顶,如有万钧。 他右手撑着地面,左手紧紧攥起,躯在巨大压力下颤抖不止,衣衫便在金色光柱间掀起些许涟漪。 仓促的窃劫之举,无异于在自寻死路,不仅是无法抗拒这份当头砸落的天道气运,甚至可能引起天地的雷霆大怒。 但若视若不见,这便又是一个结。 他宁君惜连小小一个宗师劫都束手无措,如何撑起以后的千万钧重担! 那便强撑! 头顶的金色光柱愈发浓重。 宁君惜似乎又听到了他骨头摩擦的声音,听到了如同雷鸣的咚咚心跳声。 天地劫难的侵蚀又让他觉得在被万蚁噬咬,眼耳鼻间涌起意,有液体状的东西缓缓流淌。 他眼前一片殷红,耳朵里嗡嗡作响,咚咚的心跳声渐渐变得遥远,一切渐渐模糊起来。 他摇摇坠,却不愿倒下。 脑海中一片混沌,可心湖却渐渐清明。 他心湖中响起的是在那片忘谷,那片湖底,那个短暂清醒的灵识,告诉他的一切。 “完全的能量体是逆悖天地而生的异类,非人非神非仙非怪,本的存在便是天地间的大忌。” “所以,巫族的灭亡是必然,但神明的末是世界末的开始。” 那个缥缈虚弱的灵识带着怜悯与悲哀,轻声问,“你愿安乐百年,还是担起巫族全部的因果?” 五感尽失,意识混沌的少年扯了扯嘴角,嘴唇微动,虽无任何言语传出,但是宁君惜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个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回答。 光柱中响起一声剑吟。 整个光柱都跟着有一瞬间的溃散。 单膝跪地的少年浑依旧颤抖不止,但他缓缓直起了腰。 与此同时,从他七窍,眉心之中,泻出八条透体而出的细小剑气,如同八条游弋不定的雪白小蛇。 将光柱一点点撕裂。 宁君惜一寸一寸站直躯,满脸血污,轻轻笑了笑,有些桀骜自语,“我连整个峨眉都担了,还担不起一个巫族!” 金色光柱瞬间支离破碎。 天地间刹那一声惊雷。 云层间一道紫黑闪电直劈而下。 “去!”宁君惜一声低喝。 银华闪烁,瞬间冲霄而去。 紫黑闪电霎时截断! 浓密黑云中炸出一声雷霆,翻涌的雷霆似猛兽被驯服,渐渐平息。 “回!”宁君惜又一声低喝。 长剑瞬息掠回。 乌云渐散,拨云见。 金色光柱宛如雾气,凝而不散,缓缓盘桓。 山脚下,李秋白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微微攥拳。 岳磐锤了下口,乐呵呵道,“终于认主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落花有意,奈何流水无情 http://.biquxs.info/

缥缈久居世外,其内之人除却驱走误入此地的樵夫,实在也无事可做,几个年轻人便都比较喜欢缠逸风。 年少轻狂,若非缥缈早立了一经入世便不得再以缥缈弟子自居的规矩,几个年轻人谁不愿策马仗剑走上一遭? 逸风也清楚这一众人的苦衷,他这次来实际也有劝缥缈出世之意,只是没料到前辈会如此决绝。 他也非强人所难之人,知老人心意已决,也看出老人时无多,便不会再过多纠缠,但也并不吝于同缥缈的几个嫡传弟子说些自己的见闻,只是皆轻描淡写,并不吊人胃口。 这几个年轻人的确都是天骄,但逸风从来不愿将那些心思放在熟人上,免得他们后后悔了,抱憾终生。 漂泊无定的滋味,逸风自小就经历,可不算什么好事。 他在缥缈待了半月,给对易容之术颇有兴趣的林媛江抄录了两本相关典籍,又送了郝镇一本《唐门机关术》,便与这一众人告别,离开了缥缈。 临走时,程潇笑眯眯地开玩笑,要不他跟着逸风入世得了,被逸风和众师兄师姐调侃得差点落荒而逃。 出了缥缈峰,入眼草木葱郁,几条山路蜿蜒,通向远处忽远忽近的层峦叠嶂。 于逸拉了缰绳让疾风停下,转头对着马车内问,“少爷,去哪儿?” 马车内沉默了几个呼吸,一个小脑袋自车厢内钻出来,接着,逸风盘膝托着腮堵在车厢口上,有点发愁道,“我想着去一趟北蛮,但又怕耽误了洛京的闹。” “有我们的人盯着,去哪儿都一样。”于逸抿唇一笑,对于自家少爷的偶尔孩子气很习以为常。 逸风点了点脑袋,想了一会儿,忽然道,“你说那片雪原什么时候出世?” 于逸愣了一下,无奈看他,“不清楚。” “那去洛京吧。”逸风忽然兴致高昂起来,“我觉得会碰上老朋友,说不定还能结伴一起去北蛮看看。” 于逸有些茫然,“少爷说的是谁?” 逸风却不愿多说,转头钻回了马车里,放了车帘,“赶路吧,我睡一会儿。” “好。”于逸无奈笑笑,倒是不在意,拉了拉马缰。 疾风打了个响鼻,迈开步子往东北方向那条小径上去了。 …… 清明时节的窃劫本是九死一生,好在煌煌天威激出了葬花剑的剑意,冲破了李秋白原本设下的结界,又误打误撞让葬花剑勉强承认了宁君惜,这才变成了有惊无险。 不过,大劫后窃取的天地气运却没让宁君惜得了多少,反而是在天威下的三个小家伙各自得了份不小的机缘。 毛球和小怪还没看出如何,小葫芦在接受了那份天地气运后,金色外表愈发熠熠生辉,倒像是个供奉在佛龛上的灵物了。 这个结果宁君惜没料到,但 很满意。 能取得与葬花剑的一缕意识联系,哪怕它不一定听话,宁君惜也觉得心里踏实很多。 劫后的北乐山并无应劫后的狼藉,只是漫山遍野的彼岸花像是被无形的大手尽数被碾成了花泥,红绿掺杂,很是凄惨。 宁君惜尝试了数次,也未将遍布在北乐山上的彼岸之念收敛回来。 他便将三个小家伙放出了北乐山,让它们给山下的人报个平安,盘膝运转抱元诀调息体内的灵机。 融道的前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彼岸之念收不回来,他便只能画地为牢,这是很公平的事。 过不多时,毛球竟溜了回来,赖在宁君惜腿上打了个滚儿。 宁君惜睁开眼,看了眼毛球,有些意外,又很快了然。 毛球立即咿呀一声,又打了个滚儿,脑袋蹭了蹭宁君惜大腿。 “不赶你。”宁君惜戳了下毛球肚子,手在地上轻轻一触,后一堵冰墙拔地而起,他便靠在那堵冰墙上,微微阖上眸子。 毛球眨眨眼,忽然窜到宁君惜肩膀上,也学着宁君惜脑袋靠在冰墙上,看了看宁君惜,闭上眸子。 宁君惜睁眼瞟了眼,不由哑然失笑。 三后,宁君惜才终于能从北乐山上下来,除了脸色似乎生了一场大病般苍白,倒是已无大碍。 几个年轻人和小小岳,怪婆婆都还在山下等着,见北乐山上转瞬开了漫山遍野的彼岸,一个个都站了起来,又见那些花朵一瞬间毫无征兆枯死,又都瞪大了眸子,面面相觑。 宁君惜从山上下来时,几个年轻人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小小岳一声熊嗥,很是振聋发聩。 宁君惜早料到几个人会在下面等,也知躲不过去,索便不闪不避,故作轻松道,“吼什么吼,闭嘴!” 小小岳顿时一缩脑袋,看了眼宁君惜,又咧嘴笑起来,大步跑过去,一把便将宁君惜捞起来,在空中抛了好几下才罢休。 “你这家伙,怎么在上面一待就是三天,还以为遭遇不测了呢。”林潇扶着宁君惜站稳,锤了宁君惜肩膀一下,“渡宗师劫也不知道提前打声招呼,懂得多了不起啊?” “就是呀,连李爷爷都不告诉,托大了吧,这次差点栽了吧,活该!”林萍下巴枕在李湘湘肩膀上,接了一句。 宁君惜愣了一下,知道他们误会了,索将错就错,有些赧颜笑笑,“我也不知道它会那时候来,以为还要些子呢。” “那没事了吧?”李承风拍了下宁君惜肩膀,上下打量宁君惜询问。 “没事,在外有些机缘,你们也看到了。”宁君惜笑笑,转头看了眼满山已经枯萎的彼岸花,“否则是真惨了。” “这是……忘花?”李承风挑眉奇道。 宁君惜有些犹豫嗯了一声。 几个人见 宁君惜不想多说,便都不纠结于这一点,李湘湘眯起眸子,似乎月牙儿,“那你现在是小宗师了?” 宁君惜又犹豫了下,“差点火候,还在门槛上。” 几人都愣了一下,林萍嘴快,直接道,“什么意思?” “就是……渡劫失败的意思了。”宁君惜眸子闪烁。 “啊?”几人都愣住了,连小小岳都瞪大了眸子,过了几个呼吸,林潇才不可置信问,“怎么会失败?” 他才说完,便被林萍一巴掌拍在脑袋上,李湘湘尴尬道,“失败就失败了,下次还有机会。” 几人都低了头,不说话了。 普通人入宗师一般无劫,而只有那些特殊体质的人才会有宗师劫,而渡劫失败,第二次宗师劫的难度会上升十倍不止,想渡劫成功岂是说说那么容易的。 “我都没怎么,你们这是什么表。”宁君惜好笑道,“走了,我三天没吃东西,要饿死了。” 唐婉晴上前了道,“君惜哥哥,媚姨让你直接去她那里,吃的穿的都准备了。” “嗯。”宁君惜点头笑了笑,下一刻视线就转到其他人上了,“思贤,你剑诀练的怎么样了?” 唐婉晴愣了一下,眼神一黯,缓缓低下头。 李湘湘看在眼里,眸子不由闪了一下。 齐思贤连忙神色一正,又低了头,底气不足道,“还差……一点。” 宁君惜溜过去,奇怪道,“你怎么回事,青莲剑气这么难练的吗?” 齐思贤挠挠头,头低得更低了。 “你跟我去媚姨那里,等我吃饱喝足,你练一遍我看看。”宁君惜摸了摸下巴,淡淡道。 齐思贤还没回答,李湘湘呦了一声,“你小子,架子倒是大了不少。” 宁君惜笑笑,认真道,“思贤的剑诀是我教的,难度怎么样我也清楚。” 李湘湘眯起眸子,“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回头看看唐妹妹,她那黑眼圈,可都是你害的。” 宁君惜看了眼唐婉晴,歉然又无奈道,“我刚才没注意到,要不婉晴先回去休息吧,大伙儿也都散了吧。” 他视线掠过众人,看向怪婆婆,“劳烦婆婆送婉晴回去,媚姨在等我,我也不能耽误了。” 怪婆婆微微点了点头。 “那我先去了,再会。”宁君惜冲几人笑笑,看了眼齐思贤,快步离去。 几个人有些意外对视了一眼,林潇怪叫了一声,“搞什么?” 李承风摇头晃脑,打了个哈欠。 李湘湘白了他一眼,携了唐婉晴的手,低啐了声,“没良心。” 林萍跟林潇一样茫然,眨眨眼,看看远去的两个人,又看看剩下奇怪的几个人,迷糊问,“怎么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残酷 http://.biquxs.info/

清白色的石桌上,堆叠了各色各样的糕点,摆成极好看的形状,单看外表就很有食欲。 糕点旁,三杯清茶徐徐飘着雪气,青云直上,与狐仙冢中的妖气,老人呼出的烟气相融相合,不分彼此。 李秋白,苏媚,白柔,三个人坐在桌前,李秋白手中举着烟杆漫不经心吞云吐雾,剩余二人则有些心不在焉。 “再晚一些吧。”最后,苏媚抬头道,“他才接受了现在的一切,再给他些时间。” 李秋白依旧在吞吐烟雾,似乎没听到。 白柔咬了咬唇,“可以让他晚一些出去,他的境界,我们可以帮忙压着。” 李秋白瞟了白柔一眼,“他若不愿意呢?” “跟他好好说,”白柔轻声道,“小惜不是胡搅蛮缠的孩子,他只是不喜欢我们什么事都瞒着他。” “说什么?”李秋白依旧语气淡淡。 “就说我们还没打点好,让他秋分或者明年再出去。”白柔迟疑了下,声音愈发低柔回答。 “他不会同意的。”李秋白在石凳角上磕了嗑烟杆,“不仅仅是他知道外面给不了这么长时间,还有小齐。” 白柔咬着唇,不说话了。 苏媚忽然拍桌子大骂,“我当初就说,我们谁去都好,为什么非要让那小辈去?” 李秋白皱眉瞟了眼苏媚。 苏媚话语一顿,声音低了低,“他自小便跟我们生分,也就跟那小辈亲近,现在那小辈没了,哪怕他不说,心里也一定怨我们。” 李秋白将视线投去一边,依旧没出声。 白柔揽了苏媚肩膀,微微摇了摇头。 苏媚低头不说话了。 宁君惜招呼着齐思贤一同进狐仙冢,见到李秋白竟然也在,愣了一下,又皱了皱眉,嫌弃道,“老头子,我记得你不怎么抽这种旱烟的,怎么抽的这么厉害。” “老头子乐意,你管得着吗?”李秋白没好气瞟了宁君惜一眼,磕了嗑烟杆,长长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 “懒得管你。”宁君惜翻了个白眼,奇怪看了眼笑得僵硬别扭的两个姨娘,自己找了 个位置坐下,拿了块糯米糕,咬了一口,“嗯,这是柔姨做的,思贤也吃。” 齐思贤小心翼翼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咧嘴笑笑。 宁君惜将手里那块糕点吃完,又拿了块枣泥糕,抹了下嘴角,“你们都怎么了,笑得怪怪的。” “老娘出去透透气。”苏媚忽然站起身,深深看了眼宁君惜,火红色狐狸一闪没了影子。 宁君惜眨眨眼,心道媚姨一般可不现真身,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思贤,过来。”白柔也站起身来,往外走去,伸手招齐思贤过去。 齐思贤看了眼宁君惜。 宁君惜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对虚无洞天的人却是完全放心的,点点头示意去便是。 两人没一会儿,也没了影子。 “快吃,吃完了有事说。”李秋白淡淡道。 “你说就是。”宁君惜将手里的糕点塞进嘴里,随便拿了杯茶喝了一口,“我认真听着。” 李秋白沉默了几个呼吸,狠狠吸了口烟,“你想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在天机盘里吗?” 宁君惜一愣,然后拿了块紫芋糕低头喂毛球,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李秋白淡淡道,“那是跟老夫的一次交易,待在至善墟十年,换一个人的一条命。” 他声音有些低沉,“至于,她现在为什么还没走,是因为那个人随时可能死,她便拿她一生做了赌注。” 宁君惜摸了摸毛球脑袋,“什么赌注?” “那个人死她死,那个人活着,她便是老夫手里的一把利器。”李秋白声音淡漠回答。 “她是什么人?”宁君惜声音中带了颤音,自己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跳得很快。 李秋白又吸了口旱烟,“这事啊,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他磕了嗑烟杆,“二十年前,元臻王朝完成拓土,并借此机会马踏江湖,那时,十万铁骑马蹄声如雷,白衣擂鼓却更是振聋发聩,姚字王旗所过之处所向披靡,可谓战无不胜。” 他缓缓吐出口白烟,淡淡道,“在班师回朝前夕,钦天监占卜星相,彗星袭紫薇星,兼有 荧惑守心之象,后与稷下学宫大祭酒推演得出‘蟒食龙’结论。那时,姚凌殇之妻正巧被确定怀胎三月余。” 他说着,看了眼宁君惜。 宁君惜头低得极低,看不清脸上神色,“姚凌殇亦是皇室血脉,其子孙同样有继承皇位的资格,更何况他手握大批兵马,姚凌霄自然是怕的。” 李秋白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 “那……”宁君惜迟疑着吐出一字,又低头不说话了。 “坠阳草是什么东西,不必老夫提醒了,”李秋白淡淡道,“本来你该胎死腹中,可宁轻尘拼了一身修为和性命保住了你,由从小侍奉的婢女溪十带来这里,求老夫保你一命。”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体质特殊,对老夫有大用,老夫便留下了你,只是养着养着,养出了感情,才容你胡闹了这些日子,至于现在,你既然走上了另一条路,又让葬花剑认了主,有些事也不必再瞒着你。只是你要记得,你这条命,是老夫花了大代价抢回来的。” 几个呼吸的沉默,宁君惜终于出声,声音中带了哽咽,“她……死了?” “你要去问姚凌殇。”李秋白淡淡道。 “原来我还欠了这么多债。”宁君惜低低笑起来,笑了几声又沉默下来,十几个呼吸后,轻声道,“既然她死了,我便只是峨眉的宁君惜,老头子,三日后,我要出去,替我同婉晴说一声,让她收拾东西,我送她回去。” 李秋白没应声。 宁君惜深呼吸了两口气,又道,“让我清静几天,这几天别找我,三天后,我会按时出现,我不会再躲了。” 他猛地转身,见到拐角处一道黑影静静站在那里,似乎一尊雕像,顿时身子一僵,可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沉甸甸地似乎呼吸都成了一种奢望,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一刻也不想面对这份现实。 他一咬牙,猛地冲了出去。 那道黑影想拉住宁君惜,却拉了个空,刚追两步,又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怔怔不语。 “记得你的身份,以后,你会是他最亲近的人。”李秋白淡淡说,烟雾缭绕遮盖了脸上的神色。 第三百五十四章 阳光明媚 http://.biquxs.info/

清风朗,蝶蜂成群,锦花照水,波光粼粼。 今是个极好的天气。 竹楼前,一众人或坐或站在前不久搭起的凉棚下,斑斑驳驳的阳光洒落在脚下。 年轻人们聚在一起,低声交谈,苏媚和白柔低声嘱咐着唐婉晴有空便回来玩,李秋白则与岳磐并肩站在凉棚外,两两无言,只看着清凉湖外愈发葱郁的绿树成荫。 李柳儿一家四口不凑这个闹,在栏杆边玩闹,两个孩子不时大呼小叫,十分喧嚣。 正午的阳光灿灿得晃眼,跨水木桥上,一只白团子灵巧顺着栏杆奔跃而来。 “毛球!”李柳儿叫了一声,猛地反应过来,就往凉棚方向跑,边跑边喊,“回来了,都出来啊,宁君惜来了!” 十方见李柳儿喊,也跟着边喊边跑,像是个跟虫。 竹楼前一时间只听到两个孩子的大喊大叫。 李禅和王燕也不拦,只是下意识对视了一眼,结果下一刻王燕就翻了个白眼,李禅一愣,然后忍不住翘起嘴角。 岳磐伸长脖子往画桥上看了看,见到有个少年不急不缓走来,咧嘴笑了起来。 李秋白深深吸了口旱烟,将烟杆在柱子上磕了嗑,边吸烟边往画桥上去了。 岳磐愣了下,想到什么,无奈耸了耸肩膀。 毛球的速度极快,还没等两个孩子进凉棚,它先窜上了苏媚肩膀,咿呀叫了一声。 “乖啊。”苏媚眉开眼笑,才将毛球抱进怀里,一个人便一头撞进了她怀里,抬头连忙道,“宁君惜回来了。” “知道了,假小子!”苏媚刮了下李柳儿鼻子,调笑道。 “我是女侠!”李柳儿纠正。 苏媚并不说话,只咯咯直笑,调侃之意溢于言表。 李柳儿小脸渐渐涨红。 白柔将李柳儿揽进怀里,温声道,“走吧,出去迎迎。” 李柳儿鼓了鼓腮帮,哼了一声。 一众人一股脑儿出了凉棚,却被岳磐长臂一挡拦了去路,他低声道,“稍微等一会儿,李老和小惜在那边谈事。” 一众人见到不远处李秋白正与宁君惜在桥上交谈,你一言我一语,脸上都没有笑意,便都站在原地等着。 李湘湘扶着唐婉晴肩膀与她低声耳语了两句,唐婉晴微微蹙眉,摇了摇头,被李湘湘有些恨铁不成钢戳了下脑门。 苏媚侧头看岳磐,狐媚眼眸中闪过一丝妩媚笑意。 岳磐却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咳了一声,弯腰低声道,“听意思是打算让他去趟剑气长城。” 苏媚眉头一拧,“你没劝劝?” 岳磐耷拉下眉,无奈道,“不说其他利害关系,只他现在的况,没有比那里还合适的地方了。” 苏媚低头沉吟了会儿,忽然抬头去看唐婉晴,低声说了声,“婉晴!” 唐婉晴转头看过去,刚想问什么事,却见苏媚那双狐狸眼眸笑意盈盈,秋波流转,似乎一轮漩涡,瞬间整个人便陷了进去。 “婉晴,发什么呆?”白柔的温柔声音响起。 唐婉晴猛地回 过神来,再看苏媚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与岳磐继续交谈起来了。 “怎么了?”白柔关切问。 唐婉晴摇摇头,眼中有些迷茫之色,微微皱眉,又垂下头一下下捏自己手指。 白柔摸了摸唐婉晴脑袋,笑了笑。 桥上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宁君惜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苏媚几个人上前迎着,苏媚招手去唤宁君惜,“过来,让媚姨看看。” 宁君惜并未越过李秋白,一直慢他一步,到一众人面前,李秋白冲苏媚几人点了点头,径直往竹楼里去了。 宁君惜视线在一众人上扫了一圈,面上微有疑虑,“媚姨,柔姨,岳叔……” “你厘姨他们有些急事出门了,这次是赶不上送你了,给你留了些东西,”苏媚将手指上的一枚黑色戒指摘下,递给宁君惜,“拿着,出去了用得着。” “媚姨,不必……”宁君惜微微皱眉。 “自家人,客气什么。”苏媚直接将戒指塞进了宁君惜手里,视线在宁君惜手指上的那个芥子戒上停了停,“芥子戒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用自家人的比用外人的保险。” 宁君惜笑笑,打量着手里的戒指,吞吞吐吐道,“我只是出去转一圈,轻装简从便好,这些东西也用不着啊,再说,要是被人盯上……。” “万一能用到了呢?”苏媚直接道,“让你拿着就拿着,不拿也别出去了。” 宁君惜一下子噎住,讷讷不知该说什么。 “你别逗他。”白柔有些看不下去出声,又视线柔柔看着向宁君惜,“你拿着吧,以防万一,有些人记差。” 宁君惜面色一凛,点了点头。 岳磐蹲下,显得有些滑稽,目光却是肃然,“别有什么顾忌,要有老东西倚老卖老,老岳一巴掌拍死他。” 宁君惜笑笑,上前两步道,“岳叔叔,有没有带酒,我想尝尝。” 岳磐愣了一下,哈哈一笑,一把将宁君惜捞上肩膀,大步就走,“你们等着,老岳一会儿回来!” “老猴子!”苏媚顿时叫起来。 岳磐体型庞大,速度却是迅疾,只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桥那一头,头也没回朝众人招了招手,大步流星而去。 “死熊!”苏媚气得跳脚。 “随他吧。”白柔柔声道。 苏媚冷哼一声,“老娘明便扒了他一熊皮!” 白柔笑着摇了摇头,摸了摸怀里李柳儿的脑袋。 “开窍了。”李禅啧啧称奇。 “咱就是打酱油的。”林潇无奈摊手。 李承风笑眯眯伸手过来揽他肩膀,“咱本来就是嘛。” 他说着看了眼几个女孩子,脸上带着点欠揍的笑意。 “找打!”李湘湘眉一竖,伸手就要打他。 李承风连忙躲到林潇后,“这么凶,小心没人要!” 林潇咳了一声,“前辈们都在呢,别闹!” …… 白熊洞与狐仙冢毗邻,洞外是一片翻新的土地,往年多种些白菜,萝卜之类的菜蔬, 今年也不曾例外。 清明后,菜蔬开始移栽播种,岳巍一家三口便忙碌起来,三个大白团子成天窝在这片菜地里,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小小岳通常是使力气的,负责将菜地犁出一道道高低交错的畦垄,往年是被两头大熊赶牛似的往前催,今年他倒是一马当先,犁完整块地,岳巍二熊还在半路上呢。 小小岳除了锄地,其他的也不会做,便将犁车丢在地头上,自己一股坐下,后仰躺在土地上,眯起眸子打盹儿。 “小小岳!”有个少年嗓音忽然响起。 小小岳一愣,猛地弹跳而起,见到宁君惜从岳磐肩上跳下来,连忙跑过去,嚯嚯叫了几声。 “你们俩小家伙先聊,老岳去去就回来。”岳磐笑呵呵拂了下宁君惜头顶,一头钻进了白熊洞里。 宁君惜笑着点头,转头见小小岳有些疑惑瞅他,笑吟吟道,“我来讨两坛酒,你不乐意?” 小小岳挠挠头,咧开嘴笑起来。 宁君惜扫眼面前这片菜畦,冲远处的两只大白熊挥了挥手。 岳霞活动了下腰肢,站在原地遥遥问,“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宁君惜也站在原地大声回答。 “唐丫头呢?”岳霞又问。 “在清凉湖那边。” “行,那好好玩,要是有人欺负就回来搬救兵,俺让阿巍一巴掌拍死他。” 宁君惜心道真不愧是一家人,这语气都是一样的,朗声道,“记下了!” 这时,岳磐去而复返,怀里捧了两个酒坛,放到宁君惜面前,“喏,压箱底的东西,藏了不少年了。” “谢谢岳叔。”宁君惜腼腆笑笑。 “跟叔客气什么。”岳磐摆摆手,“收了咱回去,别让你媚姨他们干等” 宁君惜迟疑了下,抬头道,“我就不回去了,劳岳叔帮我走一趟,替我同他们道个别。” 岳磐眨了下眼,爽朗一笑,“也行,那群小崽儿光知道胡闹,腻腻歪歪,晌午都不一定能走了。你去出口等着,老岳接了唐丫头,一道送你们出去。” 他说走就走,形很快消失在葱郁草木间。 小小岳戳了戳宁君惜,低声嚯嚯了两声。 宁君惜收回视线,解释道,“我送婉晴回家,顺便出去走走,你睡一觉的功夫便回来了。” 小小岳点了点头。 “行了,那我也走了,你别偷懒了啊。”宁君惜拍拍小小岳肚子,玩笑道。 小小岳连忙手舞足蹈解释。 宁君惜笑笑,冲那两个白熊挥了挥手,“小岳嫂,小岳叔,走了!” 两头大白熊遥遥应了一声。 宁君惜又看了眼小小岳,心念一动将酒收入芥子戒,“走了!” 他倒退而行,朝后挥了挥手,“别偷懒!” “嚯嚯。”小小岳抬高声音叫了两声。 宁君惜点点头,转远去。 阳光灿烂,天空蔚蓝,飞鸟掠过,留下淡淡云痕。 第三百五十五章 出雪原,事不过三 http://.biquxs.info/

虚无洞天的天气春意盎然,其外的天气却俨然没有这般友好,正是雪落如毛,霜风拂面,寒意森凛,直叫冻煞人。 宁君惜站在虚无洞天的入口前,身后已然没了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同样霜雪肆虐,只觉得冷风刮骨,视线中白茫茫的一片,不禁紧了紧身上衣衫,暗道运气不佳。 这时,他似乎看到,风雪间有个人影一晃不见。 他愣了愣,连忙定神,再看,果然有人影,而且不是一个,而是一高一矮两个。 不多时,那道较为高挑的身影悄然站到宁君惜身侧,正好挡在了风口,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声音却是不急不缓,“以后,她是你的影子。” 宁君惜眉头微微一皱,瞬息又只苦笑微微摇头,抬头打量着面前好久不见的少女。 她似乎消瘦了许多,两颊都微微凹陷了下去,眼睛也不似之前的清澈,凌厉淡漠了许多,看上去冷冷的,已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天真少女了。 “主人!”她见宁君惜打量她,并不客气直视回来,面无表情说,语气也是冷淡疏离的。 “嗯。”宁君惜心中很不是滋味,避开丝丝淡漠的眸子,轻声询问,“其他人呢?” “也会跟着你出来,只是如非必要,尽量不要叫他们出来,多几张底牌还是好的。”怪婆婆轻声说。 宁君惜点了点头,又看了眼丝丝,终究没说什么,看向白茫茫的天空。 天空阴沉沉的,雪下得正大,看来还要下不短时间。 他轻轻叹了口气,再次感慨自己的运气不好,衣袖微微掀动,一条小青蛇悄然缠在了他手腕上。 他并不意外笑笑,伸出一根手指在小青面前晃了晃。 小青探头嘶嘶了两声,嗖一下又溜了回去。 宁君惜转目看过去,见到丝丝低头戳了下小青,微微抬眸看他,眨了下眼睛。 不知怎么,宁君惜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咿呀!” 毛绒绒的一团白色随着叫声在脚边转了一圈,扒拉着宁君惜衣裳爬上了肩膀。 “小惜。”接着,身后传来岳磐中气十足的声音。 “岳叔。”宁君惜转身笑笑,看了眼跟在岳磐身后的唐婉晴,见她有些无精打采的,喊了一声,“婉晴?” “啊?”唐婉晴慌忙回过神来,看了眼宁君惜,眼神有些闪躲,低声道,“我没事,就是有些舍不得。” 她说完,便瘪了嘴,似乎下一刻便要哭出来。 宁君惜有点头大,转移话题道,“吃过避寒丹了吗?” “吃了。”唐婉晴低眸道。 “那也穿厚一些,风大。”宁君惜点头,转过视线对岳磐道,“看这天气,风雪恐怕短时间停不了,我们便不耽搁了,岳叔也回去吧。” “洞天里没什么事,不用着急着往回赶。”岳磐使劲点了点头,摆手道,“去吧。” “好。”宁君惜看了眼唐婉晴,又给怪婆婆使了个眼神,找准了方向,便先一个往风雪里去了。 “李老交代的事,也别着急着做,等你想做的事都忙完了,再做,不着急。”岳磐继续道。 “好。”宁君惜扯起嗓子喊了一声,抬手往后挥着道,“岳叔回去吧,风大!” “好咧!”岳磐很爽快回答。 但等宁君惜走出很远,回头看,还隐约看到身后风雪肆虐里有个庞大的轮廓,在冲他们这边挥手。 …… 在一望无垠的雪原里行了三日,风雪始终不停,只是从鹅毛大雪变成了裹着细小的冰粒的扑面雪风,视线清明了许多,可风刮在脸上犹如刀割,更是难熬。 几个人停驻在一块背风的斜坡下,头顶的黑色的山脊突出雪面,像一只潜伏的巨鲸,不时有积雪自上滚落下来,皆被布置的结界格挡在外。 天色还未暗下来,能看到风卷着雪,形成一处处雪色纱幕,砸在结界上,结界似乎风吹的泡泡,忽大忽小。 耳边的风声如鬼嚎过境,尖锐冷酷,实在让人提不起赶路的欲望。 怪婆婆拿了已经烤热的干粮递给宁君惜,又递过去一罐热水,轻声道,“也不必着急,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再赶路也可。” 宁君惜从沉默中回神,冲她牵扯了下嘴角,视线再次投向白茫茫的雪色,“再走半日,今日应该能走出去,到时候再歇脚,也免得在这里遭罪。” 怪婆婆知道宁君惜在意的是结界外的人,但有些界限既然形成了也不能轻易改了,便点了头,又坐了回去。 宁君惜看了眼还在打坐的唐婉晴,并未打算叫醒她,漫不经心掰了块干粮喂给身边的两只小家伙,将视线又投了出去。 风雪乱人眼,入目不见他物。 唐婉晴仍在入定状态,她说不上为什么,明明刚进了阶,却感觉境界像是被卡在瓶颈上,不上不下,可她这些天修行又十分顺畅,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让她有些难受。 这种感觉,就像是明明是宽阔的河堤,流淌的偏是潺潺溪水,不会断流,却实在别扭。 她原本还能心平气和,等待水到渠成,但这几日在雪原中跋涉,许是枯燥,疲乏,死寂以及大片刺目的纯白耗去了太多耐心,她开始烦躁,且不断累加。 水火两种真气裹挟着入体的驳杂灵气,于四肢百骸间流转,逐渐融合同化。 这是修行的过程,缓慢而枯燥。 唐婉晴微微蹙眉,丁点的真气在宽阔的经络间如此微不足道,这般缓慢的修行已不能令她满足,她心念微动,开始尝试运转‘焱涛诀’第四层的功法。 适应宗师境层次的功法果然与炼气境的功法有云泥之别,只是几个呼吸,唐婉晴经络间的真气灵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充盈,渐渐活跃,如同雨季的河水,水势开始上涨。 唐婉晴心下微定,继续运行功法,将那些并不听话的灵气化为己用,经络间的真气便愈发稠密,同时裹挟着入体的灵力于四肢百骸间游走,势如破竹。 但与此同时,以炼气境层次的实力来调用宗师境层次的功法的弊端也逐渐显现了出来。 真气转化与灵力入体数量的不对等,她经络间的驳杂灵气越积越多,渐似波涛大江,影响真气的走势,行势渐急,冲过一道道关隘,愈发浩浩荡荡。 唐婉晴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试图控制真气走向。 但一切却已徒劳。 驳杂的灵力不知不觉已经开始裹挟两种真气前行,原本温驯的水火两种真气也似脱缰野马,运转愈急,渐渐不受控制,浩浩汤汤。 唐婉晴心中一惊。 如此情况,她岂非要走火入魔? 她连忙收了功法,却不料反而愈发糟糕。真气运转不仅并未减慢,反而于四肢百骸间开始横冲直撞。 她这时才慌了神,又慌忙调用功法,拼了命去控制真气运转。 可洪水决堤,岂是轻易可挡? 她心中焦急,思及自身处境,茫茫雪原,想找一个修行水火双属性功法,修为又高她一筹的修行者,简直如海底捞针,心开始一点点往下沉。 “不要慌。”头顶忽然响起一个清朗嗓音,并无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冷冷淡淡的,似乎一阵秋风。 接着,她感觉到一股异常温和的真气自百汇穴涌入经脉,渐渐包裹那些紊乱的真气。 那股真气并不强大,也非水火双属性,却似能包容万物的,让水火属性真气以及那些驳杂的灵气渐渐温驯下来,被这股真气引导着在经络间缓缓移动。 唐婉晴睁开眸子,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愕然。 “我修习的‘抱元诀’是五行功法,接近天地间的灵气,亲和性好一些。”宁君惜勾了勾嘴角,坐回石头上,低头翻看天元的地形图,“若是没事,休息一下,该出发了。” “哦。”几日在冰天雪地里跋涉,唐婉晴也疲累得很,接了怪婆婆递来的干粮,低头吃了起来。 三人休整了片刻,互视一眼,并不用多余的言语,各自戴上遮目的薄纱。 宁君惜收了阵基灵石,寒风薄雪瞬间袭身,吹得衣衫飒飒。 “走吧。”他扯了扯面前薄纱,招呼了一声,身子微微蜷曲,打算继续顶风前行。 哇! 风雪中忽然传来一声类似婴儿啼哭的尖锐啸声。 接着,又是一声。 三人眉头都不由皱了起来,抬头看去。 阴沉沉的天幕间倏然划过一道金光。 只是这瞬间,怪婆婆掠身上前,将两个少年人护在身后。 宁君惜微微眯起眸子。 他见到一种人首鸟身的怪兽,正俯冲而下。 它羽翼金黄似阳,双目赤金,两颗尖锐牙齿弯曲在外,如同铁钩,生得尤为面目可憎。 他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倏然,一抹白光破开云头,如彗星拖曳着极其长的雪白虹光,自北向南飞掠而来。 空间泛起极其明显的一连串波动,如同水浪迭生,自东至西绵延百里不止。 几乎本能,那怪兽瞬间汗毛竖起,唳啸一声,转身远遁。 那抹白光却瞬间跃过那怪兽,折身而回。 那怪兽连一声惨叫都未发出。 霸道而毫无道理的剑气,在空中便将之绞成了飞灰。 白光瞬息不见。 有个并不洪大且威严十足的苍老声音自白光消失之处传荡过来,如同神明的警示。 “事不过三!” 宁君惜低垂下眼睑,淡淡道,“赶路。” 他往前看了眼,见寒风卷雪纷扰了视线,扯了下嘴角,嘀咕了一句,“死秃驴!” …… 雪原边缘的某个高丘上,盘膝打坐了个臧红色袈裟,手腕脚腕脖颈上都挂了串红色佛珠的中年僧人。 他忽然跳起,破口大骂。 倏然,自天边一白光直坠而下。 他骂声一停,猛地往一边一跳。 轰然一声巨响。 无数风雪骤然铺天盖地而起。 风雪平息,见到那僧人之前所在山丘凹陷出一个数十丈方圆的巨坑,不见积雪,黑褐色的冻土间一柄银色长剑微微颤动。 又过半晌,巨坑边缘一处狼藉积雪微微动了动,接着,从中钻出一个光头。 紧接着,那光头从雪地里一骨碌爬起,身上袈裟已然破破烂烂,特别是背后,不堪直视。 他似乎有点懵眨眨眼,伸手摸了摸屁股,抬头似乎想骂什么,最后却也没敢骂,捂着屁股灰溜溜逃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