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寒而至》 第1章 失踪人士 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高铁站,背着一个双肩背包却只将一边肩带松松垮垮地挎在肩膀上的马成功,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刚刚还在河里随波逐流还好运气不错成功爬上岸的蚂蚁。 在已经快排到出站口闸机前的出租车候车专用通道前踌躇了几秒钟,他毅然向着另一边的通道口走去。那里竖着一个蓝底的牌子,上面画着一个硕大的白色箭头符号,后面用黑色的小字写着:“清江市客运站由此去。” 通道的尽头也是站前广场的边缘。在人行道前等了九十秒的红灯,过了马路又直行了几百米,再拐过一个弯,马成功终于看到了那座与自己记忆高度重合的、仍然巍峨蔽日但明显已老态毕现的客运站大楼。 这栋六层方块楼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产物,外墙上的白色瓷砖已经变成了浅黄色,还附着着一缕缕深浅不一的黑色带状印记,仿佛这栋在马成功中学时代修建的建筑承载了近二十年来清江所有的风霜雨露。 客运站大楼的一楼是一排门面房,大部分是小食店。各种看上去不怎么新鲜的熟食就那么赤裸裸地摆放在店门口的长桌上,与从店里地面延伸出来直到人行道上的黑色糊状物相映成趣。 长桌后坐着的,是普遍已经不年轻,但仍然浓妆艳抹,梳着各种颜色的大波浪发型,擦着大红色口红,戴着大圆圈耳环,仿佛唯有腰间系着的围裙能够证明她们身份的女人们。她们一边拿着苍蝇拍在食物上方不停地虚晃着,一边对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招呼着:“吃饭不?进来坐,饭、面都有。” 马成功微笑着向看过来的半老徐娘点着头,却并没有回应她。而她也立刻将头转向另一边,向着另一个戴着耳机、背着硕大牛仔背包的年轻人看去,紧接着突然大叫一声:“吃饭不?饭、面都有。 在一家小超市门口的柜台前买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马成功站在超市的门口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两口,这才抬起头向公交车站望去。那里果然空空荡荡,只有几个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穿着黑色t恤和大花裤衩,背着大背包,看起来像是社会闲散人员的彪形大汉在站台上晃来晃去。 忽然一只手拍了拍马成功的肩膀,他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却见一个和公交车站站台上那几个人穿着一致,却长得牛高马大的黑脸大汉笑着对他说:“兄弟,你也是非洲回来的吧?哪个项目部的?” 看着大汉那裂开的大嘴和白花花的牙龈,马成功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道:“你才是非洲回来的,你全家都是非洲回来的。” 黑脸大汉怔住了,想是没想到马成功会不承认,紧接着又笑了起来,说:“躲不掉的,公司要求人人都要做了体检才能回家,那什么,预防艾滋病,你懂的。”说完还给了马成功一个暧昧的眼神。 马成功正要发作,忽然愣住了。因为他从小超市的玻璃门上看到了自己的装扮:面色黝黑,神情憔悴,穿着不怎么合身的宽大黑色t恤和大花裤衩......唯一不同的是面前这个大汉和站台上的那几个都是平头哥,而马成功却烫着一头的弯弯绕,脖子上没挂金链子,而是用红绳串着一个指头大小的雄鹰木雕。 还未答话,却听黑脸大汉又说道:“那边那个美女叫王轻语,是公司安全科的,她让我来叫你,说在上海没体检的漏网之鱼必须在清江全部体检完。兄弟,没办法,端人碗服人管,谁叫咱是劳务派遣呢?” 马成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在候车大厅的门口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衣和一步裙,正拿着一个本子扇着风的年轻女人。 想了想,马成功问道:“你们要从顺河街经过吗?”黑脸大汉笑了起来,道:“昆仑公司的职工医院不就在创业路吗?那里离顺河街就一个路口。” 这时王轻语看到大汉还在和马成功絮叨,忍不住走了过来,边走边大声说道:“磨叽什么呢?车马上到了,都到站台上去。” 黑脸大汉拉了马成功一下,两人快步走到了公交站台上,果然看到一辆大巴从道路尽头向公交车站驶来,车头的挡风玻璃后放着一个纸板,上面用红色墨水写着:昆仑工程公司清江分公司专用车。 上了车,马成功一直走到最后一排,缩在靠窗的角落里。黑脸大汉在他旁边坐下,笑道:“兄弟,我叫陆子明,是苏丹项目部回来的,你是哪儿回来的?” 马成功没有回答他,而是抬头看向车头,因为那个叫王轻语的年轻女人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扶着座位的扶手,正摇摇晃晃地向他们走来,边走边说道:“你们俩,向前坐。前面那么多空位,怎么?还想跳车跑啊?” 空调大巴的最后一排窗户可以打开,如果有危险随时可以快速脱离。这倒不是马成功打定了主意要跳车逃跑,而是因为凡事先留好退路,是他多年来的职业习惯。 陆子明有些无奈地拉了拉马成功,马成功看着王轻语已经快要走到车厢中间了,也只好起身跟着陆子明走到车厢中间坐下。 王轻语走到马成功身边,看了看马成功,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翻开本子,头也不抬地问道:“最后抓住的,叫什么名儿?” 马成功有些反感她的话,什么叫最后抓住的?自己又不是逃犯,不对,也算是逃犯,只是回国便不算了。 王轻语等了几秒钟,没有听到回答,有些惊讶地看向马成功,说:“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项目部回来的?” 正寻思自己算不算逃犯的马成功回过神来,似笑非笑地望着王轻语道:“马成功,昆仑公司总部派驻肯尼亚项目部监理总工。这次回国是因为项目结束,我被调到昆仑公司清江分公司,是来报到的。” 王轻语和一旁的陆子明都愣住了。总部派驻肯尼亚项目部的总工,那级别得是厅局级了吧?就算是出国提升一档,那回来起码也应该是处级,可是清江分公司才是个处级单位。 看到两人如此神色,马成功只道他们是在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被调到清江分公司,便解释道:“犯了错误,被免职了。” “哦......” 看着两人释然的表情,马成功笑了笑,接着问道:“美女,我搭个车可以吗?” 正好这时司机在前面问:“王工,还有人吗?”王轻语回过头大声道:“没了,走吧!”转过头又对马成功道:“既然是一个公司的,搭车当然可以,你现在去报到?等到了公司起码五点了,人事科那帮大爷应该已经下班了。” 马成功笑道:“没事,我家就是清江的,我先回家,明天再去报到。” 就在马成功顺利地搭上了顺风车的同时,清江高铁站的出站口外,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举着一张巨大的报纸,神色焦急地向着出站口望去,而报纸上写着“马成功”三个大大的毛笔字。 一直到出站口已经没有人出来,他才放下报纸,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从裤包里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一通,小伙便道:“欧阳老师,这是上海过来的第三趟车了,还是没接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一个声音回答道:“算了小韩,你回来吧。他既然是来报到的,迟早会去昆仑公司清江分公司的,我叫他们那边留意就行了。” 清江大学国家保密学院的教工宿舍前,欧阳谨挂上电话,将手机放进包里,又推起面前的轮椅,边走边笑着对轮椅上的老者道:“舅舅,你这关门弟子不靠谱啊!这一回国就玩儿失踪,是不是又要搞事情啊?” 轮椅上的老者转过头看了看欧阳谨,嘴里嘟嘟囔囔地道:“什么关门弟子?那小子也就是孝敬了我几节烤香肠,我才推荐他去上的老特务范忠明的集训班......” “你说什么?”欧阳谨有些诧异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你也是搞情报工作的,都上校了还,应该知道他那是老特务的职业习惯。”老者道。 欧阳谨笑了起来,又说道:“你是说他故意避开约定好的时间,还换了手机号码不告诉我们?可是这是在国内啊!又没什么危险。” “嗯,嗯,你说的都对。”老者笑盈盈地说道,下一刻却又盯着路边的绿化带不作声了。 “唉!舅舅,我最烦你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我看马成功就是跟你学的,这一天天的,到哪儿都是个惹祸精,你知道米国那边给他起的代号是什么吗?”欧阳谨摇了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 “可是他在国安系统已经事实上退休了,你们上头的上头亲自做的决定。还找人家干嘛?十二年了,让人家过一过普通人的生活不好吗?”老者却忽然转过头说道,面色如水般沉静。 欧阳谨愣了愣,像是对老者忽然变化的态度有些不适应。沉默了几秒,她才道:“外勤人员回来必须接受必要的甄别,这是组织程序。虽然他背着暗网的暗花,可以确定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即使是退出国安系统,也必须接受组织的监护,这是原则。再说我当他的监护人也是没办法,谁叫他要选择回清江的?以他的功勋,留在上海或是北京,组织上起码能给他安排个正处级干部。” “你们啊!”老者摇了摇头,沉声道:“他家在清江,父母都在世,又没有结婚。再说他大学一毕业就去了国外,少小离家老大回啊!你说说,他不该回来尽尽孝吗?再说了他在国外搞的风生水起的,什么没见过?正处级?呵呵!” 说着他从轮椅上站起身,走到绿化带旁,一脚将一只地骷髅踩死,又弯着腰在草丛里仔细地寻找起来。 欧阳谨笑了笑没说话。因为以她接收到的资料来看,她知道这个整天玩世不恭外加愤世嫉俗,就爱给学校领导和上级部门添堵的老头子全都猜对了。 走了几步,欧阳谨又说道:“我给清江公司的王书记打个电话吧!”见老头没有反对,她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昆仑公司清江分公司的大楼顶层,一间向南的办公室中,摆放着国旗和昆仑工程公司蓝色六边形标志的小旗的办公桌后,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国字脸中年人拿起手机看了看,立刻紧张了起来。他站起身走到门外,向对面的秘书办说了一声:“不要让人打扰我。” 没等秘书办回应,他就反身回到办公室,将门反锁起来,然后又快步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直着身子接通了电话,说道:“欧阳老师,你好,我是王德福。” 电话里欧阳谨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而沉静:“王书记你好,我是欧阳谨。请问马成功去你们那儿报到了吗?” “这个,我得问一问。总公司的调令已经到了,应该就是这两天了。”顿了顿,他又说道:“欧阳老师,你知道我们只是一个处级单位,国安的同志转过来这是破天荒头一回,我这两天都在琢磨,您看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电话里欧阳谨笑了起来,说道:“他已经退出国安系统了。不过因为他以前工作的特殊性,所以我们希望你们能够对他以前的身份保密,还有就是要帮助他尽快融入普通人的生活。” 王德福连忙道:“是的是的,目前全公司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总公司卢书记那边也给我打了招呼了,说只有卢书记和组织部的杨部长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挂上电话,王德福摸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门口传来敲门声,王德福定了定神,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却见王轻语从他腋下钻进了办公室,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躺,笑着问道:“老爸,上班时间里锁门干嘛?” 王德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拉开门对对面的秘书办吼道:“不是告诉你们不要让人打扰我吗?”回过头又对王轻语道:“乱弹琴。” 说罢也不理会王轻语,径直回到座位上坐下,从抽屉里摸了个橘子丢给王轻语,然后才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问道:“李部长吗?总公司调来的那个马成功来报到没有?对,肯尼亚项目部的监理总工......”他看着跳到自己对面跃跃欲试的王轻语,用狠厉的手势示意她坐下。 “还没有?你问没问他的手机号码?什么?总公司也不清楚?照片都没有发过来?乱弹琴。你马上追一追这件事,还有,他一来报到,马上把人带到我这里来。” 放下电话,却见憋了半天的王轻语抓着桌沿笑道:“老爸,你说的这个马成功我今天见到了耶。” “去去去,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做正事的时候别来扯淡吗?”王德福没好气地道。 王轻语收起笑容,正色说道:“没开玩笑。你女儿我今天不是去接非洲回来的劳务派遣工去体检吗?您猜怎么着?我在高铁站把一个油腻大叔当成我们的劳务派遣工给拉上车了,结果他说他叫马成功,本来是总部派驻肯尼亚项目部的监理总工,因为犯了错误被调到咱们清江分公司了。对了,他在顺河街下的车,还说他明天来报到。” 王德福见女儿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便问道:“那人长什么样子?” 王轻语想了想,用肯定的语气回答道:“猥琐,非常之猥琐。” 第2章 近家情怯 傍晚,顺河街的老棉纺厂家属区外,马成功低着头站在一间小超市的门口抽烟,而他的脚边已经躺下了三个烟头。 不远处的街边小广场上,几个脸上抹着二斤粉,头上戴着大红花,身上穿着荷花裙,手里拿着扇子的老太婆对着马成功指指点点不知在说着什么。音乐骤然响起,她们又赶紧排好队,在一个穿着紧身衣裤的丑陋老头带领下开始跳舞。 马成功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小区入口,吃完晚饭出来遛弯的人络绎不绝,可是他却没有看到自己的父母。看来他们几十年来的习惯并没有改变,吃完晚饭必定是坐在电视机前看抗日神剧,而不是像其他退休老人一样,吃了饭遛弯消食、打麻将锻炼脑筋、跳广场舞活动筋骨,只为了多拿几年退休金,以便于能够更好地在公交车上批评年轻人不尊老爱幼,或者在超市里比拼抢降价卫生纸的速度。 这里就是马成功二十三岁以前的家,准确地说棉纺厂小区二栋一单元六楼二号是单位分配给他的父亲,原棉纺厂保卫科科长马平川的福利房。 “总要回家看看。”马成功自言自语道。紧接着像是下定了决心般丢掉烟头抬脚欲走,却听后面忽然有个尖利的声音响起:“马,马成功?你是马成功?” 马成功怔了怔,转头看去,却见身后一个夹着公文包,满头大汗却仍然穿着衬衣长裤大皮鞋的秃头胖子手里拿着一个剥开的雪糕,正站在超市的冰柜旁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你是......”马成功有些迷糊。 “老马,真的是你啊!”胖子有些激动地叫道,接着便发现手上的雪糕有流淌的趋势,赶紧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雪糕底部,快步走到马成功身边。 正是他这下舔雪糕的动作让马成功猛然想起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黄伟博?黄胖子?”马成功迟疑地叫道。 “是我是我,哈哈,老马,十几年不见了,难为你还记得我。”黄伟博惊喜地笑道。 黄伟博是马成功的高中同学,当初两人同在氮肥厂子弟中学上学,是同桌,关系挺不错。那时候大一点的国企都流行“企业办社会”,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一应俱全。 马成功父母所在的棉纺厂是市属企业,单位比较小,就只有幼儿园和小学。隔壁的氮肥厂是省直管企业,有一千多职工,所以建的有中学。棉纺厂的子弟小学毕业后,一般就近到氮肥厂子弟中学上学,于是马成功就和氮肥厂的子弟黄伟博成了同学。而黄伟博因为从小就体型肥胖,在学校挺不受人待见,于是在班主任张老师让大家自行挑选同桌的时候,他便顺理成章的和大家都不认识的“插班生”马成功成为了同桌,两人都属于“教室最后一排的同学”。只是两人的学习都还行,马成功考上了清江化工学院,是本市的一所二本院校。而黄伟博却是通过家里的关系去了省城,在那里上了一个一本院校的预科班,只是专业不太好,是汉语言文学专业。 “当然记得,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一个胖子嘛!”马成功回过神来,笑道。也有些奇怪这黄伟博除了体型和高中时一模一样,还是个大胖子,其余基本上都和自己的记忆相去甚远,最显着的就是原来那一头浓密的头发,现在只剩下脑袋一圈还有稀疏的几根在苦苦支撑。 黄伟博却将手里的雪糕一口咬下,边龇牙咧嘴地发出“嘶嘶嘶”的声音,边将雪糕棒丢到柜台边堆满了雪糕纸的垃圾桶里,又从裤兜里摸出烟,掏出一支递给马成功,笑着说:“好多年不见了,不是说你去非洲当酋长去了吗?”说着自己也摸出一支来叼在嘴上。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马成功并不在意,笑着接过烟,掏出打火机先给黄伟博点上,然后又自己点燃烟吸了一口,这才说道:“是啊,在非洲当工程监理,干了十二年。这不领导开恩,让我调回国内了嘛!今天刚回来,还没去报到。” “调回来了?我记得你是在昆仑工程公司吧?在清江是有个分公司,那是好单位啊!央企,妥妥滴狗大户。”黄伟博笑道。 马成功点了点头,低头抽了一口烟,抬起头又说道:“看你这模样,混得不错啊?” 大四的寒假,马成功曾经参加过一次高中同学会,知道黄伟博“双选”签回了清江,据说还是进的市政府。也是在那次同学会上,马成功才知道原来黄伟博的爷爷退休前是清江教育局招生办的主任,帮清江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家里解决了孩子上学的问题,在清江地头上算得上是手眼通天了。 也是在那次同学会结束后,正好顺路的两人一起回顺河街,喝得有点高的黄伟博在出租车上对马成功说:“老马,说实话这帮同学都挺没意思的,今天这个局我也是听说你要来才参加的。从小学到高中,那么多同学中也就你看得起我,从来不欺负我,还帮我出头。不管你老马认不认我这个兄弟,反正我一辈子都认你当兄弟。” 马成功知道他说的帮他出头是因为马成功上高中的第一天就把想要完成常规娱乐项目“打小胖子脸”的班霸刘思远给打了一顿,后面又放下狠话“谁再特么欺负黄伟博我见一次打一次”,这导致了刘思远及其走狗整整三年都不敢在教室最后一排停留超过一分钟。 “嗨,瞎混呗!在区委当秘书,给领导写写发言稿什么的。就江湾区,你们清江分公司也在这片,上个星期还和你们王书记吃饭来着。”黄伟博笑着说道,眉眼间有一点点志得意满的意思。 马成功哪里不知道他是在假谦虚,不过他也明白,黄伟博这厮从小时候就是个“面带猪像,心里嘹亮”的家伙,说大智若愚那是抬举他,但心智成熟的早是事实。现在可好,从外观到内心总算是一致了。 “那是领导啊!以后可要照顾着点。”马成功顺着他的话说道,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谄媚的笑容,腰也微微弯了下去。但很快他又意识到,这是在国内,站在自己面前的也不是非洲那些土鱼酋长。 果然,黄伟博微微一愣,紧接着笑道:“老马,别拿你们国企那一套来忽悠我。自己人我才告诉你,我特么早就不是一般战士了。” 马成功干笑了两声,挺直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测试一下,看你有没有那什么,对,不忘初心。” “去你的。对了,你还没回家吧?我老丈人也住你们棉纺厂小区,隔三差五我就得过来陪他喝个酒。你手机拿出来加个微信,周末我请你吃饭。”黄伟博边笑边摸出了手机。 “这......”马成功有些为难,但很快意识到自己编瞎话有些不妥,便坦然道:“在非洲用的是模拟机,上飞机前都扔了,这不今天刚到,还没来得及去买嘛!” 黄伟博笑了起来,收起手机,从公文包里摸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边写边道:“那还真是巧,这样,我写个号码给你,你得尽快去买个手机,眼目前这社会,没手机挺麻烦的。” 他说的倒是事实,这一点马成功已经意识到了。在高铁站他用纸币买个烟,都被老板娘各种吐槽,不但少找了一块钱,还冷言冷语地说现在哪里还有用纸币买东西的,土不土啊! “那行,记着打电话。”黄伟博也不拖沓,把写着电话号码的那一页纸撕下来,对折了交给马成功,径直便走了。 马成功将纸揣进裤兜,看着黄伟博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转过头又看了看落日余晖下的小区入口,抬脚向小区大门走去。 路过门卫室的时候,马成功瞄了一眼,只见一个老头正端着茶杯“呼呼呼”地吹着沫,又美滋滋地喝了一口,眼睛却没离开角落里的电视,电视里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美女正用一把不伦不类的长刀将一个日军开膛破肚。 跟着几个遛弯回来的老头老太太走进小区,马成功心里却又忐忑起来。毕竟他大学毕业后就秘密入编去了非洲,一走十二年从来没有回来过,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打过。 当然这是组织原则,也有保密守则限制的缘故。只因为他是一名特工,干的虽然不全是杀人放火,刀头舔血的勾当,但接触的也都是阴谋险诈,魑隗魍魉之徒,还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只是其中的艰难险阻,甚至凶险时刻,都不是他父母这种老老实实平平安安过了一辈子的人能够承受哪怕万分之一的。 走到二栋楼下的时候,马成功停留了几秒钟,左右打量了一下。和大门处多了个门卫室不同,小区里面还是以前的样子。十几栋六层高的方正楼房排列的很整齐,每栋四个单元,每层两户,步梯。以前单位修建的职工小区虽然没有小区花园和健身器材什么的,但楼宇之间的间距还算宽广,楼与楼之间还种了两排大树,大树下是红砖围成的花坛,环境是相当不错。 马成功抬头看了看楼前的大树,内心有些复杂。记得这个小区是马成功中学时修的,搬进来的时候这些树还是两米高的树苗,现在近二十年过去了,这些树已经长到十几米高了,树顶都快到五楼了。 走进有些阴暗的楼道,头顶的灯猛然亮了起来,吓了马成功一跳,这声控灯是马成功走后才安装的,以前是一颗白炽灯,白天晚上都亮着。 沿着静悄悄的楼道上到六楼,马成功站在挂着“光荣之家”牌子的六零二门口,举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屋子里有声音,听响动应该和门卫大爷看的是一个频道。马成功正想着,却听门里传来一个声音:“谁呀?”接着另一个声音道:“快去开门吧,可能是小韩提前回来了。” “小韩是谁?”马成功心道,还没来得及梳理自己的记忆,面前的门猛地被从里面拉开,一个穿着一体式围裙,手里拿着锅铲的富态老太太出现在马成功面前,正是马成功的母亲郑春芳。 马成功看着日思夜想的母亲出现在自己面前,心脏忽然狂跳起来。他用了几秒钟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才轻轻叫道:“妈,我回来了。” 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挥舞着手里的锅铲,道:“哎呀,哎呀,哎呀呀,老头子,是成功回来了,是成功......” 话音未落,她竟然扑到马成功的身上,抓着马成功的手臂,大声哭了起来。 房子里传来杯子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椅子挪动发出的巨大噪音。然后头发花白,面色却显得十分健康红润的马平川出现在郑春芳的身后。 见郑春芳如此激动,马平川将本来披在身后但因为快速起身而掉落了一边的衬衣一把扯下搭在一旁的餐椅上,说道:“快进来快进来,成功,扶着你妈进来。”说罢又转身去厨房拿扫帚簸箕。 马成功扶着郑春芳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却见茶几旁的地上有碎裂的茶杯,茶几也歪到了一边,这暴露了一向沉稳的马平川的真实内心。 郑春芳却抱着马成功的手不肯松开,只一个劲的流泪。 马平川拿了扫帚簸箕先是去关了门,然后走到客厅打扫地上的茶杯碎片。边扫边对郑春芳说道:“好了好了,前天小韩不是说了吗?成功调回国内了,这两天可能就要回家,你还这么激动干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马成功有些警觉地问道:“小韩是谁?” 马成功回国的事是机密,这事儿只有北京外勤总部的领导知道,包括他从系统退休转到昆仑工程公司清江分公司这事也是外勤总部的一把手在上海亲自告诉他的。 “哦,小韩啊!他是韩国正的儿子,就是你小时候见过的那个韩叔叔,爸爸的救命恩人。”马平川道。 这时候郑春芳也已经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对马成功道:“你爸爸的老战友,以前在战场上救过你爸爸一命。他前几年得病去世了,你韩婶去世的早,就留下一个上高中的孩子,叫韩天明,他家里的人都不想管他,你爸爸和我就把他接到咱家来了。这孩子也争气,考上了清江大学,和你一样,学的化工机械,今年都大三了。” 马平川接着说道:“你们公司不是经常发福利吗?这几年都是小韩和他们联系,去拿个慰问品、劳保什么的。你工作特殊,去的又是非洲的偏远地区没法联系,有什么消息也是小韩去打听了转告我们。” “嘶!”马成功像是牙疼般抽了抽嘴。 他早知道自己这种级别的外勤,总部不可能对家里不闻不问,可是没想到会直接安个钉子在自己父母身边,真是......太特么过分了。 第3章 钓鱼执法? 马成功有些无助地站在街边,盯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车河出神。 手指间忽然传来了炙热的感觉,惊醒过来的他赶忙把手里只剩下过滤嘴的烟头扔掉。回过头看了看身后挂着巨大的“丽晶大酒店”招牌的小旅馆,不由得叹了口气。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 时隔十二年回到家里的马成功,充分感受到了久违的家庭温暖和为了迎接儿子恨不得搬空冰箱的郑春芳那三十五年来依然没有任何长进的,甚至可以说闻者伤心吃者流泪的“妈妈的味道”。 在最初的激动之后,郑春芳又回到了马成功离家之前或者说是回家之前的状态,开始大声呵斥马平川和马成功,尤其是在看到马成功坐在饭桌前皱着眉头在盘子里挑挑拣拣的时候,她不得不强行将各种“珍馐美味”不停地往马成功的碗里挑。期间还拿着手机打了几个电话,要求小区门口的小超市老板明早送一件啤酒、对面的氮肥厂小区门口的“棒棒鸡”明早准备半只烧鸡和两只卤猪蹄。而每通电话的结尾必然是语气平淡地说一句:“不是请客,是我儿子回来了。” 马平川表现地还行,至少在马成功看来是这样。他一如既往地坐在餐桌的一头,那是他唯一彰显自己“一家之主”地位的位置。只是从马成功走进家门他便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成功地出卖了他。 等到郑春芳火急火燎地冲进厨房去看锅里的番茄鸡蛋汤的时候,马平川才对马成功道:“小韩说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马成功放下筷子,看着已经两鬓斑白的马平川道:“是不走了。总公司已经把我调到清江分公司了,也正好照顾你们。” “嗨,我们有什么需要你照顾的?我和你妈都才六十出头,身体好得很。”马平川说道,面上却是一副欣慰的表情。 马成功却接过话头道:“应该的嘛!子欲养而亲不待。毕竟这么多年我都不在......”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我让公司把我的工资卡拿给你们了,你们收到没有?” “工资卡?”马平川有些诧异地说道。 “在我那儿。”郑春芳端着汤碗走出厨房,小心翼翼地把汤碗放在桌上,里面不出意外地飘着乱七八糟的蛋花和几片西红柿,连根菜叶都没有。 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郑春芳笑着说:“在我那儿呢!这是留着给你买房子娶媳妇的。没告诉你爸,你还不知道他?每年他都要给他那些战友家里寄钱,隔几年还要跑一次云南,家里本来就没什么钱,我不藏着,指不定他都把你的钱拿去用了。” 马平川笑了笑没说话。马成功却有些无奈地说道:“驻外的补助很高的,我一个人在非洲根本用不完,工资卡拿给你们就是让你们用的。”说着瞄了一眼沙发上的背包,那鼓鼓囊囊的背包里除了几件换洗衣服和在上海刚找总部领导兑换的一堆百元钞票之外,在夹层的小袋子里还有他那张名为布鲁斯.李的刚果金护照、一张运通百夫长黑金卡和一个小黑袋子,这是他在非洲打拼十二年所得来的全部身家......的一小部分。 郑春芳却猛地拍了拍桌子,道:“什么一个人用不完?你不得考虑以后的事吗?你都三十五了,我班上的工友,全都抱孙子了,就只有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说着还提起围裙擦了擦眼睛,但马成功知道她正在用余光观察自己的反应。 马平川给了马成功一个眼色,意思是说这种时候你不要说话。然后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道:“孩子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再说现代社会......” 话音未落,郑春芳却又是猛击了一下桌子,马成功感觉餐桌上的七八个碗碟同时跳了一跳。 “现代社会怎么了?现代社会就不用结婚生孩子了?我看就是你从小就娇惯他,原来上大学的时候我就说给成功介绍一个,要不是你在里面作怪,我现在孙子都该上初中了。”郑春芳向着马平川怒目而视。 说完却又转向马成功,像是变脸一样笑道:“成功啊,妈现在手上就有资源,你还记得妈原来的工友陈丽萍陈阿姨不?她家隔壁二大妈家的三小子的小姨子的同学叫林静,是咱们这片的片警,姑娘长得挺漂亮,对人又和气,今年二十九了,年龄和你也很合适。我昨天刚打听了,说是还没有男朋友,我看和你挺般配的......” 马平川见郑春芳的情绪有所缓解,赶忙岔开话题,对着马成功道:“今晚在家住?小韩周末才回来,我把他的床铺收拾一下。” 正埋头干饭的马成功赶忙道:“不了不了,公司安排的有宾馆。”见郑春芳精神一震,马成功便知道她又准备发作,赶忙接着道:“今晚说不定领导还会来看望我们新入职人员。” 开玩笑,以马成功对郑春芳的了解,今晚要是在家住,那肯定明天一早就得跟着郑春芳去和那个什么林静相亲,还报什么到? 果然,郑春芳一听领导会去看望马成功,当即便偃旗息鼓,道:“那还是工作上的事情重要。”接着又斩钉截铁地道:“反正你明晚必须回家吃饭。”在得到马成功肯定的回答后,她这才作罢,站起身去厨房里收拾了起来。 回家之前马成功就打定了主意不在家里住。一方面是因为他家是以前单位分配的老房子,一共才五十几平米。那时候叫一套二,就是只有一间卧室,然后是客厅、厨房、卫生间各一个,还有一个封闭好的阳台。 马成功原来在家的时候是住在阳台上的,现在看来那个小韩已经“占领”了马成功的“地盘”。再说马成功虽然不挑住处,可是现在让睡眠一向很轻的他睡在一张一翻身就嘎吱嘎吱响的钢丝床上,他还是不太习惯。 按马成功的想法,国内现在这么发达,哪儿不能住个宾馆?来的路上他就观察了,光顺河街就有不下五家宾馆,挨着顺河街更靠近城区的创业路甚至还有一家喜来登。 可是马成功失算了。 他没有想到现在住宾馆必须得查验身份证和人脸识别,即使是连位于顺河街最边上,都快到城中村的这家“丽晶大酒店”这样的怎么看也不像正规场所的小旅馆前台,都放着公安机关派发的人脸识别系统。 没有办法,当他拿出护照想要蒙混过关的时候,人家又说外籍人士必须要有派出所的证明才能入住。可是他不敢去派出所,因为这张护照是一次性的,原则上来说当他在上海走下飞机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没有布鲁斯.李这个人了。 而他的身份证明信息,包括在昆仑公司对外合作部工作十二年的工作档案和集体户户口,都还在寄往清江分公司的路上。 正踌躇间,却听身边一个声音小声问道:“帅哥,耍不?” 马成功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粉色吊带衫和牛仔短裤,脚上蹬着一双高帮运动鞋,头上绑着一个有些夸张的“冲天辫”,脸上乱七八糟地涂着不知道从那个街边小店淘来的劣质化妆品,以至于根本无法分辨出其本来样貌的“精神小妹”正怯生生地看着他。 马成功当然知道她说的“耍”是什么意思。这个女孩大概率是在从事人类最古老的职业,只是她的演技比起马成功在非洲遇到的那些“千年老妖”们还有待提高。 正要拒绝她,马成功忽然心里一动,摸出一根烟递给她,问道:“带身份证了吗?” 女孩微微一怔,大概是没搞清楚这个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油腻大叔为什么会在意自己有没有身份证。就在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马成功又一句话让她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想借用你的身份证在宾馆开个房间。”马成功道,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希望自己尽量显得和蔼一点,以此来遮掩自己目前所处的尴尬境地。 女孩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有地方。” “哦?什么地方?能睡觉吗?”马成功问道。 女孩脸上有些黯然,道:“你跟我来。”说着转身向街尾走去。 马成功跟着她走到街尾,钻进一条阴暗的街道。沿着街道走了几十米,又转到另一条只有一人宽的小巷子里。 打量着两边乱七八糟的自建房,又看了看前方仍然在埋头向前的女孩,马成功确定自己已经在这个原来叫白玉兰村,现在叫花园路的城中村里了。 又沿着小巷走了大概一百来米,女孩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马成功却并不惊慌,因为他明白这个世界上除了在非洲的战乱地区和一些所谓的“发达国家”,这种事不管在哪儿都属于非法交易。 施施然走到女孩消失的地方,马成功果然看到了一道卷帘门,卷帘门上有个开着的小门,那个女孩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身体的轮廓外包裹着一圈红色的光芒,那是从她身后衍射而出的有些暧昧的红色灯光。 “进来吧!” 女孩对他说道,转身向着角落里走去。 马成功走了进去,发现这间房子应该是一间发廊,靠墙放着两个转椅,墙上是一面硕大的镜子,另一边有一个三人沙发,而角落里是一个木制楼梯。 跟着她上了楼,又过了一道门,接着又下了一道楼梯,向前走了十几米,马成功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身处在一座居民楼的楼洞前。而这个楼洞,怎么看怎么像自己家所在的棉纺厂小区的职工住宿楼楼洞。 女孩转身看了看一脸惊讶的马成功,说道:“这里是老棉纺厂小区,绝对安全。这栋楼的四个单元都是打通了的,有什么事你可以从另外的楼洞下楼,那边有一个小门,出去就是白玉兰村。” “呃......”马成功看着楼洞前的大树有些迷糊。见女孩却直接进了楼洞,赶紧跟了进去。 上到二楼,女孩拿出钥匙打开二零一的门,里面开着灯,同样也是阴暗的红色灯光。待马成功进去后又将门关上,转身面无表情地对马成功道:“要洗个澡不?有热水。” 马成功并没有答话,而是走到阳台上看了看,窗外果然是一棵大树,树后面就是小区的围墙,围墙上晶莹闪烁,那是以前修建小区时预埋的防盗用的玻璃碴子。 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客厅,他摇了摇头,又走到卧室看了看,还好是双人床,床单被褥看上去也挺干净,墙上还挂着空调。 回到客厅,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正冷冷盯着自己的女孩,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将背包取下来,打开背包从里面摸出几张钞票递给女孩,笑道:“你可以走了,明早我自己离开,谢谢你了。” “这......”女孩见他不按常理出牌,有些惊愕,也并没有伸手去接。 “我只是借用你个地方睡一晚上,没办法,我没有身份证,住不了宾馆。”马成功解释道,见女孩不说话,又道:“你不愿意借就算了,我另外想办法,谢谢你了。”说罢将背包拉链拉上,抬腿欲走。 “嘶!”女孩已经看到了背包里满满登登的一包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愣了几秒钟,她却忽然伸出手拽住马成功的胳膊道:“别走,我是警察。” “呃......”马成功一惊,却听楼下忽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手电筒的光晕从楼下照射在了厨房的窗口上,不住的摇曳着。 马成功没有迟疑,一把甩开女孩的手,箭步向阳台上冲去。女孩反应也很快,仅仅迟疑了一秒钟,便跟着马成功向着阳台冲去。 但是就在她迟疑的这一秒钟,马成功已经快速将背包背好,同时拉开阳台的铝合金推拉窗,纵身一跃便跳了出去。 接踵而至的女孩大吃一惊,赶忙趴在窗口向外看去。却见马成功两只手抱住了窗外的大树,手脚并用,三两下便爬到了一根横枝上,接着像猴子一样双手双脚在横枝上快速向前,到了横枝的尽头,双脚用力一蹬,便向着围墙外跃去。 女孩急忙拉过一旁的凳子,站了上去,却又一次愣住了。 只见墙外昏暗的灯光下,马成功的身体在空中诡异地扭动了一下,变成了匍匐向前。就在他双手快要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忽然双手抱头,整个人猛然蜷缩成了一个球状,在地上滚了一圈。紧接着双手一按,又弹地而起,还有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才径直向前走去,至始至终都没有回过一下头。 第4章 我认识你 老棉纺厂小区的围墙只有几十米长。围墙的尽头又是杂乱的自建房,只是这条巷子应该是背街的小巷,两边都没有门面,只有几座年久失修的后门。 又沿着幽暗的小路走了十几分钟,前面出现了一条横向的大路,路口吊着一盏明亮的水银灯,隐隐约约有嘈杂的声音传来。马成功走到水银灯下,果然看到有一个路牌,上面写着“花园路”。 转过路口,只见前方光明鼎盛外加烟雾缭绕人头攒动,巨大的声浪响彻夜空。各种烧烤摊、小火锅、小食店都把桌椅摆在了街面上。几乎每家门面前的人行道上都坐着两三桌人,而几乎每家的客人中都有那么一两个脱了上衣,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正举着啤酒瓶,脸红脖子粗地拼命说话。 唯一冷清一点的是门口转动着霓虹灯,门面上的大落地窗户上写着“美发”或是“按摩”字样的小店,可是当你透过窗户看进去的时候,却总能看到有一两个穿着吊带热裤的时髦女郎正低着头玩手机,也不知道是不是挂羊头卖狗肉。 这地方就是和顺河街挨着的,三十年前因为城市扩建而形成的清江最着名的城中村,以前叫白玉兰村,现在叫花园路。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白玉兰村的人一直被城里人所看不起。比如马成功小的时候,他的母亲郑春芳和朋友们聊天的时候提起白玉兰村的人就会用“那些城乡结合部的人”来指代,而完全忘记了正是因为白玉兰村成为城乡结合部,由几个大厂及其家属区组成的顺河街才甩掉了城乡结合部的帽子。 当然,白玉兰村的人从农村户口转成城市户口之后,失去了土地的农民们只能在城里找点没什么技术性的简单工作,或是干些纯粹卖力气的脏活累活,除此之外便只能守着每年村上发的那点土地转让金和分红款,一个个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而在现代社会,穷和土就是一个人的原罪,这也是他们被鄙视的根源所在。 穷则思“变”。当白玉兰村的年轻一代成长起来之后,某些不甘心而胆子又大的人便捞起了偏门。因此这地方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便成为了清江治安的重点和难点,所以又被称为清江黑恶势力的集中营。 到了九十年代末,清江如同全国其它老工业城市一样,遇到了建国以来最大的下岗潮。这导致很多棉纺厂、编织厂、手套厂等等诸如此类老厂的下岗女工们都拖家带口的跑到这里来讨生活,于是乎这地方又多了个别称,叫清江红灯区。 有了这两个称号的加持,白玉兰村给人的印象更加不堪起来。 关于花园路的故事马成功当然一清二楚,毕竟当初不管是他的母亲郑春芳,还是他上中学时的班主任张可秀老师,都为了鼓励他认真学习,半调侃半威胁地告诫过他,考不上大学就只能去花园路混社会。 可是此时马成功仍然在花园路的街面上闲庭信步,因为比起他在非洲所见过的那些真正的穷困潦倒之徒,穷凶极恶之辈,或者是穷山恶水之地,花园路的这些人简直都是温柔良善之辈,而这地方比之天堂也不遑多让。因此他不但脚步轻快,甚至还在街边一个只有一米宽,进深也不过两三米的奶茶店买了一杯喝了第一口就明白是临期奶粉加糖加水,再混合那种在非洲只要两块钱一大袋的木薯粉制作而成的珍珠奶茶。 将奶茶拿在手上,马成功边嘬着熟悉的味道,边兴致勃勃地走马观花了起来。 正当马成功在一家写着“台湾烤肠”的小店门口研究那黑漆漆的案板上的痕迹是烤肠的炭渣还是动物油和灰尘的混合物的时候,一个声音骤然响起:“老马?马成功,马工。” 马成功左右看了看,又转过身,一眼便望见对面一家写着“吉祥汽修”牌子的大门旁,一个人正对着他拼命地挥手。 “这儿,这儿。”那人又大叫道,一边叫一边错过来往的电瓶车和汽车,穿过马路向马成功跑来。 “陆子明?” 那人跑到面前马成功才认出来,来人正是中午在高铁站遇到的清江分公司的劳务派遣工陆子明。 “老马,你怎么在这儿?”陆子明笑嘻嘻地问道,还打了一个嗝,嘴里冒出来一股混合着烧烤、啤酒外加香烟的奇异味道。 “我......”马成功竟然一时无法回答陆子明的问题。毕竟他是因为计算失误,搞得自己没有地方可去,又莫名其妙地被当成了嫖客,让钓鱼执法的女警察给撵到花园路来的。 “嗨,既然遇到了,就一起喝一杯。”陆子明高兴地对他说了一句。似乎并不在意他怎么回答,就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将他带到了街对面的汽修厂里。 进了大门,马成功一眼便看到空地上摆着一个正冒着烟的烧烤炉,旁边放着一张折叠桌,几把折叠椅。桌前坐着几个平头哥,还有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长相颇为清秀的小姑娘,另外两个平头哥像是中午和他一起上车的派遣工。 陆子明把马成功拉到桌前,对几人介绍道:“我就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吧?本来准备出去放放水,结果就看到我领导了。这是马成功马哥,调到清江公司了,正儿八经的在编干部。”说完又指着几人中一个五大三粗的平头哥对马成功道:“马哥,这是雷老板,这修理厂本来是他的,不过明天就是我的了。”又指着小姑娘道:“这是我小妹,陆清雅,在清江大学附属中学上高一,成绩可好了。这两个中午你见过的,张良李成武,都是在非洲混过的兄弟。那两个是雷老板的兄弟。” 那雷老板却是一口川东口音,笑着道:“老陆,又说酒话,价格还没谈好呢,怎么明天厂子就归你了?” 陆子明却满不在乎地安顿马成功坐下,自己也在马成功旁坐下,伸手拿过酒瓶,又拿了个干净杯子放在马成功面前,给他倒满酒。接着又给自己倒满,端起来跟雷老板碰了一下,笑道:“就差十万块,五十五万都打给你了你还怕我赖账?雷老板你放心回重庆,不到年底我就给你打卡上。我老陆你还不知道,在这白玉兰村谁不知道我?那是一口唾沫一个坑,用你的话说,叫绝不拉稀摆带。雷哥,我先干一个。”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雷老板笑道:“我当然信得过老陆你,不过咱们亲兄弟明算账,先说清楚,合同我是不会签的,要不就你再凑凑?要不咱就年底结完了款再签。”说完却是不动声色地将杯中酒举着向马成功道:“这事儿明天再说,我先跟这位兄弟走一个。” 马成功笑了笑,举起酒杯示意了一下,却并没有和他碰杯,只是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陆子明嘿嘿一笑,又给自己倒满,道:“我陪一个。”说罢又一饮而尽。 一旁的小姑娘有些着急,叫了声:“哥......” 陆子明却不以为意,转过头大着舌头对马成功道:“马工,老马,马哥,领导......你怎么会在这儿出现的?” 马成功笑了起来,他哪里看不出陆子明这是在装疯卖傻,这厮对着马成功说话的时候眼睛中一片清明,还隐隐带着笑意。 当即简略地将自己因为身份证明文件没到,住不了宾馆的事情给他说了,只是略过了被警察追的小插曲。 陆子明却对着厂房旁的两层小楼一努嘴,笑道:“不就是找个住的地方吗?这样,我们正好今天下午也搬进来了,那楼里还有那么多房子,今晚你就住这儿,明天到了单位我带你去人事部开个证明就行了,多大点事,对吧?张良李成武,愣着干嘛?敬马哥一个。” 马成功笑了起来,转头对雷老板说:“老陆还差你十万?我看也不必明天了,我借给他十万,今晚就把合同签了吧。”说完把背包扔给陆子明,道:“我可能要在你这住一阵,利息就当房租了,钱在包里,你自己数。” 陆子明一愣,随即却摆手道:“不用不用,老马,你这是干嘛?”张良李成武对望了一眼,却是大喜,端着酒杯站起身来,一起说:“马哥,我们两个敬你一个。”说完径直干了。 “这不行这不行,老马,你这是干嘛?”陆子明也不装了,脸色一下就变了,正想把背包还给马成功,一旁的陆清雅却放下烧烤,一把抢过背包,打开来一看,笑了起来。 “这样吧,马叔叔,我们买这个厂呢,一共是六十五万,其中张良李成武一人十五万,我哥也出十五万,你入股二十万吧,这样你就是大股东,正好我们还没想好新厂的名字,我看就叫成功汽修吧,也取个好彩头。”陆清雅一边说,一边拉过一旁的椅子,蹲下来开始数钱。 “小妹!”陆子明有些生气地对着陆清雅叫道。 马成功却放下手里的烤串,笑着道:“那就这么着吧!正好我也没地方住,花园路这地方我也挺喜欢的,接地气。” 马成功决定住在花园路当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从进入花园路就做出了决定,而陆子明的出现简直就是想瞌睡给送了个枕头。 从踏进花园路他就发现,这地方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首先是这地方距离顺河街近,距离棉纺厂小区也就几百米,方便自己就近照顾父母。再一个是这里位于城乡结合部,相对于城里,整个花园街几乎没有一个摄像头,再加之鱼龙混杂,这就可以有效规避某些人对自己的监控,毕竟都成普通人了还天天被人监视的感觉挺不好的,虽然这也可以理解为上级对退休人员的爱护。 最后一个原因就是马成功的恶趣味了。 从回国后他就一直感觉自己和这个社会格格不入,毕竟自己离开的太久,而国内发展的太快了,自己仿佛一瞬间成了母亲口中的“城乡结合部的人”。当一个小时前他来到花园路时,在一瞬间居然有了在非洲时那种无所不能的感觉。 这感觉,真他妈的好。 陆子明见马成功说的坚决,便只好叫李成武去办公室拿来合同,当即就和雷老板签了合同。 雷老板签完字,接过陆清雅递过来的钱,又拿了自己那份合同,站起身对马成功笑道:“老马,你这个朋友我交了,老陆那里有我的电话,以后到了重庆有什么事招呼一声,老哥我在重庆上上下下还是有些面子的。”说罢带着两个手下径直向大门边停着的一辆白色普拉多走去。 陆子明站起身送雷老板出了门,又回到马成功身边坐下,有些尴尬地道:“马工,我没想到......”马成功却拿着陆清雅烤的烤串吃的不亦乐乎,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只抬起头对陆清雅道:“小陆啊,你说你这手艺,啧啧啧,开什么汽修厂啊?摆个烧烤摊不好吗?那挣钱肯定跟抢银行差不多啊!” 正在烤烧烤的陆清雅笑道:“马叔你说笑了,我哥说要让我考大学,以后去北京上海,不能像他一样,当了几年兵还是只有回来受穷,最后还不是得背井离乡去挣点辛苦钱。” 马成功笑道:“你哥是对的。不过社会之所以进步,不就是因为年轻人不怎么听老年人的话吗?现在北上广深,大学生找不找得到工作两说,就说那房价,你不钓个凯子怎么买得起?” “马叔你个负能量,不理你了。”陆清雅气急败坏地把手里的烤串一扔,向着一旁的两层小楼跑去。 陆子明和马成功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笑完陆子明对张良李成武使了个眼色,两人识趣地各敬了马成功一杯酒,然后就去小楼休息了。 陆子明见两人离开,这才又给马成功和自己倒满酒,端起酒杯道:“老马,其实我认识你。” “哦?”马成功故作惊奇道,心里却并不奇怪。毕竟中午一起乘车的时候,陆子明就说自己已经在非洲干了八年劳务派遣了。虽然马成功只是名义上的肯尼亚项目监理总工,但年会什么的还是要去参加的。 像是猜到了马成功所想,陆子明却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说你在昆仑公司的身份,而是十年前我还在蛟龙服役的时候,曾经在参加苏丹撤离行动的时候见过你。” “嘶!”马成功猛地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陆子明的眼睛,却见陆子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神色中没有一丝波动。 苏丹撤离行动,是马成功到达非洲之后参加的第一次大行动。也是他第一次违抗上级的命令,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带着几个苏丹生番部落的战士闯入叛军营地,救下了几十名中国工人。在撤离的路上的确遇到了前来接应的海军陆战队蛟龙特种大队的特种兵们,只是没想到前来接应的人里有陆子明。 陆子明见马成功面色严肃,却笑了起来,道:“你放心,我也签了保密协议的。只是你知道我们要求没有你们那么严。但是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是个仗义的人,可交。” 说完却不再说话,只端着酒杯又仰头干了一杯,这才接着说道:“再让你放心一点,今天的体检,我确诊了,估计很快就要进医院。”说完他又啐了一口,道:“妈妈的,我才三十二。” “呃......”马成功默然。他知道在非洲的劳务派遣工虽然待遇很高,但干着最辛苦的工作,又要忍受背井离乡思念亲人的痛苦,很难拒绝又温柔又便宜的黑妹的诱惑。 “我父母去世的早,就一个妹妹,我很不放心她。”陆子明接着说道。 “你要我怎么做?”马成功沉声道。他明白如果陆子明不说出自己的秘密,自己是绝对不会在意他得不得艾滋病的。而当马成功知道了陆子明是曾经和自己一起战斗过的战友,便明白只要他的要求不违背自己的原则,自己肯定是会答应的。 陆子明笑道:“我给她留了足够的钱,只是得等到她十八岁之后才能动用,到时候这间厂就送给你了。但是在这期间,她需要一个监护人。”见马成功不动声色,他又说道:“张良李成武是我带过的兵,但是他们都太年轻了,其他人我又不放心。只有你,你是国家的人,我信得过。” 马成功沉默了一下,道:“好吧,我答应你。” 第5章 被惦记上了 就在陆子明和马成功坐在花园路的汽修厂里诉说衷肠的时候,位于创业街的城南派出所的所长办公室里,鬓角已经有些许斑白的秦明东正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面前站的笔直的林静和何俊涛。 “你们说,就是抓个嫖客,分局就给了个这么简单的任务,你们都办不好,还能干嘛?你们自己说,这个季度的任务怎么完成的了?”秦明东有些烦躁地说道。从包里摸出烟盒看了看,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只好将烟盒揉碎,扔到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何俊涛赶忙从包里摸出一包烟,向前一步放在秦明东的办公桌上,然后退后一步回归原位,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也难怪秦明东心烦,清江市局在今年年初就下达了“扫黄打非”专项行动任务,江湾分局分解到城南所的任务是每季度必须完成一个“扫黄打非”案件的侦破。可是城南所辖区内的创业路是企业办公区,一到晚上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顺河街全是老单位小区,老头老太太们警惕性和责任心比秦明东都强。俗称酒吧街的南河街倒是人口流动性巨大的地方,但是经过市局几次专项整治,那些酒吧和迪吧里连“小蜜蜂”都绝迹了,更别说干违法乱纪的事了。 也就花园路乱一点,可是那地方的人原来都是一个村的,抱团。前几年分局想去拘捕一个偷电瓶车的,警车还在顺河街就被砸了。末了那些村委会主任什么的还反过来告了带路的秦明东一个扰民,弄的秦明东不得不在分局大会上作检讨。所以对于花园路这地方,他秦明东根本惹不起,也不想惹。 秦明东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两人,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也知道城南所这几条枪老的老小的小,除了托关系进来的只能打打杂的辅警,也就林静和何俊涛这两个年轻人还能扛点事,更何况人家林静不但是顺河街和花园路的片警,还帮长期病休的陈傲梅管着户籍室呢! 这时林静有些不服气地道:“秦所,我说的是真的,那人身手灵活,胆大包天,还带着一大包现金,绝对是刚做了案的江洋大盗。我建议从明天开始全面排查花园路,肯定能把他揪出来。” 秦明东对林静的话嗤之以鼻,瞪眼道:“还江洋大盗?你港片看多了?”说着又指着她道:“你看看你自己,打扮的像个鬼一样,还在没有取证的情况下暴露自己的身份,哪个正常男人看到你不得跑的飞快?” 没等愤愤不平的林静回话,他又转过头盯着何俊涛道:“还有你,你自己说说,警校毕业得有三年多了吧?在创业路当片警也有半年了,连几个联防队员你都管不住。你自己说说,要不是你们沉不住气,那老嫖客会跑掉吗?” 何俊涛嗫嚅道:“那是林姐放跑的......”话音未落,便“哎哟”了一声。林静收回脚,对秦明东道:“秦所你放心,我明天正好去顺河街和花园路查片,顺手就把那小子揪出来。” 秦明东刚想批评她,桌上的电话却响了起来。他边接起电话放在耳边,边用手狠狠地指了指林静。 “你好。哦,何局啊,何局你好,我是秦明东。”秦明东边说边用手势制止正拉着何俊涛想要偷偷溜出去的林静。 “什么?”秦明东忽然站了起来,这动静让正想无视他的手势的林静和何俊涛不约而同地站住了脚。 只听秦明东拿着话筒道:“是,我明早就去清江分公司了解情况......是,保证完成任务。”放下话筒,秦明东有些奇怪地盯着林静看了几秒钟,那眼神让林静浑身不自在。 “怎么了秦所?”林静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明东嘿嘿一笑,道:“还真让你个小丫头片子猜对了,你们俩明天都跟我一起去清江分公司走一趟。”不等林静说话,他又正色道:“市局转来的通报,今天下午昆仑工程公司南方公司财务部的押款车在南河街被盗,丢失了准备发放给花园路住户的拆迁款......”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现金二百九十七万元,大概能够装满一个旅行背包。” “呃......”林静和何俊涛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喜悦。 秦明东又接着说道:“市局已经立案了,协助调查的任务派给我们了,何俊涛他老爸说了,这事办好了,今年不但算我们完成任务,还可以评先争优。来来来都坐下,小林你来说一说今晚出任务时的具体情况......” 马成功当然不知道他已经被城南派出所的老警察和小警察们惦记上了。此时他已经洗了澡,正光着身子喜滋滋地躺在吉祥汽修厂......不对,现在应该叫成功汽修厂员工宿舍二楼的套房里那一米八的大床上,双手抱着脑袋望着天花板发呆。 是的,他没有想到雷老板还是个热爱生活的人。这员工宿舍一共两层,不但一楼有八个配套齐全的单人间,二楼还有两个两室一厅带卫生间和厨房,外加家具齐全的套房。最神奇的是从两个套房头上的阳台出去,还各有一个连接着办公室和车库屋顶的大平台,上面种满了花花草草,更是摆着太阳伞和躺椅。 当然通过陆子明的解释,他也明白了雷老板开这个汽修厂也不是为了挣钱。当初雷老板从重庆到清江,本就是因为在重庆的生意出了问题,来清江躲债的。现在问题解决了,当然也就不需要再保留这个临时落脚点了。 而让马成功更没有想到的是,这块地原来就是村上分配给陆子明家的宅基地。也就是说陆子明不但是雷老板的房东,让雷老板平白无故地给他造了个汽修厂,最后又以六十五万的超低价将所有的建筑、设备和机械全部收入囊中。 “也难怪陆子明态度那么好,雷老板意有不甘,还真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啊!”马成功恨恨地想着,慢慢进入了梦乡。 一夜都睡得很踏实。 早上,马成功是被陆清雅的读书声吵醒的。躺在床上侧耳听了几分钟,读的是英语,发音还算标准。 起身走到阳台上,却发现楼下的张良和李成武一个在打军体拳,另一个在做俯卧撑。 正寻思自己要不要也运动一下,却看到一辆电瓶车驶进了大门。 电瓶车停在了楼下,陆子明摘下头盔,从把手上取下几个塑料袋,对平台上的马成功招了招手道:“老马,下来吃早饭。” 马成功答应了一声,回身去屋里洗漱完毕,从背包里掏出一件还算干净的t恤套在身上,趿着一双拖鞋便下了楼。却见车棚里已经摆好了桌椅,陆清雅正拿着勺子在锅里舀粥,张良李成武坐在桌边,已经一人拿着一根油条在啃了。 陆子明递给马成功一根油条,自己也拿了一根,道:“老马你待会和我一起去单位报到,张良送清雅上学,成武去工商税务办车厂的手续,记得找人把牌子换了,再买点鞭炮花篮什么的,后天是好日子,咱们剪彩开张。” 马成功见陆子明安排的井井有条,不由笑道:“老陆啊,看这意思,我以后就真的是提前过上退休生活了啊!” 陆子明却道:“以后有你忙的......”话说了一半,面色却一黯。 除了陆清雅,其他人知道他的意思。气氛一下沉闷下来,只有陆清雅不明所以地端着碗喝粥。 很快陆子明又调整好情绪,像是解释一般,对马成功道:“我和张良在非洲就是司机,各种车都能修,张良技术比我还好。成武是施工队的队长,跑个腿试个车什么的是没问题的。” 马成功笑着说道:“修车我就不行了,打个小瘪三什么的还行。谁敢来收保护费,我会让他后悔。” 几人一起笑了起来,陆清雅撇了撇嘴,道:“一看就知道马叔你是个粗人。” 陆子明却纠正道:“清雅你不知道,在坐的就你马叔文化高,外语什么的说的那叫一个溜。在非洲的时候他就是监理总工,你知道央企里能当总工的起码得是本科毕业,妥妥滴文化人。” 陆清雅笑了笑没有说话。马成功知道小姑娘肯定是不相信,毕竟现在他的形象也就和夜晚花园路上那些神出鬼没的社会闲散人员差不多。 只听陆子明又指着马成功身上的t恤道:“老马你穿这个不行,清江分公司和项目部不一样,是机关单位,规矩多。比如去上班,上衣只能穿带领子的衣服,下身得长裤,鞋子要有鞋面的,凉鞋拖鞋都不行。” “嘶!”马成功想起昨天见到黄伟博时的情景,不由得抽了抽嘴。 陆子明却又说道:“我看你身材和我差不多,待会我给你拿衣服换上。”转过头又对众人说道:“我们就一辆侉子和一辆电瓶车,张良送清雅骑侉子,电瓶车成武骑去办事,我和老马待会再去买两辆电瓶车,以后上班也方便点。” 吃了饭,众人各自分头行动。 马成功浑身不自在地扯着身上的白衬衣,边走边问道:“老陆,你那两个兵怎么这么听你话?” 陆子明笑了笑,道:“张良汶川人,地震孤儿。成武孤儿院出来的。两人都是孤家寡人,退伍后无处可去,就跟着我了。”说着却是停下脚步,转身对马成功正色道:“以后就跟着你了。” 说完又转身向前走去。 马成功跟上去,笑道:“我听说你那病有潜伏期的,有些人几十年都没问题......” 听到马成功的话,陆子明却忽然转过身,面色奇怪地看着他。 “其实就是免疫力下降,比如老年人......”马成功说道,却不料陆子明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马,你搞错了。我他妈不是得了艾滋病,是脑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就是脑袋里长了个小东西,癌变了,然后扩散了。医生说了,最多半年就得嗝屁。” 说完,却是笑着转身向前走去。 “嘶!”马成功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又跟上去,摸出一根烟递给他,道:“你还笑得出?” 陆子明停下脚步,掏出打火机给马成功点烟,又给自己点燃,盯着街面上川流不息的车流,道:“那我他妈还能怎么办?脑子这东西又不能换。” 马成功顿了顿,笑道:“也是。” 两人站在街边抽完烟,将烟头往街面上一扔,相视一笑,便继续向前走去。 到了顺河街,陆子明带着马成功进了一家电瓶车专卖店,看着一排各式各样的电瓶车,陆子明问道:“老马,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送给你。” 马成功当然知道陆子明这么大方是因为昨晚上和刚才的那些话,那意思就相当于是托孤了。 当即摇了摇头,道:“我对这玩意儿又不了解,你看着办吧!” 陆子明却道:“这样吧,就买个续航长的,免得天天充电,麻烦。本来该送你一辆汽车的,但你现在身份证都还没办下来,后面再说吧!” 马成功笑了笑,道:“我连户口都还是总公司的集体户,办身份证恐怕得等一阵子了。” “哦?”陆子明闻言一愣,接着却喜上眉梢,道:“那正好,你把户口转到花园路来,到时候我把宅基地流转给你。” “这......”这次是马成功愣住了。花园路的人虽然已经是城镇户口,但宅基地的所有权却还在村集体,这也是当初城市扩建的遗留问题,全国的市长都没有办法解决。而农村的宅基地是可以在集体内流转的,因此只要陆子明同意,再通过村委会开个证明,的确可以把宅基地过户给马成功,只是前提条件是马成功得变成花园路的人,也就是变成白玉兰村的人。 还未答话,却见陆子明一把搂住马成功的肩膀,小声道:“老马,虽然你答应的爽快,但老陆我光明磊落了一辈子,这事儿说到底心里还是有点愧疚,毕竟把这一摊子都交给你,的确也是给你找了很多麻烦。一块宅基地而已,清雅以后是要去大城市的人,也根本用不上。” 马成功微微一怔,却又笑道:“别介,老陆,那边老板娘看我们的眼神已经有点奇怪了。” 陆子明哈哈大笑起来,对着那浓妆艳抹却难掩老气的老板娘道:“老板娘,来两辆车,要最贵的。” 第6章 报到 前方的电瓶车又加快了速度,车上的陆子明俯着身子,整个人贴在黑色的电瓶车上,将电瓶车倾向一边,闪电一般从一辆奥迪tt旁掠过。 马成功中规中矩地坐在自己的电瓶车上,始终保持着不到四十码的速度。前面的陆子明瞄了一眼后视镜,举起拳头敲了敲自己的头盔。马成功哪里不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只会蜗速前进,只伸手指了指路旁的摄像头,下一秒陆子明却背对着马成功比了个中指。 笑着摇了摇头,马成功看了看自己座下的这辆白色电瓶车,感觉很是称心如意。 当专卖店的老板娘给他们介绍这款本地生产的叫做“陆地之虎”的电瓶车的时候,马成功再一次被国内的科技发展速度惊讶到了。他没有想到一款电瓶车居然可以做的跟赛摩一样,不但有着赛摩一样的仪表盘和金属烤漆,连轮胎都是实心防穿刺的。更不要说这款车的性能了:续航二百一十公里,四个装在车尾的可拆卸锂电池满电时能够提供最高八十公里的时速,当然说明书上标示的是最高时速是二十五公里每小时。 而这样一辆高性能两轮电瓶车居然只要区区的六千八百块钱。 “厂家搞活动嘛!一共就三台,都改装好了的。虽然价格比其它车高一点,但机会难得啦!昨天中午就有一条和你们一样帅气的靓仔提走了一台白色的,现在就剩这两台了,可以做情侣款啦!你们两条靓仔正好一人一台,还送同色的原厂头盔。电都是充满了的啦,啧啧啧,烈火战车晓得吧?骑在路上不要太拉风!”老板娘操着一口清江牌的港台腔外加上海郊区普通话喋喋不休,还一边说一边看着两人暧昧地笑。 陆子明却像是很享受“靓仔”这个称呼,并不在意面前老女人的揶揄,也不再征求马成功的意见,伸手便掏出手机道:“扫码。” 马成功当然也很满意这车,不止是因为这车性价比高,还因为买电瓶车最大的好处是不用上牌照。虽然国家一直说要规范电瓶车的管理,但在清江地头上电瓶车却不用上牌照。这是因为清江市这个老工业城市位于临海省中北部,承担的其实是全省交通枢纽城市的功能。北上一百公里就是挨着秦川省的广通市,南下不过一百二十公里就是省会望江,向东挨着的是全省唯一的出海口,长江边的永宁市,向西就是国家西部大开发战略公路g518公路的起点西康市。因此警察叔叔们都忙着去查东来西往南上北下的大货车了,哪里顾得上只有底层人民才使用的电瓶车有没有上牌照呢? 从顺河街的电瓶车专卖店到创业路最西端的清江分公司也就五六公里路程。不到十分钟,两人便看到了这座上下大中间小的棺材样式的写字楼。抬头望去,这楼足足有二十多层,楼顶上还竖着“昆仑工程”四个大字和蓝色六边形标识的巨大招牌。而楼下围着办公区域的围墙上插满了画着企业标识的蓝色旗帜和国旗,充分体现了在清央企的大气磅礴、财大气粗、形式主义...... 两人骑着电瓶车没走走大门,而是直接从侧门进了办公区的背面,经过早已停的满满当当的停车场,一直开到另外一个侧门前又拐了个弯,才在位于大楼裙楼背面角落里的一个阴暗的自行车棚前停下。 陆子明下车将车棚外停的横七竖八的几辆自行车规整了一下,清理出两个靠里的位置,这才将电瓶车停进去,然后又招呼马成功将车停进去。 两人停好车,便向着裙楼走去。陆子明边走边介绍道:“裙楼是食堂,你入职后部门会帮你办一张自助餐饭卡,一天三顿都可以在这儿吃,早饭三元,中午晚上都是五元,味道一般,但主打的就是一个干净,管饱。原来本来有领导专用小食堂的,现在不允许了,所以你可以在大厅看到公司的头头们。” 边说边走进办公楼,陆子明推开一扇闪着绿光的“应急通道”字样的灯箱下的自闭门走进去,里面是一个消防电梯。等电梯的时候陆子明又道:“这电梯是逃生用的,按规定平时不准人用,但其实你用了也没人管。楼上的领导们迟到早退也是从这里走,因为前面的电梯口有摄像头,连着总公司的信息化大厅。万一总公司哪个领导心气不顺,就想着抓抓迟到早退什么的就会去信息化大厅逮人,咱不去触那个霉头。” 从消防电梯上到二十五楼,推开自闭门,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几个同样穿着长衣长裤,脚上蹬着皮鞋的年轻人手里拿着笔记本或是文件袋,急匆匆地从两人身边走过,果然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陆子明带着马成功一路走到楼道中间的一间开着的办公室,只见里面放着两张办公桌,却只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在电脑前敲敲打打。 轻轻抬手敲了敲门框,陆子明走进办公室,对着那个年轻人点头哈腰地道:“刘主管,刘主管?”年轻人抬头看了看他,却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又继续在键盘上敲击着。 “嘿嘿,刘领导,我来找你办点事。”陆子明边说边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烟,抽出一支来放在桌上。 年轻人这才抬起头,用手扶了扶眼镜,说道:“老陆啊!我记得续签合同还有几个月吧?你来干嘛?” 陆子明陪笑道:“不是我的事,是你们总公司调来的马工,我给你带过来了。”说着转身对马成功招了招手。 马成功有些诧异刚才还意气风发的陆子明这会怎么在这个年轻人面前缩着肩膀耷拉着脑袋,说话还细声细气的一副狗腿模样,仿佛整个人都凭空矮了一截。 见陆子明招呼他,他便径直走到年轻人跟前,对他说道:“你好,我是马成功,从总公司调来的,今天来报到。” “总公司调来的?”年轻人重复了一句,却又闭上嘴,只盯着马成功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审视的眼神让马成功很不舒服,毕竟在非洲的时候,敢用这种眼神看他的人早就被他的保镖或是小弟拖到一边打了。 “是的,我原来是肯尼亚项目部的,回国后就调到清江分公司了。总公司的调令应该已经到了。”马成功很烦他这种态度,不由得抬高了音量。 “哦......”年轻人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却又没了下文,只是看着陆子明道:“老陆,你来干嘛?” 陆子明轻轻拉了拉马成功,转过头又笑着道:“我这不是体检完就请了一天假吗?今天除了带老马来报到,就是顺道来看看公司对我们有什么安排。” 年轻人却并没有理会他,只转头又对马成功道:“马工是吧?我这里没有接到通知啊!” 陆子明有些担心地看着马成功,可是他的担心多余了。 只见马成功脸上忽然浮起了笑容,又从包里摸出烟盒来,抽出一支递到年轻人的嘴边。年轻人一愣,微微后仰,用手接住烟,刚放到嘴边,马成功已经将打火机打燃,递到他跟前。 年轻人就着马成功的打火机点燃了烟吸了一口,这才说道:“马工啊,你知道总公司驻外的干部调到我们基层单位来,一般都要走程序的,先是上南方公司党委会,然后才是清江公司。这两天我反正是没有看到oa上有调动的文件。” 马成功笑道:“应该不会走程序,而是以挂号信的方式邮寄过来。我原来是肯尼亚项目部的监理总工。” “哦?”年轻人看了看马成功,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点了点头道:“你很懂嘛!看来的确是系统内的老同志。” 正说着,桌上的电话响了。 年轻人看了看来电显示,急忙拉开抽屉摸出一个铁皮盒子打开,将只抽了一半的烟丢进去,盖上盖子又放了回去,这才拿起电话道:“李部长,我是小刘。” 马成功弯着腰,轻轻说道:“刘主管,那您先忙,我们先出去等一会。”没等他回答,便拉了拉陆子明,走出了办公室。 楼道的中间是一整面墙的大落地窗,马成功和陆子明来到窗前。陆子明靠在窗前的防护栏上,拿出烟递给马成功一支,又拿出一支叼在自己嘴上。点燃烟,他才吐出一口气,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马成功笑道:“年轻人嘛,心高气傲一点很正常。再说国企的人事部后面还有个括号,组织部,这是管干部的部门。严格上来说在清江公司除了党委委员,其他人都归他们管。” 陆子明笑着摇了摇头,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老马,刚才我真害怕你掉头就走。”马成功却看着窗外的风景,道:“哥可不是一般战士,这种事以前见多了。” 陆子明点点头,道:“也是,你什么没见过?你可是......”说到这里他又忽然停住话头。马成功回头望去,却见那个刘主管正急匆匆地从办公室走出来,左右张望着。 马成功好整以暇地对他招了招手,道“刘主管,这里。” 刘主管快步走到马成功面前,有些尴尬地道:“马工,不好意思,刚才怠慢了,请您跟我来。”说完竟转身向楼道走去。 马成功转头对陆子明笑道:“不知道要多久,你要是等不住就先回吧!晚上你们不用等我吃饭了,我要回我妈那里吃饭,可能回去会很晚。” 还在惊异刘主管先倨后恭的态度的陆子明回过神来,道:“那我先走了,也不知道手续的事情成武办的怎么样了,我正好去看看。” 马成功看着陆子明上了电梯,这才跟着恭敬地守在一旁的刘主管走到楼道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 只见刘主管好似刚才陆子明一样,伸手在门框上轻轻敲了敲,然后走进去道:“李部长,我把马工请来了。”说完侧过身,对马成功做了个请的手势。 马成功走进办公室,只见这间办公室里只有一张办公桌,还被一盆巨大的绿萝遮挡的严严实实。 不过这会办公桌后坐着的人已经站了起来,向马成功走来,边走边伸出手笑道:“马成功同志你好,我是李思成,清江公司人事部长。本来刘向南总经理和王德福书记要亲自欢迎你的,可是昨天公司忽然出了点事,他们今天一早就要开会,所以委托我和你进行入职前谈话。” 说完未等马成功说话,又转头对一脸愕然的刘主管道:“你先去忙吧!” 趁这功夫马成功快速打量了一下这位李部长,只见他大概四十来岁的模样,身材虽然有些微胖,但面容长的很端正。梳着一个大背头,上身穿着周正的白衬衣,扣子系到了第二颗,胸前还戴着一个小小的党徽。下身则是一条熨烫的笔直的西服裤和皮鞋,再加上满脸笑容,很容易就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可是马成功却知道国企的人事部长一般都兼任组织部长,不但是管理人事的领导,还兼管着清江公司各级组织的建设工作,除了党政两位一把手,就属面前这位实际权利最大。于是赶紧微微躬身,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同时语气诚恳地道:“李部长你好,我是马成功。” 李思成却笑了起来,道:“你这个老马,是把我当成非洲那些政府官员了吧?这是在国内,不用这样。”室内的气氛随着李思成的这一句“老马”,仿佛一下轻松了起来。 只见李思成指着一旁的沙发道:“坐吧!”说着走到一旁的饮水机旁,拿出纸杯和茶叶倒了一杯茶递给马成功,这才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笑着道:“调令星期一就到了,可是按照总公司的要求,你的档案和身份文件只能走纸质文件,本来东西已经到南方公司了。昨天南方公司安排人事部的一位同事亲自送过来,可是她昨天到清江的时候出了点事,你的档案和身份文件都被警方扣留了。” “呃......”马成功一愣,他当然明白昆仑公司这么做的原因,只是没想到中间会起波折,难道是外勤总部那边又出了什么问题? 却听李思成又接着说道:“不过王书记已经对你的工作安排做出了指示,那就是让你负责公司的治安保卫工作,正好公司并没有治安保卫部,原来这块工作是由办公室代管的,所以我们准备报请南方公司成立一个,文件已经通过oa走上去了,只是你知道这中间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就只能先把你挂在安全科,级别按二级职员,也就是正科级待遇来定,等治安保卫部的编制下来,再转行政职务。当然,我现在是代表组织先征求你的意见,看你同不同意。” 马成功放下心来。他哪里不知道清江公司做出这个决定纯粹是因人设岗,为自己单独设置了一个部门主管的职位,还对上任前的这段空窗期做出了妥善的安排。如果这都不同意,那就真是不识抬举了。 想到这,他当即点了点头,道:“我服从组织的安排,感谢领导对我的信任,我一定把工作干好,不辜负领导的信任。” 第7章 极度危险 清江公司办公楼出口处,秦明东转过身,对跟着到一楼的刘向南和王德福说道:“两位领导,不用送了,我们这就去市局汇报。你们放心,这起案件是刑事案件,性质极其恶劣,市局已经立案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刘向南和王德福对望了一眼,还是王德福说道:“秦所,真的是麻烦你们了,南方公司已经给省公安厅正式去函了。事情出在清江,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全力配合公安机关的调查。后面还有什么事你直接找我就行了。” 握了手,秦明东带着林静和何俊涛走出大楼,正要去停车场取车,一辆白色的电动赛摩风驰电掣般从他们身前掠过,虽然距离秦明东起码还有五米远,但因为没有声音,猝不及防之下,秦明东被吓得一个趔趄。林静赶忙上前扶住他,而何俊涛则向着电动赛摩远去的方向大声吼道:“怎么骑车的?” 秦明东摆了摆手,说没事,我自己没站稳。 这时却见已经快到大门处的电动赛摩忽然一个急刹车,车上的骑士跳下车,走到围墙边的绿化带里捡起一面掉落的国旗,小心地抖干净尘土,然后一只手抓着围墙的栏杆,一脚踩着栏杆的空隙,把国旗插回原处,又跳下来。却不料脚下踩到了绿化带里松软的泥土,横着向地下摔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那人腰腹间一用力,整个身体诡异地扭动了一下,变成了脸向着地面,紧接着双手在地上一撑,整个人像根弹簧一样弹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然后向着电动赛摩走去。 林静瞳孔猛地一缩,没来得及说话,身体已经冲了出去。 秦明东和何俊涛都愣住了,情急之下秦明东喊道:“林静......” 林静却头也没回,只一个劲向前冲,速度甚至比前几年参加市局的警察运动会选拔还要快那么几分。 办公楼出口到大门口不过三十米左右的距离,可是当林静刚冲出去不到十米,那个骑士已经跳上电动赛摩,拐了个弯,消失在办公楼的围墙边,紧跟着林静也追了过去。 秦明东赶紧对何俊涛说:“愣着干嘛,跟上去。”何俊涛这才赶紧跑过去,却见已经追着电动赛摩拐过弯的林静又退了回来,从大门的拦车杆底下钻了过去,沿着创业路向前冲了出去。 当秦明东气喘吁吁地跑出大门口的时候,却见两人都站在人行道上。而林静正叉着腰,盯着前面的车流一副懊恼的模样。 还没等秦明东说话,林静就对他说道:“秦所,那个骑电动摩托的,应该就是昨晚那个嫖客。” 秦明东闻言,赶紧到门卫去打听那人是谁,门卫却一脸茫然。三人又回去办公楼找到王德福,调出了办公楼大门口的监控录像,却只有那辆电动赛摩从大门口经过的模糊影像,而两个侧门都是没有监控的。那辆白色的电动赛摩就好像凭空出现在办公区里的一样。 而此时的马成功对三个警察追他的事一无所知。 他和李思成约好了下周一再上班,这时正心情大好地驾驶着他的“陆地之虎”,向着顺河街而去。 毕竟别人都在上班的时候你不用上班,这种好事很难不让人心情愉悦。再加上大楼里中央空调和新风系统虽然开着,但看着那些脚步匆忙却老气横秋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是一副别人借了他们谷子还的是糠的沉重表情,让一直在和煦温暖的非洲大草原上自由自在惯了的马成功觉得十分憋闷。 于是一下楼他就直接去取了车,还将电瓶车开到了最快速度,就想着快点逃离这里。至于以后天天都要在这个憋闷的地方上班这件事,他只烦躁了一秒钟。因为如果有一件事让你烦躁,那么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别去想它。 林静却达不到马成功的境界。在前往市局的路上,她坐在后排一声不吭。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秦明东看了看倒后镜,转过身说:“行了行了,别生气了。这案子是市局的,咱们只是配合调查。还有小林,我得批评你两句,你今天的行为很危险你知道吗?那人的身手那么好,还不确定身上有没有武器,你一个人冲上去,万一有什么闪失,我怎么和你父母交代?” 林静撇了撇嘴没有说话。正在开车的何俊涛不合时宜地插嘴道:“就是,林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咱秦所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的大姨子,也就是你妈。你要是有什么闪失,咱江校长绝对会把整个城南所都给拆了。” 秦明东作势欲打,何俊涛笑着边躲闪边道:“秦所你违规了啊!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你影响驾驶员安全驾驶了。” 秦明东伸出一根手指狠狠指了指他,接着又对林静道:“再说了那人不见得就是罪犯,你没见他下车干嘛吗?捡国旗。还弄干净了插回去了。这说明什么?”林静没好气地说道:“说明什么?说明他是个正能量的好人?”秦明东笑着回道:“不说罪犯了,就是普通人我都没见谁有这份闲心。” 到了市局,秦明东带着林静和何俊涛径直上了二楼。一进会议室,便看到黑压压地坐了一屋子人,其中还有几个人穿着警服但面生的紧,不由得愣了愣神。 坐在会议桌上的江湾区分局局长何启航站起身对秦明东道:“老秦,坐前面来。” 秦明东转身对墙边的空位指了指,示意林静和何俊涛过去坐。然后向何启航走去,果然看到何启航旁边留着一个空位,而正对面的主持人位置却还空着。 坐定后,他才发现会议桌前的白板上密密麻麻地画满了各种线条,还重重叠叠地贴着一堆照片,赶紧侧过身悄悄问道:“何局,不是说只是汇报一下调查情况吗?这什么情况?” 何启航苦笑了一下,正要说话,却见清江市局的局长傅长风和政委郝俊杰一起走进会议室。 傅长风伸出手制止了几个想要站起来敬礼的下属,和郝俊杰一起坐下,然后开口说道:“昨天下午在我市南河街发生了一起恶性抢劫杀人案件。下面请刑警大队李大队长介绍一下案情。” 秦明东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是只说是抢劫案吗?怎么还死人了?他转头看了看何启航,却见何启航也一脸狐疑地看向自己。 只见刑警大队大队长李奇峰站起身,走到会议桌前方的白板前,指着一张取款车的照片道:“各位领导,各位同事,因为事发突然,我们没有来得及做幻灯片......”话音未落,郝俊杰打断他道:“直接说案情。” 李奇峰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昨天下午四点二十分左右,从望江而来的昆仑工程公司南方公司的一辆押款车,在我市南河街中部的农业银行城南支行取款二百九十七万元整,准备运送到位于顺河街的清江分公司财务部。这笔款项是为江湾区花园路棚改项目的第一批拆迁准备的赔偿款。负责押送的是昆仑工程公司下属的必达保全公司,车上共有五人,其中一名是司机,一名来清江公司公干的南方公司人事部人员,女性。还有三人是必达保全公司的押款员,配备97式18.44毫米防暴霰弹枪两支,子弹各二十发。05式警用左轮枪一支,子弹六发。” 秦明东愣了愣,感情自己上午去清江公司了解的情况市局全都知道了,那还起了个大早去调查个什么劲儿?他偷偷瞥了一眼何启航,却见何启航正认真地听着李奇峰讲解,面色严肃。 “车辆行至南河街雨霖铃酒吧时,随行的女性人员下车购买矿泉水,押款车在雨霖铃酒吧门口的小超市停下。根据当事人及目击证人口供,车上的人员下车后不到一分钟,从雨霖铃对面的小巷冲出一辆白色赛摩样式的电瓶车,车上是一名身穿白色衬衣,蓝色牛仔裤,棕色皮鞋,戴白色头盔的男子,身高大概一米八左右。” 听到这里的时候,秦明东又一怔。“身高大约一米八,白色衬衣、蓝色牛仔裤、棕色皮鞋,白色头盔、白色赛摩样式的电瓶车。全他妈对得上。”他暗骂了一声,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林静,却见小这丫头也正得意洋洋地看向自己。 只听李奇峰接着说道:“该男子先是用手工弩箭射中了司机和两名押款员,然后将持警用手枪下车的押款员手臂折断,又用一支弩箭插在其大腿上,然后将走出超市门口的南方公司人事部女性人员打晕。最后用押款员身上的钥匙打开车门,取走了银箱,走之前还收走了所有弩箭。从开始到结束,整个过程用时不超过三分钟。而雨铃霖酒吧和两侧的小超市监控都在案发前损坏,目前还不确定是不是罪犯做的手脚。”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看向了傅长风。傅长风轻咳了一声,道:“今天早上医院传来消息,受伤的五人,除了仍然昏迷的那名女性人员,其余四人均已死亡,从死亡人员尸检的情况来看,可以确定弩箭上抹有一种未知毒素。” “嘶!”秦明东倒吸了一口冷气,感觉没来由的一股凉意从他脚底升起,直冲他的每一根头发丝的末端。 也不怪他心惊,毕竟这事儿发生在南河街,那可是城南所的辖区,任谁都不想自己的地盘上出现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更何况城南这一片已经十几年没有出现过凶杀案了。 谁知这还没完,傅长风接着道:“根据内部通报,一个星期以前,在永宁市的昭化码头,也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凶手同样是使用手工弩箭射杀了两人,这两人一人是重庆市某商贸公司的总经理,另外一人是我省西康市市政府的一名公务人员。弩箭上也抹有一种未知毒素。因此省厅命令,“5.26”案件被省厅列为督办案件,与在永宁市昭化码头发生的“5.19”凶杀案并案侦查。” 话音未落,郝俊杰接着道:“同志们,这次案件是十年来清江发生的最大的一起重大刑事案件,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市委已经决定成立专案组,由市政法委书记高尚同志任组长,傅局长和我任副组长。市委要求,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 后面那些场面上的话秦明东其实都没怎么听进去,他在想自己该不该将昨晚和今早发生的事向专案组汇报。虽说从林静的汇报和今早自己遇到的情况,那个骑着白色电动赛摩的人的确有重大嫌疑,但根据自己从警近四十年的经验来看,不,更多的是从自己的直觉来说,自己感觉今早遇到的那人不是凶手。 他转头向林静望去,只见她也正跃跃欲试地看着自己,那劲劲儿的模样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想了想,他还是坚决地对林静摇了摇头,毕竟不能越级汇报,这事还是先私下跟何启航汇报了再说。 林静有些难以理解地看着秦明东,她不明白秦明东为什么不让自己在会上汇报。虽然按照自己在警校所学的内容,确定犯罪嫌疑人最可靠的性征是指纹,但是那个油腻老男人的其它性征都对,总可以列为怀疑对象吧? 她的疑惑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被何启航解开的。 按照清江警界的惯例,一起吃饭谁官大谁请客。因此何启航在听秦明东说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想都没想拔腿就走。最后还是秦明东使出杀手锏,说城南所的惯例是谁年轻谁请客,他这才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上了何俊涛的车。毕竟城南所最年轻的是何俊涛,而何俊涛是他何启航的儿子,何俊涛没钱了还不是得找他要。 阅江楼上,秦明东笑逐颜开地一边给何启航夹菜一边将昨晚和今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正看着一桌子的菜愁眉苦脸的何启航一下就严肃了起来,然后正色对秦明东,更多的是对正埋头吃饭的两小只说道:“这事儿先不要汇报。” 林静和何俊涛有些愕然的抬起头。 何俊涛不理解的问道:“爸,为什么?那人肯定有重大嫌疑。” 何启航却接过秦明东递过来的烟,皱了皱眉头道:“第一,你们没有实际的证据。甚至到现在都只有小林见过那人,但你知道人的记忆是有偏差的,就算是现在你见到他,也不能完全确定这个人就是你昨晚见到的那人。” 林静小声道:“那不可能。” 秦明东瞪了她一眼,何启航却没有在意,接着道:“不说穿着打扮,甚至那辆电动赛摩,都是在市面上大量发售的。第二,你们都学过犯罪心理学吧?要知道一个人干了坏事,第一时间想着的肯定是不能让人抓到。所以他不可能还穿着一样的衣服,骑着一样的电动赛摩继续招摇过市。” 何俊涛举起了手,何启航却没有理他,又说道:“的确有些胆大包天之徒,或者心理变态的罪犯会这么干,但根据老秦所说的,他今天早上捡国旗这事儿,证明他的心理的确与众不同。所以我认为他是罪犯的可能性只能说是五五开。” 林静和何俊涛对望了一眼,感觉这领导说了半天怎么跟没说一样呢? 却听秦明东拿筷子敲了敲碗,道:“领会精神。案子是市局的,和我们没多大关系,要我们配合的时候就配合,其它时间该干嘛干嘛。”说罢还笑眯眯地看着何启航。 何启航却笑道:“你个老秦头,非得让我说。”他面对两个年轻人,认真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在日常工作中要留意和罪犯有相同性征的人,一有发现马上汇报。但是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注意......”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一点很重要,因为这次这个罪犯,极度危险。” 第8章 你摊上事了 马成功站在顺河街的一家手机店门口,看着手里的新手机叹了口气。 办卡也得用身份证,马成功倒是知道这一点。只是没想到他想把自己原来上大学的手机卡重新弄回来用在新手机上,却被告知因为长久不用所以卡号已经被移动公司收回去了。 没办法,手机买了不能退。他只好想着先去汽修厂找陆子明想想办法,毕竟手机店里的那个小姑娘说一张身份证可以办好几张卡。 于是他便没有回棉纺厂小区,而是径直回了汽修厂。 一进汽修厂,却见陆清雅正在车棚里的临时餐桌上吃饭,而张良则穿着工衣在工棚里的起落架旁摆弄一辆拆掉了四个轮子的小面包车。 见马成功回去,陆清雅赶忙起身迎上去,却没理会马成功,只围着“陆地之虎”转了两圈,嘴里先“啧啧啧”了几声,然后说:“真帅!” 马成功取下头盔挂在把手上,笑着说:“你怎么在?下午不上学?” 陆清雅只回了两个字:“月假。”然后又围着车转了一圈,抬起头对马成功道:“马叔,我下午同学聚会,这车能借我用用不?” 马成功把钥匙拔下来,正要丢给她,却忽然停住手道:“借给你也可以,但吃完饭你得帮我去办件事。” 陆清雅却抬起头看着他,半晌才撇了撇嘴道:“小气鬼,不借了。”说罢竟转身走向车棚,一屁股坐下去继续吃饭。 马成功笑着问张良:“这么快就有生意了?” 张良回过头笑道:“是街对面白老七的,清雅中午去买菜的时候给他说我们把这儿盘下来了,街坊修车八折,检查免费,他就说把车弄来检查检查。” 马成功转过身对陆清雅比了个大拇指,然后走过去在桌旁坐下,自己拿过碗舀了一碗饭,就着桌上的剩菜吃了起来。 陆清雅却从一旁插着电的电饭煲里取出一碗菜,对马成功说:“我哥他们说中午就在外面随便吃点,下午接着办事,这菜你吃吧!” 马成功笑着接过碗,一看里面有半碗青椒肉丝,还有三个鸡腿,知道她也给自己留了一份。当即便笑道:“还是清雅你想的周到,我不吃鸡腿,你留着给你哥他们晚上吃吧!” 陆清雅却坐在一旁用手托着腮问道:“马叔,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马成功道:“我想办张电话卡,可是没有身份证办不了,就想你们哪个能不能帮我办一张。” 陆清雅笑了起来,也不说话,站起身就上了楼,不一会又下来,把一张电话卡放在桌上,笑道:“我哥他们的卡也停用了,你们明天一起去办吧!我有一张备用的先给你用。” 马成功问道:“你怎么还有备用卡?”陆清雅却伸手将卡捏在手里,道:“这是我上网用的,你们老年人不懂。” 马成功笑了笑没说话,这姑娘多半是在网上弄了个马甲。也不多问,当即便把车钥匙摸出来放在桌上。 陆清雅这才把卡交给马成功,拿起钥匙一跃而起跑去试车去了。 马成功拿出新手机插上卡,给郑春芳打了个电话,再次确定了晚上回去吃饭。然后三两口刨完碗里的饭,把碗洗了又去看了会张良检查车,觉得没意思,便上楼躺在躺椅上望着天空发呆。 看着湛蓝的天空,听着花园路上车来车往的声音,马成功忽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这他妈才是生活。” 他嘟囔了一句,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电话铃声忽然响了。马成功一个激灵翻身而起,拿起电话看了看,还不到四点钟。 接通电话,却听到陆清雅急切里带着哭声的声音:“马叔,我们在雨霖铃被人围住了,你们快来呀!” 马成功一愣,立刻反应过来,陆子明他们都还没有办卡,陆清雅只能打给自己。 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具体情况,那边却挂断了。 马成功当即下了楼,却没看到张良,工棚里的小面包车也不见了。走出大门,却见小面包车停在街对面,张良正站在车前和一个穿着黑色的连体围裙的瘦小中年人在说着什么。 马成功快步走过去,对张良说:“清雅出事了,我们一起去一趟。” 张良还没说话,那个中年人却激动起来,道:“啥?清雅出事了?出什么事了?我家清秀和她一起去的。”边说边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室里对马成功和张良道:“上车。” 马成功看了看张良,张良指了指后面“白老七小食店”的招牌道:“七哥,他女儿是清雅的同学。” 两人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的马成功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白老七便猛地启动了汽车,一路上也不管红灯不红灯的,打着双闪直奔南河路。 马成功有些诧异地看着白老七,却见他一只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裤包里摸出烟递给马成功,道:“老马是吧?我叫白崇旺,你叫我白老七就行了。清雅她们出什么事了?” 马成功接过烟道:“只说在雨霖铃被围住了,我想她们都是学生,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白老七点了点头,道:“我女儿生的漂亮,平时走在外面的确很打眼。不过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大白天的,老子看哪个敢那么不开眼?” 马成功有些诧异,抬眼看了看白崇旺,只见他一头乱发,尖嘴猴腮,光着膀子套着一件油腻的黑色连体围裙,右手手臂上还纹着一个汉字大写的“七”。下身更是一条不知道几百年没洗只能勉强看出是蓝色的牛仔裤,脚上趿着一双布满污渍的凉皮鞋正猛踩油门......这模样实在是不像能生出漂亮女儿的主。 像是猜到了马成功所想,白老七看也不看他,只说道:“清秀随他妈。” 到了雨霖铃,白老七直接将车横在了门口,下车打开后备箱,抽出一把杀猪刀就向着门里冲去。 马成功一怔,赶紧招呼张良下车,跟着进到里面,却见白老七已经没了踪影。 他左右望了望,只见吧台上站在一排咖啡机前操作的服务员像没事人一样,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抬起手指了指侧后方的一扇门。 马成功说了声“谢了”,带着张良向那扇门走去。 进了门,两人才发现后面是一个天井,而天井的对面是一座宾馆样式的三层小楼,楼里传出嘈杂的音乐声和乱七八糟犹如雨夜狼嚎的吼歌声。 这座小楼是一个ktv。在清江,大部分酒吧白天都没什么生意,所以“酒吧街”的酒吧白天都是咖啡馆,晚上才变成酒吧。而很多实力足够的老板,都会再弄一个ktv或是洗浴房什么的,以便于在酒吧里喝多了的豪客们去吼吼歌散发酒气,然后再去泡泡澡或是做点大众喜闻乐见节目什么的,美其名曰“一条龙服务”。 进了小楼,只见一楼是一个宽广的大厅,此时白老七正提着杀猪刀和一群穿的奇形怪状的年轻人对峙,他身后同样是几个穿着时髦的年轻人,陆清雅正扶着一个面容姣好却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对着对面怒目而视。 两帮人中间站着两个平头哥。马成功仔细一看,不由得嘿嘿一笑。当即走上前去对其中一个平头哥拱手道:“山水有相逢啊!雷老板,又见面了。” 雷吉祥转头一看,也笑了起来,走过来摸出烟递给马成功一支,道:“原来是马哥。” 马成功凑着他递过来的打火机点燃烟吸了一口,道:“什么情况啊?” 雷吉祥却道:“嗨,两帮小年轻喝了酒闹腾一下很正常。那边那个小家伙摸了白老七的闺女一下,陆小妹甩手就给了人家一巴掌,人家现在不依不饶了,不但还了陆小妹一巴掌,还说叫了人。” 马成功瞥了一眼对面几人,问道:“这场子是雷哥你的?” 雷吉祥一怔,立刻便明白了马成功这么说的意思。 既然场子是你的,出了事不就是该你摆平吗?现在跟没事人一样,还等着两边都拉人过来,真想干起来吗? 雷吉祥苦笑了一下,道:“那边那个黄毛你看到没有,就他摸的白小妹。他叫李啸南,他哥叫李奇峰,是市局刑警大队大队长。这都是次要的,他老头是咱清江常务副市长李思源。这小子妥妥的衙内,你说说,我惹得起吗?” 正说着,只听白老七大喝了一声:“问你们呢?是哪个小比崽子摸了我闺女?” 对面那个黄毛像是被白老七的气势震慑住了,畏畏缩缩地想往后缩。 忽然,那黄毛面露喜色,而雷吉祥却是身体一震。 马成功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穿着警服的人迈步走了进来,正是李奇峰。 黄毛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急忙跑过去扶着年轻人的胳膊道:“哥,你可来了。我就想要个微信,可对面那个黑社会不但持刀行凶,还恐吓我。” 李奇峰皱了皱眉头,却没有理会他,更是看都没看马成功,径直走到雷吉祥面前道:“雷老板,什么事?”没等雷吉祥回答,却又转头对白老七道:“白老七,你又在充什么大个儿?把刀放下,还想进去再蹲两年吗?” 白老七却直着脖子叫嚣道:“李大队,这次不是我的错,他妈的这帮小比崽子敢动我闺女,你说说,我他妈能忍?” 李奇峰面色一沉,转身“啪”就给了李啸男一个嘴巴子。然后走到白老七面前,摸出一支烟递过去,小声道:“老七,那是我弟弟,亲的。你看能不能给我个面子。” 白老七却没接烟,阴沉着脸将手垂下来,把刀倒提在手上,转身拉着女儿的手就向外走去。 李奇峰这才转身对马成功道:“你们又是什么情况?” 马成功笑道:“我妹妹被你弟弟打了一巴掌。” 李奇峰见马成功穿着白衬衣,对待自己不卑不亢,神色里更没有一点紧张,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吸了一口烟,从包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夹,打开看了一眼,将里面的现金全部摸出来递给马成功道:“兄弟,你也看到了,刚才我已经教训了我弟弟了。他虽然成年了,但毕竟还是个学生,我看这后果呢,也不是太严重。这点钱大概也有四五千了,不多,就算是一点精神赔偿,你看怎么样?” 马成功没有接钱,而是转头向陆清雅问道:“行不?” 陆清雅却恨恨地道:“我不要钱,我要打回来。” 马成功转过头看着李奇峰,脸上却还是挂着笑道:“她也是大人了,我不能左右她的思想。我觉得吧,年轻人做错了事就该得到惩罚,这样才能让他那什么,入脑入心,不忘初心,你说对吧?李大队长?” 李奇峰面色难看了起来,大概是觉得自己的面子被马成功扔在了地上,还伸出脚踩了两下。但他的身份和受到的教育又让他不能当场发作。 抬眼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马成功,忽然笑了笑,李奇峰伸手拉过身后的李啸南,道:“我弟弟也是年轻人,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你看这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怎么样?” 这他妈是要甩死耗子啊!马成功眯起了眼看了看李奇峰,却见他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僵持了几分钟,李啸南却挣脱李奇峰的手,走到陆清雅面前道:“小妹妹,我刚才不知道你们还未成年,这样吧,你打回来。”说着低下头,将脸伸到了陆清雅面前。 陆清雅也不客气,“啪”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李啸南悻悻地走到李奇峰身边,马成功笑着对李奇峰道:“你这个弟弟不错,我看好他。” 李奇峰却沉着脸转身便走了,李啸南急忙跟了上去。 看着李奇峰的背影,刚才缩在一边的雷吉祥急忙凑上来,道:“马哥啊,你这下可是威风了,可是你知不知道这李奇峰虽然年轻,却是有名的笑面虎。你呀,这下摊上事了。” 马成功却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陆清雅却兴高采烈地跑上来拉住他的手臂摇了摇,笑道:“马叔,你太牛了,一句话不说就让我还了那小子一巴掌,比我哥还牛。” 张良却皱着眉头道:“小妹,你给马哥惹事了,下午陆哥回来肯定会不高兴的。” 陆清雅一听张良这么说,缩了缩脖子看向马成功。 马成功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转头对张良道:“告诉陆哥,这事不怪小妹,在你马哥眼里,这都不算事儿。” 走出雨霖铃,却见白老七的车还等在外面。马成功想着晚上回去肯定要陪着老爸喝两杯,便叫张良把那辆“陆地之虎”骑回去,自己和陆清雅上了白老七的车。 回去的路上,陆清雅一路眉飞色舞地给白清秀讲着他马叔刚才在里面的光辉事迹,白老七转头看了一眼马成功,却见他对陆清雅的夸赞充耳不闻,只低着头摆弄手机。 刚到花园路,马成功像是忽然惊醒一样对白老七道:“老七,停车。” 第9章 老狐狸对上老狐狸 马成功边走边抬手看了看表。 已经五点半了,他心里有些焦急。父母一般都是六点左右开饭,不出意外的话,这会他妈郑春芳的电话该来了。 正想到这,电话果然响了。 接通电话,马成功没等郑春芳说话,便赔笑着道:“快到了快到了,最多......”他左右看了看,忽然看到左边巷子口的路牌,那不是自己昨晚从女警察手里溜走的那个巷子吗?转过头,他对着电话里正用着那一如既往的高腔喋喋不休地数落自己的郑春芳说道:“妈,别着急,我最多还有十分钟就到家了。” 挂上电话,他走到巷子口确认了一下,然后沿着巷子向前走去。 走到昨晚逃跑时跳出来的围墙外,果然看到墙头上那伸出来的一截碗口粗的树枝。 看了看围墙上斑驳的墙漆,又抬起头看了看大概三米多高的围墙,马成功退后了两步,刚要启动,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脚把两只鞋脱了下来,两只手一手一只,甩手扔过了墙头。然后猛地向前一冲,身体腾空而起,两只脚在墙上蹬了两步,伸手抓住了头顶的树枝,未等树枝反应过来,他两手一用力,整个身子已经荡过了围墙。又趁着身体在最高点的时候,松开了双手,在地球引力的加持下,整个人已经越过了墙头。 落地时他弯腿屈膝,侧着身子在地上一滚,又单手在地上一撑,稳稳地站了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落叶,回过头一看,却见一个穿着衬衣长裤,脚上蹬着四季鞋的半大老头一只手扶着光秃秃的脑门,一只手摸着嘴上没点燃的香烟,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看了看老头脚边一横一竖摆放着的自己的两只臭鞋,又目测了一下两只鞋的位置和老头身高的关系,马成功哪里不知道自己刚才一前一后扔过墙的两只鞋中的一只砸中了老头的脑袋,而且根据自己在外勤人员特训班的投弹成绩,有很大可能是两只鞋先后都砸中了他。最直接的证据是老头扶着的是右边额头,可是左边额头上却有一个黑印子。 “咳咳咳,老爷子......不,大伯......,大哥,是我的鞋子砸中了你吗?”马成功不好意思地道,顺手摸出打火机来给他点燃烟。 老头叹了口气,把烟点燃吸了一口,又看了看马成功,没好气地道:“不是,是我的脑袋不小心硌着您的鞋了。” “这......”马成功被老头的话逗笑了,忽然又想起是自己不对,连忙收住笑容,说:“您看您需要去医院看看不?” 老头揉了揉头,放下手把烟拿在手里,仔细打量了一下马成功,然后抬头看了看墙头,道:“小伙子身手不错啊!当过兵?” 马成功有些警觉,因为这老头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那目光像极了在非洲的时候和自己交过手的那些米国、三岛国或是兰西国的间谍,带着一种探寻、审视,甚至威逼利诱的意思,还有一点点催眠的效果,让你忍不住想要把自己的全部秘密都和盘托出。 但很快他又释然,这是在国内,这老头最多也就是个厉害点的警察而已,自己又没有犯罪,行的正站得直,干嘛怕警察? 想到这里,他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二楼,昨天自己跳出去的那个窗户。只见铝合金推拉窗还开着,心里便又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呵呵!”马成功笑了笑,拿出一支烟给自己点燃,低头吸了一口,道:“我哪里当过兵呀!不过是干工程的,有把子力气。” 老头嘿嘿笑了两声,顾左右而言他地道:“你是这小区的人?以前没见过你呢?” 马成功转头看了看左边的通道,回答道:“我父母住这个小区,就在那边。我大学毕业就出国了,刚回来。”他指着通道尽头。那里树木丛生,楼房影影憧憧,根本看不到二栋。 “哦!”老头应道,还想再说些什么,马成功却抬手看了看表,已经五点五十了,便从裤包里摸出几张一百的钞票,说道:“老爷子,不好意思了,我赶时间,你看你自己去医院看看行不?”这时他忽然发现钞票上有一张纸,拿起来看了看,是昨天黄伟博写给自己的电话号码,今早换衣服的时候顺手和钱一起塞到了牛仔裤的包里。赶紧将纸又塞回裤包。 老头瞄了一眼那张纸,却没接钱,只将脚边的鞋子踢给马成功,道:“没事,又没有受伤,钱也不用了。” 马成功穿上鞋,转身看了看,伸出手比了个溜走的动作,道:“那老爷子,我就......” 老头却又抬起头看了看伸出墙角的那根树枝出神,嘴里却说道:“走吧走吧,你不赶时间也不会从这儿溜进来了。” 马成功对他抱了个拳,便向着通道走去。到通道口的时候,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却见那老头还看着那根树枝,嘴里不知在嗫嚅着什么。 摇了摇头,马成功已经把这件事扔到了九霄云外,只沿着通道来到小区的规划道路上,刚走到三栋拐角,却见自己的母亲郑春芳正站在二栋楼下的绿化带旁,一手提拎着一个酱油瓶子,一手拉着一个穿着警服的姑娘,正神情激动地说着什么。 马成功一个激灵,想到昨天郑春芳说的那个什么片警,赶忙躲到一棵大树后面,悄悄看着他妈和那个女警拉扯。 正想着用唇语读读郑春芳在说些什么,却听耳旁一个声音道:“你认识她?” 马成功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刚才那个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自己身边,正伸着脑袋像看西洋景一样看着二栋前的表演。 “嗨!”马成功回过身,摸出烟递给老头,笑道:“我妈要给我介绍对象,现在满世界拉郎配呢!你看,连女警察都敢招惹,啧啧啧,我妈这王霸之气真是越来越足了。” “哦!”老头又说道,笑着接过马成功递过来的烟,点燃吸了一口,却不再说话。 马成功耷拉着嘴看着二栋前,他已经知道郑春芳说的是什么了。不过就是非要让人家去家里吃饭,说今天弄了很多好吃的,还提到了陈丽萍阿姨,说什么陈阿姨是她的好姐妹云云。 “唉!”马成功难过地低下了头。 老头却笑了起来,说:“小马啊,没事,我去帮你一把。”说着便径直向前走去。 马成功一愣,却见那老头走到二栋跟前,径直向着那女警说了一句什么,那女警赶紧走到老头身边道:“秦所,巡逻记录都签了,可以回去了。” 郑春芳却对着老头道:“老秦,要不你也来喝两杯?前两天老马还念叨你呢!对了,我家成功回来了,分配到清江公司了,就是那个昆仑公司的分公司。对,是央企,哈哈哈,没什么,他就是一般人员,对对对,在非洲干了十二年呢,虽然辛苦,但身体锻炼的好啊,而且钱多啊!你不知道,他的工资卡在我这儿呢,可不少呢!就等着给他买房娶媳妇了,哈哈哈......” 老头转身看了看马成功所在的方向,得意地笑了笑,转身又不知对郑春芳说了句什么,只见郑春芳大手一挥,道:“那你们去忙吧!小林的电话我也有,咱约个时间,就后天吧,后天你不上班吧?” “呃......”马成功以手抚额,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刚才还跟那老狐狸一样的秦所长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大战了数个回合,没想到自己的亲妈被人家两句话一忽悠,就把自己的全部信息都卖出去了。 是的,老头正是秦明东。他今天是来回看现场的,作为一个老警察,还是二十年前市局刑警大队的精英侦查员,他深知情景重现是侦查工作的重要一环。 当然,他这么做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李奇峰刚才给他打了电话,说要重点查一查花园路和临近的顺河街最近出现的可疑人员。正好林静要来顺河路查片,他也就跟着过来,想看一看昨晚林静和何俊涛放跑“老嫖客”的现场。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即使这个人不是南河街凶案的罪犯,也和这事有一定的关联。 和林静一起出了小区,上了何俊涛的车,林静还在嘟嘟囔囔地念叨:“这个郑大妈,非要我去和他那个非洲回来的傻儿子见一面,我又不认识他,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秦明东却笑了笑,道:“那个马成功可不傻,他精的跟猴一样。还有,你妈可给我说了啊,有合适的就帮忙给你介绍一个。条件就两个,一,男的,二,活的。” 何俊涛大笑起来,林静却没有理会他,而是敏锐地发现了秦明东话里的漏洞,当即问道:“秦所,你认识他?” 秦明东笑了笑,道:“刚认识。不过我刚才说错了,他不像猴,更像狐狸。这小子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嘴里没一句实话,偏偏言语里你还不好抓住他的漏洞。” 林静笑了起来,道:“看您说的。秦所,你以前在市局刑警队的时候,绰号不就叫清江之狐嘛!照你这说法,你遇到他不是老狐狸遇到小狐狸了?” 秦明东却忽然收起了笑容,看着前方若有所思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说是老狐狸遇到老狐狸了。” 林静一愣,却听秦明东又道:“你明天给郑春芳打个电话,就说同意星期天去和马成功见一面。” “这......”林静刚想反对,却听秦明东又道:“这是任务。” 与此同时,市局刑警大队的会议室里,李奇峰和永宁市来支援的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杜元祥,正坐在白板前绞尽脑汁地看着白板上画着的案情分析导图。两人面前摆着两份盒饭,却都没怎么动。 李奇峰看了看杜元祥,这个永宁市的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是自己在公安大学时的同学,和自己一样,也有一个当领导的爹,因此从上大学的时候两人就私交甚好。 当然,正因为家世差不多,两人也有着共同的烦恼。那就是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因为家里的关系才在不到三十岁的年龄就被提拔起来当领导的,可是这些人哪里知道眼目前领导干部家里的家教都甚严,虽然他们是趁了大力提拔年轻干部的春风,但两人都有公安大学的金字招牌,履历又无懈可击,个人能力更是同龄人中的翘楚。 正因为闲话太多,所以李奇峰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可是自从他毕业到了清江,实习期还没过他父亲李思源就被调到清江来当副市长了,现在更是清江的常务副市长。这让他感到压力很大,只好便埋头努力工作,就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衙内”、“二代”,而是一个真正有能力有作为的警察。 因此他一直对所有的案子都亲力亲为,不但不辞辛苦地和清江地面上的三教九流打交道,还强迫自己去了解所有的治安隐患点和重点监测人群。 可是和清江四处可见的“大美清江,平安清江”的旅游广告牌一样,清江的确是太平安了。这不得不说是清江公安战线上的各位前辈们打下的基础,但也不能否认这和清江这座老工业城市的没落有关。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大案子出现,李奇峰就憋着一股劲,想尽快把案子破了,以此来破除某些人对自己的质疑。 可是这个案子的确毫无头绪,在昭化码头上发生的那起案子同样也没有拍到现场的情况,码头给出的解释是前段时间的大雨将摄像头淋坏了。 还好转机出现了。 下午他去解决自己弟弟李啸男的麻烦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让他感觉很危险的男人,他隐隐约约感觉这人应该和南河街的案子有联系,更何况在他那几乎变态的记忆里清江应该没有这号人物。于是一离开雨霖铃,他立刻就打电话找人打探这个人的信息。果然,很快就有了回复。 这人居然是昨天刚到清江的昆仑公司清江分公司的劳务派遣工,还是从非洲回来的,同车起码有三名劳务派遣工证明他的确是在高铁站上的车,在顺河街下的车。 他当即给城南所的秦明东去了电话,让他配合调查。当然,他不能直接说调查马成功,毕竟下午的事估计这会满清江的黑白两道都知道了,毕竟自己的父亲是李思源,不说为了自己,就算是为了自己的父亲,自己也得爱惜爱惜羽毛。 而李奇峰也完全相信秦明东会查到马成功头上去。毕竟这个自己在清江最尊敬的前辈,绰号“清江之狐”的原刑警队老侦查员,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第10章 停止调查他 马成功一直看着郑春芳进了楼洞,又等了几分钟,估摸着她已经回家了。这才上了楼, 来到家门口,正准备敲门,却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一个年轻人提着一个塑料袋走上楼来。正疑惑间,那个年轻人抬头看到了他,先是愣了愣,然后咧开嘴笑了,紧走两步到了门口,伸出手道:“是成功哥吧?你好,我是韩天明。” “......” 马成功看着韩天明的笑脸,心底忽然没来由的生出一股亲切感,因为...... 这小子太他妈像当年的自己了:小平头、大眼睛、高鼻梁,穿着一件运动t恤,下身是一条运动裤,脚上蹬着一双平价运动鞋。更可气的是他那被胶原蛋白充斥的脸上带着恬淡的微笑,伸出的手干燥而稳定。 马成功没有和他握手,而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小韩啊,我听我爸妈说了,感谢你这几年照顾我爸妈。” 韩天明愣了愣,不明白马成功这不冷不淡的态度从何而来。 踌躇了几秒钟,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马成功,道:“成功哥,这是郑姨叫我配的,她说家里换了锁,你肯定不知道。” 马成功笑了笑,接过钥匙打开了门。一进门,便看到餐桌上满满登登一桌子的菜,一旁的餐边柜上果然还竖着一瓶清江大曲。 马平川从沙发上站起身,笑道:“哟,你们哥俩遇到了?真好,来,把鞋换了都上桌吧!” 郑春芳也从厨房里探出头,道:“都坐下都坐下,天明,给你马叔和成功哥倒酒。” 韩天明应了一声,转身去餐边柜拿酒。马成功坐下来,对马平川道:“在门口遇到的。” 马平川点了点头,道:“天明平时住学校,周末才回来。” 正在给马成功倒酒的韩天明赶忙说:“马叔,成功哥回来了,待会我就回学校去住。反正骑电瓶车也就一个小时不到的路程。” 马成功接过他手里的酒瓶,边给马平川倒酒边说:“不用,我找到住处了。就在花园路,房子挺大,距离这儿也近。”顿了顿,他又说道:“我也买了个电瓶车,过来大概十分钟吧!” 郑春芳端着一碗汤从厨房出来,小心翼翼地把汤放在桌子上,又解下围裙坐下,这才说道:“花园路?那地方能住?” 马成功笑道:“妈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又转向马平川道:“我和从非洲回来的同事一起盘下了一家汽修厂,就在花园路。那里面有宿舍楼,我还是大股东。” 马平川点了点头,道:“也好。” “也好什么?”郑春芳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起来。 只见马平川筷子抖了一抖,马成功和韩天明不约而同地埋下头吃菜。 马平川看着满脸怒气的老伴儿,心里暗暗发慌,还好急中生智,立马回道:“那个小林,不也负责花园路的查片吗?成功既然是老板,那她有什么事不得找成功啊?” 郑春芳脸上阴晴不定地变换了几秒钟,忽然又对马成功道:“星期天你什么事也不要做,一早就回家来,我有事找你。” 马成功点了点头,说:“好的,妈。”他哪里不知道郑春芳是要逼着他去相亲,毕竟刚才楼下那一幕他都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他从那女警察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人家根本就不想相亲。也罢,就去一次,让自己的老妈死了这条心。打定了主意,他笑着举起酒杯,对马平川道:“爸,我敬你一个。” 一顿饭还算吃的和谐。 吃完饭,郑春芳去刷碗了,马平川和马成功韩天明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闲聊。 马成功问了问韩天明的情况,得知韩天明在清江大学化工学院上大三,学的是化工机械,还是系学生会副会长。化工学院其实也就是原来的清江化工学院,马成功的母校,几年前在并校大潮中被清江大学给合并了。 当韩天明给马成功介绍现在化院的情况时,马成功旁敲侧击地插了一句:“原来化院隔壁是保密学院啊,现在搬走了吗?”,韩天明却想也没想地回答道:“没有,还在。我们学生会经常组织化院的同学去保密学院听讲座,那些老师好多都是北京上海来挂职的专家学者,讲了很多秘密战线上的故事,挺有意思的。” “哦?”马成功故作惊叹,又说道:“秘密战线?你是说国安吧?那都是些老特务啊!” 马平川拿筷子敲了敲碗,道:“什么老特务?人家都是为祖国做出了特殊贡献的人。没有人家,你能安稳地坐在这里吃饭?” 马成功笑着闭上嘴。 韩天明却道:“那些老师都很有知识,还开了很多专门针对其它院系同学的短期培训班,我都报名了一个西班牙小语种的培训班,老师叫欧阳谨,是军队的文职人员,听说还是上校。欧阳老师可厉害了,会好多小语种。” “厉害?那当然是厉害。”马成功心里冷笑了一声。 这个欧阳谨十多年前就在保密学院挂职了,还教过马成功。而她现在明明就是国安部信息战略中心的主任,的确有军职,那是因为国安的信息战略中心是和军情系统合用的。 想当年欧阳谨还不到四十岁,长的跟明星一样,打扮的也很时髦。只是不管上课还是平时都一脸寒霜,所以特训班的同学们都喜欢私下里开她的玩笑。只是他们哪里知道这个女人才真的是个笑面虎。马成功就因为私下说了一句“欧阳老师随时都是一副别人借了她谷子还了她糠的模样,不适合干特务”,就被老特务范忠明弄到全体学员大会上做了一万字的检讨。还好马成功的好兄弟,军情系统派来学习的杨老三连夜帮他写了一份态度陈恳外加文采飞扬的检讨书,要不马成功可真要出大糗了。谁知当马成功念完检讨书后,范忠明还非要让欧阳谨提处理意见。欧阳谨轻飘飘地说了句:“让他跟军情来的人一起训练吧!” 于是在两年的特训时间里,马成功悲催地成为了国安系统委培学员里有史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每天必须跑完十五公里武装越野才能睡觉的倒霉蛋。 韩天明这时又说道:“对了成功哥,欧阳老师听说你是非洲回来的,说让你抽空去一趟,说是要写一个关于“一带一路”的论文,想要了解一下国企在非洲开展业务的情况。你回来那天她还让我去接你来着,只是没接着你。” 马成功怔了怔,想到在上海下飞机的时候,外勤总部的领导跟他提到过按规定从系统里退出的人员都要指定一名监护人。“该不会监护人是她吧!”想到这里,马成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最近都没什么空啊!”马成功推脱道。 马平川却瞪了他一眼,说道:“人家国安的同志找你去肯定是有重要的问题问你,一带一路那是国策,你能为国家战略做出贡献是你的荣幸,懒什么懒?” 马成功无话可说,只好耷拉着脑袋道:“那好吧!天明你问问欧阳老师什么时候有空,我专程去拜访她。” 出门的时候郑春芳叫韩天明送送马成功。两人下了楼,在小区门口马成功站住脚,递给韩天明一根烟,笑道:“有女朋友吗?” 韩天明拿出打火机给马成功凑过去,道:“有一个,是管理系的同学,学财会的。” 马成功点燃烟吸了一口,抬起头眯缝着眼看着韩天明道:“那你还去当老特务?” 韩天明笑了起来,坦然道:“成功哥你门清啊!” 马成功看着他正色道:“这行其实也还行,只要不出外勤。” 韩天明点了点头,道:“我应该是文职,不会去行动组。老师们说我意志不够坚定。” “嗨!评定那玩意儿都是唬人的。我当初就是因为不想出外勤,所以每次模拟测试都当叛徒,结果你猜怎么着?范忠明那个老王八蛋说这小子随机应变能力强,是天生的外勤材料。”马成功恨恨地道。 韩天明哈哈大笑起来。 马成功抽完烟,把烟屁股往街面上一扔,说了声“走了”,便转身向顺河街走去。韩天明笑着说:“成功哥再见。” 谁知马成功又折了回来,压低声音对韩天明恶狠狠地道:“你不准告诉那个欧阳谨我的事,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韩天明两手一摊,微笑着说:“不用我告诉,你们公司有她的人。” 马成功向地下啐了一口,转身就走。 韩天明对着他的背影喊道:“成功哥你什么时候去化院?” 马成功没有转身,只埋着头边走边举起手挥了挥,道:“再说吧!” 等马成功走远了,韩天明才摸出手机拨通了欧阳谨的电话,说道:“欧阳老师,我成功哥对去见你的事情好像有点抗拒。” 电话那头的欧阳谨轻笑了一声,让韩天明听得一愣,这大概也是他第一次听到欧阳谨笑。只听电话那头欧阳谨道:“他抗拒不了。” 挂上电话,韩天明愣了愣神,随即又摇了摇头,回身向小区走去。 刑警大队会议室。 李奇峰站在白板前,指着案情分析导图对下面唯二的听众道:“傅局长,郝政委,根据城南所调查的情况和天网系统排查的结果,我们认为可以初步排除马成功作案的可能性,但不能排除其与案件的关联性。原因有三个:一是马成功是五月二十六日早上七点三十分在上海下的飞机,却没有走正常通道。他是被南方工业集团驻上海办事处的公务用车从绿色通道直接接出机场的。而他的登记信息显示其所持的护照来自刚果金,名字叫布鲁斯.李,但是这个护照却并没有入关记录。” 傅长风皱了皱眉头,问道:“望江的南方工业集团?” 郝俊杰却道:“南方工业集团在清江也有几个下属单位,其中在四明山的一个军工厂就是属于南方工业集团的。” 傅长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李奇峰接着道:“第二个原因是他于五月二十六日下午一点十分在清江高铁站下车,一点三十五分坐上了昆仑工程公司清江分公司的专用车,四点五十分在顺河街下车,期间因为发生车祸,车在先锋街被堵了一个小时五十分钟,期间带队的清江分公司安全科科员王轻语下车买了十四份盒饭,而车上加上司机正好十四个人,说明马成功一直在车上没有下车。同车的三名从非洲回来的清江公司劳务派遣工也证明了这一点。 这时郝俊杰开口问道:“你们没有询问那个叫王轻语的?” 李奇峰有些尴尬地道:“那个王轻语是清江分公司书记王德福的女儿,昨天晚上就请了带薪假,今天一早飞西藏了。” 傅长风掏出烟来递给郝俊杰一支,解释道:“她和马成功是一个公司的,直接询问她不太合适。” 郝俊杰没有再提问,拿出打火机先给傅长风点燃,又自己点燃吸了一口。 李奇峰接着道:“第三,这个马成功是清江人,家住棉纺厂小区。父母都是棉纺厂职工。其父马平川,党员,转业干部,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荣获二等功。退休前是棉纺厂保卫科科长。其母郑春芳,群众,棉纺厂二车间女工退休。马成功二十三岁以前的记录都没有问题。二十三岁他大学毕业,档案转到了昆仑工程公司对外合作部,同年被派驻非洲肯尼亚项目部,一直干到监理总工。今年初因为和来自欧洲的一个无国界医生组织成员发生桃色纠纷,被处分后免职,然后调回国内,安置在清江分公司。这次受伤的那个昆仑公司南方公司人事部的女同志,护送的就是他的档案和身份信息。而通过对现场证物的技术鉴定,马成功的档案袋被拆开过,并且所有资料都被拍过照。” “等等。”傅长风和郝俊杰一起说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傅长风站起身,悠悠地道:“排除马成功的嫌疑。” 说完端起水杯,径直出了会议室。 郝俊杰站起身走到还在发愣的李奇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刚参加工作就被派驻非洲,还有南方工业集团的车从机场绿色通道直接接人,昆仑公司派专人护送他的档案......小李啊,这个人不是我们这个层次可以调查的。” 看着李奇峰还是不明所以,郝俊杰叹了口气,道:“你做的很好,给自己的压力不要太大了。但是,立刻停止一切对马成功的调查,告诉老秦,一定要注意保护好他的安全。这是命令。” 说完便出了会议室,只留下心里五味杂陈的李奇峰呆立在会议室独自凌乱。 第11章 诺松空叶 深夜时分,万籁俱寂。 一个背着旅行背包,身穿黑色休闲运动服的人影出现在棉纺厂小区的围墙外。而他面前的这段围墙,正是马成功已经轻车熟路,两次快速翻越的那一段。 来人抬头看了看墙头上探出的树枝,又侧耳仔细听了听墙后的动静,接着取下身后的背包,用力一甩。 “砰!” 墙后响起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这人从裤兜里取出一团东西,随手一扬,一支小小的弩箭冲天而起,在围墙上方又猛然改变方向,做起了圆周运动,一直到弩箭失去所有的动能,才无力的垂了下去,却并没有掉落。这时如果你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在远处围墙拐角处那昏暗的灯光照射下,隐约可见弩箭上方的树枝上有几圈闪着寒光的圆圈。而圆圈的一头,一根晶莹剔透的细线则一直连到墙下那人的手中。 弩箭的尾部竟然连着一根细如发丝的丝线。 围墙边的人用手拽了拽丝线,然后双手抓住丝线,蹭蹭蹭几下便爬上了树枝。 收起弩箭和丝线,这人双脚踩在树枝上站了起来,像是走钢丝一样走过了墙头,然后纵身向下一跳,在落地时就地一滚,卸去了地面的反作用力。 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他背起背包,绕过面前的楼房,来到这栋楼的楼洞前,抬脚上楼,声音很轻,楼道里的声控灯甚至都没有亮。上了二楼,他在二零一的门口停住脚步,站立了几分钟,却又转身下了楼。 沿着原路回到进入围墙的地方,抬起头看了看沿着楼顶而下的排水管,整了整身后的背包,沿着排水管爬上二楼,从开着的铝合金窗口跳了进去。 几分钟后,他又从铝合金窗口出来,沿着排水管下了楼,然后又转到楼的正面,沿着楼梯一路上了六楼。从六楼楼道的窗口出去,继续沿着排水管上了楼顶。 在楼顶上站定,他四处看了看,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取下背包,拿出一块防水布铺在地上,躺了上去。将双手放在脑后枕着躺了几分钟,他又忽然坐起来,从包里摸出一本方方正正的小册子,然后从背包的侧袋中拿出一个夹持式的阅读灯夹在小册子上。拧开阅读灯,在微弱的灯光下照射下,可以勉强看清楚那小册子的封面上赫然印着几个字:新华字典。 只见这人翻开字典,认真的看了起来。边看边还字正腔圆地读着:“日呜安软,软......”用的居然是和新闻联播里男主播差不多的播音腔。 读了一会,他又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开,垫着字典用一支签字笔工整地写下了“阮文勇”三个字,那字也写的和新华字典里的印刷体正楷字一模一样。 盯着本子认真地看了几秒钟,他忽然撕下了这页纸,将纸揉成了一个小纸团扔进嘴里,嚼了几下,使劲地吞了下去。紧接着又拉过背包,将头垫在背包上,闭上眼睡了过去。 “滴滴滴! 几声轻微的响声传来,男子猛地坐了起来,抬起手上的夜光手表看了看,指针指着五点四十的位置。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不断跳动的一个头像,屏幕上显示出一串电话号码。他回复了一个1,一秒钟后,号码消失不见,是对方撤回了。 男子站起身,沿着屋顶看了一圈,又回到原位,半蹲着打开手机,按照记忆里刚才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阮文勇,你在哪儿?”电话里传出一个语气严厉的声音。 “我昨晚去处理电瓶车了,回来太晚,就没有回学校。”被称为阮文勇的男子低声回答道。 对方似乎并不打算追究这个问题,而是继续问道:“你自己接了单?” 阮文勇沉默了几秒钟,道:“就是顺手的事,与你们的事不冲突。” 对面却立刻骂道:“放屁,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 阮文勇还想辩解,可对方明显不想给他这个机会,沉声道:“马上处理掉手机,立刻滚回你的学校,现在开始到这学期结束,你都不准出校门。” 对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阮文勇拿着手机呆滞了几秒钟,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黑暗的夜空,从包里摸出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一块黑乎乎的肉。将肉拿出来放在嘴边啃了两口,却像是没有胃口,顺手将塑料袋放进背包的侧袋,开始收拾东西。 将背包背在背上,阮文勇再次沿着原路下了楼,来到围墙边。这次他却并没有翻过围墙,而是沿着墙寻找了一阵,然后在一个水泥盖板前停下,弯下腰吃力地将厚重的水泥盖板揭开一条缝,然后摸出手机,掏出电话卡扔到了缝里,又将水泥盖板复原。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抬起手看了看表,六点二十了。左右看了看,楼栋间仍然静谧无声,他从背包里摸出一顶黑色的棒球帽戴在头上,将帽檐向下压了压,背好背包,顺着小区道路向大门走去。 晨光微露,棉纺厂小区里已经有早起的老年人提着菜篮子向外走去。 马平川穿着一身练功服,提着根长棍下了楼。 迎面看到从三栋过来的陈丽萍抱着一只大花猫走来,马平川停住脚,笑道:“丽萍啊,人家都是遛狗,你这一天天的,遛猫。你自己说说,这猫用得着遛吗?” 陈丽萍白了他一眼,道:“人家都是跳广场舞,你这一天天的,练棍子,你是猴儿吗?再说我家花花那是通灵的,跟其它猫能一样吗?” 马平川哈哈笑了起来,用手指着陈丽萍道:“丽萍啊丽萍,你就是这张嘴不饶人。我给你说啊,春芳已经约好了明天让小林和成功见见面,说是让你和她一起去帮衬着,你可得注意咯,孩子不愿意就算了,强扭的瓜不甜。” 陈丽萍撇了撇嘴道:“你这个死老头,人家都是希望自己孩子早点结婚生孩子,就你非得和春芳作对,当心春芳不给你做饭。” 马平川笑着道:“那怎么行?我就指着我家春芳那一手厨艺活了。” 两人正说笑着,忽然陈丽萍怀里的大花猫往前一跃,跳出了她的怀抱,向着一旁的一个戴帽子的年轻人猛扑了过去。 “花花,花花,快回来。”陈丽萍一惊,急忙边叫着边向前奔去,却见大花猫已经冲到年轻人身前,弓着背低着头望着年轻人做戒备状,两只爪子不住地在地上挠着,好像即将冲锋陷阵的猛士。 马平川急忙冲向前去,正准备用棍子隔开大花猫,却见那猫猛地向前冲出,两只爪子对着年轻人的背包就抓了过去。 年轻人像是也被吓了一跳,急忙侧身想要躲开,谁知大花猫动作奇快,已经跳上了年轻人的背包。 下一秒,却见年轻人身子一扭,用了个奇怪的姿势甩开了大花猫,随即摆腿想要踢出,却见是一只猫,又硬生生地收回了腿。 这时马平川已经快步到了年轻人身后,伸手捉住了还在四脚乱蹬不住扑腾的大花猫,然后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年轻人。 气喘吁吁地赶过来的陈丽萍对着年轻人的背影不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 年轻人却并没有抬头,而是用手把帽檐又向下拉了拉,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只用有些奇怪的口音说了声:“管好你的猫。”就继续向外面走去。 陈丽萍却捡起地上的一个塑料袋道:“唉,小伙子,你的东西掉了。” 年轻人回过头看了看,道:“没用的东西,帮我扔掉吧,谢谢!” 马平川接过塑料袋看了看,里面黑乎乎软趴趴的一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陈丽萍却奇怪地道:“这人怎么没见过啊?” 马平川心里一惊,对着年轻人的背影大叫了一声:“诺松空叶!” 那年轻人浑身一怔,忽然拔腿就跑。 马平川没想到他听到这几个字会跑,当即也不做多想,对着前面大叫道:“拦住他。” 几个看热闹的老头老太太当即便扔掉手里的篮子,大叫了起来:“抓小偷,抓小偷。” 紧接着大门外正在跳广场舞的老头和老太太们也大叫了起来,只是有的叫的是:“抢孩子啦!”有的叫的是:“抢钱啦!”更有甚者叫着:“杀人啦!” 随即一大堆老年人拥到了大门口,将宽不到五米的大门围的严严实实,大门外还不断的有看热闹的人向着这边涌来。 门卫室里的老大爷也应景地在第一时间关上了大门,然后拿出了一个箩筐,里面乱七八糟地放着盾牌、钢叉、橡胶棍什么的。 追到了大门口的马平川看到年轻人已经被老头老太太们围住,穿着保安服的门卫老大爷正在给大伙发装备,不由得对老大爷竖起一根大拇指,道:“老魏,干的漂亮。” 老魏一边笑着一边用纯正的河南话说道:“那可不?马科长,你看俺老魏这反应还中不?” 马平川没来得及回答,却见那年轻人已经动了。 他先是一脚踹开了老魏手上拿着的钢叉,接着劈手夺下了住在四栋的原纺织女工刘大妈手里的橡胶棒。刘大妈一愣,随即往地下一躺,抱着年轻人的腿大哭道:“打老年人啦!小王八蛋我跟你拼啦!” 下一秒,年轻人却一脚就把刘大妈踢开,随即又一脚蹬在住在六栋的原棉纺厂工程师方栋梁手里的盾牌上,方栋梁闷哼一声,连人带盾牌被踢出去五米远,却顾不得身上的伤痛,趴在地下大叫道:“快报警,别让他跑了。” 马平川瞳孔猛地一缩,大叫了一声“都闪开”,说罢将棍子摆放在腰间,左腿向前迈出,右腿后蹬,两只手一起用力将棍子向前捣出,同时大喊一声:“杀!” 棍子带着凌冽的风声向着年轻人而去。 这个年轻人正是阮文勇。 这时被一大群老头老太太团团包围的他有些后悔。没有想到自己昨天的一时兴起,会给自己造成这么大的麻烦。 不过曾经在越南特种部队服役三年的他,对于这帮子中国老头老太太还是看不上眼的。 直到那个叫出“诺松空叶”的老头使出了这一棍。 阮文勇有些莫名的心慌。他哪里不知道老头所用的不是棍法,而是中国军队的刺刀术。看着眼前的老头动作标准,眼神坚定,破空而来的棍头上隐隐带有杀气,他就知道这个老头绝对上过战场。 定了定神,阮文勇侧身想要躲过马平川的棍子,谁知马平川余势未尽,忽然摆臂横扫。 “啪”的一声,阮文勇胸前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 闷哼一声,阮文勇一个翻身,整个身体横着打着滚向围观的人群飞去。 大门口的人群“唰”是一下子闪开了一个缺口。阮文勇顺势从包里摸出弩箭,在身体落地之前向着身后射去。 马平川猝不及防,侧身一闪,却慢了半拍,弩箭钉在了他的左肩上。只见阮文勇手一抖,弩箭带着一股血箭从马平川的左肩上飙出,回到了阮文勇的手中。 “呃!” 马平川用棍子杵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棍子,身体摇晃了一下,眼见站立不稳。下一刻,他单膝跪地,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嘴里大呼了一声:“老魏。” 老魏举着钢叉怪叫了一声,奋勇向前戳去,可惜阮文勇腰腹一挺,身体在空中硬生生地旋转了三百六十度,避开了老魏的钢叉,紧接着单脚在地上一点,从已经关闭的电动门上跳了出去。 大门外围观的人呼啦啦作鸟兽散。 阮文勇将背包整了整,把弩箭放回裤包,拔腿就跑。 老魏提着钢叉冲出大门,向着大街上跳起来喊道:“抓杀人犯,抓杀人犯啊......” 一道身影从大门处飞奔而出,直朝着阮文勇逃跑的方向追去。 大门后,马平川已经支撑不住,倒在了郑春芳的怀里,嘴里还在喃喃地说着:“报警,告诉警察,那是个越南鬼子。” 第12章 把他找出来 马成功将“陆地之虎”往清江市中心医院大门旁的共享单车旁随意一扔,便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医院大楼。 虽然是周六,医院的一楼大厅里却仍然人满为患。马成功挤到导医台询问了一下,穿着护士服的小姑娘告诉他受伤进来的应该在急诊,而急诊在另外一栋楼。他赶紧按护士的指引穿过大厅,出门却傻了眼,面前竖立着三栋楼。他正想再回头去问问,却忽然想起自己不是有手机吗? 摸出手机拨打了郑春芳的电话,接听的却是韩天明。 “我爸在哪儿?”马成功简洁地问道。韩天明却反问道:“你在哪儿?”马成功道:“我在大厅外,医院里面这个门,前面有三栋楼。”韩天明道:“你站那儿别动,我下来接你。” 不一会,韩天明便出现在前方一栋楼的拐角处。 马成功迎上前去,韩天明却没有寒暄,转身边走边说:“马叔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不过腰扭了一下,医生说观察半天,没事下午就可以回去了。有个刘大妈伤的比较重,需要住院治疗。还有个叫方工的,手臂骨折了。” 马成功站住脚,韩天明也停住脚,转身看着他。只见马成功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是干什么吃的?” 韩天明面色一下难看了起来,却并没有解释,而是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直到见到马成功跟了上来,才小声道:“我下楼的时候那人已经跑了,我追到创业路,没有追上。” 马成功没再说话,一路跟着韩天明上了住院部的二楼。 两人来到一间四人间的病房门口,韩天明推门进去,马成功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病房中间的黄伟博。 “老马?”黄伟博回头看到马成功,也有些诧异。 马成功对他点了点头,走到靠里的病床前,对左边肩膀上缠着纱布右手拿着一个苹果在吃的马平川道:“爸,你怎么样?” 马平川还没答话,床前坐着的正拿着一个水杯轻轻地在吹的郑春芳转过头,看到是马成功,眼眶却一下就红了,哽咽着道:“成功,你来了......” 马平川埋怨道:“又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吗?我告诉你们,要是返过去二十年,不,十年,那小兔崽子今天别想跑掉。” 马成功见马平川说话中气十足,应该没什么大事,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还未说话,却听旁边床上有人说道:“那是,老马啊,你今天用那招苍龙出海真是干净利落,接续的横扫千军也气势十足。要不是那小瘪犊子不讲武德用暗器,咱哥俩今天就把他逮住了。唉,可惜我没带生石灰辣椒水,不然那小瘪犊子能跑掉?” 马成功转过头去,只见隔壁床上躺着一个双手都打着石膏的秃顶老头,床边一个穿着职业装,正端着一碗银耳汤给他喂汤的女人没好气地道:“爸,你少看点武侠小说。这种事以后能躲就躲,都多大岁数了,还想着当大侠呢?”说着又转过头对黄伟博道:“伟博,给马叔也倒一碗银耳汤。” 黄伟博答应了一声,从桌子上的保温桶里倒了一碗银耳汤递给马成功,小声道:“我老丈人,武侠小说十级爱好者。”又转头对方栋梁说了一句,但好像更多是说给那个女人听的:“马成功就是我说的那个同学。” 马成功接过银耳汤说了声谢谢。把汤递给郑春芳,对秃顶老头道:“这位就是方叔叔吧?我是马成功。” 方栋梁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昨天伟博回来还给我说呢,说有一个同学从非洲回来了,周末要和他一起吃个饭。我说姓马,那肯定就是老马的儿子嘛!听春芳嫂子说过好多次了。” 马平川却叹了口气道:“事发突然,我没想到那小子身上还有功夫,刘大姐这次恐怕要遭大罪了,她又是一个人住。老方,你是退休小组组长,又是退休党员党支部书记,你看咱们是不是组织人手轮流看护一下?” 正说着,却听门口闹哄哄的,医生护士推着病床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男男女女一群人,病房里立刻便人满为患。 “哎哟,刘大姐回来了。”马平川赶紧坐起身,马成功和韩天明搀扶着他站起身。黄伟博也赶紧扶着方栋梁坐了起来。 一个护工和一个跟着人群进来的中年人将病床上的刘大妈抬到床上,医生对她嘱咐道:“大妈,问题不是很大,好好将养着,少说话,少劳神。” 一旁一个穿着白衬衣、西装裤,胳膊里夹着一个老板包的微胖中年人一叠声地说着谢谢。医生出去后,他又转头看了看其他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方栋梁身上。 “方叔是吧?我是刘长信,我妈到底怎么受的伤?”刘长信沉声问道。 马成功皱了皱眉头,这群人每一个都穿着体面,女人们穿金戴银,男人们几乎都是金表加老板包。而这刘长信说话的语气却很是不善,不知道到底什么来头。 方栋梁皱了皱眉头,道:“小刘,刘大姐是帮我们抓小偷,属于见义勇为吧!” 一旁的马平川道:“对,是见义勇为。我们已经报警了,刘大姐一直都是个热心肠,还是街道办的巡防积极分子。” “哦!”刘长信点了点头,却转头对那一帮男女道:“大家伙都知道我是单亲家庭,我妈含辛茹苦把我养大......”他沉默了一下,又道:“各位都是我的朋友,希望大家帮我找到这个打伤我妈的人,我想当面问问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对一个老太太下这么重的手。” 那帮人立刻乱了起来。有人说:“刘科长你放心,您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马上叫底下的兄弟去公安局打听,找到那小子先叫人把他打一顿。”还有的人说:“刘科长,我道上朋友多,您放心,最多三天,不,明天我就给您回话。”更有人立刻就摸出手机,出门去打电话,说是要悬赏十万寻找凶手信息,那声音大得恨不得满清江市的人都听得到。 马成功和黄伟博面面相觑,却听一旁一直没吭声的韩天明凑过来低声对马成功道:“刘长信是昆仑公司清江分公司采购部的主任。哥,他是你的同事。” 马成功闻言一愣,却见黄伟博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马成功立刻便明白过来,那些男男女女都是刘长信手下的供应商,这次肯定是上赶着来拍马屁的。 “呃!”马成功以手扶额,呻吟了一声。窥一斑而知全豹。这清江公司的水,恐怕也不是那么清凉啊!想到周一就要去上班,他不由得有些头痛。 这时只听门口一个声音高声道:“都吵吵什么?这是医院。不相干的人立刻离开。” 全世界瞬间便安静了。 穿着警服的李奇峰出现在了门口,除了刘长信,各色小杂鱼偃旗息鼓,一个个低着头离开了病房。 李奇峰走进病房,看到马成功先是一愣,接着却对他点了点头。 马成功笑了笑,接着脸色又变了变。因为他看到了李奇峰身后正从门口走进来的“老狐狸”,不,是昨天那个秦所长。 穿着一身警服的秦明东满脸堆笑,也对着马成功点了点头,然后对后面的何俊涛道:“快点快点。”转过头,他径直走到马平川的病床前,对郑春芳道:“春芳嫂子,赶紧扶着马哥躺下,还以为是几十年前在战场上啊?轻伤不下火线?” 回过头,他又对李奇峰道:“这就是马平川。老马是转业干部,参加过越战,二等功。退休前是棉纺厂保卫科科长,也是厂里的治安联防联络人。” 李奇峰在病床前坐下,道:“老马师傅你好,我是市局刑警大队的李奇峰。” 马平川连忙道:“哦,李大队长你好,我知道你,平时我都看清江台的警讯来着。” 《警讯》是清江市公安局政治部和清江电视台合办的一档电视节目,主要是向社会大众传递灭罪、防罪等信息,同时也是宣传法律法规,进行公共安全教育的平台。李奇峰作为清江公安局刑事侦查支队刑警大队的大队长,虽然在节目中露面不多,但由于年富力强,外形又出众,所以在清江也算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李奇峰看了看马成功,转过头对马平川道:“老马师傅,请你将今天早上在棉纺厂小区发生的事说一遍,越详细越好。” 马成功见何俊涛摸出纸笔,知道他要记录,赶紧站起身让他坐下。 马平川想了想,便开始述说。当说到大花猫扑到那个年轻人身上的时候,马平川说道:“这时候那个越南人......”何俊涛有些奇怪地问道:“越南人?”马平川道:“花花从他背包上抓下来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坨烤熟的肉,我捏了捏,肉质很软,有一股腥味,应该是猫肉。” 众人都奇怪地看向他,马平川笑道:“全世界只有越南人吃猫肉,因为他们把猫称为小老虎,认为吃了可以驱邪壮阳。当年我们攻击进谅山的时候,在他们身上没少发现这玩意儿。” 李奇峰接着问道:“只是从这一点就能确定他是越南人?” 马平川接着道:“当然不是光凭这个。后面他甩开花花的动作是很越南军队使用的格斗术,有点类似我们的军体拳......这都是次要的,他本来准备抬腿去踢的,看到是猫,就又把招式收回去了。而他用的腿法和我们不一样,是越南拳里的腿法,而且有点变化,这是典型的越南人民军特种部队的招式。当年我们捕俘的时候,经常遇到这种招式。” 李奇峰点了点头,也从包里摸出纸和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马平川却又说道:“当时我只是怀疑,而陈丽萍又说从没见过这个人。我仔细想了想,我们小区大多数都是退休人员,年轻人就那么几个,的确没有这个人,便怕是什么坏分子来搞破坏,所以就喊了一句诺松空叶,想要诈一诈他,谁知他听懂了,立马就开始跑,我们这才追了上去。” “诺松空叶?”一旁听得入神的方栋梁重复了一句。 马成功笑道:“方叔,诺松空叶就是越南语缴枪不杀的意思,我小时候我爸没少给我讲他的光辉事迹。” 方栋梁点了点头,道:“老马是英雄,这个我们都知道。” 马平川却笑着道:“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说罢又有些伤感地道:“真正的英雄都躺在云南的烈士陵园里了。” 秦明东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奇峰收起纸笔,道:“马师傅,谢谢您。后面如果有需要,我们还会来找您的。”说罢起身对马平川敬了个礼。 马平川有点吃惊,但很快便明白他这是表达对为国征战过的老战士的尊敬,便直起身,也回了个礼。 李奇峰转头对马成功道:“马成功,你跟我出来一下。” 马成功有些诧异地看了看韩天明,韩天明当然知道马成功的意思,这会韩天明代表的是欧阳谨。便问道:“李大队长,我能一起去不?” 李奇峰看了看他,他从进来就一直没注意到这人,这会忽然看到,微微有些吃惊。 马成功却笑道:“我弟弟。” 李奇峰立马移开了目光,只说了句:“也一起来吧!”就向病房外走去。 通道尽头的阳台上,李奇峰摸出一支烟递给马成功,马成功却转手递给了韩天明。李奇峰有些无奈地又给他一支,然后自己也拿出一支,就着韩天明递过来的打火机点燃。 三人站了一会,都低着头默默抽烟,没有说话。 一直到一支烟抽完,李奇峰才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把手机递给马成功,道:“这是医生拍的你父亲的伤口。” 马成功拿过手机看了看,道:“手工制作的弩箭。不过伤口很浅,应该不是手工弩射出去的。” 李奇峰接过手机,又翻出一张照片,递给马成功道:“这是你到清江那天下午,在南河街发生的四死一伤重大刑事案件死者的伤口。” 马成功接过来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李奇峰接着道:“死者都是昆仑公司的人,其中死亡的四人是昆仑公司下属的必达保全公司的人,受伤的一个是南方公司人事部来清江公干的人员。” 马成功盯着照片道:“弩箭应该不是致命伤。” 李奇峰接着道:“箭头上涂了一种东南亚特有的剧毒,很难发现。” 马成功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李奇峰却摇了摇头道:“你父亲的伤口上没有毒。” 马成功却仍然看着他不说话,那意思是你这说话大喘气有意思不? 李奇峰接着道:“这次你父亲的事情可能是个意外。但这整件事的确和你有关,因为那个受伤的南方公司人事部的女同志,就是为了护送你的档案和身份信息而来的。最关键的是,经过技术鉴定,你的所有资料,都被拆开拍过照。” 马成功一怔,转头看向韩天明,韩天明只说了一句:“我马上汇报。”便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李奇峰却像是并不奇怪,只看着马成功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是谁,想在我的地盘上兴风作浪,我都绝对不会放过他。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马成功却并没有说话,只转身向楼梯间走去。 一直走到正在打电话的韩天明身边,他伸手按住韩天明的电话,沉声道:“告诉欧阳老师,把他找出来,否则我就要自己动手了。” 说完却没有回病房,而是径直向楼下走去。 第13章 我有一个好大哥 出了医院大门,马成功给郑春芳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先走一下。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知子莫如母。郑春芳当即便警告他不准惹事,还告诫他说人家刑警大队的李大队长都说了,案子已经有线索了,警察很快就能把那人逮住。又说李大队长虽然年纪不大,本事可大了去了,人又帅心又善,对老马和自己也很尊敬,你应该好好向人家学习学习,如此云云。 马成功一边随口应付道“好滴好滴,我一定向李大队长学习”,一边四处寻找自己的电瓶车,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电瓶车是和一堆共享单车放在一起的,急忙又四处寻找共享单车,却发现进门时看到的那停的乱七八糟的共享单车居然一辆都看不到了。 没办法,他只好跑到门卫室去问道:“大爷,请问早上停在这里的共享单车哪儿去了?” 门卫室里窗口上冒出来一个穿着保安服的老头,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然后用手指了指大路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共享单车都乱停,人城管的人都帮你们放那边去了。” 转头望去,只见大路边的公交车站旁果然停着一辆城管的皮卡车,一个城管正把堆放的乱七八糟的一堆共享单车往公交车站旁的共享单车专用停车点扔,而自己的“陆地之虎”就在皮卡上,那霸气的外观在一堆单车里格外显眼。 马成功暗叫一声“糟了”,对老头说了句“谢谢了大爷”便匆忙向公交车站跑去。 “兄弟兄弟,不好意思,那是我的车。”跑到公交车站台上,马成功一边掏出烟递过去一边指着车上的“陆地之虎”说道。 正将地上的共享单车扶起来的城管转过头来,是一个嘴角留着一圈淡淡的绒毛,脸上还带着几颗粉刺的年轻人。他看了看马成功,又看了看他递过来的烟,却并没有接,而是转头看向对皮卡车斗上吃力地搬着共享单车的中年城管道:“马队长......” 中年城管跳下车,拍了拍手上的灰,接过马成功的烟,道:“你知道不知道电动车也不准乱停乱放?都像你这样,城市环境怎么美化?清江还怎么创卫?” 马成功心想这创卫和乱停乱放有什么关系?面上却不敢造次,赶紧摸出打火机,有些狗腿地给他把烟点燃,赔笑道:“哥,我这不是着急的嘛!我老父亲受伤进医院了,我这刚搬完砖,就上赶着跑过来了。哦,对了,马哥是吧?我也姓马,就住在花园路。咱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城管抬头打量了一下马成功,只见他一头乱七八糟的卷毛末端还挂着汗珠,身上穿着一件领口磨的变了色,胸口还残留着几道知不道什么污渍的黑色圆领t恤,下身是一件尺寸明显有些大的大花裤衩,脚上还蹬着一双脏的看不出颜色的人字拖。 收回目光,城管没有管笑容满面的马成功,只对这皮卡努了努嘴,道:“自己去弄下来吧?我们把你这车抬上去可费了老鼻子劲了。” 马成功一叠声地道了谢,上车就去抬自己的“陆地之虎”,却发现这车起码有两三百斤,直接扔下去肯定不行。转头看了看,却见两个城管又开始把扔在地上的共享单车一辆辆扶起来,推到专用停车点的卡位上去停好。 马成功四下看了看,发现车斗里有个备用的轮胎,当即用脚将轮胎踢下皮卡,正好落在车后两三米远的地方,然后骑上车,拿出钥匙插上去启动了车,捏着后轮刹车将电门开到最大,两手一用力,只见车子猛地立了起来,接着他松开刹车,只见“陆地之虎”以后轮为支点,竖立着向前冲去。 下一秒,“陆地之虎”的后轮就落在了轮胎的外边缘上,连车带人都向上弹了一弹,紧接着马成功身体前倾,“陆地之虎”前轮落下,轻轻地停在了地上。 公交车站台上的人都一起鼓起了掌。 马成功向公交车站台上抱了抱拳,却见一脸寒霜的林静正冷冷盯着自己。 朝她点了点头,马成功下车将轮胎放回车上,又从车尾箱里拿出头盔戴上,正准备启动车,却听林静忽然道:“这车是你的?” 马成功心说要遭。 林静一开口,他立刻便察觉到老妈给自己找的这个“相亲对象”,就是前天晚上“钓鱼执法”的那个女警。只是今天她的脸上没有画那些乱七八糟的妆,倒是显得十分清秀靓丽。脑后梳着一个马尾辫,黑亮而浓密的头发蓬松得藏得下一只松鼠。她没有穿警服,而是穿着一件素花的连衣裙,裙下露出一双白皙粉嫩,但明显长期锻炼而显得十分紧致的双腿,脚上套着一双平底的运动鞋,身上背着一个小小的绿色坤宝。身高大概有一米六五,玲珑剔透,身姿挺拔,加上神色冷峻,倒显得英气十足。 当即也不说破,只笑道:“是我的,昨天刚在顺河街的电动车专卖店买的。” 见林静没有说话,马成功又道:“那林警官,你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还没等林静反应过来,便一拧电门,像是落荒而逃似得绝尘而去。 林静见马成功一双贼眼盯着自己的小腿转来转去,心中不由得大怒,但马成功却一溜烟跑了。正准备去追,却不料身后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年轻女子对她叫道:“小静,你碰到朋友了?” 这个女人是林静从小到大的同学兼朋友兼死党郝婷婷,是清江电视台的记者。郝婷婷的母亲郝红艳和林静的母亲是老同事,早先都是清江大学附属中学的老师。只是郝红艳“教而优则仕”,一路提拔到了江湾区区委书记的位置上,郝婷婷家也从清大附属中学的教职工小区搬到了区委大院。而林静的母亲则一直留在学校教书,现在也已经是清江大学附属中学的校长了。 郝婷婷和林静的友情则并未受到郝婷婷家搬走的影响,从小到大两人就是好朋友,一有空就约着逛街聊天。不过今天两人却不是来逛街的,而是来看望林静住院的父亲的,谁知刚下公交车就看到了前晚从自己手上跑掉的那个“老嫖客”。 听到郝婷婷询问,林静却道:“不是,是一个刑满释放犯,我看他是不是在干坏事。”说着却拿出电话,拨通了秦明东的电话,道:“秦所,我可以确定,那个马成功就是前晚上的那个老......”顿了顿,她看了一眼已经走到身旁的郝婷婷,接着道:“他骑的就是一辆白色的电动赛摩,技术还很好。” 秦明东当然知道那个凶手肯定不是马成功,毕竟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今天早上在棉纺厂小区行凶的那个“越南人”嫌疑更大。不过他也不能打击年轻人的工作热情,便含糊地道:“好的,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上来?我已经在你爸病房里了,你妈也到了。” 林静见秦明东对自己的发现并不上心,不由得叹了口气,便说自己马上到了。放下电话她才想起,刚才那个“老嫖客”叫自己“林警官”,他怎么知道自己姓林的? 郝婷婷见林静又是打电话又是若有所思的模样,笑道:“小静,那个刑满释放犯挺帅的,能介绍给我认识吗?” 林静惊异地望着她,随即噗呲一声笑出了声,边笑边说:“你管这叫帅?” 郝婷婷笑道:“英雄不问出处。你没觉得他那手轮胎停车挺帅的吗?像个骑着白马的骑士。” 林静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们这些文艺女青年,脑子里不知道怎么想的?但凡是你们的三观能正常一点,我们警察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郝婷婷伸手打了她一下,两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医院。 到了住院部,两人坐着电梯一直升到了顶楼的高干病房区。下了电梯,一路走到最里面的特护病房,门口一个身穿黑西装,腰杆挺得笔直的平头小伙伸手拦住了他们。 郝婷婷有些无奈地拿起包边翻工作证边抱怨道:“每次见林叔叔阵仗都这么大。”林静一边掏出工作证交给小伙一边笑道:“我还是他女儿呢,还不是一样。” 一个穿着衬衣裙裤,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中年女人从里间走出来,笑着对门口的小伙道:“是我女儿和老同事的女儿。” 小伙子礼貌地回答道:“好的江校长。”手上却仍然将两人的工作证翻开,仔细查看了一遍,然后才让到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郝婷婷叫了声“江阿姨”,过去扶着她的手臂笑道:“江阿姨您还是这么青春靓丽,那什么,比书里那天山童姥也不遑多让。” 江明月伸手打了她一下,道:“婷婷你这小嘴叭叭叭的,就会逗你江阿姨开心,哪像我家静静,跟她爸学的老气横秋的,随时都一副别人借了他谷子还了他糠似的。” 身后的林静撇了撇嘴,学着他妈说话的样子扭了扭,看的门口一脸严肃的黑衣小伙嘴角都咧了开来。 走进里间,却见一个头发花白,气质却十分儒雅的老人躺在床上。秦明东正坐在床边削苹果,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江明月走进去说道:“世杰,静静和婷婷来了。” 林静走上前去叫了声“爸”,又对秦明东道:“秦所,刚才......” 林世杰看到林静,面色柔和了起来,看到郝婷婷,面色却又变了变。正要说话,却听跟进来的江明月说道:“没大没小的,这又不是在单位,叫什么秦所?” 秦明东抬起头笑道:“叫什么无所谓。” 林静却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了声:“小姨父。”接着又说道:“刚才我真看到......” 秦明东却将手上削好的苹果递给林世杰,道:“姐夫,你就是太劳累了,好好休息两天就好了。”说着还对林静使了个眼色。 林静转头看了看江明月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明白过来,赶忙走到床边坐下,拉着老人的手道:“爸,你感觉怎么样?” 林世杰笑着摆了摆手,道:“你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不要听你妈的,咱爷俩用不着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反正这两天我闲着也是闲着,你和你小姨父有什么事就直接说,说不定我还能给你参考参考。” 林静侧过身悄悄地对林世杰竖了个大拇指,回头看了看她母亲,却见江明月撇了撇嘴,那模样和林静耍小性子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秦明东笑了起来。他知道如果这世界上有能降得住林静的人,那一定是江明月。而能降得住江明月的,便只有自己眼前这位林世杰林院士了。 虽然林世杰这么说了,可秦明东不能不懂事啊! 当即便笑着岔开话题,转头对江明月道:“姐,你不是说让我留意有没有合适的人给小静介绍个对象吗?我倒是看中了一个。” 江明月瞪了林静一眼,道:“我只是转告世杰的话,条件就两个:一,男的,二,活的。” 正在吃苹果的林世杰被呛了一下,林静赶紧拍着他的背道:“爸,我就知道我妈又曲解您的意思了。” 林世杰看了看正在翻白眼的江明月,边咳边抚着胸口顺了顺气,这才笑道:“其实也差不多意思。我说咱家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你爸十八岁以前还不是乡下的一个泥腿子?只要身家清白,对你好就行了。当然,如果有一技之长,能保护你就更好了。比如军人、警察,练武术的什么的。” 江明月却没好气的道:“现在什么年代了,你以为还是你当初从米国回国的时候?到现在总认为有人要害你女儿?我看你这就是被害妄想症。” 林世杰笑了起来,道:“也是,现在都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那些米国特工可能早就把我忘了。” 笑了几声,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我大哥昨天来看我,我给他说静静的个人问题还没解决,想找个能保护她的人。他说他的关门弟子从系统里退休了,现在调到清江的国企工作了,小伙子家也是清江的,父母都是国企员工退休。个人能力更没的说,空手打七八个人没问题,他先去征询一下小伙子的意见,如果可以的话就让他和静静见一面。” 林静有些抓狂地道:“爸,你们这是干什么啊?难道你们真以为我嫁不出去吗?” 江明月却冷笑道:“你爸那个什么大哥,我都从没见过,每次来见你爸都神出鬼没的,我都怀疑到底有没有这个人。” 林世杰却道:“我这大哥是隐蔽战线上的人,本事大得很。他又特别擅长化妆,昨天来就是化妆成医生来的,门口的小常都没发现。你们知道吗?当初我要从米国回国,被特工追杀,就是他带着我转道欧洲,又化妆从阿姆斯特丹上了一艘运石油的货船,绕了半个地球才回到祖国。他那手飞刀,啧啧啧,当着我的面一次射出去三把,射中了三个拿枪的特工。就是从那时起我才知道古龙写的小李飞刀例不虚发,也不全是小说家言。” 见林世杰望着天花板回忆往事,林静忍不住说道:“爸,你吹的这么神,我都快相信我妈说的,你是幻想有这么个大哥了。” 一旁的郝婷婷笑道:“林叔叔,你说的这些,我能写成小说吗?” 林世杰看了看郝婷婷,却摆了摆手,道:“婷婷,你知道我的事是保密的。” 郝婷婷伸了伸舌头,不再说话。 却听林世杰又道:“你回去的时候给你妈妈带个好,另外帮我带句话,让她有空还是去老吴的墓地看看,毕竟夫妻一场。” 郝婷婷脸色黯淡了下来,点头道:“我会带到的,林叔叔。” 第14章 忽然就变成了穷人 马成功回到汽修厂,却只看到张良坐在车棚里玩手机。 一问才知道昨天陆子明和李成武昨天去办营业执照并不顺利。按陆子明的意思,是让马成功来当法人,可是马成功没有身份证,他又不愿意自己来当法人,李成武更是不愿意。哥俩商量了好一阵,便约了工商局的龚局长今天中午吃饭,看能不能先开业,后面再补办。因为昨天马成功回来的晚,再加上马成功的态度早已明确,就是要当个甩手掌柜,因此陆子明便没有告诉他。 又问陆小妹哪里去了,说是去学校参加什么活动去了。 马成功站在院子里想了想,问张良:“街面上什么人消息最灵通?” 张良直起身,道:“马哥你问哪方面的消息?” 马成功也不瞒他,直截了当地道:“找人。” 张良笑道:“那就是道上的消息嘛!对面七哥以前就是道上的,这事儿得问他。” 马成功转身就走,却又忽然停住脚,回身道:“你吃饭没有?今中午就在对面吃了。” 张良应了一声,两人便出了门,直奔街对面的“白老七小食店”。 进了店,一眼便看到正坐在柜台边抽烟的白老七,柜台里却坐着一个打扮土气长相一般但胜在年轻的女服务员。 看到两人进来,白老七抬头望了望柜台后的挂钟,见还不到饭点,便站起身,边掏烟边道:“马哥,有事?” 马成功点了点头,和张良走到角落里的桌子前坐下。 白老七跟了过去,递过一支烟,回头对那女服务员道:“倒一壶茶,拿点花生毛豆过来。” 等他坐下,马成功才道:“七哥,找你帮着找个人,私下进行,信息费你开个价。” 白老七却低下头吸烟。 张良道:“七哥,马哥第一次找你帮忙,痛快点。” 白老七抬起头看着马成功道:“是为了今天早上老棉纺厂小区的事吧?听说这事刑警大队接手了。马哥,我劝你不要去趟这趟浑水。” 马成功笑了笑,看着白老七的眼睛道:“我老爹肩膀被那王八蛋给戳了个洞。” 白老七也盯着马成功,半晌都没有说话。忽然,他却展颜一笑,道:“我就知道马哥也不是一般人物。”顿了顿,他又道:“既然马哥在我白玉兰村落户了,那就是自己人。现在伤到了老爷子,当然就是看不起我白玉兰村,也就是看不起我白老七,这事当然也就另当别论了。” 马成功正想表扬一下他逻辑满分,白老七却又转头对正提着水壶端着盘子过来的年轻女人道:“小琳,给你哥打个电话,让他放出风去,就说花园路的白老七要找今天早上在老棉纺厂小区伤人的那条过江龙。” 那叫小琳的年轻女人应了一声,放下手上的东西就到后面去了。 白老七给马成功倒了茶,解释道:“小琳他哥是在酒吧街讨生活的,以前在温哥的酒吧里当酒保。后来温哥当道道去了,他就跟了雷吉祥。”像是想起了马成功不是道上的人,他又解释道:“温哥就是温如玉,以前酒吧街的大哥,在清江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雨霖铃以前就是他的。不过他不是混社会的,和你一样,也是清江分公司的干部。” 马成功笑了笑,他哪里不知道国内这些干工程的,不管国企民企,天天在工地上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其实也就只是挂了个光鲜的排面,行事作风和黑社会差不多。 正想着问问白老七什么时候有消息,马成功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随手便挂掉。谁知下一秒,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号码。 马成功接通电话,抢先说道:“我不买石油,不买黄金,也不买基金和股票。对了,我在公安局刑警大队上班,我叫李奇峰。” 电话那头沉默了。 正准备挂上电话,却听电话里一个清丽的女声冷笑道:“马成功,你到化工学院去一趟。现在,立刻,马上。” 说完电话便挂了。 当那个声音响起,马成功立马就知道是谁了。一想到那个面容清秀但却异常严厉的女人,他不由自主得打了个寒颤。 想了想,马成功站起身对张良道:“你中午就在这儿吃,记得给老陆他们带菜。”说完又对白老七拱手道:“不好意思了七哥,领导找我,怕是有急事,改天我请你喝酒。” 白老七眯着眼看了马成功两秒钟,见他手势做的很老道,便也站起身拱手道:“马哥你有事就先走。” 看着马成功的背影,白老七悠悠地道:“张良,咱这个马哥不是一般人啊!” 一头雾水的张良道:“七哥你说什么?” 白老七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向厨房走去,边走边自言自语道:“海外回来的?双花红棍以上?难道是个二路元帅?又是一条过江龙?呵呵,有意思。” 马成功倒没有白老七想的那么复杂。他只是顺手做了个比勒陀利亚的洪门堂口里常用的手势而已。当然,在非洲的时候,他也算是洪门中人,甚至还是个香主。 清江化工学院在清江城北三十公里的窦水关镇,从清江最南边的花园路过去,怎么也要一个多小时。 不过马成功当然知道电话里那个自己其实可以称之为师姐,现任外勤总部政治部甄别科科长的范思怡。她叫自己去的地方也根本不是化工学院,而是距离化工学院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藏在一个小山坳里的原三线企业9211厂,现在的清江大学国家保密学院。 一路上,心情忐忑的马成功将“陆地之虎”开到了最大速度,生怕去晚了让范思怡不高兴。毕竟系统内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这个“小师姐”是出了名的“狠辣”,在她手上被定为“违规”,甚至被禁足的退休外勤两只手翻两番都还数不过来。 到了窦水关镇外,马成功在一家挂着“电瓶车专修”的小店外停下。 下了车,他对迎上来的一个穿着皮质全身围裙,上下都脏的不成样子的年轻人道:“帮我充上电,我下午来取。”说罢摸出一百块放在店门口的桌子上,然后迈步向着店旁的一条小路走去。 沿着小路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又从田埂上跳上一处堡坎,沿着一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小路上了面前那百十来米高的小山。随着山形绕了十几分钟,马成功停下脚步,在一棵大树后看了看山下的柏油公路。 只见柏油公路上静悄悄的没有一辆车。 他放下心来,下山来到公路上,沿着公路走了一百来米,纵身跳到了路肩下的排水沟上,又沿着排水沟走了几十米,前方出现了一片桃林。 穿过桃林,一眼便看到了前面那足足有两层楼高的围墙。 马成功嘿嘿一笑,低头沿着围墙走了几米,果然看到一条一米来深的排污渠,只是现在还没到雨季,排污渠是干的。想都没想,他一跃便跳下排污渠,弓着身子钻进了围墙。 几分钟后,马成功的身影出现在了一栋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常见的苏式筒子楼后的排污渠中。 马成功停下脚步,蹲下身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 周围一片寂静,偶尔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响起。马成功这才爬上排污渠,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正准备迈步向前,却听身后一个声音忽然道:“小伙子,你来偷东西啊?” 转身一看,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头手里拿着个小收音机,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马成功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道:“老霍,别这样。虽然当初你把我整到非洲去,但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我那个高大威猛、英俊潇洒,有时候还清秀靓丽、风姿绰约的师傅。” 老头看了看几秒钟,忽然站起身道:“不对呀?小马,我记得你当初风险辨识课没及格啊!你怎么猜出是我的?” 马成功没有理会他,转身向着筒子楼走去。 老头紧走了两步,跟上了马成功的步伐,边走边说道:“小马,当初把你发配到非洲去的真不是我,是范忠明那个老王八蛋。” 马成功站住脚,冷笑着道:“霍国强就是范忠明,这事儿整个保密学院......不,整个系统都知道。别跟我扯什么两个人格,你要真的精神分裂了,你就应该在精神病院,而不是在这里装神弄鬼。” 老头也站住脚,看着马成功嘿嘿一笑,道:“这都被你猜到了。不过范忠明那个老王八蛋很久没出来了。现在我是老霍,是你正儿八经的师傅。” 马成功冷哼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霍国强却没有跟上去,在后边叫道:“小马,你还没女朋友吧?我告诉你啊,黑姑娘可不算哦!我准备给你安排一个,作为范忠明那个老王八蛋整你的补偿。你知道他整你其实就是在整我......” 马成功像是对霍国强的话充耳不闻,大步走进了筒子楼。 一路来到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没有任何标识的房间,马成功才站着脚,伸手敲了敲门,然后立正大声说道:“报告,外勤退休人员马成功前来接受甄别。” 等了几秒钟,门里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马成功又大声重复道:“报告,外勤退休人员马成功前来接受甄别。” “嘎吱!” 隔壁的门开了,欧阳谨走出来道:“这里。” 马成功一愣,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转身跟着欧阳谨进了房间。 欧阳谨在桌后坐下,然后指了指桌子前的一张椅子,道:“坐吧!” 马成功规规矩矩地坐下,腰杆挺的笔直,眼观鼻鼻观心。 欧阳谨翻开面前的一份文件,边看边说道:“这次找你来是代表组织对你的安置情况进行谈话。” 马成功正色道:“欧阳主任,作为一名退休人员,我有义务帮助组织了解我在退休前的工作情况和目前的思想状态,请放心,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欧阳谨抬头看了看他,只见他一本正经地看着眼前的桌面,像是那桌面上有花一样。 “不不不。”欧阳谨道:“甄别工作是政治部的事。我只是因为这段时间都在清江,所以组织上委派我暂时作为你的监护人,主要也不是监视你,是为了帮助你尽快融入社会,争取早日成为一个普通人。”她想了想,又道:“毕竟你已经为国家做出了贡献,现在你得到的待遇都是你应得的。” 马成功道:“报告欧阳主任,那都是我应该做的。比起那些牺牲的同志,我所做的微不足道。” 欧阳谨面色严肃起来,看了他几秒钟,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向椅背上一靠,有些玩味地道:“你是在提醒我在你主持非洲工作期间,非洲没有牺牲一名同志?” 马成功却继续道:“那是我运气好。” 欧阳谨忽然站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楼下正拿着一朵花的霍国强也正好在此时抬起头,看到欧阳谨,他脸上立刻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轻轻笑了笑,欧阳谨转过身,又面色如常地对马成功道:“你师傅在楼下给我施压呢!他有十几个徒弟,现在就剩下你和政治部的范思怡了。” 马成功身形微微一动,却又立刻坐得笔直。 欧阳谨忽然又严肃起来,道:“马成功同志,由于你在非洲工作期间的表现和所立下的功勋,上级决定授予你一级模范勋章和一等功奖章,近日将会有高级别领导前来为你授勋。” 马成功又一怔,但立刻便站起身,庄重地对欧阳谨敬了一个礼。 欧阳谨也站直身体回了礼。然后回到座位上坐下道:“坐下吧。我现在给你说你在清江生活和工作的注意事项。首先就是,为了你的安全,你在非洲所赚取的所有产业和财富,都不允许在国内使用。” “这......” 马成功一愣,随即面露不忿道:“为什么?” 欧阳谨微微一笑,道:“因为在你离开非洲的当天,暗网上就出现了针对你的悬赏,人头金额是三千万美元,其中提供可靠消息一百万一条。” “我尼玛!” 刚坐下来的马成功叫嚣着跳将起来。 看着原形毕露的马成功,欧阳谨笑了笑,道:“我们内部也正在排查,看是谁走漏了你离开非洲的消息。你在非洲的话,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毕竟你凶名在外。” 马成功平静了下来,坐下来道:“欧阳老师,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变成了穷人?” 欧阳谨有些诧异,但想到马成功在非洲所干的那些事,便又觉得他不在乎生死只在乎钱财这种思想是理所当然,便摇了摇头道:“国内的物价水平并不高,再说你进的是央企,待遇是很不错的。当然你也要认真工作,你现在是一个普通人,不能再把自己当成特工。像炸人家油轮,刺杀跨国公司高级管理人员这种事你不能再做。而且你如果违法乱纪的话一样会接受法律的制裁。” 欧阳谨又道:“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我的话说完了。至于你是否还需要进行甄别,只有等外勤总部的通知。当然,在监护期间你有什么问题和困难也可以随时找我,我的电话号码就是小范打给你的那个。但是你要注意,你和我的联系很可能暴露你的身份。” 见马成功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像是根本没听进去她的话,欧阳谨只好提醒他道:“你可以走了。” 马成功站起身又敬了个礼,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身道:“欧阳老师,我可以加您微信吗?有些问题想要问您。” 欧阳谨愕然,但还是回答道:“我不用微信,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就问。” 只见马成功一本正经地道:“欧阳老师,我想问问您用的什么化妆品,能在五十多岁的年龄看上去只有三十几岁?我想给我妈也整一套。” “啪!” 欧阳谨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了身。 却见马成功已经拉开门一溜烟跑了,边跑边还说道:“祝欧阳老师青春永驻,美丽常在,魅力永存,一统江湖......” 第15章 你出名了 原路回到了镇外的电瓶车修理店,跟修理小哥取了车,正准备出发,电话却又响了,又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这次马成功不敢造次,接通了电话,里面传来了白老七的声音。 “马哥,那小子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在北门。按道理应该是往窦水关去了。”白老七道。 道了谢,马成功把头盔戴上,把车掉了个头,刚跨上车,却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摸出手机给韩天明打了个电话。 电话通了,韩天明那边声音很嘈杂,各种口哨声、叫喊声不断。 “哥,我们搞活动呢!什么事?”韩天明大声说道。 马成功道:“你走远一点说话。” 过了一会,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韩天明的声音传来:“哥,马叔和郑阿姨还在医院,我等会去接他们,你有什么事说吧!” 马成功道:“那小子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北门,北门出去只有一条路,就是往窦水关。窦水关这边是农村,就一个化工学院,所以我怀疑他是来交流的越南学生。” 电话那边韩天明沉默了几秒钟,说道:“哥,这事儿你最好不要管,我会想办法把他揪出来的。” 马成功想了想,道:“行,我信你。有什么线索不要轻举妄动,先给欧阳老师汇报了再说。” 韩天明道:“我知道了,哥。对了,郑姨说明早咱们都不要安排事情,她有安排。” 马成功有些纳闷,但并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郑春芳晚上肯定会给自己打电话的。 挂上电话,马成功又将车头调转,向着清江而去。 韩天明放下电话,心里却是一宽。他在大二时被选中参加了保密学院的特训班,因为表现实在优秀,已经提前结业了。其实从去年暑假起,他就已经在清江国安局综合情报科实习,毕业后大概率会进入这里进行综合情报分析工作。 事实上在特训班的时候,他就已经或多或少从老师们口里听到了关于马成功的一些传闻。他这个国内代号叫“玉面狐狸”的马哥可是大大的有名,系统内给他的绰号有“特工之王”、“敌人的噩梦”之类的。而敌人给他的绰号是“黑眼宙斯”,也有叫他“黄祸”的。至于他在非洲的传说更是不胜枚举,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说他霸道蛮横,毫无绅士风度,而且睚眦必报,手段毒辣,在西方非洲情报网里是能“止小儿哭”的存在。 因此在听到马成功说有了线索不要轻举妄动,先给欧阳谨汇报的时候,韩天明便明白马成功清楚自己回国后的身份已经转变,不会因为马平川受伤而凶性大发。 放下电话,韩天明看了看不远处的运动场,那里正在进行一场清江大学留学生和化工学院院队的足球比赛。 这场比赛正是作为化工机械系学生会副会长和化工学院学生会体育部干事的韩天明临时组织的。 当听到马平川笃定地说那小子是越南人后,韩天明就想到了清江市区里的年轻越南人虽然不好找,但清江大学里东南亚来交流学习的学生可不少,虽然没有从越南来的留学生,但不管是泰国、缅甸、老挝还是柬埔寨,越南裔可不少。 于是他临时和院学生会的人交流了一下,说为了活跃院内的足球运动氛围,为一再失利的中国男足鼓劲加油,同时也是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六一”儿童节,这一清江大学传统欢庆项目,计划组织一次中外足球对抗赛。 院学生会体育部那个辽宁籍的会长一听就上头了,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将除了保密学院之外的清江大学四个校区里,正因为周末无所事事而四处惹是生非的的留学生们全部召集齐全了,还要求各个专业都必须派人来观赛,甚至还通知了清江大学附属中学学生会,势必要让清江大学体育场那五千人的观众席全部坐满。 韩天明负责组织比赛和后勤工作,他不但让化工机械系学生会的干事们从四个角度对比赛进行了全程录像,还对每一位参加比赛的队员都进行了单独拍照,美其名曰是赛后印制球星卡作为纪念品发放。 他的逻辑是这样的:既然身手很好,那平常一定经常锻炼。如果在棉纺厂小区出现的那个年轻人是在清江大学的留学生,那他一定是体育积极分子,毕竟学生时代谁不想在运动场上博取异性的欢心呢?而韩天明为什么会选择足球项目?因为东南亚那些人对足球的疯狂程度是吃饱了饭的中国运动员和中国人民都难以理解的。 事实证明韩天明对了。 国际队里除了几个欧美国家的交换生和从非洲来的一群黑哥们,还有七八个东南亚留学生。东南亚留学生中有两个身高一米八左右,其中有一个是速度奇快,技术出众的前锋,还有一个是动作有些笨拙,连大脚都不会开的守门员。 但以韩天明这个自小踢球,从小学到初中都是清江少年宫足球队主力队员的眼光看过去,哪里看不出那个守门员是在“放水”。 在那个守门员“黄油手”又丢了一球以后,一个英国来的交换生后卫终于忍不住了,上前喝骂道:“阮文勇,你他妈会不会守门,不会就赶紧下去。” 被叫做阮文勇的守门员两手一摊,道:“约翰,你闹啥咧?我本来就不会踢,你们非要我守门,丢球又怪我。” 场边的人都被两人的对话逗笑了,因为约翰用的是东北口音的普通话,而阮文勇则是一口不太标准的河南话。 众人的笑声却让约翰兴奋了起来,他对场边的一个漂亮姑娘做了个飞吻,道:“美女,留个微信。” 那姑娘脸一下就红了,旁边的另一个姑娘甩了他一个白眼,大喊道:“你脸上毛太多,我们不喜欢猴子。” 约翰气急败坏地举起手在自己脸上挠了两下,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场边神秘地一笑,道:“我待会下场就去刮脸。” 众人又大笑起来,这边阮文勇却已经被一个小黑换下了场,坐在场边喝水。 韩天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一瓶运动饮料递给他。 阮文勇回头看了韩天明一眼,有些生硬地道:“谢谢。” 然后却站起身,向着宿舍楼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韩天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拍阮文勇肩膀的时候,看到阮文勇的肱二头肌猛然收缩了一下,练过散打或是自由搏击的人都知道,那是准备出手的前兆。 球赛还没结束,韩天明已经拿到了阮文勇的资料。 阮文勇,二十二岁,缅甸仰光大学国际学院交换生,在清江大学化工学院食品工程专业学习。 “姓阮?”韩天明看着手机,嘴角露出了笑容。他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拨通了欧阳谨的电话。 “欧阳老师,我想查一查化工学院食品工程专业一个叫阮文勇的学生。对,我怀疑他就是今早出现在棉纺厂小区的那个越南人。对,他应该和我哥的档案被拍照有关。”韩天明静静地说道。 挂上电话,韩天明不动声色地走到食品工程宿舍楼前,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下站定,摸出一支烟抽了起来。 过了一会,只见已经洗过澡换了衣服的阮文勇下了楼,径直向着球场走去。 树荫下的韩天明扔掉烟,转身向校门口走去,边走边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先走了,球赛的事情让系里几个干事收尾。 走到校门口的车棚里推了自己的电瓶车,正准备上车离开,却见一辆白色的敞篷宝马车从身边经过。开车的人他认识,是化工学院精细化工专业大二的学生李啸南,清江有名的“衙内”。 可是副驾驶坐的却是阮文勇。 宝马车开出校门,一溜烟地开走了。站在校门口的韩天明却眯缝着眼望着宝马车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 马成功没有回花园路,而是先去了中心医院。 病房里郑春芳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看到马成功,笑着说正好天明说要晚一点,就来了你这个壮劳力。 马成功说可不是嘛!天明在学校搞活动呢,你给他打个电话,叫他直接回家。 马平川倒是没说什么,只起身跟方栋梁打了个招呼,又安慰了两句还不能说话的刘大姐,然后还叮嘱了黄伟博注意照顾下没人陪护的刘荣芳,说明天就安排退休小组的人轮流来看护。 这才转身对马成功娘俩说走吧! 下了楼,马成功叫了个出租车,把两个老同志送上车。这才把碗盆什么的一包捆了放在电瓶车后座上。 一路到了棉纺厂小区,远远的却看到一群人堵在了门口。 马成功赶紧骑了过去,却见一台摄像机正怼着马平川的脸在拍摄,旁边一个拿着话筒的年轻女人正在对他说着什么,一旁站着的是规规矩矩地穿着一身保安制服,正兴高采烈地举着手里的钢叉的老魏。 下了车,马成功站在人群后,只听那个年轻女人转过身,对着摄像机声情并茂地道:“观众朋友们,这里是清江民声,我是记者郝婷婷。从刚才的采访中,大家可以知道,当时的情况是多么的凶险。而我们的老马师傅和老魏师傅,以及老棉纺厂小区的各位工人师傅们,在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受到威胁的时候,挺身而出,奋不顾身地与坏人坏事作斗争。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老马师傅只是一个普通的退休人员,老魏师傅只是一个普通的保安师傅,但是他们是广大清江人民奋进新时代砥砺新征程的缩影......” 马成功看了看马平川,只见老马一脸淡然,反而一旁扶着他的郑春芳兴致很高,一个劲儿地跟围观群众们说着自家老头的光辉事迹。终于等到那个女记者说完,赶紧把车推过去,对马平川道:“爸,我先把车骑进去,再来扶您。” 正在收拾话筒的郝婷婷一眼便看到了上午见过的那个“刑满释放犯”,而这个人居然是越战英雄,转业军人老马师傅的儿子,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同时又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新闻切入点,比如老子英雄儿子狗熊之类的。 想了想,她转身对摄像道:“小楚先别关机器。” 说着拿着话筒上去对马成功道:“请问您是老马师傅的儿子吗?我想采访一下您,请问......” 马成功转过头看到摄像机,立即扭过头,没有理会郝婷婷,骑着车一溜烟进了小区。 郝婷婷一愣,回头却见郑春芳笑眯眯地对着摄像机说道:“对呀对呀,那就是我儿子马成功,身高一米八一,大学本科学历。刚从国外回来,在昆仑公司清江分公司上班,是正式工、在编干部。身体健康,为人正派。对了,他还没结婚,我正寻思着给他找个媳妇......” 马平川拉了拉郑春芳,小声道:“你不是已经跟小林说了明天相亲吗?” 郑春芳转头瞪了他一眼,小声道:“你知道个屁,广泛撒网重点培养,万一小林不愿意呢?” 郝婷婷愣了愣,不过很快就明白了他们口里所说的“小林”就是林静,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林静会说马成功是“刑满释放犯”了。 她当即笑着对郑春芳道:“阿姨,要不我们接着采访一下您的儿子,顺便也给他做个征婚广告,您看怎么样?” 郑春芳一听就高兴了起来,道:“那感情好。” 正说着,却见马成功已经将车停在了楼洞前,返身走到大门口,看到郝婷婷正扶着郑春芳,不由一愣,随即却听郑春芳对他道:“成功,电视台的记者要采访你。” 马成功看了看摄像机上的红灯,举手遮住脸,对郑春芳道:“妈,您扶着爸先上去。”看到两人上了楼,他才转身对郝婷婷道:“对不起,请把机器关了,我不接受采访。” 郝婷婷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马成功举手遮住脸的动作,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已经认定这个人就是个社恐加摄像头恐惧症患者,怪不得找不着媳妇。 马成功却忽然伸手将摄像机的电门关上,摄像师大怒,道:“你干嘛?” 郝婷婷愣住了,他没想到马成功会忽然出手。正想上前,却听马成功道:“根据民法典第九百九十条,公民有人格权。包括生命权、身体权、健康权、姓名权、名称权、肖像权、名誉权、荣誉权、隐私权。第九百九十一条,人格权受法律保护,任何组织或个人不得侵害。” 他顿了顿,道:“所以,我请你们尊重我的权利。我不接受你们的采访,谢谢!” 说完转身上楼去了。 郝婷婷一时气结,她没想到马成功会不接受采访,更没想到他会用教育的语气跟自己讲《民法典》。自己所做的节目经常会曝光一些不公平的社会现象,维护老百姓的权益,所依据的不就是《民法典》吗?再说了,记者可是有自由采访权的。 想到这里,她对着马成功的背影得意地道:“马成功,你出名了。” 第16章 干掉他 李奇峰将车停在市委大院门口的专用停车位上,下车先打开后座上的门,正准备牵儿子李俊瑞的手,小屁孩却自己一蹦就跳下了车。 到后备箱拿下来一个大盒子,看到副驾驶上的柳新燕还在对着遮阳板上的化妆镜抹口红,李奇峰不由得催促了两声。 柳新燕下了车,笑道:“我是公众人物,不得注意形象啊?再说了我出门就代表了爸爸的脸面,那不更得注意了?” 李奇峰闻言皱了皱眉。他的妻子柳新燕是清江电视台收视率最高的节目《时政快评》栏目的主持人,当家花旦,妥妥滴电视台“一姐”。当然,谁都知道柳新燕能当上这个“一姐”是沾了她的公公李思源的光。毕竟李思源是现任清江市的常务副市长,据说还是下一任市委书记的有力竞争者。 两人是通过电视台的老台长詹向前介绍结婚的,到现在儿子李俊瑞已经四岁了,小名叫君君,在市委机关幼儿园上中班。他也是李思源的老伴,原望江税务局副局长陈坤的心头肉。 李思源给家里定的的规矩是不管工作再忙,每周六所有人都必须要回家吃晚饭。这个规定不光是针对他两个儿子,还有他的弟弟李思成。毕竟从李思成上小学的时候两人的父母就离开了人世,李思成其实是大他十几岁的李思源一手带大的,俗话说长兄如父,李思源对待自己这个弟弟其实也就跟另外一个儿子差不多,甚至关爱的更多一些。 走到李思源居住的小楼前,柳新燕看到门口停着一辆老式帕萨特,撇了撇嘴道:“凭什么叔叔的车就能停在这儿,我们却只能停在门口的车位上。” 李奇峰没有理她,一手拿着盒子,一手牵着李俊瑞,对早已站在门口的保姆秦阿姨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她,道:“给小琳的。”说完也不管秦阿姨一个劲儿的道谢,就径直进了门。 一进门,便看到李思源和李思成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李奇峰赶紧走过去叫道:“爸爸,我回来了。”转头又对李思成道:“叔叔好。” 李思源今年才五十六岁,作为副厅级干部,这个年龄还属于年富力强的那一类。他点了点头,道:“坐吧!”又对跟着进来正叫李俊瑞叫人的柳新燕道:“带君君去后院去玩吧,他奶奶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 柳新燕见李思源兄弟两个一脸严肃,知道他们正在谈事情,便答应了一声,带着儿子到后院去了。 李奇峰搞不清楚状况,只是见到李思成手上的烟快要燃尽,便拿出烟递给李思成。却见李思成接过烟点燃,埋着头吸了一口道:“哥,我觉得我在清江公司干的挺好的。” 李思源却看了一眼李奇峰,接着道:“好什么好?匡山虽然是县级市,但那里上个世纪就是工业百强县,你去当这个副市长对你以后的发展是很有好处的。”说完他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杵灭,又说道:“就是因为你在企业干的好,我才举贤不避亲,省委领导对我的这个举荐也很满意。这事就这么定了。” 从两人的对话里李奇峰听出了个大概,原来是李思源是要叫李思成去清江隔壁的永宁市匡山县交流任职。 现在很多国企央企的干部到地方政府去交流任职,任职期满,干得好就留在政府,干得不好或者自己有强烈意愿的就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李思源给李思成争取的是副县级职务,也就是副处级,相对于李思成在清江分公司里的正科级要高半块。而以后就算是李思成不愿意从政,回到昆仑也必须升到副处级,实在是进退都有利,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很多国企央企干部挤破脑袋也要争着去交流任职的原因。 李奇峰当然也能理解自己这个叔叔为什么不愿意去交流任职,其实他和自己的感受是一样的,那就是自己的这个父亲,李思成眼里的这个大哥,对待家里人太霸道了,太家长作风了。不管是李思成、李奇峰还是李啸南,甚至对李奇峰四岁的儿子李俊瑞,李思源都有一整套的安排和想法,就好像李俊瑞上幼儿园一样,明明李奇峰住的明月天玺小区旁边就是少年宫幼儿园,可是李思源非得让孙子上市委机关幼儿园,每天这一来一回就得折腾两个小时。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当初李奇峰考公安大学李思源就不允许,因为他对李奇峰的安排是去北京上外交学院,然后毕业后不管是搞外交还是搞对外贸易,都有光明的前途。可是李奇峰打小就想当警察,为此还和李思源大吵了一架,自己一个人跑去了望江的外公家。 跟着去了望江的李思源和陈坤在望江干休所的将军楼前站了两个小时,又被陈老将军狠狠地教育了一顿,连饭都没有吃,就灰溜溜地回了清江。而李奇峰也顺利地上了公安大学,毕业后回到清江,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 李奇峰正想着自己对抗父亲的光辉往事,却听李思源对他说:“给啸南打个电话,搞什么名堂?周六还躲在学校,他是不想见我吗?” 李奇峰赶紧摸出电话给李啸南打过去,说了两句又放下电话,说李啸南在回来的路上,马上就到了。 李思源“嗯”了一声,又对李思成道:“你和亚楠还不准备要孩子?” 李思成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道:“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亚楠身体不好,生孩子这事儿只有慢慢来。” 李思源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仰头看着天花板道:“爸爸妈妈走的时候给我说,一定要照顾好你,我自己觉得我这么多年做的还算不错。就是你自己选的这个对象没选好......” 李奇峰咳嗽了一声,站起身道:“爸爸叔叔,我去后面看看君君。” 见李思源不置可否,他抬脚便走。 到了后院,看到叔母刘亚楠正带着自己的儿子荡秋千,一旁李奇峰的母亲陈坤和柳新燕不知在聊着什么。 刘亚楠是李思成上大学时的同学,毕业后在清江大学附属中学当语文老师。两人是在学校里确定的恋爱关系,当时刘亚楠的父亲是昆仑公司南方公司的副总经理,因此李思成毕业后也就进了昆仑公司。十几年来两人的感情一直很稳定,只是刘亚楠身体不太好,一直都怀不上孩子,眼看两人都四十多了,还在过着“二人世界”,这件事也就成了李思源一直以来的心头病。 看到李奇峰进来,刘亚楠笑着说:“奇峰,君君最近又长高了呢!” 李奇峰看了一眼柳新燕,敷衍道:“幼儿园的伙食比较好。”其实哪里是幼儿园的伙食好,而是因为柳新燕不做饭,自己的儿子除了在幼儿园吃,就是在自己的父母家吃,周末甚至是家里的保姆秦阿姨做好了给送过去。 正说着,秦阿姨出来叫他们,说是啸南回来了,李市长说可以开饭了。 几人进去,却见李啸南和一个年轻人坐在客厅,正在和李思源说话。 见李奇峰一行人进来,李思源大手一挥,道:“吃饭!” 李奇峰过去拉着李啸南道:“你带人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这是家宴。” 李啸南却神秘地一笑,道:“这是我在学校里认识的留学生,家里是缅甸做进出口贸易的。” 李奇峰一听就明白为什么李啸南要带这人回来了,原来还是为了讨老爷子欢心。 当初李奇峰没有听李思源的话去上外交学院,李思源便把这条路线给李啸南安排上了。谁知李啸南不争气,学习成绩差不说,还染上了各种“二代”的习气。最后没办法,陈坤只好找了些关系,让他走单招路线进了清江大学下面的化工学院,好歹化工学院前头还有个清江大学的名头,虽然专业是二本专业,不过文凭那都是糊弄老实人的,只要有了本科文凭这个敲门砖,以后不管干什么都名正言顺。 现在李啸南结交缅甸的留学生,那就是为自己以后铺路。因为今后只要是李啸南一毕业,肯定是会被安排进望江或者清江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到时候只要是有了这层同学的关系,业绩怎么样不说,只要是有业绩,哪怕是只挣一分钱,也可以以此为依据向上走。 饭桌上,那个缅甸学生倒是落落大方,自我介绍说我叫阮文勇,是来自缅甸的留学生,在清江大学化工学院的食品工程专业学习,很高兴认识你们。 李奇峰一听这人姓阮,又见他身材健硕,手臂上的肌肉虬结,不由得有些心疑,便问道:“你是越南裔?” 阮文勇道:“严格来说我家祖上是华裔,最早是在越南,后来到了缅甸,现在在仰光做大米进出口贸易,主要就是针对中国。还有一些食品加工和基酒的生意,是针对欧美市场的。” 李奇峰看着他又问道:“东南亚像你这种身高的人不多吧?” 阮文勇笑了笑,道:“先生,您平常在网上看到的都是罗兴亚人,他们生活贫苦,因为营养不良所以身材矮小。在缅甸,富裕人家的孩子身高都挺高的。” 李奇峰还想问些什么,陈坤却道:“奇峰你干嘛?职业病又犯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李思源向阮文勇解释道:“小阮,啸南的哥哥是个警察,平常见到陌生人喜欢刨根问底,他没有恶意,你不要见怪。既然你和啸南是好朋友,那到了家里就不要拘束。” 阮文勇眼睛一亮,道:“哦?李大哥是警察?” 李啸南洋洋得意地道:“那是,还是清江刑警队的大队长呢!” “哦!”阮文勇道:“我从小就崇拜警察,我还有个本家哥哥也是警察,不过是在仰光的警察局,他很厉害,会缅甸拳。” 李奇峰笑道:“那有机会可以交流一下。” 一顿饭倒是吃的宾主尽欢,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吃完饭又坐了一会,柳新燕说明天还要送君君去学钢琴,所以就先走了。李啸南说要带阮文勇回学校,今晚就不在家住了。李思源挥了挥手道:“都走吧都走吧,注意安全。” 出门时李奇峰拉住李啸南道:“你这个朋友来历不明,要不要我帮你查查?” 李啸南却道:“哥,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留学生,有学籍的。” 李奇峰想想也是,便放开手道:“你反正注意点,平常不要嚣张跋扈,免得每次都得我给你擦屁股。” 李啸南却摇了摇手道:“哥,有你在我放心,只要你不告诉老爸,就出不了什么乱子。” 李奇峰抬起脚踢了他屁股一下,笑道:“滚。” 李啸南开着车,带着阮文勇直接杀到了雨霖铃。 穿过酒吧,两人直接到了后面的ktv,雷吉祥早已在门口等候,看到阮文勇,他明显愣了一下。 “老雷,开个大包,叫几个成熟点的来,别又遇到未成年,特别是别招惹黑社会。”李啸南将钥匙丢给雷吉祥,大喇喇地走进去,边走边对阮文勇道:“文勇,放开整。到这就是到家了,这是哥们的产业。” 阴沉着脸的雷吉祥将钥匙交给一旁的平头哥,低声道:“拿真酒,叫几个懂事的来,把李啸南那小子灌醉。” 包房里的阮文勇感觉浑身都有点不自在。 豪华的场所他也不是没见过,不过每次一到这种地方,他就想起自己的弟弟妹妹们,还有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天天被印度人、越南人、缅甸人、泰国人甚至柬埔寨人驱逐、殴打、随意凌辱的乡亲们,这让他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李啸南醉的很快。一个烈焰红唇的半老徐娘就把他忽悠地偏偏倒倒了。 他回过头对阮文勇道:“文勇,你先坐会,我去去就来。” 说着就搂着女人到后面的包房而去。 阮文勇坐在沙发上,接连拒绝了几个女人的投怀送抱,淡淡地道:“你们唱唱歌吧!我喜欢听歌。” 包房的门开了,雷吉祥一脸阴鸷的走进来。 房间里的女人们看到雷吉祥的样子,赶紧躲了出去。 跟在雷吉祥身后的平头哥没有进门,而是将门关上,交叉着双手站在了门外。 包房内,雷吉祥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 阮文勇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雷吉祥看着面前还在播放mtv的电视,说道:“老板给你说的话你当做了耳旁风?” 阮文勇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才说道:“雷老板,我们只是雇佣关系,你的事我给你办了,钱我也收到了,现在我们两清了。” 雷吉祥转头看着他道:“你违反了道上的规矩。” 阮文勇嗤笑道:“你可能搞错了,我是杀手,不是黑社会。而且我不是中国人,你们的规矩,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雷吉祥将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酒杯在厚实的地毯上跳了几跳,又滚动了起码半米远,才停了下来。 “你被那几个老头老太太看到了样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雷吉祥怒道。 阮文勇沉默了一下,道:“我会解决这件事的。” 雷吉祥有些癫狂,站起身道:“这是中国。你会解决?你怎么解决?” 阮文勇站起身道:“这你就不用管了。” 说罢径直走出了房间。 雷吉祥怒不可遏地骂了一声,又很快平复了情绪,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低声道:“清江大学有个叫阮文勇的留学生,干掉他,手脚干净点。” 第17章 难道以前有一腿? 马成功起了个大早。 没办法,昨晚陪父母吃饭的时候,郑春芳要求他八点半就得赶到创业路对面的开发区,还要求韩天明哪儿也不准去,明早跟着他们老两口一起出发。晚上十点半又给马成功打了个电话,再次强调必须准时到。 韩天明也就算了,他在郑春芳面前一向都是个鹌鹑。于是马成功一边打眼色一边说咱爸身上还有伤,谁知马平川麻溜地低下了头,说自己的伤不碍事。 坐在汽修厂的车棚里吃早饭的时候,陆子明看到马成功唉声叹气的模样,笑着道:“老马,不就是让你相个亲吗?至于这样吗?” 马成功却摇了摇头道:“哪里只是相亲,我妈叫我去开发区集合,那肯定是要买房啊!我觉得住这儿挺好的,哪里用得着买房?” 陆子明却道:“我觉得大妈是对的。你想想,这花园路和顺河街又没有学校,就一个幼儿园还是村上办的。开发区虽然现在荒凉,可挨着南河路啊!过了南河路就是跃进路,跃进路上不但有少年宫幼儿园,还有实验小学和四、七、八中,所以开发区的房子属于妥妥滴学区房嘛!” 马成功叹了口气,别过话头道:“你们昨天事办的怎么样?” 陆子明的脸一下沉了下来,说:“别提了,那小子一直在跟我们打马虎眼儿。一会说什么他女儿中考的事,一会又说什么上个星期保养车花了一千多。正经事一点没谈成。” 马成功笑了笑,道:“就是要钱嘛!你给了吗?” 陆子明道:“给了个红包,里面装了两千。可是没有准信我们怎么开业呢?” 马成功想了想,摸出电话给黄伟博打了个电话,把事情一说,黄伟博就笑着说老弯那家伙就是喜欢拖,妥妥滴十级拖延症患者。然后又说自己给他打个电话,明天去批个条子,先开业,你身份证一办好就去取证就完了。又说上次说的聚一聚,就今晚吧!他把在清江的高中同学都叫上。末了还提醒马成功把微信加上,自己就一个微信,就是这个手机号的。 马成功想到这次算欠了黄伟博的人情,人家又这么热情地组织同学会,他也不好推辞,便答应下来。 挂上电话,他便下载了一个微信,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退休老大爷”,”注册完毕后研究了一下,发现和qq的设置差不多,于是把黄伟博加了上去,又叫陆子明把自己加上。 谁知刚弄好,微信就响个不停。 他一看,黄伟博把自己拉进了好几个群,什么“氮肥厂子弟中学初中群”、”氮肥厂子弟中学高中群”、“在清中学同学群”,甚至还有一个“江湾区吃喝群”和一个“清江好朋友吃喝群”。 刚走到桌旁的陆清雅看到马成功在弄微信,立马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和马成功加上微信,然后又把马成功拉进了一个叫“成功汽修厂马到成功”的群,还给马成功改了一个昵称叫“老板”。马成功点进去一看,里面居然有十几个人,除了陆子明和张良李成武用的是原名,还有一个叫“白老七”的他认识,因为头像就是白老七那尖嘴猴腮的丑脸。其余的都是一些千奇百怪的名字。像什么“英明神武大小姐”、“十级拉风小帅哥”之类的。 陆清雅笑道:“英明神武大小姐是我,十级拉风小帅哥是白小妹,你记住了。其余的都是客户。” 马成功叹了口气,将所有群的设置都改成了“接收消息但不通知”,这才收起电话。 吃过早饭,马成功便骑着“陆地之虎”出发了。 紧赶慢赶到了开发区,刚准备打个电话问问郑春芳在哪儿等,电话却响了。 一看是欧阳谨打来的,他赶紧接通了电话,讪笑着道:“欧阳老师您好,您有什么事儿吗?” 欧阳谨一如既往地用她那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语气道:“把你微信的名字改了,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退休了?还有,通过一下我的微信申请。”说完便挂了电话。 马成功愣了愣神,打开微信看了看,果然有一个叫“我恨我痴心”的人申请加他的微信,头像是joan jett穿着皮衣,抱着吉他的照片,让马成功很是意外。 刚加上微信,电话便来了,是郑春芳。拨通电话,郑春芳叫马成功到开发区最北边的“盛世皇庭”小区门口。 放下电话,马成功便启动了电瓶车,沿着开发区那横平竖直的大道一路均速向北,边走边寻找着“盛世皇庭”。 路两边全是未完工的高楼,塔吊此起彼伏,正在忙碌地工作着。 开发区最早属于白玉兰村,从顺河街到清通河这一大块地方原本全是农田,是新世纪初就立项准备开发的地块。当时的想法是要引入一些化工和机械企业,和顺河街的轻工类老工矿企业形成工业门类互补,重塑清江老牌工业城市的辉煌。 但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就在耗时七八年将拆迁全部完成,又把道路修好的时候,提议这个项目的市长调任了,老市委书记又退休了。新调来的市委书记不认同这个项目,认为这片区域离城区太近,化工企业和重工业企业的环境污染又大,更何况清通河还是城南片区的主要取水口,因此便将招商引资项目停了下来。 这一停就停到了现任市委书记上任。 现任清江市委书记的这位白书记是前年上任的,据说他祖籍就在清江,还是白玉兰村人。上世纪三十年代,有个十几岁的少年成了孤儿,实在活不下去了,便跟着一帮同乡去重庆讨生活,后来参加了革命,又立了功,建国后就留在了北京。这位白书记就是这位白老爷子的嫡孙子。谁知道风水轮流转,他这位白玉兰村的子孙又回到了清江,还当了清江市的一把手。 这位白书记一到清江,便着手干了两件事,让他得到了清江人民的大力支持,甚至政府网站上的留言栏里全都是对白书记的溢美之词。 他干的第一件事是将靠近开发区的原顺河街和南河路各一部分建设成了创业路,将政务大厅和大量企业的办公区迁移到了创业路,形成了一个囊括了几十家企业办公区域的“清江cbd”。 第二件事就是将开发区原有的土地使用类型从工业用地改为了住宅用地,吸引了大量房地产商来投资兴建商品房。 不管是企业集中办公区还是开发区的房地产开发,都为江湾区带来了大量的资金和人气,并以此带动了开发区附近的南河路、顺河街甚至花园路的商业、餐饮业和服务业,以至于这才两年多的时间,江湾区就一跃成为了清江所属七个区县里gdp排名的龙头老大。 到了“盛世皇庭”门口,果然看到韩天明正站在装修的极为豪华的售房中心门口等自己。 刚把车停好,韩天明便迎了上来,苦着脸道:“哥,你劝劝郑姨,她说也要给我买一套房子。” 马成功有点纳闷,走进大厅一看,坐在大落地窗旁边的卡座上的郑春芳和马平川正喝着茶,一个在五月底还穿着正统职业装正襟危坐,乍看和骗子差不多但在这儿就只能是售房人员的年轻女人正边说边对着两人不停比划着。 马成功走近一看,果然郑春芳正边听边看着手上的户型图,而马平川手里同样拿着一份户型图,眼睛却时不时瞟向一旁墙上挂着的电视,电视里正播放着巴勒斯坦的残垣断壁。 见马成功和韩天明到来,那年轻女人立马起身给两人让座,又跑到吧台去倒茶。 吧台里一个和她同样穿戴的女人瞥了瞥她道:“小何啊,这几人一看就是顺河街那帮土帽,说不定还是花园路的,你这么殷勤干嘛?他们买个小户型都得和你谈半天的优惠政策,省点口水待会接待后面的大客户。” 小何却笑着道:“琳姐你说对了,他们是老棉纺厂小区的,来给儿子看房子的,就是后面进来那两个。这会反正还早,没人来,我就接待一下,蚊子再小也是肉对不?” “两套?”柜台里的女人有点吃惊,不过紧接着又说道:“都得按揭,你到时候要跑断腿。” 话虽这么说,她却站起身看了看窗边坐着的几人,心里像是在盘算什么。但很快她又坐了回去,撇了撇嘴道:“你去吧!待会我有个大客户要来。” 小何转过身,冷笑了一下,却又很快变了脸,笑容可掬地向着几人走去。 “请喝水。”她把茶杯放下,又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然后笑着转过脸问道:“郑阿姨,您看我给你推荐的这两套房子还满意吗?虽然是期房,但户型实在很不错的,两间卧室都朝南,按照您的要求,还是对门,以后您来看儿子就不用费劲上下走动了,多好啊!” 马成功和韩天明面面相觑。 马平川直起身道:“我觉得吧......” 郑春芳猛然直起身打断他道:“我不要你觉得,我只要我觉得。”她又转头对小何道:“小何啊,你看吧,我们都是退休工人,也没什么钱,你再给我说说这优惠政策和按揭的要求好吧?” 小何点了点头,道:“一次性付清全款优惠百分之三,按揭的话就没有这个优惠了。但是会有礼品送,还能砸金蛋,家具电器什么的,百分之百中奖哦!” 郑春芳想了想,对马成功和韩天明道:“你们说怎么样?” 韩天明:“......” 马成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笑靥如花地道:“妈,我那张卡是给您的,您随便花我没意见。可是我现在住在汽修厂挺好,要不你们干脆也搬来住好了,待会我就带你们去看看,住那儿可比住这水泥森林强多了,我房子还连着个大平台,爸早上可以练棍,您可以种点花草什么的......” “砰!” 郑春芳猛地一拍茶几,几人都虎躯一震,连小何都猛然一惊。 郑春芳忙拍了拍小何,道:“不好意思啊,小何,我教育他们爷仨呢,没吓着你吧?” 小何急忙道:“没关系没关系,要不你们先商量一下,我去给您拿点水果来。” 说罢起身向后面走去。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道:“妈,您要买房子就买,反正买了也是您住。我暂时肯定要住在汽修厂,那边刚开业,事情多。还有,人家天明都还没毕业,你给他准备个什么劲儿?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会留在清江?” 郑春芳却难得的没有发怒,而是看着马成功得意地笑道:“天明可比你有孝心,他已经签了意向书了,清江市国安局,还行吧?” 马成功猛地转头看着韩天明,惊喜道:“真的?” 韩天明当然知道马成功是为他不用出外勤而高兴,也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文职,就是做些资料分析什么的。只是买房这事......” 马成功笑了起来,打断他道:“那感情好。” 转头又对郑春芳道:“妈,我同意给小韩买个房,我那卡里钱够吗?” 郑春芳正要回答,却猛然僵住。马成功一怔,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郑阿姨? 马成功回头一看,却也呆住了。 韩天明回过头,有些纳闷地看着后面站着的两个女人。一个大概只有二十五六岁的短发年轻女人,同样也吃惊地看着马成功。另一个却是一个三十岁左右,戴着眼镜,穿着一身职业套裙的长发女人,这女人却是盯着马成功,脸上露出一副难以置信地表情。 “马成功?” “老马?” 两个女人居然同时叫了马成功的名字。 马成功站起身,对年轻女人笑了笑,道:“王工,你好。” 又对长发女人道:“晓彤,好久不见。” 郑春芳却冷笑了一声,道:“我们走。” 说罢却是站起身一拉马平川,径直向外走去。 韩天明站起身,却看了看马成功,问道:“哥......” 马成功急忙对他道:“你赶快去扶着爸,他还有伤。” 韩天明有些疑惑地看了马成功一眼,像是搞不清这随时都胸有成竹的马哥今天是怎么了。但还是快步向着门口的郑春芳和马平川走去。 那长发女人对郑春芳的态度好像并不在意,而是笑着向马成功道:“你们买房啊?” 马成功笑了笑,道:“是啊!我妈想买个房。” 长发女人“哦”了一声,道:“我也是来看个房子,我可能很快要调到清江分公司了。” 王轻语看了看马成功,又看了看长发女人,忽然咧开嘴笑道:“老马,你和晓彤姐认识啊?看这模样,难道以前有一腿?” 第18章 往事如烟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窦水关镇后的小山坡上,年轻的马成功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吃力地向山坡上爬去。 昨夜刚下了一场小雨,以至于青石板铺就的上山小径有些湿滑。但马成功走的不算慢,强健的体魄让他很快便翻过山坡,在一棵光秃秃的核桃树后停住脚,从裤包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阿诗玛”,从里面抽出一根来点燃吸了一口,然后静静地看着山坡下的柏油路。 一直到一颗烟抽完,柏油路上仍然静悄悄地,连天空中都没有哪怕一只麻雀飞过。 丢掉烟头,马成功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山坡。又沿着柏油路走了一截,然后跳下路旁的排水渠。顺着排水渠走了几十米,远远便看到远处树林后的一抹嫣红。 马成功的脚步轻快起来,跳下排水渠,又跳跃着越过一片野草和野花,很快便穿过树林,来到了一片正绽放的鲜艳的桃林之中。 随意找了个地方,马成功扔下书包,又回到后面的树林中,不一会便抱着一捆树枝和野草来到放书包的地方。 将野草点燃,又将树枝放在野草上。虽然树枝有点湿润,但野草燃烧的很迅速,在一阵呛人的烟雾之中,一个小小的火堆便燃烧了起来。 这时马成功才打开书包,将一块彩纹布铺在地上,盘着腿坐了上去。紧接着便从如百宝箱一般的书包里摸出一大串家制香肠,挑了一根看上去顺眼的,串在一根树枝上烤了起来。 没有哪一个春天不美丽,但没有烤香肠的春天很难让马成功感到心情舒畅。 当手上传来诱人的香味的时候,滋滋冒油的香肠也像是在不停地大叫:“快来吃我吧!快来吃我吧!” 马成功笑嘻嘻地将香肠举到鼻子前嗅了嗅,张开嘴正要咬将下去,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咳嗽声。 他警觉地将香肠塞进火堆,转头看向身后。却见一个满头白发,穿着一身校办工厂工装的老头弓着腰从一棵桃树后走了出来。 马成功愣了愣,却见老头抬起头,露出了满是皱纹的额头。 “小伙子,这里是禁火区啊!你怎么在这里烤香肠?幸亏我来巡山,不然引起了火灾怎么办?赶紧走。”老头生气地道。 马成功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却见他仿佛变得更加生气 ,提高了音量道:“你是哪个系的?东西都没收了,回去写一万字的检讨书交到你们系主任那里。” 说完便走到马成功身边,伸手就要拿马成功的书包。 马成功冷眼看着他,就在他要碰到书包的时候,忽然伸出手拉过书包道:“你要想吃就明说,我可以分你一半。” 老头愣住,伸出的手在半空中虚抓了一把,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直起腰,双手背在身后一本正经地道:“你这个小同志,难道以为我是想要你的香肠?你知不知道森林防火人人有责?”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老同志,第一,这桃园是镇上春来餐馆的老板王老财的,他家的傻儿子打cs输给我了,所以偷了自家的香肠抵债,还告诉我可以在他家的桃园里烤,因为这片柴山整个都是他家的。第二,森林防火是护林员的事情,跟校办工厂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而窦水关镇的护林员是我同宿舍的吴二喜他家隔壁王大爷家的二小子的女朋友的幼儿园同学,人家今年才二十五岁。第三,我刚才站在对面山坡上就看到有人在桃园里烧火,而这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所以那股烟只能是你搞出来的,所以真相就是......” 他看着老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也在烤香肠。”说完又得意洋洋地补充了一句:“哥可是十级柯蓝拥趸。” 老头怔住了,他盯着马成功看了半天,然后脸上忽然像变脸一样笑了起来,转身就走,边走还边伸出双手,假装伸了个懒腰道:“今天天气不错啊!哈哈哈!” 可惜老天爷像是听到了他的话,轰隆隆地打了一个雷,紧接着又是一串噼里啪啦,还隐隐有电光闪过,紧接着一滴雨水从天上掉落下来,打在马成功的手背上,变成了一个烂掉的小水珠。 马成功并没有笑话他,而是转过身,从火堆里抽出香肠,却发现香肠已经焦黑地不成样子了。他没有一秒钟犹豫,将烤坏的香肠甩到火堆里,然后从书包里又摸出一根,穿在树枝上继续烤了起来。 谁知就在这一根香肠快熟的时候,身后又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和一阵淅淅索索地声音,不用回头马成功也知道那是露营车那宽大的轮子碾压在野草上的声音。 这一次马成功没有将香肠塞进火堆,而是继续专心致志地将香肠烤熟,然后递给了一边正急急忙忙搭着天幕的老头。 老头却将眼睛一瞪,道:“马上下雨了,你还不来帮忙,难道是想咱们俩都搞成落汤鸡?” 马成功慢悠悠地道:“你只用了二十秒就搭好了天幕的架子,剩下的事情就是将幕布搭上去。我们前面是桃林,后面又是树林,风基本上吹不进来,所以根本不用打风钉。所以我就算现在起身去帮你,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有什么意义?” 老头嘿嘿一笑,将最后一个扣锁扣好,这才从身后的拉车里摸出一个躺椅,在马成功旁边的地上搭好,这才接过马成功递过来的香肠,望躺椅一一躺,笑嘻嘻地咬了一口。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手从露营车里摸出一个老式军用水壶,凑到嘴边喝了一口,然后递给马成功。 马成功拿过来一闻,一股辛辣的味道冲出瓶口,刺激地他打了一个喷嚏。 老头却笑道:“骚年,你有香肠,我有酒,咱们算扯平了。” 马成功犹豫了一下,随即却仰起脖子灌了一大口酒,紧接着便弯着身子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老头却仰起头,细细咀嚼着嘴里的香肠。一直等马成功红着脸抠着喉咙,将半生不熟的香肠塞进嘴里,狠狠地咀嚼起来,他才笑道:“年轻人,失恋有什么了不起的?更何况兔子不吃窝边草,大学时和老师的女儿谈恋爱,纯粹就是扯淡。你没听说过等到毕业就散伙吗?到时候就算人家还要你,可是你又不可能当上大学老师,你说说,你现在的投入是不是纯粹就是浪费感情?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就是老人,所以......” 马成功却并没有听他絮絮叨叨,而是转过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老头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一直将最后一小截香肠咽下肚子,又满意地打了个嗝,这才直起身,却发现马成功仍然盯着他,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嗨!”老头笑了起来,忽然伸出脚在马成功胸口踢了一脚。 马成功猛然向后一倒,身体却又向前一冲,一坨香肠从他嘴里飞出,落在了不远处的草丛中。 他却并没有管那截香肠,而是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老头笑嘻嘻地看着他,却并没有回答。 马成功用狐疑的眼神盯着老头,脑海中不停地搜索着,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这个老头的任何记忆。 老头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笑道:“这样吧!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事。” 马成功眼神中的怀疑更重,还下意识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襟。 “哈哈哈!”老头被他的动作逗的大笑了起来。 见马成功不说话,老头止住笑,道:“这样吧,你只要答应了我这个条件,我还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绝对是真心话,不是瞎话。” 马成功想了想,道:“好的。” 老头笑了笑,道:“你眼珠子转了,证明你在想只要听到了我的答案,我的条件答不答应还不是你说了算。” 马成功一怔,却听老头又道:“你手臂上的肱二头肌动了动,你现在是在想你耍赖我也拿你没办法,因为我是个老头,根本打不过你。” 马成功大骇,猛然站了起来。 老头却得意地道:“你现在猜到答案了吧?” 马成功吃惊地望着他道:“你是算命的?” 这次换老头一愣,紧接着却气愤地道:“你这个棒老二,这都猜不出来。推理,推理知道吗?还十级柯蓝拥趸。柯蓝都得被你气死,虽然我不认识他。” 马成功面色变了变,但还是强装镇定道:“好吧,我答应你的条件,不耍赖。你说说你怎么猜出来我的事的?” 老头有些气急败坏,道:“推理。” “好吧好吧,咱们重来。”马成功站直了身体,扯了扯身上的衬衣道:“你说说你怎么猜出我的事的?” 老头躺倒躺椅上,指了指火堆。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坐下,摸出香肠又烤了起来。 只听老头说道:“你今年应该不到二十岁。猜到这个其实并不困难。是看面相而来的,你要知道,推理的基础就是需要找到一些基础的线索,而最基础的线索其实就来自于对人和周边事物的观察。” 马成功没有说话,老头伸长脖子看了看他,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道:“你在这里出现,还穿的像我侄女她老公的小舅子一样。你偷偷摸摸地跑到这里烤香肠,除了证明你是隔壁化院的学生,还能证明这香肠肯定来路不正。化院是学校,除了学生就是教工和老师,而化院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就算教工也是这附近的泥腿子,你这香肠一截起码有一尺长,还瘦肉多肥肉少,肯定不是那些泥腿子们能舍得做的。” 马成功默默地点了点头,却仍然没有说话。 老头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接着说道:“今天春光明媚......” 正在此时,雨忽然大了起来,细密地雨珠打在幕布上啪啪作响。老头嘟囔了一句“贼老天”,接着道:“在这春风荡漾,桃花妖艳的时候,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男人坐在荒山野岭沉默地烤香肠,说明他有烦恼。而你知道年轻人的烦恼除了女人就是钱,看你的模样,钱多半和你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因此让你烦恼的便只能是女人了。” “呵呵!”马成功冷笑了两声。 老头却毫不在意,继续道:“最关键的是,你对这么好吃的香肠毫无敬意,随意就丢弃了一大截,更何况刚才在吃香肠的时候还咬牙切齿,说明你对这香肠的主人有意见。结合前面的分析和你的面相,只能说明你偷了老师的香肠,而偷香肠的原因是因为女人,那就只能是老师的女儿抛弃了你。因为能在化院当老师的人不是老头老太太就是刚毕业的棒老二,年轻女人是不可能来的。” 马成功却头也不回地道:“万一是我因为失恋生气,所以随便偷了一家老师的香肠呢?” “那不可能。”老头笑道。 “为什么?”马成功转过头,将烤好的香肠递给了老头。 老头笑道:“化院虽然是个二本,但里面除了走关系进去的二代们,就是那些泥腿子家庭考进去的人,这两种人都是眼高于顶的家伙,不可能主动说分给一个校工一半香肠。因此我猜你是中产家庭的孩子,成绩还一般,勉强上了个化院,因此对自己有自知之明,也正因此才保存了一丢丢善良的本性。” 马成功:“......” 正在这时,马成功的电话响了,他拿出电话看了看来电显示,又看了看老头,然后像是下定决心般地接通了电话。 “晓彤。”马成功叫道。 电话里传出一个好听的女声:“成功,你考虑清楚没有?” 山寨机的声音在小小的天幕里震耳欲聋,甚至还微微带点回声。马成功又看了看嘴角不自觉向上翘起的老头,对电话里的祝晓彤道:“你知道以我的成绩,考研就是痴人说梦。” 电话里又道:“那就没办法了,我爸去找了马叔叔,说你太没有志向,我们的事情还是算了,你爸已经同意了。” 马成功怔了怔,盯着天幕外黑沉沉的雨幕,沉声道:“那好吧,就这样吧!” 放下电话,马成功转头对老头道:“你说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算话不?” 老头笑道:“那是当然。” 马成功道:“我也想不通一个半大老头在这春风荡漾,桃花妖艳的时候跑到这荒山野岭干什么?”他说回头看了看露营车,接着道:“还带了天幕、帐篷和睡袋。” 老头像是忽然被噎住,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他转过头,盯着天幕外,雨越发大了,远处的树林中升起一片氤氲,不知道是烟还是雾。 只听老头悠悠地道:“我是来守灵的。我最好的朋友和我最好的徒弟死了,我把他们埋在了那边的桃树底下,因为他们以前都喜欢背着我来这片桃林烧烤,就为了不让我吃。” 马成功一怔,他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同时又有些怀疑,他不确定这个老头说的是不是真的。 老头紧接着道:“你说答应我一个条件,不知道还算不算数。” 马成功回过头,看着他道:“那是当然。” 老头忽然笑了起来,道:“我姓霍,霍元甲的霍。我的条件是,你来当我的最后一个徒弟。” 第19章 相亲 盛世皇庭。 听到王轻语的话,马成功并没有尴尬,而是微笑着对她说了句“小姑娘别瞎猜”,便和祝晓彤说还有事,径直向门外走去。完全没有管王轻语在身后赞叹道:“晓彤姐,看到没有,这才是真男人。” 走出盛世皇庭,却不见郑春芳和韩天明,只有马平川一个人站在电瓶车旁等着他,手上还难得的拿着一支烟。 见马成功出来,马平川笑着摸出一根烟递给他,道:“感觉怎么样?” 马成功接过烟,又凑着老爸递过来的火点燃,吸了一口道:“没什么感觉?” 他知道在家里一向乖巧的像鹌鹑一样的老爸,其实和老妈一样,都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关爱有加。更何况这种时候,也只有老爸亲自出面才能安慰自己。毕竟当年年少轻狂的自己一心痴迷祝晓彤,还说出了非她不娶的话。 马平川笑道:“你妈他们打的先走了,让我告诉你中午十二点到阅江楼去见小林。” 马成功道:“知道了,我先送你回去。” 马平川说:“好。”从车尾箱里拿出头盔递给马成功。 马成功将烟掐灭,丢到门口的垃圾箱里,翻身上了电瓶车。 两父子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到了棉纺厂小区门口,马平川下了车,将头盔放在车尾箱里,这才对马成功道:“成功,好马不吃回头草。”说罢也不等马成功回答,便挥了挥手,转身向小区里走去。 马成功在车上呆坐了几秒钟,这才启动电门,骑着车向阅江楼而去。 他当然知道马平川这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许还有郑春芳的态度。毕竟当年祝晓彤的父亲去棉纺厂找马平川的时候,说的话太伤人了。而且通过某些好事之人的有意传播,全厂都知道了马平川家想攀高枝,还想着自己那个靠着武术特长加分才能进化院的儿子和人家大学老师的女儿谈朋友,上赶着找人去介绍,结果人家直接就给拒绝了,还是女孩的父亲亲自到厂里来告诉他的。 这件事让马平川和郑春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抬不起头,也间接地造成了马成功在毕业后告诉他们会被单位外派非洲的时候他们勉强同意的原因。 可是现在早已时过境迁了。 在马成功去非洲前,就听说了化院管理系的一枝花祝晓彤和电子系的一个富二代好上了,还准备一起去新加坡留学,双方的父母都见过面了,准备留学回来就结婚。 当然你要说当祝晓彤忽然出现在马成功面前的时候他一点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但少年时的心性肯定不能和现在相比,更何况马成功在非洲十二年里的经历,远比祝晓彤,甚至比他认识的所有人都精彩。 “只是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已。”马成功这样安慰自己,不知不觉便已经看到了阅江楼那硕大的金字招牌。 在停车场停好电瓶车,马成功看了看表,还不到十一点,便走到对面的小超市买了一包烟,然后站在门口抽烟,顺手还拿出手机看了看。 这一看不得了,吓了他一大跳,只见通知栏里有上百条微信。他赶紧打开一看,却见最上面的是“我恨我痴心”,点开进去,第一条留言是“我是你师傅,下午两点到体育广场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那个雕塑下面,师傅给你选的媳妇在那儿等你,记得带一束康乃馨。” 马成功愣住了,这什么情况?霍老头给自己选媳妇?他回复了一句“什么情况?”对方却半天没有回复。 第二条是黄伟博的留言,说晚上六点在南河街的海鲜大排档聚餐,不用太早,六点半到就行了,那帮子同学的德行是都以为自己是大佬,得最后到。马成功回复了一个“好”。 第三条是陆子明的,说龚局长打电话了,说可以批条子,叫明早上去拿,他约了龚局长明晚吃饭,马成功如果有空就一起去。马成功又回复了一个“好”。 再下面是群消息。 看着每个群左上角那触目惊心的“99+”,马成功很干脆地将手机揣回到裤兜。 抬起头,却猛然发现不远处的人行道上,穿着一身警服的林静正站在那里满面寒霜地盯着自己。 马成功一愣,他没有想到林静来相亲会穿着警服。 却见林静冷冷地道:“马成功,跟我来。” 马成功扔掉烟,走过去笑道:“林警官你好,又见面了。” 林静却转身便向着阅江楼走去。 马成功只好跟上去,却听林静边走边道:“待会会有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假装偶遇我,然后坐下来套你的话,你直接告诉他你不满意就行了。” 马成功又一愣,但马上意识到了林静的意思,笑着道:“好的好的。林警官,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我妈问起你来,你也说不满意行不行?” 林静微微一顿,停住脚,转过身看着马成功道:“你什么意思?” 马成功心里有点发怵,他不清楚这位林警官怎么对自己意见这么大?每次见到自己就跟见到罪犯一样,难道自己长的就像个罪犯? 他往自己身上看了看,今天自己是按照老妈的要求穿的白衬衣,下身也是穿的昨天刚洗干净的牛仔裤,就是脚上还是一双运动鞋,可这是昨天按照老妈的要求专门叫韩天明新给自己买的,还是鸿星尔克的,自己在非洲最喜欢穿的牌子。 林静也没想到马成功会让自己也告诉郑春芳自己不满意,难道他根本没看上自己?这不太可能呀? 林静一向对自己是很有信心的,更何况虽然秦明东已经给她说清楚了马成功不可能是杀人犯的原因。但是自己化妆成“失足女”那天晚上,这厮明明就是想要招嫖,还是过夜的那种。 但在这个“油腻老男人”面前,她当然不能落了下风,当即便说了一声“好”便转身继续向着阅江楼走去。 进了阅江楼,马成功跟着林静在窗边的卡座坐下,两人都无言。 其实马成功是想去楼上的。毕竟阅江楼的一楼是大众消费,二楼是雅间,三楼更是帝王包间。可是见林静径直在一楼坐下,便也只好跟了过去。 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过来,给两人倒上茶水,又将茶壶放在桌上。这才从腰间摸出纸笔,对两人道:“两位,吃点什么?” 马成功见林静自从坐下便转头看着窗外一句话不说,便拿过菜单对林静道:“林警官,你看看想吃点什么?咱们总得吃午饭吧?” 林静却并没有接过菜单,甚至连头都没有转过来。 马成功只好将菜单交还给服务员,笑道:“上两个特色菜吧,不要太多,我们就俩人,不喝酒。” 服务员看了看林静,又看了看马成功,像是明白了什么,笑道:“这样吧!来个鱼吧,我们这儿的红烧鱼挺不错的,再来个清炒苦瓜,清火。”她看了看林静,笑道:“再来个猪脚汤,养颜的。” 马成功道:“行吧!” 服务员转身离开,马成功正寻思是不是跟林静说点什么,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份证还没办,明天拿到身份信息,是不是可以先去把身份证办了。 想到这里,他便试探着道:“林警官,我有个事想咨询一下你......” 话音未落,却听一声惊呼:“哎呀,静静,你怎么在这里啊?” 马成功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旁边还有一个年轻女人,居然是那天在棉纺厂小区想要采访自己的记者。 只见林静转过头,有些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对中年女人低声道:“妈,婷婷,我听您和小姨夫的话,在这儿相亲呢!”说完她又转向已经完全石化的马成功,对他们介绍道:“这是小马,马成功。刚从非洲回来,现在是昆仑公司清江分公司机关的干部。” “哦!行行行,刚从非洲回来啊!小马呀!不错不错。”江明月看着马成功笑道。 却见他坐着纹丝不动,也不跟自己打招呼,脸上的表情更是平静如水。心想这人要不是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要不就是觉得“老子天下第一”。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心里有些生气。 又看了看马成功身上,只见他穿着一件土里土气的白衬衣,脖子上还挂着一根红绳,胸口吊着的既不是金也不是玉,而是一个拇指大小的木头飞鹰,做工还很粗糙,就跟小孩在手工课上做的一样。心里不由得又嫌弃了几分。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马成功现在脑门上已经飞过了一串小麻雀,还是黑色的。他没想到这林警官的妈妈居然这么搞笑,而演技又是这么浮夸。 看到江明月不请自来,而且在自己旁边坐下,他才回过神来,赶紧站起身道:“原来是阿姨......”林静淡淡地说了声:“我妈姓江。” “哦!江阿姨,你好,我是马成功。”马成功站起身拆了两套碗筷,又躬身给江明月和正得意地看着自己出糗的郝婷婷倒好茶,这才坐下,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想起这加了两个人,不是得加点菜吗?于是他赶紧站起身,对林静道:“我去叫他们加两个菜。”也不等林静回答,便起身向着门口的吧台而去。 江明月转头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对林静道:“你小姨夫给你介绍的这是啥呀?还不如昨天那个小陈,人家虽然不是国企的,可人家是大学老师,穿着也得体,谈吐也好,看起来就有文化。” 郝婷婷却笑出了声,道:“江阿姨,你不知道,这个马成功,不但是个社恐,还有摄像机恐惧症。”说罢便把那天在棉纺厂小区门口的事说了出来,最后还画龙点睛道:“我怀疑他还是个妈宝男,因为社恐一般都是妈宝男。” 林静微微一怔,正想反驳郝婷婷这人才不会是社恐,也不可能是妈宝男,而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流氓。可是她这时却忽然发现江明月一脸严肃地点着头,还撇着嘴转头去看马成功,那嫌弃的眼神就差在脸上写四个大字:“我不满意”。 看着江明月的表情,她心里忽然一动,想到自己如果说不同意和马成功交往,那江明月绝对会再接再厉,继续每个周末两天一天给她安排一个相亲,那不累死也会烦死她。而马成功正好也不想相亲,两人如果一起演一出戏,那是不是可以让自己清静一阵子呢? 正想着,只听江明月又道:“静静,这人不能要。咱虽然三十了,但好歹是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人民警察......” 郝婷婷笑了起来,坐到江明月身边道:“江阿姨,您看您用的什么形容词儿?”不过她转头看了看正走过来的马成功,低声道:“小静,我觉得再试探试探,如果他在家和在外不一样,还是可以试试的,毕竟他那手车技也是没谁了。” 林静抬头看着马成功,却见他正向自己走来,便向里让了让,对他示意道:“坐这边吧!” 马成功怔了怔,但很快明白过来,林静这是为了避免自己尴尬,心里不由得一暖,便依言在林静身边坐下。 还没坐稳,只听江明月问道:“小马啊,你以前在非洲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马成功心里暗道:“来了。”表面上却是笑道:“是昆仑对外合作部肯尼亚项目部的监理总监。” “哦?”江明月明显来了兴趣,又问道:“那回清江公司给你安排的是什么职务呢?” 马成功笑了笑,道:“二级职员,主要负责治安保卫工作。” “职员?”江明月一愣,她知道央企的职员就是只有待遇没有职务,本质上算不上领导,这种位置一般是给即将退居二线的老同志准备的。 当然,她并没有揭破这一层,只是悠悠地道:“哦,我听说你是清江大学毕业的啊!” 马成功又道:“是清江化工学院,我毕业的时候还没有并校,所以毕业证和学位证都不是清江大学的,还是化工学院颁发的。” 江明月心里不由得又对马成功看低了几分,嘴上却道:“那是二本啊!十几年前的二本,也是不错的。我家静静也不过是望江警察学院毕业的,也是个二本。” 马成功笑了笑没说话,正想说自己这个二本还是靠着武术专长加分才考上的。却听林静忽然道:“我觉得挺不错,学历相当,有共同语言。” 马成功一愣,这怎么和刚才对好的词儿不一样啊! 只听林静又道:“妈,我觉得他不错,就按婷婷说的,可以试着交往一下。” 说罢看着一头黑线的马成功道:“你觉得呢?” 马成功愣了半天,看了看一脸憋闷表情的江明月,又转向林静道:“我应该怎么回答?” 一旁的郝婷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马成功,恭喜你,你相亲成功了。不过你的片子已经剪好了,我是不会改的。” 马成功一怔,问道:“什么片子?” 郝婷婷却笑道:“没什么。”然后又高声叫道:“服务员,上菜。” 第20章 见义勇为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但总体上还算过得去。 江明月仔细询问了马成功的家庭情况,家里还有什么人,父母身体好不好等等,就差叫马成功把户口本拿出来检查了。 马成功倒是不觉得自己和林静会有什么实际发展,毕竟他对于这种事一向的态度就两个字:“随缘”。虽然林静不知什么原因改变了最初的想法,但马成功已经不是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了,不可能因为美女说两句好话就认为人家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本来回到清江的这几天,不管是对于家庭、父母、安置单位,还是遇到的朋友和发生的事,甚至监护人欧阳瑾,虽然有一点点不尽如人意,但其实总体上马成功都还是挺满意的。 但郑春芳却非要他尽快结婚,这让他有点为难。因为他认为自己目前还没有进入普通人的状态,特别是在思维方式上。 因为十二年的特工生涯让他始终恪守一个行为准则,那就是不让自己有所牵挂,这样就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自己和家人陷入危险之中,也能够最大限度地保障工作顺利完成。他在非洲的十二年间,就严格保持了这个原则,甚至都没有与父母联系过一次,这也让他始终觉得自己对父母有所亏欠,因此在郑春芳要求他去和林静相亲的时候,他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因此在尽量礼貌地陪着林静的母亲江明月和她的朋友郝婷婷吃完饭后,马成功又颇有绅士风度地为他们叫了出租车,然后去阅江楼旁的花店买了一把康乃馨,这才骑上车向着体育公园而去。 到体育公园的时候才一点十分,马成功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能停放电瓶车的地方,直到后来他发现有人直接就把电瓶车停在了河堤边,于是他也有样学样地把车停在上河堤的梯步前。 见时间还早,马成功便拿着康乃馨,沿着河堤边走边寻找那座“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雕塑。 时值午后,五月末的骄阳算不上毒辣,这时候河堤旁的露天免费篮球场已经有年轻人在打球了。当然更多的人还是午饭后出来消食的,三三两两的人群在步道上边聊着天边散着步,偶尔还有一两个戴着头盔,骑着竞速自行车的人从专用的自行车道上掠过。 这座体育公园就位于清江河江湾区段,也就是清江河的霓虹桥和映月桥、当地人简称的五桥和六桥之间。在狭长的河堤区段内,依江而建了大量的湿地、绿化带、步道和体育设施。 体育公园的规划出自当时江湾区副区长郝红艳之手,而建设这座体育公园甚至都没有花政府一分钱。因为江湾区政府在规划时就对体育公园里的各种配套建设的场所和店面进行了招租拍卖,这一下不止清江,永宁、西康甚至望江的体育用品商、体育培训机构、户外设施机构,甚至望江有名的“人民夜市”,都像闻着血腥味的鲨鱼,跑到清江来寻租。郝红艳也靠着这一手空手套白狼将清江的体育公园做成了全临海省公共设施的典范项目,她也凭借着这个项目成功上位江湾区的区委书记。 马成功当然不知道这座公园的前世今生。他只知道因为清江河以前泛滥过,顺河街到清江河堤这片都是河滩地,往下挖半米就能看到鹅卵石和河沙,所以没法种粮食,自他记事起就一直荒着。 现在看到这里建设的挺好,马成功也挺高兴,于是也就沐浴着和煦的阳光,在河风的轻拂下缓步而行。 河边的雕塑挺多,每隔几百米就有一个,主题也千姿百态,但都是和体育有关的。马成功有些纳闷,按照霍老头的思维方式,不可能给自己出个脑筋急转弯,他说的“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雕塑,那一定是从直观上就能看出来。 走了大概十分钟,前方都快到五桥了。他停住了脚步,面色古怪地盯着前面小广场上的雕塑。这座雕塑主体是一个穿着体操服的小姑娘单腿跪在地上,一只手向前伸出,而小姑娘面色呈痛苦状,应该是为了表达运动员拼搏的精神。 马成功嘿嘿一笑,他知道自己找到了。 左右看了看,这座雕塑下却并没有人,马成功只好走下河堤,在小广场旁的一棵大树下的垃圾桶旁站定,摸出烟来,准备守株待兔。 点燃烟刚吸了一口,却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身后的河堤上有人大叫:“救人啊!救人啊!有人落水了。” 马成功将手里的花往一旁的垃圾桶上一放,将烟丢进灭烟盒,转身就跑上了河堤。 只见不远处的霓虹桥上,一辆渣土车横在桥中央,桥下的河水里,一辆宝马敞篷跑车半隐半现,而就在宝马车不远处,隐约看得到一个人横在水面上。 马成功没有多想,快速跑下河堤,估摸了一下距离,便脱掉身上的衬衣和牛仔裤,又甩掉脚上的运动鞋,纵身一跃跳下清江河,奋力向着几百米外的落水者游去。 还好为了防汛,清江河下游修建有几个水电站,城区这一段河段的水是被存起来的,所以不是太湍急。马成功很顺利就游到了落水那人的身边,一只手拉着他的衣领,另一只手奋力划水,很快就把他拉到了岸边。 河边的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帮马成功把人抬上岸,横在岸边的堤坝上开始急救。马成功这才爬上岸,一屁股坐在堤坝上喘着粗气。 一个穿着清洁工衣服的老大爷将马成功的衣服裤子和鞋子拿过来递给马成功,竖着大拇指对他道:“小伙子好样的!” 马成功笑着摆了摆手,道:“小意思。” 正准备起身,却听一旁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道:“快把衣服穿上吧!” 马成功有些愕然,回头一看,果然看到穿着白衬衣牛仔裤外加运动鞋,肩膀上还挎着那天在医院门口背的那个绿色小坤包的林静,正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盯着马成功那一身健硕的肌肉。 马成功赶紧把牛仔裤套上,又将袜子脱了拧干水揣在裤兜里,这才将衬衣穿好,正想问林静怎么也在这里,却听一旁有人叫道:“好了好了,他醒了。”转过头看去,只见一旁那个落水者吐出两口水,开始不停咳嗽。 看到这个人,马成功又是一愣,这人原来也是熟人。不是别人,就是前天在雨霖铃遇到的那个黄毛,因为招惹了白小妹差点被白老七一刀捅了的,李奇峰的弟弟李啸南。 李啸南大声咳嗽了几声,有些焦急地用手指着河里道:“快,快,还有一个人。” 马成功一怔,站起身看了看河里,却只见河中连刚才还看得到尾巴的宝马车都已经没了踪迹,哪里还有什么人的影子? 转头看了看林静却见她也正一脸紧张地向着河里张望。 李啸南看到了一旁的马成功,急忙向着马成功道:“马哥,快,帮帮忙,打电话给我哥。” 马成功摸出裤包里的电话,正准备交给李啸南,却见林静已经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李啸南接过手机,哆哆嗦嗦地拨通了电话,一开口就是哭腔:“哥,我在五桥被一辆渣土车撞了,车掉河里了,我被人救起来了,可是阮文勇不见了。” 不知那头李奇峰说了什么,李啸南将手机丢到一边,把脑袋趴在腿上,开始哭泣起来。 马成功见李啸南已经没事了,便站起身准备离开,不料林静却拉住了他,道:“警察马上来了,你最好和我一起回去做个记录。” 马成功看着她一脸严肃的模样,笑道:“不用了吧?我还有事。” 林静却笑了笑,道:“你现在没事了,还是跟我回所里去一趟吧,很快!” 马成功一愣,他没想到林静会笑......不对,应该是没想到林静会对着他笑。毕竟这丫头从第一次见到他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他的眼神就跟想立刻摸出手铐把他抓起来一样。 林静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转变对马成功的态度,她其实吃完饭便回家换了衣服,然后到了体育公园,只不过她并没有像林世杰交代的那样站在雕塑下等,毕竟那么大的太阳,谁会傻乎乎地在无遮无拦的雕塑下站着?她站在大路旁的一棵林荫树下,那里视线良好,可以把这个名为“拼搏”的雕塑所在的小广场上的情况尽收眼底。 因为她想看一看自己今天的第二个相亲对象,被自己老爸的那个“好大哥”吹的神乎其神,连带着连自己老爸也心生向往的国安退休人员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 当马成功咯吱窝里夹着一束康乃馨出现在河堤上的时候,林静确实吃了一惊。紧跟着脑袋里急速飞转了起来,因为如果马成功就是那个身手不凡的国安退休人员,那么确实可以解释那天晚上他逃走时那一连串匪夷所思,堪比武林高手或是杂技演员般的动作。 一直到马成功迈着懒散的步伐走下河堤,又对着小广场一阵张望,最后还走到垃圾桶旁点燃烟,时不时地望向雕塑,林静才明白,原来马成功真的是自己老爸嘴里的那个“绝对能保护你”的国安退休人员。 听到林静让他回所里录口供,马成功有些迟疑,毕竟他今天来体育公园的正事还没干呢!他回头望了望李啸南,只见他还弯着腰,把脑袋放在曲起的腿上。 “那好吧,不过请你等一等。”马成功说道,转身向河堤下走去,走到垃圾桶旁,将那束康乃馨捡起来抱在怀里,回过头又望了望雕塑,却见那里确实出现了一个女人,不过是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四十来岁的半老徐娘,正嘟着嘴翘着屁股,让一旁的一个“地中海”发型老头给她拍照。 转过头,他对正用狐疑的眼光看着他的林静笑道:“我现在没事了,林警官你是坐我的车呢?还是你打个车我跟着你?” 林静看了看不远处已经向着这边而来的警车,忽然想深入了解一下这个马成功,便道:“就坐你的车吧!” 马成功一怔,他没想到林静会主动要求坐自己的车,毕竟他也看到了大路上开过来的警车。 但以他的性格是不会去问为什么林静会愿意坐自己那个虽然名字和外观看起来都挺霸道,但其实就只是个电瓶车的“陆地之虎”。 “那......好吧!”马成功应道。 带着林静沿着步道向停放电瓶车的地方走去的时候,马成功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证问题,便问道:“林警官,请问我要补办身份证的话该怎么办呢?”看到林静看向自己,他又急忙解释道:“我身份证过期了,但我的户口还是总公司的集体户,最近应该就可以转到清江分公司的集体户上。” 林静看了看他,道:“你们单位开个证明,盖上你们人事部门的章,再打印你的集体户那一页,拿到城南所户籍室来办就行了。” 说罢便径直向前走去。 马成功没想到这事这么简单,更没想到林静会心平气和地跟他解答,心里虽然觉得林静对自己的态度改变这事有古怪,但怎么也猜不到是为什么。 河堤边,李奇峰火急火燎地下了摩托车,都没来得及跟送自己来的交警说谢谢,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警车旁,把正要上车的李啸南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交警说这可能是刑事案件。” 李啸南看了看一旁的何俊涛,侧过身道:“哥,我是正常行驶,昨晚虽然喝了酒,但今天中午才起床,你知道我的技术,绝对没有问题。那渣土车根本就是故意把我撞下去的。” 李奇峰点了点头,对一旁正竖着耳朵听墙角的何俊涛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城南所,秦所在不在?” 何俊涛急忙道:“在,秦所今天在所里值班。” 李奇峰转头看了看河面,却见河水一如既往向下游流去,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第21章 花园路之光 到城南派出所的时候,何俊涛他们已经先一步回来了。秦明东正忙着接待李奇峰,林静只好把何俊涛叫出来,让他给马成功录个口供,说这是见义勇为的,态度好点。自己转身就去给秦明东帮忙了。 何俊涛将马成功带到问询室,又倒了杯茶给他,这才拿着案情记录本,照例问了姓名、年龄、工作单位、家庭住址等,又照本宣科地问道:“马成功是吧?你今天下午到体育公园去干嘛?” 马成功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相亲。” 何俊涛一愣,忽然想到在河堤的时候看到林静坐上了马成功的电瓶车,又想到秦所说林静今天中午相亲去了,不要给她打电话,不由得心里的八卦之火一下子熊熊燃烧起来。 “那你见义勇为不是耽误了你相亲?”何俊涛笑道,把本子合了起来,从包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马成功,又转身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烟灰缸放在桌上。 马成功接过烟,掏出打火机点燃,又递到何俊涛面前,何俊涛却摆了摆手,道:“这是秦所放我这的,我不抽烟。”他忽然想到秦明东满世界给林静找男朋友,于是低声问道:“秦所你认识吧?” 马成功想到那个被自己的臭鞋砸中的老警察,不由得嘴角泛起了微笑,道:“认识,他和我父母还挺熟。”又回答了刚才何俊涛的问题:“我刚到那儿就遇到有人落水,救了人就没看到人,大概错过了。” “哦?你是下午去相亲?”何俊涛收起了笑容,又道:“你放心,你是见义勇为,我们会送一封表扬信到你们单位的。” 马成功见着小警察奇奇怪怪的,但态度始终很好,心想这城南所的警察文明执法做的还真不错。不过转念又一想,自己回国以后遇到的公职人员,除了一直认为自己招嫖的林静以外,不管是秦明东还是在医院门口遇到的那两个城管,即便是李奇峰那样牛逼的人物,在雨霖铃也没有以权压人,这和自己去非洲前对公职人员的认知出入很大啊! “看来社会发展了,这公职人员的素质也跟着提高了。”马成功暗忖道。 何俊涛见没什么问的了,留了电话便把马成功送了出去。转身便到会议室门口,对正坐在秦明东旁记录的林静招了招手,林静抬起头看到脸上都笑出了花的何俊涛,不知他搞什么鬼,便对秦明东道:“秦所,记录的差不多了,我去看看小何那边什么情况。” 秦明东看了看李奇峰,李奇峰点了点头,便道:“去吧,告诉他今天的事暂时不要对外说。” 林静点了点头,知道今天这事的当事人是李啸南,不管是他的父亲还是他的大哥,大概都不希望这种事发生,毕竟三人成虎,传到外面去不知道会有什么舆论风暴。 来到门口,何俊涛拉着林静离会议室远了一点,才问道:“林姐,你怎么坐那个马成功的车回来的?” 林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照直道:“我中午和他相亲啊!就在阅江楼吃的饭。” 何俊涛看着林静,有些神秘地道:“林姐,我刚问他去体育公园干嘛?他说他也是去相亲,只是见义勇为没有相成。我就纳闷了,他中午刚跟你相完亲,下午又去下一家,你说这人是不是海王啊?” 林静笑了起来,伸手拍了他脑袋一下,道:“我还每周六周日两场呢!再说了,他下午......” 她停住话头,忽然想到马成功的身份应该不能到处说,毕竟他父亲的那位“好大哥”把这事弄的神神秘秘的,应该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马成功的身份。再说了,这个马成功除了那一身健硕的肌肉,哪哪儿都不像个特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位除了在学术上聪明其它什么事都糊里糊涂的父亲上了别人的当。 马成功当然不知道自己在林静心里已经快被归到骗子那一类里了。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在乎,毕竟以他多年来的外勤经验总结出来的一条至理名言就是:一个不像特工的特工才能活得长。 从派出所出来,马成功看了看表,还不到五点,便准备先回汽修厂去把衣服换换,再洗个澡,毕竟里面都湿了,全身哪哪儿都不舒服。 可是刚出派出所,电话便又响了。他一看是个不认识的电话,便准备挂掉,可又一想万一又是保密学院的怎么办?便把车停在路边,一只脚踩着路沿,然后接通了电话。 电话一通,电话那头便传来李奇峰的声音:“马成功,你走了没有?”马成功道:“刚出派出所门口,怎么?”李奇峰道:“请你等一等,我马上出来。” 马成功收起电话,把车停好,下了车站在路边等着。不一会,只见李奇峰果然急急忙忙地出了派出所大门,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马成功,这才快走了几步,到他面前站住。 “今天这事,谢谢你了。我想请你吃个饭,表达一下感谢,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李奇峰边摸出烟递给马成功边说道。 马成功接过烟看了看,笑道:“哟,高级货!”将烟放进衬衣口袋,又转头看着李奇峰道:“举手之劳而已,说谢就见外了,又不是不认识。再说就算不认识,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哪里能见死不救?你说对吧?” 李奇峰愣了愣,大概他这是第一次请人被拒绝。但一想这马成功的身份挺神秘,便又道:“这也是我父亲的意思,他大概率会参加。” 马成功却已经跨上了电瓶车,把头盔戴在头上,道:“真不用了,派出所说给我单位送表扬信呢!你要真要感谢,把你这特供大重九弄两条就得了。”说完一挥手,道:“拜拜!”便骑着车一溜烟走了。 李奇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有些复杂的情绪。 马成功回到汽修厂,又只看到陆清雅,不由得发牢骚道:“清雅,你说你哥他们一天天地在忙啥呀?周末都见不到人?” 正在车棚里忙着收拾一堆不知道什么卡片的陆清雅没好气地道:“他们去拉客户去了,他们是劳务派遣,清江公司说不要就不要了,不得为自己以后多做点准备啊?你以为都像你一样,正式工,旱涝保收?更别说你还是老板。” 马成功想了想,自己对汽修厂的事情的确有点不上心。不过他上心也不行啊,毕竟他对汽修一窍不通。但被小姑娘抢白一通,嘴上也不愿意服软,便嗫嚅道:“你马叔做的都是正事,这样,改天你马叔给厂子弄个大生意来。” 见陆清雅撇了撇嘴不搭理自己,马成功只好上楼洗了澡换了衣服,又下楼走到车棚,见陆清雅站在桌子旁边,埋着头不知在写着什么。走过去一看,只见她拿着一支中毫,正在一张书本大小的打印纸上悬腕疾书,纸上是工整的正楷字,内容写的是“成功汽修厂,专修大车、小车、卡车、越野车,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下面是地址和电话。 马成功看了一会,嘴里啧啧称奇,道:“清雅,你这字儿有些功底,用来写小广告可惜了。” 陆清雅却撇着嘴不说话,只用笔指了指一旁的那分成堆的小卡片中的一摞,道:“我哥说每个人都要有名片,发给认识的人,你的我已经写好了,你拿去发。” 马成功拿起一张看了看,只见上面居然是工工整整的魏碑体,不由得大为惊奇,道:“清雅呀,你这书法还真是不错,应该好好发展一下,以后也出个字帖什么的。” 当即把那一摞名片放进裤兜,道:“你马叔待会去参加同学会,来的人手一张,不收的我就把他抓到一边去打。”说罢还捏起拳头在空中挥舞了几下。 陆清雅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又正色道:“其实你只要把你们单位车队的领导关系搞好就行了,咱们只要跟车队签个合同,有个两三个项目部的车辆维修,一年怎么也会有二三十万的收入。” 马成功奇怪道:“两三个项目部的车辆也就那么四五十台,又不是天天坏,哪里就有那么多的收入?” 陆清雅笑道:“要不是你说你从毕业后就一直在非洲,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项目部干过。”她白了马成功一眼,又说道:“项目部大多数车都是皮卡和货车,这些车虽然不属于营运车辆,但都是要进行二保的,二保是季报,每季度都要进行一次,费用相当可观。再说了清江分公司是国有企业,安全查的很严,如果司机在路上出了事,那多半不会报保险,因为报保险会影响单位的安全绩效,严重的还会影响车队领导的帽子,所以都是开成修理费,所因此我们不但可以帮他们修车挣一笔,还能拿到一些保密费,反正车队领导签个字就能走账。更不用说那些车队领导们为了搞俩钱虚开修理费了,中间我们总要落个仨瓜俩枣,要不你以为国企的车队领导为什么都是香饽饽,好多人花老鼻子钱去买那个位置。” 马成功看着陆清雅得意洋洋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副奸商的模样,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数落她道:“这些东西你从哪儿学来的?小小年纪就把这些歪门邪道搞得门清。” 陆清雅却又白了他一眼,道:“这里面的弯弯绕多了去了,你想想,连对门白老七的小食店都经常帮国企的人虚开发票,这种事也就只能瞒住你们那些脑满肠肥的领导们,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马成功摇了摇头,一边挥着手故作凶恶状一边道:“行行行,等明天我上班了就去找车队领导,他们要是不把维修合同签给咱们,我就把他们堵到厕所里打。” 陆清雅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又说道:“那可不行,我们还得跟他们搞好关系,逢年过节还得上上供什么的,以前雷老板就是这么干的,要不你以为咱这地方这么偏,为什么雷老板还能挣那么多钱?” 马成功呵呵笑了两声,心想陆清雅这一套倒是和自己在非洲干的差不多。想当初在非洲,马成功就是靠着这一套,和非洲那些酋长、部长什么的打的火热,否则怎么能从非洲生番借兵去打他们所在国家的政府军,或者指挥政府军去围剿那些西方同行呢?水至清则无鱼,这是人性使然。 正想着只要不偷工减料,车开出去不出事,其实这些事也没啥。就听陆清雅兴致勃勃地道:“嘿嘿,马叔,你不知道,其实你要能签几个领导用车就更好了,那都是进口车,咱给它换上国产零件,报进口零件的价,差价能有四五倍,也就给车队领导和司机拿点回扣就好了。” 马成功:“......” 陆清雅却丝毫没有停嘴的样子,继续道:“当初我在雷老板这里玩的时候,还亲眼看到有司机开着七八成新的车来要大修,把零件全换成新的,连发动机都换,说要当报废车处理给领导呢,你知道五六十万的车处理价多少吗?五千。” 马成功:“......” 陆清雅还准备接着说,却听门口一阵侉子那独特的柴油发动机响声,紧接着就是陆子明的大嗓门:“马哥回来没有?” 马成功转头一看,只见张良开着车,后座上坐着李成武,陆子明在侉子里探头探脑。 一看到马成功,陆子明便兴高采烈地道:“马哥,你牛逼啊!” 丈二摸不着头脑的马成功看着同样对着他傻笑的张良李成武,问道:“什么情况?你们捡着钱了?” 陆子明跳下车,摸出一包华子丢给马成功,道:“街头的卢晓梅给的。”没有管陆清雅那杀人般的眼神,陆子明嘿嘿笑着道:“马哥,你出名了,现在整个花园路都知道城南之虎坐着你的陆地之虎,还搂着你的老蛮腰。卢晓梅说你收服了城南之虎,等于给整个花园路讨生活的姐妹们挣了脸了,是妥妥滴花园路之光,她们正准备过来,说要联合请你吃酒呢!” “嘶!” 马成功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并没有问卢晓梅是谁,也没有问她怎么认识自己的,更加没有去问谁是所谓的“城南之虎”。因为自从买了电瓶车到现在,除了他爸马平川,就只有一个人坐过自己的电瓶车后座,而那人从上车到下车压根就没碰过自己一根手指头,还搂着自己的老蛮腰,这特么哪儿跟哪儿啊? “不行,我得躲躲。” 马成功说道,飞也式的上楼去找了个棒球帽揣在腰带上,又从陆子明脖子上取下大墨镜戴在脸上上,骑上陆子明那辆黑色的“陆地之虎”,一拧电门,飞也式地跑路了。 第22章 恰同学少年? 赶到南河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马成功也没有想到清江会这么堵,尤其是在南河街的街面上,各种车辆将一条街堵成了一个闷葫芦,别说电瓶车,就算走斑马线的人,也像是夏日雨后出来觅食的蚂蚁般,只能排成单列缓缓蠕动。 好不容易赶到位于河边的老清江夜市,现在的南河街夜市,却见这条叫河滨路的小街上遍街都是各种乱停乱放的小吃车和电瓶车,和拥挤的人流一起,又将原本就是老街的河滨路塞的满满当当。 没办法,马成功只好打了个电话给黄伟博,说我在河滨路的口子上,这儿人太多我进不去,你说那个海鲜大排档在哪儿呢?我看能不能把车停在外面走进去。黄伟博笑着说你直接上河堤,然后一直向前骑,到写着海鲜大排档的大招牌那里停,河堤上有个车门上写着环保督察的车,你挨着那个车停就行了。 挂上电话,马成功拐上河堤,向前开了好一阵,果然看到左边有一个写着“海鲜大排档”的大招牌,招牌四周还挂着一闪一闪的小彩灯。又四下张望了一下,果然看到一辆白色的皮卡,车门上写着“环保督察”,下面还有几个小字:清江市江湾区环保局。 将车挨着白色皮卡停好,马成功沿着梯步下了河堤,还没来得及过马路,远远就看到海鲜大排档的门口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正是黄伟博。之所以能一眼就分辨出来,是因为他那光秃秃的脑门在灯光的映射下实在太显眼。 马成功走过去拍了拍黄伟博的肩膀,嘴上叼着烟的黄伟博转头一看,立刻便咧开了嘴,先就递了一根烟过来,然后拉着马成功道:“来来来,看你还叫得出他们的名儿不?” 马成功转头看着笑嘻嘻的几个人,也笑了起来。 长得五大三粗但却戴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脸上还坑坑洼洼的是齐成刚,这厮以前和黄伟博属于一类人,都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以至于和黄伟博一样成为了长期被人欺负的对象。 身形瘦小獐头鼠目却眼神犀利的是张青松,这人父亲是氮肥厂的职工,母亲是木马县的农民,家也就安在了木马县,因此高中时因为家离得远只能住校。但人很精明,又善于交际,高中三年在宿舍里卖方便面和盗版碟赚的盆满钵满,是学校有名的财主。 还有一个白白净净的高个儿是袁劲风,这是个官二代。他是高二时从清大附中转学过来的,据说是因为在清大附中搞大了女同学的肚子被开除了,他那个在市政府当差的父亲托了很多关系才把事情摆平,然后把他转到了氮肥厂子弟中学。马成功和他不是很熟,不过这人在高中时就很低调,成绩也很好,不像氮肥厂那些领导的子弟一样在班上飞扬跋扈。他和黄伟博的关系也还比较融洽,大概是因为家里都有长辈当领导的缘故。 见马成功挨个儿把他们的名字叫出来,众人也都皆大欢喜。黄伟博大手一挥,道:“正主儿来了,哥儿几个,进。” 当即便胸怀赳赳气昂昂地率先进了店。 众人跟着他进了店,却见这家店的格局如同清江随处可见的大排档一样,进门就是一个大厅,横七竖八地摆放着三四十张方桌,靠里一排是隔出来的七八间雅间,门上写着类似松梅兰竹菊之类的附庸风雅的雅间名。 这时已经六点过了,大厅里早已人声鼎沸,四处都充斥着巨大而嘈杂的声音,每个人都在拼命地说话,仿佛人人都修了三十年的闭口禅这会刚出关似得。 雅间是张青松定的,还是排在头里最大的一间,名字叫“青松岭”。黄伟博站在门口开玩笑说这雅间是张青松家的,每次来就指着这间定。张青松笑道那是,用了咱名儿还不得把咱排在头里,赶明儿就告他侵犯咱姓名权。 进了雅间,却见桌上已经摆上了菜,无非就是四凉八热,中间还放着一个大盆,应该是鱼虾之类的,毕竟清江不临海,打着海鲜大排档的招牌,菜品其实还是以河鲜为主。 门口的备餐柜上放着一箱“1572”和两瓶红酒。“1572”是一种四川泸州出的白酒,包装低调价格却不便宜,因此经常被用来作为政府和国企的公务接待用酒,为和同厂的高端白酒“1573”区别开来,民间便把这种酒戏称为“1572”。 马成功拿起红酒看了看,却是标着去年年度的两瓶“拉菲”,但其实这酒就是国内的灌装酒贴了个“拉菲”的标。毕竟每年全法国的葡萄都酿成葡萄酒都没有中国市场消耗的“拉菲”多。 排座位的时候几人又谦让了一番,最后说谁给钱谁坐主位,黄伟博便只好坐了主位。又说这个局是为了迎接老马祸害完黑姑娘光荣回国才攒的,便叫马成功坐在了黄伟博左首,而袁劲风当仁不让地坐在了右首。张青松挨着袁劲风坐下,齐成刚却隔着马成功坐了,将马成功身旁的位置留了出来。 还未等马成功开口,黄伟博便笑道:“待会班花要来,这会她在隔壁的隔壁有个接待。”见马成功的目光又看向下首的位置,那里也放着一套餐具,便又道:“还有一个人,老马你绝对想不到是谁,弟弟我先卖个关子。今浩小食店的桥头三嫩是老清江夜市一绝,就是得排位子,他待会端过来你尝尝。” 马成功正寻思班花是谁,在他印象里自己那一届氮肥厂高中年级就没长得好看的女生,更别说自己班上了,就见齐成刚已经拿着酒瓶子开始倒酒,人人都是满杯。杯子倒是不大,看上去也就七八钱的样子。 酒一倒完,黄伟博便举起酒杯,笑道:“清江规矩,先干三杯,然后大家再随意。”马成功刚想阻止,却见他哐当一下便将一满杯酒倒进嘴里,闭着嘴左右动了动,然后吞了下去。然后笑着对马成功道:“漱漱口啦!” 马成功当然不怕喝酒,只是这种喝法即便是“酒精考验”的自己也撑不过一小时。但见众人都喝了下去,便只好也干掉。 谁知齐成刚紧接着又给众人一一倒满,袁劲风端起杯子道:“忆当年,恰同学少年,意气风发,卷起千堆雪。弟兄们,干了。” 哐当,又干一杯。 第三杯,张青松端起酒杯道:“老齐话少,我话多,所以我来这第三下。都是二十几年的兄弟了,咱不互相帮助怎么弄?所以咱哥儿几个啥都不说了,都在酒里。” 哐当,也是一饮而尽。 刚喝完,雅间的门边开了,一个穿着花衬衫,胳膊上刺龙画虎的光头大汉推门进来,对着后面跟着的两个打扮的和他差不多的平头哥道:“麻痹的你们就不能走快点?老子都迟到了。” 说着侧着身子让端着盘子的平头哥进了门,又叫道:“慢点慢点,别撒了。” 马成功吃了一惊,他以为黄伟博说让人去端菜是打包,谁知人家直接连盘子都端来了,就是为了保证一个味道正宗。 平头哥将菜放下,花衬衫又道:“滚滚滚,自己在外面去吃,别打扰了老子和同学叙旧。”说完却没有坐,而是站在下首的位置上对马成功笑道:“马哥,好久不见,弟弟我想死你了。” 马成功转头看向黄伟博,却见他呵呵笑着道:“老马,这个你认识吗?” 马成功笑了起来。 他哪里不认识,这小子不正是当初因为欺负黄伟博,但更重要的是打扰了自己背单词而被自己揍了一顿的“班霸”刘思远吗?只是让他奇怪的是这刘思远不是氮肥厂领导的儿子吗?怎么现在整成个“社会人”了? 黄伟博却像是毫不在意刘思远的客套话,只斜着眼睛道:“老刘,我们都喝三杯了。” 刘思远立刻便拿起酒瓶,想了想,又从一旁的备餐柜里拿出一个足有三两的高脚杯,笑道:“一杯一杯喝太麻烦,我就三杯凑一杯,欢迎马哥荣归故里。”说罢倒了满满一杯酒,足足有三两,仰头便吞了下去。 众人都鼓起掌来。 张青松站起身道:“老刘,坐坐坐,别客气,都是自家兄弟。” 黄伟博拍了拍手道:“好了,人都到了,看样子班花待会才能过来。老马十二年没回来了,对大家的情况也都不清楚,我建议咱还是自报家门,先说说自己的情况吧!” 袁劲风笑道:“对对对,我和刘思远也很久没见了,对他的情况也不熟悉。这样,我先来。” 他举起酒杯,道:“大家都知道我老袁成绩不错,上了上海交大,毕业后考公回了清江,现在在市委宣传部当个小科长。当然这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我娶了当初被逼分开的女朋友,现在儿子都六岁了。”说完呵呵笑着一饮而尽。 黄伟博也端起酒杯道:“我其实大家都知道,在江湾区委办公室当个副主任,其实就是个写材料的,结婚有几年了,老婆是电力公司的,孩子八岁。”说完也是一口干了。 齐成刚也端起酒杯,道:“我当初没考上大学,先进派出所当协警,后来又转事业编,现在在江湾区城管大队当个小头目,中队长,娶了个幼儿园老师,孩子三岁。”同样一口干掉。 张青松这时端起杯子,笑道:“我上了个专科,毕业后自己做点小生意,多亏了各位兄弟照顾,现在还行,就是找不着媳妇儿。” 众人一片嘘声,黄伟博笑道:“你那叫还行?百盛里十个铺位,步行街还有三家店,更别说你在四明山还有一片山林了。你张千万的名声在整个清江都是赫赫有名的,你不找媳妇儿?你是没有正式的媳妇儿。” 众人哄笑起来。 张青松却道:“现在生意难做,当然,哥儿几个哪天得空都去木马,弟弟我在四明山下又新弄了个休闲山庄,不对外,就是接待一些生意伙伴和亲朋好友。”说完却是笑盈盈地一饮而尽。 众人一片叫好声中,刘思远端着酒杯站起身,道:“几位哥哥都知道当初我老爸栽了,我成绩又差,就只有出来自己混。现在还不错,跟了个大佬,现在开着一家工程公司,全清江的渣土生意基本上都是我的。当然,今后还得靠众位哥哥照顾。”说罢却是端着他那个高脚杯将酒斟满,又是一饮而尽。 马成功见他说的诚恳,暗自点了点头。他知道所谓的渣土生意,其实也就是混社会的,不管在哪儿都等同于黑恶势力。只是没想到这刘思远经历家庭变故,倒是沉稳了许多,至少连以前被自己欺负的黄伟博都能卑躬屈膝地结交,倒是个人物了。 见众人都说完,他也端起酒杯,道:“我大学毕业就去了非洲当工程监理,挣了点钱。今年刚回来,分配到昆仑清江分公司,刚报到,明天才第一天上班。我妈正忙着给我找媳妇,所以暂时还是单身。”他想了想,又道:“对了,我一也是非洲回来的兄弟弄了个汽修厂,我也参了股,就在花园路,我待会把名片给大家,有生意就介绍介绍。”说完也是一口喝干,接着便掏出名片来挨个发了一张。 众人都是一愣,大概是没想到马成功都混进清江分公司了,还在外面做生意,还直截了当地给大家发名片。 只有袁劲风点了点头,道:“老马还跟高中那会儿一样,不做作,不吹牛,不像我们,都觉得同学会就该洋洋得意一下,反而落了下乘。所以我觉得老马这才是真牛逼。” 不愧是搞宣传的,两句话一说,便把桌上的气氛又带动了起来。刘思远首先表态说他手下有几十台挂靠的渣土车,明天就叫那些土鳖都去马哥的修理厂做保养。张青松也说自己有几台拉货的车,包括自己的奔驰以后就都在老马那弄了。 马成功笑着又喝了一杯,却见门哐当一声被踢开了,接着一阵笑声传来,紧接着便听门口有人高声笑道:“哎哟喂,我男神回来了我居然来晚了,那帮土鳖老板真是该死。” 第23章 棚改项目 马成功抬起头,只见一个一头短发,妆容精致,穿着一身白色职业套裙的女人左手提着一瓶红酒,右手倒拿着高脚杯踏进门来。 桌上几人都站起身来,黄伟博笑道:“汪姐,怎么这会儿才来啊?我们都等半天了。” 他一说这女人姓汪,马成功一下就想起来这是谁了。 这女人叫汪玉涵,马成功高中时的确有这么个人。只是马成功没想到当初那个不声不响坐在自己前面,连回答老师问题都害羞地说不出话来的小女孩,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只见汪玉涵根本没理会黄伟博,而是直奔马成功身边,将酒瓶和酒杯往桌上一放,双手直接就揽住了马成功的肩膀。 “男神啊!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奴家想你想的夜夜睡不着觉啊!”汪玉涵抱着马成功的一只手,趴在马成功肩膀上假装哭泣道,还用的是戏腔。 马成功一怔,有些不明白这人是不是刚从精神病院偷跑出来的。他抬头看向众人,却见几人都见怪不怪地笑看着自己,一下便明白了,这伙人原来是在装疯卖傻,汪玉涵就是他们的托儿。 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臂从汪玉涵那颇具规模的胸口挪开,马成功这才笑道:“汪玉涵,你是不是和他们打赌了?” 汪玉涵抬起头,惊奇地道:“马成功,你特么成精了?”说罢站起身,指着黄伟博道:“黄胖子,说,是不是你走漏了风声?”还未等黄伟博回答,她又对着几人道:“我就说人家马成功在非洲有的是黑姑娘,哪里看得上我们这种三十多岁的黄脸婆。我不管,反正我赢了,一人一百,拿钱。”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看着摊开手掌对着众人的汪玉涵,笑着摇了摇头。 黄伟博有些不服气地摸出手机点了几下,说转过去了。说罢又转头对马成功恨恨地道:“老马,你就不能装作惊喜一下,美女投怀送抱嘞!”张青松也转了钱过去,然后笑着对马成功道:“老马呀,做人不能这样,你这往好了说是坐怀不乱,往不好了说就是咱怀疑你在非洲跟那帮小黑子学坏了。”说完还和黄伟博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两人不约而同的奸笑了起来。袁劲风也转了钱过去,却是笑道:“老马这些年在国外历练的好,这叫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有大将之风。” 汪玉涵喜滋滋地坐下,拿出手机把每个红包都点了一下,然后故意将手机放在耳边听那一声“哗啦”的收钱声。然后放下手机,拍了拍马成功的肩膀,笑道:“老马,你就是我的送财童子,要不这样吧,你今晚跟我回家,咱合计合计怎么合起伙来发财。” 马成功还未答话,却听黄伟博道:“得了吧老汪,你都离两次了,还想招惹人家老马,人还是单身呢!”说完又跟马成功道:“老汪是我同事,区环保局的,环保督查股的股长,女强人,外面河堤上那车就是她开来的。” “咦!”汪玉涵仿佛对黄伟博的话充耳不闻,只拉开身子,仔细看了看马成功,道:“不应该啊!马成功,你在非洲十二年就没找个黑公主啥的?我听说那边的酋长女儿哭着喊着要嫁给中国人呢!” 马成功笑道:“公主倒是有一个,可惜她哥太生猛,差点把我做成生人片给吞了。所以我这不就麻溜滴跑回来了吗?”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只当他说的是玩笑话,也没怎么刨根问底。 中国式的饭局就是这样,不管在哪儿,饭局上只要有女人加入,气氛一下就活跃了起来,更别说是汪玉涵这种既风情万种又放得开的成熟女人。一时间席间所有人都谈笑风生起来,连齐成刚都讲了个荤段子。 唯有刘思远一直端着杯子笑盈盈地挨个儿敬酒,嘴里说着一些不痛不痒的话,意思总归就是自己以后得靠各位大哥大姐照顾一类的。 马成功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席间所有人似乎也都意识到了刘思远的低姿态。 袁劲风和黄伟博对望了一眼,还是袁劲风开口道:“老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都是自己人,说出来大家帮你想想办法。” 刘思远放下酒杯,从包里摸出一包华子,一个个发过去,发到黄伟博身边才弯下腰,摸出打火机给他点燃,笑道:“哪里有什么事,不过就是想跟黄哥打探个事。” 黄伟博吸了一口烟,有些诧异地道:“我?” 刘思远又走到汪玉涵身边,给她点燃烟,然后笑道:“听说花园路要拆迁了?” 黄伟博还没说话,袁劲松便摆了摆手道:“嗨,什么听说?白书记都在电视讲话里说了,为了改善城乡结合部居民的生活条件,决定实施花园路棚改项目,省里都批复了。你不看清江台的《时政快评》啊?” 刘思远却道:“嗨,我这天天晚上不是在酒桌上就是在牌桌上,哪有空看那玩意儿?”边说却边拿眼睛看着黄伟博。 众人都笑了起来,只有黄伟博眯缝着眼睛看着刘思远,半晌才道:“你消息还挺灵通的。的确上周雨霖铃门口那事一出,市委便将棚改前期工作交给江湾区了。”说着却又转向正低头吃菜的马成功道:“说起来这事和老马他们单位还有些关系。” “昆仑清江分公司?那还不是我单位,我明天才去上班。”马成功头都没抬地道。 众人又笑了起来,汪玉涵拿手肘杵着马成功的肩膀笑道:“好嘛,你这才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呢!对了,你是不是真当和尚了?”说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众人又笑起来。 黄伟博见刘思远又端起了杯子,急忙道:“别介,老刘,你这酒量我是真服了,还是先给你说正事。你的消息是真的,郝书记已经放话了,管它国企私企,就算是包工头小老板,只要能把拆迁干下来,她就让他参加后续的棚改项目竞标。” 马成功这时候抬起头道:“花园路拆迁?这倒是真关我事了。” 众人这才想起他不是还有个汽修厂在花园路吗?便又笑了起来,然后又赞叹说马成功是对的,国企那算什么企业?体制里好的完全没有,体制内坏的倒一样不落。再说又当不了一把手,还不如自己出来单干,管他规模大小,咱至少是最大的那个。 然后几人便围绕这个话题开始谈论。说花园路本来早就该改了,只是那帮刁民想要狮子大开口,要不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搞得前面几任书记都拿他们没办法。又说到雨霖铃门前的凶杀案,说那抢劫犯抢钱倒是其次,中断了棚改便成了清江市人民的敌人。还说白书记为什么非要搞花园路棚改?还不是因为他祖宗埋那儿。如此云云。 马成功听了半天才捋顺这件事。 原来白书记要搞花园路棚改,想把整个花园路重新建设一下。这本来是好事,可是因为资金问题一直都没有落实。 今年好容易和昆仑公司南方公司协商好了,由作为央企的昆仑工程公司南方公司先垫资进行拆迁,后面政府再进行招标。当然既然垫资了,那肯定就是南方公司中标,别的单位也没法说,毕竟人昆仑是大企业,不管是资质还是实力都摆在那儿。 可是就在南方公司谈好了花园路外围的一些零散农房拆迁和迁坟事宜,准备将垫资的第一批拆迁款发放的时候,这笔钱却在南河街被抢了,还是四死一伤的大案。于是拆迁工作只能停下来,坐等公安局那边有了结果才能继续推进。 南方公司这么做的原因马成功倒是知道。央企的资金一笔是一笔,一笔出了问题,那绝对不会再拿出第二笔来填这个窟窿,必须要把这笔钱去哪儿了搞清楚。现在案子没结,当然项目也就只能停下来。 可是政府这边却不能停。毕竟现在的领导最怕什么?怕有人闹事而已。而花园路的人又都是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人”,这谈好的事情拖的时间长了,万一有人闹将起来,搞不好就是群体性事件。到时候领导“下课”不说,整个项目说不定就会变成烂尾。更重要的是好事变成坏事,以后再想向上面要项目就困难了,这对清江现在的大好形势和今后的发展都是极为不利的。 于是清江市政府便将拆迁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江湾区,谁叫江湾区有个搞项目得心应手的书记呢? 江湾区的区委书记郝红艳当然有办法。毕竟当初她的得意之作体育公园项目就是没向市里要一分钱就做出来的。她的办法就是一句话:“不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耗子的就是好猫”。这事儿已经在区委党委会上做出了决定,明天周一就要正式公布了。 只是这种事不可能瞒住那些天天盯着政府投资项目的老板们,毕竟这可不是单单一个拆迁的小项目,而是涉及到后续几十亿的棚改项目。这不,连刘思远这样搞渣土的小老板都知道了,那些身家几千万上亿,甚至几十亿的老板们恐怕早就在合纵连横,准备在这个大蛋糕里分一杯羹了。 这时黄伟博又笑着对还在不断敬酒的刘思远道:“老刘,这事是哪位大哥想做啊?我记得你那位南河街一哥不是当道道了吗?” 刘思远和张青松碰了一下杯,一口干了,这才笑道:“你说温哥啊?他本来就不是道上的,现在在四明山修道,我也很久没见他了。” 汪玉涵却嗔怪道:“温如玉?那个情圣?人家是开道教文化传播公司的,哪里是当什么道道。”又转向马成功道:“老马,你得像人家学习,这么不解风情,很难找到媳妇。” 说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马成功怔了怔,觉得温如玉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说过,但今晚酒喝得多,一时半会倒是想不起来了。 就在一群同学在海鲜大排档里高谈阔论的时候,木马县的四明山下,清江河在皎洁的月光下静静地流淌着。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河边的芦苇荡里偶尔传出刷刷声,那是藏匿在水草间的小鱼正在旁若无人地谈情说爱。 “哗啦啦!” 忽然一阵水声传来,芦苇荡里的淤泥中猛然升起一座小山。几秒钟后,小山忽然又继续向上升起,大概升到一米左右,竟然开始有些艰难地向着岸边移动。 一刻钟后,那座小山终于跨上了岸,在岸边的草地上停了下来,继而向上升起,逐渐露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只见这个人左右打量了一下,然后又迈步走到河边,用水稍微清洗了一下,便又站起身向前方一处光亮处走去。 河边的一棵枝条上挂着一个“气死风灯”的柳树下,一个穿着一身道士服,头上却顶着个硕大遮阳帽的胖子坐在钓鱼椅上打了个哈欠,眼睛却仍然直勾勾地盯着河面上的发光浮漂。反手在身后帐篷边的小桌子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了压在半包奥利奥和一个方便面塑料碗下面的烟和zippo打火机。 拿出烟叼在嘴上,刚想点烟,手上的动作却猛然停住。一秒钟后,他嘴角又露出了笑容,只是这笑容在他那肥大的脸庞上显得极为猥琐。 “叮”,打火机那蓝色的火苗在他手里跳跃了两下,然后一股青烟袅袅升起。下一秒,他却将手上那个定制版的zippo打火机随意地将向后一扔,正好落在了一双湿淋淋的光脚面前。 “道爷我身上就这玩意儿值点钱,要就拿走。”胖子道,却并没有回头。 身后正弓着腰蹑手蹑脚走来的年轻人停住脚,只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一直到一根烟抽完,胖子才转过头,有些奇怪地看着身后这个年轻人,只见他身形健硕,四肢修长,一看就知道是长期坚持锻炼的结果。 “卧槽,你听不懂人话啊?难道还真想要道爷的命?” 胖子站起身,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说道。 “我只想要用一用你的手机,如果没有就算了。” 年轻人用一口纯正的播音腔说道,但在位于临海省清江市木马县新乡镇姚家村四明山南麓的这棵清江河边的柳树下,这口音怎么听怎么怪异。 “手机我倒是有,不过你先说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国人,怎么掉到河里的。”胖子笑道。 年轻人猛然一抬眼,眼中杀气毕露,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 胖子却没给他机会,猛然将手中的烟弹向他,然后用和他身材极为不相符的速度欺身而上,双手成爪,直取年轻人的双臂。 “擒拿?”年轻人大惊失色,侧身甩头躲开射向自己眼睛的烟头,接着扭动腰胯,跟着就是一脚踢出。 胖子嘿嘿一笑,变双爪为双拳,直接向着年轻人踢出的右腿砸去。 “砰!” “呃!” 年轻人闷哼一声,单腿向后跃出,紧接着便是一个侧滚滚到河边,又单腿站起,纵身一跃,向着清江河中扑去。 “砰!” 巨大的水花绽起,转眼年轻人已经没了踪迹。 胖子对着河里泛起的涟漪叫道:“越南小子,记住了,道爷我叫张绍庸。” 叫完后,却是回身从帐篷里摸出一个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沉声道:“温哥,河里飘下来那人没死,我和他交了手,应该是越南拳。” 第24章 凤凰男 清晨的花园路,总是有一种神秘的美。 不管是街边放在房檐下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带着蚊帐的竹床,还是沿街一眼望去都能看得到的,那些早已冒着热腾腾的蒸汽,散发出诱人香味的小吃摊,甚至是从挂着“按摩、洗头”招牌下的卷帘门旁的小巷子里偷偷溜出来,然后沿着墙根悄咪咪向前走几步,最后在早起的人们那暧昧的笑容中若无其事地迈步向前走去的“王大爷”们,都让还打着哈欠,被陆子明从热被窝里揪出来的马成功感到无比的亲切。 坐在侉子里,马成功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不停地埋怨陆子明,说这会还不到七点,就是拉磨的驴也起不了这么早。陆子明却说你昨晚喝太多了,回来的时候都偏偏倒到站都站不稳,这会咱们去卢晓梅那儿,让她给你按按头醒醒酒,然后去单位食堂吃个早饭,再上班就刚好合适。 马成功用力甩了甩还晕沉沉的脑袋,想起昨晚的确喝的很多,好像都快到十二点了才散,最后是刘思远的小弟开着汪玉涵的皮卡把一群人挨个儿送回家的。他记得自己回汽修厂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车棚里停着陆子明那辆黑色的“陆地之虎”,应该是刘思远的另一个小弟骑回来的。 卢晓梅的洗头房就在花园路头里,迈过这个两层小楼就是顺河街。 侉子在小楼前停下,马成功抬头一看,果然是正宗的洗头房:顶端是一个有点褪色的花白招牌,上面写着“洗头、按摩、中医正骨”,然后正脸是一块巨大的落地玻璃,看得到里面摆放着一个沙发,沙发后是一面屏风,屏风后隐约看得到按摩椅。 这会这间门脸已经把卷帘门拉上去了,这倒是和一般的按摩房有些区别,毕竟干这种营生的不到午后是难得起床的。 陆子明下了车,走进店里叉着腰大喊道:“人呢?” “来了来了。”一个头发蓬松的女人从后面走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根牙刷。 看到是陆子明,女人赶紧又转身跑回去,过了两三分钟才又出来,看起来像是已经洗漱完毕,手里拿着一把梳子边梳着头边走出来,却笑着道:“陆哥,这么早啊!” 陆子明却没有理会她,只向她身后望去,嘴里道:“晓梅呢?” 那女人刚要答话,却看到马成功从门口进来,却立马越过陆子明,高声道:“哟,马哥,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是洗头还是松骨啊?” 马成功看了看这个女人,看眉眼年纪应该只有三十出头,长相挺标致,但脸上却隐隐有了些皱纹,应该是长期使用劣质化妆品的后遗症。 陆子明见那女人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便径直向后面走去。马成功望了望他,只好在沙发上坐下,摸出一根烟,点燃抽了起来。 那女人却去饮水机旁拿出一个纸杯,从一个塑料袋里倒了点茶叶进去。正要接水,她却又停住手,想了想,把茶叶倒进垃圾桶,转身去里面拿了一个小纸袋,边走边把纸袋里的茶叶一股脑儿地倒进纸杯,在饮水机上接了开水,放在茶几上。自己却拖过一张凳子,坐在一旁盯着马成功一言不发。 马成功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便道:“你叫什么?” 那女人脸上浮起笑容,回道:“我叫陶丽莎。”顿了顿,又道:“真名儿叫陶诗然。” 马成功点了点头,又问道:“我昨晚酒喝多了,想按按头,你能按吗?” “嗨!”女人站起身笑道:“这招儿都是我教晓梅的,她算是我半个徒弟。”说完把马成功带到后面的按摩椅上坐下,她站在身后给马成功按头,却又笑眯眯地盯着镜子里的马成功。 马成功有些莫名其妙,道:“你老盯着我看干嘛?” “讨厌,哪有啊!”女人突兀地打了马成功肩膀一下,然后又捂着嘴笑了起来。 马成功无语地看着镜子里的女人搔首弄姿,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听陆子明的话来按头醒酒,这女人怕不是疯人院里跑出来的。 正想着,却忽然听到门口有人惊讶地叫道:“秦姐,你怎么又在给客人按头?快放手,我来我来。” 马成功转头一看,却见一个年轻女人把手里的一袋早餐放在茶几上,急匆匆地走进来,按着正给马成功按头的女人,将她拉到后面去了。 过了几分钟,陆子明和年轻女人一起走了出来,那女人径直走到马成功身后,开始给他按头。陆子明却点燃一支烟,站在马成功身边给他介绍道:“马哥,这就是卢晓梅,手上功夫不错,学过中医推拿的。”又笑道:“听说刚才秦大姐给你按头了?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道:“给我按头怎么了?”说完又回过神来,问了一句:“她姓秦?” 陆子明呵呵一笑,道:“她不是做这个的。”见马成功疑惑不解,又道:“她是房东,叫秦嫣,是个画画的,不过不出名,还有点不着四六。但挺有钱的,花园路和顺河街好几间铺面都是她的。” 马成功无语地看着他,半晌才道:“那她为什么要给我按头?还一直盯着我笑什么?” 陆子明有些奇怪地盯着他上下看了看,却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卢晓梅也看着镜子里的马成功笑了起来。 马成功被他们笑的正要发怒,却见卢晓梅伸腿踹了一脚陆子明,然后对马成功道:“马哥,你现在是花园路的名人,秦姐昨天就在说你算是帮花园路除了一大害,要组织街面上的姐妹们请你吃饭。” “卧槽!怎么忘了这一茬。”马成功愣了愣神,又问道:“你们为什么说我帮你们除了一大害?” 听了卢晓梅的解释马成功才明白,原来林静是片警,经常来查这些打着按摩洗头的招牌但不知干些啥的小店。关键是她这个人嫉恶如仇,特别见不得这些拿身体换钱的女人们,所以时常便要来“敲打敲打”这条街上从事服务行业的女人们。包括卢晓梅这种正儿八经中医大学毕业,有行医证的都要来访谈,更别说那些“正儿八经”的“美容美发”和“按摩保健”店了。而这些小店没了生意自然就影响了房东的收入,所以最恨她的不是这些做生意的人,而是房东们。 卢晓梅手上的确有些功夫,不到十分钟,马成功那像是灌了铅的脑袋已经清明了很多,人也有了些精神。 “也就是说,只要在这条街做生意的女人,不管是不是干那事的,她都要时常来敲打敲打?” 马成功想到那晚上林静“钓鱼执法”的事,又想到她因为自己想要找个地方睡觉假装招嫖而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自己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卢晓梅笑道:“街面上的几个老大姐,当然主要是秦姐说林警官都三十了还没找男朋友,以至于内分泌失调,所以影响了性格,只要有人肯要她,那她很快便会变成正常女人。所以她早就放出话来了,说谁只要把林警官搞定,她就要请这个人吃阅江楼,不设上限,随便点。” 从卢晓梅的店里出来,马成功坐在陆子明的侉子里一直在唉声叹气。 陆子明笑道:“你叹什么气啊?花园路的女人这下都对你有了好感,这是好事。我昨天就给张良李成武说了,今天就挨个儿去给她们发名片,叫她们都把车开到咱那儿去修。” 马成功却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忽然抬起头道:“你和那个卢晓梅有一腿?” 陆子明一顿,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半晌才道:“如果我不是快死了,肯定也就娶她了。” 马成功看着他笑了笑,道:“我看你活蹦乱跳的,死什么死?还有我看陆小妹好像不太喜欢她啊!” 陆子明摸出烟来递给马成功,自己也叼上一支,点燃吸了一口才道:“她是个好女人。清雅看不惯她是因为她有一个孩子,女孩,今年四岁。” “哦!”马成功转过头,笑道:“你只要不在乎就行了,我不光是指她有孩子这事儿。”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陆子明却不再说话,叼着烟只专心骑车。 到了清江分公司,陆子明照例将侉子停在食堂后门外的车棚里,然后带着马成功从外面绕到食堂门口,掏出卡刷了两下,对刷卡机后站着的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小姑娘道:“他今天第一天上班,还没卡,估计中午就办下来了。” 小姑娘却上下打量了一下马成功,道:“派遣工都应该是先拿卡后上班啊!” 陆子明急忙道:“他不是派遣工,是正式工,工程师。” 小姑娘又看了看马成功,那眼神就差在马成功脸上写两个大字:骗子。 “我证明。”身后一个声音道。马成功转头一看,原来是王轻语。 只见王轻语走到小姑娘身边,道:“我来签字吧!”小姑娘看到是王轻语,急忙弯腰笑道:“王工您就不用签字了。”说完又对马成功道:“请您直接进去吧!” 王轻语对马成功笑了笑,道:“正好,你被分到安全科了,待会吃了饭我带你去见张科长。” 马成功笑了笑,说谢谢你了。 单位食堂的早饭果然如陆子明所说,不过就是花样多点,自助餐量大随便吃,其实味道很是稀松平常。 吃完饭,陆子明去车队找车队领导了,这也是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一个是跟车队领导搞好关系。再一个就是顺便问问外聘驾驶员岗位还有没有空着的。毕竟汽修厂里有他和张良就够了,李成武又不会修车,没事做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来开车。 马成功站在食堂门口等着王轻语,却见她在里面正和几个老女人聊的热火朝天,好像根本就忘记了刚才说的要带自己去安全科找张科长的事。 食堂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挺多,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看马成功,然后又低下头匆匆走了。马成功很快回过味来,这些人大多都穿的很正式,但不是polo衫就是短袖衬衫,没有一个人穿白衬衣。 马成功感到自己和这帮人格格不入,便走到门口,摸出烟来刚点上,却听身后一个声音道:“唉,你,怎么在食堂门口抽烟?”马成功回头一看,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一件蓝色短袖衬衫,却将衬衫下摆扎在腰带里的年轻男人正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眼睛还盯着自己嘴上的烟。 “这里不准抽烟?”马成功奇怪道。他看到了食堂门口挂着的“禁止吸烟”的标识,所以才走到门口的。 男人举着的手却并没有放下,而是虚空对着马成功点了点,道:“你是哪个项目部的?不知道办公楼是中央空调吗?你站在门口抽烟,烟里的有害物质被因为虹吸效应被吸入空调,进入循环系统,就会让所有人都吸入你的二手烟知道吗?” “卧槽!”马成功皱了皱眉头,他最讨厌有人拿手指指着自己。 看着面前的眼镜男得意洋洋地样子,以及周围停住脚步的几人看向自己那幸灾乐祸的表情,马成功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叹。他叹的不是自己运气不好上班第一天就遇到傻逼,而是叹这个傻逼大概不知道马王爷头上有几只眼。 那人见马成功脸上忽然浮起了微笑,不由得一愣。下一秒,就听马成功淡淡地说道:“第一,中央空调在每个房间里是冷媒在流动,空气是不互通的。第二,就算咱这办公楼是把空气集中起来换热,一楼除了食堂就是大厅和过道,过了饭点就没什么人了。” 眼镜男一怔,却不料马成功继续道:“还有,虹吸效应那是说液体在压强变化下从低处流向高处的物理现象,跟你所说的空气循环没有一毛钱关系。” 说完丢掉烟头径直向食堂门口走去,因为他忽然发现躲在两个高大中年人身后的王轻语正探头探脑地向自己望来,想来已经看了半天热闹了。 周围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眼镜男,下一秒却是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向着电梯口走去,但他们埋头走路时不时抽动的肩膀出卖了他们,一个个肯定都是在努力憋着笑呢! 王轻语见马成功向自己走来,当即不动声色地转过身,侧着身子对正向自己走来的马成功比了一个大拇指。 一直到马成功跟上她的脚步,她才低声道:“老马,你牛逼。那个傻逼平时就是爱整些莫名其妙的这样效应那样效应,好像显得他挺有文化,其实就是个专科毕业的凤凰男。嗳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儿吗?张凤楠。嗳你知道他这名儿什么意思吗?凤凰男的意思吖。你知道吗?他老婆是市里那个李市长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远房侄女,当初他为了追这个老婆,连青梅竹马的女朋友都不要了,听说那女孩还怀了他的孩子,啧啧啧!” 马成功对王轻语这种八卦的性格已经有所了解,毕竟昨天在购房中心的时候她就敢当着自己和祝晓彤的面问两人是不是有一腿,看来也是属于自来熟加百无禁忌的那种妙人。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道:“咱们还是快点去见张科长吧!” 王轻语忽然停住脚步,脸上似笑非笑地望着马成功。这表情让马成功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王轻语轻笑道:“见什么张科长?你刚才不是见到了吗?就是那个戴眼镜的凤凰男啊!”说罢却是再也忍不住,弯着腰哈哈大笑起来,惹得电梯口等电梯的人一阵侧目。但看到是王轻语,这些人却又立马转过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似的,继续若无其事地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第25章 算是好的开始 安全科在十五楼,王轻语带着马成功下了电梯,走到左边过道的第一间办公室。门开着,透过办公室中间那盆巨大的大叶绿萝看过去,靠窗的办公桌前却并没有人。 王轻语说你先坐坐吧,张科长可能上厕所去了,你待会就直接说你是来报到的就行了。她看了看正左右打量的马成功,又说没关系的,你是上面直接委派下来的,在安全科也待不了多久,不用给他好脸色。 说完还有些古怪的对着马成功笑了笑,这才转身向着过道另一边走去。 马成功自小在棉纺厂家属院长大,哪里不知道所谓的国企其实就是一个小江湖,虽说暗地里各种明争暗斗,各种拉帮结派,但明面上还是要讲究个“和光同尘”的。再说了,这张凤楠不过就是个小科长,还是国企里最上不了台面的安全科科长,又是靠着裙带起家的,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反正就像王轻语说的,估计自己在这安全科也待不了多久。 其实以马成功的性格,在单位得罪个把人还不至于让他有什么思绪。但他现在就是个穷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靠单位的工资生活。因为虽然他当面对欧阳瑾的警告表现的无动于衷,还当时就还击了一把,但作为一名优秀的前外勤人员,他很清楚既然上级有这个顾虑,那肯定不是空穴来风。所以他早已打定了主意: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自己决定了从系统里退休,那就踏踏实实地做一个普通人。那么第一步,就从适应安置单位的人和事开始吧! 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接待椅上的马成功正想着以后是不是天天都得这么早就起床上班,却听门口有人轻咳了两声。 转过头,果然看到门口端着杯子的张凤楠。马成功急忙站起身,笑道:“张科长你好,我是马成功,来报到的。” 张凤楠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径直走到门口的饮水机前,从饮水机底下的置物盒里拿出一包茶叶往杯子里倒了点,然后在饮水机上接了水,转身将杯子放在桌上,这才在办公桌后坐下,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便又说了一次我来报到。 “哦!”张凤楠“哦”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慢悠悠地说道:“上周人事部已经通知我了,说你先在我这里呆一段时间,让我安排人带你熟悉一下单位的环境。” 马成功笑了,眼前这个年龄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但不管从光秃秃的额头、鼻子上架着的厚厚的“瓶子底”,还是说话时毫无焦点的目光,都证明这是个喜欢拉大旗装虎皮,外强中干但却又无比热爱“表演艺术”的年轻人。 对于马成功来说,有张凤楠这样的领导是好事,至少比和欧阳瑾或是霍国强那样不管从工作还是为人处世都“奸诈”无比的“老鲨鱼”好对付多了。于是便笑着说:“那就麻烦张科长了。”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刚才在食堂门口发生的事,对于马成功来说,这事儿不值一提。而对于张凤楠来说,毕竟是自己吃了瘪,如果表现出对马成功的不满,反而落人话柄,如果没有这点肚量,他也不可能这么年轻就坐到正科级的位置上。 当然,张凤楠这样处理是有充分考虑的。虽然这个马成功暂时是自己的下属,但听说他的工作是王书记亲自安排的,听说他以前在非洲是坐到了总公司对外合作部肯尼亚项目部监理总工的位置上的,那可是副局级领导岗位。虽然这个马成功因为犯了错误被发配到清江分公司,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昆仑这样的央企,就算是出了亡人事故被撤职的领导,蛰伏几年还不是换个地方继续当领导,这种事并不鲜见。 想到这里,他为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想清楚了这件事而略微有些得意。于是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只说了一句“你来一下”,便放下了电话。 不一会,王轻语就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张科长,你叫我?我正清理外聘工体检的资料呢!”王轻语道,语气里略微有些不满的意思。 “哦,王姐,这位马工你应该认识吧?我刚才看到你和他一起来的,他第一天上班,麻烦你你安排个工位给他,然后带他熟悉一下工作环境吧!”张凤楠道,心里又小得意了一下。 王轻语是王德福的女儿,本来根据国企干部亲属回避制度,王轻语是不应该在机关工作的。但人家王轻语是大专毕业就到了安全科,已经在机关工作了六七年了,而王德福是去年老书记唐晓斌高升以后才从南方公司调到清江分公司的。再说了,自从安全科管职业健康的副科长赵离退休之后这个位置一直空着,明显就是给王轻语准备的,这件事人尽皆知。 “听说这个马成功还是单身,说不定这个马成功就是王德福给自己找的女婿。” 想到刚才在电梯里听到的关于马成功的一些事,张凤楠心里不由得小小地八卦了一下,但很快便又收起了这个心思。毕竟自从唐晓斌调走后,眼目前他在单位毫无根基,提拔副科长的时候还是他那个在南方公司给领导开过车的老爹带着他去拜访了一个退休的老领导,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才成事。而之所以能副科两年便治好了他的“副科病”,则全靠家里那个“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媳妇...... 想到自己的家务事,他心里又是一叹,不想再继续想下去。总之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和马成功搞好关系,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这个逻辑很简单,传闻是传闻,不过今早马成功是王轻语带到十五楼的,两人还有说有笑,这事儿总是真的。所以和马成功搞好关系就是和一直不待见自己的王轻语搞好关系,和王轻语搞好关系也就间接地向王书记示了好,免得人人都说自己只拍一把手刘向南的马屁,从来不理会王德福。 马成功当然没想到张凤楠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心绪万千,他跟着王轻语来到过道对面,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挂着1525牌子的办公室。推开门进去,却发现这是一间闲置办公室,因为房子里虽然有三个工位,但工位的桌子上都摆着纸箱,而只有里面靠窗的工位上有一个显示屏,还满是灰尘。 王轻语站在门口挥了挥手,笑道:“只有你自己打扫一下了,除了纸箱里的东西,其它都不要了,反正以前这里的老刘和温......”她神情暗了一下,接着又恢复如常,接着道:“现在都是你的了。对了,九点开科务会,你最好也参加一下,见见科里的人。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就在过道对面的第一间房,1501那间。”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马成功摸出手机看了看,才八点半。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陆子明,告诉他安全科给自己分配的是1525办公室,其实是个储物间,得自己打扫办公室,你要是没事就过来帮忙呗! 陆子明却笑道马哥你是什么人?你是咱成功汽修厂的老板,哪里需要自己打扫办公室,他找人打扫就行了。 过了不到五分钟,果然来了两个穿着身前写着“大江保洁”工作服的中年妇女,说是陆哥叫来打扫办公室的。马成功有点奇怪,问你们这么快就来了?年长一点的说他们就是给清江分公司办公楼做保洁的,除了顶层的领导办公室,其它办公室本来不在她们打扫的范围,但有些人愿意单独出钱,所以她们也就顺便打扫一下。 “也就是每周一打扫一次,每次五十块。”她笑道。两人动作很麻利,搬纸箱,抹桌子,扫地拖地。不到十分钟,乱七八糟的纸箱都被整整齐齐地堆放到了角落里,桌子椅子上的灰尘都被擦干净了,办公室的地板上甚至能看得到人影。 马成功看着整整齐齐,甚至可以说焕然一新的办公室,不由得想专业的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做,要自己弄,恐怕一上午都得交代进去。 在靠窗的办公桌后的电脑椅上坐下,他摸出烟,却忽然想到办公楼禁烟,便将打火机和烟放在桌上,拉开抽屉一看,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带盖的烟灰缸。 当即嘿嘿一笑,把烟灰缸拿出来放在桌上。想了想,又站起身将窗户打开一个缝,只把纱窗关好。这才点燃烟,坐回到座位上,转动椅子对着窗外,面朝着窗外抽了起来。 “算是个好的开始。”马成功默默地想。 一支烟抽完,看了看表,才八点四十五。感觉有点无聊的马成功站起身走到门口的一排柜子,挨个打开看了看,里面只有一些文件和报告什么的。又把抽屉全都打开看了看,上面两个都是空的,只在最底下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摞文件。马成功拿起一本,只见封面上写着“木马燃气分输站工程亡人事故调查报告”,编制人温如玉,审核人陈建国,批准人刘向南。 “温如玉?”马成功一怔,这个名字他已经听到两次了。仔细一想,第一次是从白老七口里,第二次应该是昨天晚上汪玉涵提过。只是他都没怎么注意,原来这人还真是清江分公司的,而且自己现在坐着的地方应该就是他以前的工位。 正想着,眼角却又瞥到抽屉角落里还有一个长条状的物体。 弯下腰将此物拿出来,却发现是一根一尺长的甩棍。马成功将甩棍头上的盖子拧开,站起身向前一抖手,棍子“唰”的一声向前伸出大概一米长,看得出是精钢铸成的,散发出森森蓝光。 “好东西。”马成功将甩棍收好,正要放回去,忽然想到王轻语说这里面的东西都不要了,于是反手就别在了腰后。 看了看表,已经八点五十五了。马成功站起身,走出房间,正准备去找王轻语问问在哪儿开科务会,却见夹着本子的张凤楠急匆匆地出现在通道口。抬眼看到马成功,他大喜道:“老马,跟我走,领导通知你参加今天的班子会。” 见马成功还愣着,他走过来拉住马成功的手,边转身边道:“走走走,马上开始了,咱们不赶紧就得迟到了。” 张凤楠的手伸过来的时候,马成功下意识的想要反手给他一个擒拿,但忽然醒悟过来又硬生生地将已经转了半圈的手停住,只抓住张凤楠的手腕,道:“张科长,我跟得上你。” 张凤楠却毫不在意,只道:“那行,走走走,边走边说。” 清江分公司是八点半上班,这会接近九点,又是周一,所以很快电梯就到了。 一进电梯,张凤楠便道:“班子会一般只在有重要事情的时候才临时叫科级干部参加,老马,今天忽然叫我们从头就参会,看来可能有大活儿。” 马成功有些无奈,他明白张凤楠这会儿的心态。 年轻干部么,还处于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就希望能够显示自己的能力。所以听到领导召唤就跟打了鸡血差不多,如果领导再表扬他两句,那绝对会立马脱了衣服下清江河去寻找领导在永宁码头丢下去的鱼肠剑。 马成功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也是这样,即便是在非洲那种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极易让人产生慵懒情绪的地方,也天天希望能有敌人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领导办公室在二十六层,也就是这栋楼的顶层。这层楼和马成功去过的二十五楼,也就是人事部所在的楼层布局一样,不同的是出电梯就看到一个前台,台子后面坐着两个穿着职业套裙,挽着和银行前台小妹一样的发髻的年轻小姑娘。 看到两人急匆匆地走出电梯,正在玩手机的小姑娘急忙站起身,两人一起躬身道:“请问......”。见张凤楠带着马成功根本没理会她们,而是向左边走去,其中一个年龄稍大一点,但绝对不超过二十岁的漂亮小姑娘道:“张科长,领导们在圆桌会议室。” 张凤楠急忙转身对马成功道:“这边。” 两人向右边一直走到底,马成功看到端头果然是一个会议室,门是开着的,看得到里面已经坐的有人了。 张凤楠在会议室门口停住脚,伸出头看了看,不料里面一个威严的声音道:“张凤楠,你探头探脑地干嘛?叫你带的人呢?” 张凤楠脖子一缩,讪笑道:“刘总,人带来了。” 说罢便回身拉了拉马成功,两人一起进了会议室。 第26章 舍你其谁 圆桌会议室里面果然有一个圆桌。 当然这是废话。 马成功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圆桌后已经坐了七八个人,奇怪的是这个圆桌有两个“主位”。之所以能够判断出是两个主位,是因为这两个位置是挨着放置的,而且这两个位置两边都留了一个空位。 其中的一个“主位”上坐着一个已经头发花白,但面容严肃的老头。旁边是另一个面色红润,满面笑容的老头,只是这个老头是一头黑发,也不知道是染的还是平常蔬菜吃得多。 马成功正寻思自己应该坐哪儿,却见张凤楠已经在墙边那一排椅子上坐下,便也跟了过去,却见那个面色红润的老头对他招了招手,指着自己身旁的空位道:“小马坐上面来。”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转头看向马成功。马成功心里一惊,因为他不但看到了张凤楠的瞳孔猛地一缩,还看到了所有人脸上那疑惑的表情。 当然,领导发话了,自己也不能不听,更不用说张凤楠低声提醒自己:“快去,叫你的是王德福书记,他旁边的是刘向南总经理。”说完脸上还露出笑意,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却不料这时刘向南道:“张科长你可以回去了。” 张凤楠一愣,但还是讪笑着站起身,便装作收拾本子边道:“好的好的,各位领导我走了。”一边说着,一边又看了马成功一眼,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会议室。 这边马成功刚走到王德福身边的座位坐下,却听门口有人说道:“ 不好意思各位领导,我来晚了,有点堵车。” 马成功抬头一看,又是一惊,来人却是一身职业套裙,怀里还抱着一个本子的祝晓彤。 刘向南点了点头,道:“晓彤过来坐。” 祝晓彤走到刘向南身边坐下,却先和王德福打了个招呼,道:“王书记您好。”又对着马成功点了点头。 王德福像是见怪不怪,只对祝晓彤道:“晓彤你好。” 说罢却又转向众人道:“各位同事,今天班子会前,先宣布两个事。”他看了看祝晓彤,又转头看了看马成功,像是做出了决定般说道:“各位都知道人事组织部的李部长受南方公司委派,已经前往永宁的匡山县去交流任职了。为保障清江分公司各项工作正常开展,特别是为了保证即将到来的机构和人事改革顺利进行,南方公司决定原公司人事部高级人力资源师祝晓彤同志到清江分公司来挂职锻炼。经过分公司党委班子会研究决定,祝晓彤同志担任清江分公司人事部代理部长,清江分公司党委组织部代理部长。文件随后下发。” 说完看了看众人,却见所有人都在眼观鼻鼻观心,便和刘向南交换了一个眼神。 刘向南轻咳了一声,接着说道:“经分公司党委委员会研究决定,决定在分公司设立治安保卫专员一名,职级二级职员,暂时挂靠在安全科。另外分公司已经向南方公司申请治安保卫部的编制,目前编制还没有下来,下来以后治安保卫专员就直接转治安保卫部部长一职。”他看了看马成功,又道:“班子决定,由马成功同志担任清江分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下面请德福书记介绍一下马成功同志的情况。” 王德福摸出一张a4纸,打开后照本宣科地念道:“马成功,男,汉族,临海省清江市人。35岁,大学本科学历,工学学士学位,党员。原昆仑工程公司对外合作部驻肯尼亚项目部监理总工,在职期间工作认真负责,有较好的组织能力和对外协调能力......” 马成功见他一本正经地读着不知道谁编的自己那不着边际的履历,包括什么成功处置肯尼亚当地村民冲击项目部的群体性事件、帮助警察抓小偷和扶黑人老奶奶过河的光辉事迹,不由得难过地低下了头。 好容易等他念完,却又听刘向南道:“大家都知道上个星期发生在南河路的案子,这件事涉及到南方公司的战略性转型项目,也是昆仑公司十六.五规划里的的重点项目清江市花园路棚改项目。因此马成功同志......” 心不在焉的马成功听到叫自己的名字,赶紧站起身道:“到。” 众人都是一愣,马成功也猛然发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火,连忙又坐下,讪笑道:“领导您有什么吩咐?” 众人尽皆莞尔。刘向南神色也缓和了一点,只说道:“不用这么客气,以后都是同事。”接着又说道:“上周在南河路发生的事情,你下来找祝部长了解一下。当然后面也要做一些具体工作,主要是跟进公安部门的侦查工作,另外就是给与他们一些分公司这边力所能力的协助。我批给你十万块的招待费,一定要跟他们表明我们的态度,那就是希望他们能够尽快侦破案件,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重启花园路的拆迁工作。” 说完他又看向王德福。 王德福却呵呵一笑,道:“老马啊,你也是老同志了。我就明说了,这件事是我向刘总推荐你来负责的,毕竟你在非洲的工作经历和成就,上级已经给我进行了详细的介绍,我想目前清江分公司遇到的这个困难,也只有你能够解决。” 马成功一愣,抬起头看了看他,却发现除了一脸疑惑的刘向南,桌上众人也是精神抖擞,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只有祝晓彤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还咬了咬嘴唇。 “糟了。” 马成功猛然想起,当初自己在进入国家保密学院特训班的时候,曾经洋洋得意地告诉已经分手的祝晓彤,说自己受到国家召唤,今后可能会从事一些秘密工作。当时祝晓彤还戏言说你放心,就算是以后在大街上碰到,也会装作不认识你。 王德福也发现了自己言语上的失误,急忙补充道:“就仅凭成功处理群体性事件这条,我就相信你一定能完成这项工作。” 刘向南明显松了口气,又道:“就这样吧!下面请各分管领导说一说最近的工作,晓彤和老马也一起听一听,也有助于你们尽快了解分公司的情况。” 就在马成功在会议室里磨皮擦痒无比难受的时候,在清江公安局刑警支队的支队长办公室里,正襟危坐的李奇峰也正感到度日如年。 因为他面前的办公桌后,刑事侦查支队的支队长旷南江正一脸严肃的批评他。 “你自己说说,南河街的案子过去了四天了,你们还是一点头绪没有,你让我怎么和高书记汇报?”旷南江义正言辞地说道。 李奇峰道:“支队长,其实在案件发生的第二天,也就是五月二十七日,市局傅局长和郝政委就已经组织了......” 旷南江打断他道:“我知道市局组织了案件分析会,我问你,你为什么不通知我?就算我在学习,晚上你是不是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你还不经过会审就私自向傅局长和郝政委进行案情分析报告,还不经正常程序调动天网系统对居民进行调查,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 李奇峰盯着桌面没有说话。他知道后面这句才是重点,这个旷南江是市政法委书记高尚的人,高尚和自己的常务副市长老爸正在争市长的位置,毕竟老市长周军还有几个月就要到点了。 而市委书记白海生不但已经在清江干了三年了,此人不但“根红苗正”,在清江的业绩还相当突出,上调省委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根据惯例,市委书记如果业绩很好,市长同样功不可没,因此很有可能这次上去的市长基本上也就是下一任的清江市委书记了。 旷南江原来本来是木马县局管装备的副局长,但他和高尚是望江警察学院的同学,据说还是一个宿舍的。自从高尚当了市政法委书记,便直接将旷南江调到了市局当交警支队的副支队长,等到刑警支队的老支队长一退休,便又把他提拔成了刑警支队的支队长。但其实这位旷支队长并不懂得刑侦,以前有什么案子也是直接交给李奇峰去办,这次发这么大的脾气,很明显就是因为李奇峰老爸的原因了,这就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因此李奇峰只低着头看着桌面,要不就一脸严肃地眼观鼻鼻观心,反正打定了主意,那就是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旷南江批评了一会,见李奇峰并没有做任何表态,心里更加生气,便道:“给你一个星期时间,我要见到案子侦破工作有突破性的进展,否则你就不要当这个大队长了,去交警支队吧,那儿我还能给你安排一个副大队长的职务。出去吧!” 李奇峰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敬了个礼,转身便出了办公室。等在门外的杜元祥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整了整衣服,迈步进了办公室。 李奇峰回到刑警大队自己的办公室,坐在座位上抽了一支烟,想了想,拿出电话给秦明东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这会去城南所,中午一起吃饭。 秦明东当然知道李奇峰找自己的原因。 这个李奇峰当初刚到刑警队的时候就是跟着秦明东,虽然他是公安大学毕业的,但任谁都知道学校教的和实际工作中遇到的基本上可以说是两回事。因此李奇峰那一身刑侦的本事基本上都是跟秦明东学的。 坏就坏在这清江的治安太好了,十几年来基本上没有出一件大案子。虽然李奇峰当上了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但谁都知道他那是借助了上面大力提拔年轻人的春风,也许还有一点他老爸李市长的关系,这才才上去的。因此即使秦明东一直都对他比较看好,但也觉得这个年轻人接受的历练还是少了点。 因此当李奇峰给他打电话的时候,秦明东直接说既然你要请客,那可不能吃便宜了,就阅江楼吧,而且得二楼。 开了车在城南所接了秦明东,李奇峰便直接去了阅江楼,一进门便说找个三楼的包间。两人上了三楼,进了一个小包间,见时间还早,两人便坐在包间外的小阳台上抽烟。 抽了两口烟,秦明东开口道:“是为了上周雨霖铃门口那个案子吧?” 李奇峰笑了笑,道:“秦所您门清。”当即便把自己调查的情况说了一遍。 听他说完,秦明东笑道:“按理说呢,找个越南人也不难,找海关、找各所查应该都能找到线索。但你既然都违规调动天网了,为什么不去找那个越南人,而要去查马成功呢?” 李奇峰想了想,道:“当时我觉得这个马成功确实可疑。虽然后来排除了他的嫌疑,但我始终认为,这件事说不定和他有关系。当然,这纯粹是直觉,没什么直接的证据。再说了我也去查了海关,甚至动用了内部网络,事实证明,清江只有两个来做生意的越南人,还都是女的。” 秦明东摇了摇头,道:“东南亚的越南籍多的很,缅甸、老挝、泰国,甚至柬埔寨都有。” 李奇峰点了点头,道:“我正在安排人排查。” 秦明东却又道:“你的考虑有一点是正确的,那就是马成功虽然可以排除嫌疑,但和他有关的一些事还是要关注,我想我们可以直接找他,甚至请他帮忙。” “帮忙?他一个国企员工能帮什么忙?”李奇峰奇怪地问道。 秦明东却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道:“你说你给傅局长和郝政委汇报的时候他们叫你停止对马成功的调查?” 李奇峰点了点头,道:“是。他们的意思好像是马成功身份有些特殊,应该是上面有人还是什么的。” 秦明东呵呵一笑,却又别过话头道:“所以说呀,咱们虽然不能调查他,但是可以请他参与调查嘛!管他什么身份,只要能帮助破案就行。” 正说着,李奇峰的电话响了。他拿起来一看,面色变得古怪起来,抬头对秦明东道:“说曹操曹操到,马成功的电话。” 接通电话,只听马成功在电话里道:“李大队长,请问您这会有空吗?我有点事想咨询一下。” 李奇峰一怔,却见秦明东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便回道:“正好,我在阅江楼,你过来吧,对了秦所也在。”说着便把电话递给了马成功。 马成功一怔,他刚回办公室,正准备点烟,又想起还是先把任务完成了。刘向南让自己了解案情,正好自己有李奇峰的电话,那不是手到擒来?可是李奇峰来不来却说秦所也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秦明东接过电话,笑道:“小马啊,正好我想找你帮帮忙,对,这事除了你还真没人能帮忙,你过来吧!下午你能请假不?不行我就给你们王书记打个电话。” 马成功急忙道:“没事没事,我能去。秦所,我现在是清江分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对,上午刚任命的,正好也想请教您这个专员怎么当呢!” 秦明东一拍巴掌,笑道:“行,那你以后就归我管了,你现在就过来,立刻、马上。” 第27章 情景重现 马成功并没有去成阅江楼。 刚准备出门,王轻语便拿着一张表来找他,说人事部让他填一张干部情况调查表。马成功拿过来一看,就是一张普通的情况调查表,内容也不多,就是个人情况和家庭情况。当即填完交给王轻语,张凤楠又跑来说王书记请他去一趟,然后又说把电话留一个,再加个微信,他要拉他进工作群。 应付完张凤楠,马成功只好又给李奇峰打了个电话,说刚上班事情太多,干脆下午再见面。结果李奇峰说那就下午一点半在棉纺厂小区门口见。 马成功有些奇怪,不知道李奇峰和秦明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看时间已十点五十了,赶紧出门直奔电梯,进电梯一路又直上到二十六层。 这次前台的两个小姑娘倒是没有玩儿手机,而是规规矩矩地站着。马成功问她们王书记的办公室哪里,又是那个看起来成熟一点的小姑娘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左边,说倒数第二间,对门门上挂着秘书办。 马成功赶紧走了过去,果然看到倒数第二间门开着,对门的门上也挂着个“秘书办”的牌子。他伸出手敲了敲门框,里面一个声音道:“进。” 走进办公室,马成功心里隐约有点不满。这间办公室太大了,不但比马成功的1525大了起码两倍,甚至比外勤总部领导在上海的办公室都大。 办公桌后的王德福看到马成功,笑着站起身,先和马成功握了握手,然后指着沙发道:“小马,坐吧,不要客气。” 说着走到办公室门口,对对门说了一声:“不要让人打扰我们。”转身顺手又把门关上了。 马成功看他偷偷摸摸的样子像是在做贼,心里微微有些奇怪。却见王德福转过身,又去饮水机旁拿杯子和茶叶,便急忙站起身道:“王书记,我自己来。” 王德福却已经将杯子放在了饮水机下,按下了开关。 回过身,他又笑容满面地从包里摸出一包华子,丢给马成功,道:“我不抽烟,但是我这儿不缺烟,你以后没烟了就来拿。” “这......”马成功愣住了。他不明白这个王书记是什么意思,虽然昨晚上酒喝大了,但他十分肯定自己今天早上才第一次见他。 王德福却又转过头,边看着杯中的水量边道:“我的女儿叫王轻语,你应该已经比较熟悉了。她大学毕业就到了分公司,我倒是去年才从望江调来,所以你可以找她了解一下分公司的情况。当然,南方公司的情况她也门清。” 马成功又是一惊,原来这位王书记是王轻语的老爸,怪不得呢!两父女都一样的自来熟。 正想着,王德福已经端着纸杯走到沙发前,将纸杯放在茶几上,这才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是正襟危坐,就好像是一个坐在老师面前的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般。 马成功刚想说话,却见王德福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马成功同志,我现在代表组织和你谈话。”王德福严肃地道。 “这......”马成功又一怔,他没想通这个王书记有什么毛病?这变脸是跟青城派学的吧?他小心翼翼地道:“王书记,上周我来报到的时候,李部长已经代表组织跟我进行过谈话了。” 王德福愣了愣,马成功开口前,他正在心里为自己设计的这个开场白而略微有些得意。毕竟欧阳谨让他帮助马成功适应普通人的生活,但却并没有交代这个马成功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说他为国家做出了杰出的贡献。而王德福虽然对隐蔽战线并不了解,但他当了多年的国企领导,清楚欧阳谨所说的“杰出”是什么意思。因为通常只有躺在披着国旗的盒子里,或者是在电视上出现过的,那种背对着镜头接受勋章的人才能够被称之为“杰出”。 想了想,他又道:“对,李部长的确在我的授意下和你进行了一次谈话。但他代表的是组织部,而我代表的是党组织。” 马成功心里一凛。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从系统中退休来到清江分公司,原则上来说他已经和过去十二年的生活完全告别。但他可以完全忘记十二年中自己所有的事,甚至外勤总部可以完全重塑他十二年来的所有履历,可是在党组织面前,不允许隐瞒任何的个人重大事项。因此面前这位清江分公司的党委书记,应该就是在隐晦地提醒自己,他对自己门清。 “上次韩天明说清江分公司有欧阳谨的人,看来就是这位王书记了。”马成功暗道,不由挺直了身体,道:“王书记,我接受谈话。” 王德福见马成功在一瞬间气质就发生了变化,不由得吓了一跳。因为面前的马成功不仅神色肃然,眼神锐利,腰杆也仿佛挺拔了起来,连带着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发生了变化,好似一把随时都可以出鞘的利刃。 “这......” 被吓了一跳的王德福很快又恢复了严肃的态度,只是在心里暗暗称赞了一声。毕竟现在这个状态的马成功,才符合自己想象中的那个英明神武,为国家孤身在非洲奋斗十二载的孤胆英雄。 “很好,马成功同志。我是目前整个清江分公司唯一知道你以前身份的人。”王德福说道,暗暗观察了一下马成功,只见他像是并不奇怪,只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王书记。” 王德福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道:“欧阳谨老师对我的交代是,帮助你尽快融入社会,进入一个普通人的生活状态。” 马成功沉声道:“我明白,王书记,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一定全力以赴。” 王德福又一怔,他原本计划好的下一句就是: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想了想,他又道:“要求倒是没有。只是希望你能够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去生活,不要躺在以前的功劳簿上固步自封,更不要认为你就应该凭借这些功劳享受什么利益。特别是你的那些特殊技能,能不用最好不要用。” 其实王德福也并不清楚马成功有什么特殊技能,但他想既然马成功能够为国家做出贡献,那一定有着非同常人的本事。 果然,马成功又点了点头,道:“我清楚了,王书记,你放心。我既然选择从系统中退休,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我现在只想当个普通人,好好孝顺我的父母双亲。” 王德福点了点头,道:“好吧,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我会如实地向欧阳谨老师汇报你的思想状态。另外,在清江分公司,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内网上有我的电话号码。” 走出王德福的办公室,一眼便看到对面秘书办的几个小年轻正在交头接耳,一见马成功出来,又忽然装的若无其事地翻本子的翻本子,看文件的看文件,只是那拿文件的小姑娘根本没注意自己手里的文件红头是朝下的。 走到前台的时候,却也看到两个漂亮的小姑娘站的笔直,正眼观鼻,鼻观心。他面无表情地走到电梯口,等到电梯门开的时候,忽然转头对正偷眼看他的两人做了个鬼脸,吓得她们一个趔趄,然后才满脸笑容地上了电梯。 在食堂随便吃了点午饭,马成功看了看表,还不到一点,便回到办公室。抽了一支烟,又到饮水机下拿了一个纸杯倒了一杯水,举到嘴边正想喝,忽然想到这水杯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便又放下。回到座位上坐下,摸出手机来看了看,却看到通知栏微信小图标上那刺目的99+。 有些无奈地打开微信,果然新出现了无数个群。其中一个是清江分公司员工群,一个是清江分公司安全科群,还有一个是机关工会群,这三个都能理解。其它的什么“五个清楚推进群”、“双重预防机制推进群”、“劳动卫生工作群”......诸如此类的一大堆马成功听都没听说过的新名词。 揉了揉额头,马成功正准备放下手机,忽然发现有几个好友申请。他打开一看,一个申请里写的是“我是王轻语,我爸叫我加你”,还有一个申请只有三个字“祝晓彤”。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加了王轻语,在准备按下“祝晓彤”三个字下面的“同意”键的时候,他犹豫了一秒钟,最后还是按了下去。然后便给张凤楠发了个信息,说派出所的秦所长叫自己下午过去和他接洽一下治安保卫工作,便出了门,下楼打了个出租直奔顺河街。 在棉纺厂小区下了车,马成功看了看表,刚好一点半。 他走到门卫室的窗台下的阴凉处站定,摸出一支烟点燃抽了起来,转头看向窗内,却发现门卫老魏不在,而门卫室里的电视里依然播放着抗日神剧,躺椅旁被当做茶几的长凳上放着一张对折的报纸,旁边有一个罐头盒做成的烟灰缸,里面还汩汩地冒出一缕青烟。 一支烟还没抽完,李奇峰的电话就到了,问马成功到没有,又说他们在小区后面的十二栋。说就是那天马成功翻墙过去遇到秦所那儿。 马成功丢掉烟,迈步向小区后面走去。 到了当天翻墙而入的那栋楼后面的围墙处,果然看到秦明东和李奇峰正站在那棵大树下,一旁的老魏正在和他们说着什么。 看到马成功,秦明东急忙招手叫他过去。马成功走过去,李奇峰摸出一支烟递给他,又给秦明东和老魏一人发了一支。 马成功摸出打火机点燃烟,又给秦明东和老魏点燃,正要给李奇峰点,却见他已经自己摸出一个打火机点了,只好作罢。 秦明东吸了一口烟,道:“老魏,你重头说吧!” 老魏美滋滋地抽了一口烟,又拿出来看了看烟头,满脸的褶子绽放开来,犹如秋天四明山上盛开的野菊花。 “这栋楼啊,是凶宅。大概七八年前吧,四单元四楼的一家四口莫名其妙地死在家里,说是食物中毒。那男的是农科院的,女的是棉纺厂的下岗女工,据说在花园路讨生活。还有一个老人是女的老妈,也是以前棉纺厂的老职工,一个孩子还在上小学。”老魏吸了一口烟,又道:“老秦和老马都应该清楚这事儿。后来这栋里的人就都搬走了,说是闹鬼,房子卖都卖不出去,就一直荒着了。直到去年老秦征用了201,才陆续有人来看房子。” 马成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秦明东和李奇峰叫自己来这儿干嘛?难道想追究那晚自己从这儿逃走的事? 正想着,却听秦明东对他道:“小马,你能从排水管徒手爬上二楼吗?” 马成功抬头看了看排水管,瞳孔微微一缩。这栋楼是一栋老楼,排水管上的固定钉已经不是很牢固,但现在排水管上的固定钉连着的卡箍明显是最近才松动的,露出的排水管颜色和上下段明显不同。 李奇峰转头对老魏道:“谢谢你了,老魏师傅,你可以走了。”说完又摸出一支烟递给老魏。 老魏急忙推辞道:“这颗还没抽完呢,你这可是好烟。”说着却伸手接过,别在耳朵上,笑道:“你们慢慢忙,我回去了,万一门口有事。”说着便兴高采烈地走了。 马成功看着老魏的背影,沉声道:“爬上二楼应该没问题,一个健壮的成年人都应该可以。可是他上二楼干嘛?” 李奇峰笑道:“睡觉吧!” 秦明东却道:“不可能。当天我就检查了二楼,床没有睡过的痕迹,只在卫生间发现了一些水渍,应该是冲了个澡,但是没有动热水器。洗完后又清理了现场痕迹,连下水口都没有发现任何毛发。因此我断定这个越南人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 马成功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在找那天早上在小区门口大杀四方的那个越南人的线索。 这时李奇峰又给马成功解释道:“我们怀疑这个越南人就是在雨霖铃犯下四死一伤大案的杀手。” 马成功恍然大悟,原来李奇峰和秦明东叫自己来果然有些道理,毕竟自己现在是清江分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而杀手抢的其实就是要送到清江分公司的拆迁款。更何况这个杀手还拍了自己的档案,不知道意欲何为? 沉吟了一下,马成功道:“你们是想情景重现?” 正在抽烟的李奇峰忽然顿住,而秦明东却笑呵呵地看着马成功,没有说话。 马成功笑着解释道:“情景重现嘛!我以前在工地做事故调查的时候经常用到的手段,很有效。” 秦明东低头抽了一口烟,还是没有说话。 马成功心想这个老狐狸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便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秦明东和莫名其妙的李奇峰。 最后还是李奇峰没忍住,道:“那你说说,这个事怎么情景重现?” 马成功看了秦明东一眼,见他仍然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对李奇峰道:“如果是我,明知道这栋楼没有人,又不想让人知道我的行踪。那么,我肯定会先上二楼冲个澡,毕竟最近天气挺热,我翻墙过来一身臭汗,说不定我翻墙前还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因为既然是杀手,那我肯定不愿意多跟人接触,因此走路或者骑共享单车是最好的选择。” 秦明东终于抬起头,看了李奇峰一眼,道:“他走路来只可能是因为一个原因。” 李奇峰想了想,道:“处理那台电瓶车去了?” 秦明东却不置可否地一笑,对马成功道:“继续。” 马成功笑道:“但是他不可能住在201,因为这房子只有一个出口,万一被堵住,就没地方可逃,杀手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秦明东嘿嘿一笑,说道:“可以从窗户跳到树上,再从树上翻过墙去。” 马成功一愣,却也忽然一笑,道:“那需要很好的武术功底。越南人不行,他们练的是类似泰拳的功夫,身体柔韧性差的很。” 秦明东不再说话。 马成功接着道:“可是这栋楼除了201,其它地方又没床。就算有床他也不会睡,毕竟五月底的蚊子和蜢子能咬死人,在热带雨林呆过的人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李奇峰和秦明东都抬起头看向马成功,却见他抬头望着天空,静静地道:“如果是我,我肯定会在冲完澡后,从楼道上六楼,从那里的窗户出去,上到楼顶去睡。因为那里地势高,有风,所以不会有蚊子。” 第28章 蛛丝马迹 李奇峰从六楼楼道的窗户探出头去向上一望,果然看到一侧的排水管也有攀爬过的痕迹。不顾身后的秦明东阻止,他直接钻出窗口,抱着排水管奋力向上爬去。 窗口到屋顶边缘的女儿墙不过四五米高度,不到三分钟,他已经探出一只手抓住了女儿墙的边缘,紧接着另一只手松开了排水管,整个身体一荡,吓得他赶紧用两只手紧紧抓住墙体,两只脚在墙上空中蹬了两下,硬生生地用双手的力量把身体拉了上去。 翻身倒在屋顶的女儿墙下,李奇峰使劲喘着粗气,胸脯不住地起伏。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有点出不上气,双手双脚都在猛烈地颤抖。 他明白其实自己这不是脱力的表现,而是因为心里紧张造成的过激反应。于是赶紧翻身坐起,盘起双腿,举起双手慢慢向下压,同时舒缓呼吸。 一分钟后,感觉舒适了一点,李奇峰站起身慢走了几步,果然双手双脚已经不抖了。他擦了擦头上的汗珠,走到女儿墙边向下望去,却见秦明东的那“地方支援中央”的脑袋出现在窗口处,紧接着脑袋翻转过来,露出了他那张紧张的大脸。 “李队,怎么了?”秦明东道。 李奇峰回道:“没事。”然后转身在屋顶上逡巡了起来,只听秦明东在身后道:“我打电话问了老魏了,四单元的六楼可以上到楼顶,他马上就把钥匙拿过来。” 李奇峰没理他,走到对面又向下看了一眼,二楼窗户旁的那棵大树的树冠大概延伸到五楼,最左边那个单元的围墙边也有一棵大树,却要比这边这棵矮一点,但树冠也到了四楼。 缩回脑袋,他想了想,又走到端头,低下头慢慢向着另一端搜索而去。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却什么也没发现。走到端头的时候,果然看到一个天窗样式的布满锈迹的铁板,放在凸起大概十厘米的防雨挡水上。 又走到靠近小区的一边,沿着女儿墙慢慢搜索,一直走到这边端头,却仍然一无所获。 李奇峰站住脚,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静静地看着刷满黑色的防水涂料,但仍然布满灰尘的屋顶。 “嘎吱!” 一声巨大的响声传来,远处那块铁板被人从下面推了起来,紧接着秦明东的脑袋出现在屋顶上。 从天窗上跳上屋顶,秦明东拍了拍手,又拍了拍身上,边用手遮住头上的太阳边回身向天窗下喊道:“老魏,你不用上来了,在下面等着我们。” “这个马成功,一点不靠谱。一个电话就跑了,害的咱们得亲自爬上来,回头我就在他们王书记面前告他一状。”秦明东边说边笑着向李奇峰走来。 李奇峰却一言不发,等到秦明东走近了,才摸出烟来递过去,等秦明东接过烟,又打燃打火机给他点上。 “你就那么信任他?万一他说错了呢?”李奇峰待他吸了一口烟,才问道。 秦明东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只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屋面,半晌道:“你觉得他哪里分析错了?” 李奇峰仔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马成功分析的的确很有逻辑,就像是他就是那个越南人一样。沉吟了一下,他只好道:“我走了一个来回,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秦明东却笑了笑没说话,只向着屋面中间走去。走到一个地方,他停住脚,盯着脚下道:“就这儿了。” 李奇峰一怔,随即快步走了过去。走到秦明东身边停住,李奇峰向脚下看去,忽然愣住了。只见秦明东那并不魁梧的身材挡住了阳光,而就在这一小片阴影里,很明显就能分辨出脚下的这个四四方方的印子。 印子很浅,在太阳底下并不显眼,不走到跟前根本看不出来。不,就算走到跟前也看不出来,因为屋顶刷了黑色的防水材料,有一点反光,必须要遮住阳光才能看得到这个印子。 李奇峰并没有感到尴尬,而是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下印子,抬起头对秦明东道:“应该是那种户外防雨布,大小基本一致,边缘还有插风钉的孔留下的印子。” 秦明东笑道:“得亏这几天清江没有下雨,要不然就看不到这印子了。” 李奇峰掏出手机拍了照,用征询的语气问道:“秦所,咱们先下去?” “当然下去。这么大的太阳,会晒死人的。”秦明东转身就向天窗走去。 两人从天窗下到六楼,扶着梯子的老魏笑嘻嘻地道:“李大队,秦所,事儿办完了?” 秦明东笑道:“谢了老魏,赶明儿给你带瓶酒来。” 老魏赶忙道:“别介,老秦,咱十几年的关系了,你一直都这么照顾我,做这点事算啥?你们先走,我上去检查一下天窗,然后再把这儿收拾一下。” 边说边爬上了梯子。 秦明东呵呵一笑,说那行。便带着秦明东下了楼。 两人又来到围墙边的那棵树下。李奇峰看着二楼的铝合金窗,有些奇怪地道:“秦所,你说说那个杀手为什么跑到这儿来?” 秦明东笑呵呵地道:“何止是跑到这儿来,他还知道这栋楼没人住。唯一有人的是201,所以他就进去检查了一下是不是真有人。你要说他以前在这个小区居住过,或者听过这栋楼的故事也就罢了,问题在于他又是个越南人。”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李奇峰有些烦躁地道,随即又习惯性地摸出烟来。 秦明东却伸手按住他的手,道:“我看咱们在周围再找找,我就不信他什么线索都没留下,这地方平时又没有人来。” 李奇峰当然知道秦明东的意思,没有人来,那意思就是所有的痕迹和线索都能够很好的保存下来。 两人当即分头寻找起来。 秦明东走到四单元的端头,拐过墙角,挨着围墙站住,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然后仰起头,笑嘻嘻地盯着头顶那一片小小的天空。半晌,却什么动静也没有。他扔掉烟头正想离开,却不料身后忽然传来李奇峰的声音:“秦所,有发现。” 秦明东一愣,快步走了过去。 转过墙角,只见李奇峰站在一个阴井前,正吃力地拖动着井盖。 “这个井盖边的草和周围的草颜色不同,尘土也,也有些问题,应该是最近,最近被人动过。”李奇峰涨红了脸,使劲将井盖掀开了一条缝。 阳光照进干燥的井底,只见一个小小的sim卡静静地躺在井底,在阳光的照射下正发出璀璨的光芒。 此时的马成功站在成功汽修厂大门前,看着花园路街面上那一长溜渣土车,以及站在街边看热闹的一群穿着清凉的洗头按摩房里的女人们和各家店的老板们,有些无奈地再次拨通了刘思远的电话。 电话一通,马成功便道:“老刘啊,你到没有啊?堵得太久了,街坊邻居也有意见的啊!” 电话那头刘思远笑道:“哎呀马哥,你看看我这好心办坏事。那帮子土鳖棒老二,我说叫他们去照顾你生意,谁知道他们会一起去啊!你放心,我已经到顺河街了,马上就到。” 从花园路街头一路小跑着过来,这会站在离马成功不远处的林荫树下看热闹的秦嫣笑着对马成功道:“老马啊!你这生意也太好了,我看你该多招几个人,再把这厂扩一扩。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嘛!” 一群女人肆无忌惮地大笑了起来。 白老七穿着皮围裙站在店门口,边揉着手里的核桃边对马成功道:“老马你急什么?还没开张就来这么多车,是好兆头。再说了,交警叔叔平时都不到咱这片的,就算来了,也是来吃饭洗头的。” 马成功对他拱了拱手,转头对汽修厂里大喊道:“老陆,张良,加快速度。” 满头大汗的陆子明从地沟下冒出头,抱怨道:“老马,秦姐说的对,我明天就找人把后墙拆了,再建一个地沟。” 马成功是被陆子明一个电话召唤回来的。 一进汽修厂大门,他便看到一群五大三粗刺龙画虎的彪形大汉都规规矩矩地坐在车棚里抽烟喝茶玩手机,没座位的甚至席地而坐。 问了陆子明才知道,从吃过午饭,就有渣土车不断地往花园路汇集。花园路本身就只有两车道,忽然涌进来这四五十辆渣土车,尾巴都快到顺河街了。再加上渣土车车体本身就宽大,即使都顺着街边停放的规规矩矩,街面上也被占了半条街,剩下的半边街立刻就拥堵了起来。到马成功回来的时候,整个花园路已经被堵的连电瓶车都只能一步一挪。 而开渣土车来的这帮子人说法都一样,说是志强公司的挂靠车,公司通知要到马哥这儿来做二保,不做的不准开工。 刘思远是走路来的,远远地便对着马成功拱手,笑道:“马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马上让他们滚蛋。” 马成功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带着他进了大门。 一进门,夹着个老板包的刘思远便对着车棚里大声呵斥道:“妈逼的,你们都是傻逼吗?都他妈滚蛋。以后每天上午来五台,下午来五台,你们自己商量好谁来谁不来。” 那些大汉看到刘思远的那一刻就像耗子见了猫,立马都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被刘思远一顿骂,又立刻做鸟兽散。不一会,大门外传来持续的轰鸣声,半个小时不到,大门外和花园路街面上的渣土车便走得干干净净。 刘思远站在门口,一直等到最后一台车离开,才笑着对看热闹的众人拱手道:“各位邻居,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事儿不怪我马哥,怪我怪我,改天我准备点小礼物,挨个上门给各位道歉。” 看热闹的众人却对刘思远的话无动于衷,大部分都直接转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只有秦嫣挥了挥手道:“切,还以为可以打起来呢!”说完也扭头就走了。 已经搬了凳子坐在店门口的白老七眯缝着眼看着刘思远,嘴里却道:“马哥呀!你这位朋友可面生的紧,没来过咱花园路吧?” 马成功没有回答,摸出烟来递给刘思远一根,对白老七笑道:“七哥,这是我同学,搞工程的。” 白老七却站起身,笑道:“马哥,这花园路的街坊们不眼红谁生意好,也不在乎什么人到咱花园路来,毕竟大家打开门做生意,有人来是好事。”说完却转身拖着椅子进了店。 刘思远转身笑着对马成功道:“这位就是白老七?” 马成功却忽然收起笑容,转身道:“进来吧!” 带着刘思远在车棚里坐下,李成武倒了茶来,就去帮陆子明和张良收拾东西去了。 刘思远满脸笑容地看着马成功,却见马成功一言不发,只盯着他看。 “马哥......”刘思远道。 马成功却将身体往椅背上一靠,脸上又浮现出笑容,接着端起茶杯,边吹着杯子里的浮沫边道:“我在非洲搞了十二年工程。” 刘思远认真地听着,却不料马成功说了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便不再继续说了,只抿着茶,眼睛盯着茶杯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刘思远也闭上嘴,半天才笑道:“马哥你门清。” 马成功这才抬起头,看着刘思远,道:“那么,你搞这一出是什么意思?示威?你信不信我二十年前可以打你,现在也一样可以打你,就当着你那帮棒老二兄弟的面打?” 刘思远像是忽然被噎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想了想,他才双手一摊,笑道:“我现在帮雷吉祥做事,他接了拆迁的生意。毕竟他在这儿呆过一段时间,自己不好出面,所以叫我先来打探一下各位街坊的口风。” 马成功静静地看着他,却见他神色坦然不像是说谎。 沉吟了一下,马成功道:“你拆迁我不管。但是我警告你,我既然住在这儿,这儿就是我的家。另外,这里虽然是城乡结合部,但刚才你也看到了,这条街上虽然不是藏龙卧虎,但基本上也没什么善茬。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要谈就好好谈,不要搞那些鸡鸣狗盗的事。你把这句话也带给雷吉祥。” 刘思远顿了顿,看着马成功道:“我一定带到。”说罢却是站起身,道:“马哥,照顾你生意这事儿不关雷吉祥的事,在志强公司还是我说了算。” 说罢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第29章 最漫长的一天 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木马县最大的一个镇,也是距离清江市最近的乡镇,新乡镇的四明街上依然是热闹非凡。这条新乡镇唯二的街道虽然在道路两边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自建房,但中间的道路是新建的,不但是标准的两车道,还有路肩和人行道,人行道上还修了一条五十公分的盲道。 只是现在这条道路中间已经被背着背篼四处乱走的乡民和各种胡乱停放的小面包车、摩托车、货运三轮车塞的满满当当,以至于各种车辆的喇叭声、惊叫声不绝于耳,更有驾驶员和驾驶员、驾驶员和行人以及行人和行人互相向对方母亲及十八代祖宗的问候声声震九霄,巨大的喧嚣声让聋子也伸长脖子左顾右盼,让瞎子也瞻前顾后四处张望。 同样被挤满的还有道路两旁被充为商铺的自建房一楼前的晒坝和连接着晒坝的人行道。人行道上摆满了各种小摊,衣服鞋袜、锅碗瓢盆、针头线脑......农村人喜欢购买的各种廉价商品应有尽有。这些小摊也和那些将商品放在门口展示的小超市、把桌椅板凳摆在门口占道经营的饭铺、茶馆一起,成功地让这整条四明街再没有一丝能够插进一根针的地方。 今天是星期一,也是新乡镇逢场的日子。 新乡镇只有两条街,除了四明街,还有一条街叫杜鹃街,是镇政府和镇上的公检法、以及银行、电力公司什么的公家单位的所在地。本来那条街的街面更规整,房屋都是统一规划的,道路也更宽,还有红绿灯。可是集市不可能摆在那里,毕竟官面上的人讲究一个脸面,乡民们乱糟糟、闹哄哄的样子不成体统,所以便只好摆在了四明街。 每隔一周的周一清晨,四里八乡的乡民们便骑着摩托车,或搭载邻里的货运三轮车,当然更多的是背着背篼提着山货开动十一路公共汽车,早早地赶到四明街占好位置,以便于在这两个星期一次的货物大交换活动中为自己和家人换到一些大家都能兴奋好一阵子的商品。 当然,也有一些人叼着烟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走着来,他们大多都是些子女孝顺因此衣食无忧的半大老头,来赶场纯粹就是为了吃点好的或是见见老友,顺便打探一些电视上看不到的新鲜事,例如国足换帅,中东局势,或是海峡对岸那帮子开会喜欢吵架的人到底得没得癌症,诸如此类的消息能让他们在傍晚村口大槐树下的社交时间里吹牛逼以便抬高自己打压别人,说不定还能更加容易地将村里那些因为老公去大城市打工了所以空虚寂寞冷,以至于天天喜欢和身强力壮又不干活因此精力充沛的半大老头们开带点颜色的玩笑的留守妇女们骗到手。 此时此刻,阮文勇就站在四明街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显得有点无所适从。 这倒不是因为他在这帮子土里土气的泥腿子中就显得鹤立鸡群了,毕竟这会的阮文勇脸上涂的焦黑,背上背着一个竹背篓,戴着一个这条街上几乎人人都戴着的用来遮阳的谷草编成的草帽,穿着一套略微有些肥大,但在此时此地很普遍的,也许在城里的工地周边也很普遍的迷彩服,脚上还套着一双鞋帮上画着一个弯钩,只是那弯钩是向上弯的“名牌”运动鞋。这身装扮基本上和周围那些人没有太大的出入。 周围的人似乎也并不太关注这个虽然长得牛高马大,但脸色严峻一言不发,只低着头从草帽帽檐下露出眼睛不住地四周乱瞥,一看就是山里出来的土货。因此除了几个热情地招呼了他一次没有收到回应便忙着招呼其他人的摊主,根本就再没有其他人理睬他。 在街头站了几分钟,见没有危险,阮文勇低下头再次将帽檐向下压了压,一瘸一拐地走向街尾的一间看起来生意不是太好的砂锅米粉店。 “老板,来三两牛肉米粉,多放点辣子。” 一进店门,阮文勇便开口高声说道。他的语言天赋很好,从早上到现在,通过细致入微的观察和学习,他已经能够用纯正的木马话说出这句话了。 “来了来了。”一个身宽体胖,穿着一体式围裙的年轻女人从里间走了出来,边走边对手里拿着的手机道:“宝子们,看,我有生意了。谁再说我做的米粉不好吃,我就天天到他家去吃饭,毕竟没生意我就挣不到钱,挣不到钱就得饿死......” 女人絮絮叨叨地边说边走到店门口的炉灶前,把手机卡进墙上的支架,从一旁的水桶里捞起一把米粉,又举起手里的米粉,另一只手放在眼睛前对着一旁的手机里比了个剪刀手,这才将米粉放进炉子上的砂锅里,拿过一双筷子搅了搅,又拿筷子夹了水池边竹筐里的两根菜叶丢进去,然后又转过身对着手机道:“宝子们,看,这就是专业厨师齐小妹做的砂锅米粉,很好吃的,想吃吗?想吃就来吃。” 这时一个语音通话接了进来,齐小妹呵呵一笑,道:“宝子们,这么快就想问我问题了?我齐小妹一般是不接听语音的,但是今天生意好,所以例外一次。”她伸手按了按手机,只听一个老头的声音传了出来:“吃饭那位,齐小妹刚才上完厕所没洗手就......” “你放......”齐小妹脱口而出两个字,又赶紧打住,伸手把语音关掉,然后偷偷转头看了阮文勇一眼,却见他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宝子们,不要听他瞎说,我上厕所的时候是不直播的,毕竟我是个正经主播,这个叫隔壁王大爷的朋友我已经拉黑了,请你不要再想着进我的直播间了。”齐小妹笑嘻嘻地说道,又转头看了阮文勇一眼,却见他正盯着自己。急忙又说道:“好了宝子们,我得干活了,毕竟干活才能吃饭,大家都要努力干活,为了明天的美好生活而努力哦!爱你们,么么哒!” 伸手关上手机,正要转头,却听阮文勇道:“老板,米粉好了没有?” “呃,好了好了。”齐小妹急忙拿起筷子搅了搅砂锅,却发现米粉已经煮过火了。 她急忙拿起抹布,端起砂锅往水池里一丢,讪笑道:“不好意思客人,这锅煮坏了,我马上给你再煮一锅。” 说着又准备伸手去桶里捞米粉,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缩回手在水池里洗了手,这才重新煮了一锅米粉。 几分钟后,米粉摆在了阮文勇面前。 齐小妹回到炉灶边,拉过一张凳子坐下,盯着已经取下草帽正从筷筒抽筷子的阮文勇,心里暗道:“这客人长得真帅,可惜是个瘸子。” 下一秒,她却愣住了,只见阮文勇从筷筒里抽出筷子,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大筷子米粉就往嘴边送。 “嘶!” 阮文勇被米粉烫地猛地一抽抽,赶紧缩回脖子,使劲地吹着筷子上的米粉。吹了十几秒,估摸着米粉已经凉了,便一口将米粉送进嘴里,几乎没有嚼便咽了下去。 齐小妹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却见他又挑起一大筷子米粉开始吹气,不由得问道:“好吃吗?” 阮文勇头也不抬地道:“好吃。” 齐小妹一愣,大概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做的米粉好吃,随即便笑了起来,道:“客人你不知道,我这米粉里掺了山药,味道很不错的。还有汤头,是正宗的黄牛肉熬的,只是辣椒没有那么多,不过桌上有辣椒油,你如果能吃辣的可以自己加。” 阮文勇边点头边伸出左手拿过桌上的辣椒油罐子,打开盖子,舀了一大瓢辣椒油淋在筷子上夹着的米粉上,然后又把筷子上的米粉送进了嘴里。 正在这时,只听隔壁一阵招呼声:“哟,张天师,您怎么下山来了?” 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道:“嗨,有个小子把姚家村的五保户老姚头家给抢了,还把人打晕了。我来帮他报案,顺便给你们说一声,看到一个高个子年轻人就赶紧报警,狗日的连五保户都抢,脸都不要了。对了,他应该是个越南人,会功夫,不要随便和他动手。” 齐小妹知道来的是谁,是四明山上那个叫什么皇极道教文化传播公司的假道士,刚要站起身,却见正在吃米粉的年轻人猛然停住手上的动作,伸手就要拿背篼。 谁知已经来不及了,一个穿着道袍的胖子已经出现在店门前,正扭着头和隔壁小超市的老板雷老三说话。 看着站起身的阮文勇,齐小妹已经明白了那个道士找的就是自己这位客人。 她连忙指了指里间,低声道:“后面有个门,可以通到杜鹃街。”然后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阮文勇怔了怔,还是低声说了声谢谢,从衣兜里摸出一百块钱放在砂锅底下,然后快步向里间走去。进了里间,只听门外齐小妹的声音传来:“张哥,我这儿一天都没有一单生意,要不你照顾一下呗!”随即是张绍庸的声音:“别来,齐小妹,你张哥我现在修道,戒荤腥你知道吗?你离我远一点,对我们修道之人来说,女色也是荤腥,无量天尊。”随即便是齐小妹那有些肆意妄为的大笑。 阮文勇想不通这齐小妹为什么会帮自己,现在的他也顾不上想这些,毕竟昨晚在河边遇到的这个胖子,是他来到中国后遇到的功夫最强之人,甚至比教他越南拳的特种部队教官还厉害那么几分。 里间的侧壁上果然有一道门,打开却是一条只有一米来宽的小巷子,两栋房子的屋檐基本上挨在一起。阮文勇想了想,又将手上的背篼轻轻放下,那里面还有十几斤山药,都是早上在那个独居在村外的老头家里拿的。 小巷子不长,走了十几米,他便来到了一条大路上。只见这条路修的很是规整,还是柏油路。左边还有一个挂着牌子的公交车站台,牌子上写着两行字,上面一行是:新乡-木马。下面一行是:新乡-花园路。 阮文勇知道花园路是在清江,便也猜到这是农村客运的招呼站。 这条街上并没有几个行人,只有一些车辆时不时地呼啸而过。这和四明街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站台上等了几分钟,只见一辆挡风玻璃后写着:新乡-花园路的中型客车果然开了过来。车头副驾驶的窗户“呼啦”一声被猛地拉开,一个留着黄色爆炸头型的女人探出头,看了阮文勇一眼,又左右张望了一下,忽然开口对着街边的几个行人大叫道:“花园路,花园路,要走的快点了。” 阮文勇看着她道:“我要去清江。” 女人回过头看向他,大声道:“只能到花园路,你到了花园路再打车,或者去顺河街坐公交车,走不走?” 阮文勇道:“走。” 车门“哗啦”一声打开了,是女人从里面拉开的。紧接着女人转过身向副驾驶走去,边走边道:“二十,车门上有二维码。” 阮文勇刚上车,车便猛地启动了。他只好扶着座位扶手,摇摇晃晃地走到车头,有些费劲地从兜里摸出几张纸币,找出一张二十的递给女人。 女人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身装扮,便没再多说,只接过纸币道:“没有车票,你随便坐。” 阮文勇没有答话,转身看了看稀稀拉拉的几个乘客。见他们都只顾着低头玩儿手机,根本就没工夫抬头看自己一眼,便走到最后一排,靠着窗户坐下,盯了一眼挂在窗户上方的破窗锤,便开始闭目养神。 他在回想昨天到今天的所有经历。本来他是搭李啸南的车回化院的,却在桥上被一辆渣土车故意撞下了河。在落入河水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这是雷吉祥想要杀人灭口。于是他潜入水中,把已经昏迷的李啸南的安全带解开,然后又把他托出水面,让他仰面朝天浮在水面上,然后深潜入水,一口气潜了一百多米才浮出水面。因为他知道如果真是雷吉祥要杀他,那肯定会派人在河岸等着他上岸。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雷吉祥的决心。 在几次尝试上岸,却都发现有不明身份的彪形大汉在河边找寻的时候,他只好再次深潜入水。 幸好宽广的湄公河让他自小就有了超乎常人的水性,于是他干脆在河中央仰面朝上,一直顺流直下,直到搁浅在一片长满芦苇的沼泽里。 谁知安全上岸后又遇到了那个武功高强的胖子,让他吃了闷亏,还好安全之后他检查了一下,应该没有骨折,但软组织是肯定受伤了,那个胖子打的是他的足三里,下手稳准狠。幸亏他反应及时,快速下了河,不然肯定会被抓住。 一想到雷吉祥那狠辣地手段,阮文勇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在河对岸上岸之后,他找到了一家独门独院的小院子,翻墙进去,打晕了老头,然后休息了一晚上,早上才换了衣服,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地跟着去赶集的人们走了大半天才到了镇上。 只是没想到雷吉祥的手居然伸到了这么远。想到这里,阮文勇睁开眼望了望窗外,手里捏成了拳头,但很快又松开来。 毕竟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雷吉祥不过就是个小人物,根本不值得自己去专门对付。他暗自想道。 窗外是一掠而过的林荫树,天空中一轮红日已经渐渐西斜。 第30章 校友会 马成功处理完刘思远的事情,上了楼正准备换衣服和陆子明一起去和江湾工商局的龚局长吃饭,电话却又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王轻语。 接通电话,王轻语道:“老马,你怎么不看微信?清江大学校友会常务理事会今晚搞迎新活动,迎的就是你和晓彤姐,会长说你必须到。群里有时间地点。” 马成功愣了愣神,问道:“什么校友会?” 王轻语解释了一通他才明白,原来清江大学在清人员组织了个校友会,原则上每半年组织一次活动。只要是清江大学毕业的,包括并校前的本部、化工学院、师范学院和高专毕业生,都自动默认是校友会成员。当然,所谓的迎新一般只迎接在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包括体制内有职务的,国企中科级以上的领导,或是一些身家可观的老板们。这种组织各个大学都有,学校当然也乐见其成,毕竟每次大学搞校庆什么的,依仗的也不过就是这些有所成就的毕业生们。 马成功奇怪道:“他们怎么知道我是化院毕业的?” 王轻语呵呵一笑,道:“校友会的秘书长正是区区在下。”马成功有些无语。想了想,又问道:“能不能晚一点到?”王轻语却道:“最好不要。”又说常任理事会的人都是清江有头有脸的人物,见一见总归有好处。 其实马成功的想法是先去龚局长那里坐一坐,虽然人家今天给批条子只是看在黄伟博的面子上,但黄伟博也是帮自己办事,更何况陆子明也已经给人家龚局长说了自己要去。于情于礼自己都应该亲自去感谢一下别人,这就叫人情世故,国内现在通用的说法是叫“情商”。可是王轻语又说最好不要,这让他有点为难。 这时陆子明上楼来,说龚局长晚上还有个局,让见面的事晚一点,不行就改天,还说反正条子已经批了,吃不吃饭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马成功心里一动,打开微信一看,果然有个清江校友会常任理事会的群。点进去翻到群员里,只见一个头像是一片广阔草原的人名字果然是江湾区工商局龚如海。又看了看群消息,挂着一个接龙,标题是“迎新大会”,又写着今晚六点在阅江楼三楼长河厅迎接昆仑公司清江分公司的两位校友,下面是一群接龙的人,已经接了七个人,第七个正是龚如海。还有人在群里请假,无非是什么老婆生孩子,奶奶住院之类的。 当即嘿嘿一笑,先接了个龙,把自己的名字加上,这才对陆子明道:“行,我和龚局长今晚在一个局,这酒就代你喝了。” 见陆子明不明白,他又解释了一通,说龚局长和自己是校友,自己刚接到通知要去参加校友会,而这个龚局长今晚之所以没空,也是要去参加这个校友会。 陆子明一听就高兴了起来,回身去房间拿了个红包给马成功,说正找不到理由给感谢费,你们是校友,就直接说恭贺他女儿中考顺利就完了。 马成功掂了掂至少有两三千,陆子明直接说三千,加上上次的两千,一共五千,是行价。当即也不多说,看了看表已经五点半了,马成功便下楼准备骑车。陆子明又道你去肯定又要喝酒,还是不要骑车了,让成武送你,他正好要去货场取一些配件。又说九点要去接清雅下晚自习,你要是能完就打电话,顺便就把你接回来。 马成功点了点头,笑道老陆你这安排的挺妥当,就这么着吧! 坐着侉子到了阅江楼,一上三楼就看到王轻语正给服务员说上菜的事情。见到马成功,王轻语立马走过来,拉着马成功低声道:“我老爹说你刚从非洲回来,对现在的清江可能没那么熟悉,让我带你多见见清江的各色人等。老马你给我说说,你上面到底有哪个大神罩着?我老爹都这么紧张你?” 马成功抽开手,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大神罩着?无非就是和对外合作部的领导比较熟悉而已。” 王轻语一脸不信的盯着他,道:“快拉倒吧你,对外合作部只是个局级单位,也就和南方公司同级。南方公司现在都传开了,说总公司有人罩着你呢!” 马成功一脸无语地盯着她,岔开话题问道:“今晚这个局是你组织的?” 王轻语笑道:“那倒不是,今晚这个局是会长组织的,本来是迎接晓彤姐的,晓彤姐说你也回来了,所以就连带着把你一起叫来了。” 马成功一愣,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问道:“会长是谁?他认识我?” 王轻语还未答话,却听有人道:“轻语,成功,你俩嘀咕什么呢?” 马成功回头一看,原来是祝晓彤到了。 王轻语笑着迎上去,拉着祝晓彤的胳膊道:“晓彤姐,我正跟老马说校友会的事呢!他都不知道会长是谁。” 祝晓彤笑道:“会长是你的室友,康梦鳞,现在在952所当副所长。先进去吧,他们应该都已经到了。” 康梦鳞?马成功猛然想起了这个人。这人是上海人,还是个官二代,据说家里很有点势力。他是系学生会主席,为人很是高调,在马成功那一届学生中很吃得开,有点金庸小说里五岳盟主的意思。只是他大三开学的时候就出国留学去了,那时候马成功已经进了范忠明的特训班,搬到了保密学院,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但康梦鳞是专门问过马成功,马成功只说被选中去学习小语种,以后可能要定向出国工作。 当然这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大二的时候这个康梦鳞追过祝晓彤,只是马成功先一步出手,已经开始和祝晓彤交往,这让康梦鳞和马成功之间有了一些芥蒂。不过他为人还算豪爽,说女孩子都喜欢有大侠风范的人,自己只是一介文弱书生,所以他输给武林高手马成功不冤。 这个952所马成功也知道,以前是在木马县的四明山上,属于保密单位。马成功上小学的时候952所将一部分后勤和住宿转到清江了,不过仍然是保密单位。单位驻地就在顺河街对面的凤鸣山下,和以前的白玉兰村,现在的花园路只隔着一条清江河。 只是没想到康梦鳞能进952所,还混到了副所长的职位。要知道这个隶属于国防科工委的单位虽然叫所,级别可不低,起码得是个军级单位了。当然现在科研单位普遍不穿军装,但和军队的关系肯定是比较密切的。 正寻思着这保密单位的人怎么能当校友会会长呢,三人已经进了包间。 只见桌上已经坐了六七个人,正在抽烟聊天,主位上的果然是康梦鳞。这厮倒是没什么大的变化,还是一头梳的油光水滑的大背头,浓眉大眼面色白皙,脸上棱角分明,穿着一件白衬衣,袖口高高挽起,露出了一块锃亮的上海牌精钢机械表。 看到三人进来,康梦鳞有些激动地站起身,走到马成功身边猛地锤了马成功肩膀一下,笑道:“老马,没想到真的是你。好多年不见了,你小子还是这么英明神武,甚至比在校的时候更胜一筹,隐隐有大侠之风了啊!” 马成功怔了怔,康梦鳞这么热情他倒是没想到,毕竟自己以前和他的关系仅限于同学,更不用说还有“情敌”这一说。不过想到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康梦鳞这人在待人处事方面给人的感觉都有“带头大哥”的风范,现在对老同学热情不正好表现出了他为人热忱有赤子之心的人设吗? 当即笑道:“老康,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玉树临风,风流潇洒啊!” 王轻语在一旁笑道:“行了行了,会长,老马,你们可就别相互标榜了,咱这是校友会,又不是说相声。”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康梦鳞拉着马成功的手臂道:“来来来,老马,我挨个给你介绍一下,在座的都是在清校友中的翘楚。”一边拉着马成功往座位上走,他一边还没忘记和祝晓彤打招呼,道:“晓彤,这些人你都见过了,我就不专门招呼你了。” 祝晓彤含着笑道:“您随意,毕竟您是大会长。我虽然以前也参加过清江的校友会,但这会和成功一样,都算是新人。” 康梦鳞将马成功拉到自己的位置旁边,然后对众人介绍道:“各位校友,这就是我刚才说的我大学同学,一个寝室的马成功。他是临海青年武术锦标赛冠军,妥妥滴大侠。毕业后去了非洲工作,工作非常出色,刚刚奉调回国,现在在昆仑清江分公司工作,是治安保卫专员,正科级干部。另外老马同志现在还是单身,各位有什么姐姐妹妹之类的,可以给他介绍。” 众人都笑了起来。马成功急忙道:“后面这句自动忽略,这事儿是我妈最近的主要任务,咱不能抢了她的工作,大家知道,老同志退了休没事干,就指着这事儿锻炼身心呢!” 一群人又笑了起来。 接着康梦鳞又转向在自己另一边正和王轻语纠缠,不愿意挨着康梦鳞坐的祝晓彤道:“晓彤也调到清江分公司了,在人事部当副部长,不过也是正科级干部。”说罢对王轻语道:“轻语挨着我坐,咱两个可是校友会唯二的领导者,咱不坐主位谁坐?” 见众人都喜笑颜开,康梦鳞大手一挥,又对众人道:“诸位就待会自己介绍吧,服务员,倒酒。” 早已等候多时的服务员挨个将众人面前的分酒器倒满,然后又退回到配菜间去了。 还是清江规矩,先三杯。不过这次是康梦鳞一个人说了三次祝酒词,三次说的都差不多意思,无非就是说大家都是校友,不管现在是干啥的,孟子曰出入相友守望相助,更何况咱还有校友这一层关系在这儿,以后互相帮助什么的。 三杯过后,就是自由发挥。清江这边的酒场属于南派风格,一般都是一人经一轮,这叫人人见面。然后便是南北拳,比如一个单位的为一派,相互敬酒。又有一届的校友为一派,又相互敬酒。甚至有一个专业的为一派,又相互敬酒。如果每次你只能自己一派,比如你一个单位就你一人,或者一届就你一人,又或者一个专业就你一人,那你就得和另一派的每个人都得喝一杯。总之就是变着方的让人喝酒,喝醉为止。 马成功看着手里的杯子,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杯子虽然只有两钱左右,但止不住康梦鳞整的这喝法啊!照这样喝,他估摸着自己今晚起码得喝八两以上。 不过这种喝法也有个好处,那就是能快速地和桌上这些人熟络起来。 比如马成功第一轮喝下来,他就已经知道了那个和黄伟博发型一样,体型也几乎一样的中年胖子就是龚如海,这厮比自己高五届,是管理系财会专业毕业的。坐在龚如海旁边的是教委招生办的主任赵金亮,这人已经四十多了,是化院城市学院毕业的,按理说只是民办教师去拿文凭的,不过人家就是混到了教委,还当上了招生办主任。祝晓彤旁边那个年轻女人叫高雅枝,是去年刚毕业的,学的是外语,可是现在在农科院当办公室主任,不用说又是一个有关系的年轻人。 还有一个坐在下首的是一个相对沉默的中年人叫庄成栋,是农科院的研究员,不过他就只负责倒酒,基本上不像其他人那样天南海北一顿乱侃。 马成功知道这人就是被叫来陪酒的,其实也就和昨晚高中同学会刘思远的角色一样。成年人的酒局里一般都会叫一两个混得不是那么好的,这人通常负责服务,当然也有负责被其他人消遣的,但那种属于低端局。特别是在今天这种场合,叫他来其实就是为了给他机会。只是马成功想不通的是,那个叫高雅枝的年轻女孩能给他什么机会? 正想着,却见龚如海正跟高雅枝敬酒,居然是弓着身,将杯口放得很低,便碰杯边低声道:“雅枝,你看我调市局的事情,高书记那里能帮帮忙不?” 正竖着耳朵听墙角,却听一旁正跟祝晓彤碰杯的康梦鳞忽然转过头,笑着对龚如海道:“得了吧老弯,别难为人家小高,高书记是政法口的,和你那儿有屁的关系。你还不如求求我,我和白书记那里还说的上话。明天我就要去市里谈952所后勤保障站用地的事情,这样,我明天私下跟白书记说说,不过不保证一定就成,毕竟我只是管后勤的副所长。” 龚如海大喜,端着杯子就直奔康梦鳞,笑道:“我就说还得是会长呢!” 马成功暗自摇了摇头,不过很快又释然。这种校友会,不就是相互拉拢关系,相互利用吗?这也是中国式酒局的基本功能,不然为什么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人人都热衷于搞酒局呢? 不过陆子明交代的事情他可没有忘,等龚如海一得空,他就赶紧把他拉到一边,跟他说了自己的事情,龚如海哈哈一笑,道:“行了老马,我刚才就知道老陆说的老马就是你,这是小事,你也不用说感谢,咱既然都是校友,这些事其实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说是这么说,对于马成功递过去的红包,他还是顺手就揣在了裤兜里。 第31章 进去了 中国式的酒局是什么样的呢? 低端局是第一台喝酒第二台唱k喝酒第三台烧烤喝酒,总之主题就是喝酒。聊天的话题也从国际政治局势到国内经济形势,再从油价上涨幅度到国足脚太臭的原因,最后总归是在一起痛骂美国或是一起痛骂国足中结束。关系好一点的还有可能一起去洗个脚泡个澡什么的,顺便搞点警察不让做的某些大家都喜闻乐见的活动。 中等一点的便是聊聊明星八卦或是某位作家得了诺贝尔奖是不是因为仇恨祖国,黄段子更是标配。当然这种局一般都有女人参加,绿茶或是红茶不论,总之唱k的时候搂着的是别人的老婆就行。至于能不能有后续,这就得比拼职位的高低或是钱包的深度和厚度了。 高端局就不一样了,大家只谈友情和利益,能交换的就交换,一时半会不能交换的便找个借口约个单独见面的机会。这种局没有性别之分,桌上的女人更是不能随便撩拨,毕竟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再说你根本就不知道她们的底细,万一背后有什么大佬,没吃到狐狸肉还惹得一身骚,不值当的。 康梦鳞组织的这个校友会明显属于最后这一种。即使是酒酣耳热之际,所有人也基本保持了清江这个小鱼塘中的“精英分子”们所应该有的素质和尺度,最多也就是拿几位单身人士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 马成功当然不在意他们开自己的玩笑,毕竟一开始康梦鳞就已经说了马成功单身,而他也广而告之了自己的老妈正为这事上蹿下跳,自己作为一个标准妈宝男已经打定了主意,就老老实实地当个老妈的牵线木偶。 王轻语对众人拿自己单身这事儿出来说事倒是显得从容很多,应该是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当赵金亮说王书记上周和教委的领导一起喝酒还在说这事,说你都快三十了还不找男朋友,他头发都快急白了。王轻语嘿嘿一笑,说赵叔,我才二十八,看起来更年轻,慌个屁啊!再说了这不还有老马吗?我老爹巨喜欢他,看样子最后得把我许配给他。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康梦鳞翘着二郎腿叼着烟笑道:“得了吧轻语,你老爹喜欢的是老马吗?他喜欢的是老马背后的大树吧?大家都懂。再说这不还有晓彤和雅枝吗?” 所有人又笑了起来。 祝晓彤撇了撇嘴,似笑非笑地道:“我和轻语雅枝可不一样,我是不婚主义者。” 高雅枝看了看马成功,笑道:“马叔和我不合适,马叔跟我走一起怎么看怎么像爸爸。”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连一直沉默不语的庄成栋也不禁莞尔。却听高雅枝又道:“我就觉得轻语姐和马叔比较般配。再说了,晓彤姐和马叔是一届的,我看他俩喝酒的时候眼神不对,难不成以前有一腿?” 马成功一愣,虽然他知道高雅枝这是在转移火力,不过这小姑娘怎么和王轻语一样,来不来就说自己和祝晓彤有一腿,现在的小姑娘说话都是这么直接的么?他不由自主地看向祝晓彤,却发现祝晓彤的眼神也正向自己漂来。但她很快就把眼神撇开,对高雅枝举起了酒杯,笑道:“就你这小妮子机灵。你还真猜对了,告诉你,你姐我当年可是校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们会长当初也是追求者之一呢!” 康梦鳞干咳了两下,看着马成功笑道:“那是那是,老马和我,我们当初可都是晓彤的倾慕者,结果呢?老马去了非洲,我去了美国,谁都没落得好。所以我说晓彤,我和老马喝一杯,你是不是该陪一杯呢?” 祝晓彤笑盈盈地举起杯子和康梦鳞碰了一下,又和马成功碰了下,举起杯子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却盯着面前的分酒器一言不发起来,脸上的红霞这时才绽放开来,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其他什么事影响到了她的心绪。 康梦鳞见众人都兴高采烈,酒也喝的差不多了,便笑道:“今晚大家都高兴了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咱校友会又不是就这一次,明天还要上班,我看就散了吧!” 众人一起站起身,又共同喝了一杯,便说怎么走的事。 康梦鳞开了车,说叫个代驾,可以搭几个人。不过他住在久盛华庭,在城北。赵金亮和龚如海正好顺路,便说搭他的车。 王轻语住在开发区的云江樾,祝晓彤也在那里租的房,两人便说自己打车回去。又问马成功,马成功看了看表,刚好八点五十,便说待会自己兄弟来接,回花园路。 高雅枝却说自己正好也去花园路,找自己的绘画老师有点事。康梦鳞就问马成功的车能坐下不,马成功说是个侉子,兄弟接孩子加上自己刚好三个座位。康梦鳞便安排庄成栋说要不老庄陪雅枝去一趟吧,反正这会还早,待会把雅枝送回去。 安排妥当后,一群人便下了楼,康梦鳞几人先走了。马成功站在门口给陆子明打了个电话,便安心在门口等着。 谁知另外几个人却半天打不到出租车。这也没办法,阅江楼这一带正好是餐饮娱乐集中的地方,又靠着河,南边挨着南河街,北边是老清江夜市,还挨着几个中学,这会正好是餐饮业第一轮翻台的时候,又是中学下晚自习的时间,很难打着出租车,连网上叫车都半天不来气。 几人正说着,却见一辆崭新的小面包疾驰而来,“嘎吱”一声在众人面前停下,副驾驶座上陆清雅探出头来,笑着对马成功道:“马叔,上车。” 马成功一愣,却见陆子明在驾驶座上笑着解释道:“刚提的,修理厂的资产,明天早上成武找你签字。” 马成功恍然,修理厂是该有个车了,老是侉子也不成,万一要接车什么的太不方便。随即转身对众人笑道:“这感情好,正好这时候打不着车,几位就屈就一下吧!” 小面包是七座,几人谦让了一番,马成功、庄成栋和王轻语坐了最后一排,祝晓彤和高雅枝坐在二排,一路向着城南而去。到了云江樾,祝晓彤和王轻语下车,庄成栋因为要和高雅枝先下,便坐到了二排。 陆子明边开车边问高雅枝到花园路哪儿,说是到顺河街过去第一栋自建房。 “那不是卢晓梅的洗头房吗?”马成功心里正在纳闷,却听陆子明笑道:“原来你是秦嫣的学生啊!”高雅枝笑着说是啊,从小学起就跟秦老师学画画,最近感觉自己在技巧上有些瓶颈,想去找老师请教请教。 说话间就到了地方,车还没停好,就见门面里跑出一个穿道士服的光头胖子,后面跟着手里提着一把西瓜刀的秦嫣,还有死命拉着她的卢晓梅。 陆子明急忙把车停好,下车护在卢晓梅身前。高雅枝和庄成栋也下了车,站在秦嫣身边。 马成功刚下车,那胖子却慌不择路地跑到他身后,躲在他背后高声道:“夏天,你真是越来越疯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你砍我干嘛?有本事去砍那个薄情寡义的温如玉啊!” 马成功一头雾水,这个胖子怎么又管秦嫣叫夏天,想起早上第一次见这女人的时候,她先是告诉自己叫陶丽莎,又说真名叫陶诗然,然后后来陆子明又说他叫秦嫣,现在这个胖子又说她叫夏天,到底她有几个名字? 只听秦嫣拿刀指着胖子道:“别跟我提姓温的,张胖子,你说要买我的房子是什么意思?想把我赶出花园路?呸,想得美,老娘一辈子不离开这里。” 胖子有些无奈地道:“这里有危险,你知不知道有个越南人来寻仇了?温哥也是担心你的安全,让你先去四明山躲一躲,顺便也养一养你的病。你这破房子又不值钱,一年能收多少租?我拿给你就好了。” “放屁,老娘没病。”秦嫣跳起来骂道:“就算寻仇也是寻你们的仇,关老娘屁事,我告诉你,你赶紧滚,告诉姓温的,这房子是我的,你们休想占了去。” 马成功听得一头雾水,却见高雅枝给庄成栋使了个眼色,庄成栋上前对胖子道:“朋友,秦老师不欢迎你,我看你还是赶紧走吧!” 胖子却根本看都不看庄成栋,只对着秦嫣道:“你不想去自己给温哥打个电话呀,要不他以为又是我办事不力,到时候扣我的工资怎么办?” 陆子明有些不耐烦,上去便道:“朋友,这地方是人家秦老师的,人家既然不想跟你走,你最好就赶紧离开,说多了大家都不好看。” 这时陆清雅在车里笑着道:“胖叔叔,快走吧,我们这边人多,待会打起来你要吃亏。”说完却是一缩脑袋,从书包里摸出瓜子来,边嗑边笑盈盈地看着胖子,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模样。 胖子一听这话也来了气,当即往街中间一站,道:“怎么,你们想人多欺负人少啊?天南地北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道爷我混花园路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玩儿泥巴呢!” 马成功见他边说边暗自摸出手机按了几下,便知道是在叫人,赶紧道:“胖子,不要把事情闹大,赶紧走,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要不我报警了。” “嘿嘿!报警?你打听打听,道爷我怕警察吗?告诉你,当年你道爷浑起来,连警察都打。”胖子嚣张地道。 陆子明见这胖子开始耍无赖,便上前伸手道:“胖子,你......” 话音未落,只见胖子伸手拉住陆子明的手,猛地向前一拽,陆子明吃了一惊,急忙合身而上,顺势沉肩撞了过去。 胖子“咦”了一声,松开手侧身躲过陆子明撞来的肩膀,伸腿就把陆子明绊了一个狗啃屎。 陆清雅惊叫一声,却见马成功已经不声不响地闪到胖子的侧后方,伸手抓住胖子的肩膀,向后一扳,紧接着另一只手按住胖子的另一只手,一个膝顶,正中胖子的胸口。 胖子大叫了一声,向后一倒,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那庞大的身体却是使了一个铁板桥,生生地没有倒下,而是用一只手在地上一撑,紧接着腰腹一挺,双腿向着马成功的脑袋踢去。 马成功双手挡在脑袋前,却不料胖子的腿势大力沉,直接连着双手带脑袋把马成功踢了一个筋斗。 马成功整个人向后一个空翻,落下来时单腿跪地,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背在身后。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见马成功使出这一手,都啪啪啪地鼓起掌来,陆清雅还大叫了一声“马叔,帅!” 可是只有马成功自己知道,自己背后的这只手正在不住地颤抖。 “这胖子好大的力气。”马成功暗道。 缓了缓,他站起身,伸手从后腰取出今天刚从办公室得到的甩棍,手腕一抖,甩棍“唰”地一声伸展开来。看到甩棍却又猛然想起,这胖子刚才提到了温如玉。当即沉声道:“你是温如玉的人?” 胖子却眯缝着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马成功嘿嘿一笑,对扶着陆子明的庄成栋道:“老庄,报警。” 可是这时胖子却笑了起来,转眼便笑靥如花,对马成功身后道:“秦所,小林子,这小子持警械伤人。快抓他。” 马成功转头一看,果然看到嘴角含笑的秦明东和一身警服满面寒霜的林静。还未来得及解释,却见林静走到自己跟前,伸手便把甩棍夺了过去,看了看,道:“马成功,你这警械哪儿来的?” 马成功一怔,他没想到这温如玉藏在办公室抽屉的这根甩棍居然是警械,当即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秦明东走过去接过警械,看也没看便收起来揣进裤兜,对林静道:“小林啊,小马是清江分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这警械是城南所配发他使用的。” 林静瞪大了眼睛看着秦明东,这老头明显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马成功今天才刚被任命,都还没到城南所来签联防协议书,怎么给他配警械?再说了警械库房的钥匙明明在自己这儿...... 秦明东却又对秦嫣道:“怎么回事?”秦嫣嘴一撇便哭诉道:“干爹......” 马成功感觉脑袋有点宕机,这秦明东怎么又成了秦嫣的干爹了? 正在这时,却见一辆越野车呼啸而至,“嘎吱”一声停在了众人身边。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大汉从车上下来,摸出一个警灯放在车顶,然后径直走到胖子身边问道:“老张,什么情况?” 胖子指着马成功和陆子明道:“刚我看着那越南人往这边跑了,然后这几个人就出来拦着我,我想着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你......”马成功一惊。他没想到这胖子红口白牙地说瞎话,自己和陆子明等人明明是后面才来的,哪里看到了什么越南人? 大汉看了看马成功,又看了看穿着警服的秦明东和林静,径直走到秦明东跟前道:“秦所,你好,我是禁毒大队的徐洪斌。这事牵涉到一件禁毒大案,你看这几个人我能不能先带回去接受调查。” 秦明东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马成功,道:“徐大队长,我知道你们禁毒大队有特权,可是这几个人,我保证他们和毒品没什么关系。” 徐洪斌却笑道:“也就是一晚上,调查清楚了就好了。” 秦明东想了想,道:“那好吧!”转头看了看陆子明,又道:“那人的手脱臼了,得先去医院。” 徐洪斌道:“行吧!你们就先带他去医院,这两个我带走。”他指了指马成功和庄成栋。 庄成栋回头看了看高雅枝,却见她冷笑道:“老庄,你跟他们去,这会你怎么去的,明天我要他们怎么把你送回来。” 第32章 一起同过窗 马成功和庄成栋上了徐洪斌的车,徐洪斌边启动汽车边摸出烟来,先叼了一根在嘴上,然后又反手将烟递给马成功,说道:“两位不用紧张,只是带你们回去协助调查,没什么大事。” 庄成栋接过烟,分了一根给马成功,自己也拿了一根叼在嘴上,又拿出打火机给自己和马成功点燃,然后把烟还给徐洪斌,这才道:“徐大队长,你知道我是农科院的,这位老马是昆仑清江分公司的,今天这事的确是个误会。” 马成功看了庄成栋一眼,这个人不管是在酒局上还是在高雅枝身边,都一副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形象,这会倒是变得从容了很多。果然人不可貌相,能入康梦鳞一帮人法眼的都不是小鱼小虾。 听到庄成栋的话,徐洪斌笑着把烟点燃吸了一口,又把车窗摇了一点下来,道:“我知道。” “你知道?” 马成功和庄成栋对望了一眼,不知道徐洪斌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徐洪斌却并没有解释,只是穿街过巷,闯了好几个红灯,将车开到了城北的驷马街。车沿着驷马街开到街尾,拐进一个没有任何门牌和标识的院子。 这个院子是三合院样式,正对面是一个三层小楼,左右是两排平房。 在大门旁停好车,徐洪斌下车和急匆匆向外走的两个人打了个招呼,便带着马成功和徐洪斌走进小楼。 打开左边第一间房门,只见里面是一个类似会议室的房间,中间放着一个长条形会议桌,一圈乱七八糟地放着十几把椅子,对面的投影幕布前有一块白板,上面写满了字,还画着各种各样的线条。 徐洪斌转过身,笑道:“两位先坐一坐,我去拿记录本。也就是录个口供,不会留案底,也不会通知你们单位。”刚想转身,他又摸出烟丢到桌上,道:“桌子底下有烟灰缸。”说完便上楼去了。 马成功和庄成栋面面相觑。还是马成功道:“得了老庄,既来之则安之。这位徐大队长对咱还是挺客气的。”说罢便走到会议桌前坐下,在桌下摸索了一阵,果然找到一个烟灰缸,当即拿出来放在桌上。 庄成栋笑了笑,从包里摸出华子,丢了一根给马成功,接着走到房间靠里的窗户前看了看,道:“老马呀,咱虽然不是一届的,但今天也算是一起同过窗了。还是铁窗。” 马成功看了看窗户上那拇指粗的铁栏杆,笑道:“倒是应景。” 两人相视一笑。 正好一支烟抽完,徐洪斌夹着本子走进房间,对马成功道:“老马是清江分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算是自己人,我就不废话了。即使今天这事不出,我也要找你们来协助调查,正好就一起了。” 马成功看了看他,道:“徐大队长,到底什么情况?” 徐洪斌笑呵呵地又摸出烟扔给两人,道:“不要叫的这么生分,就叫我老徐就行了。”顿了顿,他又道:“今天和你们打架那个张胖子,他叫张绍庸,是四明山皇极道教文化传播公司的副总经理,他们的总经理叫温如玉,原来就是你们公司的人。” 马成功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现在的办公室就是他以前的办公室。” 徐洪斌又转向庄成栋道:“皇极道教文化传播公司修建的皇极观,以前是你们农科院的科研基地的一部分,好像是培育什么稻种的。” 庄成栋眉头一皱,道:“这就是你要找我的原因?那事不是早就有结论了吗?人也抓了,基地也废弃了,现在和农科院已经没关系了。” 徐洪斌笑了笑,却又转过头对马成功解释道:“大概七八年前,农科院有个主任研究员在四明山研究基地研究毒品配方,在我们抓捕的时候服毒自尽了。” 马成功心说在农科院的科研基地研究毒品配方?尼玛绝命毒师啊?不过转念一想,四明山他小时候就去玩过,后山是一大片原始森林,还有一个大天坑,除了护林员外基本上没人去,的确是搞《刑法》上不允许的那些暴富手段的好地方。 徐洪斌却接着道:“那个配方是为金三角研究的,当时我们并没有找到配方,据可靠情报,买家也没有拿到配方。” 庄成栋皱着眉头道:“那现在找我做什么?当时我就已经把自己的事情完全交代清楚了,我当时只是一个助理研究员,负责下田的,领导私自研究什么我怎么知道?” 徐洪斌摊开手道:“昨天在四明山出现了一个会越南拳的人。”看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两人,他又对着庄成栋笑道:“出事那天研究基地就三个人,他,你,还有一个是当时的农科院保卫科科长,你也知道是谁了?你说说,我不找你难道去找我的领导的领导?” 庄成栋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道:“早知道我也卖房子去买个官了。”转过头看着一头雾水的马成功,他又笑了起来,对马成功解释道:“高雅枝的父亲,现在咱清江的政法委书记高尚,就是以前农科院的保卫科科长。” 徐洪斌笑道:“老庄,你这话在我们面前说可以,可不要让高书记听到。”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彼此的距离像是又拉近了一点。 只有马成功沉吟了一下,问道:“那这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有和那个胖子有什么关系?” 徐洪斌又点燃一支烟,道:“所以我说是个误会呢!当时我们能捣毁那个研究毒品的基地,其实就是温如玉和张绍庸的功劳。只是他们当时只要了基地的一小块地盘,说要开道教文化传播公司。这事刚出的那两年也有东南亚来的人不断去找他们的麻烦,可能也是为了配方。但你也看到了,那个张胖子手底下硬的很,温如玉在清江又是道上公认的大哥......还好这两人都不是什么恶人,反而帮我们逮到了好几个毒贩。” 庄成栋道:“你们就不怀疑配方的确在他们两人手里?” 徐洪斌却神秘地一笑,道:“不可能。”说完这三个字却又撇过话头,道:“老马你昨天是不是在体育公园救了李啸南?他车上不是还有一个人下落不明吗?” 马成功愣了愣,道:“你是说......” “宾果!”徐洪斌打了个响指,道:“那人名叫阮文勇,缅甸人。是清江大学的交换生,四月底才到清江。张胖子遇到那个会越南拳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这个阮文勇。” 正说到这儿,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徐洪斌拿起电话一看,对庄成栋笑了笑,站起身道:“走吧,你前领导亲自打电话来了。”边说边接通了电话,神色却是一变,严肃地道:“高书记,是我,是的。是,是,我马上就把人送回去。” 放下电话,他对马成功道:“老马也一起吧!李奇峰的电话刚才就来了,说傅局长发话了,怎么把你抓来的就怎么把你送回去。” 在花园路下了车,马成功和徐洪斌说了几句客气话,便拉着仍然愤愤不平的庄成栋站在街边抽烟。 庄成栋恨恨地道:“脱了裤子放屁。这个徐洪斌,当年就这样,喜欢搞事情。我都交代清楚了,还把我关了三个月。” 马成功笑了笑,道:“他这是在故做姿态呢!把我们带走,既显示出他帮了那个温如玉和张绍庸,又向领导表明自己在认真工作。特别是高书记亲自打电话给他,然后他完全遵从领导的指示办事,既向领导卖了好,后面有什么事又有领导兜底,我打赌刚才的电话他录了音。这小子看似五大三粗,心底比针尖还细,我觉得他以后能当局长。” 庄成栋听马成功这么一分析,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道:“老马你可以啊!我觉得你以后能当你们清江分公司的总经理。” 两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抽完一支烟,庄成栋去卢晓梅的按摩房找高雅枝,马成功走路回汽修厂,当即两人分头而行。 已经快十一点了,花园路上却仍然很是热闹。今天虽然是周一,但每天努力工作的社畜们下了班都喜欢喝上一杯,拜祖国发展的大好形势,清江城区的物价是蹭蹭蹭地往上涨,所以花园路这种物美价廉的烧烤摊和小食店便成了工薪阶层和表面光鲜实际上挣不了几个钱的小白领们最好的选择。 “马哥回来了啊!” “马哥来整一杯不?” “马哥今天牛逼大发了,来洗个头不?大头小头都行,不收钱。” 一路上都有人不断地跟马成功打着招呼,大多都是在路边招呼客人的各家店主,也有坐在路边吃着烧烤喝着啤酒的花园路住户。不用问都是两个小时前在按摩房外欣赏了马成功英姿的吃瓜群众们。 马成功笑着和坐在街边的食客们寒暄,对那些洗头房外站着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视而不见。没办法,你要敢给给她们个笑脸,她们立马能冲上来把你往挂着红灯笼的店里拖。 心情大好的马成功回到汽修厂,只看到陆子明和张良李成武。这个点陆清雅应该已经睡了。陆子明胸口挂着个白布条吊着一只手,正和两小只坐在车棚里喝酒。 见马成功回来,张良立马搬了凳子,李成武又开了瓶啤酒,给马成功倒上。 马成功坐下,端着杯子一饮而尽。看着陆子明胸前的白布条道:“手怎么样?” 陆子明笑道:“没事。秦老头说他负责找人,今晚就把你捞出来,看来老头越来越实诚了。” 李成武道:“秦所长还说他给那个温什么打电话了,让他明天亲自来给你道歉。” 马成功接过陆子明递过来的烟,对陆子明道:“你得把烟戒了。”又对李成武道:“道什么歉?人家可是清江的大佬,咱是开汽修厂的,以后还得夹着尾巴做人。” 陆子明奇怪地盯着他,却见马成功看着夜空像是出了神。半晌,马成功才又说道:“有些事情太复杂,我觉得咱们还是好好当个普通人比较好。老陆......”他转过头对陆子明道:“明天再招些人手,咱这个周末开张,把汽修厂弄起来,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就在马成功打定主意在花园路好好生活的时候,卢晓梅的按摩房后院的围墙边,一个身影悄然从墙后翻了出来,顺着墙根溜到了按摩房门面前,整了整身上崭新的一套运动服,跟在几个勾肩搭背的黄毛和红毛身后,一瘸一拐地向着顺河街走去。 走了不到一百米,就有了路灯。阮文勇那有些苍白的脸庞出现在了明亮的路灯下。 刚走到一家卖电动车的门面房前,迎面走来一个像是喝醉了酒的老头,偏偏倒倒地一头撞上了阮文勇。 “对,对,对不起。”老头抬起头看了阮文勇一眼,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又打了一个嗝。 阮文勇伸手扶住老头,紧接着一股混杂着劣质白酒、卤肉、花生米,或是其它什么食物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赶紧转过头去,老头却腰杆一挺,又站直了身体,道:“不好,不好意思,没撞着你吧?” “没事没事。”忍着胃里翻滚的巨浪,阮文勇挥了挥手。 老头又一叠声地说着不好意思,然后接着左脚打右脚地向着花园路而去。 阮文勇转过头正想继续向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一摸裤包,空空如也。他赶紧转头看那老头,却不料老头飞也似地向前跑去,哪里有半点醉酒的样子? 阮文勇一跺脚,腿上钻心地疼痛传来。不过他现在也顾不得这些,拔腿就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花园路,却不见了老头的身影。 阮文勇站在街边左顾右盼了一阵,一转头忽然看到了右边街边那块写着花园路的牌子,踟蹰了几秒钟,还是沿着巷子追了过去。 昏暗的巷子里,缩在一个破旧的瓦房门洞里的老头,摸出别在裤腰带上的一个女士钱包,把钱包打开,将里面的几百块统统塞进裤包,然后看也不看钱包里那一堆各种卡片,将钱包往门洞里一塞。 起身正准备走人,却不料撞上了一堵墙。 他抬头看向上方,哪里是墙,明明就是刚才自己摸包的那个年轻人。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那个年轻人举起手,一个手刀,正好砍在他的脖颈上。 老头一声不吭地便瘫软了下去。 阮文勇低下头,把他身上仔细地搜了一遍,把所有钱都装进自己兜里,又把老头的手机拿在手里,捏着老头的手指解了锁,然后走到巷子深处拨通了电话。 “是我。”电话一通,阮文勇便说道。 “你疯了?”电话那头一个有些奇怪地声音说道,那口音像是东北话,但又不是太正宗。 “出了一些事,雷吉祥想杀我。”阮文勇道。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钟,接着那人道:“你先回来,不用怕,雷吉祥那边我找老板去说。” “我担心警察已经怀疑我了。”阮文勇继续说道。 “警察的事情你不用管。”那人又说道。 阮文勇沉默了几秒钟,道:“好,我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回去。” 挂上电话,阮文勇把电话卡摸出来放在裤包里,将电话随手扔到了旁边瓦房的屋顶上。接着向后退了几步,猛地向着对面的围墙冲去,两脚在围墙上蹬了几下,伸手抓住了头顶的树枝,然后翻身爬上树枝,向前猛地一扑,便越过墙去。 第33章 老贼姚广 早晨起来,马成功吃了李成武一早起来去对门白老七店子里买来的豆浆油条,便骑着电瓶车去了单位。 一路上他骑着自己的电马儿,吹着六月清晨还不是那么热烈的微风,全身从头发尖到脚趾巅都很是轻松惬意,甚至嘴里还哼起了凤凰传奇的新歌。 他心情舒畅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昨晚睡的很好,而睡的好的原因是昨晚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去趟秦明东的那些浑水。他想得很清楚,毕竟自己都已经退休了,抖机灵不是自己的性格。再说了,欧阳瑾也说的很清楚了,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上班摸鱼,下班娱乐,挣钱吃饭,天经地义。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就算是越南人打伤他老爸马平川的事,他也早已交给韩天明了,谁叫他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老特务了呢?而且还是个能提前从特训班结业的优秀老特务。 进了单位大门,马成功对着门卫点了点头,虽然因为头盔的阻挡以至于门卫看不到他脸上的笑容,但那个穿着保安服,一脸麻子的老头应该也感受到了他的善意,并对他报以了最热烈的注目礼。 停好车,他走进办公楼,却没有去消防电梯,而是径直去了大厅,和大家一起等电梯。按他的想法,毕竟他现在也是这栋楼的一份子,应该和大家一样等电梯,这才是一个普通上班族的正常状态。 在一路走到电梯口到站在电梯口等了大概五分钟电梯,以及坐在电梯里上到十五楼期间,他对遇到的每个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当然几乎所有都是不认识的人都点头致意,同时报以最善意的微笑。 与之相对应的是,他遇到的每个人都对他报以微笑,并在他身后指指点点,不用回头马成功也能猜到他们说的是什么。他们一定在说:看,那个新来的大叔真有礼貌,真是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原型,建功新时代奋进新征程的阳光中年。 到了十五楼,电梯门在他身后关上的一瞬间,他不由得抬起右腿,举起右拳猛地向下一杵,嘴里小声道:“加油,马成功!” 拐过过道的时候,看到张凤楠正端着杯子从厕所里走出来,边走边拿着杯子使劲甩。马成功高声道:“张科长,早上好。” 张凤楠被他这一声吓得一激灵,抬头从瓶子底有些迷茫地看着马成功。马成功却目不斜视地从他眼前一掠而过。 “这......”张凤楠看着马成功趾高气昂地走到通道底,拿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嘴里才喃喃地冒出一句:“什么毛病?” 马成功在电脑椅上坐下,转了个圈又站了起来,走到饮水机前,弯腰拿出一个纸杯,犹豫了一秒钟便将纸杯放在饮水机上接水,边按按钮嘴里还边嘟囔着:“不干不净,喝了没病。” 接好水,他回到座位上,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纸,又翻出一支笔,使劲甩了甩,在纸上写道:第一件事,买一个水杯。然后将纸折好揣进裤兜,打开电脑,直接点进“我的电脑”,开始格式化。紧接着又摸出纸,打开写道:第二件事,买一张系统碟重装电脑系统。想了想,又在后面接着写道:买一张好显卡,再买几张游戏碟。 将纸再次折好揣进裤兜,他看着显示屏上的进度条,小声道:“电脑当然是要自己装,不然光单位的那些工作软件都把机器弄成乌龟了。” 转过身,他笑盈盈地摸出烟点燃,看着窗外正冉冉升起的红日,开始畅想别人上班都在干活,而自己却在边听歌边打游戏的美好时光。 “老马老马......”王轻语一叠声地叫着跑进了办公室,成功地打断了马成功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干嘛?”马成功转过身,有点气急败坏地问道。却见王轻语脸上笑开了花,像是早上在食堂的地板上发现了五块钱,然后用脚踩住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了才有惊无险地捡起来放进包里,结果到了办公室才发现其实是五十块......一样。 可是王轻语接下来的话却让马成功从早上起床一直到现在都保持的好心情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老马,你出名了。不过不是好名声,妈宝男,哈哈哈哈!”王轻语兴高采烈地道。 马成功有些无语地道:“是啊,我昨晚不是都告诉你们了吗?你们不是也知道我就是个妈宝男吗?” “不是不是,不是说昨晚。”王轻语笑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是全清江人民都知道了你是个妈宝男,你快上清江在线看看吧!”王轻语边笑边说道。 清江在线是清江电视台的网络平台,平时也是清江人了解本地新闻的一个平台,流量挺高。 马成功见她说的挺认真,便摸出手机,搜索了清江在线,点进去果然看到观众热评第一位就是一个视频,封面正是自己挡着脸的照片,背景是在棉纺厂小区自己家所在的单元楼洞前。 “卧槽!” 马成功一下站了起来。点开视频一看,正是自己那天不接受郝婷婷采访的画面,只是经过了剪辑。只见视频里马成功遮着脸道:“我不接受采访。”紧接着就是马成功忽然伸手,然后屏幕一黑,摄像师怒道:“你干嘛?”紧接着画面恢复了,郝婷婷站在镜头前道:“各位观众,很遗憾,这位马先生不愿意接受我们的采访。众所周知,我们清江民生是一档正能量的节目,但是这位马先生可能是受到其家庭的影响,特别是在他父亲光环的照耀下,变得有点社恐,或者说有镜头恐惧症。而且他好像非常听他母亲的话,据我们调查,他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他的妈妈也很着急的希望给他找到对象,但是现在看来,恐怕很难。这虽然是我们采访中的一个小插曲,但这件小事不禁让我们反思,对孩子的过分关爱,是否会让孩子成年之后失去主见,从而变成一个妈宝男呢?” 屏幕上滚过无数弹幕,无非就是嘲笑马成功的。什么“妈宝男一辈子只有打光棍”,“妈宝男都是娘娘腔”,“妈宝男真恶心”之类的。 马成功猛地将手机扔到桌上,下一秒又拿起电话,拨给林静。在看到视频的那一秒,他就已经知道这郝婷婷多半是给林静出气来着,或者是给林静她妈出气来着。 电话响了半天却没人接。 马成功又拨给秦明东。电话一通,他就说道:“秦所,我要报警。” 城南所的问询室内,秦明东正奇怪地看着面前正做笔录的林静,她手机响了半天,却拿起来看了又看,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但就是不接。 林静的手机终于安静了下来,下一秒秦明东的手机却又响了。他一看是马成功的,抬头看了看林静,又指了指正蹲在地上想要站起来的姚广,示意他老实蹲下,这才转头接了手机。 手机一通,马成功便急吼吼地道:“秦所,我要报警。电视台那个郝婷婷,随意散布不实言论,侵害我的名誉。” 秦明东抬眼看向林静,却见她正对姚广道:“你说完没说完......” 站起身走到门外,秦明东听到马成功说完整件事的经过,笑着道:“正好我要找你,你到棉纺厂小区后面那条巷子等着我。” 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根本不给马成功拒绝的机会。 回到室内坐下,秦明东摸出烟丢给姚广一支,笑道:“老姚啊,照你这意思,就是玩儿了一辈子鹰,这回被鹰啄了眼了呗!” 姚广哭丧着脸道:“谁说不是呢!”他戴着手铐,双手举着烟,弯着腰半蹲着上前,就着秦明东伸出去的打火机把烟点燃,吸了一口,又放下手,接着说道:“那小子真狠啊!我鞋子里本来有三百块,是我给自己留的后手,也被他摸去了。还有我的手机,那是崭新的苹果啊,虽然型号过时了,但也要七八千呢!” 林静哼了一声,道:“又不是你自己的。说,在哪儿偷的?” 姚广想了想,道:“我昨天刚好去处理了一批手机,大概七八个,都是这段时间在商场、火车站、公交车上摸来的,这个我看成色比较好,就留下来了。解锁花了整整一百五十块呢!” 林静敲了敲桌子,道:“问你在哪儿偷的?” 秦明东伸手制止住林静,道:“他已经说了,这段时间偷了七八个,你以为他是咱们,干了工作还要做个记录?” 姚广讪笑着想要站起身,只道:“对,对,秦所你门清,咱们这行做记录,那不是给你们留把柄吗?” “蹲下。”林静怒道。 姚广赶紧蹲下,道:“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秦所,林警官,那小子抢的我那三百块真是我自己的,是在修理厂挣的。还有我裤腰带上拴着的一条金链子,那是送给我女儿的生日礼物。” 秦明东叹了口气,站起身对林静道:“把铐子给他解开,咱们去案发现场。” 到了花园路那条巷子旁,林静把车停好,坐在车里对秦明东道:“小姨父,要不我就不去了吧?” 秦明东笑着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这事的确是婷婷做的不地道,你去帮她认个错,改天我再让婷婷请客吃个饭不就完了?再说了,说到底婷婷还不是为你出头。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林静呢喃道:“可是......” 她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个精的跟猴儿一样的小姨父又猜对了。昨晚一看到新闻,她就立马给郝婷婷打了电话,郝婷婷却笑着说挂两天就撤,要让那个牛皮哄哄的马成功知道,惹了咱静静是要付出代价的。 想了想,她下车跟着秦明东走到巷子里,远远地看见马成功斜坐在他那辆白色的“陆地之虎”上抽着烟,还不时抬着头看着上方的树枝。 秦明东走过去笑道:“我就说你一到这儿就门清。” 马成功转头看了看林静,又看了看跟在她身后贼眉鼠眼的姚广,低头皱了皱眉头,道:“秦所,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说清楚的,以后你们这浑水我不趟了。” 秦明东笑了笑,道:“本来也没叫你趟,不就是请你帮帮忙吗?”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秦所,你应该知道我的情况,我现在只想老老实实地上班,然后等我妈给我找个媳妇,安心过日子。” 秦明东嘿嘿一笑,回头看了看林静,道:“怎么?我这外甥女不入你的法眼?” 马成功冷笑了一声,道:“咱是普通老百姓,林警官?惹不起,惹不起。” “你......” 林静气急,转身便向外走去。 回过味来的姚广转身跟着她向外走去,边走边道:“林警官,消消气消消气,那小子长得又黑又老,我给你介绍一个,保准......” 林静忽然站住,对着姚广大叫道:“靠墙,蹲下。” “好嘞!”姚广赶紧走到一边蹲下,双手抱着头,对着林静的背影道:“林警官,真的消消气,你长得可好看了,肯定能找一个比他强的。” 秦明东摸出烟来递给马成功,又丢了一支给姚广,笑道:“老姚你省省吧,她空手道黑段,小心你那身老皮。” “嘶!”姚广赶紧闭上嘴,站起身接住烟,凑到马成功面前,对正点烟的马成功笑道:“帅哥,借个火。” 马成功看了看秦明东,秦明东笑着说:“时迁传人,花园路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哦!”马成功笑了起来,原来是个老贼。 姚广却笑道:“秦所你有所不知,我是盗跖的传人,这事儿我专门研究过......” 秦明东却没理会他,只对马成功道:“最后一次。” 马成功踌躇了一下,走到墙边道:“好吧!这人是踩墙上的树,然后翻过去的。刚才我进去看了看,没去二楼,也没上顶楼,应该去的是四单元,上了四楼,走的还是排水管。” “四楼?” 秦明东愣了愣,转头看向姚广。 姚广笑道:“我肯定能从排水管上去,不过咱没那么笨,那边不是有棵大树吗?从树顶能跳过去。” 马成功看着这个身形瘦小的老头,有些怀疑地道:“那足有三米宽。” “小兄弟,你大概不知道俺老姚年轻时的绰号吧?你去打听打听,花园路鼓上蚤就是说的俺老姚了。”姚广对马成功的怀疑嗤之以鼻。 “卧槽。脸都不要了,还盗跖传人。”马成功腹诽道。 “行了行了,老姚,你这会上去把门打开,我们从小区里面过去。”秦明东道。 姚广笑道:“您请好吧!”转身便向着围墙冲去,双脚在墙上点了一点,整个身体仿佛脱离了地心引力,瞬间便向上冲起,接着单手拉住头顶的树枝,身体一荡便越过墙头。 马成功上了车,让秦明东坐在后座上,将车开到四单元前等着。却见只十几秒,姚广便出现在大树上,手脚并用,像是猿猴一般,几秒便爬上了树冠。 “咦!”姚广忽然停住,回头看了看马成功和秦明东。 “老姚,怎么了?不行就下来,我去找梯子。”秦明东问道。 “没事没事。”姚广停滞了几秒钟,忽然身体前倾,双腿在树干上一蹬,整个人像是一只大鸟,扑到了四楼阳台的铝合金窗上。 伸手将窗户打开,姚广双手一撑,身体向上跃起,转眼便进了房间。 第34章 飞越疯人院? 秦明东走到阳台上,看了看窗外那棵大树,回头又看了看正从卧室里出来的马成功,笑道:“屋主叫庄沐雨,当时是农科院的主任研究员。现在的屋主你也认识,昨晚你们还在一起喝酒打架来着。” “哦?”马成功抬头看向秦明东,却又听他接着说道:“昨晚上跟你一起去蹲号子的那个庄成栋,是庄沐雨的堂弟。那时候庄成栋研究生刚毕业,在四明山上的实验基地打杂。后来庄沐雨家出事,后事都是他办的。这套房子也作为遗产划到了他的名下,你也看到了,没几个月他就把这儿搬空了,然后房子就挂在了中介,只是一直卖不出去而已。” 姚广从厕所里走了出来,边栓着裤腰带边道:“秦所,这儿什么也没有,有什么好看的?” 马成功却走到阳台上递给秦明东一支烟,也盯着窗外道:“庄成栋不是化院毕业的吗?怎么能进农科院?” 秦明东哂笑道:“你还是学化工机械的呢,怎么能到昆仑搞工程项目?” 马成功笑了笑没说话。 他知道秦明东说的对。对普通人家的孩子来说,在大学里学什么并不重要,能进国企或是事业单位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绝大大多数人参加工作后实际干的工作和在学校里学的东西并没有一毛钱关系。 凑着秦明东递过来的打火机,马成功点燃烟抽了一口,道:“这么说是庄沐雨把庄成栋弄进农科院的咯?怪不得他这么多年还是个小研究员。” 秦明东纠正他道:“应该说是他堂哥死了,他也就没了倚靠。” 马成功笑了起来,转身道:“那行。这儿我也看不出什么,后面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 秦明东嘿嘿一笑,道:“小林其实还是不错的。再说她老爹,也就是我姐夫就认定你了,说是他的什么带头大哥介绍的,你一定认识那人吧!” 马成功愣了愣神,这才明白那天在体育公园为什么会那么巧碰到林静。但他并没有一秒钟犹豫,只边向外走边说道:“什么带头大哥,那是我的老师。他年纪大了有点老糊涂,他的话我都不怎么听,你们更不用在意。” 三人下了楼,姚广见马成功的“陆地之虎”停在单元楼前,走到跟前东摸摸西看看,宝贝的不得了。 马成功道:“怎么,你喜欢这车?”秦明东在后面道:“小马你小心了,这家伙在监狱里学的就是修电瓶车,当心他把你这车弄去,改头换面骑到你面前显摆。” 姚广却笑嘻嘻地道:“哪儿能呢秦所。这车是厂家改装的,总量应该都没几台。像这种高级货我们一般都不敢弄,毕竟数量太少,一查就查到了,这不是害了下家吗?再说了马哥是您的人,又是林警官的那什么,我哪儿敢啊?” 秦明东却收起笑脸,对姚广道:“怎么?你还想继续当你的老贼?都这么大年纪了,当心再遇到昨晚那种情况,要是那人下手狠点,恐怕今早我就得把你往火葬场送了。” 姚广脸色讪讪地道:“那是那是,秦所,我明天就去找工作,毕竟我修电瓶车还是有一手的。就算现在不好找修电瓶车的工作,简单点的汽车电路我也还能行。” 秦明东挥了挥手,像是有些厌恶地道:“小林还在门口,你自己从后墙走吧!记着别让我给你收尸。” 姚广一叠声地道了谢,独自转过身,向着楼后跑去,那动作比刚才爬树还快了那么几分。 马成功看着秦明东,却见他转过头对马成功笑道:“其实老姚本性不是太坏,最早走上这条路也是为了给他妈凑医药费,进去呆了几年出来也安分过一阵子。他在乡下还有个女儿,现在又走上老路估计也是为了给女儿凑点嫁妆。” 马成功点了点头,道:“秦所你是个好人。” 秦明东不置可否地又转头看了看楼上,像是自言自语道:“这事儿的确有点复杂了。”转过头又道:“我先走了,你是回单位还是怎么地?” 马成功道:“我回家看看我爸妈,下午还是回单位吧!这刚上班就老往外跑,也不是个事。” 秦明东点了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裤兜里摸出昨晚林静收缴的甩棍,递给马成功道:“你本来就是治安保卫专员,这东西配发给你了。” 马成功接过甩棍别在后腰,也没说什么,转身骑上车就到了二栋。 把车停在单元门口,上了六楼,拿韩天明给的钥匙打开家门,马成功先叫了一声“妈”,却听到厨房里马平川的声音:“成功回来了?你妈去医院了。” 走到厨房门口,只见马平川正手忙脚乱地在炒菜,抽油烟机嗡嗡作响,但并不起什么作用,满厨房都是油烟乱窜。 马成功挤过马平川,到生活阳台上去把开了一半的窗户全打开,道:“爸你待会别忘了关。”然后又走到厨房门口道:“明天我去给你们换个抽油烟机。” 马平川却道:“花那钱干啥?正好你回来了,待会跑趟医院,给你妈送饭去。” “啥?”马成功一听医院,立刻便紧张起来。马平川却笑道:“退休小组不是安排轮班去照顾你刘大妈吗?今天正好轮着你妈了。” 马成功听到郑春芳没事,放下心来。又想到她不在家,便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然后道:“那刘大妈不是有儿子吗?还是我们公司的采购部主任。” 马平川将锅里的菜装进保温盒,笑道:“嗨,你说刘长信?那小子离婚了,说自己一个人,白天要上班,只能晚上去守一会,其他事都交给了护工。你想医院的护工怎么会照顾人?所以我们就想着白天安排人轮班去陪陪刘大姐,反正大家其实都没什么事。” 把保温盒和保温桶装进塑料袋交给马成功,马平川又叮嘱道:“饭菜有多,你和你妈一起吃吧!吃完记得把盒子带回来,晚上还得送一趟。” 马成功答应晚上自己再跑一趟,提着塑料袋便下了楼。 到了中心医院,马成功将车停在了住院部的专用电瓶车停车棚里,一转身却正好看到一个穿着护士服,戴着口罩的老护士正推着一部轮椅沿着墙根边的花台向外走,轮椅上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儒雅老人。两人正边走边低着头进行亲切而友好的交谈。只是老护士一本正经,轮椅上的老头却时不时露出跟黄昏恋差不多的暧昧笑容,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飞跃疯人院》里的拉契特和麦克墨菲。 马成功盯着他们看了几秒钟,嘿嘿一笑,走到花台前站定,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吐出一个个大小整齐的烟圈。 轮椅在他的脚下停下,轮椅上的老人笑道:“年轻人,你挡住我们的路了。” 马成功却置若罔闻地继续抽烟。 老护士看了他一眼,道:“小伙子,你这烟圈吐的不错啊!在哪儿学的?” 马成功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道:“跟窦水关镇后山的一个死老头学的。” 老护士却并不生气,笑了笑道:“老头就老头,能不能把那个死字去掉?” 马成功把烟头丢在地上,道:“那老头天天坐个轮椅,说自己要死了,现在却生龙活虎地出现在医院,还劫持了一个跟他一样半死不活的老头想要逃跑。你说说,他不是死老头是什么?” 轮椅上的老头急忙解释道:“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不是逃跑,是出去透透气。” 老护士却有些气急败坏地道:“马成功,好狗不挡道。你信不信我让欧阳谨记你一个大过。” 在轮椅上老头惊讶的目光中,马成功笑嘻嘻地走到老护士身边,接过她手里的轮椅把手,道:“你说说你,就算要cosy,也不该整个老护士的造型啊?你出去打听打听,中国有这么老的护士吗?再说了,这儿又不是疯人院,你弄个拉契特的造型是几个意思?” 老头气急败坏地道:“马成功,我要举报你,让我的女徒弟查你。” 马成功对他的威胁嗤之以鼻,道:“得了吧,我小师姐对你还不如我呢!你老了老了就该好好在家休息,养养花,钓钓鱼,不行就给欧阳老师说说,我带你出去玩儿,不要一天天的搞东搞西,给领导添麻烦,给徒弟们丢人。” 说完又低声和颜悦色地对轮椅上的老头道:“老人家,别相信他的鬼话。我告诉你啊,首先他是男的。第二他即使化了妆也不好看。而且他仇家甚多,出门就有可能遇到买冰棍的老太婆拿刀砍他,就因为他天天想着勾搭人家以便以后吃冰棍不给钱。” 老头笑了起来,却不料马成功又道:“你四处看看,到处都是美女,比如那边那两个,不比他......卧槽!” 马成功举起手指着正急匆匆从住院部大楼里出来的两个女人,却发现是林静和江明月,赶紧推着老头躲到车棚里。回头一看,霍老头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又向前方看去,只见林静和江明月已经走到了大门口,和大门口一个穿着黑西服的平头哥说了句什么,三人一起出门而去。 轮椅上的老人看马成功一脸紧张的样子,笑道:“你认识她们?” 马成功笑着说道:“那个年轻的是我师傅给我介绍的女朋友,旁边那个是他妈。” “哦?你师傅?”老人笑问道。 “不就是刚才骗你出来那个死老头吗?他别的本事没有,骗人那是一套一套的。你小心上他的当。”马成功随口道,随即又醒悟过来,问道:“你住哪儿?我送你回病房,以后可得注意了,不要随便跟人出来,外面坏人多的很。骗你点钱倒没什么,看你的样子应该不缺钱,要是把你弄去当老玻璃,啧啧啧!” 老人看他满口跑火车,越说越不像话,当即打断他道:“我看那女孩不错啊!” 马成功边推着他往住院部大楼走边说道:“是挺不错的。就是脾气不好,天天一副借了她谷子还了她糠的模样。听说还是空手道黑段,你看我这小身板,哪里经得住她折腾?” “哈哈哈!”老人看着马成功那一身腱子肉,大笑了起来。 马成功推着他进了大楼,走到电梯口,又问道:“老人家,你到底去哪儿啊?” 老人笑着反问道:“你去哪儿?” 马成功道:“我去二楼。” 老人想了想,道:“我先跟你去二楼吧!”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也住骨科的?” 老人笑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先跟你去逛逛,然后你再送我回病房。谁叫你中断了我们出去放风的计划?” 马成功心想这老头怕不是在医院待久了,脑子不是太灵光? 他抬手看了看表,见已经十一点半了,怕老妈等急了,便说也行。便推着老人上了电梯。 到了病房,郑春芳见马成功推了个老头进来,有些奇怪地问什么情况? 马成功没有多解释,只说遇到个熟人,推着他散散心。又给老人介绍说这是我妈,过来照顾受伤的工友。 正说着,电话又响了,摸出手机一看,是欧阳谨打来的。赶紧走出病房,来到楼梯间,这才按下接听键。 只听电话里欧阳谨那一如既往地平淡声音道:“你师傅打电话告你状了。” 马成功摸了摸鼻子,顾左右而言他地道:“他岁数大了,身上还有一些暗伤,我觉得不该让他到处乱跑。” 欧阳谨沉默了一下,却道:“没人能限制他的自由,他已经退休了,和你一样,现在是个普通公民。” 马成功想了想,道:“要不然让他到我这儿来?我有个修理厂。保密学院的确太偏僻了,你知道他喜欢热闹。”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半晌,欧阳谨才道:“我问下他的意见吧!” 放好电话,马成功想了想,觉得自己一时心软让霍老头跟自己住,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但话一出口,就好比覆水难收。再说霍老头其实一直对自己也不错。 想到这儿,他叹了口气,转身回了病房。 还没进门,便听到了郑春芳的笑声。一进门更是愣住了,只见郑春芳和那轮椅上的老头正相谈甚欢,那老头手上还端着一个自己带来的保温桶上附带的小碗,里面显然就是马平川早上起来辛辛苦苦熬制的冬瓜排骨汤。 看到马成功,郑春芳急忙招手道:“成功,快进来,快进来。” 马成功一脸疑惑地走进病房,却听郑春芳道:“成功,这就是林静的爸爸。”又对轮椅上的老头道:“老林,我给你说啊,我儿子成功可不错了......” “卧槽!” 马成功暗叫一声,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35章 老板,来碗米粉 李奇峰站在会议室外的走廊上,从包里摸出烟盒,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他将烟盒捏成一团,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转头看向楼下。 市局办公大楼下的阴影延伸到了大门处,电动大门好像出了问题,几辆进出的警车都堵在了门口,门卫正紧张地搬动横杆。 “操!” 李奇峰暗骂了一声,回过头看着会议室。会议已经开始了才匆匆赶到的杜元祥正在白板前讲解案情,台下坐的有市政法委书记高尚、市局两个一把手傅长风和郝俊杰、刑警支队支队长旷南江和永宁市局的一众领导。 本来今天向专案组第一次案情进度汇报应该由李奇峰来进行的。可是就在高书记到达前十分钟,旷南江对等候在会议室的市局两个一把手汇报说,经过专案组另外一个由杜元祥带领的小组的调查结果,认为“5.26”重大刑事案件的嫌疑人与李奇峰的弟弟李啸南有深度交往,根据回避制度,请市局同意李奇峰暂时调离专案组。 这件事他应该已经提前和领导通了气,傅长风直接便做了决定,李奇峰暂时停止专案组的一切工作,等待调查结果。 虽然说的是暂时,但李奇峰明白,基本上自己已经被踢出专案组了。 既然不是专案组的人了,当然就不可能再留在会议室听取案情汇报。李奇峰当即便表示服从组织安排。在起身准备离开会议室的时候,郝俊杰让他在会议室外候着,说开完会还有事。 李奇峰明白郝俊杰的意思,不过就是安慰安慰他受伤的心灵。对待年轻干部,领导们一向是比较宽容的。 会议室里没了声音,杜元祥应该已经汇报结束了。按照惯例,后面就是领导们做指示,然后所有人一起鼓掌,会议主持人高书记再宣布结束会议。 可是这次等了半天,却没有人鼓掌。 李奇峰正准备回头去看看什么情况,不料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却是杜元祥。 杜元祥摸出烟来递给他一支,又拿出打火机给李奇峰和自己点燃,看着走廊外面道:“领导们还要密谋,让我先出来候着。” “密谋?”李奇峰笑了起来,这小子说话一向都这样,明里暗里都喜欢讽刺领导们。他对于杜元祥没什么意见,自己被踢出专案组,肯定不是自己这个老友捣的鬼,应该还是旷南江那个老杂毛干的。 杜元祥却没有说话,摸出手机,点了两下递给李奇峰。 李奇峰奇怪地接过手机,只见杜元祥点开的是一段视频,封面是一段河段,两旁长满了芦苇。 杜元祥又转过头看着走廊外,沉声道:“今天早上我们接到河道管理处发来的一段视频,是“5.26”凶杀案当天下午七点在木马县新乡镇的一处河道拍到的。” 视频中是一辆和马成功的“陆地之虎”一模一样的电瓶摩托,急速向着河道冲去。快到河沿的时候,车上的骑士猛地跳下了车,在地上一个翻滚,又立即站了起身。电摩凭着惯性冲进河里,很快就沉到了河里。骑士背对着镜头,取下头上的头盔,用力扔向河里,然后边后退边看着下沉的电摩退出了镜头。 杜元祥道:“这种改装电摩是窦水关镇一个小厂改装的,一共就改装了三台。除了河里这一台白色的,还有一黑一白两台被马成功和陆子明买走了。我们询问了买家,老板对那人没什么印象,但对马成功和陆子明印象很深刻。” 顿了顿,他又看着视频道:“这一段河道非常荒凉,周围三公里都没有人烟。但是因为禁渔期开始了,所以渔业部门和河道管理处在河边的芦苇丛中安装了一些摄像头。这地方正好有一个,这才抓拍到了这个人。这人有极强的反侦查能力,目前为止所有的摄像头都没有拍到他的正面,甚至连全身画面都只有这一段。可是......”他接着道:“经过和棉纺厂小区大门口监视录像拍到的那个人的身体轮廓的技术比对,再结合禁毒大队汇总过来的情况,我们得出了一个初步的结论。” 李奇峰点了暂停,将视频拉回到背影处,看着那个身影道:“阮文勇?” 杜元祥伸手打了个响指,道:“其实你也怀疑他了,是吗?”说完这句话,杜元祥又像是自嘲地笑道:“还是你了解我,让我去做技术比对。我本来学的就是刑侦技术分析,叫我去找线索没什么卵用,但做技术分析那不是手到擒来?” 收起笑容,他又继续道:“棉纺厂小区大门口的摄像头没有拍到杀手的正面,只有一个模糊的背面。但是当时有可能看到他相貌的,只有门卫魏长贵、退休工程师方栋梁,马成功的父亲马平川和受了重伤的棉纺厂退休女工刘采婕。上次我们来就询问过了,杀手全程都戴着帽子,帽檐非常低,而且一直是低着头的。倒地的两人中方栋梁是高度近视,只有那个受伤的刘大妈有可能看到了凶手面貌。可惜她现在还不能说话,也没法指认凶手。”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看向李奇峰身后的会议室。 李奇峰下意识地回头,却发现会议室里的人已经向外走了,当先一人,正是市政法委书记高尚。 一头白发,穿着白衬衣西服裤的高尚走出会议室,看到了李奇峰,用两根手指扶了扶眼镜架,像是仔细辨认了一下,这才笑着过来和他握手,道:“小李,不要灰心,回避规则是要有的,你要理解,组织是信任我们的干部的。等调查清楚就好了嘛!” 李奇峰急忙弓下腰,两只手握住高尚的手道:“请领导放心,我一定认真工作,不辜负组织和领导的信任。” 高尚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径直走了,一群人跟着上去送行。走在后面的郝俊杰路过李奇峰身边的时候,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会议室。 李奇峰待他们下了楼,才转身对杜元祥道:“老杜,你先走吧,政委还要安慰我脆弱的小心灵。” 杜元祥笑了起来,伸拳打了李奇峰肩膀一下,道:“你小子。”转身便离开了。 李奇峰走进会议室坐下,等了一会,却发现傅长风和郝俊杰一起进了会议室。他赶忙站起身来敬礼,傅长风却伸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他坐下。 李奇峰坐了下来,从包里摸出笔记本和笔准备记录,郝俊杰却道:“不用记录。” 傅长风摸出一支烟丢给他,和郝俊杰一起在他对面坐下,又拿给郝俊杰一支,然后自己叼上一支。 李奇峰赶紧摸出打火机给两位领导点上,自己却没有点,而是将烟放在了笔记本上,正襟危坐等待领导训话。 傅长风看了看郝俊杰,见他闭着嘴抽烟,眼睛却看着窗外。只好开口道:“奇峰啊,你知道我和你父亲是老朋友了。” 李奇峰一愣,不知道傅长风忽然说这个干嘛?他当然知道傅长风和李思源二十几年前就是党校同学,两个人甚至两家人都私交甚好。只是傅长风在单位从来没有提过这一茬,更不用说今天这种谈话应该属于正式的场合。 傅长风又看了看郝俊杰,见他仍然不为所动,只好继续说道:“今天早上你父亲给郝政委打了个电话,要求将你调出刑警大队。” 郝俊杰终于转过头,看着李奇峰道:“昨天晚上旷支队长也找了傅局长,说你现在不太适合干刑警工作。” 李奇峰愣愣地看着他们,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一股悲愤之情。 郝俊杰继续说道:“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他们对你的这个印象,但我们两个认为你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还是值得肯定的......” 后面的话其实李奇峰基本上没有听进去,他捏紧了拳头,脑海里不断闪现出李思源对他进行指责的画面,时不时还有旷南江那冷笑着的嘴脸穿插其中。他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父亲李思源对他当年违抗他的意旨这件事还耿耿于怀,甚至不惜牺牲他儿子的理想和前途。 李奇峰感觉脑子昏昏沉沉地,最后他好像听到傅长风说了一句“交警大队副大队长”。 走出会议室,李奇峰进了厕所,关好隔间的门,摸出夹在本子里的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抬头望着天花板,静静地出神。 此时的马成功也正叼着烟蹲在中心医院二楼的厕所里,望着天花板出神。 他没有想到自己从霍老头手上“救”下来的,那个面相斯文的老头会是林静的父亲林世杰,更没有想到这老头和自己老妈一见如故,聊得那叫一个开心。就这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话题就已经从马成功和林静小时候的逸闻趣事进展到了两人结婚以后是生男孩好还是生女孩好。 其实马成功对于自己和林静的事并不是太上心。虽然他老妈郑春芳和师傅霍老头都看好林静,但马成功认为一是自己对于林静并不了解,他相信林静对自己也一样不了解。再一个是自己刚回到国内,时差虽然倒过来了,但思想并没有转变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沉淀才有功夫想这事。再一个自己虽然不是海王,但事实上不管是祝晓彤,还是导致自己最后下定决心回国的那个原因,都让他迟迟不能确定自己的感情到底应该放在哪里。 一想到非洲,他眼前不由得又出现了那个穿着白大褂,扎着丸子头的白人姑娘...... “嗨,里面的人赶紧把烟灭了,这是医院,不准抽烟知道么?”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紧接着就是“砰砰砰”的敲门声,厕所里隔间那薄薄的聚合板整个都颤抖起来,一阵不知道附着在板子上几十年的灰尘纷纷而来下。 马成功赶紧将烟丢进蹲坑,又按下冲水键,然后在哗啦啦的冲水声中打开隔间门走了出去。 门外一个提着简易输液器的黄毛见牛高马大的马成功从隔间里出来,吓得一缩脖子躲到了一边。 马成功若无其事地走出厕所,刚走到病房门口,便听到郑春芳的笑声,边笑还边说道:“亲家啊,我觉得端午节就不错,要不咱就把事情定下来?” 林世杰笑着道:“还是先和亲家公见个面,咱们一起合计合计。” 马成功吓得一哆嗦,赶紧转身走到楼梯间,拿出电话拨给林静。电话一通,没等林静开口便说你老爸在住院部二楼,正和我妈聊的喜笑颜开,你再不来他们准备今晚就把我俩送进洞房了。 电话那头林静惊讶地道:“你说我爸和你妈在一起?”马成功被气笑了,说道:“什么在一起?他们在病房聊天呢!你赶紧来把他弄走,顺便把饭盒保温桶帮我放在医院门卫室,我下班来取。” 说完便挂了电话直接下了楼,骑上电瓶车径直往单位而去。 新乡镇,四明街。 齐小妹百无聊赖地坐在店子门口,看着街上的小猫三两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不赶场的时候这条街就是这样,说百业萧条也不为过。街上的几家店做完中午就都关了门,老板和老板娘们不是去打麻将就是回家躺着看抗日神剧去了。 可是齐小妹不能走。店子里今天又是一单生意都没有,她也没什么心情开直播。房租水电每个月要一千块,她这个月开店加开直播一共才挣了一千五,除了成本之外只剩得下两三百,也就刚够吃饭。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炎炎烈日,又想起马上就要到自己生日了,自己却连件最便宜的连衣裙都买不起,她不由得想哭。 趴下头抽瑟了两下,她又发现自己根本哭不出来。因为家里不开火,所以中午她一般都在店里多吃点,晚餐就算了。今天因为没客人,怕泡好的米粉坏掉,也就多弄了点,咬着牙吃了下去,结果这会腹胀如鼓,一抽抽就感觉那米粉要从喉咙口冒出来。 又长叹了一声,她直起腰,却立马就“卧槽”了一声。 只见一个面色黝黑,穿着运动服的光头大汉......不对,是光头美男站在店门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你你你......” 齐小妹指着来人连说了三个“你”,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她已经认出来了,这人不就是昨天在自己店里两口吃下半锅米粉,后来被四面山上的假道士张胖子吓跑了的帅哥吗?只是现在这帅哥眉眼像是有些变化,特别是眉毛,短了一大截,脸上本来有一点络腮胡,这会更是长的很茂密了。 正寻思着这人又来干嘛?却听那人说道:“老板,来碗米粉。” 说罢堂而皇之地走进店来。 第36章 以后就跟着我 齐小妹坐在店门口,看着男人像昨天一样把米粉挑起来使劲吹凉,浇上一大勺辣椒油,然后一口吞下。那模样就像是猪八戒吞下了人参果。紧接着又挑起一大筷子米粉,开始吹气。 齐小妹再也忍不住,开口问道:“真那么好吃?” 男人说道:“即使没有那么好吃,放上辣椒油,然后一口吞下,也能够填饱肚子。”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甚至一秒钟也没有离开过筷子上的米粉。 “你很饿?”齐小妹问完这句话就后悔了。毕竟她自己的手艺自己清楚,昨天这个男人要不是实在饿极了,绝对不可能说出好吃这两个字。更何况这个男人刚刚才说了,他大口大口的吃米粉是为了填饱肚子。 本来准备接受男人讽刺的话语或者干脆对自己翻一个白眼,谁知男人却认真地回答道:“从昨天下午在你这里吃了两口,一直到刚才那一口。” 他的声音很好听,是标准的普通话。虽然说的话遣词造句有点奇怪,但是齐小妹仍然听明白了,敢情这人从昨天下午离开自己这家店到刚才进店之前,就没吃过东西。 看着眼前这个正对着筷子上使劲吹气的男人,齐小妹有些入了神。这个男人身上穿的倒是一套看起来比较新的运动服,只是衣领的扣子全部解开了,露出了黑油发亮的胸膛。后背已经被汗渍浸透,连带着光头上滴落的汗水,将肩膀上染上了几缕淡黄色的印记。脚上是一双盗版的名牌运动鞋,上面沾满了泥土和灰尘,一看就知道走了很长的路。 “大概是个从城里回来的农民工,为了节约十几块的车钱,所以走路来的吧!都还是个瘸子。”齐小妹脑补着这个男人一瘸一拐,风尘仆仆地走在路上的样子,脑海里忽然出现了网上那个说“反正不干活,吃不吃也没什么的”农民工,顿时便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很可怜。 市井中的人就是这样,虽然自己的日子都过的跟一坨屎一样,却仍然会去可怜那些比自己过的更差的人。即使这种可怜只是一种没有任何意义的情绪,并不能改变自己和别人的哪怕一丁点境遇。这就叫底层人民的善良。而善良,这种人类最廉价的情感,却在我们这个社会中绝大多数所谓的“高级人”身上找不到半点踪迹。 想了想,齐小妹又试探着问道:“你是从清江来的?” 男人终于转过头,看了看齐小妹,然后又转过头看着筷子上的米粉,这才回答道:“是的。” 齐小妹心里暗喜,看来自己猜对了,这人就是从清江回来的农民工,大概是往四明山里去。 忽然又想到昨天在他的碗底下发现的那一百块钱,以及在里间门边的那一筐山药。虽然知道那是这人为了感谢自己为他解围而留下的,但那个张胖子说他抢劫了姚家村的老姚头,这样的人怎么会去抢劫一个孤苦伶仃的五保户呢? 齐小妹有些迷茫,但很快又想到姚家村的那个老姚头曾经偷看过自己洗澡的事。 “怕不是惩恶扬善呢!也许老姚头不但是个老色鬼,还是个老玻璃呢?”齐小妹继续脑补。便又问道:“你是四明山里的人啊?哪个村的?” 男人却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将筷子上的米粉送进嘴里,然后又挑起一筷子米粉开始吹气。 “要不,我再给你煮一锅?”齐小妹道,作势就要起身。 “不用了。”男人回答的很干脆。眼前这一锅,已经比昨天那锅多了起码三分之一的量,即使他再饿,他的肚子也不是齐小妹装粉的那个桶。但他不知道的是,齐小妹抓粉完全靠手感,可是她的确也没什么手感,因此每一锅的量都完全不一样。再加上今天生意不好,所以桶里剩的米粉很多,这一锅也就比平时的一锅多的多。 吃完饭,男人站起身问道:“多少钱?” 齐小妹却摆了摆手,道:“你走吧,不要钱。今天生意不好,反正剩下的粉也是倒了,就送你一锅了。” 男人看了看齐小妹,只见她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也不多说,一瘸一拐地出了店。 等男人出了门,齐小妹又坐了一会,这才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收拾碗筷,却不料在汤碗底下发现了一条黄灿灿的链子。 她拿起链子仔细看了看,忽然睁大了眼睛,又张嘴咬了咬,惊讶地大叫了一声:“妈呀!”她的声音又忽然小了下来,左右看了看,才小声说道:“金链子。”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将链子往裤兜里一揣,快步走出店来,站在街上左右打量,哪里还看得到那个男人的影子? 又快步回到店里,将店里快速收拾了一番,连桶里的米粉都没有倒,便急匆匆地把店门锁了,往家里走去。 齐小妹的家在镇外的老爷庙村。这个村距离镇上不到五里路,位于四明山下,紧挨着清江河,因为村外有一间据说是清朝末年修建的老爷庙而得名。但因为庙子其实是那时的乡民们集资修建的,用的材料不是太好。庙里又是个泥菩萨,自庙子建起后便没人给它塑金身,因此文物部门也不愿意承认这个庙是文物,连道教协会都嫌弃它太破不愿意派人来清扫。因此到现在便只剩下两间土胚房,要不是四明山上那个皇极道教文化传播公司时不时花钱请村里的人维护一下,恐怕连屋顶的小青瓦都被人拿回家去垫猪圈了。 本来齐小妹是不信庙里的那个“老爷”的,但今天她莫名其妙地得了一条金链子,心里七上八下的极不舒坦,就好像自己变成了一个抢劫犯,抢的还是姚家村那个五保户老姚头一样。 于是在路过老爷庙的时候,她便停住了脚步,想着去问问老爷这笔横财自己是发还是不发。 一进庙,她便愣住了。供桌上横着躺着一个人,这人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运动服,脑袋瓜子锃亮,正是半个小时前在自己店里吃完粉的那个男人。 听到有人进来,那男人也转过身,看到是齐小妹,不由得也愣住了。 齐小妹只愣了几秒钟便反应过来,急忙双手合十向泥菩萨拜了拜,也不管那上面塑的其实是太上老君,只说:“阿弥陀佛。”然后从裤兜里摸出金链子,一把塞到那男人手里,然后像受了惊的兔子,双腿往后一跳,道:“你的链子忘记在我店里了。”说罢便转身逃出门,向前猛走了几步,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身进了庙。 “你是不是没地方去?”她问道。 男人点了点头。 齐小妹想了几秒钟,像是下定了决心,对男人道:“你有身份证吗?” 男人点了点头,从裤兜里摸出身份证递给齐小妹。 齐小妹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陈旭东”,是河南濮阳人,今年应该......她掰着手指算了算,二十二岁,比自己还小两岁。她内心仿佛一下强大了起来,抬眼看着陈旭东,却见他也看着自己。 半晌,陈旭东才败下阵来,低下头道:“我家里没人了,本来在窦水关镇打工,被老板辞退了。” 齐小妹点了点头,果然与她一分钟前脑补的一样。 沉吟了一下,齐小妹道:“这样吧,你以后就跟着我,我正好缺个看店的。不过你也看到了,我店里生意不好,暂时没有工资,不过米粉管饱。” 陈旭东猛地抬起头看向齐小妹,却见她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钥匙扔给自己,道:“地方你知道,里间有个竹板床,打开就能睡。店里的柜子里有被子。明天我再给你带一床褥子去,你暂时住下,如果你有了更好的去处,我也不拦你。” 陈旭东接过钥匙,沉声道:“谢谢。”齐小妹刚想走,陈旭东又将手里的金链子递给她,道:“这是我送给你的,就当......”他顿了顿,道:“房费。” 就在阮文勇,当然他现在叫陈旭东。这个拖着一条腿的男人向着新乡镇上齐小妹那间位于四明街街尾的连招牌都没有的砂锅米粉店跋涉的时候,昆仑清江分公司的1525办公室里,马成功戴着耳机,悠闲地躺在电脑椅上,双脚翘在办公桌上不断地抖动着。耳机里播放的是凤凰传奇的《最炫民族风》,马成功边听嘴里还边哼哼着,心里暗想这首歌比欧阳谨喜欢的joan jett的那首《i hate myself for loving you》强太多了。 果然跟他预料的一样,自从他进办公室到现在,已经近三个小时了。他抽了五支烟喝了两杯茶外加听了凤凰传奇的十一首歌,还对着窗外的太阳和飞过的几只小麻雀发了起码半个小时的呆,都没有任何人来找他做任何事。他当然不会傻到去主动问张凤楠或是王轻语有没有什么事可做,从上大学的时候他就知道,那样做不是勤奋,而是贱。 正当他漂向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发现已经四点过了,由此内心里开始斗争是现在就走呢,还是等到五点半和大家一起下班,以此证明自己并没有早退的时候,耳机里突兀地响起了电话铃声,把他吓了一跳。 他赶紧把耳机扯下来,坐直身体,使劲揉了揉耳朵。因为他怀疑自己的耳膜已经被刚才那阵铃声给震坏了。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清江分公司的内部座机号码。正准备接听,铃声却又中断了。 马成功奇怪地点开电脑,想在内网主页上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打扰了自己听歌的兴致,桌上的办公电话却又响了起来。 “看来耳朵没聋。”马成功庆幸地拍了拍胸脯。清了清嗓子,拿起座机电话道:“你好,我是马成功。” “马专员你好,我是祝晓彤,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就是原来李部长的办公室,谢谢。”祝晓彤那清冽的声音传来。 马成功正想问什么事,祝晓彤却已经挂了电话。 一边腹诽女人一本正经的时候真可怕,马成功还是拿上了笔记本和笔,快步走出办公室向着电梯走去。毕竟祝晓彤现在是人事部代理部长,虽然有代理两个字,权力却和原来的李思成一模一样。 到了祝晓彤的办公室,马成功照例敲了敲门框,这才走进办公室。 办公桌后老板椅上的祝晓彤转过身来,看着马成功道:“请坐。” 马成功点头哈腰地道:“好的祝部长。”他注意到今天祝晓彤戴着一副红边的蓝光眼镜,衬托的她的眼睛都散发出一点蓝色的光芒。在祝晓彤对面坐下后,马成功翻开笔记本摊在桌上,又摸出笔拿在手里,正襟危坐道:“请问祝部长找我来是有什么吩咐?” 祝晓彤“噗嗤”笑了出来,用手捋了捋耳边的头发,笑道:“你还真以为我找你是有正经事啊?”顿了顿,她又马上说道:“不对,还真有一点正经事。” 马成功愣了愣,却见祝晓彤站起身来,从背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马成功,道:“你的集体户口办好了,你转出去也行,就留在集体户上也行。证明在文件袋里,你可以去办身份证了。” 马成功打开看了看,果然里面已经有了一份盖着章的文件,还有打印好的集体户页面。 “那......” 马成功看着笑靥如花的祝晓彤,觉得她这十几年几乎就没什么变化,还和在学校时一样,清纯但不失风情,端庄又带着优雅,特别是今天戴着一副宝石蓝的眼镜,更显御女风情。 祝晓彤笑了笑,道:“你和在学校的时候相比,变化可太大了。” 马成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但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要跟自己叙旧? 叙什么旧?当初要不是被祝晓彤甩了,马成功现在估计比现在的样子更油腻,大概率就是一个大腹便便每天朝九晚五的社畜,下了班还不想回家只想找两个比自己混的还差的兄弟一起去花园路喝一杯,以便短暂地逃离家里只会数落自己没用的黄脸婆和嗷嗷叫着上蹿下跳的小屁孩。 当然这个念头一闪即逝,马成功讪笑着道:“那是,非洲的太阳挺毒辣。祝部长倒是青春靓丽,一如往日时光。” 祝晓彤捂着嘴轻笑了一声,眼睛里仿佛透出一道精光,直刺向马成功的心底,不由得让他心里一痛。 祝晓彤的笑容却是在一瞬间收敛了起来,拿起手里的笔漫不经心地转着,一边转一边像是有意无意地道:“非洲好玩儿吗?” 马成功将身体往椅背上一靠,笑道:“好玩啊!阳光、草原、热带雨林,狮子、犀牛和奔放的黑姑娘,可惜我只能呆在工地,只有在休息的时候才能去领略一下非洲人民的热情。” 祝晓彤却道:“听说你是犯了错误才回国的。” 马成功呵呵一笑,道:“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 祝晓彤脸色忽然变了变,笑容在霎那间便消失殆尽。冷冷地道:“好吧,马成功同志,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我希望你以后在清江分公司管好自己,不要再犯曾经犯过的错误。” 马成功像是早已料到是这个结果,笑呵呵地站起身道:“那好,祝部长,我先走了,有事儿您说话。” 说完便转身而去了。 祝晓彤看着他的背影,手里的笔仿佛转的更快了一些。 第37章 当个普通人很难 马成功还是提前下班了。 祝晓彤找他谈话时的态度让他很不满意。虽然他知道祝晓彤作为代理组织部长,找员工谈话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即使是看了自己的档案,她也不至于就抓着自己的小辫子不放,还冠冕堂皇地警告自己,那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就好像当初劈腿的不是她自己而是马成功一样。 一路愤愤不平的马成功到了中心医院门口,先到门卫窗口上问了一句是不是有个人留了保温盒和保温桶在这儿,正趴在桌上玩儿手机的门卫大爷抬起头,马成功一看,还是那天教育他不要乱停乱放的那个大爷。 马成功当即笑着说大爷又是您值班啊?您还认识我不?大爷扶着老花镜看了他半天,笑了起来,说认得认得。又问他姓什么,马成功说我姓马,叫马成功。门卫大爷从桌子底下拿出塑料袋,笑着说小伙子可以啊,女朋友挺漂亮,又有礼貌,是个好姑娘。马成功嘴上说着哪里哪里,也就一般般,但心里却是有点小得意,半个小时前祝晓彤给他造成的不快在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拿了保温桶回家去,马平川已经做好了饭菜,马成功又带着饭菜到了医院。 一进病房,便看到郑春芳正拿着手机在给斜靠在床头的刘大妈看,一边看一边还说:“老刘你觉得怎么样?开发区的新小区这么多,随便买一个用来做新房都是妥妥滴。只要成功和静静努努力,我明年就能抱上......” 她感觉到了有人进来,抬头见是马成功,笑着道:“正好,成功你来看看哪个小区好,我开始想最好离创业路近的,你和静静上班都近。但是今天静静她妈妈又说应该买在南河街那边,以后孩子上学方便。你说说......” 马成功没想到今天林静的那个当老师妈妈也来了,当即就有点头疼,打断她道:“妈,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边说边走到另一边的病床上坐下,把塑料袋放在床头柜上。转头却看见刘大妈举起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嘴里“嗬嗬嗬”不知在说着什么。 郑春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头教育马成功道:“你看,你刘阿姨都说你了。”转头又对刘大妈道:“老刘,成功只是不醒事,不是不懂事,你就不要批评他了。你不要激动,对身体不好。” 马成功笑着从塑料袋里把东西拿出来放好,又打开保温盒递给郑春芳,道:“妈,人家刘阿姨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郑春芳接过保温盒,打开看了看,有点气愤地道:“你看这个老马,他明明会做饭,做的还不错,平时就是懒,天天编排着我做饭。” 马成功笑着没说话。马平川会做饭这件事众人皆知,郑春芳和他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也就是嘴上说说,平时家里的事基本上都是自己全包。 谁知郑春芳又抬起头看着马成功道:“你刘阿姨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她是在说小马啊,你就是不醒事啊,都三十好几了还不结婚,和你妈差不多年龄的人,比如我,孙子都上初中了。”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马成功,模仿着刘大妈说话,神情动作都惟妙惟肖,看得马成功一愣一愣的。刚想说你都是猜的,谁知道人家刘大妈什么意思?却见刘大妈边点头边对郑春芳比了个大拇指,不由得大为惊奇。 只见刘大妈又拉着郑春芳的手,嘴里“嗬嗬嗬”了几句。郑春芳点了点头,又对马成功语重心长地道:“刘大妈说静静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对人家,不要像他那个孽子......”可能感觉说刘长信的话有点重,转头看了看刘大妈,谁知刘大妈又对她比了个大拇指,她这才又转过头继续对马成功道:“不要像刘长信那样,当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就忘乎所以,把老婆都给气跑了。” 马成功见两个老太太数落自己上瘾,当即便站起身说有事要先走。却又想起郑春芳晚上回家的事,便问郑春芳晚上什么时候,郑春芳说她要等到晚上刘长信安排的人来了再回家,如果人来的实在太晚,她也要等到刘大姐睡着了再走。马成功又问需不需要自己接,郑春芳说不用,你爸待会收拾好家里的事就要过来,到时候他们打的回去。 马成功这才放下心来,说明晚要是没事他就回家吃饭,又按照郑春芳的要求喝了一碗排骨汤,这才下楼骑车往花园路走。 到汽修厂已经七点了,一进大门,便看到车棚前停着一辆老式帕杰罗,车身上的水印还没干。他以为是哪里送来修的车,修完洗好了的,便绕过帕杰罗把车停在车棚里。 走出车棚马成功见四处都没人,便叫道:“人呢?” “来了来了。”宿舍一楼的窗户打开了,探出来一个脑袋,却是姚广。 马成功一愣,这老小子怎么会在这儿?刚想问,却见脑袋又缩了回去,紧接着姚广弯着腰从宿舍楼里跑了出来,点头哈腰地走到马成功身边,道:“马哥,我今天下午考核合格,已经是成功汽修厂的员工了,以后您多照应着点。”说着还像变戏法一样从脑袋后面摸出一根华子递给马成功。 马成功没有接烟,而是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进我们厂了?” 姚广笑道:“是啊是啊,考核全优。马哥,你不用担心,我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干活,不辜负您和秦所的期望。” 马成功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是秦明东给自己找事呢!当即便摸出手机要打电话。 姚广像是猜到他要找秦明东,便道:“秦所和陆厂长,还有张主管和李主管都在对面白老七的店里讲数呢!对了,他们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说你一回来就叫你也过去。” 马成功一看手机,果然有几个未接电话。一想到在办公室的时候把电话铃声关小了,刚才又一直在骑车,可能是因为这样就错过了。当即也不多说,抬腿就出了大门,过街往白老七的小食店走去。 进了小食店,却见有几桌客人,却没见陆子明他们。他走到前台,柜台里那个叫小琳的小姑娘抬头一见是他,立马就说:“在后院呢!” 马成功走到后院,果然见坝子里摆着一张圆桌,上面放着花生毛豆什么的,秦明东和陆子明三人组都在,一旁坐着的白老七正拿着茶壶在给背对着自己的一个平头哥倒茶。 见到马成功,秦明东笑着道:“成功来了?快来快来。” 平头哥转过头看到马成功,立马站起身迎了上来,伸出手笑道:“马成功是吧?你好,我是温如玉。” 马成功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抬眼看了看这个早已让他耳朵里听出茧来的,好似那种早已离开江湖,江湖却仍然流传着他的传说的人物。 只见这个温如玉身高比马成功要矮一点,大概在一米七五左右,看面相在四十岁左右,肤色黝黑,平时应该没怎么保养。但他剑眉星目,鼻似悬胆,眼中虽然含着笑,嘴角却没有向上翘起,一副看上去正儿八经的模样,却又能让人轻易就感受到了他从眉宇间渗透而出的善意。 “你好,我是马成功。” 马成功握了握温如玉的手,却转头用探寻的目光看着秦明东。 秦明东笑了笑,道:“先坐吧!” 马成功依言坐下,只见温如玉转头对白老七道:“七哥......”白老七赶紧从桌下摸出一瓶“1572”,拧开盖子,给马成功面前的杯子倒满,又给温如玉倒满。 秦明东这才开口道:“如玉是来给你道歉的。” 温如玉端起杯子,笑道:“我那个兄弟张邵庸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你,我已经罚他在四明山上禁足三个月种地了。这杯酒我先代我兄弟给马哥道个歉。” 说完一口就干了。 马成功看着他手里足足有二两五的杯子,有点怀疑这清江道上的人是不是都这么能喝。 还未来得及答话,却见白老七又把温如玉的杯子倒满,然后转向秦明东道:“秦叔,你看我这已经有三年没下山了,这次下山来一是给马哥道歉,还有一件事就是接您老上山。您看......” 秦明东却笑了笑,左右看了看马成功,道:“你这件事还没说好呢!” 温如玉见秦明东顾左右而言他,只好又转向马成功道:“老马,我在南河街的雨霖铃还有一点股份,你看能不能表达我的歉意?” 马成功一愣。这温如玉还真是干脆,表达歉意直接拿钱砸,不玩虚的。难道这就是当大哥的风范?可是人家既然已经这么耿直了,他也不太好再端着,毕竟自己在清江分公司坐的办公室,用的电脑,甚至现在腰后别着的甩棍,其实都是人家温如玉的。 当即端起酒杯道:“温大哥这么说就见外了,股份什么的不要再提,毕竟我现在的办公室就是清江分公司办公楼的1525。”顿了顿,他又说道:“我相信那位张哥也是无心之举,再说秦所也知道,那晚上的确有过江龙进了花园路,还把姚广打晕了。” 温如玉转头去看了看秦明东,却见他点了点头。却对马成功表明自己的办公室就是他以前的办公室不置可否,当即笑道:“那行。”说完又端起杯子和马成功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这才转头看着秦明东。 秦明东却笑了笑,拿起桌下的啤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道:“我知道你是想尽一下心意,但我不是还有几天才退休吗?你急什么?到时候再说咯!”说罢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眼神中忽然流露出一丝伤感。 马成功不知道这爷俩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好多问,只是听到秦明东要退休,没来由的有点惋惜。毕竟这老爷子跟自己已经很熟络了,自己还想着以后万一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帮忙呢! 却见温如玉笑着接过白老七手里的酒瓶,让他去整菜。转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却并没有端杯子,而是笑着对马成功道:“听说你和林静在谈朋友?” “这......” 马成功不知道温如玉为什么问这个。或者说他不明白自己和林静谈朋友和温如玉有什么关系。 还好温如玉仿佛知道自己问的有点冒失,立刻解释道:“林静是秦所的外甥女,我是秦叔的女婿,所以林静是我的表妹。” 马成功感觉有点乱,这温如玉刚刚明明叫秦明东秦叔,现在又说是秦明东的女婿?女婿管老丈人不是该叫爸爸吗?却听秦明东纠正他道:“你当我干女婿比较适合。” 温如玉却低下了头,道:“秦叔,你知道我过不去那一关。” 马成功思维已经相当混乱,他看向陆子明三人,却见那两小只正低着头玩手机,陆子明和自己一样,甚至还不如自己,这会正掰着手指头在算,不用说,肯定是在算他们之间的关系呢! 白老七端着一个大盘子走了进来,将盘子放下,笑道:“下午听说温哥要来,刚去收的江团,趁热吃。” 说着坐下给马成功倒酒,边倒酒边提醒道:“秦所的女儿去世很多年了,那姑娘当初差点和温哥结婚。” 马成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一层关系,那林静的确应该叫这个温如玉表姐夫。 只听秦明东端着酒杯不说话,只小口抿着那点啤酒。 温如玉也不再纠结,只对马成功和陆子明说他在四明山建了个道观,但其实是个农业示范园,新乡镇都给他挂牌了,有空大家可以去玩。 这时秦明东却放下酒杯,笑道:“我干女儿去我就去。” 温如玉一愣,白老七又在一旁低声对马成功道:“秦嫣。” 马成功无语地望着他,却听温如玉转头对白老七苦笑着道:“七哥,我那点事都被你抖落完了。” 白老七讪笑着道:“你和马哥都是亲戚,有什么关系?有些事他不知道嘛!” 温如玉却笑着对马成功道:“夏天......”他看了一眼秦明东,又道:“就是秦嫣,是秦叔的干女儿,秦叔想把她介绍给我来着。” 白老七却鄙夷地道:“什么秦叔想介绍给你?人家自己上赶着追你来着,是你自己要端着。你自己说说,耽误人家多少年了?” 马成功有些疑惑地看着白老七,他现在又搞不清楚白老七和温如玉的关系了。不是说温如玉是大哥,白老七是他的马仔吗?不过他想到汪玉涵说温如玉是情圣,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到目前为止他听到的就有秦明东女儿和夏天两个了。 却见温如玉摇了摇头,笑道:“行了七哥,别说了。等我有空好好和她谈谈。”说完却是又开始热情地招呼大家吃菜喝酒了。 一顿饭吃的不尽如人意,但好歹也算是圆满结束了。 温如玉想要送秦明东回去,秦明东却摇了摇头,点名叫马成功陪他走走。说罢也不理会温如玉,抬腿就往外走。 马成功看了看温如玉,只见他笑着对秦明东的背影摇了摇头,对马成功道:“老马,谢谢你了。” 跟上秦明东,两人沿着花园路向顺河街走去。 马成功本来想问问秦明东今晚这是什么情况,却见他一直不吭声,只自顾自地向前走。直到走到了顺河街的路灯下,他才忽然停住脚,从包里摸出烟来递给马成功,自己也叼上一支。马成功赶紧摸出打火机给他点上。却见他抽了一口,然后看着街对面,说道:“我知道你的身份不一般。当然,我这个级别很难知道详细的情况,但我姐夫,也就是林静的爸爸一向目光如炬,他是不会看走眼的。” 马成功点了点头,道:“秦所你门清。” 秦明东却笑道:“也没什么门清不门清的。”他看了看马成功,像是再给马成功解释一样,道:“温如玉和张邵庸从小就在一起,张邵庸的老爸是个道道。对了,他们都是你的校友。他们和白老七在学校就认识,那时候白老七刚退伍,在化院外开了个小食店,比这个小得多。温如玉毕业后进了清江分公司,我女儿秦朗......”他顿了顿,道:“也是个警察,后来牺牲了。因此温如玉这个傻蛋就去了四明山自闭。” 他静静地说完,一支烟刚好也抽完。他扔掉烟头,抬起头笑着对马成功道:“所以作为你,马成功,你当个普通人很难,因此你要珍惜。要是有什么事情官面上不好解决的,就找如玉吧,他还是有些办法的。” 说完,他挥了挥手,说不用送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38章 心似狂潮 周二本就是一周里仅次于周一的,让清江市区各大夜市和酒吧ktv,甚至洗脚按摩房的消费主力军,自称打工人俗称社畜们不太喜欢的日子。 因为经过了周末的轻松惬意,出没于各个写字楼的社畜们周一必定是带着上坟的心情去上班的。尤其是各个国企或是所谓的管理正规的大公司,这些单位周一必定是要开周会的。周会上各位领导也必定会兴致勃勃地安排一系列复杂深奥很难完成,但与台下各位的实际岗位和个人发展都完全没有关系的工作,以此来显示领导们的高屋建瓴、高瞻远瞩、高深莫测......和高,实在是高。 而周一除了开会剩下的时间基本上所有人都不在状态,包括意犹未尽的领导们。所以周二才是真正开始一周工作的日子,也是再次让垂头丧气的社畜们感叹一眼望不到头的职业生涯真可悲的日子,因此下班后也就没什么心情出去吃饭或是娱乐,通常都是回家去打打游戏或是刷刷抖音。因为在游戏里百无禁忌地辱骂对手和队友,以及躲在厕所里避开自己的老婆孩子看别人的老婆跳舞,这两种方式其实都是现代人最好的解压方式。 所以当李奇峰和秦虎走出雨霖铃的专用停车场来到街上的时候,看到的是刚刚褪去周末繁华回归朴实的南河街。 秦虎是交警一大队,也就是负责城区的大队的副大队长,在上周原大队长巩彬因为帮助酒后驾驶的某国企领导消分被解除职务之后,他现在暂代大队长的职务。 “是暂代,不是正式的代理。”不管是在周一的例会上还是刚刚在阅江楼为李奇峰举行的欢迎晚宴上,秦虎都反复强调了这一点。毕竟他上个月刚刚过了四十五岁生日,这个年龄也就意味着,不管是以前的干部规定里,还是在眼目前大力提拔年轻人的形势下,他都已经升迁无望了。 不过秦虎这人有个优点,那就是心态好。不光心态好,对人也和善。因此不管是在交警支队上上下下,还是在清江的整个公安系统,甚至在各个机关单位和大企业,他都朋友众多。甚至连李奇峰这样的年轻人,他以往见面也是“峰哥峰哥”的叫的挺欢。这不,第一台和大队班子和各中队长们整完,他还非要和李奇峰单独整一台,并且不准别人参加。 李奇峰低着头边走边数着脚下那星罗棋布的,印着穿的少身材好的美女照片的小卡片,看起来是酒喝多了,但在知情人眼中他就是一副因为心塞而闷闷不乐的模样。秦虎笑了笑道:“奇峰啊,凡事要往好了想。现在你虽然挂副大队长,但大队长没人啊!所以过两个月巩哥的事弄完,你还不是大队长?再说了,你想啊,凡是局领导,都要经历各个岗位的磨炼。你还这么年轻,旷南江那老小子已经五十出头了,你磨也磨死他。等你当了局领导,就天天去慰问退休老同志,然后就在他家吃饭,看他那几个退休金能撑几天。” 李奇峰见他说的有趣,抬头又看到他挤眉弄眼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虽然秦虎和旷南江都没公开表现出来,但两人不合,这在系统里人尽皆知。而两人不合的原因是前两年秦虎本来是有机会提拔副大队长的,旷南江死活不同意,搞的秦虎四十四岁才提副大队长,两年任职期一过,秦虎已经四十六了,也就永远治不好所谓的“副科病”了。 现在秦虎说给李奇峰的这些“道理”李奇峰当然知道。下午李思源就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虽然和秦虎的说辞不是完全一致,但意思也差不多。而且李思源在电话里还说了一句“旷南江那个同志,思想确实有点问题”。这句话从一向爱惜羽毛的李思源口里说出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也就是这句话,让李奇峰的心结一下就解开了。因为这句话不但表明了他一直在关注李奇峰并且和儿子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也说明了他在这次的市长之争里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两人在雨霖铃斜对面的一家冷冷清清的露天小烧烤店找了个角落坐下。虽然没穿警服,但公职人员不好进入雨霖铃去消费。当然,到雨霖铃的停车场停个车什么的还是可以的,毕竟这条街上并没有划停车区。代驾司机甚至都没跟门岗打招呼说,门杆就自动抬起来了。 点了烧烤,老板搬了一箱啤酒过来放下,又放了花生毛豆说两位先用着,然后就到后面去烤肉了。 秦虎拿起开瓶器开了两瓶酒,往李奇峰和自己面前一放,说自己来吧,咱哥俩随意。就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一口闷下去,放下酒杯还对李奇峰笑道:“喝啤酒解白酒,你哥我这法子百试不爽。” 李奇峰笑了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干掉。 秦虎拿了两颗毛豆在手里,慢慢剥开,扔了一口在嘴里,砸吧了两下,这才说道:“我听三大队的人说,你弟弟那事已经结案了,最后定的是疲劳驾驶。” 李奇峰点了点头。虽然他对于车祸那事还有些疑虑,但旷南江手挺快,直接就否决了刑事案件。当然,这里面不排除李思源做了工作。毕竟那个阮文勇是“5.26”案的嫌疑人,而李啸南上赶着和这人交往,还出了车祸,这时候不赶紧撇清关系,难道影响了李奇峰还要“坑爹”? 秦虎却笑了笑,道:“你别往心里去啊!我听说你想把这事儿往刑事案上扯?” 听到秦虎这么说,李奇峰又笑了起来,朋友多了消息也就多,这个秦虎还有个绰号,叫“清江包打听”。 却听秦虎道:“其实这事儿是你多虑了。那渣土车是志强公司的挂靠车。这志强公司的老板刘思远在管理上还是很有一套的,你知道以前清江的渣土车就跟黑社会差不多,现在碰到我们都是主动停车交证接受检查,还一口一个您好,请检查,说是公司规定对外要用敬语。” 秦虎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只是他这段时间忙着帮雷吉祥搞花园路拆迁的事情,可能对那些挂靠车司机有些放松罢了!” “拆迁?”李奇峰奇道:“他一个运渣土的搞什么拆迁?” 秦虎笑着又倒了一杯酒,跟李奇峰碰了一下,道:“他那公司叫志强工程公司,以前是衡志强的,衡志强不是进去了吗?刘清远接手后就改了法人,其它什么都没改,一样可以接土建和拆迁的工程。” 李奇峰若有所思。 却听秦虎又道:“你知道吗?你永宁那个同学,专案组的,叫杜什么的......”李奇峰道:“杜元祥。” 秦虎笑道:“对,杜元祥。妈的,老了。”他拍了拍脑袋,道:“今天早上他带队去清江大学了,说是旷南江收到消息说5.26的嫌疑人自己回去了,可人家只回来收拾了东西,立马就走了。所以一群人扑了个空。”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又说道:“嗳你知道杜元祥为什么扑空吗?”没等李奇峰说话,他又自己回答道:“旷南江非要杜元祥办强制传唤通知书,还生生地等到九点盖章,然后才去。听说他被傅局一阵骂,然后又让他去查酒店、车站、机场,结果毛都没查到。下午回去又被郝政委弄去写检查,到下班还没写完。” 还没说完秦虎便哈哈大笑了起来,还有些夸张地用一根手指擦了擦眼角。 李奇峰却道:“那个人是缅甸来的留学生,旷支队长这么做无可厚非,要不引起外交纠纷怎么办?” 秦虎却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弟弟的事情现在就基本上解决了,搜救的都撤了。” 李奇峰点了点头,李啸南下午就给他打了电话,说老爸给他的禁足令解除了。他也明白秦虎今天单独叫自己出来是表明立场,大概也是听到了李思源那边的什么消息。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秦虎喝多了杂七杂八说的话,却让李奇峰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像是抓住了什么,但又没想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又闲聊了几句上路执勤什么的事,秦虎打电话叫的代驾到了。两人起身往停车场走,刚到门杆外,便看到一辆普拉多停在雨霖铃门口,车上下来三个人,领头的是雷吉祥,后面两个李奇峰却不认识。 秦虎笑道:“看到没有?跟着雷吉祥的那两个是清江分公司的。瘦高个叫刘长信,是清江分公司的采购部主任。年轻点的叫张凤楠,是安全科的科长。花园路的拆迁本来是清江分公司的项目,但现在因为出了事所以停了。看来这个雷吉祥是真想要这个项目啊!” 李奇峰一怔,忽然想到自己刚才想到的,不就是“5.26”案中抢的是清江分公司的拆迁款吗?他们那个王书记还找过傅局长,说破案晚一天,项目重启就得晚一天。想到这儿,他又向雨霖铃门口看去,雷吉祥三人却已经没了身影。没来由的,李奇峰心里莫名地翻腾了起来。 雷吉祥刚走进雨霖铃,便打了个喷嚏。 “妈的!谁在骂老子?”雷吉祥走到吧台拿了张纸,恨恨地骂道。 刘长信笑道:“雷老板你想多了,是有人想你了。” 后面的张凤楠也笑了起来,只是他笑的有些尴尬。本来他在家已经洗了澡准备上床了,可是他那个胳膊比他大腿还粗的媳妇也巴巴的跑去洗澡。他正想着是不是找个加班的借口去书房躲一躲,刘长信的电话就来了,说出去聊聊工作上的事。他站在门口把音量外放,然后大声说没听清,早就打探清楚张凤楠情况的刘长信笑着又说了一遍。然后他才给媳妇请假说领导有请,这才跑了出来。 可是上了车才发现是和一个不认识的老板吃二台,不由得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毕竟张凤楠虽然年轻,但也知道采购部这位刘哥在外面混的挺开,单位里也早就在传说他对供应商收回扣,还按比例给领导提成。 烧烤的时候刘长信什么也没提,只是说叫小兄弟出来就是联络一下感情,毕竟平时安全科的劳保和防暑降温药什么的都是通过采购部去采购的,张凤楠签字什么的挺爽快。正好雷老板请客,就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张凤楠听到雷吉祥是个酒吧老板,一下就放心了。毕竟清江分公司是一个工程公司,他还没听说分公司和酒吧有什么业务往来。 雷吉祥倒是挺会来事,逮着张凤楠就是一阵捧,姿态又低,敬酒都是站起来,杯口还始终在张凤楠的杯口在一指处。这让这两天受够了马成功和王轻语气的张凤楠很是受用,甚至开始想马成功目前名义上还是自己属下,明天是不是告诫一下他迟到早退的事情。 本来吃完饭雷吉祥是要安排他俩去洗个澡什么的,谁知刘长信看了看张凤楠,说老雷你别整这一套,我这小兄弟刚结婚,连孩子都没有。咱去吼吼歌,散发一下酒气算了,也别去其它地方了,就你那儿吧,你那儿正规一点。 于是三人便直奔雨霖铃了。 刚走进后院,便听到一阵撕心裂肺地歌声,唱的是一首老歌,叫《心似狂潮》。平头哥迎了上来,还没开口,雷吉祥便摆了摆手,他哪里听不出来,这是李啸南那五音不全的声音。 把刘长信张凤楠送进一个豪包,雷吉祥又出来安排了几个号称是清江大学的女大学生但其实是花园路按摩房的“外卖小妹”进去。这才走到最里面的豪包,透过门上的玻璃一看,李啸南果然在里面,正抱着话筒猛啃,两个年龄起码三十多的老阿姨正抱着他舞动。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外国人,旁边也陪着两个年轻小妹。 雷吉祥没有声张,只是回到刘长信和张凤楠所在的豪包,却见刘长信和李啸南的情况差不多,正在被两个小妹抱着啃的张凤楠却端着一杯果汁,像是一个受惊的小白兔,战战兢兢的不知所以。 笑了笑,雷吉祥挥挥手把围着张凤楠的两个小妹驱散,让他们去给刘长信伴舞,然后笑着拿过啤酒,给张凤楠倒了一杯,自己也端起杯子,笑道:“张科长,很少来这种地方吧?” 张凤楠强装镇定地端起杯子,跟他碰了碰,道:“工作忙,出差多。” “哦!”雷吉祥笑着一口把酒干了,又用眼神示意张凤楠也干了。 张凤楠一口把酒喝完,然后放下杯子,拿起果汁喝了一口。 雷吉祥笑着道:“社会发展日新月异,你以后习惯了就好。”他转头看了看刘长信,又回头道:“张科长你们安全科主要是干嘛的啊?” 张凤楠看着这个雷吉祥,觉得这人还不错,和清江分公司没有任何业务往来,仅仅是因为交朋友便对自己和刘长信很是尊敬。便随口回答道:“我们安全科主要是负责安全生产,就是监督工地施工什么的。还有就是职业健康,劳保什么的。”他想了想,觉得回答的不是很全面,毕竟马成功现在也在安全科,便接着道:“目前还暂时管着治安保卫,我们分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也在我那儿,花园路拆迁你知道吧?目前也是我们安全科管。” 张凤楠有些得意,借着雷吉祥问,他这么一数才发现自己管的的确挺多,应该算是分公司机关的大科室了。不对,本来就是职能科室。他暗自欣喜道。 “哦?” 雷吉祥心里一喜,心想这刘长信总算是靠谱了一回。便装作有意无意地问道:“那项目不是停了吗?” 听到雷吉祥说项目停了,张凤楠立刻便反驳道:“什么停了?是暂停。对了......”他看了看四周,道:“那案子就是在南河路发生的啊!”见雷吉祥点头,他又道:“我刚才都说了,我那儿有个治安保卫专员,叫马成功,领导叫他追这个案子,还批了十万块的招待费,就为了让公安局尽快破案。所以项目复工肯定是指日可待。” 雷吉祥见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好笑,但嘴上仍是说道:“这案子好像没什么进展吧?如果有进展,《警讯》上早就播了。” 张凤楠却斜着眼睛看着雷吉祥,他觉得土老板就是土老板,根本不了解什么是央企。但他也不可能给他解释央企的能量,那样说到天亮都说不完。 当即只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那个马成功......”他想了想,觉得不应该把马成功抬得太高,便说道:“就是我手下那个治安保卫专员,他是非洲回来的,厉害的很。据说在非洲就处理过部落拆迁,你想想,那些食人族的部落都能拆下来,厉害不?再说了,人家马成功是犯了错误才回国的,据说是日了一个非洲公主。你想想,就算是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清江分公司还能因人设岗专门给他弄个治安保卫专员,虽然只是职员,但和我一样是正科级待遇呢!你知道为什么吗?”张凤楠一激动,家乡土话都出来了。 雷吉祥心里已经在暗暗吃惊,没想到那个跟农民工一样的马成功居然这么厉害,他原本还以为也就是跟陆子明一样的劳务派遣工。又听到清江分公司因人设岗给了马成功一个正科级,当即便问道:“为什么?” 张凤楠有些神秘地靠近雷吉祥,低声道:“他上面有人,据说还不光是我们总公司的关系,在官面上还有。” 雷吉祥一听这话,不由得心里一惊。当即大脑开始高速运转了起来。 第39章 大门被堵了 一大早马成功便醒了。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还不到七点。这才想起昨晚上喝了酒,又因为送秦明东,沿着花园路走了一个来回,不但散发了酒气,晚上还睡的很好。 他翻身起床,在床边坐着,摸出一支烟来点燃,然后看着脚下的地板沉思了起来。 他在想昨晚秦明东说的话。 “马成功,你当个普通人很难。” 秦明东的话言犹在耳。 马成功当然知道秦明东说的是对的,因为他想到了他的师傅霍老头。霍老头年轻的时候被称为外勤总部的一把尖刀,是那种“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的存在。可是他现在却只能躲在保密学院的后山,不化妆都不敢离开窦水关镇。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帮子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国外老特务们还没死绝。而这其实也是后来系统内为国服务超过十年的外勤只要没死,就可以选择继续干还是退休的原因。只是选择退休的话,就得接受无数的甄别和审查,甚至长期指定监护人进行定点监察,时不时还会给你一个禁足令。 “一日老特务,终身老特务。” 这是系统内的退休外勤们经常抱怨的一句话。可是...... 话虽这么说,但凡是外勤总部召唤一声,他们又会丢下一切,精神抖擞地投入到战斗中去。这就是身为一个老特务的基本修养,那就是荣誉高于一切。而为国征战就是至高荣誉,即使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唉!” 马成功叹了口气,他有些不确定自己以后会不会得到召唤。但他能够确定的是,回来还不到一个星期,他就已经爱上了国内这种普通人的生活,爱上了阅江楼的红烧鱼和花园路的烤茄子。他甚至在想等这段时间过了,就好好的找个媳妇,再给他老妈郑春芳生个大胖孙子,让她每天忙的没时间数落自己。 想到这儿,他眼前好似飘过了林静那横眉冷对着自己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很快又摇了摇头,马成功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太远了,这才没干老特务几天?就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站起身,他去盥洗间洗漱完毕,打开门正要下楼,却看到大门口的姚广正跟张良李成武一起打军体拳,那拳法就像是他的人一样,用成语来形容就是“沐猴而冠”。 嘿嘿笑了两声,马成功忽然一怔,因为他想到了这个姚广的身份,他可是个老贼嘞! 他赶紧回房将床底的背包拖出来,打开检查了一遍,除了一包钱不知道具体数量之外,小布袋还在,那本护照也还在。 想了想,他决定去把钱存银行,反正自己以后肯定要用网上支付,这几天他看着人家都是拿着手机一刷就了事,觉得这玩意儿确实挺方便。小布袋放办公桌下的抽屉里,温如玉的甩棍放了那么久都没事,说明办公室是个安全的地方。正好办公室还有一台碎纸机,就把护照也一并“毁尸灭迹”。 拿定了主意,马成功背起背包就下了楼。 正在摆桌子的陆清雅看到马成功,笑着说马叔,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都不像你了。马成功伸手指了指她说小丫头片子又瞎说,你马叔我勤快的很。陆清雅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陆子明从楼上下来,说马哥你可以多睡一会,食堂的早饭没有白老七做的好吃。马成功哂笑道你以为我起床早就得委屈自己去吃食堂的早饭? 陆子明把姚广三人叫过来,几人谈笑着吃完了早餐。陆子明他们三个工作的事情暂时没有得到清江分公司的回复,只有等着,反正每个月有一千五的生活费,倒也不是很担心,正好忙修理厂的事情。于是吃完饭李成武送陆清雅上学然后继续去跑配件供应商的事情,陆子明和张良继续修昨天送来的几台车,姚广给他们打下手。 马成功骑着自己的“陆地之虎”出了门,一路匀速向着创业路而去。时间还早,马成功只要在八点半以前到办公楼就行了。因此路上他不但仔细领略了花园路的风景,还停下来帮两只不知什么原因背对着纠缠在一起脱不了身的小狗解了困。 可是到了创业路口子上他就惊讶了。 因为堵车了。从顺河街和创业路交汇的十字路口开始,四车道的创业路变成了一个大停车场,两个交警正费劲地抬着一个大牌子往十字路口的中心圈放,那上面写着:交通管制,机动车请绕行。 还好马成功骑的是电摩,他当即就拐上了人行道,一路往清江分公司的办公楼而去。眼看着就要到办公楼,他却又发现自己还是进不去办公区,因为自己没法骑着车穿过马路。而办公楼大门的情况也让他明白了,原来正是因为清江分公司的大门被人堵了,这才造成了创业路的大塞车。 此时清江分公司办公区的大门口前已经被塞的严严实实。几辆农用车和电动货运三轮横在大门前的马路上,两边停满了密密麻麻的各式车辆。几个交警站在路边,正费力的给司机们解释着什么,赶着上班的小白领们站在大马路上急的直跳脚,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创业路上几十家国有企业和私营公司的员工。 办公区的大门口,一群一看就知道是乡下土货的泥腿子,举着几条白布做成的横幅站在大门前。在他们的对面,是由几个保安和一看就知道是临时征召的清江分公司的年轻员工手挽着手站成一排组成的一道“人墙”。王德福和刘向南并排站在人墙后,脸色难看得就像是刚被纪委约谈过。他们后面是一群清江分公司的员工,有的抱着双手摆着丁字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有的正踮起双脚神情兴奋动作夸张地拿着手机正在拍摄,有的却是叉着腰肌眼神恶毒嘴角含笑面带讥讽地盯着前排唯二的某人,当然更多的是正在四处寻找小板凳更相互咨询有没有瓜子花生棒棒糖以便于更好地欣赏领导吃瘪的吃瓜群众们。 马成功在试了几次以后,有些无奈地将“陆地之虎”停在了正对着街对面办公区大门的小超市门口,然后进小超市买了一包烟。出门四处找寻了一下,发现到处都是人,只有小超市一侧那差不多有一米高的窗台上不但可以看到对面还可以抽烟,可是这会那里正四平八稳地蹲着一个头发梳的油光水滑,穿着粉红色polo衫,正叼着烟兴致勃勃地盯着对面的烧包老头,一米多宽的窗台硬是被他蹲在了中间,两边都再也蹲不下一个人。 马成功走过去,对老头道:“老哥,能不能让点位置出来?” 老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地道:“你站着不是一样看得到吗?” 马成功转头看了看对面的形势,回过头道:“老哥你不知道,你只是看个热闹,但我是对面那公司的员工,所以不但得看清楚了,还得思考怎么解决这事。你知道思考这件事挺废脑浆,所以得抽颗烟保持清醒的头脑。”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让人无法生出拒绝的理由。至少马成功是这么认为的。 谁知老头瞄了他一眼,把头又看向对面,笑着问道:“你看到没有?对面人墙后面那两个束手无策的半大老头,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道:“左边那个是清江分公司的总经理刘向南,右边那个是书记王德福。我姓马,叫马成功,是清江分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 老头却哂笑着抬头看着他道:“马小哥啊,我没说不相信你。但是他们两个是一把手,现在都只能傻乎乎地干站着等警察来,你说你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道:“老哥你门清啊!你也是清江分公司的?哪个部门的?” 老头嘿嘿笑了两声,却没说话,只将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然后往一边挪了挪。 马成功笑了起来,挨着他蹲上了窗台,又摸出烟来递给他一支,自己也叼上一支。老头知趣地摸出打火机,给马成功点上,又给自己点上。抽了一口才说道:“那横幅上写着还我血汗钱。还有国企不讲信用,坑我们的血汗钱。主要就这两条,其它都是骂人的话。”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道:“清江分公司欠人钱?不可能啊!我们连不派工的劳务派遣工都发生活费咧,我们可是央企。” 老头笑道:“所以说你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你还能想招儿?”他看了看马成功,道:“你知道吗?这些人都是白玉兰村的人,只不过他们现在还是花园路外围的,大部分都还在种地。虽然那些地都已经纳入规划了,但是拆迁没完成,所以政府也就允许他们继续耕种,补偿金和补贴也一样发放。” 马成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是因为花园路拆迁的事情来闹的?” 老头笑道:“本来这清江分公司已经和外围的这些人签了协议,马上就准备发放拆迁补偿款了,但出了点问题,所以这项工作就停了。” 马成功看着对面,沉声道:“你是说那个什么抢劫杀人案?” 老头嘿嘿一笑道:“就是南河街的那个案子。本来政府出面,已经把这些人安抚好了,那个案子昨天也刚刚有了突破性的进展,结果今天就有人来闹事了,你猜这是为什么?” 马成功沉默了几秒钟,道:“老哥,你的意思是?” 老头却又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瞎猜的瞎猜的,我知道什么?全是瞎猜的。” 马成功却沉吟了一下,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电话一通,他就直截了当地道:“七哥,清江分公司的大门被堵了,你能帮我查查是谁煽动的吗?顺便叫堵路堵门的这些人滚蛋。” 说罢放下手机,看着对面沉思了起来。 老头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马成功,见他拿着烟半天都不抽,只盯着对面不说话,便下了窗台准备离开。 谁知下一秒,对面忽然动了。 老头猛然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盯着对面。只见几秒钟后,横幅倒了下去,人墙也散开了来,办公区的大门打开,堵路的农用车和三轮轰隆隆地开了进去。 交警们赶紧上路指挥交通,创业路上一下就通顺了起来,不到十分钟便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马成功站起身,将已经烧没了的烟屁股丢下,跟老头打了个招呼,便跨下窗台,骑上自己的车往对面去了。 老头看着他的背影笑了起来,但是很快他又沉下脸来,因为一辆公安局的防暴车到了,并且直接就开进了办公区。 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在路边停下,一个年轻人从驾驶座上下来,有些紧张地跑到老头面前,道:“白书记,不好意思,实在是太堵了,我又不敢把车停在路上......” 老头却什么也没说,只挥了挥手,边走边说道:“去市公安局。告诉郝红艳,通知白玉兰村村委会的负责人和清江分公司的负责人,下午两点在市委开会。”走到车边拉开车门,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住手,道:“让郝红艳通知清江分公司的时候,通知他们的治安保卫专员,一个叫马......马成功的,也一起来开会。”说罢便上了车,往靠背上一躺就开始闭目养神。车外的年轻人拿着电话开始紧张地打起了电话。 是的,这位在马成功眼里和棉纺厂小区门口小卖部外面聚集的那些退了休没什么事,白天就爱凑一起讨论国家大事,傍晚穿着奇装异服和别家老太太一起跳广场舞,晚上回家不是拿着手机转发养生秘诀就是看抗日神剧到深夜的那些烧包老头没什么区别的半大老头,就是清江市的一把手,市委书记白海生。 白海生现在很生气。他一是气自己都得到消息赶到现场半个小时了,公安局治安大队的人都还没到现场,城南派出所的人更是根本没出现,还是城区交警大队的交警在门口帮着稳定群众的情绪。二是气江湾区区委的郝红艳在接到自己电话的时候,居然说自己的车也被堵住了,正在走路赶来,可电话里传来的明显就是杯盘碰撞的声音,她明明就是还在区委食堂吃早饭。 至于那个叫马成功的...... 一想到那个不管是外表还是言辞,甚至是从里到外所透露出来的屌丝气质,都刻意地让人感觉他极不靠谱的年轻人,白海生眯缝着眼看着窗外,嘴角泛起了微笑。 “事出反常必有妖。”白海生心道。 第40章 立刻开始交往 马成功进入办公区的时候,整个清江分公司楼下已经如往日一样平静。只有胡乱停在过道口的几辆车和货运三轮车,以及并排停在停车场的一辆门上刷着“交警”字样的帕萨特,能证明刚才这儿确实发生了一件足以出动防暴警察和交通警察的大事。 上了十五楼,刚出电梯门,便看到王轻语和楼下工程科的两个大姐正站在休息区边嗑瓜子边看着楼下的停车场。 “嗳我说,今天你爸还真可以啊!站在最前排,他就真不怕那几个乡下人动手?”一个大姐道。 王轻语撇了撇嘴,道:“你没看到前面还有一排人吗?再说那种情况他怕有什么用?老刘都上了,他是二把手,难道不上?更何况遇到熊最重要的不是装死,只要你比你的同伴跑的快就行了。老刘我不知道,反正我家老头天天早上六点半就起床跑步。” “也是。”另一个大姐笑道。又像是想起什么,笑道:“你没看到你们那儿那个凤凰男和我们那儿那个马屁精,都还是年轻人呢,那被吓的,小脸煞白煞白的。特别是你们那个凤凰男,两条腿一直在抖,哈哈哈......” 几个女人一起笑了起来。 王轻语笑道:“也是他们倒霉。天天来那么早就为了在食堂和老刘偶遇,谁知道会遇到这种事?还被弄到第一排挡枪。嗳咱们这两天注意点,毕竟他们......”一回头,她看到马成功正转过身想溜走,赶紧叫道:“老马。”转头又对那几个女人道:“不说了不说了,现在是工作时间。”说着快步向马成功走来。 马成功假装没听到,快步走到1525,刚走到工位上把包丢到桌子上,王轻语就跟了进来。 “老马老马,还好你按时上班没早到。嗳你知道吗?刚楼下发生大事了。”王轻语喜笑颜开地道。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道:“看到了,我就在街对面,没挤过来。” 王轻语呵呵笑着伸出一根大拇指,道:“老马你是明智的。嗳你知道吗?咱张科长被整到第一排当壮士,被吓的尿裤子了。”她看马成功忙着拉抽屉不知在找什么,又肯定地道:“真的是尿了裤子,信息科的老唐站在最前面,他亲眼看到的。张凤楠一回来就躲到办公室去了,刚公司办通知开会他才出来,只是裤子换成工裤了。”她又笑了起来。 马成功也笑了起来,因为他在最底下的抽屉里果然发现了一串钥匙,试了试,正是抽屉的钥匙。 抬起头,他对王轻语笑道:“行了行了,今天的事的确挺麻烦的,应该算群体性事件了吧?王书记不得写个报告交上去?” 王轻语笑道:“又不是他写,最多就是他去南方公司开会的时候念一下。这种事年底的时候哪个分公司没有?去年永宁分公司农民工讨薪把大门都给砸了呢!” 马成功笑了起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说张科长开会去了?那我这会出去办点事行吗?” 王轻语哂笑道:“你想去就去呗!张凤楠又管不了你。”说罢便转身往回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道:“回来记得给我带杯奶茶,算今天的信息费。”说完也不管马成功同不同意,径直便出门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马成功想了想,还是摸出手机给张凤楠发了个微信,说自己有点事出去办,请两个小时的假。然后拉过包,摸出那个小布袋往最下面的抽屉里一扔,拿几本原来温如玉写的报告压在上面,关上抽屉拿钥匙锁了,把钥匙放裤兜里,这才背起包出了门。 下楼骑了车,径直往城南所而去。财务室已经通知他了,必须要把身份证办了然后交一份正反两面的复印件去,才能给他办工资卡。而他去存钱也必须要身份证才能开户办卡,所有他还得先去城南所把身份证办了。 刚进大厅,便看到穿着警服的何俊涛坐在写着报案的桌子后面,正拿着笔认真地记录着。他对面坐着一个穿着睡衣的大妈,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用贵州话在哭诉:“我的小东东啊,我就是去超市里上了个厕所,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就把他抱走了啊!” 何俊涛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是说你的孩子......”一抬头看到马成功,便问道:“马成功,你有事?”马成功笑道:“我来找下林静。”何俊涛也笑了起来,竖了个大拇指道:“马哥你终于开窍了。她在户籍室,你往里走,左边最后一间。”马成功向通道口走去,只听身后那个大妈继续哭诉道:“我的小东东,就是我的幺儿啊!不知道那个天杀的给他梳毛没有啊,他最可爱的就是那一身纯白色的小毛毛......” 走到最里面一间,果然看到扎着丸子头的林静坐在户籍室里正在低头整理资料。 马成功上前讪笑道:“林警官,我来办身份证。” 林静抬起头看了看马成功,又低下头继续整理资料,嘴里却道:“盖章的集体户证明带了吗?单位证明带了吗?”马成功见她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地工作,只好收起笑容,从背包里拿出文件袋,一边说着“带了带了”,一边递了过去。 林静接过去检查了一遍,道:“出门左拐先去照相,然后回来交钱填表。”马成功只好又去定点照相馆照了大头照,然后回来乖乖地坐在正在电脑上输入资料的林静对面填表。 正填着,忽然听林静道:“我爸说周末和你父母一起吃个饭。” “啥?”马成功抬起头看着林静,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林静却扔过来一个打开了二维码的手机,道“加我的微信。”马成功看着林静,却见她仍然在做自己的事,面色如水,波澜不惊。 放下笔,马成功转头看了看门口,又回过头,沉声道:“林静,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 林静却仍然不说话,双手放在键盘上,却一动不动。房间里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动静。 “你知道我吧......”见林静不说话,马成功只好又开口说道,想要解释一下自己其实对林静没什么了解,这事能不能缓一缓,至少先从做朋友开始。 谁知林静忽然停住,盯着马成功打断他道:“别废话,现在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情,而是我们两个必须开始交往,立刻,马上。” 马成功一愣,什么叫必须开始交往?这姑娘今天怎么了?难道是恨嫁?看样子不像啊! 林静见他面色古怪地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只是转过眼神盯着屏幕,又开始敲键盘。 过了半晌,她才又道:“我父亲身体不好,这次是到清江来养病的。他工作又很繁忙,过了这个周末,他就要进山去了,不知道又要几年才能见到我。” 马成功怔了怔,他不知道林世杰是干什么的,但是昨天已经从郑春芳那里听说了他在952所工作,现在看来应该是研究员一类的。再结合昨天那个一副军人风范的平头哥到处找他,他又和霍老头不清不楚的,说明其身份应该很高,说不定是什么隐姓埋名的科学家一类的。 他也明白林静的意思,看样子林世杰是希望自己和林静谈朋友,而林静为了让他这次能够高高兴兴地离开,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和她一起演一场戏。只是自己的父母怎么办? 刚想到这里,林静仿佛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过眼盯着屏幕道:“我说的交往,不是让你演戏。其实我也想对你多一点......”她顿了顿,嘴里蹦出干瘪瘪的两个字“了解”。 林静的话成功地把马成功整不会了。他满心狐疑地扫了林静的微信,又填完表,交给林静,全程林静都一句话没说。 走出户籍室,一直来到大厅,却见何俊涛还在给那个穿着睡衣的大妈解释,说派出所不负责找狗,您可以去找电视台,或者上网什么的。那大妈一听就跳了起来,说什么狗?那是我的小幺儿...... 不准备看热闹的马成功刚想出门,忽然想到林静还没把身份证给自己,毕竟背包里全都是钱,他的计划就是今天就把这些钱全部存银行。当即转身又往户籍室走,谁知刚一进户籍室,就看到林静正抱着个印着hello kitty头像的粉红色水杯,静静地盯着电脑屏幕发呆,而此时的她从脸上到脖子上全都是红晕,显得分外可爱。 看到马成功又回来,林静明显有些惊慌,赶紧把杯子放在一边,说道:“还有什么事?”马成功有些迟疑地道:“你还没把身份证给我呢?”林静道:“会寄到你单位的。”马成功道:“能不能现在就给我?”林静道:“身份证是省厅制作,加急也要几天时间。” 见马成功一副“我很急”的样子,她又问道:“你急着要身份证干嘛?”她心里有点奇怪,身份证当然很重要,但马成功前几天没身份证不也一样过的好好的吗?马成功踌躇了一下,还是照直说道:“存钱。” 林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有多少钱啊?这么着急存进去。” 马成功也笑了起来,甩了甩背上的背包,道:“不知道多少,反正是我在非洲打拼这么多年的全部身家。”他说的是实话,那个小布袋里的东西他又不敢拿出来,国外几家银行里的存款和那些资产等于都被封禁了,因此现在他的全部身家就剩这一背包的钱了。 林静看着他背上的背包,忽然觉得有点眼熟。这不正是自己第一次见马成功的时候他背的背包吗?那里面的确是一背包钱,大概是他从从系统退役的补助吧!林静知道当兵退伍都有退伍费,马成功的情况差不多也应该一样。林静想道。 又想了想,她摸出一张银行卡,递给马成功道:“这是张储蓄卡,你先用着,密码是六个1。等你自己办了银行卡再还给我。你放心,我不会污你的钱的。”这张卡是何俊涛的那个在银行当经理的女朋友来推销的,所里每个人都办了一张,就为了帮她完成任务,林静正想着过两天就去销户。 “这......”马成功有点懵。但看到林静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当即便讪笑着道:“看你说的,哪儿能呢!” 说罢接过银行卡,说了声谢谢便逃一样的出门去了。 林静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不由得又笑了起来。但坐下来后她感觉自己脸上又红烧火燎的,甚至心脏都跳的比平时快了一些。 虽然她已经二十九岁了,但这的确是她第一次跟一个男人说想要跟他交往。而她说的也是实话,她的确想要多了解一下马成功。毕竟不管是从满足她父亲的期望、她自己的性格,还是从她的家庭情况来看,这个从隐蔽战线上退休的马成功,实际上也比她母亲江明月给她介绍的那些,表面看上去能说会道但其实就是油嘴滑舌的所谓的“精英”们更合适做她的男朋友。虽然他看上去有点油腻。 马成功当然不知道林静的这些想法,他也不会为了这件事而产生什么过多的想法。因此出了门他就直奔银行,到了柜台直接说存钱,然后就把背包取下来,却发现柜台前的防弹玻璃下只有一个能伸半只手进去的小洞,便只好把银行卡先递了进去。 柜台里的小姑娘见这么大个包,当即就问了他的姓名,然后又叫来了经理。一个穿着银行制服的年轻女人把马成功带到了一边的小房间。 “马先生是吧?请问您存这么多的钱是做什么用的呢?”经理看到马成功打开背包,里面那满满一背包的现金,当即脸上便露出了职业微笑,心里想的却是这个月的储蓄任务又稳了。 马成功一愣,他没想到存钱还得交代做什么,下意识地回答道:“用。”想了想,觉得不够准确,便又道:“花。” 经理也是一怔,她本来是例行询问一下,一般客户编个瞎话也就行了,谁知面前这位烫了一头卷发的大叔这么直白。但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当即便道:“好的,马先生。请您出示身份证。” 马成功一怔,问道:“存钱也要身份证?”这时柜台上的小姑娘跑进房间里,对经理道:“经理,那不是他的卡,户主叫林静,是您上周亲自办的业务。” 经理一愣,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马成功道:“马哥,请问您和林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用她的卡存钱?” 马成功愣了愣,照实道:“她......应该算是朋友吧!” “应该?”经理笑了起来,这个林静她早就从何俊涛的嘴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据说快三十了还没谈过恋爱,家里的要求就两个,男的,活的。现在看来是找到男朋友了,还是个有钱人,居然给女朋友存这么多的钱。 “那行。”她笑道:“马上给您办理。” 第41章 脉络逐渐清晰 办公楼二十五楼的大会议室里,刘向南放下手机,看了一眼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几个副总和一群科级干部,暗暗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道:“继续吧!” 副总经理罗振江精神一抖,接着说道:“今天分公司所有在场员工都表现得非常优秀。我想重点表扬一下安全科的张凤楠和工程科的罗俊宏,这两位同志一位是正科级干部,一位是副科级干部,但都能够不惧危险,和其他几位同志一起搭设人墙,保卫了分公司的大门不失,我认为他们的精神很值得我们学习,这样的同志......” 刘向南笑了笑没说话,他心知肚明罗俊宏是罗振江的本家侄儿,罗振江又分管生产和安全,张凤楠是他的直接下属。明明有六七个员工和保安一起搭人墙,罗振江却只挑他们两个表演,这明显是在演给自己看,好让自己早点解决罗俊宏的“副科病”。 罗振江终于表演完毕,接着发言的是纪委副书记邱少华,只见他有些疑惑地道:“我听到那几个闹事的农民说是接到了老辈子的电话,让卖清江分公司的马哥一个面子,所以今天不闹了。刘总,你知道这个马哥是谁吗?我觉得今天这件事最大的功臣应该是他。” 清江人所说的老辈子就是本家辈分比较高的人。在清江周边的农村,还有比较强的宗族意识,“长幼有序”这一传统文化被很好的继承了下来。可是怪就怪在后面那句“尊卑有别”却在商品化社会的浪潮之下被泥腿子们抛到了九霄云外,只要牵涉到利益问题,他们连市长都敢打。 刘向南还没说话,祝晓彤便接口道:“整个分公司机关只有一位姓马的同志,就是周一刚刚到任的分公司治安保卫专员马成功。” 马成功?台下的人纷纷低下头开始窃窃私语,一时间偌大的会议室便成了菜市场。 刘向南看向张凤楠,张凤楠赶紧坐直了身体,提起精气神朗声道:“刘总,各位领导,马成功上个星期刚从非洲回来,这周一才报到。周一他就请了半天假,说是派出所找他,刚刚又请了两个小时假,说去办身份证。” 说完,张凤楠暗自有些得意。他得意的不仅是因为自己及时领会了领导意图,将马成功的行踪回答得一清二楚,更重要的是他在所有人面前体现出了自己作为一科之长和马成功的行政领导的权威。还间接地降低了马成功在领导们心目中的形象,毕竟没有哪个领导喜欢天天请假的员工。 他扫了一眼所有人,见所有人都看着他,满目都是崇敬的目光。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他心里不由得暗喜:都看到没有,马成功这个正科级到哪儿去不也得向我请假?你们哪个科室的纪律有我安全科这么严格?这都证明了我的管理水平。想到这儿,他感觉自己这两天被马成功打击到几乎消失的自信心又回来了,优越感蹭蹭蹭地往上冒。 听了张凤楠的话,罗振江道:“那就不可能是他,才这么几天,怎么可能和花园路的那些人搞到一起去?” 邱少华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看来他是赞同罗振江的说法,毕竟他们都认为一个央企干部,和花园路那些泥腿子从外在到内里都有着天壤之别,就算有交集,最多也就是手下管了几个花园路出来的劳务派遣工而已。 刘向南心里在冷笑,这帮子人一个个的真的是坐井观天。马成功是什么人他虽然不知道,但是王德福这个老关系户都对他紧张的很,说明他的来头比在座的各位都要大。这不,刚接到江湾区区委书记郝红艳的电话,让自己下午去市委开会,还说马成功也要参加。今天早上这事,多半就是马成功这小子干的了,即使他没有花园路的关系,你敢保证他上面的那人没有吗? 想到这儿,他咳嗽了一声,整个会议室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那行,今天的总结会就开到这儿了。张凤楠......”刘向南向张凤楠道:“等马成功回来你叫他下午一点半在停车场等我,我和他一起去市委开会。” “嘶!” 仿佛在一瞬间,满会议室都能听到倒吸凉气的声音。刘向南却径直起身走了,其他人也纷纷起身离开,只剩下张凤楠一个人在座位上独自凌乱。 刘向南回到二十六楼,刚出电梯门就看到王德福陪着几个警察从小会议室走出来,赶紧走上前去。先就和治安一大队的大队长向斌握了手,又和交警一大队的秦虎握手,嘴里正说着一些感谢的话,忽然看到了穿着一身交警制服的李奇峰,不由得愣了愣,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却没有握手,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李你调到交警队了?” 李奇峰皱了皱眉头,他不太喜欢私下和企业的人打交道。不过这个刘向南和李思源很熟,以前李思源管工业的时候他还去过李思源家里很多次,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当即笑道:“是啊,刚调到交警一大队当副大队长。” 秦虎在一旁笑道:“暂时的副大队长,我们那儿不是缺大队长吗?”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清江这个鱼塘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这几个人,包括在清的央企和省属国企的领导,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谁还没几个熟人?因此基本上大点的事情都门清,有些事说的太清楚反而落了下乘,因此也就心照不宣了。 刘向南看了看一旁的王德福,见他点了点头,便知道已经谈好了对交警一大队和治安一大队的“感谢”。其实也就是支援一些汽油或是电脑什么的,本来每年都要和一些部门或是单位搞“共建”,现在只是定向了而已,又不违规,大家也就皆大欢喜。 又说了两句,李奇峰忽然问道:“刘总,王书记,请问马成功在哪个办公室?我想去找他谈点事。” 王德福还好,刘向南却是心里微微一惊。他没想到马成功和李奇峰有关系。当然,他想到的不是两人私下有什么关系,而是想到李奇峰的父亲李思源,这个风传很快就要扶正的常务副市长。 但是李奇峰问马成功在哪个办公室,刘向南还真不清楚。在他的印象中,马成功虽然在上面应该有些关系,但他是王德福一手安排进清江分公司的,自己除了第一天看在王德福的面子给了他两颗枣,也就不太好对他表现出太多的兴趣。更何况他和王德福搭班子这一年多来处的相当融洽。这就像球场上两个老队员搞双打,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有默契。就像今天这事的善后工作,两人根本不用交流就分头行动,一个压制内部,一个对外协调,基本上也就没有造成什么大的问题。不过现在李奇峰这一问,倒是让刘向南心里微微起了波澜。 还好王德福马上就接口道:“在1525,李大队你看需不需要我带你去?” 李奇峰笑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谢谢你了王书记。”当即便道了别,又给秦虎说了声留一台车给他,李奇峰便在十五楼下了电梯,数着门牌便到了1525。 马成功早已回来了,这会正拿着手机发微信。他没想到弄个网上银行还得有无数的验证,每一次都得林静那边把验证的短信转给他。刚刚弄好,就听有人敲门,他抬起头一看是李奇峰,立马站起来笑道:“怎么是你?”又看了看李奇峰身上的交警制服,笑道:“你还真是适合穿制服,真他妈帅。” 李奇峰笑了起来,他就喜欢马成功这副不卑不亢百无禁忌的样子,交流起来比楼上那几个一本正经的老年人亲切多了。 当即自己拉过椅子坐下,看着马成功去泡了杯茶放在桌子上,摸出烟递了一根给李奇峰,又从抽屉里摸出烟灰缸往两人中间一杵,然后拿着打火机凑过去给李奇峰点烟。 李奇峰笑着指了指自己身上,直截了当地道:“破不了案,被发配到交警队了。今早正好过来执勤,顺便来看看你。” 马成功笑了起来,早上他就看到站在大门口的李奇峰了,便打趣道:“逃学威龙啊?不过你比周星驰帅多了,至少咱是开汽车的。”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他们都想起了电影里周星驰推着一部女式小摩托在马路上乱跑的情景。 抽了口烟,李奇峰道:“其实那案子的事,我有了一些新想法,想跟你交流一下。”马成功笑道:“我又不是警察。”李奇峰眯着眼睛看着他道:“可是你是清江分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今天早上你可以躲,下次你躲得掉?”马成功嘿嘿干笑了两声,昂着头对着天花板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 李奇峰看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笑了起来,道:“上次你说那两条大重九我今天没带,下次带给你。”马成功翻了个白眼提醒道:“特供大重九。”李奇峰笑道:“我他妈是在帮你解决问题,我现在可是交警。”马成功不屑地道:“你他妈是在帮你自己,毕竟前面都是你的功劳,生米都快煮成熟饭了,结果被别人摘桃子了。”李奇峰摇了摇头,笑骂道:“你他妈心理真阴暗。”马成功却悠悠地道:“现在那个狡诈的秦老头肯定不会帮你了,因为他快退休了不想惹事,而且你现在管不着他。所以......”他伸出四根手指,道:“四条。”李奇峰立刻道:“成交。”马成功一下子跳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手道:“妈的,早知道再翻个番的。明知道你是大款。” 李奇峰笑了起来,将自己收集到的线索说了一遍。 马成功坐了下来,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知道这事自己躲不过,毕竟人家清江分公司给他发工资了,拿人手短,自己不可能天天就坐在办公室喝茶抽烟听歌,总得做点事。拿钱办事,这是一个社会人的基本素质。再说本来刘向南给他交代的任务就是追踪案子的进展,因此帮李奇峰的确也就是在帮自己。 其实早上小超市门口那个老头提醒了他以后,他就想到了办公区大门被堵和拆迁有关,而拆迁又和雨霖铃门前的案子有关,只是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复杂的关系。 他拿出纸笔,将线索一条一条地列在本子上,又将自己掌握的情况挨个写了出来,又补充了李奇峰不了解的央企和政府项目操作手法,然后和李奇峰一起做了分析,将所有的线索全部对照了起来,整个案件的脉络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 昆仑南方公司通过操作拿到了中标花园路棚改项目的承诺,并且开始了拆迁工作。但是这个项目并没有进行招标就确定了承包商并且开始了前期工作,在项目管理上是违规的。于是一部分希望得到这个项目的企业或是个人就想着搞点事情出来以阻止拆迁。 这是阳谋,因为清江市政府不可能说不经过招标就已经确定了由谁来承建这个项目,那样恐怕一堆人要“下课”。于是选在南方公司谈好了花园路外围的第一批拆迁目标并且准备发放补偿金的时候,这些人就制造了雨霖铃四死一伤的重大案件。这样一来南方公司的整个项目被中断,根据央企的管理流程,要想项目重启就只有等结案。 偏偏清江市政府等不起,因为这个项目是借款项目,每一天都要付出大量的利息。因此郝红艳便想出了让其他单位来继续拆迁的主意,这样做虽然算是坑了南方公司,但央企嘛,家大业大,吃点亏也没啥。 于是雷吉祥之流粉墨登场,像安排刘思远在同学会上打探花园路拆迁消息这种事都出现了,可见这些土老板们为了利益真的是无孔而不入。 恰在这时,越南人阮文勇出现在了棉纺厂小区,还和棉纺厂小区一群机敏的退休老同志起了冲突。这厮在作案当天就把在雨霖铃门前作案时的那辆和马成功的座驾一模一样的白色“陆地之虎”给扔河里去了。根据时间推算,他是步行回来在棉纺厂小区的十二栋楼顶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被棉纺厂小区的几个老同志发现并凶性大发伤人之后就回了学校。 周六他又参加了韩天明组织的足球赛,然后和李啸南去了李思源家。星期天下午他坐李啸南的车过五桥的时候,被一辆渣土车撞下了河。 其后阮文勇顺流而下到了木马,并和张邵庸起了冲突。只是他逃脱了,并于星期二早上回到学校,向老师请了假,拿了自己的东西,然后不知所踪。 分析完毕,桌上那张纸上已经画满了线条、圆圈,圆圈里满是密密麻麻的字迹。 两人对着纸发了一支烟时间的愣,李奇峰拿出手机拍了个照,把照片发给了杜元祥。然后摸出烟来递给马成功,说道:“其实线索虽然都指向了阮文勇,但只要一天没有找到他,就无法确定他就是那个凶手。而且他只是一个留学生,那么到底是谁雇佣了他?” 马成功点了点头,点燃了烟,却只吸了一口就看着这张纸出了神,因为他心里还有些疑问得不到解答。 比如:那越南人如果只是一个杀手的话,那他拍自己的档案干嘛? 又比如:虽然姚广没看清那人的面貌,但如果周一晚上在花园路打伤姚广,再次进入棉纺厂小区的是阮文勇,那么他去四单元四楼的那座“凶宅”干嘛? 想了想,他摸出手机,给韩天明发了个微信,内容只有一句话:把那个叫阮文勇的照片发过来。因为他忽然想起刚才李奇峰说,只有刘大妈有可能看到阮文勇的样貌。而现在刘大妈虽然不能说话,但是有人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啊! 第42章 开会?讲数而已 送走了李奇峰,马成功回到办公室坐下,拿出手机来刚想给郑春芳打电话,就看到微信通知,是张凤楠的,他点开一看,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下午一点半在停车场等,刘总要你和他一起去市委开会。 马成功摇了摇头,不明白这个张凤楠明明和自己在一层楼,有事为什么还要发微信。他起身走到张凤楠的办公室门口,却见张凤楠正撅着屁股在脱工裤,一只腿已经脱了下来,另一只腿还套在工裤里。这厮应该是懒得脱鞋,就拽着裤脚在那儿硬扯。 马成功边寻思着这厮也没尿裤子啊,大热天的套个工裤在外面干嘛?边伸手在门框上敲了敲,道:“张科长?” 张凤楠转过头见是马成功,赶紧把鞋子甩掉,将工裤脱下来扔在沙发上,转身笑着道:“马专员啊,请坐请坐。”说着又单脚跳到窗户跟前,将刚才耍过去的鞋子捡起来套在脚上,连鞋带都没来得及系,便走到桌后坐下,又弯腰拉开抽屉,在里面一阵翻找,然后摸出来一包烟,扔给马成功,笑道:“我不抽烟,这个给你。” 来不及反应的马成功下意识的伸手接住烟,见是一包华子,不由得微微一愣,不明白张凤楠今天抽什么风,怎么忽然一下对自己这么热情?忽然想到这厮的手刚摸了脚丫子,却又拿烟给自己......他低头看了看烟,幸好是没开封的,待会洗洗就行了。 张凤楠却笑眯眯地道:“马专员,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马成功牙齿猛地一酸,这厮今天绝对有问题,不但一口一个“马专员”,对自己说话还用上了敬语。他连忙道:“张科长,你还是叫我老马吧!你这样我挺不习惯的。” 张凤楠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了矜持的笑容。心里却想自己的演技还得磨炼,不要想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当即又尽量保持正常的和同事之间的那种亲切的,显得平易近人的笑容,道:“那行吧,反正你比我大,以后我就叫你马哥吧!” 马成功心底有些无奈,只好将这事放在一边,又问道:“张科长,我想问问你刚才给我发的微信是什么意思?我下午和刘总去市委开会?你知道开哪方面的会吗?需要准备什么吗?” 张凤楠笑了起来,心想你还在这儿装呢!眼目前整个分公司机关谁不知道你马成功是关系户了?不但王书记想把女儿嫁给你,刘总去市委开会连办公室的秘书们都没机会,只点名要你陪同...... 但既然马成功问道了,当然作为目前马成功的行政领导,他也不能什么都不交代,万一刘总问起来马成功一问三不知,到时候自己在领导的心目中不是成了那种只会安排工作,却不告诉下属怎么去工作的人?这种人可是刘总深恶痛绝,在各种会上大批特批的形式主义代表呀! 想到这儿,张凤楠不由得后背微微有些发凉,他甚至有些感谢马成功,幸亏他来问一句,不然这事儿自己做的可不怎么圆满,有很大可能影响到自己在领导心目中的印象。要知道,很多时候,领导的印象是一个年轻干部成长的重要因素,不,是绝对因素。 当即便收起了笑容,沉声道:“马哥,下午你和刘总去开什么会刘总没说,但应该和早上花园路的拆迁户堵门有关。我想,这事有领导们决断,你尽量少说多听,做好记录就行了。” 马成功点了点头,其实他想的和张凤楠想的差不多,毕竟他是清江分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刘向南带自己去参加关于这件事的会议也说得过去。 当即道了谢,便准备离开,因为他看到王轻语在门口探头探脑,却又没有进来,应该是在听墙角。谁知张凤楠又道:“马哥,我建议你去的时候换上工衣工裤,最好穿上工鞋。毕竟去市委代表着分公司的形象,刘总挺注意这方面的。劳保你好像还没有是吧?我们科室会议室里有给领导检查备用的新工衣,刚才我已经给王轻语说了,你去找她拿一套,反正以后也要用。” 马成功怔了怔,但还是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一出门,果然看到王轻语站在门口,看到马成功却笑着指了指他办公室,两人向1525走去,王轻语边走边小声道:“夏装还没下来,现在只有春秋装,我放你桌上了,你看着办。反正刘总是肯定不穿的,我刚问了秘书办,说刘总没让他们拿工衣。这张凤楠自己喜欢穿工衣当显眼包,还想着别人也跟他一样,马屁功夫真是登峰造极了。” 马成功笑了起来。清江分公司的工衣是防穿刺服,又是春秋装,清江这六月就开始的艳阳天气温都已经到三十度了,穿上不得捂出痱子来呀!不过他也挺纳闷,虽然知道张凤楠是在好心提醒自己,但自己虽然暂时行政归属上挂在安全科,却并不受他领导啊!他怎么这么好心呢? 正想着,却听王轻语笑着道:“不过这张凤楠看来是把你当自己人了哦!都开始教你怎么拍刘向南的马屁了。”马成功也笑了起来,不置可否地道:“你可别这样了。咱们要为真小人争取社会地位,不能让伪君子霸占了全世界。”王轻语愣了愣神,问什么意思。马成功却并没有给她解释,只说这是香港已故文学泰斗黄大师的至理名言,你自己去领会。 中午在食堂随便吃了点,午觉也不敢睡,就拿着手机玩了会微信里的小游戏,等到一点二十,便拿了本子和笔,下楼到了停车场。 一点二十九的时候,刘向南走出办公楼,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停车场树荫下的马成功正低着头抽烟,不由得暗自点了点头,心想这个马成功虽然年轻,但还是挺懂事。 当即挥手叫了声:“小马,这儿。” 马成功抬头一看,赶紧将烟掐灭,先走到垃圾桶里将烟头丢进去,然后快步走到刘向南前,道:“刘总,咱现在就出发?” 刘向南点了点头,对已经下了奥迪车拉开副驾驶门的司机道:“走吧!” 两人上了车,刘向南坐在副驾驶,马成功反而坐在后座的领导位置。在非洲的时候马成功就知道国企领导的这个习惯。他们一般是不坐所谓的领导位,而是坐在副驾驶座上。这样做的原因一个是因为大多数时间领导都是单独和司机一起出差,司机开车时间长了容易疲劳,有个聊天解闷的人可以预防事故。再一个是因为昆仑公司是改革开放前从部队改建而来的,虽然经历了几十年的时间,早已抛弃了部队的那些优良传统作风,但有些形式上的东西还是保留了下来,比如领导干部以身作则,任何事情都要冲锋在前,所以坐车也要坐在前面。 刘向南的话很少,一路上也就是给马成功解释了一下叫马成功去是江湾区区委的要求,因为马成功是治安保卫专员,早上大门口这个事情属于群体性事件,而棚改项目属于市委主抓的重点项目,因此市委需要了解一下情况,所以没什么大事,也不需要马成功汇报什么。总体意思和张凤楠说的一样,就是少说多听,做好记录。说完就靠在座位上开始闭目养神。 市委办公楼在高新区的西山脚下,从开发区边上的环城路过去也就十几分钟。车到门口的时候办公区的门杆自动打开了,马成功看到黄伟博站在门口给门卫说了声谢谢,便指引着车停到办公楼前。 刘向南下了车,先跟黄伟博握了握手,黄伟博说郝书记已经上去了,在二楼会议室,叫我在这儿等着你们。转头又跟马成功打了个招呼,说老马你待会进去跟我坐后面一排。 刘向南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看马成功,黄伟博笑着解释道我和马成功是中学同学。刘向南点了点头。他知道马成功就是清江人,只是没想到区委办公室的副主任是马成功的同学。而这位黄副主任听说和郝红艳的私下关系非常好,现在当了区委主任,更是到哪儿都带着这个黄副主任,应该是想要把他提正。这么说来今天郝红艳让马成功也来开这个会,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位黄副主任的推荐呢? 上了楼进了会议室,马成功和黄伟博一起坐在了后排,刘向南坐在了靠窗的一边的末尾。黄伟博低声道:“郝书记先到白书记的办公室去了,你们早上弄这一出,把市委三年来没有一起群体性事件的记录给打破了......” 正说着,却见一个穿着粉红色t恤的老头一马当先走进会议室,拉开椅子把手里的笔记本往桌上一丢,然后坐了下去,一坐下去却是低头翻开笔记本看了起来。 马成功一愣,这不是早上和自己一起蹲在清江分公司对面小超市的窗台上看热闹的那个风骚老头吗?难道他是...... 还没来得及问黄伟博,却见会议室门口走进来几个人,一个是穿着职业裙装,留着一头短发,看起来只有四十岁左右的干练中年女子,长得和郝婷婷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江湾区的区委书记郝红艳了。还有一个穿着夏季警常服,气势沉稳的五十来岁的老警察马成功不认识。另外两个是穿着花里胡哨的polo衫,挂着金链子戴着大金表,面色黝黑又长得歪瓜裂枣,一看就知道是泥腿子中的战斗机,“村保长”们。 几人进来后,却是在会议桌前坐的泾渭分明。中年女子和那个老警察在刘向南那一边挨着主位上的风骚老头坐着,两个泥腿子却在他们对面也挨着风骚老头坐下。 几人坐下后却并没什么眼神交流,而是都看向主位上的风骚老头。可他却仍然低头全神贯注地看着笔记本,像是马成功上中学时同桌黄伟博上课偷看《金瓶梅》的插图一般专注。 短发女子低声提醒道:“白书记,人到齐了。” 风骚老头抬起头看了看会议桌上的众人,眼睛忽然瞟到了坐在墙边正拼命低着头用眼睛在地上画圈圈的马成功,嘴角不由得泛起了笑容,开口道:“哟,马小哥也来啦?来来来,坐上来坐上来,躲在后面干嘛?” 马成功抬起头,有些尴尬地扫视了一眼会场,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除了嘴角带着坏笑的那个风骚老头。不,马成功现在已经明白了,这个风骚老头就是清江市最大的那个,用陆清雅的话说叫“最大的大脑壳”,清江市委书记白海生。 见白海生叫他,他只好站起身,正想坐到刘向南身边去,却又见白海生指着那两个村保长身边的座位道:“马小哥你住在花园路,听说还准备在白玉兰村落户,就挨着你们支书和主任坐吧!”刚说完这句,又撇过眼神看着黄伟博道:“这位小哥没见过,哪儿的?” 郝红艳赶紧道:“是区委办公室的黄副主任。”黄伟博赶紧直起腰露出笑容,对白海生微微躬身道:“白书记你好,我是黄伟博。” 谁知白海生却对郝红艳道:“说了是内部协调会,解决问题的,你带办公室的人来干嘛?”未等说完却又转向黄伟博,笑道:“请黄主任先出去等一会,要不了多长时间。”黄伟博看了郝红艳一眼,却见她对自己使了个眼色,赶紧站起身道:“好的白书记,郝书记,我在停车场等您。” 黄伟博出去后,白海生却又对刚刚坐下的马成功道:“马小哥,麻烦你去关一下门。” 马成功一愣,见刘向南也向自己使了个眼色,赶紧起身去把门关上。 刚坐好,却见白海生又对马成功道:“马小哥,这几位你大概不认识,我给你介绍一下。”说罢指着郝红艳道:“郝红艳,江湾区委书记。”又指着老警察道:“旷南江,刑警支队支队长。”转过脸又对着两个村保长道:“白凤鸣,白玉兰村支部书记。挨着你的是村委会主任白龙水。”紧接着他又从会议桌底下摸出一个烟灰缸,往桌上一杵,对挨着他的那个村支书道:“凤鸣,把你的好烟摸出来给大家散一散。” 白凤鸣赶紧摸出一包“延安”,给白海生发了一支,又摸出一个打火机给他点燃。然后将烟递给白龙水,白龙水站起身,发了一圈烟。 白海生这一手不仅让所有人都仿佛中了定身咒,连马成功都感觉十分无语。这哪里是市委书记召开会议,活脱脱就是一副黑恶势力讲数的节奏。 白海生却不管这些,边吐着烟雾边说道:“今天开这个闭门会议,原因你们大概也知道。花园路棚改是市里的重点项目,现在推动不了,我承认这是我的责任。”他看向了郝红艳几个人,“但是你们可能也清楚,白玉兰村是我的祖籍,那儿的人都是我的乡亲父老。手心手背都是肉,因此我也不好说什么。”没等几人说话,他又转向白凤鸣和白龙水:“只是我没有想到今天会出现群体性事件,这不但丢的是清江市的脸,丢的也是白玉兰村的脸。 他抬起头看向白凤鸣和白龙水。白凤鸣却把头一昂,道:“老辈子,你清楚这事不是我们的错,这清江公司是央企,签了合同却不履行,这是明显的老赖行为。而且他们的人还说这事得拖好几年,白富春他们都把猪卖了准备在城里买房了,现在忽然说拿不到钱,你说说他们的损失哪个来赔?” 第43章 领导的艺术 听白凤鸣这么说,除了马成功,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刘向南。 这当然不代表他们都认同白凤鸣的话,毕竟央企有央企的难处,这间房子里面可能除了白凤鸣和白龙水,都知道这一点。他们看向刘向南是因为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清江分公司不但不去抚慰这些泥腿子,反而去刺激他们,还说什么“这事得拖好几年”。 此时的刘向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都不敢抬头看白海生。这个白凤鸣他见过,就因为拆迁的事情还请他吃过饭,还违规给了一个“超标”的红包,直接进了分公司的招待费里。后续的事情他是交给刘长信在协调。刘长信这小子是采购部主任,不但能说会道交际广阔,和清江的三教九流都有接触,又有些政府里的关系,所以以往分公司的很多对外协调工作都交给他在做。甚至因为他的这个“长处”,他在采购里搞的一些小动作刘向南都没有理会,“水至清则无鱼”嘛! 但是没想到这次,正是这个“能人”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不但让自己在白书记面前丢了面子,南方公司那边也不好交代,毕竟这事南方公司交给清江分公司,不但是对清江分公司的信任,更是对他刘向南的信任。想到这里,刘向南心里的怒气值直线上升。 正想着回去怎么弄刘长信,却听白海生厉声道:“行了凤鸣,这事儿不管你是听谁说的,绝对都不是清江分公司的意思。你知不知道,案情侦破进展的很顺利,而且不管案子破不破,拆迁工作都会按计划进行。你作为支书,回去要好好检讨一下,村民们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你难道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正是谣言满天飞的时候吗?让你管白玉兰村,引导、教育村民,你引导、教育的什么?都把人家大门堵了,你说说你干的这是什么事?”白海生将烟头使劲地在烟灰缸里杵灭。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在座的各位都是人精,哪里不知道白海生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看起来是在训斥白凤鸣,但其实是在轻描淡写之间将今天早上这件看起来挺严重、实际上本来也是挺严重的群体性事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马成功也在暗暗佩服这个看起来像是有些不靠谱的市委书记。他今天组织的这个闭门会议,不但将可能会影响省委对市委和自己政绩考核的堵门事件消弭于无形,还让人抓不住把柄。 毕竟这一切看起来都合情合理。 他从一开始就宣布这是一个闭门会议,接着又将早上的事情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当然,这事他也逃不了干系,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连带责任,对他的政绩和个人威望根本就没什么影响。 接着他又表明自己的另一个身份,那就是白玉兰村是他的祖籍,他其实也算白玉兰村人,甚至是白凤鸣和白龙水的“老辈子”。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就是明确的告诉所有人,不要私底下搞什么小动作,我白海生是不会帮着你们对付我的父老乡亲的。 这时候他看起来像是要偏帮白玉兰村了,谁知他转头又告诫白玉兰村的两位“村保长”,出现群体性事件不但我要倒霉,你们也要跟着倒霉,毕竟白玉兰村也是在政府的领导下,你白凤鸣还是村支书,你白玉兰村还是属于党和政府管理的一级组织,虽然是最小的那一级。 只是这位白玉兰村的支书是个大老粗,根本不懂得白海生的“话术”,梗着脖子便把底给漏了,顺便还把清江分公司给卖了。 这时候白海生便直截了当地将这事给打住了。他让白凤鸣回去检讨,是以市委书记的身份命令的,后面的话却是站在白玉兰村“老辈子”的角度上说的,明显就是为白凤鸣开脱了。 看着受了训斥还面露不满之色的白凤鸣,又看了看正瞪着白凤鸣的白海生,还偷偷瞄了一眼一脸轻松的刘向南,马成功不得不感叹,这他妈就是领导的艺术啊! 白海生见白凤鸣偃旗息鼓,当即又转向郝红艳道:“你那个方案可行,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谁先和花园路谈好拆迁,就推荐谁参加棚改招标。” 没有管一副欢欣鼓舞就差把“我最行”写在脸上的郝红艳,他又转向脸色从红白相间变成如锅底的烟灰一样的刘向南。 “刘总经理,我跟你商量个事。”白海生脸上没来由的堆起了笑容,看得所有人都一愣一愣的。 回过神来的刘向南急忙道:“白书记您说。” 正当马成功还在腹诽这老头怎么变脸跟青城派一样的时候,就听白海生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位马成功同志是你们公司的员工?”他像是假装不知道一样地问道。 “啊,是的是的。马成功同志是刚刚调到我们清江分公司的。”刘向南赶紧回答道。 “哦,刚才我问了凤鸣书记,他在花园路开了个汽修厂,自己也住在那里,还准备在花园路落户。”白海生笑眯眯地看着马成功道。 马成功心里一紧,这时候白海生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像发现了喜羊羊的灰太狼。 “这......”刘向南也看向马成功,脸上一脸疑惑,他是真不知道马成功住在花园路。 马成功只好点头道:“是的,我是汽修厂的大股东,回来没地方住,暂时住在那里。只是还没来得及落户。” 白海生笑道:“那就说明你是花园路的人了嘛!而且白玉兰村报给政府的补偿费名单里都有你了哦!” 马成功一愣,却听白凤鸣向白海生解释道:“是老村民要把自己的土地流转给他,我想反正又不是按人头算,等落了户再改麻烦。” 白海生却像是并没有听到他的解释,而是继续向刘向南道:“我准备成立一个白玉兰村拆迁协调小组,想请马成功同志加入。当然,他是你们公司的员工,还得征求你们的意见。” 刘向南反应很快,当即便道:“可以可以,马成功本来就是我们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我们还可以让马成功同志到白玉兰村交流学习。” 他当然知道,这是白海生在给清江分公司机会。前面说了同意郝红艳那个“黑猫白猫”方案,谁能拆下花园路谁就能干后面的大项目,现在又让清江分公司出人加入由政府主导的拆迁协调小组,这明显就是让清江分公司在花园路拆迁项目上占得先机了嘛!如果能让马成功作为交流干部再进入到白玉兰村的村委会,那谁还能跟清江分公司抢拆迁项目? 白海生却笑道:“交流的事情后面再说吧!”他又转向郝红艳道:“成立一个由你、旷支队长、马成功和白凤鸣组成的临时拆迁协调小组,你来当组长,你看怎么样?” 郝红艳有些为难地道:“这有些不合规矩。” 白海生却道:“临时小组嘛!我还把旷支队长请来加入这个小组,他虽然是刑警支队支队长,但傅局长对他的工作能力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有了他的支持,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把拆迁工作干好。”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马成功暗道。 只有马成功知道白海生为什么要让旷南江加入拆迁协调小组。这老头心里跟明镜一样,早已笃定雨霖铃门前的案子和拆迁有关。说不定这会他都已经知道了上午马成功和李奇峰一起进行的那个案情分析结果,毕竟旷南江就正在他对面坐着。而现在杀手虽然已经基本锁定,但却找不到人,找不到人也就结不了案。因此让旷南江加入协调小组,明显就是让他更多的接触这些有意向参加拆迁的单位,以便于更快锁定那个“幕后黑手”。只有这样,才能将因为拆迁造成刑事案件这件事的影响降至最低。 到停车场的时候,白凤鸣追上了马成功,笑着说自己和陆子明他爹是小学同学,两人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关系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所以陆子明的兄弟也就是他的兄弟。 马成功有些无语,这白支书看起来也就五十来岁,怎么能和陆子明他爹光屁股长大?再说他说他是陆子明爹的同学,又和陆子明的兄弟就是他的兄弟,这辈分也忒乱了吧? 那白龙水也在一旁帮腔,说凤鸣哥的意思是四海之内皆兄弟,马兄弟既然要落户花园路,那以后就是咱白玉兰村的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白玉兰村的好处马兄弟自然也有一份。咱都是兄弟了,有什么事可要相互帮衬着,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马成功哪能不知道他们的意思。这是在拉拢马成功呢!而且还许了利益,也不管刘向南就在一边看着。 “你看,我这诸事繁忙的,马兄弟来了这么久了,都还没给马兄弟接风。那么,要不然就今晚吧,咱一起吃个饭?”白凤鸣直截了当地道,还看了刘向南一眼,那眼神就差明说咱一起合计合计怎么弄这清江分公司的钱。 “这......” 看着面前这俩“卧龙凤雏”,马成功忽然有点理解白海生今天闹这一出了。说到底这老头还是在甩死耗子啊!还是冠冕堂皇地把死耗子丢给了自己。毕竟郝红艳那是高高在上的区委书记,旷南江又是刑警支队支队长,这协调小组其实就自己跟眼前这两土货打对台了。 “今天还是算了吧!我家里还有点事,再说老陆说让我落户,我还没答应呢!”马成功推脱道。 两人见马成功不愿意去,又说马上得走,也没办法,便只好说那就改天。 目送着马成功和刘向南上车走了,两人也上了车。 出了办公区,开车的白龙水看了看副驾驶位上的白凤鸣,道:“凤鸣哥,咱咋办?”白凤鸣沉着脸拿出电话,拨通了一个电话问你在哪儿?听到回答后又挂上电话。对白龙水道:“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走,去雨霖铃。” 到了雨霖铃,白凤鸣径直走到后面的ktv,对站在门口的平头哥道:“雷老板在哪儿?” 平头哥看了看他,一言不发地转身便走。 两人跟着他到了二楼的经理办公室,推开门却见雷吉祥正抱着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小姑娘在啃。 看到两人,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雷吉祥笑着站起身走上前,和白凤鸣拥抱了一下,笑道:“凤鸣老哥,你想通了?” 白凤鸣沉着脸在沙发上坐下,却看了看一旁的女人和平头哥。雷吉祥对平头哥使了个眼色,那平头哥带着女人就出门去了。雷吉祥摸出烟来递给白凤鸣,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你看我,忘记了凤鸣哥是不抽烟的。”说着把整包烟丢给白龙水。 白龙水拿起烟看了一眼,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赶紧把烟装进包里。 雷吉祥笑着拉开抽屉,又拿出一条烟丢给白龙水,笑道:“清江分公司可没这么大方。” 白龙水接到烟,有些不敢拿,只拿眼睛看着白凤鸣。 白凤鸣却根本没理他,只盯着雷吉祥道:“我们村委会也有公司。” 雷吉祥哂笑道:“你那就是个施工队。再说公司也是分等级的,就算你能去挂靠,你能挂靠到大公司吗?挂个三级还得给人家交百分之三十的管理费。” 白凤鸣却并不生气,只道:“白书记说了,很快就会破案。清江分公司很快就能重启拆迁。” 雷吉祥哈哈一笑,道:“所以凤鸣老哥啊,你还是太天真了。领导嘴里能有实话吗?再说了,清江分公司是央企,他们拆迁,你能有多少好处?最多就是得个红包。我早就告诉你了,跟我合作,你可以挂靠志强公司,拆迁的利润你和志强公司一人一半,后续的棚改,你还可以继续挂靠志强公司承揽工程,那是多少利润?你自己想想吧!” 白凤鸣沉默了下来,低着头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这时白龙水插嘴道:“雷老板,你不知道,今天成立了个拆迁协调小组,郝书记是组长,成员除了刑警支队的那个旷支队长和凤鸣哥,还有一个清江分公司的人,叫马成功的。” “马成功?” 雷吉祥像是吃了一惊。 这时候白凤鸣道:“白书记钦点的。听说这人上周刚从外面回来,就住在花园路的成功汽修厂,就是你以前那个吉祥汽修厂。以我对白书记的了解,既然他一开始就定了让国企拆迁,很难改变主意,所以这个人应该就是他安插进来帮助清江分公司完成拆迁的。” “这样啊!” 雷吉祥点燃了一根烟,使劲吸了两口。 一明一暗之间,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退的无影无踪。 第44章 先礼后兵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王轻语又跑来聒噪了一阵,无非就是说些机关的逸闻趣事。这让马成功有些奇怪,这姑娘今天不知是怎么了,老喜欢往马成功身边凑。但他知道王轻语的性格,主打的就是一个百无禁忌。于是等王轻语安静了一点,他便径直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王轻语一愣,难得地失语了几秒钟,接着脸上竟然飞起了两朵红霞。 “那个......我听说前两天温如玉回来了。”她轻声说道,那音量竟然如同一只刚起飞的小蚊子。 “这......”马成功望着她,一时有些语塞。他忽然想起汪玉涵对温如玉的评价:“情圣”。 看来王轻语也属于被温如玉毒害的众多大好女青年中的一个了。 想了想,马成功决定告诉她实情,毕竟自从认识王轻语,他就觉得这姑娘其实挺不错的,再说还有王德福这一层关系在这儿呢! “是回来了,他有事,只是吃了个饭就走了。”马成功道。 “哦,原来是来办事的。”王轻语露出了一副轻松的表情,道:“其实温如玉是我师傅,我就说嘛,他回来都不来看我,原来是有事。那好吧!没事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马成功愣了愣,笑着摇了摇头,心里不由得为温如玉感到悲哀。又拿起电话打开微信看了看,却发现韩天明并没有把阮文勇的照片发过来,又感叹韩天明现在还只能算是小特务,这点事都办不好。 放下手机,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今天天气很好,远处有山的轮廓,近一点是开发区竖着的十几个塔吊,再近一点是创业路,各种车辆川流不息。 从市委回来的路上,虽然刘向南什么都没说,但马成功能够感受到他其实对今天的会议结果和自己的表现是满意的。因为下车的时候他拍了拍马成功的肩膀道:“小马,好好干。”说完便径自走了。 从直呼其名到小马,马成功哪里不知道这是刘向南在向他表明态度,这句话其实也就等同于领导对你说“我看好你”。转过身,伸手关上电脑。这会已经四点过了,又没什么事,所以他又准备早退了。 出门上了电梯,却发现刘长信也在电梯里。只是他这会灰头土脸的,看到马成功,眼睛里居然流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像是羡慕,又像是嫉妒,但更像是怨毒。 正想跟他打个招呼的马成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和这个刘长信除了在医院见过一面,并没有什么交集,甚至自从周一正式上班,在办公楼都没有碰到过,不知道这厮这么盯着自己干嘛? 要是在非洲,马成功一定会直接问他你小子是不是皮痒?可是这是在国内。国内一片安静祥和,连姚广这种小偷秦明东都能给他找个工作让他弃恶从善,更不用说马成功这个以前的身份不能说,现在的身份更是有着大好前途的国企正经人了。 正想着,七楼到了。刘长信径直走下电梯,理都没理会马成功。 马成功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按下关门键,好让电梯门快点关上,免得刘长信这个疑似精神病患者忽然转身对自己吐口水。 到一楼取了车,马成功径直回了棉纺厂小区。昨天在医院的时候他给郑春芳说了今晚要回家吃饭,这会时间还早,正好回去帮帮忙。毕竟郑春芳那做饭的手艺可不敢恭维,可是只要她在,马平川又坚决不出手,只好自己亲自下场了。 到了家,果然郑春芳正在厨房忙着摘菜,而马平川坐在沙发上神情肃穆地看着电视,屏幕上一个头上抹着过量头油,用锅底灰在脸上画了两笔,还穿着翻毛领飞行夹克的白嫩帅哥正举着一个手榴弹大叫道:“小鬼子,爷爷跟你们拼了......”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笑了,走进厨房给他妈帮忙。郑春芳却说去去去,别来捣乱。待会天明要回来,你下楼买点啤酒,晚上你们爷仨喝点。马成功边起身边说你刚才怎么不说?郑春芳说谁知道你回来这么早啊?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来着。马成功走出厨房说我下午去市委开会,开完会没什么事就回来了。又问今天不是周三嘛,天明怎么回来?马平川在客厅里搭话说他今天到局里办手续,暑假就要去实习了。接着又数落马成功满嘴跑火车,说你能去市委开什么会?肯定又是早退了。以前上学的时候遇到历史地理课就逃课,现在上班了还逃班,当心被扣奖金。 马成功没和马平川争辩,笑嘻嘻地拉开门便下了楼。他鞋也没换,就趿拉着一双拖鞋,慢悠悠地走出小区大门。路过门卫室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里面又没人,桌上照例倒扣着一张折叠的报纸,下面不知道藏着什么。罐头瓶做成的茶杯里还冒着热气,一个标着鲮鱼罐头商标的铁皮盒子里也有青烟几缕。电视里播放的是和马平川看的一个频道的抗日神剧,只是这会那个白嫩帅哥已经驾驶着从几十个日军手里抢的侉子飞奔着,侉子上还架着一架硕大的重机枪,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村姑正撅着屁股用重机枪扫射后面靠双腿明显追不上他们的小鬼子。 走到门口的小超市,却看到门卫老魏正拿着一包烟喜滋滋地往回走,看到马成功还打了个招呼,说小马回来了啊,你妈和你爸买了好多菜呢,就是说你要回来。 一口浓重的河南口音。 马成功也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便走进小超市买了两件易拉罐啤酒,一手提着一件往回走。走到楼下的时候,正好看到韩天明在停电瓶车,便叫住他,扔给他一件啤酒。 韩天明抱怨道我刚骑了一个多小时的电瓶车,累。马成功道你也说了你是在骑电瓶车,又不是扛着车在跑,累什么累? 韩天明无奈地提着啤酒,边走边说我去局里办手续,暑假实习。见马成功没有说话,便又说我签的只是意向书,能不能去就得看这次实习的评价。马成功还是没说话。韩天明只好说我把阮文勇的资料带回来了,不敢给你发微信,再说了资料很多,用流量划不来。 马成功这才笑了起来,说我给欧阳老师打个招呼,不行就找我师傅,你实习评价如果不是优我就玩儿失踪,失踪个七八天让他们急去。 韩天明笑了起来,说我就知道哥你有办法。 一家人和和睦睦地吃了顿团圆饭。郑春芳照例反复强调了周六和林静父母吃饭的事情,让马成功周五一定要主动问清楚吃饭的地点,礼物什么的不用管,他们来准备。马平川又告诫韩天明要认真学习,不能因为签了国安局就认为万事大吉了,到时候人家还是要看你成绩的。如此云云。 马成功和韩天明虚心接受了父母的意见,两人对父母的教诲都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满,从表情到语言再到认真聆听的态度都让马平川和郑春芳颇为满意。高兴之余便多吃了几口菜,于是吃完饭便下楼散步去了。 韩天明拉着马成功来到阳台上,打开电脑把u盘插上,将资料导到马成功的手机上,然后又打开文件夹给马成功讲解。 “阮文勇,缅甸人,今年二十二岁,家里的确是仰光的富商。其父阮成敏出身越南军人世家,年轻的时候也是军人。当年越南侵略柬埔寨,他到了柬埔寨就没有回去,而是从柬埔寨去了缅甸。后来经营农产品贸易和食品加工,现在在仰光和内比都都有产业。”韩天明道。 “既然家里有钱,那阮文勇还当什么杀手?”马成功看着屏幕上那个高大帅气的越南小伙,奇怪地问道。 韩天明笑道:“欧阳老师也是通过在缅甸的外勤才查到一些信息。这个阮文勇并不是阮成敏现在的太太所生,而是和当初在柬埔寨认识的一个罗兴亚族女子所生。因此这个阮文勇和家里的关系并不好,他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去了越南,在越南特种部队服役五年,去年刚退役。然后家里就安排他来清江上学,准备让他以后负责和中国的贸易往来。” “玩儿票?”马成功盯着屏幕,有些难以相信地道。他没想到居然还真有富二代闲得无聊因为喜欢刺激而去当杀手的。为了自己高兴,竟然让四个无辜的人失去了生命,这他妈和吸毒有什么区别?不,这种行为甚至比吸毒更可恨,因为吸毒伤害的是自己,而这个王八蛋伤害的是别人。 “明天你有没有事?如果没有帮我去办件事,我明天要上班,估计事情还不少。”马成功道。 他想让韩天明陪着郑春芳去一趟医院,最后确认一下那个杀手就是阮文勇。毕竟他的档案被拍照这事必须搞清楚,否则他在清江的事情很可能暴露,那样的话将会遗祸无穷。再说他今天刚接了花园路拆迁的活,估计明天来找他的人不少,毕竟棚改项目是个大项目,盯着这块大肥肉的可不止清江分公司和雷吉祥。 可是马成功还是失算了。 当他回到汽修厂的时候,发现雷吉祥和刘思远已经坐在车棚里和陆子明几人在推杯换盏了,只有姚广不在。 看到马成功回来,雷吉祥立马站起身,抱拳迎了上来。 马成功将车停好,笑着说雷老板你好。然后走到桌前坐下,对陆子明道:“我今天刚接了花园路拆迁的活。” 陆子明笑道:“可不是吗?今天白凤鸣来过了,看你不在就说明晚阅江楼吃饭,叫我和你都去,另外刚才清雅打电话来说他们老师说有个亲戚明天想登门拜访,我告诉她让他们老师的亲戚直接去办公室找你。” 马成功笑了起来,他没想到这些人还真是像闻到臭肉的苍蝇......不对,自己又不是臭肉。应该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了。 转过头,他看着雷吉祥,只见他已经笑的有些尴尬,便拿起酒瓶倒了一杯酒给雷吉祥,道:“雷老板,其实白书记让我参加这个协调组,并不是因为我真能干拆迁,而是因为我是清江分公司的员工,又准备落户花园路,所以拿我当个挡箭牌,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吗?” 雷吉祥哈哈一笑,道:“村委会的那两个我是清楚的,我当然搞得定才来找你。” 马成功微微有些吃惊,这雷吉祥看来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蠢。这老小子一点就透,简直就是个人精啊! 想了想,他说道:“你的意思是,其他人搞不定村委会?” 雷吉祥微微颔首,道:“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其他人没有我的实力强。其实我今天来也只是想请马哥帮个忙。” “你想让我帮你挡住其他人?”马成功道,心里隐隐有些怒气,这雷吉祥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还想安排自己了。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不管是在明面上还是暗地里,甚至在白海生的计划中,其实代表的都是清江分公司吗? 聪明人之间讲话不需要打机锋,雷吉祥虽然有点吃惊马成功的反应速度,但还是直截了当地道:“是,马哥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想要的只是和清江分公司公平竞争而已。”说完这句话,他一口将杯里的酒喝干,将杯子往桌上一放,微笑着看着马成功。 “公平竞争?”马成功拿着酒杯微微摇晃着,眼睛也盯着酒杯,半晌才道:“如果我不帮你呢?” 雷吉祥笑道:“在马哥面前我就实话实说了,其实刚才我说的实力强,不止是说的资金实力。而我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不但实力强,手段还多。” 这句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连一边一直像在听天书的陆子明和张良李成武都听明白了,三个彪形大汉一下便站了起来。紧接着雷吉祥带来的平头哥也站了起来,和陆子明三人怒目相对。只有刘思远有些畏缩,他叫了一声“雷哥”,又转头叫了声“马哥”。 恰在这时,姚广骑着陆子明那台黑色的“陆地之虎”回来,一进大门就看到这架势,赶紧跳下车,跑到陆子明身边站定,对着平头哥怒目而视,嘴里却道:“马哥,要不要吹哨子?白老七就在对面。” 马成功却笑了起来,对姚广道:“扯淡,吹什么哨子?黑社会呀?”转头又对陆子明道:“没事,雷哥是在跟我开玩笑呢!” 紧接着他却又转向雷吉祥,笑道:“这么说,雷哥这是要玩儿先礼后兵咯?”未等雷吉祥开口,他又转向刘思远道:“我那天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麻烦你回去告诉雷哥。” “好了。我今天也累了,恕不远送。”马成功说道,算是给今晚的会面画上了句号。 第45章 纷至沓来 事实证明,在一个水不那么清的池塘里冒出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这个道理就好比韭菜绿过野草、树木秀于林、猪膘肥体壮、兔子爱吃窝边草......或者马成功被领导看上。 从早上进入分公司办公区开始,马成功便感受到了张凤楠一直向往却求而不得的,被众人尊敬羡慕甚至快要接近嫉妒的热情。 刚到门口,远远地门卫师傅就把栏杆抬起来了,还笔直地站在门口给马成功行了个像模像样的军礼。即使配上他那至少一个月没洗的保安服和明知道一笑就会露出那一口焦黄色还不整齐的大牙,怎么看都有一种违和感,但他却仍然努力表达出自己在笑,以显示出对看到马成功时饱满充分的精神状态和热情洋溢的欢喜心情。 等电梯的时候,众人都自觉地把中间的位置留了出来,让马专员能够站在正对电梯的地方,以便于电梯一来他就可以第一个进入电梯。他唯二认识的二十六楼前台的两个小姑娘还对他表现出了一种职业性的微笑,虽然这种微笑和马成功在花园路街边的电线杆底下经常看到的差不多,但起码在此时此地也让马成功感觉到了她们从内到外所散发出来的善意,还不用你给钱。 进了电梯,一个马成功费尽脑浆也没从记忆库里搜寻出来的中年秃顶大叔以一种随意的,漫不经心的姿态抢先帮他按下了十五楼的按键。甚至在马成功说“谢谢”的时候挥了挥手,以示帮助马成功按电梯这件小事是同事之间相互关怀的最微不足道的表现。 直到电梯到了十五楼,马成功走出电梯后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听到了一句几不可闻的话,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热情。 这句话就是:看,那就是那个有关系的大叔。 快到中午的时候,马成功已经精疲力尽。他没有想到刘向南会跟白海生学,一上班就宣布清江分公司对花园路拆迁项目全权由治安保卫专员马成功负责。当然,准确地说,这个消息昨天下午就应该已经放出去了。 这会的马成功,甚至感觉在这一上午的时间里,自己比在非洲那十二年的刀口舔血的生涯加起来还累。因为他从早上九点到现在他已经接了不下二十个电话,连李思成都从匡山打了个电话来,说有个匡山的民营企业想来拜访他。直接来的人就更多了,他现在已经接待了起码十几波来访人员,大部分都是说来拜会一下,扔下名片就走了,也有的是说不了几句就被马成功轰走的。直到这会,门外还站着七八个据说代表的是某某搬家公司或者是某某旧物回收公司的人员。 因此从马成功下电梯走入楼道开始,眼前就出现了无数捏着名片的手。而自从他进入办公室开始,他的办公室包括楼道就成了菜市场。要不是他大喊了一声“排队,一个一个来”,估计整个办公楼都会因为这些人拼命自我介绍时所发出的声波而不厌其烦最终自行垮掉。 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这个翘着二郎腿叼着烟的年轻人,马成功心里不由得一阵无名火起。 “马专员,不怕告诉你,我姐夫是江湾区环保局的陈局长......”年轻人悠悠地道。 “说正事。”马成功没好气地道,这已经是第三个一来就自报家门的家伙了。前两个一个是头发花白穿的像个包工头也的确是个包工头的小老板,自称是市常务副市长李思源的长辈。还有一个刺龙画虎的光头大汉,据说自己的太爷爷和白海生的爷爷小时候一起给财主家放过牛。 眼目前这位更有意思,一进来就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坐,自己叼着烟却不给马成功散。现在见马成功对自己态度不好,年轻人一怔,随即却笑了起来,道:“我知道马专员累了,外面这帮家伙都是一帮土鳖。但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海归,刚从欧洲摩尔公国留学归来......” “叫你说正事......”马成功头也不抬地道,他正在抽屉里找烟,桌面上倒是堆了一堆,但他不喜欢抽粗枝。 年轻人又一怔,脸上已经微微有了些怒气,但还是保持着平稳的声音道:“我现在虽然在环保局工作,但自己开了一个小搬家公司。” 马成功终于找到了昨天没抽完的那半包烟,赶紧摸出一支点燃吸了一口,这才抬起头看着年轻人道:“小公司就不要来趟这趟浑水了,这是个大项目,对资质要求很严。” 年轻人道:“我们可以挂靠,只需要马专员您一句话。” 马成功看着他笑了起来,道:“麻烦您上二十六楼找刘向南总经理,他说句话比我管用多了。” “可是马哥你是......”年轻人还想说什么,马成功却直起身子高声道:“下一位。” “你......”年轻人的怒气值终于充满,站起身拂袖而去。 接着进来的却是刘思远,一进门就点头哈腰地道:“马哥,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马成功斜着眼睛看着他,道:“你给我道什么歉?放狠话的是雷吉祥,又不是你。再说了你敢放狠话吗?” 刘思远讪笑着往马成功跟前凑,马成功却指了指沙发,道:“你还是坐那儿,你和我关系又不好,难道还想和我坐同桌?” 刘思远知趣地转身坐到了沙发上,却收起了笑脸,道:“马哥,我是来检举揭发的。雷吉祥那小子是妥妥滴黑恶势力,志强公司的衡志强,就是被他诬陷进去的。还有上次五桥渣土车撞宝马那事,就是他雇人干的。所以昨晚你跟他放了狠话,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一定要小心,这小子经常断人手脚。对了,雨霖铃后面的按摩房里还卖粉。” “哦?” 马成功收起了戏谑的心情。他打量了一下刘思远,抬头看了看门口探头探脑的几个土老板,道:“去把门关上。” 趁着刘思远去关门,马成功拿出手机打开了录音功能,把手机放在桌上,又拉过凳子放在桌子对面。 刘思远回头来还想坐在沙发上,马成功却指了指桌子对面的凳子,道:“坐那儿。” 马成功看着刘思远坐下,这才道:“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刘思远看了看桌上的手机,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马成功眯缝着眼睛看着他道:“你是想单干?” 其实他这是明知故问,刘思远这厮今天既然来给马成功露底,那肯定是有所图嘛!志强公司的负责人是刘思远,刘思远是给雷吉祥干活的。他举报雷吉祥不去找警察而是到马成功这儿来,除了想撇开雷吉祥自己吞下拆迁这块肥肉,马成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 谁知这时刘思远却难得的严肃起来,看着马成功道:“我知道马哥看不起我,我虽然是社会人,但还是有底线的,反骨仔是肯定不会做的。我这么做一个确实是因为利益,就像我和雷吉祥的关系一样,是纯粹的利益关系。” “利益关系?”马成功哂笑道:“讲利益的话你就不会露他的底了,你明知道抛开雷吉祥你就只能在清江分公司拿点分包项目。” 刘思远却也笑了起来,道:“马哥,雷吉祥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还有......”他顿了顿,道:“我只有一个大哥,他跟你很熟。” 马成功一怔,随即想到同学会的时候刘思远就说过,他的大哥是温如玉。 原来如此。 马成功暗忖道,昨天办公区堵门那事他虽然找的是白老七,但马成功和白老七都心知肚明,白老七帮他是因为温如玉欠了马成功一个人情。当然,也许在温如玉看来,昨天那事分量不够,因此让刘思远拿雷吉祥的底来还马成功的人情。 “这倒是我欠了温大哥一个人情。”马成功笑道。他现在才开始正视眼前这个自己的高中同学了,这小子刚才说衡志强是被雷吉祥诬陷进去的,而雨霖铃原来也是温如玉的产业,现在却是雷吉祥的,那么刘思远这小子是不是温如玉埋在雷吉祥身边的一颗雷呢? 送走了刘思远,马成功将门口的人都赶走,告诉他们明天再来。 回到办公室,他把录音又重新整理了一遍,然后打包发给了李奇峰。谁知才过了十几分钟,电话就响了。马成功拿起来一看,却是昨天刚刚交换了联系方式的旷南江。 “旷支队长,您找我有事?”马成功道。只听电话里旷南江道:“小马,中午有没有空?我叫了李奇峰,大家一起聊聊。就阅江楼怎么样?” “聊聊?”马成功有些奇怪。转念一想,怕不是李奇峰已经把录音发给旷南江了吧?可这事不应该是警察的事吗?叫自己做什么?可是他现在对这个旷支队长还是要保持必要的尊敬,毕竟他现在代表的是白海生。 于是马成功道:“那行,看旷支队长方便。” 放下电话,马成功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他知道自己是当事人,旷南江叫自己去了解情况也无可厚非,但他总觉得这事儿里面透着怪异。 这时的李奇峰也觉得很怪异。 他没想到自己刚把马成功发过来的录音转给杜元祥,旷南江就给自己打了电话,还说要和他以及马成功一起聊聊。 李奇峰是在阅江楼楼下碰到马成功的,两人并没有多交流,毕竟现在两人事实上都跟那个“526”大案的侦破没什么关系。 进了二楼的包间,却见只有旷南江一个人,此时他正背对着两人,看着窗外抽烟。 听到动静,旷南江转过身,走到桌前坐下,面色如常地对两人道:“都坐吧!”待两人坐下,便拿过茶壶给他们倒了茶,又摸出烟来一人发了一支。 服务员进来问可以走菜了吗?得到了旷南江肯定的答复,便出去了,不一会便摆了一桌子菜。 旷南江端起茶杯道:“工作日不能饮酒,我就以茶代酒了。”说完却是一口将茶杯里的茶水干掉。 马成功和李奇峰面面相觑,见他喝了,也只好端起杯子把茶水喝干。 旷南江给他们和自己又把茶水斟满,看着他们道:“边吃边说。” 说着挑起一块红烧鱼,整块塞进嘴里,吧唧着嘴把鱼刺全部吐在桌上。一堆鱼刺居然一根根地光滑透亮,上面一点鱼肉都没有沾。 看着一副叹为观止模样的两人,他笑了起来,道:“其实这案子就好比刚才我吃下去的这块鱼肉。” 他端起茶杯漱了漱口,又把筷子倒过来,用筷子头从那堆鱼刺里挑出一根细小的厘到一边,道:“阮文勇。”在两人惊异的目光中又挑出一根比那一根稍微大一点的厘到另一边,摆到比阮文勇那根稍微高一点的位置,道:“雷吉祥。”接着又厘出一根更大的摆在代表阮文勇那根的上面,和代表雷吉祥的那根并排,道:“杀手掮客。” 就在两人以为他已经摆完了的时候,却见旷南江又拨出一根最大的,摆在代表雷吉祥的那根鱼刺的上面,并看着李奇峰道:“雷吉祥的老板。” 李奇峰欲言又止,马成功倒是直截了当地道:“你的意思是你们还没有查出雷吉祥的老板,所以不能动雷吉祥?”旷南江放下筷子,拍了拍手,道:“事实是阮文勇也还没有找到啊!他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马成功笑道:“有没有可能已经被灭口了?” 旷南江也笑了起来,却并没有回答马成功的问题,而是拿起另一根筷子,用筷子头在茶杯里沾了茶水,在代表杀手掮客的那根鱼刺上方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马成功瞳孔猛地一缩。 他转头看了看李奇峰,却见他也是一脸惊讶。 马成功当然明白旷南江的意思。他是在向马成功解释为什么今天会让他和李奇峰一起来听他解惑。 鱼刺代表的是在这件事里的各方神圣,鱼肉当然就是花园路拆迁这个大项目。但是那个问号代表什么? 这个阮文勇是一个杀手,从现场看还是一个很专业的杀手。可是他又是一个外国人,那么这个杀手掮客就只可能是国际杀手集团的人。但是雨铃霖门前的案子既然是为了阻止清江分公司实施花园路棚改项目才实施的,那何必动用国际杀手集团的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或者说反常的事要从犯罪现场反常的线索里去推断。 那么犯罪现场有什么反常的事呢? 当然就是马成功的档案被拆开拍照这件事了。 第46章 你没有危险 “我可能已经暴露了。”马成功静静地道,伸手从抽屉里拿出烟来,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又拿打火机想点烟,谁知打火机却半天打不燃。他歪着脑袋看了看,才发现打火机已经没有火油了。 从阅江楼回来,马成功就直接躲进了办公室,还将办公室的门全部反锁了,这才拨通了欧阳谨的电话。电话一通,他就直截了当地向欧阳谨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他担心的当然不是自己会陷入危险之中,毕竟外勤天生就是在四面楚歌之中工作的。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家人,回来这几天交到的朋友们,还有那些实际上和他关系并不大但确实无辜的人们。毕竟那些老特务们为了完成任务而使用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电话那头的欧阳谨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不可能。” 马成功有些烦躁地将打火机扔进垃圾桶,又伸手到抽屉里去摸打火机,却并没有摸到。 只听电话里的欧阳谨继续道:“暗网上没有显示。”顿了顿,她又道:“国际上也没有什么异常。” 马成功知道她说的国际上指的是国际情报界。欧阳谨作为国安信息战略中心主任,说这话肯定是有根据的。 因为如果“享誉”非洲的“玉面狐狸”被证明在中国,而且就在被称为“情报皇冠上最大的那颗珍珠”的清江,那么暗网上那条一条信息一百万美元的暗花肯定就没有了。更何况消息如果属实,不仅国际情报界将会震动,那些早已受到各国安全部门监控的王牌杀手们,恐怕也会迫不及待地启程前往中国。毕竟那是三千万美元的花红。 想到这里,马成功沉声道:“有没有什么其它的信息?” 欧阳谨被气笑了,直截了当地道:“马成功,你现在已经退出系统了。再说就算你还在系统内,你的级别也不够直接在我这里获取信息。” “可是你是我的监护人。”马成功决定死缠烂打。他当然知道直接向欧阳谨询问信息是违规的,但现在他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一点危机。他也知道这种毫无道理的直觉并没有什么依据,但在非洲的时候,正是这种对危险的警觉能力让他好几次从必死之局里逃出生天。 就在马成功以为欧阳谨会挂上电话的时候,只听欧阳谨淡淡地道:“传闻一个名叫褚清风的马来西亚华裔死了,死于艾滋病。这个消息来自于无国界医生组织。” 褚清风正是马成功离开非洲前所使用的最后一个化名。而他离开那个无国界医生组织里的白人小姑娘的借口,也正是自己得了艾滋病,得回马来西亚等死。 那个善良、美丽,温婉的像一个中国女孩的年轻女医生甚至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真面目,马成功黯然想到。但很快他又释然,因为正是她对“褚清风”表现出的极大兴趣,以至于差点暴露位于刚果金的非洲外勤人员物资中转站,才让马成功遭受到了外勤生涯中唯一的一次处分。 “这就算已经惩罚过了。”马成功暗道。 正想解释一下自己和那个女医生真的没什么牵扯,却又听欧阳谨说道:“我在清江的工作即将结束,会有新的监护人来接替我,到时候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说完就挂了电话。 马成功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其实他也感觉到了,这位欧阳老师对他还是不错的。当然这里面可能有霍老头的关系,但接触的这几天马成功已经发现,其实她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电话还没放下就又响了起来,马成功拿起来一看,是韩天明,便赶紧接通。只听韩天明道:“哥,我和妈去了医院。可以确认。” 他说的可以确认,当然就是可以确认在棉纺厂小区行凶的就是阮文勇。 挂上电话,马成功正准备拨给欧阳谨,想了想,又放了下来。他的直觉并不能让欧阳谨认同,再说刚才人欧阳老师已经法外开恩告诉他一条信息了,你现在再打电话去,就好像是在质疑欧阳老师在情报界的权威性一样。 没办法,他只好拨给了旷南江。 说明了情况,旷南江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又说等那位受伤的刘师傅能说话了,他会安排人去做笔录的。 放下电话,马成功转身看着窗外。 半晌,他忽然笑了起来,对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打了个响指。不是他想到了办法,而是他想通了。自己是谁?是在非洲跺一跺脚,乞力马扎罗山都要跳三跳的希拉峰之鹰,更是西方情报界“能止小儿哭”的“玉面狐狸”。谁敢撩狐须?来就是了。 与此同时。 窦水关后山的保密学院教职工住宿楼里,霍国强坐在门口的轮椅上,满面笑容地盯着正在收拾行李的欧阳谨,小声道:“小谨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呀?你知道我腿不行,没法自己去遛弯,万一掉沟里了呢?再说食堂的饭又不好吃,没人给我做饭我会饿死的。” 见欧阳谨直起腰,他又赶紧低下头,露出哀伤之色。 欧阳谨直起腰转过身,看到他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道:“舅舅,我每天给你做饭是因为我妈说你必须少盐少糖还不能吃辣,我跟着你是因为医生说你不能抽烟喝酒。我走了学校自然会派人照顾你的,没人监督你你还不用报告就可以跑出去玩,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吗?” “可是你走了,我会想你的。要不我给上头打个电话,让你再在这儿呆两个月吧!”霍国强眼巴巴地望着欧阳谨,还用力挤了挤眼睛,可惜情由心生,他硬是没有挤出哪怕半滴眼泪。 欧阳谨想了想,道:“你那个关门弟子不是说让你去他那儿吗?要不你去试试?” “马成功?不去。那个臭小子,我给他介绍那么好的姑娘,他居然不上赶着去追,还和以前甩了他的那个死丫头不清不楚的。笨蛋一个,他两个师傅都要被他气死。”霍国强恨恨地道。 “他哪里跟那个祝晓彤不清不楚了?”欧阳谨奇怪地道,忽然醒悟过来,脸色一变道:“你是不是在清江分公司放监控了?” “没有没有。没有你们的同意,我哪能干那事呢?”霍国强急忙摆手,道:“是我的朋友跟我说的。” “你的朋友?”欧阳谨奇怪道。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拿出手机,仔细查找了一下,果然看到有好几个打给王德福的电话。立刻就明白了霍国强用变声器骗过了王德福,冒充自己让王德福给他提供马成功的情报。 “舅舅,你这么做违规了,按照规定应该罚你禁足一个月。”欧阳谨冷冷地道。 霍国强看到欧阳谨真的生气了,急忙挺起胸脯,朗声道:“退休外勤霍国强接受处罚。” “呵呵!”欧阳谨冷笑了一声,道:“你是不是想着我一走就没人管你了?告诉你,接替我的人马上就来,她会比我更尽心尽力地完成监护退休特勤霍国强和马成功的任务。” 霍国强却仍然一本正经地道:“好的,欧阳老师。我一定按照组织要求,退休不褪色,时刻准备着为党和国家做出更大的贡献。” 欧阳谨笑了起来,道:“你就不想知道谁来接替我吗?” 霍国强忽然感到不对劲,他这个外甥女儿平常很少跟他这么和颜悦色地说这么多话。他赶紧问道:“是谁?” 欧阳谨笑盈盈地道:“你的另一个徒弟,现外勤总部政治部甄别科科长范思怡。” “呃!” 霍国强痛苦地捂住了脸,弯下腰道:“哎呀,不行了不行了,小谨,我胸口疼,不知道是不是那次在布达佩斯受的枪伤发作了,我得回去躺一躺。”说着便起身推着轮椅逃一样地跑掉了。 欧阳谨笑了起来,回身拿起电话给王德福打过去,说自己要走了,以后没事不用跟自己联系,如果有需要,接替自己的人会跟他联系。挂上电话又给马成功打了一个,说你师傅可能要到你那里去住几天,你不用特别关注他,他最近一个月都只能呆在你那个修理厂里,连门都不敢出。 听到电话里马成功那惊讶的声音,欧阳谨笑着挂上了电话。 马成功的确很惊讶,他没想到霍国强会愿意到汽修厂来跟自己住,更没想到欧阳谨会说霍国强不敢出修理厂的门。以他对霍国强的了解,就算是被关在利文奥特堡他都能溜出去吃两串烧烤又回去还不被人发现,怎么可能那么乖? 想了想,他还是给陆子明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的老师可能要去修理厂住几天,如果人去了就立即通知自己。陆子明说晚上白凤鸣叫去阅江楼吃饭去不去? 马成功想了想,说还是去吧!他也正好想探探那对“卧龙凤雏”的底,毕竟拆迁这事迟早得解决,既然旷南江那边一时半会动不了雷吉祥,那他肯定会手段齐出,自己这边肯定能抵挡住,那两位就不一定了。 而只要雷吉祥谈好的住户比清江分公司多,或者清江分公司谈好的住户反悔,那拆迁项目就不得不按照郝红艳那个“黑猫白猫”的方案执行,最终最大的可能就是,将拆迁项目交给雷吉祥。 下了班,马成功在办公区门口上了陆子明的车,两人直奔阅江楼。 上到三楼最里面的临江仙包房,一推门进去却赫然看到了叼着烟的白海生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一边的白凤鸣正狗腿地给他倒茶,下首还坐着一个年轻人。 看到马成功进去,白海生嘿嘿笑着道:“小马,来,坐,坐。”转头又对那个年轻人道:“小霍,给你马哥倒杯茶。” 那年轻人赶紧站起身,给因为搞不清楚情况而愣住了的马成功倒了杯茶,嘴里说马哥请喝茶。 马成功反应了过来,赶紧说谢谢,又对手足无措的陆子明道:“坐吧,这是白书记。” 陆子明连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在电视上看到过。” 白海生笑道:“这位就是陆子明吧?你可是咱白玉兰村的地主哦!” 陆子明连忙道:“不敢不敢,全靠祖上阴翳,又靠着白老爷子帮衬。” 白海生指着陆子明对马成功道:“小马你不知道,陆子明祖上是咱村唯一的秀才。我爷爷当年就是受了陆子明太爷爷的指点,才决定去重庆的。” 马成功这才知道为什么陆子明家会有修理厂那么大一块宅基地,据说在开发区那边的青通河边还有一个祖宅,原来全是因为早年指点了白海生爷爷的原因。所以他那句“全靠祖上阴翳,又靠着白老爷子帮衬”,说的正是恰如其分。 谁知这时白海生又指了指那个年轻人,道:“霍炳阳,我的秘书兼司机。”那年轻人赶紧站起身道:“马哥你好。” 马成功有些奇怪,现在这些年轻人都是自来熟吗?第一次见面就马哥马哥的叫的挺亲切咧!但还是笑道:“你好你好。”却又忽然愣住了,这小伙子,长得怎么有点眼熟呢? 白海生笑道:“他父亲是省纪委书记霍挺,也就是传闻中我的后台。”说完却笑眯眯地看着马成功。 见马成功满脸狐疑,白海生又道:“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实在是在这清江我没什么帮手,霍书记就给我推荐了你。你放心,大胆去干,霍书记虽然不是我的后台,但我肯定是你的后台。”说完这句话,他又转向陆子明,笑道:“你是自己人,不用人推荐。” 陆子明赶紧道:“我只是个清江分公司的外聘工。” 谁知白海生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道:“你还是白玉兰村的地主咧!外姓族人里你的辈分最高是吧?排第二就是你那个小妹妹。我说的对不对?” 陆子明明显有些紧张,只道:“外姓族人没抱团的习惯,对拆迁也是支持的。” “所以嘛!”白海生道:“我就是要给外姓族人一个机会。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宗族势力那一套,不但跟党和国家的政策不符,还大大落后于社会发展。” 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长篇大论的时候,他却又停了下来,端起杯子来抿了一口,笑嘻嘻地看着陆子明。 白凤鸣对陆子明道:“老辈子的意思是,让你来当村委会主任。当然,你也是党员,自然也就是支部委员。” 马成功看着一唱一和的白海生和白凤鸣,还有手足无措的陆子明,心里不由得微微叹息。到这会他总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协调会?什么雷吉祥?甚至清江分公司,甚至雷吉祥的背后黑手,都是他妈扯淡。这位白老爷子才是真正的幕后玩家,他才真的是把那些心怀鬼胎之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正想着这白书记可真是人老成精,该人家当大官,却听白海生又道:“马成功啊!你应该清楚,我今天叫你来不是光吃饭的。” 马成功急忙道:“白书记您吩咐。” 白海生却忽然严肃了起来,对马成功道:“你昨天也听到了,其实我是支持郝红艳那个计划的。” 马成功愕然抬起头看着他。下一秒,只听他斩钉截铁地道:“所以我要求你的只有四个字,就是公平,公正。” 第47章 师傅来了 今天是周五,按理说应该是打工人们一周中最喜欢的一天,因为只要混到下午五点半,就能够彻底放飞自我了,即便是两天后又要开始一周一轮回的社畜生活,但......管他呢!今日有酒今日醉。 但在清江分公司的大楼中,你却并没有感觉到今天和其它工作日有什么不同。你甚至能从整个办公楼里所有人那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和匆匆急行的紊乱步伐中感受到了一种时不我待舍我其谁的急迫感。 这一方面的原因是自从周三早上办公区大门被堵事件发生后,二十六楼的两位老大脸上一直都没什么笑脸,所以各部门的各位即便是心胸再宽广,也总觉得这时候不卷什么时候卷?毕竟在清江分公司两位老大就好比皇帝和皇后,周三他俩虽然最后没被打,但“君辱臣死”,面子上过不去,便很有可能将怒火发到某些人身上,如此便有可能会有一些人倒霉。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有人倒霉,必竟就会有人“中奖”。那么对于那些找不到门路只有每天早上起来对着厕所里的镜子大叫“努力”“上进”的人来说,这便是机会。比如那个周一才来上班的马成功,人家虽然号称有关系,但刚来也没法立刻就表现出来啊!可人家就是靠着陪着刘向南去市委开了个会,这不就抓住机会了吗?要知道从昨天到今天,十五楼的楼道里人流就没断过。这些人可都等同于财神爷啊! 于是有人已经提前预定了周六和周日的外卖,毕竟周末食堂不开火,饿着肚子可没法卷。更有甚者,一大早便抱着铺盖被笼在办公区招摇过市,大有提前半年进入年终考核时间就该在办公室死磕到底的架势。当然,他们的真实目的其实也就是期望领导眼角的余光能够瞥到他们一小眼。 马成功对于整个清江分公司都因为他而卷起来了这件事一无所知。他一大早便拉着陆子明去清通河边看坟地去了。 当然,他们看的不是自己的坟地也不是陆子明的坟地,而是清江分公司已经签好协议准备改迁的坟地。 按照南方公司所做的拆迁方案,清通河边凤凰台山下这几十处白玉兰村的传统坟地都要迁往凤凰台后山的公墓,除了买墓地和迁坟的费用清江分公司全包,以及一次性付清二十年的墓地管理费之外,还要额外给予这些坟的孝子贤孙们每座坟一万元的补偿金。 两人骑着一黑一白两辆“陆地之虎”,横穿了整个开发区,又越过了清通河上的河西大桥,最后横穿过一片长势喜人的水稻田,终于来到了凤凰台山下。 马成功站在一棵大杨树下,看着高不过三四百米,却蜿蜒绵长,将半个清江市包裹了进去的凤凰台山,微微有些失神。 眼前这片毫无开发价值的土地,其实是白玉兰村委会提的花园路拆迁的附加条件,因为都是一个村的,花园路和延伸到南边的清江河沿岸都拆了,这些清通河沿岸的外围散户不拆的话,村委会那边很难过关。 昨晚在阅江楼,白海生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是支持“黑猫白猫”计划的。那意思就是说只要有人能出比清江分公司更高的价钱,他不介意让他的乡亲父老们得到更多的实惠。 经历了昨天一天的历练,马成功其实也知道,清江分公司出的价格并不低。清通河这一块的拆迁其实也就是河边那十几栋明显是最近才翻新过的自建房,还有就是这几十处坟地了。 因此马成功根本不信会有冤大头肯花比清江分公司更多的钱来拆迁这一块。毕竟比实力,央企那是妥妥滴不差钱。 可是马成功还是失算了,就有人要和清江分公司掰掰手腕。 这个人就是雷吉祥。 昨天刘思远送来的志强公司的拆迁方案,基本上就是清江分公司的拆迁方案的翻版,只不过雷吉祥不但把迁坟补偿金提高到了一万五千,另外还要单独给每户拆迁期间的生活补助五千元。这就明显是要逼着清江分公司涨价,要不那些已经和清江分公司签了协议的泥腿子们肯定会反悔,毕竟他们只是土,又不傻。 陆子明摸出烟递给马成功一支,自己也点上吸了一口,指着远处正对山前的一处两进的院子道:“那就是我家的祖宅,两进的院子,大门和耳房都是咸丰年间修的。门楣上还有耕读传家四个字,是咸丰年间的清江府尹题的,那年我祖上出了一个举人。搬汽修厂前我们就住在那里,后来为了清雅读书,又正好有人愿意把后院租来当仓库,因此我们就搬了。旁边那个小院子本来是白书记家的,不过后来送给他本家的白富春了。” 马成功看着郁郁葱葱的凤凰台山,笑道:“好地方啊!你家祖上可是大户人家嘞!” 陆子明听到马成功夸赞,也来了兴致,当即指着凤凰台山上道:“可不是。你看这凤凰台山的山顶,是不是像座棺材?见棺发财嘛!只是得爬一阵子山,穿过那一大片树林,当初我太爷爷就是这么给白老爷子说的。因此他就出去闯了几十年,你看看,后人不就当大官了?所以我就想把清雅送到大城市去闯一闯,以后咱陆家后代里也出个大官。”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我看清雅行,她不但成绩好,那手字写的真漂亮。” 陆子明道:“小时候模仿我老爹的笔迹在卷子上签字,没少挨打。可惜清雅小学还没毕业老爷子就过去了,要不然我也不可能离开部队。他的坟就在我家老宅后面,这次也要迁。” 马成功点了点头,撇过这个让陆子明伤感的话题,只道:“老陆你说,雷吉祥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亏本买卖?就算他拿到了拆迁项目,他就能笃定后面的棚改项目能挣钱?毕竟花园路拆迁需要的资金量是一个天文数字。” 陆子明沉默了一下,道:“老马,雷吉祥不是清江人。不过以前我就听人说过,他最早的时候在重庆是捞偏门的,只不过后来漂白了。” “原来是这样。”马成功微微叹了口气。刘思远都说了这家伙是黑恶势力,还碰粉。要知道最赚钱的生意都在刑法里写着呢!但是这种钱来的容易,漂白却难。这次的棚改项目,不正是给了他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吗? 在马成功和陆子明在清通河边感叹的同时,一辆公交车在顺河街和花园路的交界处的最后一个公交车站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长得五大三粗的司机小跑着下了车,走到车门前将一个折叠电动轮椅搬下车放在人行道上,又扶着一个戴着墨镜、拄着盲人专用金属拐杖的光头老人下了车。 将老人在轮椅上安顿好后,又从车上拖下来一个山地自行车用的小拖车,从车上把两个小箱子拿下来放在拖车上,又拖下来一个大箱子挂在拖车后面的挂钩上,这才摸出一支烟递给老人,又有些狗腿地给他点燃。 老人笑了笑,把拐杖横在轮椅上,这才挥了挥手道:“走吧走吧,我不会投诉你了,更不会死在你车上,你这下放心了?” 公交车司机笑道:“哪能呢老爷子,我就不送您了。您当心点,这花园路上可没好人,不说您是装瞎,您就是真瞎,他们也一样欺负你。”说是这么说,他的脚已经在向车子移动了。 老人笑了笑,没说话,只扳动电动轮椅上的按钮,驾驶着电动轮椅,拖着小拖车径直向前开去。 顺河街和花园路的交界点很明显。因为一边的人行道有盲道,一边却没有。这主要是因为花园路的人都认为盲道是脱了裤子放屁,因为花园路连人行道都没有,怎么设置盲道?更何况街边不就是用来占道经营的吗?有了人行道,生意好的时候桌子板凳放哪儿?电动车停哪儿?洗头按摩房里姑娘们的毛巾被单和各种令人炫目的内衣胸罩晾在哪儿? 再说了,让一个盲人一个人出门,这是人干得出来的事吗?反正花园路的人是干不出来这种事的。 于是在老人刚进入花园路的时候,路边第一间按摩房里走出来的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便惊讶地道:“哎呀,老爷子,你怎么一个人呀!” 紧接着她快步走到老人身后,将老人的轮椅推到按摩房门口的屋檐下,低头问道:“老爷子,你的家人呢?” 老人抬起头看了看前面,然后侧着耳朵道:“你好,我想问问成功汽修厂怎么走?” “成功汽修厂?”女人奇怪地重复了一遍,又问道:“你找谁呀?成功汽修厂离这儿起码还有一公里呢!” 老人笑道:“我是去应聘保安的。”说着抬头看着女人,还对她点了点头,道:“你腮红抹多了。” “这......”女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却并没有生气,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道:“老爷子,原来你不瞎呀!”还竖起一个大拇指,说:“你演技真好,啥时候教教我呗!”又摸了摸脸庞,道:“你怎么发现我腮红抹多了?我觉得看起来挺自然的呀!” 老人笑着道:“演技就马马虎虎,化妆我可是行家里手。” 女人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对老人道:“我带你去吧!”说着便向前走去。她已经发现了这老头在扮猪吃老虎,而且他那轮椅是电动的,档次还不低。 老人跟着女人向前,边走边道:“姑娘,你姓什么呀?”女人笑道:“我叫陶丽莎。”老人却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是假名字。”女人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说完她又笑着道:“你猜对了,其实我叫陶诗然。”老人却又摇了摇头,道:“这个也是假名字。”女人站住脚,转过头盯着他,惊讶的神色溢于言表。 “老人家,你是神仙吧?”女人问道。 老人却呵呵一笑,道:“我当然不是神仙。你说第一个名字的时候,陶字和丽莎之间有一点点间隔,这与你刚才伶牙俐齿的说话习惯完全不一样。而自己说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是不可能有任何犹豫的。” “那......”女人正想说话,老人却打断了她,继续说道:“你说第二个名字的时候,虽然没有半分犹豫,但你尾音比说第一个名字的时候略高,甚至高过你刚才说话时的平均音量,虽然只有那么细微的差别,但人在说了第一次谎话的时候如果没有骗到 别人,那么说第二次谎话的时候必然心里期望能够骗过别人,因此心里就会畅想自己得逞时的样子,自然就会有一点点兴奋,因此声音就会比平常大那么一点点。” 女人有些无语地望着他,反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老人迟疑了一下,道:“我叫范忠明。” 女人拍着手笑了起来,道:“老人家,你也说的是假话。因为你犹豫了。” 老人忽然转头看着她道:“不,我不是说假话。因为在我的身体里住了两个人,一个是我自己,一个是我的兄弟。我感觉我有时候是我自己,有时候是他。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确定,我到底是谁,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感觉?” 女人停了下来,有些狐疑地看着老人。半晌,她才道:“老人家,你认识我?” 老人笑了起来,他说道:“你这种情况不是精神病,而是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也就是分离性(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常用的说法是多重人格障碍。因此我们是病友。 女人想了想,道:“你说的很对,医生也是这么给我说的,连英文都和你说的完全一样。但是我现在的名字叫秦嫣,这是身份证上的名字。” 老人笑了笑,说走吧! 到了成功汽修厂,秦嫣站在门口大叫道:“陆哥,陆哥。” 只见姚广从宿舍楼的窗户里探出头来,问道:“秦姑娘,你干嘛?” 秦嫣说道:“老姚师傅,有位老人家说要到你们这里来应聘保安。” 姚广从宿舍楼边穿着衣服边出来,看到老人,有些奇怪地道:“大爷,我们这儿是在招人,可是管事的都不在。再说了您这么大年龄了,怎么能当保安呢!” 老人笑道:“你打个电话给马成功,就说他师傅来了,来给他看大门来了。” 第48章 史上最强保安 当马成功和陆子明赶回汽修厂的时候,一进大门便呆住了。 只见车棚里已经变成了妇女大会现场。一群莺莺燕燕围绕在一个慈眉善目面带微笑的光头老头周围,正认真地看着老人给一个女人化妆。一旁的小桌上还摆着切好的半个西瓜,姚广拿着个蒲扇正在给老头扇风。 是的,老头拿着一支眉笔,正在给女人画眉毛,边画还边在讲解:“你们看啊,她的眼角下垂,眉毛比较短,又天生一张苦瓜脸,那么怎么才能让第一次见她的人眼前一亮呢?”老人边说边用眉笔在女人眉毛上各向上一挑,接着道:“咱们就给她画一个飞凤眉,这样整个人不但看起来精神,还能自然透露出一种英姿飒爽的侠女气质。” 一众女人都惊讶地大呼小叫了起来,有的说,哎呀小红,你变成大美女了啊!还有的说,不得了啊小红,今晚你生意肯定大好的呀!更多的女人则拼命往老头身边挤,边挤还边叫唤:“老霍师傅,该我了该我了,我排了半天了。” 马成功和陆子明面面相觑,陆子明狐疑地道:“老马,这就是你说的教你阿拉伯语的老师?我怎么看他更像托尼老师呢?” 站在一旁拿着根拐杖的秦嫣挡在老头身前,一边把一个挤到前面的女人推开一边呵斥着“别挤别挤,说好了一百块一个人,先交钱”,紧跟着姚广喜笑颜开地摸出手机打开收款码伸到女人们面前,道:“扫码扫码,一次只能扫一个。”一抬头,却看到了在门口的马成功和陆子明,赶紧把手机揣兜里,跑到大门口讪笑着道:“马哥,陆哥,成武还没回来,张良去试车了。这位老爷子就是刚我打电话说的霍老爷子,他说是马哥的师傅,马哥请他来看大门的。” 马成功黑着脸车骑到车棚把车停好,径直走到霍国强面前盯着他。 早已发现了马成功却假装没看见的霍国强,这会见马成功站在自己前面没办法只好抬起头满脸堆笑地道:“哎呀,老板回来了啊!”他对正蹲在自己面前仰着头等着自己给她化妆的女人道:“好了好了,老板回来了,今天就到这儿了。明天早上八点半,我还是在这儿给大家上化妆课,化妆课免费,示范一次一百块,姑娘们散了吧!” 停好车的陆子明跟着走了过来,先跟秦嫣打了个招呼,秦嫣一边和正向外走的女人们说着明天赶早什么的,一边却笑道:“陆哥啊,我看以后我不教画了,就和霍老爷子合伙做化妆课,咱们还可以开直播,挣的钱我和厂里四六分,我四你们六,怎么样?。” 马成功回头道:“不能开直播,化妆课可以有,你拿七我师傅拿三。但是秦姐你得保证我师傅每天上午都在汽修厂,他去哪儿你都得跟着他。” “我反对。”霍国强举起手道。谁知马成功粗暴地打断了他,道:“反对无效。你除了不能单独行动,随便干什么都行,要不你就回学校去。”霍国强放下手,嘴里嗫嚅道:“我就是在你这住几天,你还找个人看着我。” 秦嫣却高兴了起来,道:“没关系老爷子,反正我天天都是下午画画晚上教课,上午也没其它事,咱们就开个化妆班挣钱,争取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听她这么说,又一想刚才马成功也只说的上午,霍国强立刻便高兴了起来。谁知马成功又对他道:“下午你留在厂里或是去对面都行,白老七说他每天下午都无所事事,可以陪着你玩儿。”却见霍国强又举起手道:“我不离开汽修厂,我是来当保安的。那个......”他指着姚广道:“老姚,你给我找的保安服呢?” 姚广立马摸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开口便骂道:“麻痹的,叫你找的保安服呢?立刻马上给我送过来。”电话里不知说了什么,姚广又骂道:“叫你买一套买一套,你踏马没上过小学啊?给你说老子现在改邪归正了。”放下电话,一见几人都盯着他,他又立刻收起气势,讪讪地道:“我徒弟,也没干那事了,现在在952所住宿区当保安。”又转头对霍国强解释道:“他已经过桥了,马上就到。” 马成功不置可否地挥了挥手,转身却又对霍国强道:“老霍,你是上楼和我住还是单住?”霍国强道:“我腿脚不好,就住一楼吧!挨着老姚,有事也可以叫他。”姚广立刻道:“那是那是,就住我隔壁。”见马成功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姚广又低头道:“老霍年龄大了,照顾他是应该的,那个什么五讲四美三热爱,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收拾完东西正向外走的秦嫣笑着道:“得了吧老姚,你就直说吧!霍老爷子答应你每天开课让你抽水一百块呢!” 陆子明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马成功也不禁莞尔,他知道自己这个师傅眼睛贼毒,说话不超过三句就能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再说老特务的手段又高明,像姚广这种贪图蝇头小利的小贼,或者是像秦嫣这样看起来聪明伶俐但其实心思单纯的人,落霍老头手里那不是随意拿捏?还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喜笑颜开地为自己做事。 正说着,便见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矮瘦年轻人骑着电瓶车进了汽修厂,进门左右看了看,便径直将车骑到了车棚前。一下车,便赶紧从车尾箱里摸出一个塑料袋,跑到姚广身边道:“师傅,费老鼻子劲了,我说了请我们队长喝顿大酒,他才同意卖给我一套。” “得了得了,改天我请你们队长喝顿酒,你赶紧回去,好好上班。现在生意不好做,别想着走老路。”姚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年轻人看了看车棚里的几人,又俯下身子,讪笑着小声道:“哪儿能呢师傅?您都金盆洗手了,那说明行情真的不好了嘛!”姚广一听大怒,骂道:“麻痹的,老子是因为行情不好才不干的吗?老子是改邪归正,浪子回头金不换你知道吗?叫你好好看肉刀的文,你踏马天天就知道看那些打打杀杀的吊毛文,能学到什么?滚滚滚。” 被一顿臭骂的年轻人赶紧骑上车灰溜溜地走了。 马成功把霍国强推进住宿楼一楼的房间,又把他的行李拿进去,然后叫陆子明去帮着买床单被套,顺便买个电视机顶盒回来,又让姚广去买些毛巾牙刷和拖鞋之类的生活用品。想了想,又觉得还是不太妥当,便给自己老妈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在化院时候的老师来跟自己住,他孤家寡人一个,不知道该买点什么东西给他,让老妈帮着置办一些老人穿的衣服鞋袜什么的,自己下午回去拿。 放下电话,却见一直盯着他的霍国强道:“你这是把我当半身不遂的瘫痪病人了?” 马成功笑道:“我哪敢啊!您要来当保安,那可是史上最强保安嘞!不说您身上有暗伤,就说您不是天天坐个轮椅装半身不遂吗?做戏做全套嘛!” 霍国强低下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马成功看他的样子,也不好再多说,只从隔壁姚广那里拿过来一根毛巾,沾上水给霍国强把手上的黑线擦掉,又蹲下身看着霍国强道:“师傅,您得承认自己年龄大了,以后别乱跑了。让组织上和欧阳老师担心不说,万一出点什么事,您隔着海的那些仇人不是得弹冠相庆吗?您现在的任务就是和他们比谁活的长。一个个看着他们嗝屁。诶,他们都死了您还活蹦乱跳的,让他们在地狱里也接着生气,不好吗?” 这话算是说到霍国强的心坎上了,他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对马成功道:“对,老子现在不是为了自己活,老子答应了范忠明,还得帮他活。老子要和范忠明一起,看着那些傻逼一个个都嗝屁。” 马成功见霍国强这么说,便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这老头就是“老还小”,就跟毛驴一样,得顺着毛捋,要不扭头就得咬你一口。他手段又多,能力又强,骗他还不如和他以诚相待。 想到这儿,马成功便问道:“那么师傅,您这次怎么会答应来跟我待着呢?以前您不是说我除了业务能力还行,其它方面资质平平,为人更是无趣的很吗?” “这个嘛!”霍老头眼睛珠子一转,笑道:“我不是给你介绍了个女朋友吗?她是我小弟的女儿,和你非常合适。但是我听说你小子蠢笨如牛,居然到现在还没骗到手,所以我觉得我不来你恐怕还得继续打光棍,所以只好亲自出马来监督你了。”找到这个借口,他像是非常满意,还对着马成功点了点头,末了更是伸手拍了拍马成功的肩膀以示鼓励。 马成功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恰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一看却是刘向南打来的,他赶紧出门去接,刘向南说南方公司的人来检查项目进展情况,郝红艳也要来,让他赶紧回去汇报一下进度。回屋和霍国强打了个招呼,说自己单位有事得赶紧回去,待会陆子明他们回来和霍国强一起吃饭,便去车棚推车。 霍国强开着轮椅来到车棚,笑嘻嘻地看着马成功的背影。待他离开了,这才拍了拍手,回屋换上保安制服,又回到车棚,从裤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点燃烟美滋滋地抽了起来。 中午众人都回来了,为了迎接霍国强,陆子明到对门白老七那里叫了一个鱼,李成武又炒了几个菜,除了下午还要开车的李成武和陆子明,其余人一人一瓶啤酒,吃的霍国强是兴高采烈,连说早知道马成功这小子呆的地儿这么好,自己早该来了。 吃了饭,霍国强又坚持让几人把大门旁那个堆杂物的门卫室收拾了出来,还让姚广找了个不用的桌子放了进去,又搬了个藤椅放在屋檐在,自己就泡了杯茶,坐在藤椅上悠哉游哉地看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 与此同时,清江分公司二十六楼的会议室里,马成功看着对面那个正慷慨激昂地长篇大论着昆仑公司光辉历史的白嫩胖子,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不明白花园路拆迁和抗美援朝有什么关系,更不明白响应国家号召放下钢枪拿起大锤跟国家发展一日千里社会进步日新月异有多少联系。 这胖子叫方洪刚,是南方公司管工程的副总经理,这次来据说是帮助清江分公司跟政府协调花园路拆迁项目的。可到这会儿他已经讲了一个多小时了,从昆仑公司的前身新四军第七师讲起,一直讲到工程兵十八团集体转业成立昆仑工程建设集团,再讲到“一带一路”支援亚非拉兄弟国家建设,到现在都还没讲到到底要政府做什么。 马成功转眼看了看郝红艳,只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时不时抬头看看方洪刚露出会心的微笑,但手指在笔记本上轻微敲击的动作暴露出她心里已经非常不耐烦了。 “所以,我认为由我们来城建清江新一轮的棚改项目,是非常合适的,甚至是唯一的选择。”方洪刚终于做了总结陈词。而这最后一句,也是他讲的这一个多小时里唯一和今天的主题有关的一句话。 “那么,请郝书记谈谈?”主持会议的刘向南说道。他有些尴尬地看了看郝红艳,还好她一直保持着微笑。 郝红艳笑道:“方总讲的非常好。我们也认为,昆仑公司有实力,有能力承担这次的棚改项目。这也是前期我们将花园路拆迁工程交给清江分公司的原因,而就在前天,清江分公司大门口发生了群众因为不满清江分公司拆迁政策的群体性事件。”她说到这里便停住了,只看着正尴尬地对着自己傻笑的刘向南。然后又接着道:“所以市委决定,要让真正有实力的企业来承担,标准就一个,谁能拆下花园路,谁就能在后面的棚改项目里享有优先权。” “那是意外事件嘛!再说我们这次来是带来了解决方案的。”方洪刚立马接口道。随即又面色一肃,道:“昆仑公司已经批复了花园路拆迁工程的预备费三千万元,下周就能转到清江分公司账户上,只等全部协议谈妥,便可以立即开始发放。” “哦?”郝红艳怔了怔,随即却笑了起来,道:“预备费嘛!又不是正式的工程款。”随即却注意到刘向南一个劲地给马成功使眼色,当即又笑道:“这样吧,马工也是市委拆迁协调组的成员,我觉得也应该听听他的意见。” 见所有人都将目光向自己投来,马成功轻咳了两声,微笑道:“各位领导,棚改项目是大项目,又是清江市的重点项目。所以我觉得咱们可以规定一个门槛,即所有想要承担花园路拆迁工程的单位或个人,都要准备预备费,并且要转入政府监管的联名账户中。至于预备费的金额嘛,由于昆仑公司是行业标杆企业,昆仑公司定的预备费金额那肯定是靠谱的。因此,我建议第一批预备费就按照三千万来交吧!” 第49章 请君入瓮 “这不叫预备费,应该叫履约保证金。只不过三千万的数量确实有点大,我看我们就把它叫做拆迁准备金吧,和履约保证金区分开来。”郝红艳道。 她对于马成功的这个建议是非常满意的。毕竟花园路拆迁虽然是棚改项目的一部分,但实际上按她的想法就应该和棚改项目分开来。这样可以方便项目后面的实施,毕竟拆迁是棚改的前提,而现在拆迁已经举步维艰,如果还按照以前的做法,将拆迁和棚改放在一起交给一家单位来实施,政府是方便了,后面整个项目会拖多久就说不清楚了,说不定烂尾都有可能。如果那样的话,她郝红艳“项目实施小能手”的称号恐怕就要飞了,这对于她在白书记心目中的地位和今后的仕途都是非常不利的。 方洪刚和刘向南当然也非常满意。因为马成功的这个建议很明显就是站在清江分公司的立场上提的,毕竟清江分公司的三千万已经落实了,放眼整个清江......不,放眼整个临海,还有哪家公司能立马拿出三千万来押在银行里?那可是三千万啊!在眼目前这种经济形势下,不论对哪个民营公司,甚至对于一些地方国企来说,都是相当巨大的一笔现金流。 因此郝红艳当场就给白书记打电话汇报了马成功的这个建议,并且当即就得到了批准。白海生在电话里不但表扬了协调小组的工作做的很好,还让郝红艳开了免提,语气严肃地道:“就是要让有实力的企业来承建政府工程,不能让一些抱着搞一票就跑的人来浑水摸鱼,那样的话是对国家、对人民极不负责任的表现。” 在停车场送走了郝红艳之后,方洪刚走到送他来的奥迪车边,转身笑着对跟在刘向南身后的马成功招了招手。 马成功赶紧走上前去,方洪刚拍了拍他的的肩膀,道:“小马啊,你很不错,好好干。”看到马成功诚惶诚恐地说着“我还要继续学习”“都是从领导的讲话里找到了方向”一类的废话,方洪刚更为满意,转头对刘向南道:“老刘啊,我看分公司工程部也该进两个新人了,等花园路的项目结束,你就给我推荐两个候选人吧!”说完便上车离开了。 目送着奥迪车的身影消失,刘向南转过身对马成功笑道:“小马啊,你好好干,我和老王一向的宗旨就是:给想干事的人以机会,给能干事的人以舞台。”说完没有管马成功嘴里那些客套话,径直便走了。 回到办公室,马成功把门关上,走到座位上坐下,想了想,又拿起电话打给旷南江,把刚才开会的事情通报给他,然后道:“旷支队长,我觉得你们可以监控一下雷吉祥的资金来源。” 旷南江沉默了几秒钟,道:“我知道了。” 将电话摆在自己面前,马成功点燃了一支烟,盯着电话静静地抽了起来。他在想自己让旷南江监控雷吉祥的资金来源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毕竟旷南江在阅江楼搞的那一出已经清楚地表明了警方的态度,那就是警方其实已经盯上了雷吉祥。 而他提出准备金的建议,其实也是在给雷吉祥下套。这个主意是马成功从自己去银行存钱的经历而来的,因为既然五万块以上都得说明资金的来源和用处,那三千万呢? 当然,如果雷吉祥拿不出三千万,那这次花园路拆迁他就没戏。如果他就此作罢,那他对马成功的威胁就微乎其微,马成功也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去查自己的档案为什么被拆开拍照。如果他狗急跳墙,真的对马成功搞出什么事,马成功也不介意以社会人的方式和他“开战”,直接抓住他,再上从那些非洲生番部落里学来的“技术手段”,逼他说出他或者他背后的人为什么要查自己的档案。 而雷吉祥如果真能拿出三千万的现金,那么首先就得过银行的资金审查那一关。你一个酒吧老板怎么可能会有三千万的现金流?你不得说明你这些钱是哪儿来的吗?如果雷吉祥说不出钱的来路,马成功相信警方必然会有手段把他做过的事都抖落出来。如果他说的出来,警方也有机会顺藤摸瓜抓住他的小辫子。 因此,这一次马成功用的是赤裸裸的阳谋,这个阳谋的名字就叫“请君入瓮”。 一支烟抽完,马成功又续上了一支,眼睛仍然盯着桌上的电话。 他在等电话,等雷吉祥的电话。因为自从旷南江单独找他和李奇峰去阅江楼,他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而刚才他打电话给旷南江的时候让旷南江派人监控雷吉祥的资金来源,其实也是希望能够证实这个猜测。 当然,这步棋的前提就是,雷吉祥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精明,而是应该更像他的过往一样,是个看似沉稳,但骨子里仍然热爱血雨腥风刀头舔血的江湖人。而这种人,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马成功一向都非常喜欢他们,甚至给他们起了个“耿直朋友”的个人专属爱称。毕竟对付这种“耿直朋友”,马成功那是手到擒来。 特别是爱放狠话的“耿直朋友”。 第二支烟抽了还不到一半,电话果然响了。交响乐版的“月亮之上”那雄浑激昂的bgm回荡在不大但空旷的办公室里。 马成功看着电话上那跳动的“耿直雷子”四个大字,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这是在雷吉祥到汽修厂威胁他之后他专门找陆子明要的号码,还给他起了一个自己喜爱的专属爱称。 将烟杵在烟灰缸里,马成功拿起电话,先打开了录音键,这才拨通电话,笑嘻嘻地道:“哟,雷哥,好久不见,您打电话来是找我有事?”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钟,雷吉祥那阴森森的声音传来:“马哥,你是在逼我啊!” “看你这话说的。我哪里能逼雷老板您呢?你可是实力又强手段又多的大老板呢!”马成功笑道,转身看着窗外,正准备仔细搜索一下哪里有反光,忽然想起这是在国内,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又转过身来,打开电脑,开始播放自己最喜欢的那首《最炫民族风》。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过了半晌,雷吉祥才道:“我知道你是想探我的底,我也知道你是退役的国安。但是我告诉你,我的底你探不到,一个退役国安,更别想掀起什么风浪。清江可不是非洲。” 说完便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心情大好的马成功笑着摇了摇头,嘴里念叨着:“意气用事了啊意气用事了啊。老雷啊,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 马成功是实打实的高兴。他高兴不但是因为雷吉祥果然不出所料,是个“耿直朋友”,还因为雷吉祥说出了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就是,他,或者他身后的人虽然已经猜到了马成功是个退役特工,但马成功却并没有暴露。虽然他们知道马成功是从非洲回来的,但毕竟现在“一带一路”搞的是如火如荼,每年从非洲或是转道非洲退役回来的国安何止千百,他们怎么也猜不到马成功就是那个在非洲,甚至在世界情报界都有一席之地的“玉面狐狸”,更猜不到他就是那个被东非生番部落尊称为“希拉峰之鹰”的“以斯拉”。 更何况,雷吉祥的话也从侧面证明了,他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拆迁小组的消息。这就说明,那根最大的“鱼刺”能量很大,否则雷吉祥不可能笃定地说马成功探不到他的底。 当然,雷吉祥上面是谁马成功并不想知道,这应该是旷南江的事,更确切的说是白海生和纪委的事。 毕竟从眼目前来看,旷南江是白海生的人无疑了。他偷偷摸摸地给马成功和李奇峰交底,一方面应该是因为他也和雷吉祥一样,知道了马成功是一个退役特工。另一方面是告诉李奇峰把你整到交警队跟老子屁关系没有,这事儿太大你搞不定,所以别记恨我。 当然他搞那一出“鱼刺交底”,最主要的目的其实就是告诉马成功和李奇峰,你们两人都消停点,警方比你们知道的多,也正在着手调查,你们两个就别捣乱了。 想清楚了这些事,马成功感觉自己一下子轻松了起来,他将手机关到静音,又把电脑里音乐的声音放大了一些,然后向后一躺,伸出两只脚放在桌上,两只手枕在脑后,悠哉悠哉地睡了过去。 下午四点的时候,在成功汽修厂的门卫室屋檐下,保安师傅老霍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看着眼前这个拿着软尺不断在自己身上比划,嘴里还唠叨个不停的老太婆,还有坐在一旁一声不吭的老头,他始终无法相信这两人就是自己那个头脑灵活做事沉稳最重要是话少的关门弟子马成功的父母。他也很难想象这两个看起来和大门外那些泥腿子有着天壤之别,更像是保密学院隔壁的清江大学化工学院里的那些一本正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勤劳勇敢外加每天都在努力生活还能背诵“新时代社区居民行为规范”的教职员工一样的退休老人,居然会因为他们儿子的一句话就跑到花园路来给自己量尺寸,因为他们要给自己买老人用的衣服鞋袜。 “霍老师啊!你看你穿的衣服,这么热还穿了三四层,不是涤纶的就是化纤的,里外还长短不一样式奇怪,跟戏服一样,哪儿能穿呢!老年人夏天要穿纯棉的或者麻布的,纯棉的最好。你放心,等我量好了尺寸,买好了再让成功给你送过来。”郑春芳道。 霍国强干笑了两声,心道可不是戏服吗?他穿的这一身,在十秒之内就能变成另外一套服装,再配上假发和眼镜,整个人眨眼就能变成一个儒雅老人或是一个富态的中年妇女。 马平川表情严肃地看着霍国强,他刚才去看了霍国强带来的衣服,里面不但有西装中山装唐装,还有女士衬衣和t恤,甚至还有几套连衣裙和护士装,还有些崭新的没拆包装的丝袜和女士内衣,而那些衣服明显都是穿过的...... 这老头该不会是那什么吧?马平川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袜子也要纯棉的,鞋子最好穿健步鞋,或者练功鞋。我家老马就喜欢穿练功鞋,就是千层底,你肯定喜欢,我也给你买两双。你看你一个人,都不知道收拾自己,唉!”郑春芳仍然在喋喋不休。 霍国强伸长脖子看了看厂里,张良和李成武去接车了,陆子明说放月假去学校开家长会,姚广被陆子明打发去买啤酒了,这会就他一个人看厂子。他又看了看大门外,太阳还挺大,街上看不到人,连对门的小食店也关着门,那个喜欢坐在门口听收音机捏核桃的小个子社会人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成功那个死孩子,电话也不接,我本来说让他跑一趟回来给你量一量,我就直接去商场给你......”郑春芳仍然在说话,那腔调让霍国强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霍老师你是教什么的?”马平川忽然问道。 还未等霍国强回话,就听大门外传来“嘎吱”一声响,三人回头望去,只见一辆中巴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大门口,紧接着车门打开,从车上鱼贯而下了十几个穿着背心皮裤,头发染成和太阳底下的肥皂泡一样的各种颜色,身上还刺龙画虎的年轻人。 最后下车的一个黄毛吃力地抱着一个麻袋,将麻袋往地下一扔,麻袋破开,一堆钢筋露了出来,发出一阵“乒乒乓乓”的金属撞击声。 年轻人们一人拿起一根钢筋,围住汽修厂的大门口站成了一个半圆形。最后下车的那个黄毛走到大门口,眼神在保安室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霍国强的身上。 “老头,这是成功汽修厂吗?”黄毛问道。 郑春芳不自觉地向后挪动脚步,站在了早已站起身的马平川身后。 “是啊!各位是要修车吗?修车不用自带工具的。”霍国强笑嘻嘻地道。 “修你麻痹!”黄毛忽然开口骂道,紧接着一挥手道:“给老子砸!” 马平川对郑春芳道:“报警。” 然后走到大门口站定,道:“站住,你们想干什么?” 没有人理他,十几个人一起向着厂里冲去。 第50章 一刀一个小朋友 一群杂毛呼啸着从马平川身边掠过,马平川并没有阻止他们,而是紧盯着走在最后的黄毛。 黄毛把钢筋扛在肩膀上,两只手搭在钢筋两头,一摇一晃地走到马平川面前。他自认为自己很有型,就好像前两天上网偷看的那部远古港片《古惑仔》里的黑社会大哥陈近南一样。不过他现在cos的可不是陈近南,而是当年清江道上数一数二的人物,曾经单枪匹马闯进志强公司,生擒清江渣土界一哥衡志强的温如玉。 看到马平川不害怕自己,黄毛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容。这死老头当然不会害怕,在黄毛的印象里,这些老家伙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当即伸出一只手指,指着马平川道:“老家伙,你他妈......” 话音未落,却只见马平川猛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指,使劲往下一撇。 “咣当!” 钢筋落在地上声音清脆。 “啊......我操!” 伴随着一声拉长了尾音的惨叫,黄毛吃痛,猛地抓住肩膀上的钢筋,正想挥下,却不料马平川手上又加大了力量,疼的他只好松开钢筋,弯下腰用手抓住马平川的手使劲掰扯,想要把马平川的手掰开。 已经冲进厂里的杂毛听到黄毛的叫声,都齐齐收住脚,回头看向马平川和黄毛。 “叫他们都住手。”马平川沉声道。 “住你妈......”黄毛话未说完便再次惨叫起来,却感觉死老头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他感觉自己的手指快要断掉了。 杂毛们都愣住了,因为他们的大哥黄毛这时已经跪在了马平川面前,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疼的。 门卫室屋檐下的霍国强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做声。只是他心里有些奇怪,身旁的老太婆打电话报警后便抱着手站在屋檐底下看热闹。她不但没有像其他那些市井小民家的女人一样瞻前顾后胆小怕事,甚至看到自己家男人打架首先骂的是自家男人,这会儿反而还在安慰霍国强,说霍老师你别怕,成功他爸以前打过仗,是战斗英雄,收拾这几个小朋友那是小菜一碟。又说想当初成功他爸当棉纺厂保卫科长的时候,城南这边的小偷都不敢靠近棉纺厂小区五百米以内。说着还哈哈大笑了起来,言语间充满了自豪和得意。 黄毛这时却再也笑不出来,他低垂着头一声不吭,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跪在马平川的脚边,可马平川却仍然没有松手的意思。 其余杂毛见这个其貌不扬的干瘦老头居然出手这么狠辣,也是被惊住了。甚至有一个杂毛手里的钢筋没握紧,“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赶紧弯腰将钢筋捡起来,又左右偷眼看了看,发现所有人都盯着马平川和黄毛,并没注意自己,这才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里大呼侥幸。 他觉得侥幸当然不是因为自己没抓住钢筋怕别人笑话,而是侥幸自己刚才冲进来的时候,本来也是正对着那个干瘦老头的,但他想着江湖人做江湖事,应当义字当头孝字为先,不应该对一个土都埋了半截的老头动手,因此就绕开了他,否则现在倒霉的说不定就是自己。由此心底打定了主意,回去要好好给关二爷上两炷香。 马平川见黄毛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便把手松了松。他手上有轻重,知道自己刚才手上的劲道刚好能让黄毛失去行动能力,又不会对他的手指造成太大的损伤,最多就是软组织挫伤,恢复几天就好了。 “你们......都出去。”黄毛缓了缓,终于开口说话了。第一句就是让小弟们都出去。 一帮杂毛面面相觑,但还是听从大哥的召唤,一个个倒提着钢筋退出了大门。 黄毛昂起头看着马平川,眼神中满是恨意。 “老头,我承认我栽了。你放了我,我今天不找你麻烦。”黄毛恨恨地道。他说的这句话当然是耍了个小心眼,因为这会他心里想的是,今天不找你这个死老头麻烦,明天后天大后天就不一定了。 马平川见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便松开手,看着黄毛,如同没事人一般地道:“年轻人要学好,不要学电视里打打杀杀的,人家那是演的,还有钱拿。你干这个为了什么?为了进去吃公家饭?我告诉你,公家饭也不是免费的,你还是得干活。” 黄毛捂着已经麻木了的手指,一声不吭地起身转身就走。 汽修厂的大门口这时已经站了几个拿着瓜子花生和西瓜,边看热闹边聊着天的女人,看到黄毛出来,便哄笑着道:“黄毛,以后别听人瞎掰扯了,上当了吧?我告诉你,这汽修厂里的马哥和陆哥,还有对面的七哥,你们一个也惹不起,那都是和温如玉称兄道弟的人。” 黄毛一惊,回头看了看成功汽修厂的招牌,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上当了。那个环保局的什么科长不是说这家的老板是清江分公司的一个干部吗?怎么会和温如玉温大哥扯上关系? 往街面上一瞥,却见一辆警车正从街头那边开过来,当即也来不及多想,大声招呼杂毛们上车,然后一溜烟就开跑了。 警车在汽修厂门口停下,穿着警服的林静下了车,一眼便看到了马成功的爸爸和妈妈,还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光头老人,三人正在说着什么。她站在车前有些犹豫,刚才接到报警中心转过来的出警通报的时候,所里只有自己值班,秦明东休假,何俊涛去南河街巡片了,她便让一个辅警坐班,自己来处理这事,毕竟是成功汽修厂出事,花园路又是自己的片区。 只是她没想到报警的是马成功的父母。毕竟自己和马成功目前是在谈朋友,虽然马成功那个笨蛋都不知道约一约她,但林世杰和郑春芳却是已经约好了明天要一起吃饭,因此这会见到马平川和郑春芳,她还是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郑春芳回头看到林静,当即便迎了上去,拉着她惊喜地道:“哎呀,小静,怎么是你呀!快过来快过来,太阳底下晒。” 把林静拉到屋檐下,又对霍国强道:“霍老师,这是成功的女朋友,叫林静。”转身又对林静道:“这是霍老师,是成功的阿拉伯语老师。他退了休没事做,来跟成功住几天。” 林静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光头老人,觉得眼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霍国强倒是笑嘻嘻地盯着林静,边点头嘴里还边说道:“这姑娘长的真好,又斯文又漂亮,配马成功那是绰绰有余。” 就在林静又尴尬又好笑的跟三个老人寒暄的时候,两辆路虎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白老七的小食店门口。 前车的副驾驶座上,一个平头哥扭头看向汽修厂内,嘴里却对后座道:“周哥,有警察。” 后座的车窗降了下来,一个中年平头哥露出了脸来。如果李奇峰或是马成功看到这个人,甚至白老七看到他,都立刻能认出这个被叫做周哥的人,就是一直跟在雷吉祥身边的那个少言寡语面色阴森的平头哥。 “那个女警叫林静,据说是马成功的女朋友。站着的两个老人就是马成功的父母,坐着的不认识,应该是他们新请的保安。”一旁的人探出头,赫然是刘长信。 周哥点了点头,对前座道:“老板的意思是给点教训,吓唬吓唬就行了,两个老人经不起折腾。不过这会他女朋友在......就见点血吧!” 前座的平头哥说了声“明白”。说罢转身下车,对着后车挥了挥手,后车上当即下来四个穿着黑色t恤的光头大汉,一人手里提着一个报纸裹成的圆筒,穿过街道,向着成功汽修厂而去。 最先发现他们的是林静。她在三位老人的夸赞中没有迷失方向,只是感觉有点百无聊赖。转头去看大门口的警车时,却发现街对面过来了五个身高都在一米八左右的黑衣大汉。那光头造型和胳膊上花里胡哨的纹身,以及脸上狠厉的表情,都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在花园路正中间大喊:我就是传说中的黑社会。 见五个大汉直奔修理厂大门而来,林静赶紧对三个老人道:“我去看看什么事。”说罢转身走到门口,对领头的大汉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领头大汉却并不说话,只将手里报纸包成的圆筒横起来,一手将圆筒扯开,露出了一把一尺来长的开山刀。 林静猛地一惊,却见后面几人同样将报纸扯开往旁边一扔,提着刀快步向自己走来。 “站住。”林静大喊道。 下一秒,当头的大汉已经挥刀砍下。林静下意识地边往后退边用手一挡。 “呃!” 一声闷哼,林静抱着手蹲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寒光猛地从门卫室飞出。 “当!” 只见领头的大汉同样抱着手向后退了几步。 屋檐下的马平川瞳孔一缩,惊讶地看着身旁轮椅上气定神闲的霍国强。因为他并没有看到霍国强出手,但是门口那领头大汉的手腕上却实实在在地钉着一把三寸长的小刀。 门口的几个大汉同时扭头看向了马平川,他们也没有看到是谁出手,但大门口的三个老人,一个是个大腹便便的老太婆,一个是坐在轮椅上半死不活的光头老汉,只有站着的马平川穿着练功服,脚下蹬着练功鞋,一副龙精虎猛的精神老头模样。 马平川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抬腿上前,却见霍国强已经开着轮椅动了。 他先到了林静身边,看着林静的胳膊上一道十厘米的刀口,还好砍的不是很深,但血已经流满了半边胳膊。 抬起头,霍国强看着正扶着手的大汉,语气平淡地道:“一句话不说就动手,不合江湖规矩。更何况......”他又低头看了看林静,道:“你们伤的是我最喜欢的徒弟的老婆,你们说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他说这两句话的时候,神情淡然,语速不快,吐字清晰,但话语间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威压,让面前的五个牛高马大的壮汉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马平川和郑春芳对视了一眼,因为连他们都感觉到了,这位霍老师不是一般人。他现在的样子和刚才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如果刚才的霍国强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那现在他就像是一个主宰一切的神正在俯视天下苍生。 而在门前的几人眼里,霍国强这会的模样像极了从骊山迤逦而出的人间至尊,看见个人就伸出手掌道:我,秦始皇,打钱。你定睛一看,那摊开的手掌上还赫然印着一个绿色的二维码。 那手腕上插着小刀的大汉倒也硬气,此时强忍着剧痛站直身体,用左手抓住受伤的右手,对身旁的几人道:“我们走。” 说罢转身欲走。谁知下一秒,又是一道寒光闪过,他右腿上又插了一把小刀。 被早已赶上来的马平川和郑春芳扶着的林静惊异地看着霍国强,她明明一直盯着霍国强,并未见他抬手,甚至手指都没有动一下,那把小刀就飞了出去,速度之快,她甚至都没有看到小刀是从霍国强身上哪里飞出去的。 “你,你是不是就是......”林静刚想说你是不是就是我父亲口里的那个“带头大哥”。却见霍国强低下头,微笑着对她说道:“马成功那小子虽然愚笨,但打架水平是在我之上的。你回去告诉你父亲,我答应他的事情完成了,叫他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了。” 说完又抬起头,看着对他怒目而视的几个大汉,笑道:“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告诉我谁派你们来的。二是每位小朋友再戳自己没受伤的那条腿一刀。” 几人面色一缓,心道这老头的确是老了,这会已经开始前言不搭后语了,除了头里那一位,明明还有四个人都没有受伤。谁知下一秒,又是四道寒光闪过,没有受伤的四人每人左腿上已经多了一把小刀。 此时对面路虎车里的周哥已经坐不住了,他下了车,径直向汽修厂门口走去。 他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头是个用飞刀的高手,更可气的是这种只有在武侠电影里才会出现的人物居然穿着一套保安制服在成功汽修厂守大门。 走到老头面前,周哥抬手抱拳道:“老英雄,我是雨霖铃的周立,今天来本来是想警告一下马成功,没想到叨扰了老英雄,真是该死。这件事我周立扛了。” 说着从身旁的大汉手里拿过刀,脸上露出狠厉之色,随即抬腿便将刀戳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又将刀抽出来在身上抹了抹,递给身旁的大汉。面不改色地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老英雄,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带着几人一瘸一拐地向路虎车走去。 霍国强并未阻拦,只看着他的背影笑道:“赔偿的事情马成功会去找你们讲数的。” 这时远处才出现了几个人,远远看着成功汽修厂的大门口,见到路虎车启动,却又“滋溜”一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51章 我只是个幌子 马成功一觉醒来,拿起震动个不停的手机,见是郑春芳的电话,赶忙接听。电话一通就听自己老妈骂道:“你个死孩子怎么不接电话?”马成功笑着道:“睡午觉睡过头了。”他看了看时间,只见已经五点过了,赶紧起身关电脑。谁知郑春芳接下来的话吓了他一大跳。 “你惹到谁了?一群社会人到汽修厂来砍人,把林静给砍伤了。”郑春芳急吼吼地说道,音量比平时还高了八倍。 “什么?”马成功还没回过神来,就听电话那头马平川那沉稳的声音传来:“我们到汽修厂给霍师傅量尺寸,来了一群社会人,砍伤了林静,然后霍师傅用飞刀把他们射伤了。” 马成功赶紧出了门,走应急通道下了楼,边走边问道:“怎么回事?林静怎么会在那里?你们在哪儿?” 到了楼下,他戴上耳机,边走边听马平川给他讲事情的经过。得知马平川和郑春芳把林静送到医院包扎好了,又打了破伤风针,刚刚送林静回家,这会是在回棉纺厂小区的路上,马成功这才放下心来。 赶回汽修厂,却见陆清雅正坐在霍国强身边,认真地听着霍国强用英语讲故事,不由得放下心来。谁知下了车才听出来,霍老头给陆清雅背的居然是《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猎人小屋里的那一段,不由得用手按住额头,用力捏了捏。 “清雅去做作业,我和你霍爷爷有点事要说。”马成功道。 陆清雅不知道听懂了还是没听懂霍国强那该死的字正腔圆的牛津腔,听到马成功说,居然乖巧地站起身上楼去了。 马成功看着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的霍国强,没好气地道:“她才十六岁。”霍国强却道:“我又没讲出格的那一段,只是让她见识一下什么是正宗的英语发音。” 马成功盯着霍国强半天没说话。 半晌,霍国强才叹了口气,道:“那些人说是什么雨霖铃的,领头的叫周立。上来就把你媳妇砍伤了。你知道你媳妇是我小弟的女儿,就等于是我的侄女儿。再说她以后也要叫我师傅的,你说我能不出手吗?” 这几句话条理清晰外加逻辑满分,让马成功都没法生出反驳的欲望。 顿了顿,马成功问道:“飞刀收回来没有?” 霍国强笑道:“几块破铁片,又不值什么钱。” 马成功一言不发,起身就上了电摩,边戴头盔边摸出电话,拨通了“耿直雷子”的电话。电话一通他就径直道:“你,和今天下午到汽修厂的所有人,都在雨霖铃等我。”说完便挂了电话,一拧电门,调转车头出了大门。 陆子明提着食盒从白老七的店里出来,一眼便看到马成功的白色“陆地之虎”风驰电掣般从汽修厂驶出,向着顺河街方向而去。他赶紧回到汽修厂,向霍国强道:“老爷子,老马干嘛去?”霍国强道:“他这人从不记隔夜仇。”陆子明没回过神来,却听霍国强笑道:“有仇当天就报了嘛!” 陆子明赶紧把食盒放下,转身就想去骑车,却听霍国强道:“你去干嘛?帮忙?省省吧!他比你我加起来都能打。你去了他还得保护你,反而束缚了手脚。” 陆子明想了想,觉得霍国强的话有道理,又反身坐下,道:“老爷子,我听对面小红说你今天下午大发神威,一手甩出四把飞刀,钉住了四个人,是不是真的?” 霍国强看了他一眼,笑道:“雕虫小技而已。其实要做到这一手很简单,只要学好二次函数,再以你的手为原点,建立一个函数方程,再综合考虑风向和风速,以及飞刀的重量和当地的重力加速度,最终就能求得抛物线末点的三维坐标。当然这是用中学知识的解法。如果用积分,那就简单的多,你可以先求个导数......” 陆子明目瞪口呆地看着霍国强,那句“教教我呗”被硬生生地憋回到了肚子里。 将“陆地之虎”停在雨霖铃门口,马成功将头盔取下放在车尾箱,径直便进了门。 这会穿着衬衣马甲,戴着领结的小弟们已经在搬桌子弄板凳了,吧台上的咖啡机也已经撤了下去,后面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洋酒。 上次给马成功和白老七指方向的那个服务生看到马成功,赶忙从柜台里钻出来,跟着马成功道:“马哥,他们都在后面的按摩房,从ktv穿过去就是。” 马成功摸出烟来给了他一支,然后问道:“你认识我?”服务生接过烟,笑道:“我是白小琳的哥,我叫白润峰。” “白小琳?”马成功愣了愣,很快便想起白老七那里那个叫小琳的小姑娘,当即道:“谢了,你不用跟着我,免得一会血溅到身上。” 说完便直接向后院而去。 穿过ktv那长长的甬道,后面果然还有一个三层小楼,一楼照例是一个大厅。大厅里这会正有十几个刺龙画虎的壮汉分布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和吧台前,有的在抽烟,有的在闲聊。 看到马成功进来,所有人一下站了起来,都死死地盯着马成功。 马成功站住脚,把屁股后面的手机摸出来放在胸口的衬衣口袋里,又把扣子扣好免得掉出来。 扫视了一圈,他笑了起来,道:“雷吉祥还真是胆子大,居然公然豢养打手,你们他妈的妥妥滴黑恶势力啊!雷吉祥在哪儿?还有那个叫周立的,给老子滚出来。” 壮汉们对马成功怒目而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马成功抬脚便要往里走,却见里间一瘸一拐第走出来一个穿着浴袍的中年人,正是长期跟在雷吉祥身边的那个平头哥。 “马成功,我就是周立。” 周立拖着腿走到大厅里,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坐,立刻有人给他点上烟。他抽了一口,然后昂着脖子桀骜地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也不惯着他,直接走到他身前,单手把几百斤的大理石茶几拉开了一点,一屁股坐在茶几上,身体正对着周立,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 “你他妈的......”旁边一个壮汉猛地向马成功挥出一拳,手臂还未打直,便见马成功脖子一缩躲过他的拳头,同时猛然伸出一只手,四指撮成一团如小鸡啄米状,反手就打在壮汉的肋下,一下,两下,三下。到第三下的时候,壮汉已经捂着肋下倒在地上,浑身不停地抽搐着。 马成功甚至全程都没有看那个壮汉一眼,只沉着脸盯着周立的眼睛。 “你......” 周立刚说了个“你”字,却不料马成功出手快如闪电,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周立的脸上立刻便出现了五条红肿的手指印。 “你他妈......” 大概没想到马成功一言不发便扇人巴掌,周立愣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随即暴怒,双手一撑便想站起来,谁知马成功伸出左手卡住他的锁骨窝,紧接着右手抡圆了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量极大,直接将周立扇倒在了沙发上,露出了缠着绷带的大腿。周立有些艰难地撑起身体,附身吐出一口血水,跟着血水而出的,是两颗长着虫洞的大牙。 周围的壮汉这才反应过来,有几个转身就去吧台找家伙事,其余人已经径直向着马成功冲了过来。 马成功双手撑在身后,一个半转身便上了茶几,从腰后抽出甩棍,迎风一挥,便露出了一米长的锃亮不锈钢棍体。 只见一个小弟举起凳子扔了过来,马成功一脚将凳子踢开,正中刚撑起身体想要站起来的周立脑袋。另一个小弟拿着一根棒球棍向马成功双脚横扫,马成功一个空中托马斯,翻身躲过棒球棍,在快要落下的瞬间,甩棍挥出,不锈钢的棍体在巨大的惯性和马成功那超强的腕力相互作用下弯成了一个半圆,棍头正好砸在拿棒球棍的小弟肩膀上。 只听“咔嚓”一声,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是骨头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巨大的惨叫声响起。 同时所有人也都愣住了,大概是没有想到马成功会有这么好的身手,还能使出这么凶狠的打法。周立和壮汉们这会儿心里都冒出了同一个念头:你他妈还说我们是黑恶势力,你他妈这狠辣的手段才像是黑恶势力好吗? 就在壮汉们准备一拥而上的时候,却听一个声音响起。 “够了马成功,你不要以为我就真的怕了你。” 雷吉祥阴笑着从柜台后面的办公室里缓步走出,手上拿着一坨黑呼呼的东西。 马成功也笑了起来,因为雷吉祥手上拿着的东西他挺熟。那是一把仿制的五四式手枪,如果膛线磨的好,准星能达到真枪的水准。当初在非洲的时候,马成功带着希拉峰下生番部落的黑哥们做过几十把。 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马成功斜着眼睛笑道:“你难道不知道今天下午在汽修厂的那个老头是谁吗?” 雷吉祥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你那个扮猪吃老虎的师傅会飞刀,你可能也会,但我就是想知道是你的飞刀快,还是我的枪快。” 一旁的周立已经坐了起来,正要开口,不料马成功一脚踹在他的头上,当即便晕倒了过去。 “你......” 雷吉祥惊怒道,谁知“你”字刚出口,却见马成功猛然转过身体,整个人仿佛忽然矮了一截,紧接着手上的甩棍从身后飞出,直向雷吉祥飞去,雷吉祥下意识地抬手便射。 “砰!” 可惜情急之下,他射向的是甩棍,又没有射中,在强大的后坐力下,子弹斜向上飞出,打中了天花板,霎时便在天花板上开了一个大洞,灰尘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正想开第二枪,他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马成功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伸手按住了枪机。下一秒,马成功已经单手将手枪的弹仓卸了下来,顺手还将枪里的那颗子弹退了膛,那动作熟练的就像是天天都在拆枪玩儿一样。 看着呆若木鸡的雷吉祥,马成功将手上的零件和子弹往地上一丢,笑嘻嘻地道:“雷老板,现在可以谈谈了吗?你开了枪,城南所的警察过来最快大概需要四十分钟,所以你还有四十分钟回答我的问题,如果回答的好,我立马扭头就走,让你有时间安排善后。如果回答的不好,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会亲自把你送到警察手里。” 雷吉祥只思考了一秒钟,便答应了马成功的条件。 进了办公室,马成功摸出烟,扔给雷吉祥一支。雷吉祥拿出打火机先给马成功点燃,又给自己点燃。这架势就好像两人并不是刚刚还兵戎相见的敌人,而是许久不见相亲相爱的好朋友呢! “我只是一个幌子。”雷吉祥率先开口道。 马成功摆了摆手,道:“你是谁的幌子,帮谁做事,那是你被警察抓了以后需要交代的事,不用告诉我。” 雷吉祥有些惊讶地道:“那你想问我什么?” 马成功吸了一口烟,脸色沉了下来,问道:“上周那个案子里,杀手为什么要打开南方公司那个女人携带的档案袋,还拍了照?” 雷吉祥脸上阴晴不定,好一会才道:“马哥,如果我说你说的这件事我并不知情你相信吗?” 见马成功沉着脸不说话,他只好又道:“也许是那个叫阮文勇的缅甸人自己又另外接了单,毕竟他在接我的单的同时就又接了一个单,差点暴露老板......”他顿了顿,接着又解释道:“就是我上面的人,因此老板才下了追杀令,只是被他跑掉了。但是老板的能量很大,后面应该还是会抓住他。” 马成功沉默了一下,道:“你是怎么联系到阮文勇的?” 雷吉祥转头看了看门外,道:“是周立联系的,他才是老板的人。我甚至都没有见过老板,全都是通过他......” 他还没说完,马成功已经转身向门外走去。 大厅的沙发上果然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几个壮汉在收拾残局。 雷吉祥厉声道:“周立呢?” 一个壮汉回道:“周哥走了,说是去医院。” 雷吉祥急忙拿出手机拨过去,周立的手机却已经关机了。他有些惶恐地转头看着马成功,却见马成功也正看着他,那眼神就跟雷吉祥看到街边那些流浪猫流浪狗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那是怜悯的眼神。 “雷吉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马成功看着雷吉祥的眼睛道:“一是跑路。当然,如果你的老板能量真的那么大,那么你跑路是没用的。二就是自首,只要进了监狱,你也就安全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以前犯了什么事,但我想你这样的人居然愿意当别人的幌子,那你以前犯的事不会小。那么你就只可能异地关押,你老板的手也许伸不到那么远......” 事实上城南所的警察并没有马成功想的那么不堪。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何俊涛已经带着几个辅警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见到一身戾气的马成功和跟在他屁股后面诚惶诚恐的雷吉祥。 何俊涛愣了几秒,但又看到大厅里纷乱的现场,他很快嘴角便浮起了笑容,对马成功比了个大拇指,道:“马哥牛逼!”转过头,他又对着雷吉祥恶狠狠地道:“雷吉祥,你手下那个周立呢?” 雷吉祥面如死灰地道:“他跑了。何警官,我自首。”(第一卷完) 第52章 饥饿是一种信仰 齐小妹坐在店门口,侧着头看着男人挑起一大筷子米粉,鼓着腮帮子使劲吹气。左手照例舀起一大勺子辣椒油淋在米粉上,然后一口将米粉吞下。 夕阳的余晖照在男人光秃秃的脑门上,脑门上很快便冒出了几颗汗珠。但男人却并没有伸手去擦,而是又挑起一大筷子米粉开始吹气,左手拿着的勺子又舀起一勺子辣椒油,做势要往米粉上浇。 “你吃饭的时候为什么老是......这么有仪式感呢?”齐小妹说道,脸上忽然绽开了笑容。 她就喜欢看这个男人吃饭,这里面有自己做的米粉被人喜欢从而有一种成就感的原因,也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个陈旭东吃饭的时候虽然狼吞虎咽速度很快,但神情却很专注,手上的动作还很优雅。即使他这会穿着一件齐小妹给他买的五块钱的迷彩背心和十块钱的大花裤衩,脚上踩着一双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人字拖,还顶着一个大光头,但在这到处都是泥腿子的新乡镇上居然毫无违和感。 陈旭东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想了想道:“饥饿是一种信仰。”说完这句话,他又低下头将筷子上的米粉一口吞下。 齐小妹呆滞了一下,她虽然没完全听懂陈旭东的话,但大概也听明白意思。毕竟她从十六岁起就自食其力,在重庆的饭店打过工,到广州倒卖过服装,还在清江夜市上偷卖过盗版碟,哪里不知道底层人民生活的艰辛? 笑了笑,她说道:“也是,我在重庆打工的时候,每个月只有一千八的工资。还要从早忙到晚,我们做服务员的只有等最后一桌客人走了才能吃饭。你不知道,看着别人吃饭,自己只能使劲咽口水,那滋味可难受了。所以有时候在收拾桌子的时候看到客人没吃完的,我们就会趁着经理不注意的时候偷吃一点。就算这样,每天晚上收工的时候还是饿的不得了,所以就使劲吃,你看看,最后就吃成了我现在这样的身材。” 她看了看自己那像是自带游泳圈一般的腰肢,叹了口气,紧接着又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拿自己的身材开涮,这个天天阴沉着脸,只知道闷声干活的大男孩应该会笑一笑。 陈旭东却没有笑,只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他手脚很快,一分钟不到,就把碗筷洗干净,又拿着块抹布开始擦桌子,桌子凳子都仔细地擦了一遍。 “你每天擦那么多遍干嘛?反正又没几个人来吃粉。”齐小妹道。 自从这个陈旭东来了店里,每天早上九点她到店的时候,桌子板凳必定都会被擦的干干净净,地板和灶台也一尘不染。甚至连墙壁上那不知道多少年积攒下来的黑印子都不见了踪迹,现在已经露出了暗灰色的水泥墙体本色。 陈旭东却没有答话。沉默地干完手上的活,他又提起泡米粉的桶,走到后面杂物房的水槽边,将木粉捞出晾在一边,又将水倒在水槽里,然后把桶清洗了一遍,最后才倒着挂在了屋顶的挂钩上。 回到店面门口坐下,他抬头看了看正低头玩儿手机的齐小妹,开口道:“你去重庆还能找到服务员的工作,而有的地方的人只能种地,一年到头都在挨饿。还有,你不算胖,你力气很大,很强壮,在我老家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齐小妹抬起头,有些愕然地看着陈旭东。陈旭东前面说的那句话她已经自动忽略了,后面那句却让她异常惊奇。 “这特么,算是表白吗?”齐小妹心道,她回头看了看店里,这是自己除了老爷庙村她那个不靠谱的爹留给她的两间瓦房一个院子和四分地之外,唯一能让人看上眼的财产。 她心底当然也不会有网上那些吃饱了撑的上过大学的女人们写的网文里的那些傻逼女主们遇到所谓的落难的千亿总裁时那种心里小鹿乱撞的感觉。她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她只是一个长相普通身材臃肿,还只上完初中就被迫进入社会开始摸爬滚打的乡下村姑。虽然她今年才二十四岁,但她对这个社会的理解程度早已超越了她的年龄。 还好,随后陈旭东的话让她心里安定了一点。 “我想请个假,去一趟清江,可能要明天才回来。”陈旭东看着她道,脸上满是真诚和期盼的表情。随即又解释了一句,说他想去清江找老板结算一下工钱,晚上就住在以前的工友那里。 “原来是想请假。”齐小妹笑了起来,随即却又暗暗叹息了一声。果然男人都是差不多的品种,有求于你的时候就拼命地拍你的马屁,遇到更好的就上赶着去攀高枝,张爱玲诚不欺我也! “那个,明天星期六,反正又不逢场,你要是有事就去吧!回来的时候去电脑城帮我买个耳机,我现在用的那个有点问题了。”齐小妹大度地道,又拿出二百块钱递给陈旭东,说生意不好,你将就着用。 陈旭东沉默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站起身说我走了,免得赶不上最后一班去清江的车。 依旧是从后巷出了四明街,在上次赶车的那个地方等了几分钟,果然一辆农村客运的中巴车开了过来。 这次这辆车的售票员却只收了他十五块,大概是听他的口音比较亲切,又看到他的穿着和样貌基本上和镇上那些人差不多的缘故吧! 到了花园路,已经是华灯初上。陈旭东照例下车步行。路过那个有着路牌的小巷子时,他只转头看了一眼,便径直向前走去。 在顺河街上打了一个出租车,上车还未坐好,司机便问他去哪里。今天是周末,属于一周之中除了下大雨之外出租车生意最好的一天。这会又才刚过八点,正是第一台酒结束,准备开始第二台的时候,司机们都恨不得把一个座位掰成两个来用,好节约时间多拉快跑。 陈旭东犹豫了一下,道:“去南河街的雨霖铃。” 司机有点惊讶,从倒后镜里看了看陈旭东。他没想到这个一看就知道是乡下土货的年轻人会去清江名气最大的娱乐会所。虽然据说雨霖铃今天刚出了事,老板都被抓了,但雨霖铃又不是只有一个老板,因此今天晚上照常营业。 当即也不多说,一脚油门便将车开的飞起。一路穿大街走小巷,不到二十分钟,陈旭东便站在了雨霖铃门口。 两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提着包走到雨霖铃门口,看到陈旭东站在门口踟蹰不前,有些厌恶地侧身从一旁走过,其中一个还夸张地用手捂住了鼻子。 陈旭东在门口站了几分钟,还是抬腿走了进去。 一个穿着衬衣马甲,戴着领结的服务生急忙走过来把他往外推,边推还边说:“要饭的别进来,快走快走,让看场的看到你就完球了。” 吧台的白润峰看到了他,急忙上前喝止住服务生,对陈旭东道:“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陈旭东道:“我找雷吉祥。” 白润峰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旭东,心里猛地一怔,紧接着却笑道:“这位先生,雷老板下午被警察带走了,说是协助调查。” 陈旭东闻言一愣,左右看了看,却只见到舞池里正群魔乱舞般的狂蜂野蝶。 白润峰见陈旭东左右打量像是在寻找什么,便又道:“李二老板在,您看......” 李二老板就是李啸南,他不但行二,也是雨霖铃第二大股东,严格来说他其实比雷吉祥的股份都多,只不过他还是学生,因此平时不好在雨霖铃招摇过市。 陈旭东想了想,说也行。白润峰急忙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说我带您去。陈旭东却摆了摆手,说不用你带,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进了后院,陈旭东径直走进了ktv,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一间豪包。从门上的玻璃望进去,果然看到李啸南正抱着个女人在跳贴面舞,沙发上还坐着他的球队队友约翰。 对于李啸南来说,自从他出生,便一直被拿来和他那个过于优秀的大哥作比较,这让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无力感,那就是在他那个强势的父亲心里,无论他怎么做,也永远比不上自己的大哥。这让他产生出一种奇怪的心理,那就是只要把父亲敷衍过去,其它的事情都好说。 上次带阮文勇回家之后,李啸南本来想在父亲面前露个脸,谁知最后换来了自他懂事以来最为严厉的训斥。要不是事后证明这个阮文勇所犯下的事的确和他没什么关系,他恐怕要被禁足直到大学毕业。 于是在阮文勇消失之后,李啸南很快又搭上了米国留学生约翰.伊文斯。这个留学生同样家境殷实,家族在考文垂有一家巧克力工厂,还有蒙特苏马巧克力品牌的海外销售权。他已经准备带这个约翰跟父亲见一面了。 而那个阮文勇,则自动在李啸南的记忆里被清除了,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未曾出现过一样。 因此当陈旭东推门进去的时候,不但李啸南被吓了一大跳,正坐在沙发上玩儿手机的约翰也被吓了一大跳。 “你你你,你是谁?”李啸南声音有点结巴,他想不通前台怎么会放一个穿着背心短裤的乡巴佬进来。 “是我。”阮文勇说道,径直走到茶几前,拿起茶几上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一口气喝干,然后坐下来,扭头看向约翰。 “你是阮......”约翰惊讶地道,却并没有说出阮文勇的全名。 李啸南已经明白了过来,赶紧把女人推出去,又让她告诉外面的人,不要放任何人进来。然后走到阮文勇面前,弯着腰看着阮文勇,低声道:“你他妈还敢回来?你他妈是杀人犯好不好?雷吉祥都被抓了,你和他的事警察全他妈知道了。” 阮文勇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还是以前的阮文勇吗?” 李啸南一愣,他仔细看了一下阮文勇,觉得他的确有些变化,不但面容上和以前有些不同,肌肤也要黑的多,又顶着个大光头,甚至说话都是一口木马乡下的口音,的确和以前那个风度翩翩的留学生阮文勇区别非常大。 “但是你的气质没什么变化。”约翰笑道,摸出烟来递给李啸南一支,自己也叼上一支点燃吸了一口,接着扭头对李啸南道:“啸南,都是同学,咱们可不能出卖阮文勇。” 李啸南沉默了一下,像是心里经过了短暂的纠结,随即却抬起头道:“好。” 约翰又向阮文勇道:“你躲到哪里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你。” 阮文勇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拿过果盘里的一块西瓜,一口咬下去,汁水乱溅,有几滴甚至溅到约翰的脸上。 伸手将脸上擦了擦,约翰又问道:“你到这里来干嘛?” 阮文勇看了看李啸南,道:“雷吉祥差我钱。” 约翰转头看向李啸南,李啸南当即道:“差多少?” 阮文勇道:“说好的一百万,但是出了岔子,我就收一半吧!只要现金。” 李啸南沉默了几秒,道:“我下午过来的时候查了账,账上只有二十万,现金更少,只有五万。你先拿着,后面我再凑一凑。” 阮文勇道:“好吧,五万就五万。” 李啸南起身便走了出去。 约翰吸了一口烟,转身看着李啸南,脸上阴晴不定。 阮文勇却笑了笑,道:“你不用担心,即使我被抓住,也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 约翰哂笑道:“我只是个中间人,你们做的事都是你们自己联系的。我最多就是驱逐出境,你得在中国坐牢,说不定会被枪毙。” 阮文勇低下了头,道:“他们抓不住我。” 约翰还想说什么,李啸南已经推门进来了。 将手里的黑色垃圾袋放在茶几上,李啸南道:“你以后最好不要来找我,你知道我家里......”他顿了顿,又道:“雷吉祥欠你的钱我会凑齐交给约翰,你找他就好了。” 阮文勇一言不发地拿过垃圾袋,起身便走了出去。 第53章 清江第一好男友 马成功走出派出所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路灯下包着一只手站在一辆粉红色两门小电车旁的林静和站在另一边一辆铁灰色牧马人旁正瞪着林静的王轻语。 回身看了看正和秦明东握手的王德福,又转过头看了看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林静,他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正嚼着泡泡糖的王轻语对着他吐了一个泡泡,翻了个白眼道:“老马你别自作多情啊!我是被我老爸临时抓了壮丁,他没驾照。”她看了看一旁正微笑着看着她的林静,又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嗳我说你为了儿女情长宁愿去砍人,你至于吗?你以为我们伟大祖国的公检法形同虚设吗?你把我们尊敬的警察蜀黍姐姐们当空气吗?跟谁学不好,跟那个......” 她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印着蓝色轮廓的围墙不说话了。 那边王德福终于和秦明东寒暄完,走出来站在马成功身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马,下次别这么冲动了。还好刑警队那边早就掌握了那个雷吉祥的犯罪证据,不然这次你起码得是个故意伤害。” 马成功微微躬身道:“我知道了,这么晚还麻烦您真是不好意思。”王德福摆了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工地上打打杀杀的事多了去了......”顿了顿,又道:“我们清江分公司在公安局还是说得上话的。”他边说边看向了林静,笑着对林静点了点头。 转过头,王德福又低声对马成功道:“你女朋友是警察,这也是今天这事能这么快解决的原因之一。正好你现在在处理花园路拆迁,后面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还多。”说着给了马成功一个“你懂”的眼神,又笑着拍了拍马成功的肩膀说先走了,便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的王轻语走去,两人上了车,牧马人径直便开走了。 马成功这才走到林静面前,却见林静只笑着看着他一言不发。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难道说雷吉祥找人收拾我其实就是我设计他的,只是你意外出现导致自己受伤的吗?或者说我去找雷吉祥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查是谁拍了我的档案吗? 一时间两人都看着对方不说话,在昏暗的路灯下,两人之间的空气里都仿佛弥漫着一股既尴尬又暧昧的味道。 还好这时何俊涛和两个辅警从停车场出来,远远地看到马成功和林静,笑着起哄道:“马哥牛逼!林姐威武!” 马成功笑着对他挥了挥手,却看到林静转身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地指了指何俊涛。转过头,林静干净利落地道:“上车。”马成功刚想问去哪儿,但理智告诉他这时候就该闭上嘴跟着林静走。 上了车,林静有些费力地扯着安全带,马成功赶紧俯身给她把安全带捆好,又道:“你手有伤,要不我来开吧?”林静边发动车边白了他一眼,道:“你有驾照吗?你连身份证都还没有。别忘了我可是警察,别想着和我在一起就能当个法外狂徒。”说完像是忽然发现自己失言了,赶紧闭上嘴,却感觉脸上隐隐有些发烧。 还好路灯昏暗,他应该看不出来。林静心里暗道。 马成功却沉默了下来,只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路灯杆和绿化带,不知在想着什么。 见他不说话,林静心里有些嘀咕,但还是开口说道:“明天中午本来是要在阅江楼吃饭的,但是我爸那边出了点问题,所以只能在我家吃。” 马成功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给林静交交底,因为林静是个好女孩,而他不确定林静的真实想法,更何况他以前的身份让他不得不将一些秘密埋藏在心底。 想了想,马成功确定了这个想法,于是转过头看着林静道:“林静,你对我们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静转头看了看他,又转过头看着前方,心底没来由的一阵无名火起。当即便沉着脸道:“我说马成功,你怎么婆婆妈妈的?你这模样像个......男人吗?”她本来想说你像个特工吗?却又想起第一次见到马成功的时候他的样子,他哪里像个特工?一个油腻大叔还差不多。想到这里,她嘴角不由得又浮起了笑容。 听到林静数落自己,马成功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霍老头根本没跟你爸讲清楚。” “霍老头?”林静奇道。 “就是我师傅,霍国强。那个玩儿飞刀的。”马成功没好气地道。 林静笑了起来,看着前方道:“不就是你是个退休特工吗?我爸我妈我小姨父,甚至我爸的警卫都知道了。” 马成功有些无奈,想了想,又斟酌了一下词句,这才道:“你不知道,我不是个一般的退休特工,现在还有人挂暗花买我的命。所以......”他盯着前方的车流,有些艰难地道:“你和我在一起,恐怕会遇到危险。” “危险?”林静哂笑道。忽然又收起笑容,盯着前方的红灯道:“马成功,你只知道你有暗花在身上,你知道我其实没有上过幼儿园和小学吗?因为担心我的安全,所以我的幼儿园就是我爸单位的警卫处,我的小学都是我妈每天回家给我上课,只有考试的时候才能去学校,而我唯一的朋友就是邻居家的孩子,就这还因为她的爸爸是我爸爸的同事。” 她看了看有些惊讶的马成功,又接着道:“我上初中的时候,教室外面随时都有一个化妆成老师的军人,就为了观察有没有异常情况。上高中的时候,我爸的上级甚至派了一个军校刚毕业的女军人冒充我的同学和我坐了三年同桌。” 她转过头,又道:“我为什么要当警察?因为我不想随时被人跟着。我每天都努力地练习防身术,一有机会就去实弹射击,自从我有了持枪证,我只要独自外出都会携带枪支。” “你......” 听到林静这么说,马成功猛然想到第一次见林静时的情景,后背不由得冒起了一股冷汗。忽然又想到林静这是在给自己交底,不应该走神,急忙又收回心神,认真地听她说。 谁知林静根本没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爸是林世杰,他是......”她顿了顿,道:“很重要的人。你嘴里那个霍老头,你的师傅,就是从美国把他接回来的人。我爸说为了保护他,一路上牺牲了三个和你师傅一样的人,连你师傅那样的高手,腿上也中了两枪。” 车已经到了棉纺厂小区门口,林静将车停在路边,转过头看着马成功,道:“所以马成功,我敬佩你师傅那样的人,我也不害怕和像他一样的人相处。” 看着有些呆滞的马成功,林静松开安全带,下了车正准备向车后走,回头一看马成功还呆坐在车里,却又停下脚步,有些嗔怪地道:“下车。” 马成功赶紧下了车,跟着林静到了车后,只见她打开后备箱,指着后备箱里的几个盒子道:“郑阿姨让先送你回家。你把这些拿上,里面是你穿的衣服和送给我爸和我妈的礼物。” “这个......”马成功摸了摸后脑勺。他没想到林静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抬起头,他道:“这些不应该是我准备的吗?” 林静白了他一眼,道:“指望你准备?你都忙着去打架了,哪里有功夫准备这些?” 将盒子拿出来提在手上,马成功望着林静正准备说那我就走了,却见她又笑着道:“那个王轻语......”马成功急忙道:“她只是我同事,她父亲就是刚才那个王书记。” 林静却道:“我知道。” “你知道?”马成功有些奇怪,却听林静道:“她师傅是温如玉。八年前他为了我表姐......”她神情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过来,接着道:“带着他那个发小和一帮社会人,在花园路和毒贩火并。最后毒贩重伤七个,他自己也落得个重伤。当时这个王轻语还是个小姑娘,可是为了接应她师傅居然敢开车撞警车,我亲手抓的她。”说到这林静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 “呃......”马成功没想到王轻语还有这种高光时刻,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立场不对,当即摆正位置,又问道:“那温如玉为什么没进去?”要知道我国的刑法规定故意伤害他人是要负刑事责任的,就算对方是坏人,也只有警察才有执法权。 林静笑道:“那个温如玉奸诈的很,不但让人全程录了像,还提前报了警,说发现了毒贩。后来禁毒大队的徐洪斌作证说是他让温如玉跟着毒贩的,你们清江分公司又出面作保,这才让他们逃过了惩罚。” 她边说边抬起手看了看表,说都九点过了,我走了。你和叔叔阿姨,还有你那个弟弟到952所生活区门口,不用到的太早,十二点前到就行了,到时候打电话我就出来接你们进去。 说完便上车走了。 马成功目送着她离开,便提着东西进了棉纺厂小区,路过门卫室的时候,却见那个门卫老魏又不在,电视还是开着,里面正在播放广告,摇椅旁的小桌子上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回到家,却见三个人都在。郑春芳对着马成功又是一阵数落,马平川却笑着说只要没事就行了。韩天明跟马成功说霍老师的飞刀越来越厉害了,以前就经常玩儿这一手。 马成功知道韩天明已经在父亲面前帮霍老头和自己圆过谎了,当即便说他这人就是喜欢炫耀,以前射兔子,现在连人都敢射了。 又把林静交代的事情给他们说了,好容易应付完父母,出门往花园路走的时候都快十点了。 一路上仔细想了想林静对自己说的话,马成功不由得有一种捡到宝了的感觉。他没有想到林静看上自己的原因居然是自己以前的身份,而这正是马成功所担心的。毕竟本马成功自己知道自己长相普通,性格一般甚至有时候有点懦弱,只有在当特工的时候才能有那种杀伐果断的气质,可是自己现在已经决定当一个普通人了啊! 想了一会,他又摇了摇头,管他呢!疑神疑鬼不是他的性格,既然林静说处处,那就处处嘛!万一人家真看上的是自己的人呢? 想到这他又高兴起来,脚下生风,很快就到了卢晓梅的按摩房,没想到正好碰到高雅枝和庄成栋从里面出来,秦嫣还跟在后面。 看到马成功,高雅枝和庄成栋都走上前打招呼。高雅枝先笑道:“马哥,我听秦姐讲你今天可出大风头了。”马成功笑了笑,道:“哪里出什么风头。”秦嫣却对着花园路一努嘴,笑道:“马哥你知道他们现在叫你什么吗?”未等马成功说话,她又笑道:“清江第一好男友。比那个人的名号好听。情圣,呵呵,情圣翻译过来不就是渣男吗?” 马成功知道她说的是温如玉,当即也不反驳她。毕竟对她和温如玉的事情马成功多少也了解了一些,而且这女人的确如张邵雍所说,有点疯疯癫癫的。 高雅枝把秦嫣拉到一边劝了几句,又说下次什么时候来的事。 庄成栋给马成功递了支烟,笑着说自己现在成了高小姐的专用车夫了,不过自己可能也快升了。马成功连忙说恭喜了。庄成栋却又说听康梦鳞说你现在牛逼大发了,都和白书记一起同桌吃饭了。 马成功给庄成栋点燃烟,自己点燃吸了一口,苦笑道:“被赶鸭子上架了,今天这事可不就是拆迁惹的祸吗?差点就把自己给弄进去了。” 庄成栋却没多说什么,只说你怕什么?有清江最大的给你撑腰。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说咱俩还是一起同过窗的,啥时候还是一起聚聚呗! 马成功笑着应承下来,说下周吧,这周实在是没时间了。 当即便约了下周打电话,马成功便告辞离开。 一路上果然那些莺莺燕燕又对着马成功开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还有的说明天要到你那儿去听霍师傅的化妆课,马哥你也带女朋友来呗!让我们看看是不是和我们一样漂亮。 回到汽修厂,却见一帮人都围在车棚里不知在看什么。 马成功走过去一看,却见姚广正坐在桌前摆弄一条项链。项链的吊坠上有一颗小小的钻石,在灯光下闪耀着七彩光芒。 见马成功回来,陆子明连忙拉过凳子,笑着说马哥你来看看,姚广非说他这钻石是真的,我们都说真的怎么可能才六千块,这起码得一万往上说了吧! 姚广不服气地道:“马哥,你看看,这钻石是不是真的?卖给我的是我以前的老相好,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一旁笑着看热闹的霍国强,他却摇了摇头,道:“我分不出来,你是非洲回来的,你应该门清。” 回过头,马成功问道:“你买钻石项链干嘛?”姚广道:“明天是我女儿生日,我就想着我现在不是改邪归正了吗?还是得回去见见女儿。可是上次我准备的那条链子不是被那个天杀的谁给抢走了吗?所以就买了个这个给她。”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你这是真钻石,不过是人造的。这颗起码有一克拉,加上这条银链子,你赚了。” 众人一片嘘声。 姚广却笑了起来,说人造的就人造的,反正是钻石的就行。 马成功又问陆子明还搞不搞开业典礼。陆子明说搞当然要搞,不然咱始终是非法经营。不过你的身份证都还没拿到,营业执照办不下来怎么搞?还是再推一周吧! 陆清雅看到马成功手上的礼盒,笑着抢过去一看,惊讶道:“马叔,你发财了?这可是李维斯的呢!” 马成功笑道:“我还以为是真维斯呢!别给我弄坏了。” 陆子明从陆清雅手里把盒子抢过来看了看,笑道:“得了清雅,别影响你马哥明天去老丈人家。”说着又转头对马成功笑道:“马哥,你现在可是清江第一好男友,又帮着花园路的姑娘们降服了林警官,街面上那帮子老娘们都说要请你去阅江楼呢!” 众人都哄笑了起来,马成功有些气急败坏地抢过盒子,径直上楼去了。 第54章 今夜难以入眠 阮文勇爬上楼顶,喘了几口粗气,暗忖这几天在齐小妹的店里待的太安逸了,以至于身手都有点退步了。想到那个外貌普通但心思灵巧的齐小妹,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了笑容。 休息了一分钟,他站起身沿着女儿墙走了一圈。果然如他所料,十二点后的棉纺厂小区安静如常,只有楼下围墙边的大树在轻轻摇曳着枝条,仿佛也和不远处花园路上那若即若离的喧嚣声一起在夸他机灵。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位作家还真是有大智慧的人。”阮文勇想道。但是他错了,因为就在这个念头刚从他脑海里闪出来的时候,一阵金属的鸣叫声在空旷的屋顶响起。这声音不大不小,既能让他刚好听见,又不会让他觉得刺耳。 他循着声音找去,却见在靠近楼顶一头的一块铁板上,放着一个倒扣着的正在闪着光的手机,这手机只开着振动,但手机的振动和下面的铁板产生了共振,发出的声音正好能传遍整个楼顶。 拿起手机,翻过来一看,阮文勇不由得愣住了,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人是“老板”。 阮文勇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下一刻,他开始疯狂地沿着女儿墙奔跑,边跑边探出脑袋向下张望,生怕错过楼下哪怕一厘米的间隙。他实在想不到老板是如何发现自己再次回到了棉纺厂小区的,而且还在自己刚好爬上楼顶就打来了电话。 然而巡查一圈下来,他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靠坐在女儿墙边,阮文勇强制让自己镇定了下来,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阮文勇,我是老板。”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毕竟每一次老板亲自和自己联系,除了腔调之外,声音都各不相同。这就是变声器的效果,很容易就让一个人的声音变成另一个人,让你即使站在他的对面也不知道他就是老板。 “是的老板,我是阮文勇。”阮文勇回答道,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一些。 “呵呵呵!” 电话里老板笑了起来,隔了几秒钟,他才继续道:“你做的很好。如果你按照我的指令离开清江,说不定现在已经成为阶下囚了。” 阮文勇沉默了下来。上次他脱险之后从木马回到清江,在花园路差点被在木马河边遇到的胖子抓住。脱险后又碰到了一个贼,在抢夺了那个老贼的手机和约翰进行了联系后,他就是在棉纺厂小区这栋没有人的楼栋楼顶度过了一夜,天亮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学校,然后惊奇地发现和自己同宿舍的那个一向老实的泰国人居然也会夜不归宿。 在学校宿舍里他拿到了早已放在自己枕头底下的那张和自己相貌相似的,名字叫做陈旭东的身份证,然后又按照约翰转达的老板的要求,向学校请了假,这才施施然地离开了学校。 只是在离开学校后,他并没有按照老板的指示立刻离开清江回国,而是在窦水关镇农贸市场门口的一家小发廊剃了头,又自己用刀片改变了外貌,这才步行回去了四明街上的那间米粉店,因为他要完成自己的另一个委托,而那个委托涉及到了自己来中国的真正目的。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本来是想要报答一下那个叫齐小妹的姑娘顺便完成自己的委托,但是却又被好心的她收留了下来。 现在他之所以回到这里来,是因为他相信自己虽然已经暴露,但两颗炮弹落在同一个弹坑的可能性太低,就算是警察或是老板知道自己在这里住过两晚,但绝不会想到自己还有胆子再次回到这里过夜。 只是没想到老板的能量实在太大,居然能未卜先知,还事先放好了手机等着自己。想到这里,阮文勇不寒而栗。 “老板,雷吉祥被抓了。”阮文勇道。他决定跟老板摊牌,毕竟雷吉祥被抓,也就意味着自己现在已经成为警方的追捕对象了 电话那头的人又笑了起来,道:“他被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已经不是阮文勇了。” 阮文勇沉默了下来。他当然明白老板的意思,那意思就是:我已经帮你变成另外一个人了,所以你没有危险了,还得继续给我干活。 电话那头也没了声音,阮文勇甚至能够想到电话对面那个看不清面容的“老板”正气定神闲地等着自己说出能够让他满意的回答。 半晌后,阮文勇才有些艰难地道:“我知道了,老板,我会继续完成委托。” 深夜时分的凤鸣山南麓。万籁俱寂,微风轻拂过万亩松涛。月色柔美,恼人的蝉鸣蛙叫也仿佛消失的无影无踪。 凤鸣山庄七号别墅的二楼阳台上,一个穿着白色家居服的白发男人正坐在茶桌前独自饮茶。茶桌上是一块小叶紫檀做成的茶盘,茶盘里放着一个小巧的紫砂茶壶,一个红泥小炉子上的砂跳正“突突突”地冒着热气,砂跳旁的茶盘边缘,挂着一个居然是一个卡通警察形象的茶宠。 一个光头大汉从阳台边缘探出头,看到有人,急忙又缩了回去。半晌,见那人并没有任何示警的举动,这才又再次探出了头,却见那个白发男人正凝神看着自己。 “既然来了,何不上来喝杯茶?”白发男人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充斥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更有一种久居上位者的霸道与嚣张。 光头大汉顿了顿,翻身进了阳台,在白发男人对面坐下。 白发男人这时却拿过砂跳,往小壶里添了点水,拿起小壶直接倒入公道杯里,伸手拿过倒扣着的茶碗摆在光头大汉面前,这才用公道杯给他倒了一碗茶。 “你们缅甸人应该喝不惯太浓的茶汤。不过这杯是雨前凤鸣,口感清纯甘冽,你可以试试。”白发男人边倒茶边说道。 “你知道我是谁?”光头大汉盯着白发男人道。 白发男人笑了起来,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盯着男人半晌没有说话,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消失。 “阮文勇,你只是个杀手。你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暴露行迹,所以在我眼中,你属于业务能力很差的那种杀手。”白发男人像是提醒般地说道。 这个光头大汉正是阮文勇。在棉纺厂小区接到了老板的电话,他不得不继续完成老板的委托。还好,老板的委托与自己的任务其实并不冲突。因为找的都是同一个人。 现在听这个白发男人一语道破了自己的身份,阮文勇并不感到奇怪,毕竟眼前的这个人可是敢以一己之力撩拨东南亚两个极端组织的存在。 “我来只是收账的。当然,如果阁下还是这样的态度,那我不介意用你所说的方式去解决问题,毕竟是阁下破坏协议在先。”阮文勇道。这句话他在来时的路上酝酿了很久,因为他这次来找这个白发男人的目的,其实从本质上来说是追讨欠债。 “我破坏协议?呵呵!”白发男人冷笑了起来,随即又收敛笑容,道:“你们做的事,都是他妈的违法的勾当。你要我履行协议?我他妈八年前就告诉你们了,配方不在我手上。”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白发男人的语气越来越严厉,到最后甚至是在斥责了。 阮文勇并没有被他吓到。作为一个专业杀手,他最清楚不过的就是,待宰的羔羊越是声色俱厉,越说明它色厉内荏。 “可是你收了定金,还用这笔钱爬到了现在的位置上。”阮文勇平静地说道。 “定金?我十倍退给你们,只要你们能带现金出中国。”白发男人道。 阮文勇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就是准备彻底赖账了。可是下委托的那个组织可是来自于金三角,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都是刀头舔血的勾当,你还想着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是天真呢?还是天真呢?还是天真? 见阮文勇的眼神逐渐变得狠厉,白发男人也并没有慌乱,而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端起来抿了一口,又放下茶碗,又说道:“我知道你也很难。但是那个配方,我手上确实是没有。这事我八年前就已经和你们说的很清楚了,你要查就自己去查,查到你就拿走,尾款我就不要了。不过你也清楚,你现在属于被追捕的对象,就算你查到,你也得有本事带走。” 这话倒是说的很光棍。 阮文勇却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盯着白发男人道:“那种子呢?” “种子?”白发男人一愣,像是没想到还有种子的事情。他仔细在阮文勇脸上端详了几秒钟,这才说道:“种子多的是,你想要我立刻就可以给你,还是那句话,你能带走就行。不过那玩意现在可是重点监控的,你自己掂量掂量。” 阮文勇盯着男人看了几秒钟,他当然不相信这个男人说的话,毕竟这个人品低劣的男人八年前就已经摆了组织一道了。八年来组织一直在派人寻找他,一直到今年才通过金三角的毒枭知道这人原来就在清江,而且自始至终根本就没离开过。 想了想,阮文勇又道:“本来我是来杀你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了主意。只要你能把种子搞到手,我就暂时帮你遮掩住配方的事,不过你最好尽快把配方找到,否则的话......” 他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相当明确了。当即便站起身来,转身从来路而去。 白发男人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阳台边缘,沉吟了几分钟,才沉声道:“出来吧!” 一个拄着拐杖,脑袋被包的像个木乃伊一般,只露出鼻子和嘴的人从里间出来,走到茶桌旁,有些艰难地坐了下来,端起阮文勇动都没动过的茶碗一饮而尽,然后才说道:“哥,怎么办?” 白发男人摸出一支烟丢给他,道:“慌什么?本来帮雷吉祥找这个阮文勇做事就是为了把水搅浑,现在水已经浑了。”他沉吟了一下,又道:“是该彻底处理一下这摊子事了。” 那木乃伊接过烟点燃吸了一口,道:“那个马成功......” 白发男人想了想,道:“他不足为虑。” 木乃伊见他说的坚决,也不好再坚持,只好叹了口气道:“哥,早知道咱以前就不做这些事了......” “住嘴。” 话音未落,却被白发男人打断,只听他狠厉地道:“开工没有回头箭。不做这些事,我能爬这么快?不做这些事,你能在澳大利亚置办下那些产业?你我的老婆孩子,能在那边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周立,不要忘了,要不是咱们八年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铤而走险,你现在还是个小刑警,我也不过只是个农科院的保卫科科长。” 这个包成木乃伊的人,正是被霍国强逼的自己插了自己一刀,又被马成功追到雨霖铃一阵爆锤的周立。他现在有点后悔了,虽然他也知道眼前这个白发男人说的很对,富贵险中求,可是那是建立在有退路的基础上的,现在这种形势,明显他还可以凭借身份地位抵挡一阵,实在不行还能跑路,就算被抓住了,按他的级别恐怕也不会掉脑袋。可是自己不行,自己手上都有好几条人命了。 像是猜到了周立的想法,白发男人又轻声道:“你不用担心,就安心在这里养伤,等伤好的差不多了,我就送你去澳洲。更何况......”他顿了顿,道“我明天会去一趟省纪委,如果这次能扳倒姓李的,你根本就不用走。” 周立思忖了半晌,才道:“好的哥,你知道我一向都听你的。” 他转头看向阳台外,却见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已经躲到了乌云后面,阳台外只看得到无数阴暗的轮廓,影影绰绰,重重叠叠,像是无数山魁正在随风而舞。 这个夜晚,注定很多人都睡不着觉。 清江大学的豪华型住宿楼里,早已从雨霖铃乖乖回到自己那间本来是两人间却被他母亲通过关系只安排了他一人居住的宿舍的李啸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抱着脑袋想了半天,他还是起身打开灯,点燃烟吸了起来。一直到一支烟吸完,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把烟狠狠地扔在地上,然后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铃声响了很久,终于通了。 电话一通,李啸南就用哽咽地声音道:“哥......” 第55章 李奇峰的决心 几只田鼠从路边的排水沟探出头,贼眉鼠眼仔细地左右打探了一下,领头的那只最强壮的跳上路肩,迈着小碎步向对面走去,豆大的鼠眼紧盯着对面路肩下那一片金黄。忽然,它停了下来,脑袋向着一侧望去。下一秒,头鼠尖叫了一声,转身便跑。路肩下的田鼠们发出了纷乱的“吱吱”声,霎时便做鸟兽散了。 几秒钟后,一道雪亮的车灯从远处照射过来,紧接着便是持续不断的发动机加速的声音。 一辆白色的越野车风驰电掣般从刚刚田鼠们的预设路线上驶过,巨大的轰鸣声碾碎了山林的寂静,道路两侧一阵鸡鸣狗跳。一直到越野车开出去老远,林中的沙沙声仍然不绝于耳。 李奇峰一边抽着烟一边开着车,时不时回过头去看已经陷入沉睡的李啸南。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刚刚和妻子柳新燕完成了每周一次的例行公事,柳新燕去洗澡了,他独自一个人来到阳台上抽烟。 见是李啸南的电话,他想也没想便接听了。他清楚自己这个弟弟是个夜猫子,每天晚上不到一两点是不会睡觉的。而这小子平时基本上不会在晚上去打扰自己这个哥,除非是他惹祸了。当然他这个弟弟虽然不那么品学兼优,但在父亲李思源那操控一切的霸道管教下,打小就胆子小,不大可能闯出什么大祸来。 正想问你小子又闯什么祸了?却听电话里传来李啸南带着哭腔的声音。 李奇峰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要知道李啸南平时在学校就是个典型的“二代”,虽不至于飞扬跋扈,但基本上也属于那种仰头望天走路的主儿,可是现在他却哭着给自己打电话,那就是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 果然,在李奇峰的追问下,李啸南不得不说出了今晚在雨霖铃发生的事。 “哥,阮文勇来找我了,他说雷吉祥欠他的钱。我现在接手雨霖铃了,只好说雷吉祥的钱我来还。我想着五十万挤一挤也就有了。但是我怕他万一拿到钱杀我灭口怎么办?”李啸南有些惊恐地说道。 “你不要慌,你在哪里?”李奇峰道。 在得知李啸南在学校后,李奇峰立即告诉他待在寝室不要动,自己马上去找他。 给柳新燕打了声招呼,没有管她的抱怨,李奇峰拿了车钥匙便下了楼,将自己已经好久没开的越野车开出地库,直接到了学校,接上李啸南便往匡山驶去。 眼目前这个情形,李奇峰是不敢把这事告诉他父亲李思源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按照李思源一贯的性格,只要是有人敢阻挡他往上爬,就算是他亲老子在他面前他也会不论青红皂白毫不犹豫地掏出枪打光弹匣里的所有子弹,还会以此为自己博一个“大义灭亲”的美名好四处宣扬自己的贤良淑德。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把李啸南送到叔叔李思成那里去。让他先在那里躲几天,等自己想办法找到那个阮文勇,将他抓捕归案,并且动用关系将他的案子办成铁案,只有这样才能让李啸南彻底洗脱和这件事的关系。 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行驶了四个小时后,李奇峰带着李啸南,终于进入了永宁市的匡山县。 匡山县在永宁市北端,是大小窦水河的发源地,也是清江河的起点宝盖顶的所在地。这里是三国历史名城,当初钟会邓艾伐蜀,就是从这里进入的绵绵秦岭。建国后这里是三线建设重点县,曾经靠着计划经济辉煌过一段时间,只是现在没落了。甚至到现在都还没有通高速。 接到李奇峰的电话时,李思成还没有起床。昨天他才刚刚结束到任后的第一次下乡调研,又组织几个局长一起开了个会,讨论怎么让最穷的北山乡的特产高山猕猴桃走出匡山的事情,晚上又熬夜写了一些思路,准备今天亲自写个稿子,下周在县长办公会上提出来。 从电话里听到李奇峰说亲自送李啸南来匡山玩儿几天,李思成已经明白李啸南这个臭小子怕不是又闯祸了。毕竟从小这俩孩子都怕他们的爸爸自己的哥哥李思源,有什么事都跟自己说,毕竟自己在李思源面前说得上话,又从小就带着他俩一起玩。特别是最小的李啸南,基本上就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简直就是当自己的孩子一样。 在县委招待所停车场看到头发乱糟糟顶着一双血红眼睛的李奇峰和哭丧着脸挂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李啸南,李思成吓了一跳。虽然他对李奇峰连夜开车送李啸南这件事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两兄弟这逃难一样的模样让李思成明白了这次他们恐怕真的遇到大事了。 带着两人在招待所门口的羊肉汤店吃早饭,边看着李啸南埋着头大口吃着大葱羊肉馅包子,喝着羊肉汤,李思成边听着李奇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叹了口气,李思成道:“当初我就不该买那雨霖铃的股份。” 李奇峰沉默了一下,道:“叔叔,股份是您花钱买的,也无可厚非。只是你不应该把股份送给我妈......” 李啸南抬起头看了看他俩,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低头大口喝着羊头汤。 当初温如玉要上山去,便将清江名下的一些产业卖出用于建设皇极观,只保留了雨霖铃的一部分股份,用来支撑皇极观的运行。李思成和温如玉在单位的关系不错,便近水楼台先得月,买了一部分拿来当成给嫂子陈坤五十大寿的贺礼。陈坤又将这部分股份一分为二,李奇峰和李啸南一人一份,两人其实也并不参与管理,只是拿分红。后来雷吉祥成了第四大股东,便成为了雨霖铃的实控人,他为了拉拢李啸南,经常请李啸南去玩,但恁谁都知道他的目的是为了靠上李思源这棵大树。 这事其实李奇峰和李思成都知道,只是不敢告诉李思源。谁知那个雷吉祥胆子太大,居然敢公然买凶杀人,现在还连累了李啸南。 “那你准备怎么办?”李思成道,摸出烟递给李奇峰。 李奇峰给李思成点燃烟,自己又点燃吸了一口,道:“叔叔,啸南先在你这待几天,学校那边我去打声招呼。我回去想办法抓到那个阮文勇,一定要洗脱啸南的嫌疑,否则不但爸爸那里过不了关,对啸南今后的发展也非常不好。” 李思成点了点头,道:“啸南跟着我没问题,正好也学习学习怎么做事,就当社会实践了。不过你可不能犯糊涂,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说一声,我在清江还有几个朋友,实在不行我请温如玉出面,这个面子他还是会给我的。” 李奇峰点了点头,眼前却猛然出现了一张看起来很贱但眼睛里却闪烁着精明的笑脸。 “不用。”李奇峰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了起来,接着说道:“我认识一个人,他......很厉害。而且我还欠他四条烟,他要是不帮忙,我就当老赖了。” 被李奇峰惦记的马成功早早便起了床。他走到平台上锻炼了下身体,正准备回去洗澡,便看到姚广在楼下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 像是有心灵感应,姚广抬头正看到马成功,笑道:“马哥,这么早啊!”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道:“老姚,你起这么早干嘛?”忽然他想到昨晚姚广说要回去给女儿送生日礼物,便笑道:“你是想借车吧?陆哥应该已经起来了,我帮你叫。” 姚广却道:“不是不是,我不借车。不对,我是借车,但我去新乡镇,也就几十公里,用电车就行了。” 马成功笑道:“行,你就骑我的就行了,我待会出去骑陆哥那辆。”说着便回房去把车钥匙拿出来,丢给了姚广。 姚广一叠声地道了谢,从车棚里推出那辆白色的“陆地之虎”,骑上便往新乡镇而去。 马成功洗漱完毕,下楼和陆子明他们一起吃了早饭,又跟霍国强打了声招呼,问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去和林静家人吃饭,霍国强想了半晌,说还是算了,我就待在厂里稳当。马成功有些奇怪,欧阳谨说霍国强来了厂里肯定不会出门,自己还以为她是在说笑话,谁知这霍国强还真的变乖了,都不像是马成功认知里的那个古灵精怪的“老还小”老头了。 因为赶时间,他也不好深究,只好问陆子明要了钥匙,骑上那辆黑色的“陆地之虎”,一路杀到了办公楼。 到了1525,即便是周末的十五楼鬼都打得死,马成功仍然仔细观察了楼道,又将办公室的门反锁,放下了窗帘,这才坐到工位上,拿出钥匙打开抽屉,从最底下的抽屉那一摞文件下面摸出那个黑色的小布袋,先将里面的百夫长黑金卡拿出来,然后才将布袋倒过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桌子上。 只听叮铃咚隆一阵响,十几颗晶莹剔透的椭圆形淡黄色石头掉落在桌面上,滚动了几下又停了下来。 马成功拿起一颗对着头顶的白炽灯管看了看,只见淡黄色的石头里散发出迷人的璀璨光芒。这居然是一小堆顶级黄钻原石,每一颗拿到国际市场上都会引起一场风暴。 将手里的黄钻放下,马成功又仔细挑选了一下,选出两颗最大的揣进牛仔裤的裤包里。想了想又拿出来,拽过一旁的抽纸,抽出几张抽纸,将钻石包在里面,然后才放进裤包。 将剩下的钻石放回小布袋,他又拿起那张百夫长黑金卡端详了起来,边看边叹气,最后也只好无奈地放了进去,然后锁上柜子,起身出了办公室,下楼骑车回了棉纺厂小区。 回到家,郑春芳正在检查马平川和韩天明的穿着打扮,见到马成功,便拉过来爷仨站在一起,接受郑春芳的检阅。 马成功今天穿的是林静给他准备的衣服,上身是一件淡黄色的短袖polo衫,下身是一条天蓝色牛仔裤,蓝色的运动鞋,除了头上那头卷毛和胸前的红绳挂着的木雕,其他看起来都很正常。 马平川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衬衫,下身是黑色西服裤,衬衫还扎在皮带里,脚上蹬着凉皮鞋,一副老干部既视感。 韩天明穿着一件天蓝色的polo衫,下身是一条月白色的牛仔裤,脚上同样是一双运动鞋。不过他理着小平头,人又瘦,看着要比马成功精神的多。 郑春芳皱了皱眉头,道:“天明,你换一件你马叔的衣服,不能抢了你哥的风头。” 韩天明看了看正在撇嘴的马成功,有些无奈地道:“郑姨......” 郑春芳眼睛一瞪,道:“昨晚就在纠正你了,叫妈。” 韩天明只好立正道:“妈,我又不去吃饭,我待会要跟小陈去玩。” 小陈是韩天明的女朋友,化院管理系的,母亲也是952所的工作人员,只不过家住在开发区。今天就是她开车送马成功他们去952所的住宿区。 郑春芳想了想,道:“那也行,你叫小陈穿的漂亮点,万一下车的时候碰到亲家他们,你和小陈都得拿出我们家的气势来,不能让人小看了去。” 马成功偷偷看了看马平川,只见他成立正姿势,眼观鼻鼻观心,明显是准备完全受郑春芳的摆布。 郑春芳终于检阅完毕,大手一挥道:“好了,现在自由活动,十一点准时出发。” 马成功跟韩天明使了个眼色,两人出门来到楼梯口。马成功摸出烟来递给韩天明,韩天明掏出打火机给马成功点燃,两人吸了两口烟,韩天明才道:“欧阳老师走了,据说外勤总部要派人过来,要准备什么授勋仪式,级别很高,我打听不到。” 马成功想了想,道:“你去报到的事怎么样?” 韩天明笑了起来,道:“欧阳老师走之前给那边打了招呼了,说这个暑假开始就算入职了,明年毕业就转正。” 马成功却没有笑,而是继续问道:“帮我打听的事呢?” 韩天明严肃了起来,道:“雷吉祥没有转国安,还在城西的看守所看押。哥,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搞拆迁这事会跟952所有关呢?” 马成功低下头抽了口烟,半天才抬起头,望着楼洞口外的湛蓝天空,静静地道:“直觉。” 第56章 浪子回头钻石换 姚广骑着擦拭的干干净净的“陆地之虎”,一路上不紧不慢地向着新乡镇而去。他今天穿着一件崭新的白色短袖衬衫,下身是蓝灰色的西装裤,脚上蹬着一双凉皮鞋。这一身行头在花园街不过百十来块,却和在跃进路的国际城卖的大牌一模一样。 车开的很慢,要知道他今天的发型可是昨晚在街尾刘寡妇的洗剪吹专门拾掇的,花了整整十五块钱。今早又到对门小红的洗头房里专门清洗了一遍,打了不少的定型水,又花了十块钱。所以他怕他耗费整整二十五块钱整出来的发型还没被乡邻们看到就被风给吹坏了,这就叫“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姚广今天从头到脚的这一整个儿造型和他以往在乡里的形象相去甚远,虽然耗费巨大,但姚广认为是值得的。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身份不同了,以前他在十里八乡是人见人厌的盲流加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现在他可是成功汽修厂的电气修理主管,妥妥滴技术骨干,一个月有三千五的工资不说,手下还管着两个日结的小工嘞! 俗话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他这次回去就是要让老爷庙村的那些看不起他和他的乖女的那些泥腿子们看看,他姚老六以前是小偷,可现在已经洗心革面浪子回头,还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就这一点就比村里那些泥腿子强了十倍了。再说他现在可是城里人,虽然花园街是城乡结合部,但那可是“街”,不是“村”,加上这点自己可比村里那些人强了百倍......不,几百倍了。 姚广驾着车驶入杜鹃街,远远便看到了镇政府旁边的派出所,心里没来由的一紧。但他立刻又想到自己现在可是正经人,有正经工作的正经人。 于是他径直把车开了过去,将车停在到了派出所门口的大树底下。 穿过胡同到了四明街上,姚广一路上趾高气昂地向着街尾走去,果然整条街上并没有一个人认出自己来。包括开杂货铺的老爷庙村村长姚大成的媳妇王贵芬,都和旁人一样,一边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他,一边小声打听这是从哪儿回来了个海外华侨啊? 这种目光和他们的小声议论声,都让姚广心里乐开了花,他不由自主地抬头挺胸,脚下也仿佛踩着的都是棉花,有点飘飘然起来。 走到街尾那间写着“砂锅米粉”的小店门口,姚广低下头一看,店开着,店里却没有人。他抬脚进去,也没有招呼老板,只在店门口的座位上坐下,摸出烟来便点燃抽了起来。 不一会,后面杂物间的门响了,紧接着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哎呀各位大哥,不好意思啊,我齐小妹去上了个厕所,现在已经回店里了。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齐小妹,其实齐小妹的店并不是生意不好,齐小妹也不是只能天天吃米粉,而是齐小妹就喜欢吃米粉,就这么简单......” 姚广并没有回头,他有些奇怪齐小妹为什么只能天天吃米粉,自己以前“打街”挣的钱除了自己的开销,其余的基本上都打在她的卡上了,这么多年少说也有个四五十万。 齐小妹,现在应该叫她姚齐。她一只手扯着裤带一只手端着手机,从里间走到店里。一抬头猛然发现店门口坐着个穿戴整齐的老头,不由得吓了一跳,赶紧走上前去,笑着道:“老大爷,您是想吃......” 她停了下来,有些狐疑地看着一言不发盯着店外的老头。 姚广回过头,笑道:“齐齐,爸爸回来了。” “啊......” 姚齐猛然大叫了起来,回头就去四下里掀桌子翻板凳,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姚广奇怪地问道:“齐齐,你在找什么?” 姚齐头也不回地道:“手机。” 姚广笑了起来,道:“手机不就在你手上吗?” “啊,对对对!” 姚齐道,匆忙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一手抓住姚广的胳膊,一手拿着电话道:“胡所长,姚广从监狱跑回来了。对对对,就是我爹。就在我店里,穿的像个舅子一样。我逮住他了,你放心,他跑不掉......” 姚广惊讶地看着姚齐,同时胳膊上传来一阵刺痛,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打小手劲就大,按这力度自己的胳膊上应该会留下一大片淤青。 电话那头胡所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姚齐连问了几声“真的吗?” 放下电话,姚齐松开了姚广的胳膊,沉着脸在姚广对面坐下,看着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胳膊的姚广,道:“说你都出来一个月了,你不回家干嘛去了?你身上这套行头是不是又是偷的?”说着便要来扯姚广的衣服。 姚广边躲边说道:“丫头,你看看清楚,这是新衣服,你见过哪个贼偷新衣服?你爹我已经改邪归正了,这次回来就是告诉你这事的。” 姚齐停住手,盯着姚广看了半晌。姚广正要说话,却见她冷笑着道:“改邪归正?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还找了个好工作,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甚至还在城里有了住处吧?” 姚广大惊失色,盯着姚齐道:“齐齐,你派人跟踪我?” “别扯慌了。”姚齐怒道:“你哪次回来不是这么说的?不对......”她瞪着姚广道:“上次回来你说你不但找到了工作还中了彩票,结果第二天就被抓了进去,还被判了半年。前一次你回来的时候说你在政府大院当保安,结果呢?没到一个月派出所就叫我去清江领人......” 姚齐越说越气愤,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调料罐和饮料瓶猛地跳了起来,接着叮叮咚咚倒了一桌。 姚广赶忙手忙脚乱地收拾桌上的瓶瓶罐罐,嘴里还在争辩道:“这次是真的,这次是秦所长帮我介绍的工作,就在花园路的成功汽修厂,包吃包住一个月三千五工资。你不信这会把店关了跟我去看看嘛!我在里面学的就是汽车电路维修,你知道你爹我脑子好使,学的技术扎实了很,老板一看我还不错,就给了个电气修理主管的职位......” 姚齐见他越说越离谱,当即便站起身拎着他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往店外面一推,道:“滚滚滚,你下次再被逮了别叫我去领你。” 姚广四仰八叉地摔在街面上,紧接着又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对四周看热闹的乡民道:“滚滚滚,有什么好看的?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 刚想再往前凑,却见姚齐端起一瓢水就向着店门口泼去,赶忙闪到一边。姚齐转身便回到里间去了,半天也没有出来。 站了半晌,姚广没奈何,只好转身向着杜鹃街走去。 骑在“陆地之虎”上,姚广垂头丧气地往回开。他并不是生姚齐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他本来是姚家村的人,因为打小就不爱学习,又心高气傲不愿意一辈子呆在四明山,于是跟着木马的一帮社会人学了些混社会的招数。后来他老娘亲自去木马把他揪了回去,给他在自己的娘家老爷庙村成家立业。虽然是上门女婿,老婆也五大三粗不漂亮,但人家给他生了一个女儿,还让女儿也跟他姓姚,只是把自己的姓加在了女儿的名字里了而已。但是老爷庙村是真的穷啊!不但他老婆因病去世,连他老娘得病都没钱治,这让他不得不铤而走险,从此便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太阳大了起来,热浪席卷了整个新乡。姚广边骑车边在裤兜里摸烟,手指却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正要拿出来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么大胆敢待在自己的裤兜里,却忽然想起这不是昨天找以前帮他散货的老周买的一条从秦川转过来的钻石项链吗?这玩意可花光了他身上仅剩的一点积蓄,也是他准备拿来修复父女关系的“杀手锏”。毕竟他那个女儿只有一个弱点,就是贪财。 想了想,他又调转车头,沿着来时路向着老爷庙村而去。 老爷庙村远远在望,姚广的心也砰砰跳了起来,因为他老婆和他老娘的坟头就在村前那座老爷庙后面的小山丘上。那里是村里分给他们家的柴山,也是齐家的祖坟所在地。 路过老爷庙的时候,他停下了车。这里面的老爷是他老娘以前最信奉的也是唯一信奉的一个神,虽然他老娘可能和村里其它老年人一样,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个神到底叫什么名字,但并不妨碍他们在逢年过节或是婚丧嫁娶的时候来给庙里的老爷上柱香,再在香案上摆几个自己上山摘的不要钱的野果子。 下车走进庙里,姚广跪在地上胡乱磕了几个头,双手合十道:“老爷,我回来了。我现在改好了,兜里这条链子是我买的,不是偷的。我把链子给齐齐带回去,她肯定喜欢。” 说完站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又说道:“老爷,我今天忘了带香烛纸钱,下次来给你补......咦?” 他惊讶地盯着泥塑那面无表情的脸,半天没动。 从庙顶的破瓦里斜射下的阳光照在泥塑的脸上,无数的灰尘在光柱里翩翩起舞。这场景和姚广年轻的时候所无数次看到的情景一样。 可是今天的泥塑脸庞一侧却被一块阴影给挡住了。 姚广抬头往庙顶望去,却只看到那根横向的粗大龙脊。做惯了梁上君子的他哪里不知道那根龙脊上肯定有东西,不然光柱不可能会被遮挡造成泥塑脸庞上的阴影。 他走到庙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在这艳阳高照的六月初,土地庙前后都只有看不见的鬼之后,转身将放在一边的两扇掉了的木门拖过来挡住庙门。刚想转身,又想着不对,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又将庙门扯过来扔在地上,这才走到顶梁柱前,双手抱着柱子向上一跃,两只腿夹住柱子,接着双手双脚一起用劲,三两下便爬到了龙脊边。一只手抓住龙脊,一只手抱着柱子,探头看去,果然看到一个黑色背包正安安稳稳地放在龙脊正中间。 嘴里嘿嘿一笑,姚广将另一只手也抓在龙脊上,用双手支撑住身体,两只手交错着攀着龙脊到了背包下方,紧接着两手一用力,身体在空中荡了起来。一下,两下,到第三下,他腰腹猛地一用力,两只脚已经搭上了龙脊。 翻身趴在龙脊上,他伸手拉开了背包的拉链。 可惜让他失望了,背包里只有一个黑色的长条形布包和一个牛皮纸做成的文件袋。 他捏了捏长条形布包,很硬。当即又心里欢喜起来,忙不迭地打开布包,却见一把黑色的手工弩和几十支只有十来厘米长的弩箭静静地躺在布包里,那弩箭的箭头上还泛着蓝光,一看就知道喂了毒。 打开文件袋,只见里面是一本新华字典和一个写满外国字的红色小本本。他翻开红本本一看,里间有一张卡片,卡片上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他感觉很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看着卡片和那堆带毒的弩箭,姚广觉得这事儿好像不小。首先持有手工弩是违法的,更何况还有那几十支喂毒的弩箭,就算是拿出去也走不了货,说不定还会给自己惹来大麻烦。 这玩意儿怕不是哪个江洋大盗藏在这里的吧?姚广暗忖道。 想了想,他又将东西收拾好放回了背包,还细心地将背包周围的灰尘都擦了擦,这样过几天灰尘就会均匀地覆盖住龙脊,放着背包的人也就不会发现有人动过背包。 做完这一切,他下了梁,站在地上又抬头仔细看了看龙脊,确定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出门骑上车,向村里而去。 老爷庙村其实是在四明山南麓山脚的一个小山谷里,只不过山谷的进口有些大,大概有几百米宽。进谷的唯一一条土路从山谷开口的正中间笔直地穿了过去,两边除了几间早就没人住的土房子之外,就剩下大片的竹林和灌木丛。 进了谷是大片的小麦田,这时间小麦都已经成熟了,金色的麦子直直地指向天空,煞是喜人。可惜没有风,不然便可以看到风吹麦浪的壮观景象。 在麦浪的尽头,山脚下是几十栋大小不一、高矮不同、形状各异的自建房,其中靠在右边角落里的那两间小青瓦房,便是姚广和姚齐的家。 姚广在院子前停下车,看着院门上松松垮垮地挂着的一把“铁将军”,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从一旁排水沟边的树上扯下一根树枝,拿在手里稍微撇了撇,然后凑到老式铁锁里一阵鼓捣,只听“啪嗒”一声,铁锁便被打开了。 进了院子,姚广用同样的方法捅开了右边那间房子走了进去。 拖过窗前桌子旁的凳子,姚广径直走到里间的床前将凳子放好,然后踩了上去,在横梁上一阵摸索,果然摸到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 看着破旧的铁盒子上印着的“中秋快乐”四个大字,姚广笑了起来。 这个盒子是姚齐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姚广送给她的,那年姚广在清江的工地上打工,中秋节的时候老板发不出工资,就给了一盒月饼,说欠兄弟们一个月账,这月饼当利息。那是姚齐第一次吃到装在铁盒子里的月饼,高兴地抱着姚广亲了又亲。从此这个盒子就成了姚齐的“百宝箱”,重要的东西都放在里面。 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姚广下了凳子,将盒子放到床上,又搬过床边的椅子坐下。从裤兜里摸出钻石项链,反过来看了看银链子挂钩内侧写着的两个针尖大小的小字:齐齐。姚广这才笑了起来,这两个小字是他昨晚借张良的缝衣针刻上去的,代表着这条链子独一无二。本来他是想刻在钻石后面的,可是这玩意儿实在太硬,根本就刺不动。 打开盒子,姚广将钻石项链丢了进去,又到外面的桌子旁拉开抽屉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一个作业本和一小截铅笔。 他在作业本上写下“齐齐,生日快乐!”然后将这张纸撕了下来,放在铁盒子里。 正要盖上盖子,却发现盒子里那一堆户口本、银行卡、房产证之类的本子下面露出了金灿灿的一截链子。他急忙拽出来一看,只见这是一根无比眼熟的金链子。 他面带狐疑地将那个镶着水钻的吊坠底部侧过来,对着窗口的阳光看去,只见那上面赫然刻着两个小字:齐齐。 第57章 肃然起敬 952所专家生活区的一号楼一楼一号房,林静家的餐厅里。 马成功和林静坐在餐桌旁面面相觑。林静小声说才第一次吃饭就亲家亲家叫的这么亲热,江明月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连忙闭上了嘴。马成功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在来的路上郑春芳就告诫了他,说别以为你翅膀硬了我就管不了你了,不要让我在亲家面前打孩子。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林世杰和马平川仿佛一见如故,从一开始的寒暄很快就聊到了部队生活,进而又聊到了大西北和秦岭中的战备洞库。两人像是找到了共同话题,从大西北的风沙到秦岭中的野生大熊猫,从拿八一杠打黄羊到在秦岭山中摘野苹果。甚至连马成功也没想到马平川刚参军的时候就在西北的秘密试验基地当兵,从越南战场上下来后又在秦岭中的洞库工作过好几年时间。而这些事他在家从来都没提过,看来是签了保密协议,怪不得当初保密学院对马成功进行政审的时候就走了个过场,原来都是因为马平川也是属于“组织信得过”的那一类人。 更让马成功和林静吃惊的是江明月和郑春芳更是聊得热火朝天。这两人一个是北大毕业的高材生,一个是初中学历技校毕业就进厂的纺织女工,按理说应该没什么共同话题。可是两人好像对于显摆自己的经历、见识和社会地位根本就没什么兴趣,说的都是别人家的事,而且一个说的人另一个根本不认识。比如菜市场两个买菜的抢摊位打架,隔壁二大爷家的三小子离了三次婚,又比如某某某家的死孩子不让父母省心,那谁谁谁家的老头对她不好还家暴。 最后终于说到了马成功和林静以后生的孩子该怎么养,这一下两个老太太更是精神抖擞兴致勃勃起来。一个说现在社会风气每况愈下孩子就得管紧点,这点我觉得亲家你是行家里手,刚才我看连你们家那个养子在你面前都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说亲家你学历高,以后孩子的教育和发展规划就得你来计划,咱好歹也得让孩子上个名牌大学是不?说着说着两人还一起往马成功和林静身上不住打量,便好像为了让她们的讨论落实下来,你们俩今晚就得开始为这事努力努力再努力。 今天参加聚餐的就两家六口人,四个老人聊的热火朝天,两个小的不想插话也实在是插不上什么话。于是两人听了不到十分钟便埋头大吃特吃起来。 宴席是林静在阅江楼订的,江明月叫了个专车让林世杰的警卫小常专门去运回来的。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都是林世杰爱吃的家常菜,比如瓦块鱼、清蒸鸡一类的。 阅江楼大厨的手艺那是没得说,马成功和林静都吃的相当满意。 就在林静给马成功打了个眼色,准备找机会溜走的时候,林世杰敲了敲桌子,说今天的聚餐很圆满,我这次进山可能要十天半个月,咱得把下次聚餐的时间和地点定下来。郑春芳瞥了马平川一眼,马平川连忙说下次我们来安排,亲家你不用担心,我家天明已经签了国安局,到时候让他安排一个妥当的地方。 宴席刚开始的时候林世杰就道了歉,说这次试验比较重要,所以领导要求在进山前这段时间不能离开单位小区,没办法只好请亲家来家里吃饭,阅江楼的菜虽然还行,但送过来总是没有现做的好吃,都成了预制菜了。 现在见马平川说下次他们安排,林世杰笑着说那敢情好,反正这次试验我很有把握,最快三个月,最迟半年你们就可以在新闻联播里看到好消息了。见几人都一头雾水,只有江明月狠狠瞪了他一眼,林世杰急忙说哎呀我又忘了保密守则了,不过这事上面去年就公开了,也不算什么大秘密。 马平川赶紧说老林你不用告诉我们,你说了我们也搞不懂,以后让成功好好跟你学。他已经知道林世杰是多年前从美国回来的科学家,从郑春芳嘴里听到林世杰这个人开始到这次吃饭,他也看出来了,林世杰应该是属于隐姓埋名的那一种科学家。这种人以后注定是要流芳百世的,更难得的是他还这么平易近人,还培养出林静这样的好姑娘,真的是一个值得马成功仰望的人。 众人都笑了起来,林世杰说亲家这次实在是太抱歉了,因为我的原因连酒都没喝,下次我带酒去。我告诉你,这酒是我大哥送我的,是他当年立了大功,大领导亲自送给他的,上面还有大领导的题词。 马成功撇了撇嘴,霍老头送给每个人的东西都说是当年某某某送的,还经常模仿别人在上面签名,没想到连他的头号小弟加仰慕者也骗。 这时候江明月从一旁餐边柜上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林世杰,林世杰道:“这次呢,算是正式把成功和静静的事情定下来了,我就送给成功一个见面礼。这个礼呢,是你江阿姨选的,她说你脖子上挂根红绳子不好看。所以我就送你一根链子,这种材料是我的科研成果,你在外面买不到的。”说着他把盒子递给了马成功。马成功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盒子里躺着一条白色的金属链子。他赶忙将脖子上的红绳取了下来,把飞鹰木雕挂了上去,然后又挂在胸前。林静看了看,笑着道:“果然好看多了。” 郑春芳也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盒子,道:“我们呢,也准备了一个礼物给静静,成功说他那儿准备的也有,但我想我们的代表我和老马。”说着便递给了林静。林静打开一看,却是一个古朴的玉镯子,当即拿出来戴在手上。郑春芳笑道:“这是我结婚的时候我婆婆传给我的,我找人看过,说是有好几百年了,现在给静静了。”说着又给马成功使了个眼色。 马成功赶紧从裤兜里摸出两个纸巾包着的纸包,把大的那个给了林静,小的那个给了江明月,笑道:“在乞力马扎罗的希拉峰下捡的两块石头,送给江阿姨和林静玩。” 林静打开纸包,拿出一个鸽子蛋大小的黄灿灿的透明石头,笑着道:“这石头好漂亮啊!”江明月也打开纸包,见也是一个和林静的差不多的透明石头,只是要小一号,便道:“这个好,正好打磨了做个吊坠。” 林世杰接过去摸了摸,又对着灯光看了看,抬头向马成功看去,马成功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林世杰笑着对江明月道:“就留着当个摆件吧,不要做吊坠了。” 马成功当然知道林世杰为什么这么说,你加工个几千块的金戒指都要几百块加工费,那加工这块至少价值八千万的黄钻原石得要多少加工费?但林世杰已经这么说了他只好硬着头皮道:“没关系,以后我找师傅帮江阿姨加工。” 林世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道:“待会静静送你马叔叔和郑阿姨回去,成功陪我在小区里走走?”郑春芳急忙大喜道:“行,成功你好好陪陪你林叔叔,我正好找静静有事。” 952所专家生活区位于凤鸣山下,离952所的大生活区大概一公里,只是大生活区的门岗是保安,这里的门岗是武警。还有就是两者之间是成片的树林,树林里有部队的营房,也不知道驻扎了多少部队。 送走了父母,马成功推着林世杰的轮椅在小区里散步。专家生活区的环境很好,绿树成荫,围绕着生活区还修建了绿道和各类球场。今天是周六,小区里也没有多少人,偶尔碰到熟人,林世杰便给他们介绍,说这是静静的男朋友,那些戴着眼镜穿着白衬衣的老头便笑着道:“小伙子不错,静静真会找。” 马成功当然知道这些人大概都是和林世杰差不多的人,脑回路不能跟常人相比。比如他刚去非洲的时候就曾经护送过一个去南非的科学家,那白胡子老头教育马成功说以后找女朋友得找个厉害的,因为厉害的才能把家管好,免得你在外面工作还得操心家里的事情。马成功说那对你也厉害怎么办?老头说你笨啊,你不知道讨好她吗?天下没有哪个女人不吃这一套,就算是外国女人也一样。马成功问他说你这么懂,你老婆厉害吗?老头笑着说这你可难不住我,我老婆是俄罗斯人,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还能单手举起五十公斤重的杠铃。 走到楼后一个僻静的树林时,林世杰说歇一歇。马成功将他推到树林里,他站起身在公园椅上坐下,笑眯眯地对着马成功伸出两根手指,还上下碰了碰。马成功急忙摸出烟来递给他,又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燃。 林世杰吸了一口烟,笑着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其实是广东人,准确的说是大澳人。我父亲是大澳的地主,家里很有钱。” 马成功愣了愣,他不明白林世杰为什么要跟他讲这个。 却听林世杰接着道:“我小时候在英国人开的学校里读书,成绩不好不坏,但是很喜欢看武侠小说,我的偶像是李寻欢,我的梦想是当大侠,所以我就自己找了个师父,练习咏春拳。”他看着马成功又笑了起来。 林世杰抬头看着上方的树叶,零散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下撒了下来,落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斑驳的影子。 “我十七岁那一年,因为在学校运动会上表演咏春拳,所以得到了一个机会,能够升入英国的杜伦大学读书。而能够和我一起去杜伦的同学里,只有我一个人是华人,其他人都是鬼佬。我父亲非常高兴,觉得我以后能光宗耀祖。”林世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转过头静静地看着马成功。 “我穿着最时髦的versace西装,脚上蹬着berluti的甩尖子皮鞋,头上还烫着大波浪的发型,手里提着最贵的tiffany皮箱,这身行头比我那帮子鬼佬同学的全部身家都贵。” 马成功看着林世杰,他没有笑,因为他从林世杰的眼睛里看到了一股浓厚的情绪,这种情绪像是悲伤,又不像,马成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只听林世杰继续说道:“可是我在过海关的时候被挡了下来。”他看着马成功,忽然小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在马成功的耳朵里显得无比凄凉。 “是的,就是你在电影里看到的那些狗血情节。就是因为我虽然手执英国护照,但却不能和那些鬼佬一样走正常通道,因为我没有国籍。”林世杰拍了拍手道,他转头看了看来时的路,只见午后的小区安静如常,蜿蜒绵长的绿道上洒满了阳光。 “我那时候年轻气盛,转头就登上了回港的飞机。一年后,我以全优的成绩申请到了普林斯顿大学的学籍。二十二岁的时候,我受邀参加了“舍伍德”计划。二十四岁那年,一个姓范的中国人找到了我,问我愿不愿意回到中国发展。他告诉我,在我的祖国,我做什么都行。不会有人在我的卫生间放监视器,不会有人随时随地监听我的电话和电邮,同事们更不会嘲笑我的口音和生活习惯,还能找个肤白貌美大长腿,没有腿毛和狐臭的中国南方姑娘当老婆。” 林世杰摊开双手,笑道:“事实证明,他骗了我。”马成功没有笑,他明白林世杰的意思,也懂得林世杰那时的心情。 林世杰弯下腰,小声对马成功道:“但其实当时我就知道他在骗我,但我也骗了他。”他狡黠地一笑,忽然又严肃起来,举起一根手指,对马成功道:“当我十七岁那年站在英国曼彻斯特机场海关前的那一刻,我就暗暗下定决心,我要用我的学识,为我的祖国,为我的同胞们,赢得西方鬼佬们的尊重。为此我不惜放弃我的个人名誉和财富,甚至不惜从此隐姓埋名做历史长河里的一滴水珠。” 马成功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一股崇敬的心情自心底而生。 林世杰回头看了看身后,将手里的烟头向脑后一扔,站起身坐回到轮椅上,说走吧!马成功推着他继续向前。只听他又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以前的事情,但我知道你是个英雄。英雄可以当平凡的人,但不能只想着当一个平凡的人。” 说完这句话,谈话便结束了,一直到马成功离开,他都再没有说一句话。 第58章 我能给你的 出租车还没停稳,马成功就看见林静的小车也停在棉纺厂小区门口,马平川和郑春芳正在下车。看到马成功,郑春芳赶紧过来,笑着对他说房子已经订了。马成功看向林静,却见她无奈地摊了摊手。 马平川又对马成功道你下午没事吧?未等马成功回答郑春芳就说你陪林静去看看装修。她说这话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且完全没有给马成功辩解的机会,因为她说完就拉着马平川走了。 林静笑着对马成功说上车吧,我给你汇报下郑阿姨和马叔叔刚才的表现。马成功看了看他双亲大人的背影,笑着道那行,我也给你说下你父亲对我的交代。 上了车,林静径直开车向着城里而去。马成功有些惊奇地问你还真去看装修啊?林静笑着道郑阿姨约的,说在开发区等我们。我正好也想去看看,我自己在跃进路也有一个小房子,正说着想改一改装修。 接着又说郑阿姨让我帮着选了一套房子,说你要是不住就给韩天明准备,你那个弟弟是叫韩天明吧?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林静又笑着说你嘴还真严,连你父母都不知道你在非洲是干什么的,还以为你就是昆仑公司派驻到非洲搞工程的。 马成功抠了抠脑袋,说本来我就是昆仑的派出人员,十二年前就是以这个名义到的非洲。不过你爸今天好像对我以前的事情门清,老霍这么干违规了。 林静白了他一眼,说你师傅虽然是我爸的大哥,不过要论级别他可不如我爸,我爸要打听消息不用通过他。又说其实我爸这人面上看上去一副谦谦君子不问世事的模样,背地里精明的很。当初一听说你的名字,就找上面的上面的上面领导打听了,那位领导别说你,就连你的上级的上级都很难见到。 马成功哑然失笑,他倒是忘了林静说过林世杰是“重要人物”,就差明说是国宝级科学家了。想到这儿,他扯了扯脖子上的链子,道:“那林叔叔给我这个链子是不是很值钱?”林静道:“记忆金属而已,这东西国外也有,不过我爸给你这个性能更好。”马成功有些无语地低头看着链子,却发现这东西能扯长了取下来,挂回去一会又恢复原状了。 “真有意思。”马成功笑道。 林静看着马成功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有些无奈地问道:“我爸今天是不是又拿他以前的事教育你了?”马成功笑了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林静道:“他这人看起来平易近人,但说话做事精细的很。我怀疑你和我的事,从头到尾都是他搞的鬼,你师傅都被他当枪使了。毕竟我妈从和他认识开始就把他当神,一直到现在都对他言听计从......” 马成功笑了起来,从霍老头说给他介绍女朋友他就在怀疑这事,毕竟霍老头自己都一辈子不找老婆,还宣称女人只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怎么会上赶着给他介绍女朋友。后来才知道霍老头是受人之托,那个人就是林静的父亲林世杰。 通过今天和林世杰的接触和他给自己进行的爱国主义教育,他就已经发现这老头藏的挺深。毕竟明面上好像自己和林静认识是霍老头介绍的,但不管是最初的秦明东对自己的考察,那虽然是师出有名,但绝对应该算是考察。到后来和林静认识,再到现在两人开始谈朋友。如果算上最早在顺河街和林静的偶遇,甚至林静当棉纺厂小区的片警,甚至再往前自己在非洲干的好好的,莫名其妙地遭受处分然后回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股寒流从脚底板升起,但还未到膝盖就消失了。马成功暗暗摇了摇头,哪里有人能算的这么精?一般人下棋能看个三五步就能在社区棋艺大赛上拿冠军,能看到中盘就算是超级高手了,怎么可能从落子一直算到结局?不说马成功,就算是霍老头,或者霍老头以前的领导范忠明,都不可能算无遗策。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马成功还暗地里调查个屁啊?直接提瓶酒去问自己的未来老丈人到底是谁拍了自己的档案不就完了? 可是林静目前明显是对自己有好感,而自己就更不用说了,从头到尾就在潜意识里觉得林静是最适合当自己媳妇的人。这又怎么解释?难道真的是巧合? 马成功举起手揉了揉脑袋,有些想不通。 见他揉脑袋,林静笑着道:“好了好了,我就是猜的,你不用去想。其实我爸智商高,这事大家都清楚。我只是提醒你不要跟他耍小聪明,这事我是有惨痛教训的。” 马成功笑道:“我是在想你和你爸都很聪明,我以后不光在你爸面前不能耍小聪明,在你面前也不行。” 林静微微一怔,忽然转过头不再说话,脸上却是不由自主地有些微微发红。 她当然知道马成功这是在向自己示好,也许是在为昨天他对于自己主动而他却退却的事情而道歉,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从第一次见到他就开始研究他了,用的方法还是自己在望江警察学院学的最好的一门功课《犯罪心理学》。 到了开发区的博雅装修公司,两人并肩走了进去。 一进门,林静就发现马成功身体像是微微僵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大厅靠窗的卡座上坐着两个女人,正拿着装修图例在看。其中一个是郝婷婷,还有一个看起来比王轻语稍微年长一些但更加漂亮的女人。 马成功当然不可能因为郝婷婷的那个视频而对她有什么成见,那么他现在不自然的状态当然只可能是因为另一个人了。 装修公司前台的小姑娘迎了上来,还未开口,林静便道:“我们约了竺小竹设计师。”小姑娘笑道:“林小姐是吧?请跟我来。” 这时郝婷婷已经抬头看到了两人,笑着站起身挥手道:“小静小静,这里这里。” 见祝晓彤抬头向自己看来,马成功有些尴尬地对林静道:“遇到同事了。” 祝晓彤这时已经抬起了头,眼神却在第一时间落到了林静身上。她站起身,走到马成功面前,笑道:“马成功你也来看装修?”未等马成功回答,却伸出手对林静道:“林警官是吧?你好,我叫祝晓彤,是马成功的大学同学。” “哦!我听成功说起过你。”林静笑着道,没有管马成功惊讶的眼神,伸出手轻轻和祝晓彤握了握。 林静当然没有听马成功说起过祝晓彤,而是她在调查马成功的时候,何俊涛帮她找的资料里有这个女人的名字。而且这个女人也是护送马成功档案来清江的原南方公司人事部的高级人力资源师,还在雨霖铃门前的那个案子里受了点轻伤。当然,后来刑警大队调查的结果是这个女人和案子没什么关系,她又是南方公司派驻清江分公司的下挂干部,因此后面也就没有再仔细研究她的资料了。 郝婷婷看了马成功一眼,笑道:“这么快就把老底露了?马成功,这不像你宅男的作风啊!” 马成功笑了笑,道:“就算不露你郝大记者也能帮林静打听到,我还不如主动将我认识的女同志全都交代清楚。” 了解到林静和马成功的来意,郝婷婷笑道:“正好我陪着晓彤姐看装修,大家不如一起,我们也可以帮你们参谋参谋。” 几人走到窗前刚坐下,却见前台的小姑娘带着一男一女从里间出来了,却是黄伟博和他老婆方丽娟。看到马成功,黄伟博哈哈大笑起来,走过去先是和郝婷婷打了个招呼。马成功赶紧给黄伟博介绍了林静,说是我女朋友,又介绍了祝晓彤,说是我领导兼大学同学,也是碰到了。然后又跟林静说这是黄伟博,是我高中同学,在江湾区政府工作。 黄伟博跟祝晓彤和林静打了个招呼,然后拍了拍马成功的肩膀说张青松说明天去他四明山的农家乐玩,带家属。又说你都不看群,就你没接龙了。 马成功回头看了看林静,林静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看着马成功的祝晓彤,笑了笑说那就去呀!马成功这才笑道我一会就接龙。 黄伟博指了指他,心照不宣地笑道那行,我走了。 几人又坐下,郝婷婷让前台小姑娘请设计师出来。然后郝婷婷说祝晓彤的父亲是郝婷婷的在职研究生导师,正好今天祝晓彤说要去看装修,让郝婷婷介绍,郝婷婷就介绍了给自己装修的这家博雅装修公司。 就在马成功像听天书一样听着设计师跟林静讨论怎么装修,脑子里却想着怎么跟林静解释自己和祝晓彤以前的事的时候,阮文勇骑着一辆崭新的电瓶车,背着一个大背篼回到了新乡镇的四明街。 将车在砂锅米粉店门口停好,阮文勇取下头盔放到车尾箱里,背着背篼进了店。听到动静的姚齐从里间出来,有些惊讶地看着正放下背篼的阮文勇。 阮文勇抬头看到她,又回头看了看店门口,从背篼里摸出一个黑色的袋子递给姚齐,道:“我把欠我的工资要回来了,先存在你那里。” 姚齐狐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惊讶地跳了起来。 “这么多......”她赶紧走到门口,再次确认了门口没人,这才回过神走到阮文勇身边,小声道:“钱?” 阮文勇一边从背篓里拿东西一边道:“本来有伍万的,我买了些东西,还剩四万三千八。”边说边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姚齐,道:“这是索尼的耳机,比你以前的山寨机好,能保护耳朵。”又摸出一个笔记本电脑递过去,说别用手机直播了,费眼睛,以后用笔记本电脑。 姚齐奇怪地盯着阮文勇,有些不相信地道:“你给我买的?” 阮文勇却并没有看他,只边拿东西边说道:“我在清江买了些调料和罗勒,晚上咱们做一种新的米粉汤头,这种米粉味道很好,生意一定会好起来的。” 姚齐看着那些牛骨头牛尾巴,还有一捆没见过的绿叶菜,有些弱弱地继续问道:“这些真是你给我买的?” 阮文勇转过头,看了看店外,又转头看着姚齐,半晌才道:“我现在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 说完却又转头去拆炉子,边弄边说道:“我把炉子修一修,晚上熬汤头可能要熬到明早上。”说着几下把连着煤气罐的炉子拆了下来,提到后面的小巷子里,又出来拿装米粉的桶提了水开始清洗。 姚齐呆立了半晌,又走到里间的门口倚着门看着蹲在地上干活的阮文勇。 阮文勇并没有回头,只说道:“你最好把钱和东西都收起来,万一有人进来给你偷走了。” 听到他的话,姚齐赶紧跳将起来,跑回店里去把东西收在背篼里,又在上面放了几把干米粉,然后将背篼提到里间放在竹床上,又跑到门口看着阮文勇干活。 看了一会,姚齐有些迟疑地问道:“陈旭东,你给我买这些东西干嘛?浪费钱。” 阮文勇并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地拆着炉子的风门。 沉默了半晌,阮文勇站起身,将炉子提到店门口安好,将一口大锅放上去,又倒上水,回身将牛骨头和牛尾巴洗了,又切了些调料,一股脑儿丢进锅里,将盖子盖上,这才回身坐到椅子上,却见姚齐仍然盯着他不说话。 阮文勇转过头看着门外,太阳依然很耀眼,照在街面上反射出白色的光。 “我在你这里吃的饱睡得着,都长肉了。有时候我想,就在这里和你一起永远过下去,也不错。”他忽然说道。 “这......” 姚齐吃了一惊。一般小说里男主说这话不是要挂了就是要跑,毕竟绝大多数小说里男主都是渣男。 “你找到好的去处了?”姚齐小心翼翼地问道。 阮文勇摇了摇头,回头看了看姚齐,又转过头看着街面上。 半晌,他才继续说道:“那边的街角处有个人,一直在偷偷向这边张望,应该是在偷看我们,我想他可能是冲我来的,这可能会给你带来危险。” 姚齐一愣,接着起身看了看店外,忽然径直向着街角走去。 阮文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姚齐径直冲过去,按着正探头探脑的老头一阵打,然后又指着他大吼道:“姚广,我让你滚,你还来监视我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还敢监视我,我就报警把你抓进去。” 老头一边躲闪着一边嘴里不知在说着什么,却听姚齐又是一声大吼:“我乐意,你管得着吗?”老头有些无奈地转身便走。 姚齐气冲冲地回到店里,对阮文勇道:“找我的,不关你事。”她回头看了看店外,见姚广已经没了踪影,转头又对阮文勇道:“陈旭东,你放心,不管你以前是干嘛的,至少在这四明街上,没人能动你。” 转头姚广被女儿弄的灰头土脸的,心里气愤不过,回到停车的地方,抬头一看有一辆警车正往派出所里开,当即便摸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过去。电话一通便道:“秦所,我发现那天在花园路把我打晕的人了,在新乡镇四明街,对,就在街尾的砂锅米粉店里,就是我以前买给我女儿的那两间房,对对,庄家的老房子。” 电话里秦明东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姚广接着又道:“行行行,我在这里待着,等着警察过来。” 第59章 为兄弟两肋插刀 姚广灰头土脸地回到汽修厂,对张良的关心视而不见,停好车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双手枕着脑袋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声不吭。他没想到秦明东也会晃点自己,他听了秦明东的话,一直等到傍晚的时候姚齐离开,警察都没有来。本来想再等等的,但乡下的蚊子咬人实在太厉害,这才不得不往回走。 这会他躺在床上,反复盘算了一下,确定那个光头小子应该就是在花园路打伤自己的人。接着又联想到秦明东和马成功叫自己帮忙开门,然后去了庄沐雨那个死鬼家,还说那小子也去了那里,会不会庄沐雨一家就是那小子杀的?那他就是个穷凶极恶的杀手了啊! 可是转念一想庄沐雨一家都死了七八年了,那小子最多二十岁出头,七八年前还是个小屁孩,怎么可能杀人家一家子?转念一想自己在庄沐雨家外面那棵大树上发现的东西,他又紧张起来,那小子进了庄沐雨家的空房子是不是就是在找自己发现的那个小东西呢?而自己买给姚齐的那两间门面房不就是庄沐雨家以前的老房子吗? 他猛地坐了起来,抱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这两件事之间的关系。心里又实在担心姚齐的安全,不由得有些惶恐不安。 正在这时,霍国强开着轮椅进来,笑着问他女儿见的怎么样?姚广见是霍国强,不好像对张良那样不搭理,便站起身说女儿不相信他现在改邪归正了,把自己给轰出来了。霍国强见他情绪不高,便说马成功回来了,还带了菜,还是先出来吃饭吧! 姚广猛地一怔,他怎么没想到马成功?这马成功不但是自己的老板,还是个有能耐的家伙,连秦明东那个老狐狸都请他去帮忙查案,让他帮自己查一查那小子不就行了吗?可是他凭什么帮自己呢? 马成功的确溜回来了,他陪着四个女人坐了一下午,结果说的差不多了,郝婷婷又说要请吃饭。林静见马成功坐了一下午了,实在是坐的磨皮擦痒生无可恋的样子,就说让他先回去,明早九点她到汽修厂接他就行了。马成功如蒙大赦,完全不顾及郝婷婷的打趣和祝晓彤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打了个车就径直往回走。路过顺河街的时候又想着防着汽修厂那帮子人打趣自己,便在氮肥厂小区门口砍了只卤鹅,准备回去堵他们的嘴。 还好一回来就看到陆清雅在摆桌子,果然小丫头一见到马成功就大呼小叫地跑过来说马叔听说你和那个片警林姐姐搞到一起去了啊!还没等马成功回答又看到了马成功手上提的卤鹅,当即便接了过去,兴高采烈地跑去厨房装盘了。 李成武炒了好几个菜,几人在车棚里坐好,陆子明开了酒,笑着说祝贺马哥得胜归来。一群人除了姚广,都大笑起来。 马成功见姚广兴致不高,只抱着酒瓶子猛喝,便问老姚你咋了?霍国强笑着说他回家见女儿,被轰出来了。姚广哭丧着脸说马哥,我都洗心革面了,你说我家齐齐为啥就不信我呢?陆子明放下酒瓶子,说你明儿个接她来看看不就行了吗?正好明天城南派出所的车要来咱这儿做保养,她一看警察的车都来,你再小猫咪爬窗台,露一小手,不就完了吗? 众人又笑了起来,姚广却摇了摇头,说她看见我就往外轰,怎么可能跟着我来? 马成功笑道我明天正好要去四明山,你和我一起,我去给你解释解释,然后下午回来的时候再把你捎上就行了。姚广猛地抬起头,惊喜地道那感情好,接着便是一叠声的谢谢,又跟马成功连着碰了几下瓶子。 几人一直喝到九点过,还是霍国强说我要回去看新闻重播了,你们继续。然后陆子明也说马哥明早还要去四明山,就早点休息,众人这才一起收了桌子,各自回房看电视去了。 马成功正想去给霍国强请个安再上楼洗澡,却见一辆白色的越野车进了汽修厂。 车停住,李奇峰一脸疲倦地下了车,打开副驾驶的门,抱下来一个大纸箱,径直走到车棚里,把箱子往桌子上一丢,然后伸出手对马成功道:“来根烟,我的抽完了。” 马成功先是打开纸箱上耷拉下去的盖子看了看箱子里是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特供大重九,起码有十条之多。 摸出烟递给李奇峰,马成功故意问道:“你改行卖烟了?我告诉你啊,这生意可违法。再说你哪里用得着嘛!你往路上一站,对着街上点兵点将,点到的甭管他们违章没违章,统统罚款二百,不比你铤而走险强?” 李奇峰根本没理马成功的冷笑话,只是往椅子上一坐,点燃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抬眼看着马成功道:“老马,欠你的烟我一次性付清,还超额了。” 马成功嘿嘿一笑,也坐下来,点燃烟吸了一口,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直接说什么事?” 李奇峰抬眼看着马成功,道:“你不是一直想查那个阮文勇为什么拆你的档案吗?” 李奇峰今早在匡山吃完早饭,本来就要立刻赶回来找马成功的,李思成严令他必须洗个澡睡一觉再往回开,说安全第一。谁知一觉就睡到了下午,这才急急忙忙地往回赶,到了家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拿了烟往花园路而来。 在路上李奇峰就想好了,要让马成功帮忙,几条烟分量肯定是不够的。可是马成功这人是个大侠一样的人物,你给钱说不定他会嗤之以鼻,那就得拿他看得上眼的条件来交换。而眼目前李奇峰手里有的条件有限,毕竟又不能直接让李思源找马成功的领导说给他升职,那便只有从马成功关心的事情入手了。那马成功关心的事情是什么呢?当然就是雨霖铃门前那个案子里他的档案被拍这件事了,毕竟他是个退休国安,安全对他来说肯定是一等一的大事情。 果然,马成功听李奇峰说到自己档案被拍的事情,眼睛立刻便眯缝了起来。他盯着李奇峰半晌,才道:“你知道?” 李奇峰笑了起来,道:“我可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警察。” 李奇峰的确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警察。因为他那天正从电视台接了柳新燕准备回家,刚到跃进路就被堵住了,接着就接到通知说雨霖铃门口出事了。可惜即使是他弃车狂奔了两条街第一个到达现场,现场仍然已经被破坏了一部分,其中最大的破坏是受伤的人员被移动了位置,甚至还有一个路过的护士对受伤的保全公司人员进行了急救。 见马成功盯着自己不说话,李奇峰又道:“当时现场比较混乱,车上倒是没人去,但我看的很仔细,你的档案是摊开放在座位上的,而且档案袋没有被撕烂,只是封漆被破坏了。” 马成功一怔,随即又摸出一根烟扔给李奇峰。 李奇峰的话说的很直白。在那种情况下,杀手如果想拍照,肯定会撕破档案袋,因为档案袋外面那一圈缠的密密麻麻的小白线拆起来很麻烦,一个专业杀手在杀人之后不可能浪费逃跑时间去慢条斯理地拆掉档案袋,再说那样的话戴着手套肯定不行,这就有留下指纹的可能。 李奇峰接过烟凑在烟屁股上点燃,然后又吸了一口,道:“后来我怀疑过你,认为是你在故弄玄虚。当然后来对你的调查被领导叫停了,但是之前我对你进行了仔细的调查,发现护送档案的那个南方公司人事部的女人是你的老情人。” “祝晓彤?”马成功又一怔,接着道:“不可能。她本身就是南方人事部门的人,完全能够光明正大地看我的档案。” 李奇峰笑了起来,拿烟指着马成功道:“可是你的那个档案袋上印着什么你知道吗?昆仑商密外加五颗星。” “卧槽!” 马成功有些痛苦地弯下了腰。 尼玛南方公司人事部的人是猪吗?一个从非洲回来的犯了错误的监理工程师的档案,居然是机密档案,还是企业内部最高级别的,这他妈不是欲盖弥彰吗? 说到这,马成功算是明白了,祝晓彤看了自己的档案,因为是违规拆封企业最高机密文件,怕被处分,因此就嫁祸给了阮文勇。 至于为什么她会想要偷看自己的档案,除了档案袋上自己的名字之外,当然就是李奇峰说的那个原因咯!老情人嘛,看到名字跟自己还依稀记得的那个人一样,便想着偷看一下是不是那个人。只是她自己恐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清江分公司担任代理组织部长,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拆档案,因为只要档案到了清江分公司,她就有资格光明正大的看了。 “那你们问过她没有?”马成功道。 “没有。”李奇峰道,接着又看着马成功笑道:“你这个老情人可厉害了。昆仑公司的一个副总亲自来了一趟,告诫我们不要打扰她,还说她受到惊吓过度,记忆出现了短暂缺失,还有医院的证明。” 马成功有些烦躁地道:“你别一口一个老情人的,我和她早没关系了。” 李奇峰嘿嘿一笑,道:“那谁说得清?” 马成功看着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像是抓住了马成功的小辫子,忽然笑了起来,道:“我刚才都说了,你今天巴巴地上门送烟,肯定没憋什么好屁。快放。” 李奇峰笑道:“说哪儿去了?我只不过想帮你嘛!为兄弟两肋插刀一向是我做事的准则。你想想,这件事还不是跟你有关?现在谁也说不清楚阮文勇拆没拆你的档案袋,万一他吃饱了撑得觉得你的名字和他在成都太古里遇到的一个娘娘腔一样呢?” 马成功嘿嘿笑着盯着李奇峰不说话。 半晌,李奇峰败下阵来,只好道:“昨晚阮文勇去了雨霖铃,还找了啸南。” “哦?” 马成功的眼睛眯缝了起来。 “他其实是去找雷吉祥要账的,但是雷吉祥被你弄进去了,所以就找上了啸南。” 李奇峰简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又很光棍地把为什么自己要把李啸南送到匡山去,以及自己父亲李思源想要更进一步目前正是关键时候的情况一股脑儿地都告诉了马成功。 “但是我又不知道阮文勇到底去了哪儿,你找我有什么用?”马成功奇怪地问道。 李奇峰又笑了起来,说:“我找你是想请你跟我联手,把他翻出来。” “怎么翻?”马成功又问道。 李奇峰双手一摊,道:“我要是知道还用请你帮忙?” “你这就是搂草打兔子,有枣没枣打三竿啊!”马成功叹息道。 李奇峰却道:“啸南说他让阮文勇直接找约翰去拿钱,我已经找人盯着那个约翰了,只要阮文勇出现,我们立刻就行动。” 马成功却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你这样不好。毕竟抓坏人是警方的事情,你想撇开警方单干,这很不靠谱。” “可是我打不过他。”李奇峰有些无奈地抛出了这个终极理由。 沉默了半晌,马成功抬起头,盯着李奇峰的眼睛道:“李奇峰,你是个警察。” 李奇峰像是有些吃惊,但还是回答道:“我就这一个弟弟。” 马成功无奈地道:“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你弟弟呢?他到底参与没有?参与程度有多深?只有搞清楚了这件事,你才有机会帮他。而你现在根本不确定他到底参与没有,就想着怎么帮他脱罪,我告诉你李奇峰,你这样会惹出大麻烦的。” 李奇峰沉默了下来,他知道马成功已经猜到了。他在李啸南的箱子里发现了面粉,这让他对李啸南的话产生了怀疑。毕竟你不能奢望一个吸粉的人跟你讲真话,更何况李思源虽然是副市长,李啸南又有雨霖铃的分红的,但这玩意儿是个无底洞,你很难相信一个瘾君子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会不动心。 第60章 齐齐快跑 刚把电瓶车在店门口停好,姚齐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她赶紧掏出钥匙打开店门,却看到光着上身的陈旭东正坐在蒸汽缭绕的炉子旁打瞌睡。 姚齐探头去看,只见炉子上的大锅里翻滚着昨晚放进去的牛尾巴和牛骨头,还有那些洋葱段、大葱,各种香料和那种被陈旭东叫做“罗勒”的绿叶菜,香味正是来自这里。 走过去拍了拍陈旭东,他睁开眼见是姚齐,便站起身交代道:“火关小一点,粉在砂锅里煮的时候汤头全部用这个,加点葱花、香菜和盐就好了,注意汤头里不要加水。我去后面睡一会。”说完作势欲走。 姚齐却拉住他说:“这儿太吵了,你昨晚一夜没睡,还是回老爷庙村去睡吧!”说着拿出电瓶车钥匙和一串钥匙给他,说你去拉过粉的,应该找得到地方吧?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又说睡左边那间,我昨天晚上收拾出来了,记得把电瓶车充上电。 目送着陈旭东骑着电瓶车走了,姚齐站在店门口望了一会,又觉得自己这模样像是望夫石一样,便回身坐到自己的“专座”上。不到一分钟,她又站起身来,给自己烫了一碗粉。没办法,锅里汤头的味道太香了,她不得不打破自己不吃早饭的传统。 刚吃了两口,刚才在隔壁买烟的王二麻子便进了店,看到姚齐在吃粉,便问道:“齐小妹,你这儿什么味道这么香?” 姚齐头都没抬,只用筷子指了指锅里。王二麻子抬头看了看锅里,说:“呀,齐小妹,你手艺见长啊!给叔来一碗。” 姚齐一怔,这王二麻子是镇上供电所的农电工,工作轻松钱又多,平时就喜欢在四明街上瞎晃悠。他嘴叼的很,一会说这家的厨子是喂猪的出身就会做猪潲,一会又说那家的烧饼太硬能把牙硌掉。对姚齐的砂锅米粉店更是各种挖苦,说什么明明就是个种地的泥腿子非要学人家开米粉店,还以为做米粉跟泥腿子家吃面一样,就放点酱油醋辣子就完了。 这人虽然嘴贱,可谁让人家有个在供电所当所长的儿子呢?人家说拉你电就拉你电,就说线路检修,你能怎么办?所以在这四明街上,王二麻子倒成了各家各户巴结的对象了。 虽然很不想搭理他,但打开门做生意,哪有把客人往外轰的道理? 听到王二麻子要吃粉,姚齐赶紧起身给他弄了一锅粉,按照陈旭东的要求一滴开水都没放,完全就是用汤头煮的。煮好后又加了点葱花和香菜,撒了几颗毛毛盐便端了上去。 王二麻子吃了一口,直起腰叹了口气,道:“齐小妹,你这粉香是香,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姚齐一愣,她觉得挺好吃的啊!这王二麻子还真是鸡蛋里挑骨头。想虽然是这么想,但今天王二麻子破天荒的没有嘴贱又说什么难听的话,姚齐便觉得他这是转性了,又或者是陈旭东的秘方真的挺管用。 见姚齐没说话,王二麻子又道:“齐小妹,我不是说你的粉不好吃,只是觉得口味上少了点什么,你再研究研究,弄好了王叔以后叫所里的人天天上你这儿吃早饭。” 姚齐抬头对他嘿嘿笑了笑,却见他一脸正经的模样,便道:“好,我研究研究。”埋下头正要喝汤,忽然眼前出现了陈旭东往粉上浇辣椒油的画面。难道这王二麻子的口味和陈旭东一样? 想到这儿,她试着道:“王叔,你试着加点辣子油?”王二麻子笑道:“对对对,我刚才就顾着尝你这香味了,都忘了我是无辣不欢的呀!”说着打开调料罐,舀了一大瓢辣椒油,用筷子搅了搅,然后尝了一口,笑了起来,说就是这个味。 吃完,他对着姚齐竖起根大拇指,道:“齐小妹,你行,这味道比我在清江吃的米粉还好。” 付了钱,王二麻子摇摇晃晃地出了店门。姚齐看着王二麻子的背影有些呆滞。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弄了锅米粉给隔壁小卖部的老板娘刘大姐送过去,说新汤头,送给刘姐尝个鲜。毕竟小卖部人流量大,这刘姐又是个爱吃爱玩的,只要她觉得好吃,那绝对会到处宣扬。不说其他人,就是她的牌友都有几十个,而且还都是跟她一样手上有些闲钱,就爱吃喝玩乐的主儿。 果然,不一会姚齐就听到隔壁刘大姐在打电话,说刚起床吧?来来来,我隔壁的砂锅米粉店里出了新汤头,比上次我们在清江吃那个泰国米粉好吃,骗你是小狗。 于是当林静将车停在砂锅米粉店对面的时候,姚广还未下车,下巴就已经从车窗上掉在了地上,还滚了几滚。 马成功看着砂锅米粉店那火爆的场景,有些怀疑地道:“老姚,你不是说你女儿开的米粉店都快倒闭了吗?” 来的路上姚广一直在旁敲侧击地给马成功说自己女儿的店经营多么多么困难,又说厂里应该招几个小工了,光靠着那几个日结的小工不太稳当。那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马成功同意他把女儿接到修理厂住,反正宿舍还有那么多的空房间。 其实马成功对姚广还是挺满意的,这老小子虽然以前是个贼,但是自从进了厂,倒是一直规规矩矩的,干活也挺勤快。最让人意外的是他电气技术还真不错,从大车到小车再到电瓶车都很有一手,除了修行车电脑差点,对电路什么的都门清。当下便说让他跟陆子明商量就行了,自己那里肯定没什么问题。 可是到了地方,却见不但店里爆满,门口还有几个人在排队。要知道现在都已经十点过了,就算乡下人起床的晚,这屁点大的新乡镇也不至于排队吃米粉呀! 三人下了车来到店门口,林静笑道:“这米粉真这么好吃吗?”门口一个正埋头嗦粉的中年女人抬起头打量了一下林静三人,道:“真的好吃,比清江王府井的泰国米粉好吃多了。” 马成功看着店里正忙着收拾碗筷的粗壮女人,对姚广道:“老姚,那是你女儿?”姚广点了点头,却是赶紧进去帮忙。 正忙着收碗筷的姚齐见有人接过她手里的碗筷,抬头一看是姚广。正要发怒,旁边又有人高声叫煮粉,连忙又到店门口煮粉。 姚广将碗筷拿到里间放到水槽里,却见水槽里已经横七竖八地摆着几十个吃过的碗筷,挽起袖子正想洗碗,又想起马成功和林静还在门口,赶忙又出来,站在店门口对姚齐说:“齐齐,我老板和老板娘正好去四明山玩,顺便把我捎过来的。” 姚齐一愣,抬头看了看马成功和林静,马成功笑道:“我叫马成功,是成功汽修厂的老板,老姚现在在我那儿当技师,干的挺不错的。” 姚齐见马成功穿着短袖的polo衫牛仔裤,看起来倒是清清爽爽不像个混社会的人,只是头发整的像是金蛇郎君一样稍显怪异。旁边的林静一身淡黄色的连衣裙,看起来倒像是个正经人,便说道:“姚广以前是个贼,你们知道吗?” 马成功见姚齐说的这么直白,一时竟然无言以对。林静见姚广面露羞愧之色,马成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便只好道:“姚姑娘,我是警察,秦明东是我小姨父。我证明,姚广现在的确是在马成功的汽修厂上班,干的还不错。” 姚齐见林静说的正式,又看到姚广一直在忙前忙后的帮忙,也不好在多说什么,便道:“那好吧,我相信他现在暂时变好了,只是他是他,我是我,他落魄了,我这里能给他一口饭吃,给他一个地方住。他以后飞黄腾达了,我也没想过去沾他的光。” 林静一怔,没想到姚齐会这么说,当即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马成功拉了拉她,笑道:“那行吧,老姚今天请了假,就在你这里帮忙了。我们下午回来的时候再来接他。”说着便拉着林静走了,还没走到车跟前,却听姚齐在身后喊道:“马哥,林姐,谢谢你们了。” 林静回头对她招了招手,便和马成功上车走了。 这边姚广一直忙前忙后,马成功和林静走了都没顾得上打招呼。还好姚齐帮他送了马成功他们一程,这让他心里对马成功和林静很是感激。 到中午的时候,店里的人终于少了一点,姚广也有机会坐下来抽根烟。 他对姚齐道:“齐齐,你做的米粉怎么忽然就好吃了起来呢?” 姚齐没好气地道:“你就觉得我做的永远都不好吃对吧?” 姚广赶紧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左右又望了望,又问道:“你店里那个光头呢?” 姚齐转过身看着他道:“姚广,我警告你,不管他以前是好人还是坏人,现在他都是我的人,你少打他的主意。” 姚广一愣,左右看了看,道:“齐齐,那小子真不是好人,秦所都一直在找他呢,听说他还和老庄家以前的案子有关嘞!” 姚齐愣了愣神,忽然又对姚广道:“姚广,我警告你,他和你没什么关系,他以前做过什么我也不在乎。只是你要搞清楚的一点就是,他现在是我的人,他给我做事,并没有做坏事。” 姚广低头抽了一口烟,道:“齐齐,我知道你的心思,但那小子真不是好人,我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尽可能的保护你,你要是还念一点父女情份,最好和他撇清关系,否则......” “否则什么?”姚齐冷笑道:“否则你就和我断绝父女关系?我告诉你姚广,我求之不得呢!”说着便起身去里间去了。 姚广愣了愣神,忽然想到姚齐的确不屑于有自己这个父亲,不由得又有点气馁。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走到里间门口,道:“齐齐,我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做的事,都是为了你。” 正在拿粉的姚齐动作停顿了一下,却仍然没有搭理姚广,只拿着把粉条走到店门口,把粉泡进桶里,这才回头道:“姚广,你现在既然已经有了工作,就好好干。我的事你以前没有管过,以后也不要管。” 说着便坐在店门口自己的专座上,拿着手机摆弄了起来。 姚广见和她说不通,便只好跟着她出来,坐在店门口看着外面的大街,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到十二点的时候,两辆路虎停在了街对面,紧接着两个大汉从车里下来,径直向着店里走来。 姚广赶紧站起身,陪笑着道:“两位大哥,吃粉?” 两人却没有说话,只进到店里左顾右盼了几下,其中一个还到后面去看了看,出来对店里那个摇了摇头。店里那个大汉对姚齐道:“姑娘,你店里是不是有个光头小伙子,大概比我高一点,瘦一点?”大汉举起手向自己的头顶比了比。 姚齐有些警觉地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大汉笑了笑,道:“我们是警察。”说着拿出一个黑皮本本在姚齐面前一晃,又揣回到怀里。 姚广对姚齐打了个眼色,笑着摸出烟给两人一人递了一根,道:“两位警官,昨天是有这么个人,今天已经走了。” “走了?”那大汉有些惊讶,又接着问道:“你们知道他往哪儿走了吗?” 姚广道:“这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没在这儿待多久,昨晚就走了。” 大汉踌躇了一下,转身对另一个大汉使了个眼色,那人出了店,走过街道到路虎前,路虎副驾驶的窗户降了一点下来,姚广隐约看到有个包的像粽子一样的人坐在副驾驶座上。 隔了一分钟,那大汉又回头来,对姚齐道:“小姚是吧?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姚齐有点紧张,问道:“到哪儿去?” 那大汉笑道:“去刑警大队,就是了解一下情况,没什么大事情。” 姚广往路虎那边望了望,对大汉道:“大哥,我是他爹,要不然我跟你们去一趟吧?” 那大汉却摇了摇头,道:“不好意思,我们接到的命令是请姚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姚广想了想,道:“那好吧,我和你们一起去。”说罢作势站起了身。 那大汉刚要说话,却不料姚广伸手洒出一把花椒面,细碎的粉末扑了两个大汉一脸,转眼他们的眼睛就看不到了。 姚广拉起姚齐的手就往里间跑,边跑还边对姚齐解释道:“警察哪里会坐路虎来办案?齐齐,快跑。” 第61章 有困难找老板 路虎上的人见米粉店里生变,立刻便有四个黑衣大汉下车向店里跑来。 姚广带着姚齐从后门溜出去,反手从房顶上摸下来一根树枝将门别住,双手拉住树枝,对姚齐道:“快跑,别去报警,到清江去,进了花园路的成功汽修厂你就安全了。” 姚齐愣了愣神,很快便明白过来,转身便向着杜鹃街跑去。 到了杜鹃街,果然看到几个警察正站在派出所门口,像是正要出动。她连忙转了个向,朝着老爷庙村的方向跑去。她要去给陈旭东示警。虽然她不知道陈旭东到底犯了什么事,但她也知道姚广说不报警的意思应该就是这些人虽然不是警察,但警察多半和他们是一伙的。 这边姚广死命拉着树枝,里间那几个人拉门的力气很大,他一时半会有些招架不住了。这时门里有人大喊了一声:“让开。”姚广心里一惊,知道对方要暴力破门,赶紧松开手,转身抓住对面房低矮的屋檐,双脚在墙上一蹬便上了房。 只听“嘭”的一声,一只脚从门上穿过,将门板踢了个大洞。脚收回去,紧跟着又是一脚踹出,门板经受不住巨力,“哐当”一声整个倒了下来。 几个平头大汉出了门来,一眼看到了正坐在对面屋脊上的姚广。 “几位大哥,我叫姚广,不知各位怎么称呼?”姚广拱了拱手,笑道。 一个大汉从后面出来,看了看左右的巷子,见没有人,这才抬头对姚广道:“我们来找这店里的一个光头年轻人,跟你们没有关系。” 姚广伸出小手指掏了掏耳朵,道:“大哥,你也看到了,这店里就我们父女俩,哪里有什么光头年轻人?” 另一个大汉道:“姚广,我知道你是个贼,但今天这事真不关你事。你好好说出和你女儿在一起的那个陈旭东到哪里去了,不然我们连你一起抓。”说着就顺势要上前。 先说话的那个大汉伸手制止住了他,从裤兜里摸出一个警官证,打开对着姚广,道:“姚广,我是缉毒大队的段成,这个陈旭东涉毒,还是个杀手,非常危险,你最好和我们合作,不然你女儿恐怕也会陷入危险之中。” 姚广看了一眼那个警官证,哪里看不出来他手里的警官证是真的。心想这人还真是个警察,正要下去,余光却瞄到了段成身旁的那个大汉脖子上纹着一条蝎子,当即便停住了动作,道:“段警官,前两天的确有个光头年轻人到店里来讨饭吃,我女儿心好,见他没有住处就让他在店里住了两天,今天一早就走了。” 那个纹身大汉怒道:“瞎说,今早我们就已经打探清楚了,你女儿和那个陈旭东的关系不一般。姚广,你他妈再不下来我就上去揪你下来。” 说着便攀着屋檐要上房去。 姚广转身便沿着屋脊向外跑去,却不料后面段成从包里摸出枪来指着姚广道:“站住,再跑我开枪了。” 姚广身形一顿,慢慢转过身来,看到段成手里的枪乌黑发亮,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不由得心里大为吃惊。不过他也更加肯定了这些人绝对不是好人,哪有一言不合便拿枪指着老百姓的警察?他心里不由得有些后悔,昨天就不应该头脑发热打电话给秦明东。这会他也算是回过味来了,秦明东他当然信得过,那是一个好警察。但是他也只是个派出所所长,遇到这种事肯定是要上报的,上面有些警察就不一定是好人了。 想到这,他嘴里说着“别开枪别开枪,段警官,我马上下来”,却蹲着身子伸出脚探了探脚下的瓦片,忽然一片瓦片被他蹬下了房子,落在地下“啪嗒”一声碎了。 就在下面几人的目光被瓦片吸引过去的一瞬间,姚广侧身向着屋脊上一滚,已经翻到了屋脊的另一面,紧接着便下了房顶,拔腿狂奔起来。边跑边摸出手机,拨通了秦明东的电话。 “秦,秦所,我在新乡,有几个社会人来店里了,有一个说叫段成,还带着枪。对,我跑掉了,去老爷庙村,我担心他们对我女儿不利。”说完便挂上了电话,将手机往裤兜里一揣,在乱七八糟的自建房中间绕了几圈,这才从杜鹃街的街尾向着老爷庙村跑去。姚广了解自己的女儿,自己让她去清江,她肯定会回去收拾细软。 此时的马成功正躺在躺椅上看林静钓鱼。 张青松的这个农家乐就在四明山脚下,属于新乡镇的老爷庙村的地盘。张青松和老爷庙村的村长有些关系,就包了一个山包开农家乐。这里地势不错,靠着山有一大片树林,山前还算平整,最重要的是这里距离新乡镇上很近,也就一公里左右的路程。也不知道张青松怎么谈的,据说协议签了五十年,每年才区区五千块钱的承包费。张青松在这儿弄了个鱼塘,又修了个三层楼的民宿,时不时带着些客户什么的来玩。当然主要还是方便他在空闲的时候带着他那些女朋友来住。 上周一起吃饭的几人都到了,黄伟博和他老婆方丽娟,带着他那个上小学的胖儿子正在弄烧烤。袁劲风和他当小学老师的老婆带着两个上幼儿园的白嫩小屁孩在放风筝。张青松抱着一个浓妆艳抹据说是清江大学在校学生的姑娘在树林边散步,汪玉涵和林静一起在钓鱼,她带来的一个年轻人是她新交的小男朋友,只是不怎么理人,只在一边坐着打游戏。刘思远和马成功一起躺在太阳伞底下,他只带了自己上幼儿园的姑娘来,小丫头和袁劲风的小儿子一见如故,很快便玩儿到一起去了。 “马哥,听说雷吉祥什么都没交代。”刘思远摸出烟递给马成功。 马成功接过烟点燃吸了一口,笑了笑道:“不是他不想交代,也许是他真的不知道。” 刘思远点了点头,道:“那个周立原来是刑警队的,八年前因为农科院的案子被开除了,后来成了雨霖铃的小股东。不过他和高尚私下关系挺好,两人的孩子一起在澳大利亚上学,老婆也都跟过去陪读了。” “哦?”马成功看着刘思远道:“高尚不止高雅枝一个孩子?” 刘思远笑道:“高雅枝是高尚原配夫人生的,后来高尚当了公安局长,就离了婚,跟清江大学的一个老师结了婚,生了个小男孩,今年应该有五六岁了。” 马成功笑着道:“听说这个高尚八年前还是农科院的一个保卫科长,怎么升的这么快?” 刘思远用手指了指天上,道:“听说是走的上面的关系,连续破格,白书记来之前两个月刚升的政法委书记。” 马成功知道他说的“上面”指的是京城,当即也不再多问,只说那证明他还挺有能耐。 刘思远见马成功不是很想和他讨论清江政界的事,便笑了笑,道:“马哥,你说我们志远公司能在花园路拆迁里喝点汤吗?” 马成功笑了笑,道:“只要你们认真干活,应该可以的,这是一个大工程,清江分公司还不是得外包出去。” 他心里已经想好了,刘向南虽然说拆迁的事情全权交给自己负责,但最终交给谁肯定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如果到时候真要让自己选择一家信得过的公司来搞,那自己情愿找刘思远。这倒不是因为他和刘思远有什么同学情分,而是因为这刘思远还算是个实诚人。更何况他身后是温如玉,那厮虽然像是不问世事的样子,但在清江的关系多了去了,就算自己不选刘思远,最后说不定他也会动用关系让自己的小弟接盘。 正说着,林静那边又拉了一条鱼起来。马成功赶紧过去用网兜帮她把鱼网上来,说别钓了,这都够中午吃的了。林静看了看鱼篓里已经有七八条最大一尺小的也有半尺的各种鱼,笑着说我这第一次钓鱼运气居然这么好。 一旁的汪雨涵伸头过来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空空荡荡的鱼篓,装作气急败坏地把鱼竿一丢,道:“人比人气死人,小林,马成功很旺你啊!” 林静抿嘴一笑。她知道马成功的这个女同学这是在帮马成功说好话。今天上午自从到了这,他这几个同学都变着方的说马成功的好话。什么以前读书的时候就是个好人,拾金不昧不说,还经常扶老奶奶过马路,诸如此类的。还有那个刘思远和黄伟博以身示范,活灵活现地演绎了一把刘思远欺负黄伟博被马成功收拾的故事。当然,黄伟博一人分饰两角,不光演自己,还扮演了正义的使者,光明的化身马成功同学,逗得林静哈哈大笑。 马成功的电话响了,他拿起来一看,见是姚广,心里有些奇怪,但还是接听了。电话一通,就听姚广有些急促的声音传来:“马哥,我在老爷庙被围了,对方说是警察但我肯定他们不是,他们有枪。” 马成功一愣,不知道什么情况,便道:“你慢点说,怎么回事?” 姚广已经快要哭出来了,道:“我女儿姚齐,就是你早上看到过的,她收留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那次在花园路打晕我的人,他后来不是还进了棉纺厂小区吗?马哥你还记得吗?” 马成功一怔,心想难不成是阮文勇?这可真是奇了怪了,那小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当即便把张青松叫过来,问老爷庙在哪里?张青松笑着指着山边的那片树林,说穿过那片树林,山坡下就是老爷庙。 马成功当即对姚广说你不要慌,待在那儿不要动,我马上过去。一旁的林静已经听了个大概,问是不是姚广那里出事了?他女儿又打他了?马成功说不是。他拉过林静低声道:“雨霖铃门口那个案子的嫌疑人可能和姚广的女儿在一起。” 林静有些奇怪地抬起头看着马成功,却见他抽出身后的甩棍检查了一下,又把甩棍别回腰间,说我去去就来。林静却拉住他,说我们一起去,开车快一点。 两人上了车,却不料刘思远跟了上来,说马哥我跟你去看看。 马成功看了他一眼,他拿着手机对马成功晃了晃,说温哥和张哥已经在路上了,但他们下山大概要两个小时,我跟你先去。 马成功沉吟了一下,说那好,开你的车,直接从树林穿过去。对方可能有枪,你千万别充大个儿。 刘思远把自己那辆越野车开过来,马成功和林静上了车,刘思远看到林静从包里摸出一支小巧的手枪检查了一下,不由得有些惊讶。他知道林静是警察,不过只是个片警而已,没想到这姑娘出来玩还随身带着枪。 越野车轰鸣着穿过树林,沿着布满坟茔的山坡一路向下,果然在山脚下看到了两间小青瓦土房子,房子上还挂着一些布幡。 此时在房顶上正趴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手工弩对着下面。 车在老爷庙后面停下,马成功对房顶叫道:“姚广?” 姚广回过头看见是马成功,当即便高兴了起来,对着下面道:“小贼们听着,我老板来了,你们有什么事跟我老板说。” 说着拖着一个包滋溜一下溜下了房顶,一下没站稳摔了一跤,但他一个鲤鱼打挺又站了起来,拖着包跑到马成功面前道:“马哥,这个可能就是那个陈旭东的东西,我在庙里的龙脊上发现的。” 几个人从庙前绕了过来,有两个手上果然拿着手枪。林静一下紧张起来,趴在引擎盖上拿出手枪对着几人道:“警察,放下手上的枪,双手抱头蹲下。” 马成功赶紧拉着姚广躲到车后,又拉了一把还在发愣的刘思远,让他们两人蹲在车后不要乱动。 姚广将手里的手工弩递给马成功道:“马哥,这也是包里的,还有几十支箭,箭头有毒,当心不要割破手了。” 马成功将手工弩接过来一看,果然箭头上泛着蓝光。又拉开包拿出里面的护照打开一看,那上面赫然用英文写着:阮文勇。 第62章 警察里也有坏人啊! 不动声色地将护照放回包里,马成功问道:“这个陈旭东现在在哪儿?” 姚广回道:“马哥,他可能在我家。”“你家?”马成功奇道。姚广郝然道:“我女儿应该是喜欢上他了,说要罩着他。”马成功哑然失笑。姚广接着又道:“对面有个人脖子上有纹身,我觉得他们不是好人。” 一边的林静还在和几个大汉对峙,对面几人已经躲到了墙边。有人大叫道:“我是缉毒大队的段成,我把证件丢过来,你不要开枪。”说着扔过来一本黑皮证件,封皮上的警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刘思远弓着腰过去将证件捡了回来。林静接过来翻了翻,递给马成功,道:“证件没问题。” 马成功摸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接通了道:“徐大队长,你好,我是马成功,请问你们那儿有个叫段成的警官今天在新乡镇执行任务吗?”只听电话里徐洪斌惊讶地道:“段成?他不是去望江了吗?那边有个联合行动,上头指定让他去参加。”马成功也没有解释,说了声谢谢就把电话挂了。 林静回过头看了看一脸严肃的马成功,问怎么了?马成功叹了口气道:“警察里也有坏人啊!”说完抬起头向对面高声道:“段警官,你不是应该在望江执行任务吗?怎么也来新乡趟这趟浑水啊?” 对面沉默了下来,过了几秒钟,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道:“马成功,你不也来趟这趟浑水了吗?我告诉你,我们要的是阮文勇,跟你没什么关系,识相的就赶紧滚。” 马成功一怔,随即对林静道:“周立。”林静一下紧张了起来,周立已经在通缉名单里了,这人犯下的事不少,光雷吉祥交代的事都够他把牢底坐穿了。 那边刘思远已经拿出电话来,马成功却按住他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报警没什么用。”姚广赶紧道:“是的是的,我昨天就是给秦所打了电话,这才惹的这帮子人上门。唉!” 马成功想了想,摸出电话给李奇峰打了个电话,只说道:“阮文勇在新乡镇的老爷庙,现在一帮黑社会和警察组团在找他,还带了枪。这会我和林静都在这里,你来晚了连汤都喝不上了。”说完没有给李奇峰说话的机会,直接就关了机,然后抽出甩棍,对林静道:“你在这看着,我从旁边过去。” 林静伸手拉了他一把没有拉住,只好压低声音叫道:“你小心点。” 马成功猫着腰,从车后的树林里悄悄潜到老爷庙的另一边,在一块墓碑后面伸出头去看了看,果然看到两辆路虎停在庙前,后一辆车的车门前两个戴着墨镜的大汉正背对着自己在抽烟。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绕着庙转过去,趁着车前的大汉没有转过身,一闪便进了庙。 抬头看了看庙顶,果然龙脊上方有几片亮瓦。马成功将甩棍别在身后,抱着柱头三两下便上了龙脊,翻身坐在龙脊上,仰着头将亮瓦拆了下来,又小心翼翼地拆了几片瓦片,折断了已经腐朽的两根木椽,露出一个恰好可以供一人出入的出口。 下一秒,马成功双手拉着出口两边的椽子,猫着腰在龙脊上站起来,恰好从出口处上了屋顶。探出头看了看屋脊后,车前的两个大汉已经转过了身,不过视线在墙边,并没有向屋顶上看。 回过头,马成功对着正举着枪趴在下方越野车头上,张大了嘴看向自己的林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从一侧的屋檐向下看去,果然看到几个大汉躲在一侧的墙角边,其中两个手上提着枪,另外两个拿着棒球棍,在他们后面还有一个吊着胳膊,脑袋裹的像木乃伊一样的人,应该就是那天被自己收拾了的周立了。 估摸了一下高度,马成功抽出甩棍,猛然抬脚将头里的瓦当踢碎,瓦片顺着椽子向下落下去,顺势一个翻身跳了下去。下面几人被眼前掉落的瓦片吸引了注意力,没提防头顶上落下来一个人。后面的拿枪的大汉刚想举枪,却被马成功一把按住枪机,顺手将他放在扳机上的手指一撇,疼得他赶紧缩手,枪却被马成功轻轻松松地夺了过去。前面那个拿枪的大汉刚转身,手还没举起来就被马成功用枪指住了头,一旁的两个拿着棒球棍的大汉刚想动作,不料马成功已经抬腿踢出两脚,将两人踢出去几米远。后面的木乃伊大惊失色,转身想跑,马成功已经将甩棍搁在他脖子上,道:“你跑一个试试?” 林静已经像个小姑娘一样跳跃着跑过来下了前面那个大汉的枪,笑着对马成功道:“老马,帅!” 马成功将枪的保险关上,从前面那个大汉的腰里摸出手铐,把两个拿枪的大汉拷在一起,转身看着扶着木乃伊举着棒球棍对着自己的两个大汉道:“老子数到三,你们要是不把手里的烧火棍放下,信不信老子把你们打的和周立那个傻逼一样?” 木乃伊伸手把两旁大汉的棒球棍按下去,又制止住发现不对冲过来的两个车前的大汉,对马成功道:“马成功,不带这么埋汰人的。”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周哥,这会你是让我们林警官抓呢,还是自己打电话报警自首?” 周立向后退了两步,笑道:“马成功,不要以为你赢定了。我告诉你,不要轻举妄动,我既然敢出来,那肯定是有后手嘛!” 马成功笑了笑,示意林静退回去,然后转身对周立道:“我不信。” “砰!” 一声枪响,一颗子弹从马成功耳边划过,打在庙上的墙壁上,霎时就把庙子的土墙打了一个大洞。 “狙击枪!” 马成功的面色变了。他从刚才开始眼皮就一直在跳,这是危险的征兆。他以为危险来自前面两个大汉手上的手枪,谁知却是来自于几百米外的树林中。现在他不用回头也能知道,那里正趴着一个狙击手,用一支88式狙击步枪指着自己的脑袋。这几秒钟兔起鹘落,转眼间形势便逆转了过来。想到自己随时有可能被干掉,瞬时一滴冷汗从马成功的脑门上流了下来。 枪响的时候林静正往后退,听到枪声,一下也被吓得不知所措。 马成功挥手示意她赶紧躲到车后去,转过头对周立道:“周立,你不会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吧?要知道这可是在国内。” 周立已经站直了身体,伸手从马成功手上将枪夺了过去,熟练地打开保险,上膛,然后指着马成功,嘴里道:“砰!”接着却又收回枪,将保险关上。笑着摸出一支烟来点燃吸了一口,道:“马成功,这他妈都是你逼我的。早知道你这么棘手,当初就该让雷吉祥那个傻逼做了你。” 马成功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前天去雨霖铃找他和雷吉祥那次,雷吉祥拿出仿制的五四式却没有立刻开枪,原来是周立给他打了个暗号。 原来他还是忌惮自己以前的身份。马成功放下心来,道:“周立,我要是你就赶紧跑,不要以为你杀了阮文勇就死无对证,别忘了雷吉祥还在里面。” 周立晒笑道:“雷吉祥那小子什么都不敢说,你以为对我的通缉是因为雷吉祥交代了我的罪行?你想多了,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是卧底贩毒组织的警察,很快我就能回到公安队伍里去。” “哦?”马成功眯缝着眼睛看着周立,却见他也正洋洋得意地看着自己。 “现在的情况是,你找不到阮文勇。”马成功静静地道。 周立却不屑地道:“阮文勇那个傻蛋喜欢上了车后面那个老贼的丑八怪女儿,你让他打个电话,他肯定会过来的。” 话音未落,却听“嗖”的一声,一支弩箭插在了他的腿上。 “你妈......” 周立大叫了一声,抬枪便射,却忘了枪被他自己关上了保险。马成功却已经动了,他伸手将枪夺了过来,打开保险对着一侧的树林开了两枪,紧跟着踹开两个黑衣大汉,拉着周立便退回到庙的另一侧,又拖着他躲进了庙里。 “林静,刘思远,老姚,趴在地上别动。”马成功大叫道。 这边周立已经奄奄一息,道:“马成功,放了我,我必须马上去医院,这弩箭上,有毒。” 马成功伸手撕开他腿上的裤子,却见伤口处并没有异样,但想起李奇峰说阮文勇杀那几个保全公司的人,都是第二天忽然死掉的,当即也不敢大意,对着庙外喊道:“那几个黑衣服,赶紧过来抬人,送他去医院。” 两个黑衣大汉进了庙,扶着周立就走。周立还不忘回头对马成功道:“马成功,这一回算我欠你的。” 一直到汽车声音走远了,马成功才走出庙门,望着远处的树林看了好一会。这才对还蹲在车旁的林静和刘思远道:“起来吧!”又对趴在车底下灰头土脸的姚广没好气地道:“你射他干嘛?他要是死了,你至少是个过失杀人。” 姚广边起身边愤愤不平地道:“他说老子是老贼就算了,毕竟老子刚金盆洗手。可是他居然敢说我的乖女是丑八怪,我乖女就是长的胖了一丢丢,哪里丑了?” “得了吧你。”马成功又好气又好笑,将手里的枪交给林静,又对姚广道:“走吧,去看看你的乖女是不是把那个阮文勇藏在你家了。” 几人上了车,一路进了谷,到姚广家前面停下。姚广下了车,见院门上的锁是打开的,便推门进去,边往里走边道:“乖女,乖女......” 姚齐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灰头土脸的姚广和他身后的马成功和林静,还有看起来不太像好人的光头大汉刘思远,不由得一愣。 “你掉坑里了?”回过神来的姚齐向姚广道。 “刚才很危险的乖女,你不知道,那几个假警察有枪,开了好几枪。不行,你这里不能住了,你跟我去花园路住。”姚广边说边来拉姚齐。 姚齐甩开手道:“你干什么?我为什么要去花园路?我在这儿好好的。” 马成功已经看到另一间房里的床上整齐的被褥,问道:“姚姑娘,这间房有人住?” 姚齐略微有些惊慌,道:“没有。这不是他昨天回来了嘛,我想着收拾出来给他住的。” “哦!”马成功笑了笑,道:“那个陈旭东......” “他不在这里。”姚齐立刻道。 林静也笑了起来,连她都看出来了这个姚齐是在撒谎,哪有人家一提名字,还没问什么便说他不在这里的。 “姚姑娘,那个陈旭东有危险,我们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没有其他的意思。”林静笑道。 “你是警察?”姚齐警觉地问道。 “是的,我是警察。”林静摸出工作证递给姚齐。 姚齐接过来翻了翻,又把工作证递回给林静,神色有些黯然地道:“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倒点水。” 姚广已经从屋子里拖出来几根凳子,放在院子中央的柿子树底下,让马成功坐下,又摸出烟来给马成功和刘思远一人递了一根,这才坐下,看着院墙上稀稀拉拉的茅草,有些伤感地道:“这院子还是齐齐她妈在的时候我们一起弄的。” 马成功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燃烟,又给自己点燃,道:“行了老姚,你现在在汽修厂干的挺好的,以后存点钱,就在汽修厂旁边租个房子给你女儿开个米粉店,多好。” 姚齐端着水出来,拿纸杯子给几人一人倒了一杯茶,也坐下道:“马老板是吧?我相信我爹在你那是干的正经事。但是我在新乡开米粉店挺好的,不想去清江。” 马成功笑了笑不再说话。 林静却站起身四处看了看,道:“姚姑娘,你们家后面是不是可以上山啊?” 姚齐站起身,走过去挡住林静,笑道:“是啊,后院有一小块菜地,菜地后面有条小路可以上山。” 林静回身坐下,对姚齐道:“那个陈旭东,其实他的真名叫阮文勇,是缅甸人。上个星期在雨霖铃门口杀了四个人。”说完便闭上了嘴,端起纸杯抿了一口茶,只笑盈盈地看着姚齐。 姚齐一愣,大概是没想到林静这么直接了当地告诉他陈旭东是坏人,更没想到陈旭东不是中国人,而且还是个杀人犯。她向面如土色的姚广看去,却见姚广有些艰难地对她点了点头。 想了想,姚齐起身道:“我去解个手。”林静跟着起身,说我也去解个手,正好咱俩搭个伴。姚齐怔了怔,说好吧,说罢转身带着林静向后院走去。 第63章 快逃 到了后院,姚齐推开茅房的门,一股味道扑面而来,林静不由得用手捂住了嘴鼻。姚齐看她的样子,笑道:“农村的茅厕是这样的,不过我昨天刚清洗过,还算干净。” 从门口望进去,却发现原来这里和猪圈是连在一起的,只在茅坑上搭了两块石板,中间露出一个圆洞。姚齐并没有养猪,地面上的石板也很干净,看来的确是刚打扫过。 圆洞两旁垫了两块红砖,应该是为了方便踩上去。林静看了看,对姚齐道:“你先吧!”就关上门。过了一会,里面果然传来小溪流水的声音。 林静站在茅房门口向后面的菜园看去,菜园里种的一些家常小菜,在尽头有一道竹篱笆,竹篱笆后面是一片灌木丛,看来平常很少有人走动,灌木丛很是茂盛。再往后就是山了,隐约看的到一条小路蜿蜒而上,没入了满山的郁郁葱葱之中。 门开了,姚齐走了出来,揭开一旁放在门侧石窠上的木板,又拿起墙上挂着的半片葫芦,从石窠里舀了一瓢水,边洗手边说:“林警官,去吧!” 林静走了进去。 门一关,姚齐便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盯着菜地后的灌木丛,只见某处微微动了一下,灌木丛立刻像是被风吹动了一般,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姚齐对着那个方向轻轻地摇了摇头。 门忽然打开了,林静从裤包里摸出枪,快步走到菜地尽头,双手持枪对着刚才姚齐看向的方向叫道:“出来,我看到你了。” 姚齐急忙跟了上去,对林静道:“林警官,你看到什么了?” 灌木丛里缓缓站起一个光头大汉,他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和树叶,平静地看着林静。 林静微微一笑,道:“阮文勇?”大汉道:“警官,我没有杀人。”林静却没有回答他,只盯着他,嘴里大声喊道:“马成功。” 就在这时,姚齐忽然伸手按住了林静的手臂,使劲将她拿枪的手往下压,同时转头对光头大汉低声道:“陈旭东,快逃。” 陈旭东一愣,有些感激地看了姚齐一眼,转身便钻进了灌木丛。 “姚齐,你干什么?”林静大怒道,她右手还裹着纱布,姚齐的手劲又实在太大,一时竟然挣脱不了姚齐。 到了后院的马成功三人,却看见姚齐那庞大的身躯将林静压在身下,双腿夹住了林静的腰,双手还死命地抓住林静的双手,那动作竟然和无限制格斗里的十字固有几分相似,让林静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齐齐,你干什么?”姚广大惊失色,急忙过去拉姚齐。林静大喊道:“马成功,阮文勇往山上跑了。” 马成功抬头看了看远处还在摇动的灌木丛,说了声林静你别跟来,便直接越过竹篱笆追了过去。刘思远怔了怔,摸出手机,边拨号边跟了上去。 姚广好容易拉开了姚齐,但其实是姚齐自己放开的林静站起身,气急败坏地对姚齐吼道:“姚齐,你这是在犯罪。” 姚广赶紧站在姚齐身前,嘴里一叠声地说着对不起林警官。姚齐却低着头一句话不说,只用两只手抓着衣角,活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站在老师面前。 林静正要追上去,却听前院有人叫道:“马成功,马成功。”听声音有点熟悉,她赶紧收起枪走了出去,果然看到李奇峰和杜元祥正站在院子里。李奇峰正想问马成功在哪儿,林静却对他道:“那个阮文勇刚刚从后院跑上山了,马成功和刘思远去追了。” 李奇峰一听,立马往后院跑去,杜元祥愣了愣,紧接着从包里抽出枪,将包向一边一甩,也跟了上去。 姚广拉着姚齐走到前院,耷拉着脑袋说林警官,齐齐不了解情况...... 林静却没好气地道:“你们两个都在这里别动。”说着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气呼呼地盯着姚齐。 姚齐这时候抬起头,眼里却噙满泪水,只道:“林警官,他是陈旭东,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什么阮文勇。” 林静呆滞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傻姑娘。” 这边马成功沿着山路一直向前追去,边走边侧头看着一侧山坡上的树林。林子里一阵树影摇动,隐约看的到一个人影在树影之间穿梭,速度之快,便好像是在人猿泰山在山林之间飞驰一般。 憋着一口气追赶了半天,眼见着要坚持不住,却见林中忽然静了下来。 马成功停下脚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缓了口气,又摸出烟来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这才对着山坡下道:“阮文勇,累了吧?你跑什么啊?你是缅甸人,有外交豁免权的。” 背对着山坡上的马成功,靠在一棵大树后的阮文勇双手撑在腿上,喘着粗气,对马成功的话充耳不闻。马成功走的是虽然是蜿蜒曲折的山路,但好歹是路。阮文勇是在树林里穿梭,耗费的体力远比马成功要大的多。 休息了几分钟,阮文勇才道:“我是缅甸人不假,但你们说我杀人了,杀人在中国是没有豁免权的。” 马成功笑了起来,他没想到这个阮文勇不但一口木马话,对中国法律还门清。当即哂笑道:“什么叫我们说你杀人了。阮文勇,你他妈把护照和杀人凶器都放在老爷庙,你用来杀人的弩箭上面有毒你不知道啊?” 阮文勇却道:“我用的弩箭上是没毒的。我回去学校收拾东西的时候,弩箭上就有毒了,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 马成功愣了愣神,这厮说的什么玩意儿?他的弩箭上是没毒的? 正想问档案的事情,却见后面李奇峰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见到马成功坐在小路边抽烟,当即就在他身边坐下,往地上一躺,嘴里大口喘着气,却伸出两根手指对马成功夹了夹。 马成功拿出烟塞到李奇峰嘴里,又扶他坐起来,给他点燃。李奇峰喘了几口气,问人呢?马成功对着山坡下努了努嘴,又道:“阮文勇,大家都累了,出来抽支烟,把事情说清楚不就好了吗?” 阮文勇却道:“我不抽烟,抽烟容易得肺癌。” 还在大口喘气的李奇峰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烟雾呛在嗓子里,又大声咳嗽了起来。马成功有些无奈地道:“你就直接说你不相信我嘛!说什么抽烟得肺癌啊!” 阮文勇沉默了一下,道:“姚齐是个好女孩,你们不要难为她。”马成功有些惊讶,转头看向李奇峰,却见他也惊讶地看着自己。 马成功嘴角微微上扬,立刻道:“你如果不出来说清楚,姚齐肯定是会受牵连的,毕竟包庇罪也是罪,还挺重,起码得判......”李奇峰接口道:“三年。” “对,三年。”马成功笑道,跟李奇峰打了个眼色,意思是还是你懂我,把这小子诈出来,一切都好说了。 谁知李奇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真的是三年。”未等马成功说话,他对山坡下喊道:“阮文勇,我是李奇峰,李啸南的哥,我们见过的。你最好出来跟警方说清楚你的事,你知不知道啸南现在被你牵连了,连学都上不了了。” 山坡下又沉默了下来,半晌,只听阮文勇才又说道:“李大哥,我现在还有件事没有完成,等完成了,我会向警方自首的。啸南的事,真的很抱歉。我后面会跟家里说,以后我家族在中国的贸易,都委托啸南来进行。” 李奇峰看了看马成功,马成功明显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喜色。毕竟阮文勇说的已经很清楚了,看来李啸南的确和他的事没什么关系,两人的关系仅仅限于生意上的事情。 又过了几分钟,马成功忽然站起身,道:“不对。”说着便下了山坡,向刚才传出声音的地方跑去,李奇峰急忙跟了上去。 在一棵树后,两人果然发现了被踩断的一棵小树苗。又向着附近搜索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痕迹,就好像阮文勇飞上了天一样。 林中又有了响动,两人急忙向一边看去,却发现杜元祥倒提着枪,气喘吁吁地从坡下爬了上来,看到李奇峰和马成功,当即腿一软,便躺在了地上,那姿势和刚才李奇峰刚到的时候一模一样。 李奇峰有些气急败坏地道:“这小子还真是难抓。”马成功笑道:“这没办法。阮文勇在越南特种部队混过好几年,山林就是他的主场。” 三人悻悻地下了山,半路又遇到了刘思远,这厮更加不堪,就躺在小路中央,距离姚广家后院估计都没有一千米。 回到院子里,却见温如玉和张邵庸正在院子里和林静说话。 见到马成功,温如玉笑着走上前和他握手,道:“秦叔叫我过来帮忙,但皇极观实在太远,又全是盘山路,没想到没有帮上忙。” 马成功笑着道:“有心了。”又和张邵庸打了个招呼,却见他盯着马成功身上,道:“你功夫很好,也整的这么狼狈?”温如玉瞪了他一眼,转头看了看还在数落姚齐的林静,低声道:“马哥,小静身份不同,以后这种事最好不要叫她参与。” 马成功知道他和林静是亲戚,这么提醒他已经是很委婉了,沉吟了一下,道:“的确是我考虑的不周,温哥,多谢你提醒了。” 又说了两句,温如玉便说本来该请客的,但是这人现在进了四明山,是个不稳定因素,自己恐怕要和相关方知会一声,只有下次了。马成功不知道他说的相关方是谁,但温如玉这人神神秘秘的,关系又广,也不知道这次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便拱手说温哥你去忙,我们这也累了一天了,明天还要上班,这就回清江了。 温如玉带着张邵庸和刘思远打了个招呼,便径直走了。杜元祥和李奇峰过来,说这四明山因为有武警驻守,所以警方不能大张旗鼓的搜山,只有先回去汇报再说。交代完两人便带着装着手工弩的背包和林静缴获的两支枪走了。 两人走后马成功才想起,这山里不是有一个南方工业集团的军工厂吗?怪不得温如玉说要去知会一声。想到这,马成功不由得对温如玉的身份又好奇了起来,这人难道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的,只是个搞农业示范园的土老板吗? 那边林静转过头对马成功说姚齐已经同意到汽修厂住了,至少这段时间要让姚广看着她,免得那个阮文勇又来纠缠她。马成功只点了点头,他知道林静这是为姚齐好,毕竟阮文勇的确是个危险分子,万一发起疯来,姚齐恐怕会陷入危险之中。 当即几人坐上刘思远的车,又回了张青松的农家乐,那边已经玩儿的差不多了,基本上人都走了,只剩下张青松和他那个小女朋友。 换了车,林静和马成功带着姚广和姚齐往回走。 姚齐一路上都没说话,只抱着自己那个月饼盒子发呆。姚广看了看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齐齐,别想了,到汽修厂住一段时间,爸爸给你在花园路开个米粉店,绝对比新乡这个好。” 姚齐不置可否,只呆呆地望着月饼盒子出神。 姚广只好转过头对马成功和林静道:“马哥,今天实在是太感谢你们了。” 马成功笑了笑,道:“谈不上感谢。其实从我今天和他接触来看,这个阮文勇其实也不算太坏,至少他没有在我或者李奇峰他们都没力气的时候痛下杀手,要知道那时候我们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现在都怀疑雨霖铃门口那几个人到底是不是他杀的了。” 林静接口道:“有的罪犯在犯罪之后会蛰伏很长一段时间,或者是从此不再犯罪都有可能。所以我们确定罪犯是要靠证据,人证物证都要充分,而不是靠罪犯的一面之词。” 姚广听林静这么说,心里忽然一动,对马成功道:“马哥,那次你和秦所让我去棉纺厂那栋没人住的房子,就是庄沐雨家,说这个阮文勇去过里面找东西是吧?” 第64章 u盘 回到厂里,霍国强和陆子明正在下棋。 马成功跟陆子明说了情况,让李成武带着姚齐去宿舍了。回过头他对姚广使了个眼色,这才笑着对林静说没什么事了。 林静却坐着没动。 霍国强笑着问马成功你什么意思?不留人家小林吃晚饭?正揪着眉毛看着棋盘的陆子明一听这话,马上站起身说我去买菜。霍国强笑着说那行,今天就不下了。 林静笑着说老爷子你不知道,马成功今天可英雄了,说着便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说姚广在车上说话说了一半就被马成功搪塞过去了,所以他俩肯定有事瞒着我呢! 霍国强嘿嘿一笑,说他们胆子可真大,连警察都敢瞒。说完却不理马成功,只笑眯眯地看着姚广。 姚广有些慌神,看了看马成功,却见他有些无奈地对林静笑道:“哪里是瞒着你,只是这事其实是你小姨父惹出来的。”说完对姚广努了努嘴,那意思是你来说。 姚广想了想,一时也不知从哪里说起,便径直走到一旁,把马成功那辆白色的“陆地之虎”坐垫掀起来,在坐垫边缘摸索了一阵,拿着一个塑料袋包裹着的东西走到桌前,将东西往桌上一放,说:“这是我在庄沐雨家阳台外面的大树树洞里发现的。我当时心里害怕,就把这东西藏在马哥的车上了,想着反正出什么事也不关我的事。谁知道那个阮文勇会跑去找齐齐。当时我就奇怪,他找齐齐干嘛?后来我才想到,我当初买给齐齐开米粉店的那两间门面房,以前不就是庄沐雨家的老房子吗?所以我猜他当时没有找到这东西,所以就去庄沐雨家的老房子里了。” 马成功拿起塑料袋,只见袋子包裹的很严实,里面有一个牛皮纸包。他拿出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老式u盘,只有1个g那种。 “姚广你去对面白老七那问问有没有电脑。”马成功道。 姚广却说:“齐齐有。”他走进宿舍,不一会便和姚齐一起拿着个崭新的笔记本电脑出来了。 姚齐抿着嘴不说话,只打开电脑,把u盘插进去,点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农村常见的土灶厨房,一个长相和庄成栋有几分相似的中年人正坐在板凳上弹吉他。 姚广有些奇怪地道:“这不是庄沐雨吗?他这是在哪儿?” 姚齐道:“这是村东头庄成栋家的老厨房,灶台上还贴着灶神画像。我小时候和我妈去玩,我妈还说他家灶神像几十年都不换一张。” 视频很短,大概只有几十秒,也就是庄沐雨刚开始弹琴,外面便有人叫他吃饭,然后拍摄的人说:“哥,妈叫咱们呢!”他就随手将拨片向灶台上一丢,刚好丢到放筷子的竹筒里,这才放下吉他走出去了。然后视频就结束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半晌,马成功才笑道:“至少说明这个庄沐雨手上很有准头,所以能够将这个u盘扔到阳台外大树的树洞里。” 姚广有些奇怪地道:“那个树洞是在树顶上,他家的阳台正对出去应该看不到树洞啊!” 马成功有些不屑于给他解释,还是林静笑道:“老姚,这u盘肯定是八年前丢的,八年前那棵树应该没这么高,也就是说从庄沐雨家阳台看树顶,是俯视的。” 姚广却摆手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他藏这么隐秘,怎么可能被我发现?难道......”他忽然跳了起来,道:“糟了,霍老爷子,我会不会被他缠上。”说罢又双手合十四方拜了拜,哭丧着脸起身欲走,嘴里还说道:“不行,我得去买点香蜡纸钱烧给他。” 姚齐一把拉住他,看了看笑着看着他的三人,低声道:“别丢人了,这世上哪里有鬼?” 马成功笑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老姚,你胆子也太小了。”林静也笑道:“他藏在树洞里的东西别人找不到,可不是还有给他拍视频的人吗?” 姚广想了想,道:“是啊,那说话的人不就是他亲兄弟庄成栋嘛!” “亲兄弟?”马成功愣了愣,道:“不是堂兄弟吗?” 姚广道:“嗨,你们不知道,这庄家祖上是新乡的大地主,到庄沐雨父亲这一辈是兄弟两个。庄老大在镇上的邮局当临时工,庄老二学习好,上了高中,就在镇上的小学当老师。后来庄老大攀高枝娶了镇上的一个女干部,就把家安在了镇上。庄老二娶了个农村媳妇,也就继承了庄家的老房子。结果庄老大那个干部媳妇生不出娃,所以庄老二就把自己的大儿子过继给了老大,也就是庄沐雨。庄老二的二儿子就是庄成栋。所以你说人家庄老二就是厉害呢,生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大学生,二儿子也是大学生,听说后来还是什么说士,能说会道的。” 几人都笑了起来,只有马成功没有笑。他摸出电话来给庄成栋打了个电话,问有没有空,遇到点难题想请你帮帮忙。庄成栋笑道陪着高小姐在你们花园路上课,正磨皮擦痒坐立不安呢!马成功说正好,到成功汽修厂来。 不一会,庄成栋的奥迪车就开进了汽修厂。 一下车,他就惊讶地说怎么齐小妹也在啊!又看到姚广,更加惊讶地道姚叔你出来啦!姚齐叫了声成栋哥。姚广则有些郝然,说早出来了,现在在马哥这儿干活。 庄成栋摸出烟给几人散了一圈,又借着马成功递过来的打火机点燃烟,这才向马成功道:“马哥找我什么事啊?”马成功把他拉到电脑前坐下,将视频又播放了一遍。 看着视频,庄成栋的面色变了又变。一直到视频播完,又沉吟了一会,他才抬起头问道:“这视频你们在哪儿找到的?” 马成功也不瞒他,直截了当地说在他哥家外面的那棵大树的树洞里发现的。 庄成栋想了想,道:“这个视频是我哥出事的那年春节拍的。当时我还没毕业,我哥为了孝敬我妈,把家里新装修了一遍,还给我妈修了个新厨房。我从学校放寒假回去,刚好碰到我哥从镇上送我妈回去住,就一起吃了个饭。吃饭前他说要给我表演他刚学会的曲子,我就拿手机给他录像,谁知才过了半年,他就......”庄成栋的眼眶红了起来,有些说不下去的意思。 桌边几人相互看了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直看着他们的霍国强这时笑道:“既然是在小庄家发生的事,你们就跑一趟嘛!老爷庙村又不远,来回也就两个小时,现在才四点过,回来正好喝酒。” 马成功看了看跃跃欲试的林静,想到温如玉给他说的话,有些犹豫地道:“那个阮文勇......”林静一巴掌拍在他脖子上,打得他一个激灵。 “马成功,我都当你女朋友了,你怕什么?有什么事我保护你不就好了。做事老是犹犹豫豫的,像个男人吗?”林静气愤地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连庄成栋都嘴角上扬,抬头看着他。 霍国强笑着说:“就是嘛,人家小林都不怕,你怕什么?你要再这样,以后出去别说是我的徒弟,我老霍丢不起那人。” 马成功看了看伸手去包里摸来摸去的林静,知道她是在偷偷摸摸地检查她那支小手枪,只好道:“那行,姚齐就别去了,陪着我师傅看看电视。老庄你......” 庄成栋站起身道:“我开车,咱们快去快回,回来应该赶得上接高小姐下课。” 几人当即上了庄成栋的车,向着新乡而去。 与此同时。 李奇峰坐在傅长风家的书房里,看着这个自己目前唯一可以信任的领导,一句话也不说。刚才傅长风给他说的话已经足够他震撼了。 傅长风摸出烟丢给李奇峰一支,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个阮文勇逃进了四明山?” “不。”李奇峰点燃烟,吸了一口,道:“傅叔叔,我怀疑他回清江了。他说他还有件事没做完,做完就会自首。另外我听到他对马成功说他没杀人,这和研究所的鉴定结论吻合,死亡的几个人伤口上的毒是二次伤害造成的。” 研究所就是刑事科学技术研究所,这部门本来属于刑警支队管理。但在清江来说,研究所一般只对傅长风一个人负责,因为他就是清江局的刑事科学技术研究所的老所长。 傅长风站起身,对着窗口默默地吸烟。 思考良久,他转身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一通,他就说道:“政委,今天在新乡镇发生了枪击事件。有人动用了88式狙击步枪,我想请你查一查,今天特警大队是谁到警械库房取了枪。”电话那头郝俊杰不知说了什么,他又道:“是的,打了一发子弹。” 放下电话,他又对李奇峰道:“那个周立,的确是多年前禁毒大队派出去的线人,这个没有问题。” “这不可能。”李奇峰一下站了起来,看着傅长风的眼神里满是怀疑。 傅长风笑了起来,示意他坐下。 “不过以前也有线人转黑的,这个不太好说。这次周立敢于公开说自己是卧底,这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说明他跟踪的案子有了重大突破。再一个可能就是他转黑了。”傅长风接着道。 李奇峰愣了愣,却听傅长风接着道:“最有意思的是,徐洪斌今天打了电话来,说高书记去他那里了,还做了一些指示,是关于线人方面的。” 他盯着李奇峰的眼睛,笑了起来,继续道:“昨天段成是陪着高书记去的望江,今天却又出现在了新乡。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说完他往座位靠背上一靠,吸了一口烟,微微仰着头将烟雾吐了出来。 李奇峰看着傅长风被烟雾遮住的脸,冷静了下来。良久,他才道:“如果周立没有变,那他是得到了高尚的承诺,知道高尚会给他洗白,所以才放出风来,就是想让你知道他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如果他是变黑了,那纯粹就是想在马成功面前得意一下。” 傅长风仍然看着他不说话。 李奇峰沉默了下来,又过了半晌才道:“不,他不是想得意,而是想告诉马成功,他的后台马成功惹不起。或者是想告诉马成功,他的后台就是能让他洗白的人。”说完这句话,他忽然惊讶地道:“周立真是卧底?” 他的确很惊讶,要知道在清江能让周立这样的人洗白的人扳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而要是想让他重新当刑警,那就只有两个人能办到。一个是他面前这个整个脸都藏在烟雾里的,看起来阴森恐怖的半大老头。还有一个,就是那个在市局会议室外拍着他的肩膀叫他不要气馁的那个一身正气的白发老头。 而他为什么要告诉马成功呢?还不是就是因为马成功是个退休国安。国安,虽然叫国家安全部门,但还不是特殊的警察?因此告诉了马成功也就是从侧面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也就是说后面万一出了什么变故,至少还有马成功可以为他证明。 “这......他妈的。” 李奇峰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接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接着道:“万一马成功猜不到他的用意呢?”他这么说是因为马成功根本就没对他提老爷庙发生的事,他还是刚才从傅长风口里得知马成功给他打电话前居然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连狙击步枪都用上了。 傅长风伸出手抖了抖烟灰,笑道:“马成功可没那么蠢,他不但放走了周立,还救了他一命。” 李奇峰顿了顿,有些无语。他明白傅长风的意思,如果周立真是没变质的线人,那么那支狙击步枪对着的不但是马成功,也可能还对着周立。 只是这个老小子蔫坏,他说马成功没那么蠢,意思就是说自己蠢嘛!李奇峰心道。 不过这老头说话一直直来直去,以前到李奇峰家里做客的时候,就对李思源说奇峰这孩子成绩虽然好,但是太老实。后来李奇峰才知道,在眼目前这个社会里,说一个人老实其实就是说这人蠢。 话已经说完,傅长风起身走到李奇峰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奇峰啊,明天清江政界可能会有一场风暴。你回刑警大队的事情,还是缓一缓。” 李奇峰站起身,欲言又止。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身问道:“傅叔叔,你是怎么知道老爷庙发生的事的?”其实他惊奇地不是傅长风知道老爷庙发生的事,毕竟周立带去的人里除了段成,还有其他警察。真正让他惊奇的是,傅长风居然连几人讲了什么话都一清二楚。 傅长风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65章 密码 也许是心情有些急躁,庄成栋车开的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几人便回到了老爷庙村。 在村东头的大槐树底下停了车,庄成栋带着几人沿着石板路一直走到了底,果然看到一个条石垒成的堡坎上,竖立着一座高门大院,连围墙也是用条石垒成的,还勾了皮带缝。上着黑漆的大门上不但排着几排门钉,正中间还有两个古色古香的铁质门钹。 马成功和林静对望了一眼,还未说话,姚广就把他们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老庄家是村里的大户人家,早年虽然没落了,但自从庄家两个小子当了公家人,便又抖了起来。就算在现在,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姚广看着这两扇大门, “哪里是什么大户人家?不过就是庄户人家而已。”庄成栋嘴里一边谦虚着,一边摸出钥匙串,在里面挑了一把出来,打开了大门,把几人让进去。 绕过照壁,只见这是一个铺着青石板的院子,除了靠着院墙处种了一棵柿子树,地方倒也算宽敞。院子只有一进,但却是个三合院。正中是三间青砖大瓦房,左边接出来一间略小一点的瓦房,右边却是一间土房子,只是上面的瓦头齐整,应该是经常修缮。 马成功站在院子里,看到地面挺干净,便问道:“老庄你经常回来?” 庄成栋看着院子,有些感伤地道:“是啊,我哥走了不到一年,我妈也走了。这里也就空下来了。但是我还是割舍不下这里,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留下了很多回忆。后来虽然我在清江结了婚买了房子,但是时不时还是会抽个周末带老婆孩子回来住两天,反正也离得近,孩子也喜欢吃柴火饭。这不上个星期都还回来住了两天。” 马成功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庄成栋边走边指着右侧的瓦房向马成功介绍道:“那儿以前是我的房间,以前我哥回来,都是和我一起住。” 两人走到瓦房前,庄成栋打开门,两人进去一看,却见里面果然有两张单人床。其中一张床的床头上挂着一把吉他,一侧的地上还放着一个没什么气的篮球。 庄成栋拿起篮球看了一眼又放在地下,伸手摸着墙上的吉他道:“我哥上大学的时候是校队队长,篮球打的极好。他又喜欢弹吉他,而且超极喜欢摇滚乐,年轻的时候还组了个乐队在雨霖铃表演。他以前一直说教我弹吉他,还说嫂子就是被他一曲黑豹的《无地自容》骗到手的。”说着摸了摸墙上的吉他,眼眶又红了起来。 马成功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走吧。 出了门,却见林静站在左侧的瓦房前向里面张望。庄成栋便向她道:“这间房原来是牲畜圈,我爹去世之后就空着,我哥就给改建成了厨房。”说完又指着右边的土房子对马成功道:“这是原来的厨房,后来当成了杂物房,柴草什么的都堆在里面。” 林静走到土房子前,看了看门上的锁,问道:“这门能打开吗?”庄成栋说能,便到中间的瓦房里去拿出一串钥匙,试了几次,把门打开来。 马成功走了进去,土房里光线有点暗,跟着进去的庄成栋伸手将灯打开。果然房子里堆着一堆箩筐扁担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木柴和枯枝树叶什么的。靠着烟囱的地方有一个土灶,却是和视频里的土灶一模一样,灶口一侧的墙上还贴着那张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灶神爷画像。 姚广和林静也跟了进来,林静打开手机,将拷到手机上的视频打开对了对,说就是这里。 四下张望了一下,姚广忽然“咦”了一声。见众人都向他看去,他有些尴尬地道:“我觉得这灶神爷怎么贴歪了。” 林静走过去,蹲在灶口前仔细看了看,果然灶神爷歪了那么一点点,不蹲下来还看不出来。 要知道灶神爷是一家之主,必须要正着贴,这在清江是有规矩的。要是灶神爷歪嘴斜眉,看你烧锅的时候心里就不爽,因此就会把你记在小本本上,让你天天走霉运。 马成功走到林静身边蹲下,用手敲了敲灶神爷上下的墙壁,只听墙里传来“嘭嘭嘭”的声音。 两人对望了一眼,马成功回头对庄成栋道:“能把灶神爷请下来不?”庄成栋眼神有些复杂,但还是点了点头。 马成功和林静站起身,一起看向姚广,他赶紧上前道:“我来我来,这事我熟。” 他当然熟,当初穿墙入院,到人家家里偷东西,不但要快速发现钱财藏在哪里,还得有本事只拿钱财其它东西原封不动。主人发现的越晚,他逃跑的时间就越充足。还有他偷了十天半个月别人都没发现的呢! 只见姚广先是蹲下对着灶神像拜了两拜,又往手指上抹了一点口水,然后沿着灶神像边缘翘起的地方慢慢用力向外拉扯,三两下便将灶神像取了下来,竟然连边缘都没有破一点。 将灶神像平摊在一旁的柴草上,姚广又把耳朵贴在墙上用手指敲了敲,然后回头对马成功点了点头,道:“马哥,这里面的确有东西。” 马成功转头看向庄成栋,庄成栋也不说话,只捡起一根硬柴,对着土墙就是一阵砸。随着墙上的土坯掉下来,一块上着黑漆的木板露了出来。 庄成栋抿着嘴伸手拽住木板一角,使劲将木板拖了出来,接着却有些惊讶地看着木板后的东西。 几人上前一看,只见木板后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型保险箱。姚广伸手去摸了摸保险箱四周,说这东西周围是用水泥坐死的,要拿出来只有连着墙体挖个大洞,不过这土墙太老了,挖洞多半要塌。 马成功让姚广让开,走过去仔细看了看保险箱,又摸出手机查了查,回头对庄成栋道:“这东西是chubb的小型家用保险箱,大概需要六位数密码。你想想你哥有可能设置什么密码?” 庄成栋想了想,说了几个数字,说是庄沐雨的生日,他媳妇的生日,他孩子的生日。马成功一一试了,都不对。又说了两个,是他母亲和父亲的生日,也都不对。 马成功站起身,道:“那就没办法了,只有去镇上找气割工具来割开了。”庄成栋叹了口气,正准备出去,马成功和姚广也转身欲走,却听林静忽然举起手道:“等等。” 几人都转头看向她。却见她望向马成功,道:“你还记得视频上庄沐雨坐在这儿是在干嘛吗?” 马成功一愣,接着一拍脑袋,转头向庄成栋道:“你说你哥喜欢摇滚乐,还组过乐队?”庄成栋丈二摸不着头脑,有些迟疑地道:“是呀!”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林静你还记得视频里庄沐雨弹的那首曲子是什么吗?”林静白了他一眼,道:“就一句,谁猜得出来?”马成功开心地道:“我知道,是凤凰传奇的《月亮之上》。”说着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音乐,正是《月亮之上》。林静也摸出手机,把视频又播放了一遍,果然一模一样。 “所以......” 马成功笑道:“这段吉他是有问题的。”林静还是摸不着头脑,说有什么问题?不就是弹了一首你最喜欢的歌吗?还是最土的那首。马成功举起手打了个响指,道:“小静,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他转过身对还在愣神的庄成栋道:“你哥喜欢摇滚乐,那肯定不可能会喜欢凤凰传奇。因为以前摇滚乐是个舶来品,在大学里听摇滚乐或者唱摇滚乐会显得洋气,所以喜欢摇滚乐的人一般都认为自己是高级人。而国内的这些本土歌曲,他们是看不起的,一般都鄙视为土歌。” 说到这他笑了起来,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光。自己在保密学院特训时的死党杨老三就喜欢摇滚乐,所以一向认为自己很洋气而鄙视喜欢听《彩云追月》的马成功,说他是个土货。 “你的意思是,这段吉他曲就是密码?”林静有些难以置信地道。 “应该是。”马成功说着走到土灶前蹲了下来,举起的手却又停在了空中。 都在等着他解锁的三人见他停住了,都以为他又有了什么新的想法,却见他转过头,有些尴尬地问道:“你们谁知道这首歌的简谱?” 几人一头黑线,感觉一排小乌鸦从额头前飞过。 林静白了他一眼,走到他身边蹲下,伸手扭动密码锁,边扭边道:“咪咪瑞咪索拉,。马成功,你小时候不上音乐课啊!” 一旁的马成功讪笑着道:“老庄还是研究生呢,还不是不知道。”身后一脸茫然的庄成栋道:“高考又不考音乐......” 正说笑着,只听“吧嗒”一声,保险箱果然开了。 马成功伸手打开保险箱,却见里面放着一个小本子,还有一个和姚广在树洞里发现的那个一模一样的u盘。 就在老爷庙村的几人欢欣鼓舞的时候,李奇峰回到了市委大院李思源的家里。 他是来接自己的老婆柳新燕和儿子李俊瑞的。昨天他没有到李思源家,柳新燕打了好几个电话,说爸爸发了好大一顿牢骚,还说李思成去了匡山,两兄弟就巴巴地跑去匡山看他,都忘记了还有个老父亲在清江了。 一进门,他却感觉气氛不是太对,李思源没在客厅里,只有母亲陈坤和柳新燕在,儿子不用说,肯定是秦阿姨带着在后院玩。 陈坤看到李奇峰回来,赶忙起身接过他的包,说你爸在书房呢!昨天有人去省纪委把他告了,你去看看他,好好说话。 李奇峰赶紧走上二楼,推开书房的门,果然看到李思源戴着老花镜,正在书桌前奋笔疾书,一只手还拿着正在燃烧的烟。 感觉有人进来,李思源抬头看了看,见是李奇峰,将手里的烟在烟灰缸里杵灭,难得地用平淡的声音道:“奇峰啊!坐,我马上就写完了。” 李奇峰在他对面坐下,静静地等了一会。 只见李思源写完最后一个字,将老花镜摘下来放在桌上,拿过一旁的烟递给李奇峰一支,自己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 李奇峰赶紧摸出打火机,起身弓着腰给父亲点燃,自己却并没有点,回身坐下道:“我刚从傅叔叔那里回来。” 李思源点了点头,道:“他一向很公正。” 李奇峰笑了笑,道:“你也是。” 李思源笑了起来,道:“你才去交警队几天,就学会拍马屁了?” 李奇峰有些惊讶,李思源平时不管是在工作中还是在生活中都很少跟人开玩笑,对弟弟和两个儿子更是如此。 李思源看到李奇峰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奇峰,我作为领导干部,一向都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特别是自己的家风,你知道的,我对你们的教育从来都是以身作则的。” 李奇峰默然无语,他已经猜到那些人告李思源什么了。无外乎就是陈坤拿雨霖铃的股份,以及李啸南在雨霖铃乱搞的事情。因为就李奇峰知道的情况,以及整个清江上下的风评,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李思源都无懈可击。 “但是啸南毕竟是我的儿子,你的弟弟。而你的妈妈毕竟是我的妻子,你们的母亲,一直和我相濡以沫......”李思源顿了顿,没有管猛然抬起头的李奇峰,继续说道:“更何况我和思成两兄弟相依为命那么多年......”他又停了下来,举起手指了指李奇峰,道:“因此这个责任只有我来承担,你知道刚才我在写什么吗?我写的是我退居二线的报告。”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有些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李奇峰看着他,只见他两鬓斑白,像是忽然就老了很多。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这么多年他所期望的,所奋斗的,以及在外面所表现出来的荣辱不惊和谦逊严谨,其实都是为了压制自己心中那颗不断蓬勃的野心。他希望能够在个人仕途上爬到更高的位置,希望能够在政治上享有更大的荣耀。 可是现在,他为了自己刚刚踏上仕途的弟弟不受影响,为了自己还处于仕途边缘的儿子能够接续自己,为了自己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不会在退休后还接受组织调查,情愿放弃自己即将得到甚至已经拥有的一切。 这一刻,李奇峰感觉自己的父亲,这个叫做李思源的男人在自己眼中是如此的陌生。他甚至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第66章 背锅侠 看着手上的本子,马成功面色沉重地摸出烟,递给庄成栋和姚广。庄成栋赶紧接过本子,看了一眼就合上,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马成功。 林静有些焦急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她只看到了本子上画满了化学符号,却并不清楚那是什么。 “diamorphine。”庄成栋说出了一个英文单词。 马成功解释道:“二乙酰吗啡,它有个中文名,叫海洛因。”林静一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却听庄成栋接着说道:“这应该是一种新的制备方法的实验记录,但是这玩意儿怎么会在我哥手里?” 听到两人的对话,正拿着打火机准备点烟的姚广一下子愣住了,抬起头望着马成功,眼睛里满是惊恐,而他拿烟的那只手竟然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他已经明白了两人的意思,没想到这个保险箱里存放的居然是制毒的方法,任谁都知道此时庄成栋手上的这个本子其实就是催命符。毕竟世界上最赚钱的生意都在刑法里写着,其中就有这玩意儿。而巨大的利益也带来巨大的风险,那些毒贩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啊! 林静一把抢过本子,和u盘一起放在自己的包里,又拿出手枪,取出弹匣仔细检查了一遍,把子弹上了膛,在庄成栋惊恐的眼神中又把枪放回包里。这才将包挂在脖子上,一只手按住包,一只手放在包里,不用说她放在包里的那只手肯定紧紧握着那支手枪。 马成功皱了皱眉头,说:“林静,这东西还是得放在我这儿,你拿着有危险。”林静却看了他一眼,坚决地道:“你不是警察。”马成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心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从现在开始他一秒钟都不会离开林静。 林静却沉声道:“我们马上回清江,你们两个......”她看了看庄成栋和姚广,又看了向马成功,道:“包括你,把手机都交出来,从现在开始你们三个都必须在我的视线之内。现在出发。” 马成功当然知道林静的做法是正确的,眼目前这形势,不管是谁走漏了风声,都有可能给其他人带来杀身之祸。只是林静这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他很不舒服,因为林静这时候那劲劲儿的模样像极了他的小师姐,那个外勤总部政治部甄别科的科长范思怡。 上车的时候,林静要求还是庄成栋开车,不过姚广要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她和马成功坐后排。这样的安排总算是让马成功心里好受了一点。至少她让几人中身手最好的马成功挨着她坐,证明在内心里还是觉得马成功是值得信任的。 一路无话。 这是因为一开始姚广絮絮叨叨地说林警官能不能当我没来过,反正我没文化看不懂那个本子,又说我就是个普通的老百姓,以前虽然犯过错但现在已经改好了,如此云云。最后在林静大吼了一声“闭嘴”之后,车内便沉寂了下来。 于是在有些过度压抑的气氛中,车子一路向着清江疾驰而去。一直到进了清江,林静才摸出电话打给了秦明东,说在庄家老宅里发现了点东西,可能是制毒的配方,正带着东西回所里。秦明东不知说了什么,林静放下电话便说去西山,市公安局。 于是车子又转向径直向着西山而去。 到了市局门口,门卫直接就放了行,车子一直开到了办公大楼下。何启航和秦明东早已等候在这里。 林静一下车,何启航就将林静的包接了过去,转身递给了带着两个全副武装的特警匆匆赶来,连警服都没穿的徐洪斌。徐洪斌接过包并没有打开,而是转身郑重其事地交给了两个特警。特警并没有说话,而是带着包急匆匆地进了市局大楼。 马成功三人下了车,何启航已经快步上前,摸出烟给他们一人散了一支,笑道:“三位好,我是江湾区公安局的何启航。请你们先在这儿等一等,看领导有什么指示。” 秦明东笑道:“是何局长。” 何启航笑着和马成功握了握手,道:“马成功,我听俊涛提起过你。”马成功笑了笑,他知道何启航是何俊涛的老爸,毕竟这父子俩长得基本上一模一样,都不用去做亲子鉴定了。 转过身何启航又和庄成栋握了握手,道:“庄专家,我们见过的。”庄成栋笑了笑没说话。两人是在高尚的生日宴上见过,庄成栋是高雅枝邀请的,而何启航却是自己巴巴地跑去送礼的。 转过头看到姚广,何启航开心地笑了起来,道:“老姚,咱哥俩终于不是你逃我追了。”姚广有些尴尬地道:“何所,不,何局,我现在改好了,在成功汽修厂当技师。”何启航笑道:“那感情好。这次你们可立了功了,局里肯定给你们发奖金。” 回身何启航又上下看了看林静,道:“小林不错,这次我给你报个功,傅局长肯定批。”转头他又对秦明东道:“今年你们所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这可全是小林的功劳,你回去给陈傲梅说,就说我说的,年底的先进给小林。” 林静笑了起来,但立刻又觉得不对,怎么要给陈傲梅说?她向秦明东看去,秦明东道:“我这不是要退了吗?所长暂时空缺,傲梅提了指导员,暂时负责所里的工作。” 几人正在寒暄,却见徐洪斌又走了出来,说马成功,请你来一下。马成功一愣,却见除了何俊涛和秦明东,其余几人都同样一脸疑惑。 徐洪斌叫了马成功便转身向楼里走去,马成功又不好问,只好跟着他进了楼。上了二楼,徐洪斌带着马成功径直进了一间小会议室,自己却一转身走了出去。 一进门,马成功就看到了正埋着头抽烟的白海生,旁边是两个穿着警服的半大老头,他们对面却坐着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而主位上却是一个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衬衫,面相威武的国字脸老头,白海生那个秘书霍炳阳正在给他倒水。 看到马成功进来,国字脸老头站起身走到马成功跟前,伸出手道:“小马,你好,我是霍挺。” 我嘞了个去! 马成功一个激灵。他没想到面前这个国字脸老头居然就是白海生提起过的省纪委书记,霍炳阳的老爸,传说中白海生的后台霍挺。 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霍挺。虽然有点眼熟,但他又再次确认了自己的确从未见过此人。可是上次在阅江楼喝酒的时候,白海生说自己就是霍挺推荐给他的,这又是什么情况? 霍挺笑着道:“你不用在心里瞎嘀咕。你的确是第一次见到我。可是你的名字我已经听到过很多次了。” “这......” 马成功还没搞清楚霍挺什么意思,他却已经转过身走回到座位上,指着身边的座位道:“小马,坐。” 这时那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站起身,伸手和马成功握手,道:“马成功,久仰大名。我是商汝成,在清江国安局工作。你的退休金已经转到了清江局,你弟弟韩天明会把你的退休金工资卡交给你。” 马成功赶紧伸出双手和他握了握,弯着腰道:“商局长您好,多谢您了。” 废话,这可是金主,必须得巴结好了。马成功心里暗道。 他知道按自己的级别退休金不会少,只是没想到上面还贴心地给转到了清江局,这就方便多了。免得还像上次回国一样,在外勤总部拿一大堆现金,加上自己找领导兑换的外币,整整一大背包,弄得自己跟个江洋大盗似的。事实上林静和秦明东也把自己给当江洋大盗了,还差点把自己抓起来。 其他人倒没什么,对面的白海生看着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还给了马成功一个暧昧的眼神。 马成功故意不去看他,只在商汝成身边坐下。他知道这个风骚老头肯定有读心术,刚才一定是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他现在已经知道为什么不但秦明东,连何启航和徐洪斌都没资格参加这个小会了。你算算,霍挺、白海生、商汝成,对面那两个老警察肯定是清江局的一二把手了,除了自己,这里面最起码都是个厅级干部。 霍挺没说什么,只直接对霍炳阳道:“放一下那个录音。” 霍炳阳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将u盘插了进去,打开了播放键。马成功看的真切,那个u盘,应该就是林静从老爷庙村带回来那个。 有些突兀地,一个声音在会议室里响起。 “你小子是不是想死?”一个阴冷的声音道。 “呵呵,你搞搞清楚,现在是你在求我。”另一个声音道,带着一点木马乡下的口音。 “你弟弟的事情,我已经找人帮你办了,你还想怎么样?”阴冷声音继续道。 “我想怎么样?呵呵,你想卖种子,让我背锅,你问我想怎么样?你自己说,我弟弟哪个条件不符合院里进人的要求?这事对你而言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另一个声音冷笑道。 电脑里没了声音,只有一些沙沙声证明不是通话结束了,而是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那个阴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审批文件不是被你拦下来了吗?你难道真想鱼死网破?”阴冷声音道。 “不不不,高科长,我说的可不是种子的事,你应该明白的。”另一个声音道,语气中明显带着嘲弄的意味。 “你是在逼我。”阴冷声音恶狠狠地道。 “这不怪我,我去检查设备而已,谁知道你们那么不小心呢?我就说老高啊,你这人一向机灵,这次算是机灵过头了。”另一个声音边说竟然边轻声笑了起来,语气里充斥着洋洋得意。 电脑里又沉默了下来。半晌后,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 “直接说条件吧!”阴冷的声音道,语气坚定,意思像是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要一半。”另一个声音倒也光棍。 “不可能,我都只有三分之一。”阴冷声音斩钉截铁地道。 “我不是跟你商量,告诉你的老板,我要一半,就这样。”电话直接被挂断了。紧接着沙沙声也没有了。 霍挺伸手在包里摸了摸,白海生赶忙站起身,摸出烟递给霍挺,又拿出打火机狗腿地给他点燃,然后转头给其他人一人散了一支。很快,会议室里便烟雾缭绕起来。 马成功有些不齿地看着他,他却根本不理会,只低声对霍挺道:“霍书记,您这次来?” 原来这老小子也不知道霍挺来干嘛!马成功奇怪地看了看其他人,却见所有人都不说话,只是埋头吸烟。 霍挺笑道:“代表省委来巡视的。你们清江的一个干部,昨天跑到省纪委去告了另外一个干部的状。” “哦!”白海生坐了回去,低头看着桌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马成功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白海生,心想你这老小子随时都老神在在,一副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还铁定自己胜券在握的样子......这下好了吧,手下人互撕了起来,你在领导心里的分数肯定会被减掉一些了。 正想着,冷不防霍挺对马成功道:“小马,你怎么看这件事?” 马成功一愣,却看到一旁的商汝成伸出手,在烟灰缸里轻轻抖了抖烟灰。 “这个,霍书记,我对这事不了解。”马成功光棍地道。 “不应该啊!小马,你的专业素质呢?”霍挺像是步步紧逼一般地说道,脸上还挂着微笑,一副“我吃定你了”的表情。 尼玛,来了! 马成功大概已经猜到这个霍挺是什么人了,姓霍,生的儿子还和成功汽修厂的保安大爷这么像......现在这个霍书记其实已经对这件事门清了,只是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因此便在人前让马成功当背锅侠而已。 当然,当背锅侠也有好处,那就是摆明了告诉马成功,老子就是你的后台,以后在清江看哪个敢动你?但是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以后关于这件事倒霉的那一方万一恼羞成怒,今后的所有火力恐怕都会集中在自己身上。 正犹豫间,马成功忽然想到了昨天林世杰对自己说的话,又想到林静老说自己瞻前顾后不像个男人,瞬间心里便一片清明。 妈的,怕个吊!老子行得正坐得直,老子还是为国做出贡献的人。现在老子虽然是个普通人,但也不是你们这些宵小之徒可以觊觎的,就算你们敢动老子,来一个灭一个就是了。 主意拿定,他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看着霍挺道:“我想,这应该是庄沐雨保留的证据,为了以防万一的。至于那个高科长,应该就是当时农科院的保卫科科长,现在的市政法委书记高尚。” 第67章 风起云动 说出高尚的名字,马成功眼睛不自觉地向白海生瞟去。却见他根本无动于衷,反而是坐在他身边的那个穿着警服的老头拿烟的手在微微颤动。 “让你说这个案子的事情,不是让你给谁定罪。”霍挺忽然道。 “我尼玛!”马成功暗骂了一声。这老小子太奸诈了,他借着马成功的口说出了那个嫌疑人的名字,到这会肯定是已经看到了所有人的反应。毕竟他坐在主位,从那个位置可以观察到所有人的微动作。 果然,只听霍挺又接着道:“郝政委,你先说说看。”他又看向马成功,道:“小马你再酝酿一下。” 坐在白海生身边的郝俊杰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失态了,他直起腰,盯着霍挺道:“霍书记,这个案子是八年前发生的,当事人之一已经死亡......但从录音里可以知道两点。”他转头看了看盯着桌面像是上面有花的傅长风,又回过头看了看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商汝成,接着道:“第一点就是,庄沐雨发现了一些事,但是并没有上报,而是想着从这件事里获取好处。第一个好处就是换取他弟弟进入农科院的编制内,第二个就是要钱。”他明智地没有提高尚的名字,免得霍挺又想起自己刚才的失态表现。 “第二点......”他接着道:“就是这段录音里牵涉到两件事,一个是种子的事情,这个还需要我们下来调查核实。另外一个,我认为就是八年前发生在四明山的制毒大案。当时禁毒大队只在四明山的农科院实验基地发现了制毒设备和已经制备好的毒品,并没有发现配方或是任何记录,这就说明从老爷庙村拿回来的这个本子,很有可能就是被庄沐雨在无意中发现的制毒配方。”说完这句话,他闭上了嘴。 未等霍挺开口,坐在郝俊杰身边的警服老头接着道:“八年前发生在棉纺厂小区的庄沐雨一家四口灭门案,很有可能就是他要挟录音里的那个人的结果。所以这应该是三件事,三个案子。”说完又闭上了嘴,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像是正在冥思苦想。 马成功心里暗笑了起来。他知道这个老头多半就是清江公安局的现任局长傅长风了。这人比郝俊杰精明多了,不用等霍挺点自己,张口就说了一通看起来是深思熟虑,但实际上是大家都能够猜到的“完全正确”的废话。 见傅长风和郝俊杰都闭上嘴装哑巴了,霍挺笑了笑,吸了一口烟,又转头向商汝成道:“商局长,你有什么看法?” 商汝成微笑着道:“我只能提供国安这边掌握的信息,但是......”他看了看马成功,但马成功知道他的意思并不是说马成功不能知道这些秘密,而是另有所指。 霍挺点了点头,对一旁站着的霍炳阳道:“你出去弄几包咖啡来,顺便到我车上去拿条烟过来。” 霍炳阳出去后,霍挺才对商汝成道:“商局长,我这周刚刚接任省委专职副书记,兼省政法委书记,你有什么情况,可以直接说,我负责。” 马成功心底一怔,但又看到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便明白这里就自己一个不知道霍挺的职位变迁。而主位上这位算是自己师叔的老头已经成了临海的第三把手,也就是俗称的省委常委“铁三角”的一员。怪不得一到临海就组织查案,这是要新官上任三把火? 只见商汝成点了点头,道:“录音里所说的种子,应该是指亲本稻种,也就是杂交清本水稻的别称。清江农科院是国家杂交水稻重点实验基地,几十年来先后成功研制多种优质亲本稻种,是所有种子的母种,通过研究亲本种子,能够得到更好的水稻种子。大家知道,我国是粮食生产和消费大国,杂交水稻是保障我国粮食安全的根本。因此清江农科院的亲本稻种也是我们国安局重点监控的对象,一直以来也只有像庄沐雨这样的农业科技人员才能够接触到。” 马成功恍然大悟。原来种子是指这个,他听录音的时候还以为这个种子另有所指,结果就是指的粮食种子。还真是隔行如隔山啊!他暗叹道。 只听商汝成又说道:“至于八年前的制毒案,这事牵涉到境外组织,我们也一直在追查之中。特别是庄沐雨家的灭门案,涉及到了国际杀手集团。由于层级比较高,我这里了解的也不是很详细,只知道在四明山进行新型毒品制备这件事,实际上是和金三角发布在暗网上的一个委托有关,而且这个委托至今并未消除,证明金三角并没有得到新型毒品的配方。” 商汝成的话说的很委婉,既告诉了霍挺和一众清江政府官员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事实,又照顾到了霍挺的面子,但对于实际的保密资料却并没有透露分毫。这也不怪他,毕竟国安系统自成一系,他只用对省厅负责,因此没有职责也没有义务给霍挺汇报详细的内容,反而是霍挺直接向商汝成询问,有些违规了。 但就是商汝成这一手,却让马成功大为佩服。以前他一直自认为是比较优秀的老特务了,谁知和商汝成一比,他才明白能当官的老特务,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之徒。 却见霍挺点了点头,道:“傅局长,郝政委,你们今后要和国安局加强合作。特别是对于清江这个地方,你们都清楚,属于国安重点监控地区,因此你们所掌握的信息,必须无条件向国安提供。” 他的话也说的很清楚,公安局维护社会治安和公共安全,但人家国安维护的是国家安全,站位都不一样。因此只要涉及到国安的事情,公安局必须无条件配合。 傅长风和郝俊杰当即表了态,说明天就讨论成立一个专班,专门负责和国安局同志的联系和协调。 霍挺又说道:“傅局长,请你立刻成立一个专班,将八年前的案子重启调查。”他顿了顿,像是考虑了一下,又道:“注意保密。” 从楼里出来,却见林静已经等的焦急了,其他人却都不见了踪影。 马成功正要上前,却不料商汝成又在后面叫住了他。先是和马成功握了握手,商汝成又摸出烟递给马成功一支,笑道:“老马,韩天明很优秀。”马成功摸出打火机给他点燃,心里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道:“天明是不错。他不是到你那儿了吗?”商汝成笑道:“我准备让他负责和公安局的对接,你看怎么样?当然,他有什么不懂的,你要指导一下他。” 马成功愣了愣神,忽然反应了过来,这老家伙是想让自己掺和进这几件案子里去。他有些为难地道:“商局,我已经退休了。再说我现在在清江分公司负责花园路拆迁的事情呢,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商汝成呵呵一笑,看着不远处正向这边张望的林静道:“我就是想知道这几件事是不是同一件事。再说了,你现在负责治安保卫,保密工作不也是治安保卫专员的本职工作吗?”说着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过几天局里要组织个保密工作培训班,估计明天文件就会到清江分公司。”说完就径直走掉了。 马成功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神。 他当然知道商汝成说的“几件事是不是同一件事”是什么意思。这老特务和自己一样,在直觉里觉得花园路拆迁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是又没有证据。今天霍挺召集的这个会议是个契机,正好让国安能够正大光明地参与到这几件事里去。那么,自己要不要去趟这趟浑水呢? 林静当然不知道马成功在想什么,她径直向马成功走过去,问道:“那个领导是谁?怎么跟你很熟的样子?”未等马成功说话,她又道:“何局长他们先走了,给我们留了一辆车。庄成栋正好要去接高雅枝,就送老姚先回去了,他一直担心他的乖女齐齐。”说着又笑了起来。 马成功跟着林静上了一辆警车,林静开车向着顺河街而去。 林静边开车边侧头看了看正凝眉思考的马成功,笑道:“何局长说你被大领导单点进去开会,以后肯定能当市长。”马成功哑然失笑,只道:“这个何局长真是有趣,跟何俊涛长的一模一样。”林静笑了起来,道:“是啊,何局长人很好,后面可能要到市局去任职了。” 两人沉默了几分钟,马成功忽然正色道:“林静,你以后不能像今天这样了。”林静一愣,道:“我今天怎样了?”马成功道:“我不是说你带枪不对......”他顿了顿,像是斟酌了一下词句,又道:“你是警察不错,但遇到危险的时候首先要想到怎么规避,而不是拿着枪往上冲。”林静沉默了一下,道:“我不需要你保护。”马成功皱了皱眉头,道:“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还以为你父亲选择我是为了保护你,但你想过没有,他为什么不找个真正能打的保护你,而是要找我这个背着暗网暗花随时可能有危险的人保护你?” 林静白了他一眼,很干脆地说:“不知道。”马成功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有些得意地道:“因为他了解你,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林静愣了愣,忽然明白了过来,马成功这个家伙是在逗自己呢!她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伸出来打了马成功一下,嗔怪道:“瞎说,你凭什么认为你就是我喜欢的类型?”马成功抱住她的手,笑道:“凭一个老特务的直觉。” 说笑了几句,马成功接着却又严肃起来,道:“林静,我必须要重复我刚才说的话,如果真的遇到危险,你要在第一时间规避危险,或者暂时隐忍,等我来救你。你要相信我的能力,如果你非要往上冲,不但有可能造成一些无法预计的后果,还有可能阻碍我的行动。” 林静见他说的挺正式,微微一怔,沉默了几秒钟,还是点了点头。她知道马成功说的对,从今天的事情她也看出来了,马成功是个动手能力很强而且心理素质更加强大的人。即使在被狙击枪指着的时候,他都能在第一时间想到脱困的办法。如果今天不是顾及林静几人,估计马成功只凭自己手上的甩棍就能把周立抓住。而正因为林静手上拿着枪,如果真有什么事,狙击手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干掉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人,那就是林静。 车里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马成功才盯着前方道:“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让你远离危险。” 林静当然不会对马成功的承诺感激涕零从此变成马成功的小迷妹。她没有说话,只是边开车边轻轻地点了点头。 到了汽修厂,却只有霍国强拿着个平板在看短剧,看样子是在等他们。一看到两人,霍国强就说陆子明接陆清雅去了,姚广带着几个小朋友去市里玩儿了,锅里留了饭,你们俩就在这儿吃吧! 林静径直去厨房热菜去了,马成功拉过小板凳坐在霍国强面前,笑问你是不是有个弟弟?霍国强嘿嘿一笑,说不但有个弟弟,还有个妹妹。马成功笑着不说话,只看着他。霍国强笑眯眯地说我早就说了你不用担心,他们都是你的后台。马成功撇了撇嘴,说我自己能行。霍国强却故左右而言他,说你是不是见到霍挺那小子了? 马成功不说话,只摸出烟来给自己点上,霍国强伸出手想拿烟,却被马成功直接揣进了裤兜,说你年龄大了,不应该抽烟,我明天就给陆子明他们说,不能给你烟。 霍国强只用了一秒钟就明白了过来,没好气地说欧阳谨又不在,霍挺那小子更不会来看他哥,你演给谁看? 林静端着饭菜出来,说马成功说的对,师傅您年龄大了,要注意养生,你看我爸就不抽烟,身体现在一直都还不错。马成功和霍国强相视一笑。他俩都知道林世杰这老小子演戏很有一手,特别是在骗自己人这一点上,无人能出其右。 两人正吃着饭,却见大门口转进来一辆没牌照的小面包车。马成功站起身正准备上去看看是谁来了,却见霍炳阳从驾驶座上下来拉开车门,霍挺下了车,径直走到桌前坐下,看着霍国强一声不吭。 林静愣了愣,很快便反应过来,站起身和马成功站在了一起。 霍国强笑着道:“你来干什么?” 霍挺却没有笑,只道:“你说我来干什么?二姐叫你去京城,你为什么不去?非得躲在清江?” 霍国强转头对马成功道:“成功你带着林静去对面吃饭。” 马成功叫了声霍书记,说你们聊,就带着林静走了。 没走两步,就听身后霍挺大声道:“你知不知道清江现在很危险?马成功那小子能保护你吗?” 马成功停住脚,甩开想要拉住自己手臂的林静,走到车棚里道:“霍书记,我能保护好我师傅。”他愣了愣神,只见霍挺和霍国强都叼着烟,很明显霍挺这老小子又给霍国强烟了。 “你能?”霍挺吸了一口烟,冷笑道:“你怕不是自身难保吧?” 马成功笑了笑,道:“霍书记,不要小看两个退休老特务的能力。”霍国强没说话,只对马成功竖了个大拇指,又笑眯眯地看着霍挺。 霍挺没说话,站起身就上了车。不一会,霍炳阳拿着两条烟走了过来,放在桌上说:“大伯,我爸说这烟是特制的,不伤身体,还说叫您以后别再抽马成功给的烟了。” 说罢看了马成功一眼,转身便上车启动了汽车。 霍国强看着面包车缓缓驶出汽修厂,嘿嘿笑着道:“霍挺那小子是在激你呢!” 马成功笑道:“我知道。” 霍国强却转头看着林静道:“你如果能联系到你爸,就叫他在山里多待一段时间,等清江的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再回来。” 林静有些奇怪地道:“什么事?” 霍国强却没有回答,只抬头看了看有些阴暗的天空,故作高深状。 半晌,他才道:“风起云动啊!” 第68章 俗人俗事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喜欢上班的人。马成功看着侃侃而谈的张凤楠,心里忽然冒出来了这个念头。 周一早上要开科务会,这事儿马成功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张凤楠能把一个加上自己才七个人的安全科的科务会开两个小时。 会议一开始便是学习安全规章制度,据说是上一任安全科长定的规矩,每周必须学习一次。其实也就是张凤楠拿着两张纸读一遍,也不管底下几人听没听,反正会议纪要上写上组织学习了安全规章制度,然后隔一段时间写个新闻发到公司网页上,标题就写“安全科认真组织学习规章制度”,内容就是先表扬张凤楠,再表扬安全科,最后表扬公司领导的英明决策,如此而已。 而所谓的科务会的第一项议程是科长张凤楠同志进行上周公司安全生产情况通报,他从窦水关镇修公路桥的安全监护情况一直讲到上周因为花园路拆迁引起公司机关大门口的群体性事件,半个小时都不带不歇气的。末了还解释了一句,说因为公司治安保卫专员马成功马哥现在暂时挂在我们科室,所以以后每周的科务会上我也要通报公司的治安保卫工作。又说马哥大家应该都认识了吧?但是他对大家不熟悉,待会大家都自己介绍一下自己吧!说完还讪笑着问马成功,说马哥你看我这样安排怎么样?弄的马成功一愣一愣的。还好在座的各位除了王轻语撇了撇嘴,其余几人或面无表情或是埋着头假装看自己的笔记本,想是对无比热爱工作的张凤楠同志知根知底,犯不着当着面鄙视他。 接着便是每个人汇报自己上周的工作内容和这周的工作计划。首先发言的是一个半大老头,只见他装模作样地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了一下马成功,又把老花镜取下了,笑道:“老马你好,我叫杨文章,但其实我不会写文章。我是专职安全工程师,主要工作是负责帮张科长写报告,所以你也可以叫我杨报告。”说完没有管张凤楠沉下去的脸色,拿起笔记本开始汇报,说窦水关镇的项目现在进行到一半了,老是自己一个人在现场监护不行,毕竟自己还得写报告呢!说完放下笔记本,笑眯眯地看着张凤楠。张凤楠沉着脸说老杨,我最近没怎么叫你写报告吧?你是专职安全工程师,你不去现场谁去?窦水关镇又不远,你早上去晚上就回来了嘛!杨文章说好吧,那就我继续去监护好了。说着还看了看马成功。 马成功对杨文章的表现感到莫名其妙,心想你去现场监护看我干嘛?可是他很快便明白杨文章说这话的意思了。因为接下来发言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名叫吴闻起,是交通消防安全专责。他汇报说上周去公司办帮着整理档案,这周要去车队进行夏季交通安全检查。跟着是一个三十来岁打扮的花枝招展但模样一般的女人,这女人名叫赵明明,说自己是环保专责,上周配合市环保局去木马检查了,这周继续跟他们去茂山,下周说不定还要去白水。接下来是王轻语,她说自己在整理外聘工的体检报告,这周要做公司员工非职业健康体检计划。最后是一个最多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说自己叫刘学忠,是去年毕业的实习生,在科里轮训的。然后汇报说上周帮杨工整理了现场监督手册,跟吴工去公司办学习怎么写公司年鉴,还帮着赵姐做了环保周报和月报并且录入了系统。 一众人等说完,都看着马成功。马成功只好说自己是从非洲回来的,上周刚报到,公司把花园路拆迁的事情交给了自己,自己现在正在边学边做。他话说的很谦虚,因为就眼目前的形势来看,这清江分公司的安全科恐怕就杨文章一个人正儿八经在做安全工作。而造成这种现状的原因只有一个,也就是那个众所周知的原因:除了老杨之外,大家都是关系户。 刚才这老杨的意思就是自己一个人一直在现场监护,这来了新人了,是不是该轮换轮换,可是他却不知道张凤楠其实是指挥不动马成功的。而马成功的话也说的很清楚,自己现在负责花园路拆迁,这一摊子事根本无暇他顾。 会议的最后是张凤楠进行总结陈词。他口沫横飞地说了一个小时,讲的内容马成功基本上没听进去。因为这位张科长口才太好,思维跳跃性也很强,一会是什么上级领导曾经说过,一会又是什么公司领导在某年某月某日曾经告诫过我们......总之都是别人说过的,没有任何一个思路是他自己提的,也没有任何一句话跟刚才众人所说的工作内容有关。 终于挨到会议结束,大家刚要起身离开,就听那个吴闻起笑着说张科长,咱科里是不是得欢迎一下马哥啊?众人立刻便开始起哄,说小张哥这种事不能抠,人家马哥刚从非洲回来,就到咱科里来,怎么也得迎迎新什么的。张凤楠有些为难地说现在管的严......刚说了这几个字,就被王轻语打断了,她直接说昨晚还看到你和罗总在“桃色”唱k呢!赵明明笑道小张哥你怕啥,有轻语和小刘给你兜底呢!刘学忠赶忙说有轻语姐在,应该没问题。 张凤楠看着跃跃欲试的众人,只好说那行吧!今晚八点海鲜大排档,我请客,大家都去。他转头又问杨文章,说你八点应该回来了吧?杨文章说吃饭就没问题,我少喝点酒就行了。又问赵明明,赵明明笑道科长您发话了,我只有跟我姐夫说我明天自己开车去茂山。他这才转头看向马成功,说马哥你看大家都挺热情的...... 马成功一直冷眼旁观这个吴闻起和张凤楠一唱一和地打着小配合,看样子是想着诓着自己去跟他们吃饭。虽然他不知道他们俩打的什么主意,但也明白自己现在在清江分公司算是炙手可热。要知道有些人天生就喜欢巴结领导,或者是有希望当领导的人。比如新分配到单位的大学生,那绝对是各路人马追捧的对象,即使是这个年轻人被证明了没有任何关系,也会收获绝大多数人的“善意”,毕竟人家要在单位干几十年,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得到领导女儿的垂青呢? 而像马成功这样号称是犯了错误的领导,那更会让人趋之若鹜,毕竟在央企就没有“下课”的领导。只要不杀人放火或是弄出人命,又或者是不被纪委宣布,那没几天就会官复原职,而且这种领导还最有可能提拔,因为我们的政策不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吗?犯过错的领导有了经验,以后大概率就不会再犯这种错误,换个说法就是这种人大概率不会被再被抓住。 在答应了他们之后,马成功回到办公室,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就等着王轻语来评论此事。可是马成功猜错了,王轻语没来,来是赵明明。 一进门,赵明明就娇笑着说汪玉涵是我姐。马成功笑道那感情好,没想到在单位还能找着一熟人。赵明明却也不扭捏,径直拉过椅子走到马成功身边坐下,又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上,马成功笑着摸出打火机给她点燃。她这才说道吴闻起和张凤楠今晚要喊罗振江来。见马成功不明所以,赵明明便笑道罗振江是刘长信的后台,你抢了刘长信的生意,那罗振江多半是要来找回场子的。 马成功笑了笑没说话。他上周就知道了花园路拆迁原来是刘长信在负责,这厮给很多老板和承包商许了空头支票,估计现在很多人在找他讨烂账呢! 赵明明抽完烟便站起身,说马哥听说你还单身?马成功笑道不单身,有女朋友。赵明明便道那感情好,别跟刘长信学坏了。说完便扭着腰肢走了。 叹了口气,马成功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却见王轻语又钻了进来。第一句便问赵明明是不是来说刘长信要整你?马成功笑着说她说的是罗振江。王轻语“呸”了一声,说罗振江没这个胆,多半是来巴结你的,毕竟你和市委白书记有一腿这事儿满清江都传遍了。 马成功一愣,忽然又明白过来,和谁谁谁有一腿这是王轻语的口头禅,就是说自己和白海生有关系。他笑了起来,说别瞎说,人家白书记不过是关心花园路拆迁罢了。王轻语斜着眼睛说你和林静搞到一起去了,晓彤姐都还单着呢!马成功笑着说我和祝晓彤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造谣。王轻语白了他一眼,说反正赵明明这人水性杨花,给好多人当过小三,你可得小心着点她。说完转身出门去了。 马成功笑着摇了摇头。这王轻语是日常性八卦,他基本上已经习惯了。再说对于王轻语来说,王德福是她老爸,温如玉还是她师傅,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在社会上,就算她再怎么口无遮拦也不会招来什么祸事。 一支烟没抽完,吴闻起又钻了进来,一进来就摸出一包烟丢给马成功,说马哥这是刘长信刘哥给的,说今晚他和罗总一起来给你接风,我不抽烟,就给你带过来了。马成功怔了怔,笑道刘哥和我老熟悉了,没必要整这么客气。吴闻起却道他知道你很忙,昨天就交代了,让那些土老板别来烦你。 马成功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上周自己这儿门庭若市,今天却门可罗雀,原来是刘长信帮了自己一把。当即便道那今晚得敬刘哥一杯酒。 吴闻起笑了起来,别过话头说马哥听说你开了个汽修厂?马成功道和朋友合开的,小生意,吴哥你打不上眼的。吴闻起笑着说车队不是归咱管吗?正好我明天要去检查,你要是有空就和我一起去,车队经理裘海波也是咱科里出去的,那小子当初是找的刘长信帮忙,走的是政法委高书记的路子,平时除了刘长信谁的面子都不给,要不咱明儿个去点拨点拨他?马成功笑了起来,说那行,我明天跟你去学习学习。 吴闻起走后,马成功笑着拿起他给的烟看了看,又放下,摸出自己的烟来点燃吸了一口。 他答应吴闻起当然不是想着把清江分公司车队的车都弄到成功汽修厂去修,而是因为吴闻起不但提到了刘长信,还提到了高尚,看样子这刘长信还能走得通高尚的路子。就目前马成功掌握的信息来看,高尚和八年前的庄沐雨家灭门案有关,而刘长信在马成功之前是清江分公司负责花园路拆迁的,他的母亲还住在顺河街的老棉纺厂小区,这就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了。 想到今天早上安全科这一出,马成功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俗,真特么俗!” 同样和马成功一样念叨着“真特么俗”的还有郝红艳,只不过她是在心底默默念叨,没敢说出声来。 此时她正坐在市纪委监察办公室的会议室里,对面坐着两个穿着藏青色短袖衬衫,胸前别着党徽,一脸严肃目不斜视,据说是省纪委来的同志。 早上刚上班,郝红艳就接到市纪委书记齐军的电话,说省纪委的同志要了解一点情况,请她立刻到市纪委来。 郝红艳巴巴地赶到市委,省纪委的人却还没有到。她本来想去李思源那里打探一下情况的,却被告知李市长正在白书记办公室汇报工作。她只好去找了齐书记,哪知道齐军也不了解情况,只说省纪委的同志说只是了解一下某位领导的情况,不是关于你的。 郝红艳这才放下心来。她一直担心自己的工作中有什么纰漏,毕竟自从她被提拔到江湾区政府当副区长之后,经手的项目多了去了,每年至少有几个亿的工程从她手里批出去。但是你要说她个人有什么腐败的行为,这一点她还是很有底气的。毕竟她是个寡妇,这么多年来基本上就是家、学校和单位三点一线,除了工作和一些必要的应酬,其它时间都给了女儿郝婷婷,要说她腐败,她还真得和纪委的人好好掰扯掰扯。 谁知纪委的人一见到她,就直接给了她一张纸,说你解释一下吧! 郝红艳接过来一看,发现这居然是自己女儿郝婷婷的出生证明复印件,上面在家属签字那一栏上,赫然写着“李思源”三个字。 第69章 找马成功 “郝书记,本来这件事属于你的个人私事,组织上不便于插手。但你也知道你的身份不同,因此领导的意见是,只是了解一下情况,并不涉及诫勉谈话的内容。” 纪委的同志还是很客气的,并没有咄咄逼人,也并没有将话说死。 郝红艳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看上去有些凄惨。隔了几秒钟,她才道:“我的身份不同?我只是个寡妇而已。吴继祖死之前就是,我和街面上那些寡妇没什么不同。难道我就得一辈子守着贞节牌坊?” “这......” 问话的人有些年轻,看着郝红艳一边笑着一边流出了眼泪,一时竟然语塞。 年龄稍大一点的那位摸出一包纸巾递给郝红艳,皱了皱眉头,道:“郝红艳同志,你也是受过多年教育的同志,应该知道这次我们找你来,不是因为你的问题。但你的问题牵涉到一些其他同志,因此需要做一个基本的了解,把事情说清楚就好了。” 郝红艳接过纸巾,抽出一张来擦了擦眼泪,又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面无表情地道:“孩子跟李市长没有关系。他是吴继祖的同学,两人关系很好。吴继祖不想见我,上级领导又不允许我们离婚,因此他便叫李思源来帮忙照顾我。但实际上我生孩子的时候,一直是他老婆家的保姆在照顾我,那个保姆姓秦,现在还在他们家。” 对面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年轻一点的又问道:“我们查到你的历次提拔,都是在李思源调至清江以后发生的,你认为这事和你们私下的交情有没有关系?” 郝红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他和他的老婆陈坤,心底下都认为我不是好人,平时都不拿正眼瞧我,怎么可能和我有什么关系?” 年龄稍大一点的那位看了看记录,道:“好吧,郝红艳同志,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你也不用填谈话记录表,更不用签字。但是我要提醒你一点的是,今天的谈话内容属于保密内容。你是否清楚明白?” 郝红艳微微有些错愕,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清楚了。 就在她站起来要走的时候,那位年龄稍大一点的男人站起身,将胸前的党徽摘下,送她到了门口,然后站住脚,道:“郝红艳同志,我现在代表我个人想要和你说一句话。” 郝红艳停住脚,只听他说道:“吴继祖同志是为国家做出过贡献的人,当初上级领导的一些决定......希望你能够理解。” 郝红艳一愣,随即掩面而去。 与此同时,在白海生的办公室里。 李思源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正一脸严肃地看着报告的白海生。 良久,白海生放下手里的报告,摸出一支烟丢给李思源,自己也点上一支,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李思源。 李思源拿着烟,有些玩味地看了看,又抬起头,正色道:“班长,我这次是真的考虑清楚了。” 白海生盯着他,忽然笑了笑,道:“报告我先收着,你至少得把这段时间熬过去再说吧,你说对不?” 李思源愣了愣,有些小心翼翼地道:“就是不知道......” 白海生又笑了起来,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他摇了摇,道:“不要问,也不要私下说什么闲话,纪委的同志问什么你照实回答就好了。虽然你是老同志了,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要相信组织,相信领导。” 白海生的话无疑给李思源吃了一颗定心丸。因此在半个小时后他坐在刚刚郝红艳坐过的位置上时,基本上已经没有了昨天刚刚听陈坤说自己将被调查时的那种紧张和惶恐的心情。 “李思源同志,现在我们代表省纪委对你进行例行约谈,请你如实回答我们提出的问题。请问你是否清楚明白?”年轻一点的那位说道。 “清楚明白。”李思源严肃地道。他是知道纪委约谈的流程的,也明白领导干部被告,那纪委就必须要调查,这也是规矩。因此即便是他认识对面那个稍微年长一点的纪委人员是省纪委副书记梁宇,也不敢跟他客气寒暄。 梁宇笑了笑,道:“李思源同志,你的妻子陈坤拥有清江市的雨霖铃股份,并且转赠给了你的两个儿子,你知道吗?” 李思源沉吟了一下,道:“知道。这些股份是我的弟弟李思成从他的同事温如玉手里买来的,作为贺礼送给了陈坤。我弟弟从小就跟着我和我妻子,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比较好。” 梁宇低头看了看本子,又问道:“你的弟弟李思成还拥有清江市志强工程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你知道吗?” “这......”李思源有些诧异,但还是照实道:“这件事我不知道。” 梁宇合上本子,笑了笑,道:“李思源同志,我们注意到在现任江湾区区委书记郝红艳几次提拔的事情上,你都提了反对意见,我们能知道理由吗?” 李思源愣了愣,本想要拒绝回答,但想到白海生的话,便道:“我们提拔的原则一向是德才兼备,以德为先。郝红艳同志工作干的是不错,但她道德品质上是存在问题的,因此在她的几次提拔上,我都保留了意见。” 见梁宇不说话,只低头看着本子,李思源只好继续道:“她的丈夫在病重的时候,她提出了离婚。而在他丈夫病危的时候,她怀孕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和她的丈夫吴继祖是高中同学,但我这么说绝不是泄私愤,而是就事论事。要知道老吴在病危的时候还让我帮忙照顾郝红艳,即使是他明知道那孩子不是他的。因此我认为,郝红艳这样的人道德品质是有问题的。” 梁宇抬起头看了看他,半晌才道:“李思源同志,你对高尚同志怎么评价?” 李思源又一愣,他不知道梁宇这话什么意思。毕竟明眼人都知道自己这次被约谈是高尚搞的鬼,但作为省纪委副书记,直截了当地问自己对高尚的评价,这不是要让自己当坏人吗? 想了想,他逐字逐句地道:“高尚同志当初是从农科院保卫科破格提拔起来的,但我个人认为他是有资格进入公安系统的。首先他是科班出身,本身就是望江警察学院毕业的,学的是刑事侦查,毕业后又在保卫部门工作,协助公安局破获了好几个大案,因此当初提拔他到公安局长的岗位上,我是投了赞成票的。至今我都认为,他的本职工作还是做的很出色的。” 说完,他抬眼看了看梁宇,只见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拿起一旁那个年轻人手里的记录本看了看,这才笑道:“好的,李思源同志,我的问题问完了。你填完表,签了字就可以走了。” 郝红艳并没有离开市委办公楼,而是在停车场静静地等待。 李思源走到停车场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穿着红色长裙的郝红艳。他皱了皱眉头,刚想走,却见郝红艳快步向自己走来,便只好停住脚。 郝红艳走到李思源面前,看着他道:“李市长,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李思源摆了摆手,道:“谈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说完便转身准备去开车门。 不料郝红艳上前拦住他,道:“李大哥,我有个事想问你。” 李思源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郝红艳低下头,低声道:“老吴的墓地在哪儿?” 李思源一怔,紧接着有些愤怒地道:“郝红艳,这么多年了,你连老吴的墓地在哪儿都不知道?我问你,你当初为什么要嫁给他?难道纯粹是为了能进附中当老师?” 郝红艳浑身一颤,接着却昂起了头,桀骜地道:“对,就是为了这个。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农村女孩,我有错吗?我这么多年背负着骂名,在你们这些他的好朋友、好同学、好同事们的白眼里活着,你们还想怎么样?你扪心自问,如果换了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她转头向着自己的车走去。 李思源气愤地转过头,打开车门上了车,却并没有发动汽车。 半晌,冷静下来的李思源拿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电话通了,只听他沉声道:“奇峰,你记一个地址,后面想办法交给郝红艳。对,可以叫新燕给郝红艳的女儿。” 凤鸣山庄七号别墅。 仍然裹的像个粽子似的周立回到别墅,有些诧异地看到高尚坐在阳台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凤鸣山。 “哥,你怎么在?”周立问道。毕竟这个时间点高尚应该在办公室上班才对,怎么能这么悠闲地坐在这里喝茶呢? 高尚没有理会他,只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拿起来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周立走过去坐下,笑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端起来一饮而尽,紧接着却又哈着气说:“妈的,真烫。”接着又道:“哥,我去清江大学了。” 高尚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道:“你最近注意一点,清江大学那边少去。我担心那个英国小子把咱们当枪使。” 周立点了点头,又道:“哥,李思源那边......” 高尚却没有接他的话头,只道:“我小看了那个马成功了,原以为他和白海生是穿一条裤子的,没想到他比白海生还难搞。” 周立有些惊讶地道:“怎么会?” 高尚微微摇了摇头,忽然又道:“小立啊,咱们认识多少年了?” 周立微微眯了眯眼睛,笑道:“师兄,从我毕业在木马县局当刑警开始算的话,小二十年了吧!” 高尚忽然笑了起来,道:“我这次恐怕是逃不掉了,但是你应该没问题。” 周立微微一怔,道:“哥......” 高尚笑着站起身,走到周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趴下腰低声道:“我知道你偷偷给傅长风通风报信来着,但是没关系,我理解你。” 周立大惊,正要站起身,高尚却又按住他,笑道:“我在澳洲的家人,以后就交给你了。你记住,如果有人再联系你,不要理睬他。另外,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推到我的身上。” 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没有管身后目瞪口呆的周立。 下了楼,高尚径直上了路虎,一路向着木马而去。 中午的阳光很热烈,路虎车里的温度渐渐升了起来,高尚感觉全身燥热。他伸手打开空调,顺便按下了车载电话的开关,又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电话通了后,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你好,请问你哪位?” 高尚呵呵一笑,道:“郝红艳,我是高尚。” 电话那头的女人明显愣了愣神,接着又问道:“高书记你好,我是郝红艳,你有什么事吗?” 高尚道:“我知道郝婷婷,也就是你女儿,她的父亲是谁。当然,你不用紧张,我向纪委举报李思源的时候,并没有说出这件事。” 电话那头一下子沉默了下去,半晌,郝红艳才道:“你知道是谁?”电话里传来关门的声音,应该是郝红艳进了房间里。 高尚笑出了声,谁知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边笑边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瓶子,用嘴将盖子咬开,将里面的白色小药片倒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了下去,这才继续道:“你自己都不知道,对吧?你当初是不是就想着气一气李思源,所以就随便到花园路找了一个农民工,然后就......哈哈哈!”高尚大笑了起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郝红艳道。 “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关于你和李思源的私情......当然,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只是后面的事情,其实都是被人设计的,包括你在花园路的那销魂一夜。至于目的嘛,不过就是为了以此来要挟你老公吴继祖。可惜吴继祖死了,要不然......哈哈哈!”高尚笑道,这时候他的笑声已经有点猖狂了。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阵,才传来郝红艳那咬牙切齿的声音:“高尚,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高尚的笑容僵硬了,他没想到郝红艳会这样问。想了想,他笑道:“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是你女儿的爸爸,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我当枪使,现在更是把我逼上了绝路......”顿了顿,他又说道:“我给你打电话是为了告诉你,那家伙不是好人,所以一旦他去找你或者是找你的女儿,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报警......不,不要报警,找马成功,只有找他才有用。记住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做好人。” 挂上电话,高尚猛地发现车头正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辆农用三轮车,他赶紧踩刹车,却不料刹车毫无动作。下意识的,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跨过路肩腾空而起,以一个极其优美的姿势,一头扎进了正静静流淌着的清江河。 第70章 我有一个朋友 马成功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睡午觉,他对于打扰自己困觉这件事十分不满,但是接完电话后他又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电话是商汝成打来的。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高尚死了”,第二句话是“你要来一趟”,第三句话是“郝红艳要见你”。 睡眼惺忪的马成功拿着电话一时半会没回过神,他不明白高尚死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和商汝成又有什么关系,更没搞懂的是自己为什么要去清江市公安局。至于所谓的郝红艳要见自己又和前面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一直到他下楼上了李奇峰的车,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当然,李奇峰先是给他通报了自己被调回市局了,不过不是回刑警大队,而是到政治部担任副主任,主要工作就是参加和国安局的协调小组。组长自然轮不到他,是傅长风,副组长更是被郝俊杰抢了去,他就是一个兵。 “我想这里面有你的原因。”李奇峰笑着递给马成功一支烟。 马成功拿着烟却并没有点,而是拿着烟在手上转了几转,然后有些玩味地道:“扯淡,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知道霍挺安排公安局成立一个专班和国安局对接,顺便彻查八年前的庄沐雨家灭门案和四明山农科院实验基地的制毒大案,以及从高尚和庄沐雨的录音里而来的,现在还毫无头绪的亲本稻种案。 李奇峰笑了笑,岔开话题道:“两个小时前高尚的车在清江东岸往木马方向冲下了河堤,在他车的后备箱发现了一支88式狙击步枪,一百四十九发子弹,已经证实是上周五从特警大队借出的,条子上是他的亲笔签字。” 马成功低头点燃烟,吸了一口,又道:“还是跟我没关系啊!” 李奇峰边开车边笑了起来,道:“他的手机上打出的最后一个电话是给郝红艳的,郝红艳现在正在公安局的会议室里等你,她说要见到你才能回答所有问题。” 马成功愣了愣,道:“为什么?” 李奇峰嘿嘿一笑,道:“不清楚。不过我老爹今天让我告诉她一个地址,我查了一下,是四明山的一处烈士陵园。正好一会一起给她说了。”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道:“李市长?” 李奇峰笑道:“我老爹和郝红艳的老公吴继祖是高中同学,吴继祖后来到了952所工作,我老爹也从永宁调到了清江,结果吴继祖得了重病去世了,郝红艳一直没有再嫁,一个人拉扯着郝婷婷长大。不过我老爹和我老妈好像都对郝红艳印象不怎么好,基本上不和她来往。” 听了李奇峰的话,马成功若有所思起来。 到了市局会议室,马成功一进门便看到了一袭红裙的郝红艳,不由得微微一怔。他印象里这位郝书记都是穿职业装的,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穿裙子,还这么鲜艳。 陪着郝红艳喝茶的傅长风和商汝成见马成功进来,都站起了身。傅长风对马成功道:“那行,你们先聊。”商汝成却摸出一个录音笔放在桌子上,对郝红艳道:“不介意吧?”郝红艳却根本没抬头,只微微皱了皱眉头,道:“介意。” 马成功笑了起来,拿过录音笔还给商汝成,说我记性好。商汝成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和傅长风一起出去了。 马成功在桌前坐下,看了看郝红艳,道:“郝书记,你为什么说必须我到这里才能回答所有问题呢?” 郝红艳抬头看了看他,又转过头看向窗外,轻轻地道:“马成功,听说你和林静谈朋友了?” 正看着她的马成功微微一愣,心想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却听郝红艳转过头看着马成功,又道:“林静和婷婷是好朋友,你以后可以叫我郝阿姨。” 马成功看着郝红艳,这女人实际年龄应该五十出头了,可岁月却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当然,在脸上被各种化学品加持的现代女性中,她不属于那种第一眼看去就能让你惊艳的女人,但一头烫过的短发下,鹅蛋脸、丹凤眼、吊梢眉,再配上纤长挺拔的鼻梁和樱桃小嘴,怎么看怎么像《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里的莫妮卡.贝鲁奇。 见马成功不置可否,郝红艳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又转头看向窗外,静静地道:“我有一个朋友,她年轻的时候犯了个错误,以至于现在想要补偿都来不及了。你说说,她该怎么办?” 马成功笑了笑,道:“那得看是什么样的错误。” 郝红艳转头又看了看他,却忽然道:“你有烟吗?” 马成功摸出烟,递给她一支,又拿出打火机给她点燃。郝红艳笑盈盈地吸了一口烟,道:“高尚死的时候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让我找你。” 马成功怔了怔,道:“什么意思?” 郝红艳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看着马成功的眼睛道:“我有个故事,不知道你有没有耐心听。” 马成功向后靠到了椅背上,笑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我可没有酒。不过,我会是个很好的听众。” 郝红艳笑了笑,道:“我那个朋友是个农村姑娘,她好容易考上了师范学院,却被分配到木马的一座乡村中学,等于又回到了农村。还好有一次她去清江参加培训,认识了一个清大附中的老师,她的男朋友是952所的科研人员,据她说952所有一大帮找不到老婆的科研人员,只要能找一个结婚,就能调到清江的学校来。” 说到这儿,她没来由地叹了口气,又转头看向窗外。马成功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窗外是一棵大树,阳光洒落在大树的枝叶间,形成一条一条细小的光束,映射到窗户上变成了星星点点,犹如万箭穿心一般。 停顿了几秒钟,郝红艳继续道:“于是她央求那个老师帮她也介绍一个,因为她实在不想再在农村待下去了。当初她熬更守夜,悬梁刺股,不就是为了跳出农村,去过一过城市里的生活吗?可是即使她考的再好,家里也只同意她上一个师范,因为师范学院不但免学费,每个月还有补助,坏处就是毕业之后必须要听从分配。” 马成功微微一怔,接着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某些大学还是包分配的,尤其是师范院校。他高中时的班主任张可秀老师,就属于被分配到农村学校,然后嫁给了氮肥厂的职工,最后成功调到氮肥厂子弟学校当老师的。 郝红艳笑了笑,又道:“所以她就嫁给了一个952所的科研人员,然后成功地调到了清大附中。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对人体贴,又不小气,不但照顾她,还照顾她的家里人,所以所有人都觉得她的这段婚姻很不错。因为那时候整个社会的观念就是,女人只要嫁得好,便胜过所有一切。” 马成功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放弃了。因为她知道郝红艳这时候大概是十分悲伤的,而这恐怕也是她身上那股劲劲儿的气质的由来。 只听郝红艳接着道:“可是他们却都不知道,这个男人曾经在一次实验事故中受了伤,不但落下了一点残疾,还不能人道。” 马成功愣了愣神,心想不应该啊!那郝婷婷是哪里来的?不对,他马上又想到李奇峰说郝红艳的老公姓吴,但是郝婷婷姓郝,为什么会跟母姓呢?难道...... 果然,接下来郝红艳又道:“他们结婚的第三年,她老公就进了医院,她只有没日没夜地照顾他。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忍受不住,独自去花园路找了个小餐馆,喝的酩酊大醉。” 马成功摸出烟来,又给了郝红艳一支,自己也抽出一支来点燃吸了一口。 “第二天早上,她在一家小旅馆醒来,然后匆匆离开。本来她想着永远把这件事藏在心里,永远也不告诉别人。”郝红艳叹了口气,低下头狠狠吸了一口烟,接着道:“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她就想和她的丈夫离婚,可是由于她丈夫的身份特殊,离婚申请被驳回了。” 郝红艳抬起头看着马成功,惨笑道:“这只是原因。我大概知道高尚让我找你的原因,但他没想到是,他根本不知道我知道你以前是国安。” 马成功笑了笑,看来自己是退休国安这件事早已不是秘密了。但他并不在乎,只要外勤总部说他是安全的,那他就是安全的,在这件事上,他无限信任自己的上级。更何况他知道接下来郝红艳的话才是重点。 果然,郝红艳坐直了身体,道:“就在南方公司拿到花园路拆迁项目后的一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他知道我的秘密,还说南方公司的花园路拆迁项目很可能夭折,后续的事情需要我配合。” “你的意思是,你后面提出的所谓黑猫白猫的拆迁方案,是那个人告诉你的?”马成功问道。他已经明白郝红艳找自己的原因了。原来在高尚之前,就有人找过郝红艳,并且拿她以前的事威胁她,要求她配合做一些事。 郝红艳并没有回答马成功的问题,可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马成功大吃一惊。 “那个人以为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知道,就是他。”郝红艳忽然笑了起来,只是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凄惨。“三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在花园路带我走的人,他以为我喝醉了,但我其实并没有醉,那个声音我永远记得。原来他一直就在清江......” 马成功惊讶地看着郝红艳。她的意思马成功当然明白,她当年并没有醉,她当年是自己情愿的,而她既然记得那个人的声音,就一定记得那个人的相貌。 郝红艳平复了一下情绪,看着马成功道:“我昨天从婷婷那里看到了一则通缉令,那人的名字叫陈旭东。” “这......” 马成功哑然失笑。心想这阿姨怕不是得失心疯了吧? 他试探着道:“那个陈旭东,是一个名叫阮文勇的缅甸人的化名,他今年......”马成功仔细观察了一下郝红艳,见她表情平静,便接着道:“才二十二岁。” 谁知郝红艳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是说就是这个陈旭东,但他俩长得基本上一模一样,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马成功猛然站起了身,转身欲走,却又停了下来,转过头对郝红艳道:“郝阿姨,感谢你提供了这么重要的信息,多谢你了。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郝红艳点了点头,却又转头看向窗外。 马成功急匆匆地出了门,果然看到商汝成和傅长风站在门口。 “查陈旭东,就是阮文勇化名的那个人。他的身份证应该还在姚齐那里,姚齐在成功汽修厂。” 马成功直接对商汝成道。 商汝成一愣,转头和傅长风对望了一眼,傅长风立刻摸出了手机开始拨号。 马成功转身回到会议室,在郝红艳对面坐下,表情严肃地问道:“郝阿姨,你为什么不在接到电话的时候就报警?” 郝红艳像是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见他一脸严肃,只好道:“我本来以为他只是想在花园路拆迁项目里挣点钱。可是今天高尚告诉我,三十年前那件事,是有人设计的,是为了通过我来要挟我的丈夫。他在死之前又叫我找你,我才猛然想到这件事应该没那么简单。” 马成功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郝红艳的心思是能瞒一天算一天,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何况郝婷婷现在都这么大了,就算林世杰李思源他们看在吴继祖的面子上,或者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会将这事跟郝婷婷挑明,但一旦有一天郝婷婷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这样的人,她会怎么想? 马成功对郝红艳道:“郝阿姨,你放心,这件事我会保密的。但是这段时间国安局会对你进行监控,请你配合。请注意,这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送走郝红艳后,马成功和商汝成傅长风回到会议室里坐下,三人都默默无语。 沉默了几分钟,马成功开口道:“商局,傅局,郝红艳今天所说的事情,我不会完全向你们汇报,我只想告诉你们,她应该和这几件案子关系不大。高尚打电话给她,应该是出于对于那个人放弃他的报复行为。” 傅长风抬起头看了看他,道:“高尚后备箱那支88式狙击步枪,已经证实是在老爷庙发射过一发子弹的那支。但是,高尚从未进行过狙击步枪射击训练。” 马成功愣了愣神,道:“那个周立......” 商汝成看了看傅长风,道:“周立应该和雷吉祥一样,只是个棋子。但实际上他又是公安局放出去跟踪八年前那个禁毒大案的线人,因此目前我们对他的甄别还在进行中。” 第71章 祸水东引 清江市公安局的谈话室里,周立有点坐立不安。 此时他已经取掉了脑袋上包裹的纱布,露出了额头上一个拳头大的青包。当然,他的嘴仍然肿着,脸皮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右侧的脸膛还微微塌陷了进去,就像是天生的一个酒窝一样,只是这酒窝显得有点大。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因为他口腔里缺了两颗大牙。 “都是拜那个马成功所赐,这场子总要找回来。”周立恨恨地想。 他是自己跑到市局来的。高尚一走,他就给傅长风打了个电话,说高尚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开车走了。傅长风让他给高尚打个电话问一下要去哪儿,可是高尚的电话却一直占线,后来干脆不在服务区了。他越想越不对劲,干脆自己跑到市局去找傅长风,好容易进了大门,却被告知傅长风在开会,接待他的是市局政委郝俊杰。 “郝政委,我是八年前由前任清江市禁毒支队支队长丁有志亲自委派,接近高尚调查四明山农科院实验基地制毒大案的,这一点傅局长可以作证。我现在有重要情况汇报。”周立道。 郝俊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摸出烟递给周立。 这时的周立哪里顾得上抽烟,又说道:“高尚大概十一点半离开凤鸣山庄七号别墅,去向不明,我怀疑他要跑,建议立刻对他进行抓捕。” 郝俊杰还是不说话,只点燃烟抽了一口,转头看了看门外,又起身去将门关上,然后坐回到座位上,盯着周立还是不说话。 周立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眼前这个郝政委自从进了谈话室就一言不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又过了半晌,郝俊杰才缓缓道:“高立,你以前是线人不假。可是你也和你的上线脱离联系了八年,一直到最近才恢复联系,这期间你把你的妻儿都安排去了澳大利亚,你认为你还能取得我们的信任吗?” 周立一愣,随即道:“那是因为八年前丁支队长给我下了一个命令,在没有拿到确切证据之前必须保持静默,在静默期间必须完全按照高尚的指示做事。” “哦?丁有志下过这样的命令?”郝俊杰有些玩味地看着周立。 “这件事丁支队长应该跟局领导汇报过。”周立毫不畏惧地盯着郝俊杰的眼睛道,他明白这时候不争,后面就会有无穷无尽的调查和甄别。 郝俊杰伸出手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杵灭,说道:“你明知道丁支队长八年前就已经在云南牺牲了,那时的局领导也早已去了京城。” “这......” 周立有些词穷,想了想,他只好又重复道:“我有重要情况汇报。” 郝俊杰站起身,笑道:“那好吧,你稍等一下,有人会来给你做笔录。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说完竟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谈话室的门开了,走进了两个人。 看到两人,周立不由得愣住了。因为这两个人他都认识,一个是李奇峰,还有一个,居然就是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模样的罪魁祸首,马成功。 “哎呀呀,周哥啊周哥,我周哥。您受苦了,我真的没想到你是自己人啊!”马成功有些夸张地小跑着上前,一把握住周立的手,忙不迭地道歉,那模样就差声泪俱下了。 “你......” 一秒钟后,周立便回过味来,因为他看到了李奇峰嘴角的笑容。 “你起开。”周立恨恨地道。 马成功急忙松开手,讪笑道:“我周哥还是生我的气了,这样,今晚我正好要在海鲜大排档吃饭,周哥跟我一起去,反正你的老熟人刘长信也在,你看怎么样?” 周立一怔,随即却又怒道:“你说的人我都不认识。” 马成功收起脸上的笑容,坐下来摸出烟,递给一脸坏笑的李奇峰一支,自己也叼上一支,又对周立道:“周哥,其实我刚才就是帮着李奇峰诈一下你,毕竟我又不是警察。” 他点燃烟转头看着已经坐下的李奇峰,又笑了起来,道:“我就说你级别低了,周哥不会告诉你真话的。”转头他又对周立道:“李奇峰,李副主任,现在是市局政治部副主任,还是市局新成立的一个什么组的成员。” 李奇峰接口道:“清江市公安局与国安局信息共享协调组。”“对,信息共享协调组。”马成功笑道。 周立怒道:“马成功,这关你什么事?” 马成功笑着说:“当然关我事咯。周立,我是昆仑清江分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你牵涉到雨霖铃门口的那个案子里了,而那个案子抢的是我清江分公司的钱,到现在钱还没找到,你说怎么不关我的事?” “你放屁。”周立做势欲起,却被李奇峰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住了。 “雨霖铃的那个案子是雷吉祥干的,关我屁事。”周立怒道。 “得了吧周立,我耿直雷哥说人是你帮着找的,时间是你安排的,连雨霖铃门口那个小卖部搞成无人售货超市都是你亲自经手的。你还能怎么说?”马成功笑盈盈地道。 “他放屁。”周立气急败坏地骂道。接着又蹭地一下站了起来,道:“明明是他那个什么老板安排的,我只是按他给的号码帮着联系了中间人,时间也是那个人定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会在雨霖铃门口抢劫杀人。” 李奇峰伸手指了指周立,示意他坐下,然后说道:“八年前庄沐雨一家被灭门案,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周立愣了愣神,忽然有些惊慌地大喊道:“我要求单独见傅局长,我有重要情况汇报。” 门开了,傅长风走进谈话室,有些无奈地道:“我来了。”马成功和李奇峰连忙起身,傅长风却对李奇峰道:“你们先出去吧!”他看了看马成功,又道:“马成功,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审讯是警察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 马成功连忙低头赔笑道:“我不就是想着帮李主任做做记录什么的吗?这个点离下班还早,闲着也是闲着。” 李奇峰拉了拉他,他赶忙跟着李奇峰出去了。 一出门,便看到站在门口的商汝成和韩天明。韩天明笑着对马成功比了个大拇指,商汝成也含着笑对他努了努嘴,那意思是出去聊。 李奇峰对马成功说你们聊,便转身往办公室走去,他还得去整理一些资料,特别是要记录刚才马成功和周立的对话。再说马成功和傅长风打的这个小配合已经足够让政治部对周立的甄别进入到下一步了,他即将面对的是更加繁忙的工作。 走出办公楼,三人上了车。韩天明开车,马成功坐到了副驾驶位上,商汝成在后排坐下,却首先摸出烟递给马成功。 马成功接过烟却没有点,只看着韩天明熟练地起步挂挡,有些羡慕地道:“你看看,刚进局子就配车,这背后有人就是好。” 商汝成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道:“老马啊,这会还早,你想去哪儿?” 马成功道:“回办公室呗,还能去哪儿?晚上单位那一帮子人还想让我去吃饭呢!” 商汝成没说话,只是递过打火机给他点燃烟,道:“你刚才跟周立说的那些话,不全是诈他的吧?” 马成功笑道:“当然不是。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周立和雨霖铃门口的案子有关,我说的那些事都是李奇峰亲自去看守所找雷吉祥核实过的。当然,雷吉祥不可能完全说真话,毕竟都是掉脑袋的事。目前看来周立也不敢完全说真话,但他对傅长风所说的话,肯定比和我们说的话里的真话多。” “为什么?”韩天明有些诧异地道,毕竟马成功是推测,但他又是用的肯定句。 商汝成笑了起来,说:“小韩啊,你可得跟你哥好好学习,特别是对人性的理解和对人心的推测上。” 马成功转过头对韩天明道:“因为刚才我和李奇峰诈了他一下,让他心里害怕了起来。毕竟他真的是警方的线人,这一点已经证实了。但谁也不能肯定他在当线人的这段时间里是不是干过什么违法的事,因此他急于证明自己。而不管他是不是好人,现在高尚已经死了,能够保住他的人只有他的上线傅长风。” 韩天明还是不明就里,想了想又问道:“既然周立是警方的线人,高尚又死掉了,那他为什么还有所顾忌呢?难道真的是他在卧底期间变黑了?” 马成功笑着道:“不一定。这事儿现在还说不清楚,毕竟周立不愿意说真话的可能性有很多,但最大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他顾忌的不是以前的事,而是人。” 韩天明像是醒悟过来,道:“哥,你是说,那个雷吉祥的老板?” 马成功和商汝成都笑了起来,马成功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道:“目前我们能够知道的,就是存在这么一个老板。而从老爷庙村发现的录音里可以知道,高尚也有一个老板。再加上今天上午郝红艳交代的那个人......这就有三个幕后大佬,这三个幕后大佬是不是一个人,还有待证实。” 商汝成却摇了摇头,道:“郝红艳的话,也不能全信。只是她既然已经豁出去翻出三十年前的旧事,却又为什么会心甘情愿接受监控,这一点我还没有想清楚。难道是为了郝婷婷?” 马成功面色一顿,紧接着陷入了沉思。 他当然知道商汝成说的是对的。毕竟从眼目前来看,这看似纷繁复杂的几起案件,实际上底下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管是案件本身,还是案件所牵涉的人。 回到办公室,马成功坐在座位上,打开电脑戴上耳机,开始播放《月亮之上》。这首歌居然有交响乐版,还被网友评为中国航天专用bgm。而曲子改编的也的确是大气磅礴斗志昂扬,极易让人头脑发热热血沸腾,就跟打了鸡血一般,恨不得立马放下手里的所有事情到老爷庙村前的那一片已经收割的小麦地里去,推开正在耕地的老牛,自己戴上辔头连耕三亩。 正闭着眼思考今天在车上所想到的一些事情,从雨霖铃门前的抢劫杀人案到花园路拆迁,从棉纺厂小区的庄沐雨家灭门案到农科院实验基地制毒案,从阮文勇到雷吉祥再到“老板”,从周立到高尚再到“老板”,又从郝红艳到吴继祖再到那个“神秘人”。他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又不是太确定。 猛然间,马成功睁开眼,却发现身边站着赵明明,正有些暧昧地斜靠在椅子上。他急忙取下耳机,却听赵明明娇笑道:“你听着音乐也能睡着,还真是异于常人呢!” 有些尴尬地向一边侧了侧身,马成功道:“有事?” 赵明明站直身体,却道:“没事,就是来告诉你一声,张科长他们安排你坐我的车,待会下班的时候你跟我走就好了。” 马成功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见已经四点半了,便点了点头说好的,谢谢你了。赵明明却没动,又笑了起来,说王轻语还是个大姑娘呢!你以后尽量少跟她接触,免得有人说你的闲话。马成功笑了起来,说到目前为止我就听到你一个人说我和王轻语的闲话。赵明明又娇笑着打了马成功一下,说王轻语喜欢温如玉,但是温如玉不喜欢她,嫌她像个小屁孩,所以她现在装的像个退休大妈,但其实还是个小屁孩,你别信她的话。 马成功笑了起来,说你早上说刘长信和罗振江什么的,能具体给我说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吗?赵明明看了看他,说你也八卦啊?马成功说你不是说罗振江要给刘长信找回场子吗?我不得先做点准备啊?赵明明却笑着说你还真行,不去问咱科里的地下组织部长王轻语,却来问我,是想着祸水东引吗? 马成功笑着说哪儿的话。忽然他愣住了,嘴里重复着刚才赵明明所说的那几个字:“祸水东引。” 马成功像是茅塞顿开一般,猛地站起身,吓了赵明明一大跳。 “你可真是天资聪慧。”马成功大笑了起来,拉着赵明明说咱们现在就去海鲜大排档,我今晚可要好好敬你一杯。 第72章 整人的方式有很多种 如果雨霖铃门前的案子发生的原因是花园路拆迁,那么花园路拆迁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其实一直是困扰在马成功心头的一个谜团。直到郝红艳给他讲了她那个朋友的故事,马成功忽然就明白了,这玩意儿不就是为了完成三十年前没有完成的那件事情吗?只不过三十年前他想的是在吴继祖枕头边埋下一颗钉子,现在想的却是在花园路埋下一颗钉子。只不过这颗钉子是什么,马成功现在还不清楚。 但这并不重要。 至少现在马成功知道了阮文勇只是一件工具,而雷吉祥不过是一个幌子。高尚更不用说,属于“祸水东引”里的祸水,不过就是用来混淆视听转移警方和国安局的注意力的。至于那几件案子......马成功虽然不是十分肯定,但起码有五成把握可以确信和花园路拆迁有关。 他的自信来自于自己的思维方式。 以己度人,马成功深深知道,一个优秀的老特务从来不做无用功。一旦他接到任务,那么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围绕着完成这个任务目标而进行。即使从表面上看去,他正在做的这件事和他的任务目标相去甚远,甚至完全没有关系,但其实最终这件事都会为他完成任务做出贡献,有时候还会成为主要支撑。 起码到目前为止,这几件事的线索都没有断。阮文勇虽然跑了,但雷吉祥已经被关起来了,即使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但至少他能够提供雨霖铃门前抢劫杀人案的整个计划的细节。与之类似的是,高尚虽然死了,但周立这会应该还在市局给傅长风汇报。更不用说郝红艳已经被国安监控了起来,而庄成栋...... 想到庄成栋,马成功不由得笑了起来。在他看来,庄成栋这小子才是眼目前最重要的一条线索。 边开车边注意着马成功的赵明明,见他先是一句话不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发呆,现在又没来由地笑了起来,不由得心里有些害怕。思忖了半天,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老马,你怎么了?” 回过神来的马成功抬头看了看前方,看到红灯上那刺眼的数字,笑了起来,道:“没什么没什么,想到了一些高兴的事情。” 赵明明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得了吧,你是想到你那个警察女朋友了吧?汪姐说那妞长的就一般,但身材超级劲爆,是不是真的?” 马成功得意地道:“长的也挺漂亮的,汪玉涵那就是羡慕嫉妒人家。” “切!” 赵明明撇了撇嘴,又接着道:“你不是想知道刘长信和罗振江的关系吗?”未等马成功答话,她接着又道:“刘长信以前的老婆是农科院的,和市委的高书记,就是高尚。这女人没和刘长信结婚的时候跟高尚关系就很好,你懂的!”她丢给马成功一个暧昧的眼色。 马成功愣了愣,虽然他知道刘长信和高尚有些关系,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这层关系。 谁知接下来赵明明的话才让马成功惊掉了下巴。只听她说:“后来高尚离了婚,刘长信也离了婚,刘长信的老婆转头就嫁给了高尚,从此刘长信就成了高尚的跟班。” “这,有点狗血啊!”马成功笑道。 赵明明白了他一眼,道:“更狗血的在后面。刘长信后来交了个小女朋友,是清江大学的在校学生,现在是罗振江的二婚老婆,还给罗振江生了个小儿子。” “我去......” 马成功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搞了半天这个刘长信是帮人试媳妇的啊! 赵明明也笑着道:“这还不算狗血,你知道罗振江的原配夫人现在和谁住在一起吗?” 马成功的笑声停住,有点惊恐地道:“不会吧!” 赵明明却点了点头,道:“那女的就是咱分公司木马项目部的副经理,不过四十出头,比刘长信大不了几岁,两人现在住在一起,但是一直没结婚。” 马成功愣了愣神,接着又大笑了起来,说原来咱公司这么......开放啊! 赵明明笑着说那不是。接着却又忽然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其实有些女人表面上看着一本正经,私生活乱的很。像我和王轻语这样洁身自好的,却老被人说闲话。” 马成功收住笑容,不知说什么好。他当然知道赵明明在单位的名声应该不怎么样,不然王轻语也不会那样评价她,但她今天给自己说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赵明明笑了笑,伸出手捋了捋头发,说:“老马,你别想多了,汪姐说你人不错,让我平常帮着点你,免得你触雷。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清江分公司水混的很。当然我知道你级别挺高,背后也有关系,但是你要知道英雄也怕暗箭伤人,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马成功点了点头,忽然又笑道:“小赵啊,你是把我当刚毕业的大学生了吧?”赵明明怔了怔,不由得哑然失笑,说我倒是忘了,你是当过领导的人。 两人说着到了海鲜大排档,下了车却发现刘长信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一看到马成功,刘长信急忙弓着腰跑了上来,拿出烟递给马成功,还是双手奉上。马成功笑着接过烟,说刘哥你怎么这么客气呢?整的我挺不好意思。 刘长信脸色有点难看,说马哥我以前怠慢你了,真是该死,说着竟然拿手扇了自己两巴掌,当然是轻轻扇的,根本没用劲。但即便是这样,也把马成功整不会了。他转头看了看赵明明,却见她也是一脸惊讶。 当然,马成功心里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多半是已经知道高尚死了,他最大的靠山倒了。只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下午在公安局那一出,如果知道了,那说明这个刘长信在街面上还真有些关系。 恭恭敬敬地把马成功让进那间叫青松岭的雅间,刘长信便说要出去安排菜,又有些狗腿地给马成功把烟点上,这才又弯着腰出去。 马成功笑着问赵明明,说你们这刘主任一向都这样吗?赵明明却站起身说我先出去看看,待会你自己问他为什么会这样吧! 不一会,刘长信又进来了,看到只有马成功一个人,赶紧给马成功把水倒上,这才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样子。 马成功看着他,忽然笑了笑,道:“刘哥啊,你今天这一出把我整不会了啊!” 刘长信脸上堆起笑容,道:“马哥,弟弟我真的是给你赔罪来着,听说你今晚在这儿,我就巴巴地跑了来,就是想告诉马哥你,我以后一定唯你马首是瞻,有什么事你就吩咐,刀山火海,风里雨里,绝不皱半下眉头。” 见马成功只看着他笑,却不说话,刘长信又讪笑着道:“那个,赵明明,马哥你觉得还行不?这妞虽然油盐不进,但我这儿有药,你看要不今晚就......” “卧槽!” 马成功一愣,他没想到这刘长信能无耻到这种地步。也明白了刚才赵明明为什么对自己说那些话,这厮或者是罗振江多半已经找过赵明明了,也不知道许了什么,但是被赵明明拒绝了。 想了想,马成功收起笑容,面色狠厉地道:“刘长信,我有几句话问你,你要是回答的好,后面你就还有的混,要是回答的不好,或者有什么隐瞒,我告诉你,整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我的手段,相信你听都没听说过。” 刘长信愣了愣,正要说话,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低下头道:“马哥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马成功斜着眼睛看着他,道:“你和周立什么关系?” 刘长信猛然抬起头看着马成功,道:“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他就是高哥,就是高尚的一个打手,我上次的确找他去收拾你来着,但是砍伤林警官的事真不是我的主意,是他的主意。” “哦?” 马成功眯缝着眼看着他,冷笑道:“还有呢?” 刘长信急忙道:“雷吉祥,是雷吉祥。他说你以前是国安,叫我要在单位里压你一头,最好是整一整你,不能让你太嚣张,否则对我们的计划有损害。高尚也说你是个变数,必须要想办法压制住你,必要的时候他会让人除掉你。” “什么计划?”马成功装作漫不经心地道。刘长信果然比周立知道的多,毕竟周立以前是警察,就算高尚再怎么看重他,他也只能是高尚养的一条狗而已。再说高尚自己就是政法委书记,说不定在他那儿周立的线人身份早就曝光了。 刘长信嗫嚅了半晌,见马成功一直盯着他,并没有放弃的意思,只好道:“我们的计划是由雷吉祥出面,通过志远工程公司拿到花园路拆迁项目,然后转手卖出去。买家是高尚找的,说搞好了我们能挣一个亿。” 马成功笑了起来,摸出烟丢给他一支,又问道:“还有谁参与了这个项目?” 刘长信愣了愣,想是没想到马成功居然知道还有人参与了这个计划,他踌躇了一下,接着道:“我知道的一共有三家,一家是高尚,我是跟高尚的。另外一家是雷吉祥,高尚派周立跟着他,其实就是监视他,但其实雷吉祥只是个代言人而已,他上面还有个老板。还有一家是高尚拉进来入伙的,据说财力很雄厚,可以帮我们解决前期资金的问题,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一家的人。” 看着有些惶恐地盯着自己的刘长信,马成功抬起手摸了摸下巴,又问道:“罗振江又是什么情况?” 刘长信一下子瘫软下去,半晌才道:“不知道谁告诉了罗振江这件事,他非要掺一股,具体怎么弄是他去找高尚谈的,总之他算是高尚这边的人。”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道:“现在高尚死了,你们倒是什么都可以推到他身上。” 刘长信都快哭出来了,道:“马哥,我说的都是实话,绝没有半句假话,否则天打五雷轰。” 马成功又笑了起来,看来高尚的死已经彻底击垮了眼前这个只会溜须拍马的真小人。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马成功又问道:“八年前庄沐雨家的那个案子是怎么回事?” 刘长信怔了怔,急忙道:“马哥,这事我真不知道啊!对了,是高尚干的。有一次喝酒,他说以前有个傻逼想要威胁他,最后被他杀了全家,最后结案还是食物中毒。我当时还在想,就只有棉纺厂的庄沐雨家是食物中毒灭门的,没想到是高尚干的。” 放下杯子,笑着看着刘长信,道:“最后一个问题。” 他俯下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刘长信,道:“是谁叫你今晚来告诉我这些事的?别给我说是罗振江,他一个混日子的国企领导,不可能这么聪明。” “这,这,这......” 刘长信大惊失色,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滴落。在这一瞬间,他是真的怕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刚才还一脸淡然的马成功,现在居然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一边说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一旦曝光,足以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马成功的确在笑。他不是笑刘长信蠢,而是真心佩服那个“幕后大佬”。他明知道让根本和自己不熟悉的刘长信来告诉自己这些事,自己根本不会相信。但他还是让演技奇差还胆小如鼠的刘长信来了,这说明什么?不就是想要告诉马成功,老子看不起你,你能猜就猜,猜不到就只有相信刘长信的话。 这么做虽然显得很低级,但还真他妈就是一个阳谋!马成功不由得想道。但是转念一想,今晚这一幕,不正是跟马成功挑明了:老子盯上你了,你不是想找我吗?那就开战吧! 看着刘长信的样子,马成功笑了笑,道:“今晚你就别吃饭了,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明天到我办公室找我。当然......”马成功有些玩味地笑看着刘长信,接着道:“注意安全。” 第73章 我不怕麻烦 “在清江分公司,你想找到一个不好色的男人,很难!包括像张凤楠这样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小屁孩。可是你要是在明面上真搞出点什么来,那你就麻烦了。” 赵明明边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边笑盈盈地说道。她的话像是自言自语,但马成功知道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刘长信一走,赵明明就回来了。 不知道是猜到刘长信已经在马成功面前说了他那个龌龊的想法,还是明明已经拒绝了他们,但在内心对于马成功还是有点心动,赵明明一坐下,就聊到了男人好色还是不好色的问题。 马成功当然知道国内的这些国企,在某一段时间里处于各类监管的盲区。特别是在一些大型国企的二级、三级单位,基本上领导就是土皇帝,不论是在工作中还是生活中,奉行的就是那句话:单位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因此在国内刚开始整顿国企的那段时间里,但凡是个国企领导,还不止是一把手,只要是班子成员,都经不起查。 与权力相对应的,就是这些领导们的私生活非常混乱。毕竟权力是最好的春药这句话是至理名言,而且这事儿不论男女,甚至女领导更甚。因为虽然国企是保护女性的,但让女性提拔却是男领导说了算。所以想当领导的话,你就得给钱,没有钱或是抠门就得上手段。什么手段呢?原始武器嘛!这种事儿成功上位的女领导们经历的更多。原因无他,就是赵明明说的那个原因,国企的男人都好色,手里有点权的更好色。因此在那段时间里上位的女领导们,要不是背后有人,要不就是身上有人。 见正低头玩儿手机的马成功对自己的感慨笑而不语,赵明明也不再说话,只端着茶杯抿着茶,静静地看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拿着手机的马成功并不是在玩儿,他在给庄成栋发微信,说公安局想要查一查你老宅里的那个保险箱,可能会拆下来作为证据。庄成栋倒是很光棍,说自己正在秦老师这儿陪高小姐喝酒,他老爹死了,她说要庆祝一下。如果要去老宅就让林静来找自己拿钥匙,她知道怎么开老厨房的门,只要不把房子弄跨就行。 得到庄成栋的同意,马成功立马将对话转给了林静,又加了一句话,让小心点不要破坏保险箱的外壁。接着又给韩天明发了个信息,说你和林静跑一趟,从土墙上取个保险箱下来,不要破坏墙体。回来后把东西找个稳妥的地方放置,除了林静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林静的回复很快,先是打了个问号,然后又说你现在在哪儿?马成功说我现在在海鲜大排档等着麻烦上门。林静发了个笑脸说你不是不让我掺和你的事吗?马成功说不是我想让你掺和,是庄成栋只信任警察。想了想,他又说我也只信任你,我叫天明跟着你去,你不要吓唬他。林静发了个翻白眼的照片过来,居然是姚齐的表情包。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却见韩天明也回复了,说我正和小陈吃饭,马上给嫂子打电话。马成功又回复说叫你去是当劳力的,带上工具,记得找点角钢什么的当墙体支撑。韩天明说我明白,特训班里教过。 收起手机,马成功倒了一杯茶,笑眯眯地喝了一口,他要证实自己心里的一个猜想,但这个猜想现在还不能告诉傅长风,甚至不能告诉李奇峰。虽然他不知道李奇峰和傅长风的关系,但从李奇峰从刑警队到交警队,又在李啸南和李思源都出事的情况下被调到政治部当副主任这件事来看,傅长风和李奇峰的关系非浅,或者说傅长风和李思源的关系匪浅。 看了眼赵明明,马成功说他们怎么还不来啊!赵明明抬起头说大牌都是最后到,现在还不到七点,估计老杨应该最先到,他每次吃饭都挺积极。 话音未落,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果然是杨文章。见只有马成功和赵明明,他连忙捂住眼睛说哎呀呀,走错了走错了。转身就要走,却见两人都笑着看着他不说话,又放下手,笑嘻嘻地道原来没走错啊! 赵明明白了他一眼,道:“老杨,你每次都这么阴阳怪气的,有意思么?” 杨文章笑着坐下,拿过茶壶给自己倒茶,边倒茶边说道:“人老了让人讨厌嘛!你说说,像你这样的大美女,是不是压根就不想看到我,只愿意和马哥这种龙精虎猛的帅哥在一起?” 见他说的有趣,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赵明明也撇着嘴笑道:“老杨,你这张臭嘴,就只配在工地上厮混。你看着,窦水关的项目完了,下次现场监护还是你去。” 杨文章端起茶杯美滋滋地喝了一口,笑道:“我去就我去。工地上多好?山清水秀,还有村姑。” 马成功开怀大笑了起来,自从从非洲回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老同志了。 杨文章却探头向马成功低声道:“马哥,我听说你还是单身,我悄悄告诉你,赵明明这丫头思想单纯,好骗。” 赵明明拿起桌上的纸巾盒就向杨文章扔了过去,杨文章伸手接住,还摆了个pose,笑道:“说是说笑是笑,跟领导吃饭别拍照。打是打闹是闹,跟领导别玩儿仙人跳。小赵,你这样很难当上领导啊!” 赵明明指着杨文章道:“你怎么不说王轻语?” 杨文章放下纸巾盒,表情严肃地道:“小赵,你杨哥再教你一次,轻语他老爸是管我们年终考核的,咱不能得罪她。当然,轻语思想比你还单纯,但防不住咱张科长要上赶着去拍马屁呀!你别忘了咱张科长是怎么当上科长的?” 马成功笑着问道:“张科长是怎么当上科长的?” 杨文章一听马成功发问,立马来了兴趣,当即兴致勃勃地道:“我告诉你啊,马哥,这张凤楠张科长,当初......” 还没等杨文章说完,门开了,王轻语抬腿进来,笑着道:“张科长是告了温如玉的黑状,这才当的科长。”“啊对对对,这事儿轻语门清。”杨文章笑着道。却不料王轻语根本没理他,只转头道:“晓彤姐,就是这儿。” 马成功一愣,却见祝晓彤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先就对马成功道:“你们张科长非要叫我来,说是给你的接风宴。” 马成功赶紧站起身给祝晓彤让座,又拆了一套碗筷,拿过茶壶倒上水,毕恭毕敬地放在她面前,笑着道:“没想到还劳动祝部长大驾光临,真是逾越了啊!” 祝晓彤白了他一眼,笑道:“马成功,你怎么越来越会拍马屁了?这都不像你了啊!”未等马成功答话,她转过头又看到了赵明明,笑着道:“小赵也在啊,我正准备跟你们张科长说,借你来人事部帮几天忙呢!”赵明明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祝晓彤又转向杨文章,道:“老杨,听说你儿子这次考的不错,出了分数记得及时报过来,公司有奖励的。”杨文章连忙道:“那感情好,谢谢祝部长了。” 马成功有些愣神,他不明白祝晓彤今晚为什么来,更不明白她怎么就和安全科这些人这么熟悉,毕竟她是和自己一起到的清江分公司,到现在也就一个星期。 王轻语笑着给马成功倒了杯茶,道:“待会罗总也要来,张科长和吴闻起去接他和小刘了。” 祝晓彤笑着侧过头,低声跟马成功解释道:“小刘是刘向南总经理的侄儿,去年毕业的,关系在木马项目部,暂时在安全科轮训。” 马成功点了点头,一抬眼却看到了赵明明正面色古怪地盯着自己,杨文章却笑嘻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祝晓彤。马成功又转头看了看祝晓彤,发现祝晓彤像是没事人一样抬起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紧接着又转向王轻语,笑盈盈地跟她讨论着王轻语的裙子。 正寻思着是怎么回事,雅间的门又开了,罗振江一马当先走了进来,先跟祝晓彤打了个招呼,然后一把握住刚站起身的马成功的手,笑着道:“马专员,你都到公司一个周了,我才第一次跟你正式见面,是我的错。”说罢转身拿过一个茶杯,倒了满满一茶杯茶水,一口喝干,道:“先以茶代酒陪个罪,待会再自罚三杯。” 马成功看了看后面笑着看着自己的张凤楠和吴闻起,还有一进门就跑到王轻语身边坐下的刘学忠,心里有些奇怪,这罗振江什么情况?怕不是刚刚打了鸡血吧?这会逮着自己猛拍有什么深意吗? 国内的饭局,当然是谁官大谁坐主位,毕竟讲的就是个以帽子论高低,以职位论成败。因此罗振江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位上,祝晓彤和张凤楠分坐在他的左右,王轻语挨着祝晓彤,马成功挨着张凤楠。这没办法,虽然马成功也算是正科级,但毕竟只是个职员,只有待遇不算官。 刘学忠挨着王轻语坐了,吴闻起本来想挨着马成功的,却被罗振江安排挨着刘学忠坐。赵明明坐在了马成功身边,下首便只好是杨文章了。 罗振江倒是没有食言,一开始就拿起杯子当当当连干了三杯,说是给马成功的接风酒。杯子虽然不大,但倒满也至少有五钱,三杯就是一两五了。可是国企里的规矩就是,领导既然给你面子,那你不得陪着啊? 马成功当然对这规矩门清,他正准备站起来,却不料祝晓彤已经端着杯子站了起来,说领导既然都发话了,那咱们做下属的就都陪一杯吧!呼啦啦一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个顶个的都干了。马成功赶紧也干了,心想这祝晓彤倒是挺适合混酒场,上次校友会的时候倒是没看出来。 接着便是老一套,开局三板斧。职位最高的罗振江又提了一杯,祝晓彤和张凤楠一人各提了一杯,接下来就是自由发挥。 还好这场酒虽然打的旗号是给马成功接风,但公司副总和人事部主任都在,那火力肯定就是集中在了他们那里。马成功倒是落得个悠闲,也就一人敬他一杯,然后他又回敬一人一杯就完事。 吃了几口菜,马成功看着一直在埋头吃菜的杨文章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他越发觉得这老头有意思,别人都去给罗振江和祝晓彤敬酒,顺带着巴结王轻语,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就和自己喝了一杯,便埋头大嚼起来。 赵明明已经喝了两圈了,这会又和罗振江连干了几杯,回到座位上坐下已经有点偏偏倒倒的了。她可不像王轻语那样拿白酒杯装着啤酒,更不像祝晓彤那样干脆就倒的矿泉水,她喝的是真金白银的白酒,每一杯都还是倒满了的。 正想问问她有没有事,却不料她伸手揽住马成功的肩膀,眯着眼睛看着马成功道:“老马,马哥,咱俩再走一个。”马成功还未答话,却见祝晓彤已经站起身,端着杯子走了过来,笑着对马成功道:“马成功,赵明明喝多了,让她吃点菜,喝点水吧!来,我敬你一个。” 马成功转头对一旁已经放下筷子正向自己看来的杨文章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便明白了过来,赶紧扶过赵明明道:“小赵,你好像是喝的有点多,来来来,吃点菜,多喝点水。” 站起身端起酒杯和祝晓彤碰了碰杯,祝晓彤瞄了一眼一旁已经趴在桌子上的赵明明,似笑非笑地道:“马成功啊马成功,你还真是喜欢招惹麻烦。” 听到这话,马成功的眼睛眯缝了起来。 祝晓彤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马成功听到,却又传不到其他人耳朵里去。当然,即使是传到别人耳朵里去,也只是一笑了之,毕竟大家都以为祝晓彤说的“麻烦”是指赵明明,这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但这话在马成功耳朵里,却有一些不同的意味。因此他笑着回了一句:“我不怕麻烦。” 祝晓彤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下,但是很快又笑的更加鲜艳了起来,她笑着道:“那就好。”说完便转身回了座位。 祝晓彤刚离开,罗振江便站起身,拿着杯子和酒瓶走了过来,给马成功倒满酒,又给自己倒满,大笑道:“马哥,小马哥,来,哥哥我敬你一杯,以后很多事哥哥还得仰仗你,到时候你可别嫌烦。” 这话说的很有艺术性。罗振江管安全科,现在马成功在安全科,他也就顺带着管了治安保卫这一摊子事儿,因此他说要仰仗马成功也没有错,这是领导自谦的一般性表达。 只是这话在马成功的耳朵里,却又是另一层意思。毕竟一个小时前刘长信刚刚告诉他,这个罗振江罗副总私下里也想着在花园路拆迁里分一杯羹。 当即马成功回道:“大海航行靠舵手,咱们的工作还得靠罗总的指导。” 罗振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看来对马成功的这个回答很满意。 罗振江刚走,吴闻起就钻了过来,悄悄对马成功道:“马哥,罗总说待会吃了饭大家再一起去聚聚,就雨霖铃唱唱k,散发一下酒气,你看?” 马成功扶着椅背身形有些不稳,笑道:“我这都喝的差不多了,就想着回去睡一觉呢!” 正说着,就听祝晓彤那边正对罗振江道:“我没喝酒,正好送轻语和马成功回去,我们仨顺路。” 第74章 圆形印记 “马成功酒量怎么这么差?不应该啊!”祝晓彤边开车边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横在后座上的马成功。此时老马不但鼻息如雷,嘴角上还吹着小泡泡。 “上次校友会你没看出来吗?老马这人平时看起来挺耿直,一到喝酒的时候就划水。今天被罗振江堵住硬干了几杯,这不就躺下了吗?”王轻语笑道。 “你们,你们背后,背后说人闲话。不是,不是好,好朋友。”马成功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道,跟着又没声音了。 祝晓彤和王轻语都笑了起来。王轻语转过身看了看马成功,却见他还闭着眼睛,只是鼻子里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看来是真醉了,明早恐怕会断片儿。”王轻语转过身道。 祝晓彤笑了笑,没说话。 “刚才是酒醉心明白,这会神游太虚了。晓彤姐,你说他知道你的一片苦心不?”王轻语转过头看着祝晓彤,笑着道。 祝晓彤却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嘴里却道:“我有什么苦心?你别瞎猜。” 王轻语嘻嘻笑着道:“你一听说罗振江和刘长信要整老马,第一时间就巴巴地跑来救场,你说你有什么苦心?旧情难忘是吧?” 祝晓彤伸出手打了王轻语一下,笑着道:“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你不要打扰驾驶员工作。” 王轻语一下直起了腰,盯着祝晓彤的脸仔细看了半晌,像是要从她脸上找到一点口不对心的蛛丝马迹出来。 祝晓彤却根本不理会她,只专心开车。 见祝晓彤不接招,王轻语转身拿过一个抱枕抱在手里,道:“没意思。晓彤姐你是真准备当尼姑了啊?” “对呀,你不要影响我的道心。”祝晓彤笑道。过了几秒钟,她又道:“老马那个女朋友,叫林静的,人家不但长得漂亮,身材还好,更厉害的是家世还相当好。你知道吗?林静的父亲是院士,级别很高,京城的大佬见了都得让座的那种。” 王轻语抿着嘴笑道:“他家世越好,和老马就越不配。再说那个林警官,凶巴巴的,天天一副满世界都欠她钱的模样,哪有晓彤姐你这么温柔贤淑啊!你看今天你一去,那个赵明明立马就偃旗息鼓了。” “别瞎扯了。”祝晓彤笑道。紧接着又问道:“对了,那个赵明明什么情况啊?” “什么情况?”王轻语奇怪地重复了一遍,接着又笑了起来,道:“花瓶呗!号称放得开。领导们喝酒都喜欢叫她,因为不但能喝,还容易醉,醉了还喜欢趴领导肩膀上。反正第二天早上从哪个宾馆醒来她也不在乎。当然了,平时她看起来还是挺贤良淑德的,就是不能喝酒,一喝酒就变交际花了。” “哦!” 祝晓彤轻轻“哦”了一声,道:“那马成功还真是危险。” 王轻语笑着回头看了看马成功,揶揄道:“万一人家老马就喜欢这一款呢?反正又用不着他负责。” 祝晓彤摇了摇头,道:“不可能。马成功以前是个纯情少男,现在我看也差不多。毕竟人的心性在二十岁以前就定型了。” 王轻语嘿嘿笑了两声,道:“啊对对对!还是晓彤姐你了解他。我觉得那个林静肯定没有你了解他。毕竟你十多年前就跟他有一腿。” 说完拿起抱枕,准备抵挡祝晓彤的攻击。 谁知祝晓彤只摇了摇头,道:“我说的是心性,不是说他就能表现出来。毕竟他在国外干了十二年......我估计我们现在看到的马成功,都不是真正的马成功。” 王轻语看着一脸淡然的祝晓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到了汽修厂门口,王轻语先下车,站在大门口叫道:“人呢人呢?出来抬马成功。” 祝晓彤也下了车,绕过王轻语走进大门。刚进大门,一眼就看到车棚里有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头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手上还拿着一个平板。赶忙走过去道:“大爷你好,我们是马成功的同事,他喝醉了,您看是不是让人出来帮忙抬一下他。” 老头回头望了望,轻声说这个点他们都睡了啊!要不我来吧,我是保安。话音未落,姚广已经从宿舍楼里走了出来,说什么事啊?紧接着张良和李成武也出来了,连陆子明都从二楼探出了头。祝晓彤赶紧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姚广跟着祝晓彤跑到车前一看,嘿嘿笑着说还真是马哥,都来帮把手。 几人急忙跑出去,七手八脚地把马成功抬了进去,祝晓彤回过头刚想上车,却见已经上车的王轻语像见鬼了一样盯着前方。她赶紧走过去一看,却见刚才那个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着轮椅到了车前,正埋着头研究车牌号,也不嫌车灯刺眼。 祝晓彤皱了皱眉头,俯下身对老头道:“大爷,我们要走了,你看你是不是让开一下?” 老头抬起头,看了看祝晓彤,笑道:“你这车多少钱?回头我给马成功说一声,让他也买一个。” 王轻语打开车窗,探出头没好气地道:“这车是原装进口的高性能版jeep,办下来五十八万八。” “小姑娘,你是不是姓祝啊?家是清江大学的?”老头像是根本没听到王轻语的话,对自己刚才所问的问题像是也忘到了九霄云外,只抬起头笑眯眯地向祝晓彤道。 “大爷,你认识我?”祝晓彤明显有点吃惊。 “认识认识,我没退休前是清江大学校办工厂的,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冯老师可是个好人啊,还给过我香肠让我烤着吃呢!你回去可以问她,就说以前校办工厂有个老霍,她肯定说知道。”老头笑眯眯地继续道。 “这......”祝晓彤心里已经不耐烦至极,但面上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笑着应付道:“行,霍师傅,这会时间不早了,我们要走了,你看......” 老头像是刚发现自己的轮椅挡着人家路了,急忙开着轮椅让到一边,笑着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看我都老糊涂了,只顾着看你的车了,一不小心都挡你道了。” 祝晓彤直起腰,强忍着怒气挤出一丝笑容,道:“那行,大爷,我们就先走了。”说罢径直上车开走了。 一旁的王轻语看了看倒后镜,不由打了个冷战。又回头去看,却见那个老头还在门口,举着手有些机械地摇动着。知道的以为是在跟他们说再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招魂呢!特别是在这灯光昏暗,人烟稀少的花园路末端。 “这老头,怎么神神叨叨的?”王轻语道。 正开车的祝晓彤却抿着嘴不说话,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霍国强笑嘻嘻地看着jeep车走远,正准备回去,一转头看到了马成功正沉着脸看着他。 “哎呀,你不是喝醉了吗?喝醉了就该回屋躺着,这么贸然出来,会吓死人的。”霍国强捂着胸口道。 “得了吧!老霍,你想干什么?”马成功皱着眉头道。 “我?”霍国强边开着轮椅往回走边说道:“我不想干什么啊?你喝醉了,我帮你送送客人,是应该的嘛!” “得了吧你,我告诉你,这些事都是我的事。你已经退休了,别一天天还想着当老特务。退休了就好好休息,等你的禁足令解除了我就带你去四明山玩。”马成功边说边摸出烟点燃吸了一口,望着jeep车消失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两眼,转身推着嘴里不知在嘟囔着什么,但马成功知道肯定是在抱怨自己的霍国强走回到车棚里。 将霍国强的轮椅推到桌子前放好,马成功才道:“我出去一趟,可能回来的要晚一点。”霍国强抬起眼道:“都快十点了,你去哪儿?”马成功边向一边的“陆地之虎”走去,一边道:“找林静。”霍国强一下高兴了起来,对着已经坐上车正在戴头盔的马成功道:“要不今晚就不要回来了,我告诉你,小林静肯定也希望你就在那儿......” 话还没说完,马成功已经飞也似的跑掉了。 到了跃进路的状元府小区,韩天明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了。两人进了小区,来到位于小区中央的十一栋五楼一号,林静已经开着门站在门口等他们。 一进门,就看到餐桌上摆着一个保险箱,正是老爷庙村庄家老宅老厨房的墙里的那个chubb牌的小型家用保险箱。 “东西呢?”马成功问道。 韩天明赶忙从包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马成功,道:“我去局里找技侦处要的,他们说这个是微米级的,十年以内的磁性应该都可以沾附。” 林静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俩,却见马成功转头对林静道:“你有没有小刷子?就是化妆用的那种?”林静想了想,回头去盥洗间翻箱倒柜了一番,拿了一个小毛刷出来交给马成功。然后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一边看着他俩操作。 只见马成功打开盒子,用小毛刷沾起来一点盒子里的粉末,对着保险箱的锁盘轻轻吹气,粉末用完了又从盒子里沾了一点起来,继续刚才的动作。重复了几次后,马成功放下了小毛刷,说可以了,说罢拉开椅子坐下,盯着保险箱不语。 待马成功闪开身形,林静往保险箱望去,却猛然睁大了眼睛。她看着一脸严肃的马成功,却听韩天明兴致勃勃地道:“哥,以前只是听说,今天总算见到实操了。” 只见那保险箱的锁盘旁边,出现了一个完完整整的圆形印记。 “这是什么?”林静问道。 马成功笑着道:“电磁解码器的印记。使用这玩意解码开锁后会在保险箱上留下磁性,使用铁砂沾附上去就会显示出解码器的形状。” “你的意思是,这个保险箱在之前就有人打开过?”林静有些难以置信地道。 韩天明摊开手,道:“哥,嫂子已经给我说了你们去老爷庙村的事情。我想问问你是怎么怀疑这保险箱被打开过的?” 林静伸手打了马成功一下,嗔怪道:“你弟弟叫了我一下午嫂子了。” “又没叫错。”马成功站起身,躲开林静打过来的手,在客厅里走了两步,看到茶几上有苹果,就拿起来一个,在衣服上擦了擦,笑嘻嘻地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你......”林静急忙上前从他手里夺过被咬了一口的苹果,从茶几上的水果篮里拿出一个水果刀,坐到沙发上开始削皮。 “我也想知道。”林静边削苹果边说道。 马成功在林静身边坐下,看着已经拉过椅子在茶几前反向坐下,正抱着椅子靠背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的韩天明,笑道:“首先,我认定庄沐雨和庄成栋的关系不像庄成栋说的那么好。因为秦所说庄沐雨家灭门案之后没多久,庄成栋就忙着处理庄沐雨在棉纺厂小区十二栋的房子。” 林静停下手上的动作,道:“这可以理解,毕竟亲人已逝,睹物思人徒增悲伤而已。” 马成功笑着摇了摇头,道:“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看到姚广在树洞里发现的那个u盘,我就又对这件事产生了怀疑。毕竟如果两兄弟关系真的好,那庄沐雨肯定会直接告诉庄成栋保险箱的事情,不用弄个哑谜让人去猜,再说了如果想要交给庄成栋,那肯定会将u盘留在房子里,而不是丢到外面的树洞里去。” 韩天明举起手想要发言。马成功却伸手制止了他,接着道:“你是不是想说那个u盘是庄沐雨中毒之后,在弥留之际用尽最后的力气丢出去的?” 韩天明有些惊讶地道:“是的呀。哥,今天一早我和李奇峰就清理了庄沐雨灭门案的案卷,庄沐雨死亡的位置正是在阳台的窗户边。” 马成功笑道:“可是u盘却是用牛皮纸和塑料袋包裹的好好的,这说明这东西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韩天明一下愣住了,喃喃地道:“难道?” 林静迟疑了一下,道:“你是说这个u盘不见得是庄沐雨投出去的东西?” 马成功笑道:“不是,我是说庄沐雨当时应该不是想把u盘投到树洞里,而是想要投到楼下,那样才有可能被人尽快发现。造成u盘被投到树洞里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手抖了,结果投到了树洞里。再一个是他投到了楼下,但是被人捡到了,这个人看完u盘后又把它包裹好放到了树洞里。也有可能是再次到庄沐雨家,模仿他死之前的动作将东西投到了树洞里。” 韩天明恍然大悟,道:“这么说这个保险箱早就被人打开过,但是他看了保险箱里的东西,却并没有动它,而是又原封不动地将东西封了回去?” 马成功打了个响指,转头对林静道:“你还记得那天姚广是怎么发现保险箱的吗? 第75章 一腔诗意喂了狗 听到马成功的问题,林静立刻回答道:“他说灶神爷贴歪了一点点,但是那一点点其实不仔细看并看不出来。” 马成功笑了笑,道:“对。但是庄沐雨死后,他母亲过了一年才去世。作为一个几十年不换灶神爷的老年人,她的思维肯定是见不得灶神像贴歪的。” 林静立马反驳他道:“庄沐雨给她建了新厨房,她并不一定就能发现灶神像贴歪了。” 马成功却道:“坏就坏在这间老厨房是放柴草的房间,因此我们在灶神像下看得到一个小板凳。” 见林静不明所以,韩天明笑道:“嫂子,农村烧锅,除了需要柴,还需要拢引火的草,这就需要坐下来,所以庄沐雨他妈不可能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发现不了灶神像歪了。” 马成功对他竖了一个大拇指,接着道:“所以这个灶神像肯定是庄成栋他妈去世以后才贴的。姚齐又说过他家的灶神像几十年都不换一张,你想想,是谁没事会去揭灶神像玩儿?” 林静若有所思地道:“庄成栋说他经常回去,当时我就感到奇怪。但是他的理由又无懈可击,毕竟现在很多人周末都会出去乡村度假,他有这个条件不是刚好可以用上。” 马成功笑着道:“他是有点聪明过头了,带我去看了他以前的房间,里面刻意地放着吉他和篮球,还跟我讲了庄沐雨以前热爱篮球和摇滚的事情,就像是专门为了印证庄沐雨手头准又会弹吉他一样。” 林静想了想,道:“是有点奇怪,视频里庄沐雨弹琴的手法虽然很熟练,但那曲子却弹的不伦不类的。” 马成功笑道:“那是因为他弹的根本不是《月亮之上》。而是英国blue乐队的《all rise》,也就是《月亮之上》这首歌的原曲。” 林静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马成功嘿嘿笑着道:“我知道你想说我是音乐白痴,还喜欢听土歌。但我在肯尼亚的时候,我的一个小弟是blue乐队的粉丝,一天唱八百遍这首歌。” 韩天明又问道:“非洲人怎么会喜欢英国的乐队?” 马成功解释道:“肯尼亚原来叫英属东非,那儿的黑哥们都是英伦风。当然,英伦风其实很好理解,其实就是那种英国管家的风格,自然、优雅、含蓄、高贵。譬如......”他想了想,又转向林静道:“我刚想起来,其实就是庄成栋的那种风格。要不高雅枝为什么说我像爸爸,却喜欢让庄成栋天天陪着她呢?还不就因为他比较洋气。” 林静翻了个白眼,那翻白眼的功力明显是得了姚齐的真传。 韩天明看了看表,说十一点半了,我得走了,免得妈一会又得数落。马成功摸出自己的钥匙交给他,说别打车了,骑我的车回去。 将他送出门,马成功自己却又反身回了屋。 林静见他回来,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不走?马成功往沙发上一坐,抱着手盯着茶几,说还有点事没想明白。 过了半晌,林静见马成功虽然坐着不动的,但两颗眼珠子却贼眉鼠眼地四处乱转,当即心里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站起身走进卧室,拿了一条毯子出来,似笑非笑地道:“马成功,我这儿就一间卧室,要不你来卧室里好好思考思考?” 正观察林静反应的马成功当即抬起头笑道:“也行。” “嗖”的一声,林静将手上的毯子扔给马成功,反身进了卧室,还将门反锁了。 马成功笑盈盈地反身在沙发上躺下,跟着面色却严肃起来。 他当然不是因为有色心才非要留在林静这里的,当然那心思他也有那么一点点......但他留在林静这里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在车上装睡的时候听到了祝晓彤和王轻语的谈话。 “整人的方式有很多种。” 这是他对刘长信说的话。这句话不完全是吓唬刘长信的,马成功的手段的确挺多。但这句话也是马成功多年外勤生涯中十分注意并时刻提醒自己的,毕竟整人者就得防着被别人整。 只是今晚从祝晓彤和王轻语的话里,甚至从赵明明和刘长信的话里,他都或多或少了解到了清江分公司,甚至国内这样的和平环境中还有他不擅长的整人方式。 那就是男女关系。 从一开始赵明明用女色勾引自己,到刘长信那下药的无耻主意,以及祝晓彤所表现出的对马成功那不自然的态度,都让马成功有所警觉。 这是一个局,针对马成功的局。 当然,他也明白国企中因为一些原因导致男女关系比较混乱,甚至眼目前这个社会中因为整体道德素质下降,造成很多这方面的负面新闻被曝光出来,并从侧面说明没有曝光的远比曝光的多。但马成功却明白这些事发生在刚回国的自己身上只可能是一个原因,那就是虽然自己并不愿意,但实际上已经深刻参与进去的这滩“浑水”。 以前的马成功对于“被整”这件事其实并不是很在乎。只要不被弄死,再整回来就行了。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的马成功已经回到了清江。这里是他的家乡,是他准备成家立业娶妻生子颐养天年的地方。这里有他的挚爱亲朋,乡亲父老,因此他的人设不能塌。不但不能塌,还得立起自己的“g”,特别是在男女关系方面。 之所以会特别重视男女关系方面并必须保持自己的态度,一方面是因为我们这个社会虽然男盗女娼蝇营狗苟的事情不少,但不管是从官方的态度还是大众的认知里,都将这种事用来作为衡量一个人道德水平的主要指标。 从另一方面来说,在我们这个社会中,评价一个人并不是以他本身的能力或是做出的成绩,而是以领导对他的印象好坏。 俗话说:十个说客抵不上一个戳客。 尤其是在国企或者体制内,如果想整人又找不到这个人的明显短板,那就可以在男女关系上下功夫。像赵明明这样比较“豪放”的女人就是最好的工具,更何况马成功的档案里还记录着他的“前科”呢! 马成功甚至都能想到他们让自己身败名裂的计划。只要能造个谣,说赵明明和马成功有一腿,即使是暂时没人相信,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说的人多了,大家也就信了。这样马成功自然而然就会失去领导的信任,还能在社交圈子里变“臭”。 你想想,这样的人说的话,办的事,不但清江分公司的领导,就算是白海生,他会信吗?而陷于这种境地的马成功,即使是他是个退休特工,还会有心情去趟那些事实上跟他的生活并不相关的“浑水”吗?最重要的是,不管马成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未来的某一刻还会冒出其他的想法,但至少在现在他在内心里,已经决定要和林静共度余生。因此如果马成功被造谣,那杀伤力最大的点,就是在他和林静的关系上。 这件事马成功想了很久,他其实并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来破这个局。但是今天离开汽修厂时霍国强那猥琐的交代却点醒了他,他一路上甚至都在想霍国强这个一辈子都没交过女朋友的人怎么能帮自己想到破局的方法呢?是不是他受了哪位高人的指点啊! 霍国强的方法虽然有点......那挺什么的,但其实却是最容易破这个局的一个。 说一千道一万,遇到这种事的人,只要自己的老婆相信自己就行了。马成功虽然没老婆,但是有林静啊!林静又不是那种没脑子的蠢女人,即使是马成功一直不主动找她,她也不会认为马成功是一个好色下流之徒。现在马成功又表现出对她垂涎三尺的模样,即使明天有什么风吹草动,林静也绝对会对着那些造谣的人翻一个“姚式白眼”。 可是马成功又想错了。 就在他双手枕着脑袋躺在沙发上志得意满之时,卧室的门又开了。穿着睡衣的林静走出来坐在沙发上看着马成功道:“你今天出去和同事吃饭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下午发微信说你在等麻烦上门?” 马成功有些惊讶,看着她半天没说话。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回答。当即便道:“我怀疑他们想要在男女关系上整我。” 林静上下打量了一下马成功,忽然抿嘴一笑,站起身道:“明早我们一起出门,我送你去单位上班。” 没有管面露愕然之色的马成功,林静转身便进了卧室。 第二天早上八点整,马成功坐着林静的车在清江分公司门口下了车。刚想进大门,一身警服的林静却叫住了他,提着一个面包和一盒牛奶下了车,把面包牛奶递到他手里,还整了整他的衣领,最后拍了拍他的脸,说:“去吧!” 这操作直接把马成功整不会了,小声说有点过了吧!林静白了他一眼说这不是演戏。说完便径直上车走了。 转过身马成功才看到门卫大爷正咧着他那张缺了两颗牙的大嘴在呵呵傻笑,而几个长期和王轻语一起说是非的大姑娘小媳妇边走边向自己看来。见马成功看向她们,又急忙低下头窃窃私语着快步向前走去。 到了办公室,马成功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小心翼翼地端到桌上放好,又坐下来打开电脑,找出网上挺火的那个民谣小姑娘,叫“花饭”的歌,点下播音键。接着志得意满地往椅背上一靠,拿起面包便开始啃。 面包还没吃完,果然王轻语便跳跃着跑进办公室,笑着道:“老马老马,听说你把林警官推倒了?她还送你上班来着?”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你不要说的那么低级,什么叫推倒了?我们是正常的男女朋友关系,一起上班很正常。” 王轻语表情古怪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你知道今早你没来之前食堂里的段子是什么吗?” 马成功眼皮都没抬一下,道:“赵明明投怀送抱,马成功来者不拒。” “呃......” 王轻语惊讶地看着他,向后退了一步,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道:“老马你是神仙啊?不过猜错了。” “猜错了?” 马成功抬起头,嘴角还挂着一根面包丝。他从舌头将面包丝舔进去,几口吞下肚,然后才问道:“那是什么?” 王轻语得意地道:“马专员险被拉下水,祝美人急救老情人。” “我去!” 这会换马成功惊讶了,他看着王轻语半天没说出话来。 半晌,马成功才道:“你到底是哪儿头的?” “嘿嘿!”王轻语笑道:“我是我老爹那头的。反正现在你的名声已经不太好了,都说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就像这歌里唱的。”说完竟转身走了。 马成功愣了愣神,电脑里传来那个花饭的歌,唱的是“一腔诗意喂了狗,我也不回头。” 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听门口有个人影探头探脑地在向自己这儿窥视。 “谁呀?”马成功问道。 “是我,马哥,我给你拿文件来了。”张凤楠走进房间,拿出一份文件放到马成功桌上,讪笑着道:“马哥,昨晚是我的错,没照顾好你。” 马成功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被灌醉的事情,当即挥了挥手,低声笑道:“张科长,你没错。我要是没喝醉,昨晚还不一定有机会呢!”说着用手摸着下巴,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见张凤楠愣住,一副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马成功又笑道:“等我有空了请你和罗副总出去喝个酒。”他已经想清楚了,刘长信居然敢不来找自己,说明罗振江和刘长信这事没完,不深入了解清江分公司这帮人,恐怕很多真相会永远被湮灭。 张凤楠却道:“马哥,你看看文件吧,领导让你去学习,说是国安局组织的培训班,好在不远,就在窦水关镇,清江大学的接待宾馆,也就明天到周五,三天时间。” 马成功愣了愣神,这才想起那天商汝成说的有个培训班的事。他拿起文件一看,果然看到标题是《关于举办清江市保密工作培训班的通知》,快速浏览了一遍内容,不过就是说鉴于当前保密工作的严峻形势,清江市国安局决定举办一期保密工作培训班,各单位负责治安保卫和保密工作的人员必须参加,如此云云。 张凤楠走后,马成功看着文件,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期培训班举办的有点诡异,不但在自己掺和进几件案子的档口上,举办地还在清江大学。 当然,清江大学的接待宾馆经常对外营业,政府的有些工作会都在那里开,可是这保密培训班在那里就有点奇怪。因为清江大学的隔壁就是保密学院。 正想着,电话忽然响了。 马成功接起来一看,居然是霍国强打来的,而电话接通后他的第一句就是:“成功,麻烦来了。” 第76章 麻烦他妈给麻烦开门 霍国强在电话里其实也就说了几句话,总体意思就是他接到消息,外勤总部政治部要对马成功进行甄别审查。 当然,这个甄别审查算是一般性审查。毕竟马成功已经回国两个星期了,该背的书外勤总部的领导都已经背过了,上头对他的安置工作也已经到位。但外勤总部对已退休人员的审查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根据这些人员在退休后的表现和外部环境而定的。马成功这两个星期的表现没有任何的异常,至少没有做任何不符合一个普通退休国安身份的出格的事情,因此这次的甄别审查只可能是一个原因,那就是非洲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挂上电话,马成功沉思了半晌。 他不认为非洲那边能出什么问题。对于他在非洲的所作所为,他有信心没有留下任何的“尾巴”。这个信心来源于他在非洲时期的所有工作都顺利收尾,没有任何的遗留问题。即使自己的那些“对头”们寻到什么蛛丝马迹,也不太可能突破自己所设置的重重屏障。这些屏障就像是迷雾一样,将非洲的那个“玉面狐狸”的身份进行了重重包裹,而且这些“外包装”互不统属,更没有指向性,根本不可能和昆仑公司对外合作部派驻到肯尼亚项目部的监理总工联系起来。 换句话说,他们根本不可能将“玉面狐狸”和国安派驻到昆仑公司对外合作部肯尼亚项目部的督查人员马成功联系起来,当然也就不可能将非洲的那个“玉面狐狸”和已经回国的退休国安马成功联系起来。 快到九点的时候,王德福打电话叫马成功到他办公室,说有事情要讨论一下。 到了王德福办公室,马成功才发现杜元祥和何俊涛居然也在。在和两人握了手之后,三人在沙发上坐下,王德福才说明了叫马成功来的原因。 刘长信居然失踪了。 “本来人员失踪二十四小时后我们才会受理报警,但清江分公司是城南所的联防单位,因此我叫了小何,一起来了解一下情况。”杜元祥说道。 马成功当然知道刘长信已经进了公安局的监控范围内,不然杜元祥不可能因为他失踪的事专门跑一趟,毕竟现在“5.26”案件专案组是杜元祥在负责。 “老马,我听说昨晚刘长信本来是要和你们一起吃饭的,但在和你单独聊了一会之后就一个人走了。”王德福道,边说边拿出烟来递给杜元祥,杜元祥却摆了摆手。 “我昨晚的确和赵明明先去的海鲜大排档,刘长信来的时候大概是六点左右。我和他聊了几句,他忽然说有事,就先走了。”马成功边接过王德福递过来的烟边说道。 “他和你聊天的时候你感觉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杜元祥接着问道。 马成功看了看他,却见他面色如常,语气也很平静,看来对于刘长信的了解仅限于“5.26”案件的范围内。 装作思考了几秒钟,马成功才道:“他好像对我很热情,但是我以前和他并不熟。第一次见他是在棉纺厂小区大门口的案子发生后,我父亲和他母亲都受了伤,我们在医院看望病人的时候见过一次。后来两次都是在办公楼碰到的。” 杜元祥盯着马成功看了几眼,说:“那好吧。马专员,如果有什么事希望你们能够及时告知我们。” 说完就起身和王德福握了手,然后径直走了。 王德福和马成功送到电梯口,等到电梯门关闭,他才皱着眉头对马成功道:“到我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他先把马成功让进去,然后对对门道:“不要让人打扰我们。”接着又关上门,回到办公桌前,指了指对面示意马成功坐。 两人坐下后,王德福开门见山地道:“赵明明今天早上报警,说被强奸,是你给她下的药,药是刘长信提供的。她现在都还在城南派出所。” 马成功一愣,说:“她疯了?” 王德福道:“她说偷听了你和刘长信的谈话,里面有些内容她没听懂,但她听到刘长信给你说他那儿有药。” 冷静了一下,马成功道:“昨晚很多人都在场,是轻语和祝晓彤送我回的汽修厂,其后我去了跃进路的状元府,我女朋友林静住那儿,今天早上才离开。” 王德福点了点头,道:“轻语已经给我说了昨晚的事情,城南所的那个小何也说基本上可以排除你。因为赵明明在你们离开后跟着罗振江他们去了雨霖铃,离开雨霖铃的时候也是跟着罗振江的车走的。但是你和刘长信到底说了什么,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跟公安局的同志说清楚。” 马成功想了想,道:“王书记,我恐怕要去一趟市局,这件事可能牵涉的面有点广。” 王德福点了点头,道:“你也是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希望你能够妥善解决这件事。还有就是,尽量搞清楚罗振江到底有没有干那事,他毕竟是公司的副总。” 马成功点了点头。 下楼正准备打个车走,林静的电话却到了。 马成功拿起电话按下接听键,只听林静道:“没想到还真被你说中了。你昨晚要是真走了,可就说不清楚了,毕竟从跃进路回花园路起码要半个小时时间。” 马成功心想我有那么快吗?可这话却不能给林静说,当即笑道:“我这会正往市局去,有些事需要给傅局长亲自汇报。” 林静却道:“你最好先来一趟城南所,和那个赵明明见一面。我们这儿新来的周所长要让你们俩当面对质。” “周所长?”马成功心里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 果然,林静笑着道:“就是被你打了的那个周立,他专门让我告诉你,叫你来不是报复你,而是要洗脱你的嫌疑。正好你的身份证到了,你顺便过来拿,我就不给你寄了。” 放下电话,马成功立马拨给李奇峰。电话一通,李奇峰就笑着说傅局说你肯定会找我而不是找他,我算着时间这会你该来电话了。 马成功没好气地问道:“那个周立怎么到城南所去当所长了?还叫我去城南所。”电话那头李奇峰沉默了一下,道:“你还是先去一趟吧!晚上我去找你的时候再说。” 到了城南所,果然看到又包回“粽子”模样的周立,这厮披着个警服,看到马成功倒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声“来了”,然后转身便走,走了两步见马成功没跟来,又扭过头道:“怕我砍你啊?没看到我身上这身皮吗?” 马成功心想你这态度还说不是报复我,你当我三岁小孩呢?想是这么想,马成功想到李奇峰的话,知道傅长风把周立弄到城南所来当所长肯定有什么用意,便跟着周立去了办公室。 果然,一进门周立就关上门,然后在座位上一躺,又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说坐吧。 马成功刚坐下,只见周立又摸出烟和打火机丢到桌上,道:“我这伤还没好,那傻逼医生说不能抽烟,你要抽就抽。” 看着一脸晦气的周立,马成功呵呵笑了两声,拿过烟摸出一支,点燃吸了一口,这才道:“你不是说叫我来跟赵明明对质吗?怎么又到你办公室?还整的这么隐秘,好像我跟你同流合污了一样。” 周立却并没有生气,只看着马成功道:“那个赵明明是什么货色?连我都看不上,更别说你了。” 马成功有些奇怪,道:“那你找我来是想干嘛?就算要报仇,也得等伤好了啊!再说就算你伤好了,你也打不过我嘛!” 周立对马成功的冷笑话毫无触动,只沉默了几秒,然后才道:“我以前是卧底,现在也是。” 马成功愣了愣,忽然明白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傅局长让你来当这个城南所所长,是想引蛇出洞?”也不管周立的感受,马成功边说边笑了起来。 “老傅说这他妈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周立没好气地道。 马成功嘿嘿笑着,道:“这事儿肯定是傅局秘密交代你的,你告诉我干嘛?” “我他妈告诉你干嘛?”周立忽然直起腰,气急败坏地道:“让我他妈配合你,有什么事直接给你汇报。还他妈要经常给你汇报我的思想动态,让你监督我尽快扭转我身上的不良习气。你自己说说,我他妈一个城区主要派出所的所长,经常得给你汇报我的思想动态?” 他有些气结,伸手抓过桌上的烟,摸出一支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在烟灰缸里杵灭,接着像是不解气地骂道:“他妈的!” 马成功又笑了起来,他大概知道傅长风这么安排的用意。 除了这个周立已经证明了自己在过去八年中的确矜矜业业完成了自己的卧底任务之外,也证明了他现在的确还没有从社会闲散人员的思想上扭转过来,就现在这做派和刚才那几句话,哪里像个派出所长?根本就是一个打入我公安队伍的黑恶势力,还是不太机灵那种。 又吸了一口烟,马成功笑盈盈地看着周立道:“你知道傅局为什么要让你配合我吗?” 周立眼皮都没抬一下地道:“你以前是国安,级别还他妈很高。高尚说你上面肯定有人,不然老板不可能查不到你的真实档案。” “哦?” 马成功看着周立道:“你的意思是,雨霖铃门口我的档案被拍的事,是高尚找人干的?” “是高尚的老板找人干的。那几个人是熟手,混在救援的人当中,只用了一分钟不到就把你的那份假档案拍了。”周立道。 “为什么要拍我的档案?”马成功沉声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毕竟他退休回清江这事是机密,外勤总部的领导亲口告诉他的。 周立抬起头看了看马成功,忽然咧开嘴笑道:“原来你不知道啊?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粽子头,道:“你他妈还把我弄成了这样,差点就爬不起来了。” 马成功看着他的粽子脑袋,忽然笑了起来。往椅背上一靠,马成功吸了一口烟,对着周立吐了几个烟圈,那几个烟圈居然没有散开,排着队向周立飘去。 “你他妈......”周立气急败坏地伸出手把烟圈打散,却又不敢再做什么,只好敢怒不敢言地瞪着马成功。 只见马成功又向前靠了靠,把手放在桌上,笑道:“周哥啊,其实我挺喜欢你的。我决定在我的手机里给你起一个名字,就叫耿直周哥,你看怎么样?哦对了,待会你把电话号码给我,免得我找不到你。” “你......” 周立气结,正要说什么,忽然想到马成功现在算是自己的上线,要整自己只需要在傅长风面前摆自己一道,自己恐怕就得脱层皮。想到这儿,当即气势便矮了三分。 瞪着马成功几秒钟,周立忽然开口道:“据说北京那边派了一个人下来,是秘密身份,专门来对付高尚的那个老板的。老板在昆仑公司的内线说你是个国安,回国又鬼鬼祟祟的,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人。你后来又是查案,又翻出了八年前的事,相当于反复证明了这一点,所以你现在已经上了那个人的黑名单。” 马成功的动作停滞了。 半晌,他才猛然一拍桌子,骂道:“尼玛的,你们那个老板是猪吗?他不知道退休这两个字的意思吗?就是他妈字面意思啊!国安也是人,也要退休。退休退休,就是不干国安了呀!老子都领退休金了,还对付他个屌啊!” 到这会他总算明白了。原来是高尚那个猪一样的幕后老板搞的乌龙,把自己当成了上面派下来对付他的在职特工。最可气的那头猪还动用了狙击步枪,差点就把自己给点了。这可真是麻烦他妈给麻烦开门,麻烦到家了啊! “卧槽!” 狠狠地骂了一句,马成功郁闷地吸了一口烟。他决定明天就去保密学院找上级说清楚这件事,让上级通过特殊渠道证明自己的确已经退休了,现在就是个普通人。 看到马成功那副吃瘪的样子,周立忽然咧开嘴又笑了起来。 谁知马成功抬头道:“你笑什么?” 周立立马又闭上了嘴,因为他发现这会的马成功不但语气中带着戾气,看自己的眼神还十分不善。 “你现在告诉我你知道的那个老板的所有情况,立刻,马上。”马成功道,面色很是狠辣。 周立像是被吓住了,问道:“马成功,你想干什么?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去你妈的法治社会,姓周的,你不立刻告诉我,信不信我再打你一顿,让你一个月都起不了床?”马成功厉声道。 “我要请示傅局长。”周立道,手已经伸向了桌上的电话。 马成功猛然站起身,一把按住电话,盯着周立看了几秒钟,忽然又笑了起来。 这操作把周立整不会了,他缩回身子,有些狐疑地看着马成功。 只见马成功松开手,又回到座位上,看了周立几秒钟,然后云淡风轻地道:“周哥,我周哥。你和我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别忘了老爷庙的那颗狙击枪子弹,你应该知道那颗子弹不光是警告我的吧?” “不是......不是警告你是警告谁?”周立有些惊恐地回过头看了看窗户,却发现那里竖着拇指粗的钢筋,对面是派出所那三米高的围墙。 “呵呵呵!” 马成功干笑了几声,接着道:“周哥,我想你去找傅局的事情那个老板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而你肯定有些事并没有告诉傅局吧?咱哥俩现在为了保命,最好的办法是什么?不就是把那头猪找出来,杀了做成杀猪菜吗?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吧?” 周立愣住了,想是没想到马成功会想要这么干。只是马成功的这几句话说的......还真他妈有道理。 沉吟良久,周立的目光逐渐变得狠厉。 “干!” 他说道,一只手狠狠地拍在桌上。却又马上拿起来,用另一只手捏住,眉毛胡子缩成了一团。 “真他妈痛。”周立心道。 第77章 谁忽悠谁? 和周立谈好,马成功提出要见一见赵明明。 此时的周立自认为已经和马成功是合作伙伴了,当然对他的要求来者不拒。他甚至将访谈室空了出来以方便马成功和赵明明单独谈话。将赵明明送进访谈室后,他还主动站在门口守着,就怕有人打扰了马成功问话。 马成功见他这么安排,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毕竟周立是个识时务的人,他明白此时他能够依仗的只有马成功。因为他也想明白了,不管是从傅长风的刻意安排还是他对马成功那算不上太深入的了解,自己真想要不出事,便只有跟着马成功的节奏走。 赵明明一进访谈室,见里面只坐着马成功,当即便有点惊慌,转身说我要出去,你们是一伙的。周立厉声道你闹什么?马成功是代表你们单位来问话的,你诬告人家的事情人家都没跟你计较,老老实实地回答人家的问话。 转头他又对马成功道:“马哥,检查结果出来了,赵明明根本没被强奸,她就是想诬告你。”说着就把门关上了。 马成功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对站在门口进退不得的赵明明笑了笑,说小赵你进来吧,没关系,王书记让我来了解一下情况。 看了看马成功,赵明明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径直走到马成功对面坐下,道:“马哥,来根烟。” 马成功掏出烟,连着打火机一起递给她。 赵明明点燃烟吸了一口,又盯着马成功看了看几秒钟,这才说道:“刘长信让我报警的,他手里有我的裸照。” “呵呵!” 虽然猜到了这个结果,但马成功仍然不相信赵明明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就能诬陷自己的直接领导和根本就没见过几面的自己。 见马成功仍然盯着自己不说话,脸上还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赵明明又狠狠地吸了口烟,道:“他给了我五十万,说只要是他没事,后面再给五十万。然后他让我说偷听到了他和你的谈话,知道你们要下药,其它的一概不知就行了,最多就是个没搞清楚事情原委就贸然报警。” 马成功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半晌才道:“罗振江是什么情况?” 赵明明道:“不知道。刘长信说顺便把罗振江拖下水,所以我就装醉跟着罗振江去了宾馆。本来准备找个理由跑掉的,结果罗振江把我一个人扔在宾馆跑了。” “还有呢?”马成功接着问道,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面带微笑语气平缓。但无论是傅长风还是商汝成在这儿,甚至站在门口的周立如果进来,都知道马成功这小子这会的姿态,根本就和正在诱导小白兔的狼外婆没什么两样。 顿了顿,赵明明回答道:“没有了。”抬起头看了马成功一眼,她又肯定地道:“真没有了。” 马成功笑了起来,身体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盯着赵明明道:“不对吧?如果没有后续对你的安排,你会同意干这种事?不说后面那五十万你拿不拿得到,就算你拿到了全款,一百万够你花几年?要知道你诬陷公司领导干部,罗振江如果要整你,你大概率是会丢工作的。” “这......” 赵明明惊慌了起来,看着马成功半天没说出话,但眼眶却已经红了。 见她就快哭出来了,马成功又笑道:“不过你不用怕,现在有我给你撑腰。”想了想,他又道:“谁叫你帮了我呢?” 这句话倒是他的真心话。昨天的确是赵明明提醒了他注意清江分公司那帮人在偏门上下功夫,不然他恐怕这几天都会陷入到这件事里去,不但刘长信可以轻松跑掉,那个“幕后大佬”也能有充分的时间来从容地准备后手。 当然,他的话也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我的背景不是刘长信可以比的,甚至比罗振江都要深厚的多。你只要是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全部内情,以后有我罩着你,看谁敢动你? 听了马成功的话,赵明明呆坐在位置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马成功并没有打扰她,他知道赵明明此刻内心里正在天人交战。但是他有信心让赵明明就范,毕竟眼目前他背后有人的传言已经传遍了整个清江分公司,据说还传到了南方公司。 当然,马成功在昆仑公司上层的确有人,只是他一直不想动用这些关系而已。毕竟自己作为督察肯尼亚项目部的国安代表,其实是抓到很多人的小辫子的。但因为他有更重要的工作,所以只要不涉及到国家安全层面,他对那些贪图蝇头小利的国企小头目们一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让他在对外合作部拥有了良好的声誉。而在这十二年里,这些小头目们有那么几个已经成了大头目了。 沉吟了半晌,赵明明终于抬起头,道:“他说,能让我离开清江分公司,调到永宁分公司去,还能给个基层单位的副科。” “哦?他凭什么?”马成功笑道。他知道为什么赵明明想要调走,就是王轻语说的那个原因,她在清江分公司的风评很差,而她又只愿意和领导搞暧昧,不愿意实际付出,因此她在清江分公司实际上是没什么前途的。可是刘长信只是一个清江分公司采购部的主任,这种跨单位调动,别说是他,就算是罗振江,都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许了出去。 赵明明却咬了咬嘴唇,道:“他说先让我到人事部帮忙,然后就直接办调动。本来我也不信的,但昨天祝部长一来就告诉我了这个消息。” “人事部?”马成功猛然一惊,他当然记得昨晚吃饭的时候,祝晓彤一到就对赵明明说要让她去人事部帮忙。 看了看赵明明,马成功摸出电话,仔细想了想,拨了一个号码,电话一通,他就直接道:“老张,我是马成功。对,现在在清江。找你帮个忙。我有个同事叫赵明明,想调到南方公司下面的永宁分公司去。对,清江分公司安全科,女的。别瞎说,就是一朋友。一般人员。先给个副科吧,两年后弄个正科。对,这周办吧!我不跟你客气。你别来找我。你他妈说为什么?哈哈哈,好,就这样吧!” 放下电话,马成功看着一脸惊讶的赵明明,笑道:“你别挂在心上,小事,等通知吧!”说罢站起身,又说道:“希望你没有骗我,当然,就算骗了也没关系,因为这件事其实跟我关系并不大,但我职责所在,必须要查清楚。罗振江到底还是咱清江分公司的副总,你说对吧?” 说完没有管神色复杂的赵明明,走到门口拉开门,直接向外走去。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周立跟上马成功,低声道:“林静说找你。” 马成功这才想起林静说自己的身份证到了,转身又向户籍室走去。走了两步,他转身对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周立道:“你跟着我干嘛?” 周立一愣,道:“你不是说要把那头猪找出来杀了吗?”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道:“那也得等那头猪露出小尾巴呀?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有人和你联系你立马通知我,我这边找到线索也立马通知你,咱俩双剑合璧,就不信整不死他。” 周立想了想,点头说还是马哥你考虑的周详。说罢转身回办公室去了,马成功还没走到户籍室,就听他在大声打电话,叫安排联防队排查所有小区和工地,没有暂住证的通通登记在案...... 马成功笑了起来,他知道周立这小子虽然看起来蠢,其实精明的很。这排查外来人口,其实就是查阮文勇。毕竟只要抓到阮文勇,不但对于刚刚“反正”的周立是大功一件,前面案子里的很多疑点也就能迎刃而解了。 到了户籍室,却见两个年轻夫妻抱着个小婴儿,正在给孩子上户口。林静抬头看到马成功,说你等一等,然后又问那两夫妻,说孩子取的什么名儿啊?那男的说,我姓秦,我媳妇姓武,我们又都是陕西人,我女儿就叫秦武王,霸气,以后不被人欺负。 马成功“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那男的转过头看到马成功,见他五大三粗,还烫着个卷毛,看起来不太像正经人,当即又转过了头。女的倒是回过头狠狠瞪了马成功一眼。 一家人办完向外走,马成功急忙让到一边,那女的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马成功急忙抬头看天,却只看到天花板,上面还挂着一层蜘蛛网。 待他们走后,马成功立马走了进去,谁知林静一见他就没好气地道:“人家起名字你笑什么?” 马成功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俩挺有创意的。” 林静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马成功,道:“刚才周立过来说你把他忽悠瘸了?”马成功嘿嘿一笑,道:“那也得他自己愿意才行啊!”林静却道:“周立这两天吃住都在所里,连大门都不敢出。”马成功笑着道:“现在不会了。我帮他打开了心结,咱周所长马上就要励精图治大展宏图了。”林静撇了撇嘴道:“反正你小心着点。” 从所里出来,马成功刚准备回单位,却不料电话又响了,拿起来一看却是韩天明。 电话接通,只听电话里韩天明道:“哥,李奇峰又回交警队了,据说是案情有了新的变化。”马成功愣了愣神,问道:“什么变化?”韩天明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决定是公安局那边下的。” 挂上电话,马成功又拨了一个给李奇峰。电话一通,马成功还未说话,李奇峰便道:“本来说晚上去找你的,你现在有空没?阅江楼三楼临江仙,我请客。”马成功笑了起来,说马上到。 到了临江仙雅间,却见里面只有李奇峰一个人。 马成功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看了看,又伸出头去检查了一下窗外。回过身没有管李奇峰的白眼,又走到配菜间,把柜门打开,又将所有抽屉都拉开,对着抽屉里叫道:“出来,我看到你了,傅局长。” 回头看了一眼像是看白痴一样正看着自己的李奇峰,马成功笑呵呵地回到桌边坐下,伸手拿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来抿了一口,又看着李奇峰不说话。 李奇峰没好气地道:“你猜错了,不是傅局派我回去的。” “那为什么?”马成功放下杯子,有些奇怪地问道。 李奇峰摇了摇头,道:“啸南涉毒,在匡山被抓了。”他顿了顿,又道:“是我叔叔亲自把他送进去的。” 马成功一怔,随即也摇了摇头,道:“你应该知道。” 李奇峰沉默地点了点头,摸出烟来递给马成功。马成功拿出打火机,先给李奇峰点燃,又给自己点燃。 半晌,马成功忽然道:“这事没这么简单。” 李奇峰抬起头看着马成功,心底竟然莫名地冒出了一点期待。 不知道为什么,当上午李奇峰接到郝俊杰的通知并在傅长风那里得知事情的原委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找自己的父亲李思源商量,而是想找马成功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马成功看着他道:“你去提审了雷吉祥,他提到李啸南吸毒或是贩毒没有?” 李奇峰摇了摇头。 马成功又问道:“周立的交代里呢?” 李奇峰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周立的交代是傅局长亲自做的记录,交给他整理的,并没有提到李啸南的任何事情。 马成功接着问道:“李啸南自己是怎么说的?” 李奇峰有点惊讶,但还是回答道:“我给我叔叔打了电话,他说啸南坚决否认自己涉毒。他只说自己是在雨霖铃的时候看到别人吸,觉得好玩尝试了一下,根本没有瘾。他包里的毒品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马成功道:“你这几天在协调组做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比如接触到一些档案、资料或是案卷之类的?” 李奇峰想了想,道:“我和韩天明一起调阅了八年前棉纺厂小区庄沐雨家灭门案的案卷,另外根据傅局长的指示,将四明山科研基地制毒大案的案卷与周立的汇报记录进行了比对。” 马成功又问道:“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李奇峰一怔,紧接着猛然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转过头像见鬼了一样看着马成功。 半晌,他才悠悠地道:“我跟傅局长和郝政委汇报的时候提到,记录中关于八年前科研基地制毒大案的内容有些不合常理。因为他交代的内容,和案卷里记录的所有细节都一模一样,就像是把整个案卷背下来了一样。” 第78章 那就忽悠瘸你 听了李奇峰的话,马成功并没有感到惊讶,他甚至都可以想到傅长风为什么要让李奇峰回交警队去。 不过就是为了保护这个子侄辈。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李奇峰的确比较危险。他已经发现了周立的交代里有问题,还直接就给傅长风和郝俊杰汇报了。 而周立此人,不管是在傅长风面前还是面对马成功这个目前的“合作伙伴”,都有意无意地将所有事都推到高尚的身上,或者是推到那个只跟高尚单线联系的“老板”头上。 当然,按照马成功的推断,周立不过就是高尚的一个打手,他在高尚的心目中甚至都不如刘长信重要。毕竟刘长信在花园路拆迁项目里算是股东之一,而周立却只是高尚派去监视雷吉祥的一个“小弟”。 “陈旭东查的怎么样了?”马成功忽然问道。他知道傅长风安排人去查陈旭东,那肯定是李奇峰经手,因为公安局这边在协调小组里就李奇峰一个兵。 谁知李奇峰回答道:“他的身份证不在姚齐那里。不过姚齐留了个心眼,把他的身份证复印了一张。我们把这张复印件扫描了传给了濮阳那边,濮阳警方传了消息回来,说这个陈旭东是个瘾君子,几个月前因吸毒过量死亡,没有家人。外调人员已经前往濮阳了,估计这两天就应该能有消息传回来。” 想了想,马成功又问道:“刘长信找到没有?” 李奇峰摇了摇头,道:“杜元祥那边查了监控,昨晚他从海鲜大排档出来就消失了,到处都找不到他。他的车还停在海鲜大排档外,应该是坐出租车或者是有人接应走的。” 马成功道:“你告诉杜元祥,有两个地方可以去查一查。一个是棉纺厂小区他妈妈那里,他是单亲家庭长大,他妈妈现在一个人住,他如果要跑路,应该会回去看他妈,或者是做一些安排。还有就是他有一个姘头,是清江分公司木马项目部的副经理,这女人还是罗振江的前妻。” 李奇峰拿出手机就给杜元祥打电话。 马成功站起身走到窗边,默默地看着外面的江景。他想到周立跟林静说自己把他忽悠瘸了,但眼目前看来谁忽悠谁还不一定。不过对于周立这样的人,在马成功的心里其实和雷吉祥是一丘之貉,“耿直周哥”就是他给周立下的定义。 当然,周立也犯了和雷吉祥一样的错误,那就是太小瞧了马成功。面对马成功的忽悠,他居然还想忽悠回去,也不想想马成功是什么人。 不对,他的确不知道马成功是什么样的人。马成功心里暗道。同时马成功也拿定了主意,既然你说我把你忽悠瘸了,那就把你忽悠瘸了嘛! 想到这里,他摸出手机给周立打了个电话,直接说中午阅江楼吃饭,还有李奇峰,他又被整到交警队去了,你过来咱合计合计怎么弄。 李奇峰抬头一脸愕然地看着他,他却笑了笑,挂上电话说迟早咱要一起干大事,早碰面早熟悉。 周立过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正好菜上了桌子。他也不客气,跟李奇峰打了个招呼就径直坐下,说马哥,你说怎么弄咱就怎么弄。 马成功却笑道:“先统一思想,再说怎么行动。”又指了指桌子,说边吃边聊。 周立转头又对李奇峰笑道:“李队,你放心,这回真要逮着那头猪,你当局长都成了。” 李奇峰笑了笑没说话。 马成功拿起筷子挑了一块鱼,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才道:“周哥,你是不是先得把这事的前因后果说清楚啊,要不咱从哪儿下手呢?” 周立一怔,接着笑道:“这事李大队不是应该门清吗?我都向傅局长交代清楚了。” 李奇峰却摇了摇头,道:“傅局长的笔记做的很潦草,可能有些事并不想让别人知道。” 周立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埋头吃菜。 马成功和李奇峰交换了一下眼色,道:“难不成你和老傅还有什么秘密?” 周立停下筷子,抬起头看着马成功和李奇峰道:“马哥,我知道你是在诈我呢!我的确有些事没有告诉老傅,不过我既然已经决定和你们一起证明我的清白,那告诉你们也无妨。” 他又转向李奇峰,道:“李队,你应该知道庄沐雨一家是怎么死的吧?” 李奇峰道:“米酵菌酸中毒。庄沐雨一家人都喜欢吃四明山的黑木耳,特别是凉拌木耳。木耳浸泡时间过长会产生米酵菌酸,庄沐雨一家人就是吃了浸泡时间过长的黑木耳中毒身亡的。” 周立却哂笑道:“这是有人投毒的。你想想,庄沐雨自己都是农科院的科研人员,怎么会不知道木耳浸泡时间过长会产生毒素?” 见两人都盯着自己,他笑道:“那木耳是刘长信送给庄沐雨的丈母娘的。庄沐雨的丈母娘和刘长信的妈以前是一个车间的,两人关系很好,那老太太可以说是看着刘长信长大的。但是我猜刘长信也不知道那木耳有毒,因为自从庄沐雨家出事,他就基本上不回棉纺厂小区了,都是每个月接他妈到他那儿住几天。他甚至都不去棉纺厂小区接他妈,早些年是他老婆接,后来是他那个小女朋友接,现在是个老女人接。你想想,如果他是有意投毒的,那肯定不会这么刻意地不回去,至少要保持明面上跟没事人一样。” 马成功一怔,转头看了看李奇峰,却见他也正面色古怪地看着自己。 “就这么简单?”李奇峰问道。 照周立这么说,那这事的确简单。因为这就证明刘长信知道高尚的老板是谁,至少能说出这木耳是从谁手上拿来的。 而马成功问的却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吞进去一块鱼肉的周立吐出嘴里的鱼刺,将鱼肉咽下去,看着马成功道:“高尚的老婆以前是刘长信的老婆,他老婆现在和我老婆都在澳洲,两家人住一个小区。” “哦?” 马成功微微后仰,像是重新审视般地打量了一下周立。 周立却很光棍地道:“高尚对我很不错,即使知道了我是线人也没有对我怎么样。在他死那天还交代说万一他有什么事,让我以后照顾他的妻儿来着。有时候我都想自己要不是卧底,就真认他当大哥了。” 马成功看了看李奇峰,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便知道这些事周立已经在甄别中跟傅长风交代了,否则傅长风也不会让他跟马成功汇报思想动态。这里面既有老狐狸想将小狐狸拉下水的原因,也有让马成功来监视周立的原因,毕竟马成功背后的大树够大,手底下又够硬,还是个不怕事的主儿。以前周立还是黑恶势力的时候都可以爆锤他,现在他当了城南所的所长,如果有什么出格的事马成功一样会锤他。 而对于周立有这种事思想其实也很正常。的确警方的线人在有些时候会变黑,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和自己监控的对象产生了感情。这种感情当然不是那种网文都不让写的所谓的龙阳之癖,而是男人之间的那种纯粹的兄弟之情。 “你的意思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刘长信?”李奇峰又问道。 周立却沉默了下来。 马成功看到他的样子,沉吟了一下,道:“刘长信现在大概率已经是个死人了,对吧?” 周立却抬起头看了看李奇峰,道:“李队,如果我猜的不错,高尚不是自杀的吧!” 李奇峰顿了顿,还是点了点头,道:“刹车被做了手脚。” 周立的目光又转向马成功,深深地盯了他两眼,这才道:“他当时是往四明山去,因为那里有他的一个大秘密。我想,这也是刘长信......这也是我为什么同意和马哥你合作的原因,那些人,是真会杀人的。” 四明山下,木马城外,清江河边。 杜元祥站在一棵柳树下,看着眼前已经打开了的麻袋,麻袋里露出的是一具被烧成了焦炭一般的尸体。 天气太大,麻袋里传来的味道很是酸爽,饶是杜元祥,也不由得用手捂住了鼻子。 这个麻袋被发现的时候是被放在树杈上的,刚开始并没有人注意到。这是因为这一段河段周围没什么人,平常出没的只有一些钓鱼佬,这些人经常把一些饵料什么的放在树上,也没有人去管。直到上午的时候,这麻袋里的气味越来越大,过路的一个人有些好奇,去打开看了看,却发现一只被烧成鸡爪状的人手。 杜元祥本来可以不来现场的,毕竟他并不是清江局的干警,而只是负责“5.19”和“5.26”专案组的案子。可是清江这两天报案的失踪人口只有一个,就是刘长信。 勘查完现场,杜元祥对刑事技术研究院的法医道:“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出结论?”法医拉下口罩,露出了一张年轻的有点过分的脸。 “如果只是活检比对的话,今天晚上可以有结果。但是报告得三十天。当然,你要想知道结果需要傅局长的条子。”法医道。 “那行,谢谢你。”杜元祥道。 转过身,杜元祥对站在警车旁正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的女人道:“你看看地上的东西,是不是就是刘长信的。” 女人走到法医身边,法医拉开地上的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排证物袋。女人只看了一眼就哭了起来。 “这个,这个皮带扣,是我给他买的,班尼路的。还有这个镀金链子,是我在清江王府井给他买的。”女人抽抽泣泣地道。 杜元祥皱了皱眉头,走到一边拨通了电话。 “傅局,遗物是刘长信的......对,那女人亲自来指认的。法医说最快今晚有结果,但需要您批个条子......是。”杜元祥挂上的电话,想了想,又给李奇峰拨了过去。 正在碗里挑来拣去,实在是没什么胃口的李奇峰拿起电话,见是杜元祥打来的,赶紧接通。 听到杜元祥说完,李奇峰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挂了电话,有些古怪地看着正埋头大嚼的马成功和周立。尤其是周立,此时正挑着一条炭烤茄子往嘴里送。 李奇峰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两人道:“四明山下的清江河边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经指认遗物是刘长信的。” 马成功停下了筷子,抬起头看了看周立,他却正大张着嘴将那截炭烤茄子吃进去,又嚼了几嚼,这才吞了下去。 “四明山下?”马成功有些狐疑地转向周立。 周立却道:“高尚当初把东西藏在哪儿我不知道,但肯定是在实验基地周围。那地方现在属于皇极观,是温如玉的地盘。” 按周立的说法,高尚当初从实验基地对面山沟里的9212厂搞出来一件东西,就藏在四明山某处,结果后来因为制毒案而没能运出去。因此高尚在最后时刻想着去四明山,肯定就是想拿那东西保命,或者要挟他上面那个“老板”帮他找一条生路。 经过这一出,三人都没什么吃饭的兴趣了。商议了一下,李奇峰开车回市局去打探消息,马成功坐周立的车回单位。 副驾驶座上的马成功看着正一脸淡然开着车的周立,笑着摸出烟递给他。 周立点燃烟吸了一口,道:“我知道李奇峰好骗,你不好骗。” 马成功笑道:“我又不会去告密。” 周立皱了皱眉头,道:“傅局知道。” 马成功往车窗外望了望,道:“那你在怕什么?” 周立道:“那毕竟是四条人命。虽然我并不知情,但木耳是经过了我的手交给刘长信的......” 他停顿了一下,狠狠地抽了一口烟,不再说话。 马成功沉默了下来。 他就知道庄沐雨家的事没那么简单,那个“老板”更没那么简单。现在看来还是那个老板交代高尚去做,而高尚又将东西交给自己的“金牌打手”周立,让周立交给了刘长信,最后才导致庄沐雨一家被灭门。 周立在怕什么?这件事里的三个人已经被干掉两个,就剩一个周立。他肯定会怕,以至于自从到了城南所就龟缩在所里不出门。 想了想,马成功笑道:“你看事情不能太局限了。” 周立眉毛一挑,却并没有说话。 马成功道:“你想啊,那个人杀人的目的是什么?杀高尚,是因为高尚东窗事发,有可能会暴露他的行踪。杀刘长信,是因为刘长信胆小如鼠,见高尚死了,便想着跑。可是在中国,甚至在清江他都不太可能跑掉。而这两个人都有个共同特征,那就是参与这整件事都比你深,你想想,你自己也说高尚早就知道你是卧底,因此很多事他肯定不会跟你说,而是跟刘长信说,他对你不过就跟那个老板对雷吉祥的态度差不多,对不对?” 周立沉默了几分钟,忽然道:“你还真想把我忽悠瘸了啊?” 马成功笑道:“你以前也是警察,你怕什么呢?邪不压正!停车,前面我到了。” 他拍了拍周立的肩膀,下车向大门走去,还伸出手背对着周立的车挥了挥。 车里的周立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打开一丝车窗,将烟头丢出去,又摸出来一支点燃,吸了两口,这才掉头向城南所驶去。 第79章 意外收获 清江分公司办公大楼的1525办公室里,双脚放在办公桌上的马成功半眯着眼躺在椅子上,桌上的电脑里传来一个妖娆的有些过分的声音,正在唱着“来呀,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时光......” 门被轻轻敲响,马成功睁开眼坐起身,看了看电脑屏幕,才一点半,但是也到上班时间了,便道:“进。” 进来的是吴闻起,一进门他就弓着腰走到桌前,讪笑着道:“马哥,昨天说去车队看看,上午我看你不在,所以就跟他们说推迟到下午,你看......” “哦!” 马成功轻笑道:“忘了,昨天晚上酒喝太多了。呵呵!”边说边拿过桌上的烟,抽出一支递给他,又问道:“那咱们现在出发?” “不忙不忙,两点下去就行。”吴闻起连忙道,双手接过烟。马成功看了看他,又问道:“需要准备什么不?”吴闻起却道:“不用不用,检查表我这里有,回来再填一张就行了。马哥你就是去了解一下情况,到时候给他们提一提要求就行了。” “那行。”马成功说道,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吴闻起赶紧摸出打火机,弯着腰给他点燃,然后又给自己点燃。 马成功吸了一口烟,却发现吴闻起吸着烟站在桌旁,却并没有离开的样子。于是问道:“还有事?” “没了没了。”吴闻起讪笑道,却仍然没有离开的样子,却又不像是欲言又止,只是回头看了看门口,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马成功皱了皱眉头,道:“有事就说吧,这儿又没别人。” 吴闻起这才收起笑容,弯下腰低声道:“马哥,赵明明诬陷你那事,其实不关罗总的事,应该是因为祝部长......” 马成功眉毛一挑,打断他道:“关祝部长什么事?没有根据的话不要乱说。”他当然知道这个吴闻起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会跑来献殷勤来了。 果然,吴闻起见马成功这么说,腰又弯了下去几分,轻声道:“我有个同学在南方公司,说祝部长上周周末去了望江,还和来开会的集团公司采购部的曲副部长偶遇,两人不但一起吃了饭,还一起逛了街。那个曲副部长来清江分公司调研过,和刘长信处的很好,后来他带着家人去匡山旅游,刘总去陪同,他还专门点了刘长信让他也一起去。” 听了吴闻起的话,马成功盯着桌面迟疑了两秒,然后说道:“别人的私事别瞎打听,再说祝部长见谁不见谁,是她自己的自由。两点下楼,停车场见。” 吴闻起笑了笑,说知道了。然后转身便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马成功的眼睛却眯缝了起来。 吴闻起说这话的意思他当然明白。不过就是说祝晓彤和曲一恒有一腿,曲一恒又跟刘长信私交不错,而现在祝晓彤对马成功青睐有加,因此刘长信便帮着曲一恒整一整马成功。 可是这个消息在马成功耳朵里却有一些别样的意味。 因为这个曲一恒他认识。当初马成功到非洲就是曲一恒亲自护送去的,那时候他还是对外合作部的一个办事员。但是他应该并不知道马成功的国安身份,而只是将马成功当做集团公司选拔出来重点培养的年轻后备干部。 当然,现在在曲一恒的认知里,马成功只是一个被选去做陪衬的普通年轻人而已。毕竟那些真正需要重点培养的人去非洲只是走个过场,待个一两年也就回国提拔了。只有马成功凄凄切切地干了十二年,还因为犯了错误被处分才得以回国。 两点钟的时候,马成功准时下了楼。其实通过刘长信和周立提供的信息,他基本上已经明白了他们和高尚之间的关系,再去车队打探已经没什么必要。但既然已经答应了吴闻起,也不好推辞,正好下午又没什么事。 吴闻起已经等在停车场了。看到马成功,急忙小跑着上前,说马哥你跟我来。说罢转身带着马成功走到停车场对面的一排平房。 清江分公司机关的小车队就在停车场对面,一排平房有十个房间,分别是两正三副五个领导的办公室,一个调度室,一个会议室,一个党建学习室,然后就是两间值班司机的休息室。 车队书记陈彦恩站在挂着“经理”字样的办公室门口,远远看到吴闻起和马成功过来,急忙敲了敲门。房里的裘海波却有些不耐烦地道:“来了来了,正穿裤子呢!”陈彦恩只好快步迎上前去,笑着道:“吴哥,马专员,你们辛苦了,到会议室坐。” 吴闻起有些不满地道:“海经理呢?” 马成功闻言笑了起来。吴闻起叫裘海波海经理,就跟叫姓龚的人老弯一样,因为总不能叫老龚吧?而叫海经理也总比叫裘经理好听吧? 听到吴闻起的话,陈彦恩面露尴尬,又见马成功也盯着自己,便只好低声道:“穿衣服呢!” 马成功看着这位看样子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陈书记,觉得有点好玩。国企的书记一般是二把手,因此这位陈书记的地位是在裘海波之下的,但是他现在实话实说,相当于是“背刺”了裘海波一把。 当然,他在马成功面前说实话也无可厚非。毕竟马成功是治安保卫专员,相当于是党政一路的人。再说机关人员见官大一级,马成功又是正科级职员,更不要说以后是要转行政实职的,因此这次马成功下来检查车队,他作为主要陪同人员是合理也合适的。 只是一般越是基层单位的正副一把手,面对上级的时候就越要相互遮掩。毕竟在国企,考核领导干部最看重的一点就是此人为人处世的能力,毕竟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而这种能力主要体现的地方就是看班子是不是团结稳定,也就是看正副一把手是不是和谐共处。这就叫做“顾全大局的能力”。 进了会议室,只见墙上着什么安全行车规章制度,党建工作进度大表,还有跟幼儿园一样的小红花评比栏什么的,花里胡哨的满满一墙,当中的会议桌上还摆着水果和矿泉水。 刚坐下,便见一个尖嘴猴腮的大汉从门外进来。陈彦恩赶忙对马成功道:“马专员,这就是车队经理裘海波。” 裘海波却径直走到马成功对面坐下,摸出烟递给马成功一支,道:“马专员你好,欢迎来车队检查,我是裘海波。”说完又对着马成功笑了笑,但那笑容看上去着实有点勉强。 马成功接过烟,却并没有点燃,只笑了笑,说我其实就是来看看,主要是吴工要来进行业务检查和指导。说罢便起身准备出去。只见裘海波“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陈彦恩只好来打圆场,说马专员你还没在车队要过车吧?其实公事是可以要车的,比如去政府、公安局什么的处理一些事,都可以直接在车队要车,打个电话就行,后面我们来补单子。 吴闻起笑道:“明天马哥要去清江大学参加培训班,你们就派个专车呗!”陈彦恩点了点头的,说:“可以可以,明早会有驾驶员和马专员联系的。”吴闻起又道:“老海啊,你们车队今年的维修合同快到期了吧?”裘海波抬眼看了看马成功,道:“下个月到期,现在正在选商。”吴闻起闻言一笑,不再多言。 马成功知道陆子明来找过裘海波,这会见吴闻起说的这么直白,也是微微有些吃惊,心想这种事可以直接这么聊么?他当然知道吴闻起这是上赶着拍自己马屁,而这种事在国企里也不算大事,但眼目前这种情况他也不太想呆在这儿,就好像自己是来要生意的一样。 起身走到门口,把烟点燃,又出了门挨个门看过去,却见隔壁的党建学习室的门关着。又往前走,司机休息室的门倒是开着,几个司机正端着茶杯坐在里面聊天,声音不大,但站在窗边还是可以听的很清楚。马成功倒不是有心去听墙角,而是这帮人正好在讲自己的闲话。 “嗨,你们知道什么?咱马成功,马哥,那是单挑雷吉祥,脚踢周立的人,哪里看得上祝晓彤?那祝晓彤是什么女人?在望江都被日烂了的。”只听一个四川口音的声音道。 “你知道个球。祝晓彤在望江是没人敢惹的,人家是集团公司大领导的小三,据说还是京城哪个公子的前任,也是个牛逼人物呢!”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道。 又有个声音道:“老莫说的对。我小舅子说上次雨霖铃门口那事,他们刑警队本来准备抓祝晓彤的,谁知京城直接来了个领导,说不准抓。” 又有个声音道:“嘿,昨晚据说刘皮条想把赵明明送给马哥,人马哥直接就走球了。人马哥女朋友是城南所的林警官,出了名的又漂亮又泼辣,在我们顺河街很有名的。” “啊对对对,今早就是个女警官送马哥来上班的。我当时刚送了罗总回来,偷摸看了一小眼,那是真漂亮,身材还好,警服都遮不住。我觉得马哥这种牛逼人物就得配这样的。”四川口音又附和道。 只听前一个声音又道:“老姚,你说今早送罗总是什么情况啊?我听说昨晚罗总把赵明明给日了啊?赵明明都报警了。” 老姚道:“锤子,罗总昨晚和刘长信、裘海波,还有公安局那个什么旷支队长在世纪缘打了一晚上麻将,三铲一,光罗总就赢了刘长信十几万。今早上打电话叫我送他去火车站,说是要去望江开个什么会。” 马成功静静地听了一会,不动声色的抬脚回了会议室,却见吴闻起正和裘海波、陈彦恩凑在一起小声聊着什么。见到马成功进来,三人立刻便坐直身体。 吴闻起笑着说马哥回来了啊? 马成功没有理他,而是直接对裘海波道:“罗总是不是出差去了?”裘海波愣了愣,道:“是,今早他在专职司机姚大海送他去的火车站。”马成功点了点头,道:“那行,明早就姚大海送我吧!早上八点,到花园路成功汽修厂等我。” 说完也没有管他们惊异的眼神,径直就回办公楼去了。 窦水关外的小岔河村。 杨文章站在工棚外大声打着电话:“罗总,我搞不定。这些村民说不给五十万就不准开工,他们用拖拉机把路堵了,拉材料的车进不来,现在工人们都在工棚里蹲着呢!”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杨文章冷笑道:“罗俊宏在啊,他手机被砸了,这会正躲在工棚里哭呢!我只是个安全监督,反正我这会搞不定了,那些泥腿子不让我们进出,看样子晚饭都进不来。中午就打了报警电话了,窦水关派出所的人来了又走了,说找他们村委会的人来,现在都已经四点了,都还不见人影。” 电话那头又说了几句,杨文章道:“那行吧,我等马专员来。” 放下电话,他走到工棚里,先是看了看缩在墙角的罗俊宏,摇了摇头。又转头看着一边铺位上那些正打牌或是玩手机的农民工,大声问道:“工头呢?” 牌局上一个脸上贴着几张纸条的农民工抬起头,笑嘻嘻地道:“杨工,刘老板中午看到那些棒老二过来就开车跑了。” 另一个一只手拿着正传出咿咿呀呀叫声的手机,一只手伸在裤裆里的半大老头也笑道:“老杨,你中午也不看看形势,你看,又被围住了吧?跟匡山那次一模一样。” 杨文章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地指了指他。又转过头左右看了看,见靠里的墙角里一个穿着背心大花裤衩的光头年轻人正躺在铺位上,双手枕在脑袋底下,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着什么,便对他道:“最里面那个,你跟我来。” 光头年轻人站起身穿上鞋,跟着杨文章走到工棚外,杨文章掏出一百块钱,想了想,又掏出一百块,递给他道:“你年轻,从后面的山坡上爬上去,到镇上买点面包矿泉水什么的,待会兄弟们先对付一下,另外找个小饭馆,告诉他们做点吃的,晚上十点以后送过来。” 光头年轻人点了点头,接过钱转身便走。 杨文章在身后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光头年轻人头也没回,只闷声闷气地道:“陈旭东。” 第80章 江湾区陈如玉 马成功下了楼,走到停车场出口处,果然看到门洞口停着一辆越野车。 车旁一个四十来岁满脸横肉的平头哥见到马成功,急忙扔掉手里的烟,快步走到副驾驶位边把门拉开,毕恭毕敬地对马成功道:“马哥,我是姚大海。裘经理叫我送你去小岔河的工地。”一口的川西坝子口音,不过还好是经过修正的,马成功勉强能听懂。 马成功对他笑了笑,走到车边,边上车边道:“姚师傅,谢谢你了。” 姚大海等马成功上了车系好安全带,这才关上门,快步绕过车头,开门上车,先系好安全带,然后摸出一双白色手套仔细戴好,双手握住方向盘,这才对马成功道:“马专员你好,我是公司车队驾驶员姚大海,行车路单已签署完毕。刚才我已完成出车前安全检查,车辆各项指标良好,可以上路。”说完便启动汽车,倒车,匀速向大门开去。 马成功有些惊奇地望着他,却见他目不斜视,双眼直视前方,刚才那段话明显是硬背出来的。 马成功是第一次坐领导专职驾驶员的车。早就听说国企员工工作虽然干的不怎么样,但素质却是一等一的高,今天算是见识了一番。当然,让一个驾驶员去背规范用语,这玩意儿看上去虽然有点那什么,但坐车的人却感觉心里挺舒服的,因为能感受到尊重。 笑了笑,马成功摸出烟递给姚大海一支,姚大海顿了顿,还是接过来,却只放在一边。 马成功知道专职驾驶员有规定在驾车途中不允许做其他事,包括抽烟打电话什么的,当即也就笑了笑没说什么,只自己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 姚大海将副驾驶的车窗放下去了一点,说道:“马哥,车门上有烟灰缸,请不要将手伸出窗外,以免发生意外受伤。” 马成功愣了愣,还是照他所说将车门上的烟灰缸盖子打开,抖了抖烟灰。 姚大海此时却闭上了嘴,只专心开车,车速不快,但他开的很平稳,这大概就是他能给领导当专车司机的原因。 车出了创业路,进了开发区。马成功心想这个姚大海工作的时候倒是挺认真,只是一直不和自己聊天自己又怎么能打探到消息呢?要知道作为国企来说,消息最灵通的便是司机,特别是领导的司机。当然,能当领导司机的人嘴都挺严,但在车队的驾驶员休息室外偷听了司机们的闲话,马成功知道这姚大海不像是个能保守秘密的人。 想了想,马成功开口问道:“老姚你开车几年了?”姚大海回道:“我是汽车兵退伍,驾龄二十六年了。”他继续双眼平视前方,双手稳稳地掌着方向盘。 “哦,那是老司机了啊!”马成功笑道,又问道:“一直给罗总开车?” “原来是开大客车的。我在部队是开解放跑川藏路的,a照。罗总因为经常去工地,需要一个驾驶技术好的司机,所以车队就安排我给他跑专车了。”姚大海道。 “哦,这样啊!”马成功道正想着怎么把话题引到昨晚的事情上去,却听姚大海道:“马哥,我也住顺河街,就在氮肥厂小区,我老婆以前是氮肥厂的。” “是吗?”马成功高兴了起来,道:“我就是氮肥厂子弟中学毕业的,说不定你老婆和我还是校友呢!”姚大海却道:“我老婆比你高好几届,不过她表妹是你同班同学,叫汪玉涵,现在在江湾区环保局。” “呀!原来你是汪美女的表姐夫,我前天还和她一起在四明山的一个同学那儿玩儿呢!”马成功笑了起来,他这才知道为什么这个姚大海在驾驶员休息室里对自己评价还不错,心里不由得感慨这世界真小。不过转念一想也不稀奇,清江就这么大的地方,只要是土生土长的清江人,七拐八绕总会牵连上那么一点关系。 “是啊。”姚大海也笑了起来,见车已经拐上了环城路,便摸出烟来点燃抽了起来。 又聊了两句,马成功大概知道这个姚大海已经给罗振江开了八九年车了,从罗振江提拔成副总经理开始一直到现在。而马成功也聊到和汪雨涵的关系,说刚回来几个同学喊自己吃饭,汪玉涵利用自己给他们下套,挣了几千块钱的事。听得姚大海哈哈大笑,说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爱财如命,前面结了两次婚,都是因为男的挣不到钱才把人家蹬了。 又笑了一阵,姚大海忽然道。“马哥,听说你想要车队的维修合同?”没等马成功回答,他又解释道:“裘海波是不收钱的,他只是罗总的一个操盘手,所以这事儿还得罗总发话。那些修理厂老板一般都是找罗总交钱,一个合同大概二十万,能够保证你一年挣的不少于五十万。当然,交的越多,挣的越多。” “这样啊!”马成功有些奇怪,不是说裘海波是找刘长信走的高尚的路子吗?怎么又是罗振江的人了? 像是猜到了马成功的想法,姚大海又道:“其他人都以为裘海波是走的刘长信在外面的关系,其实刘长信哪有那么大能耐?真正有关系的是罗总。那个刘长信还不是得听罗总的,不说刘长信,就是他舔钩子的那个高书记,还不是得听罗总的?罗总打麻将缺钱了,一个电话他就得巴巴地跑来送钱。” “这......” 马成功一怔,问道:“罗总怎么能这么有关系呢?” 姚大海笑道:“罗总虽然才四十几岁,但人家的外公是开国大校,当过望江军分区副司令的。罗总就是在望江军分区大院长大的。” “原来是这样。”马成功暗暗心惊。他倒不是惊讶罗振江的家世背景,而是没想到高尚这条线上原来并不是他最大,这么看来高尚和刘长信被弄死倒是合情合理了。只是不知道罗振江上面还有没有人,或者说还有没有更大的。 姚大海又道:“马哥,这次小岔河泥腿子闹事,你其实只需要去看看情况就行了,不用进工地,有杨文章在,出不了大乱子。” 马成功这才想起罗振江给自己打电话说小岔河村的工地被围了,让自己去看看,能解决就解决,解决不了就给刘向南打电话。这会姚大海提起来,他才想起杨文章不是在工地搞安全监护吗?当即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一通,马成功便道:“杨工,你那边什么情况?” 只听电话那边闹哄哄的,杨文章大声回道:“马哥,小岔河村的村民把工地围了,不让出也不让进。我们报警没用,窦水关镇派出所的所长说他们解决不了,让我们自己协商。” 马成功一听,便知道这乡镇派出所肯定是和村里说好了的。这就好像在非洲的时候那些泥腿子酋长和当地警察甚至军队根本就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搞事情不过就为了多捞一点好处。对这些人要不就是威逼,要不就是利诱。比如马成功就帮着把好几个小酋长的儿子弄到中国留学,还给了他们顶级奖学金,和国家利益比起来,这些实在是毛毛雨。而对于那些给脸不要脸的,那就只好弄他了,反正在非洲弄死个把小酋长也就是上下打点几万块美金的事,甚至和马成功关系比较好的那些地方只是几条好烟几瓶茅台就能搞定。 可是在国内不能用这些手段,一个是这些人虽然也就是素质比较差想从国企身上搞一点好处,但毕竟只是图利,不至于搞出什么大事,谁都知道搞出大事是要进去的,踩缝纫机就算了,吃饭还得自己给钱,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就划不来了。再一个就是老人家的那句话:重要的是教育群众。你不能来不来就对群众喊打喊杀,要以德服人,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什么的,马成功十几年前从老霍那里学的就是这些个花活,在非洲的时候用的也不少,要不怎么能叫“玉面狐狸”呢? 想到这儿,马成功对杨文章道:“这事的起因是什么?他们的诉求又是什么?”杨文章没好气地道:“起因就是他们说我们修路有噪音,吵的他们家的公鸡不打鸣了,母鸡不下蛋了,连猪妈妈都心情忧伤不产奶水喂小猪仔了。这不,让我们打包赔偿五十万。”马成功哑然失笑,说:“行吧,我先去村委会一趟。”杨文章却道:“村委会早没人了,小岔河村村委会的干部都住在清江,这个点你去就是白跑一趟。”马成功想了想,道:“那他们总得有个带头的人吧?”杨文章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外面的泥腿子只是不准我们进出,就没有一个人出头的。” 马成功愣了愣,说知道了。 挂上电话,马成功问姚大海还有多远。姚大海说拐过前面的弯,再下到坡下面就到了。马成功让他把车在路边停一停,然后下车走到拐弯处向坡下的工地看去。 马成功所在的位置是在半山腰的县道上,从县道上有个岔路口,分出了一条三四米宽的乡村公路下到山下。斜面距离能有几百米的大斜坡上长满了树木,马成功只能隐约看到坡下用蓝色彩钢搭建的工棚屋顶,再远一点是已经打好了土基层的一条公路。工棚周围是用绿色的塑钢栅栏围起来的,这就是所谓的工程建设指挥部了。 在插着彩旗的大门口,停着一辆四轮拖拉机,旁边还横七竖八地摆着几辆三轮摩托,将进入指挥部的路堵得严严实实,几个穿着背心短裤,戴着草帽的泥腿子正坐在三轮车上抽烟。一边还放着一些锄头铲子之类的农具,当然这些东西被拿到这里肯定不是为了干农活的。 这时已经五点过了,然而这些泥腿子却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有一个还从裤兜里摸出一根黄瓜,在衣服下摆上擦了擦,直接就啃了起来。 马成功走回到车边,上车道:“走,直接去工地。”姚大海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说话,启动车便径直下了岔路,几分钟就开到了工地门口。 见一辆越野车开来,门口的几个泥腿子都跳下三轮车,拿起身边的农具围了过来。 车停稳后,马成功下了车,笑嘻嘻地对几人道:“我是清江分公司派来解决问题的,你们谁是领头的?出来说话。” 几人相互看了看,却谁都没有上前,其中一个躲到后面的摸出电话偷偷打了个电话,然后将头上的草帽向下压了压,拨开前面几人,走上前道:“你是个什么官?我们要见你们单位的大官。” 马成功笑道:“我是清江分公司治安保卫专员,我姓马。” 那人又道:“专员是个什么官?” 马成功笑嘻嘻地道:“就是大官,比你和你的老板大的多的官。” 那人撇了撇嘴,道:“我老板......尼玛的!” 他忽然停住,掀开头上的草帽,露出了一头黄毛,黄毛下是一张年轻但长得尖嘴猴腮的丑脸,两边的小耳朵上还戴着耳钉。 “你是花园路的马成功?”黄毛盯着马成功道。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我就是马成功。” 黄毛看着马成功半晌没说话,忽然转过身向几人身后走去,边走边说道:“你可以进去,车不能进。” 马成功回头对姚大海道:“你到大路上等我。”又转过头道:“你老板什么时候来?” 黄毛却并没有回头,只走到三轮车上转身坐下,用狠厉的眼神看着马成功道:“等着吧!” 马成功笑嘻嘻地走到黄毛对面的三轮上坐下,在几个泥腿子惊讶的目光中摸出烟来丢给他一支,道:“小兄弟你贵姓啊?也是混花园路的?” 黄毛接了烟,看着马成功道:“我姓陈,人称江湾区陈如玉。” “陈如玉?”马成功愣了愣神,忽然明白过来。这小屁孩怕不是温如玉那厮的粉丝吧?当即摸出手机,拨通了温如玉的电话。 电话一通,马成功便道:“温哥,有个江湾区陈如玉你认识吗?”温如玉那边明显是有些诧异,说不认识,有事?马成功说没事,又说了声谢谢就挂了电话。 在陈如玉惊异的目光中,马成功又拨通了他的“耿直周哥”,开口便道:“周哥,有个大哥叫江湾区陈如玉你认识吗?” 周立愣了愣神,笑道:“就是环保局陈局长的小舅子嘛!一个不学无术的小屁孩,因为叫陈如玉,所以天天想当温如玉第二。怎么,他惹着你了?” 马成功道:“没有没有,他对我友善的很。哎对了,他最近跟了个老板你知道是谁吗?” 周立想了想,道:“这倒不清楚。不过他以前想跟刘思远来着,刘思远嫌他长得难看,没要他。”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挂上电话盯着陈如玉不说话,只笑嘻嘻地看着他。 第81章 我有一个小表弟 见马成功用戏谑的目光盯着自己,陈如玉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他当然知道眼目前自己一个人肯定是没法动马成功的,毕竟现在满清江都传遍了,说这厮身手相当了得,连雨霖铃的金牌打手周立都被他打成了猪头,到现在还包的像个粽子一样。更何况一个星期前,在成功汽修厂门口让自己着了道的老头,据说就是这厮的老爸。就算传闻有夸大的成分,从他老子那毒辣的手段来看,就算这小子现在再笑靥如花,他也不可能是什么善茬。 但是,作为立志要成为温如玉那样的清江大哥,恁谁听到名字都得竖起一根大拇指的陈如玉来说,什么都不做好像也说不过去。 踌躇了几分钟,陈如玉看着马成功的眼神逐渐变得狠厉。 “你看什么?”他恶狠狠地道。 “看你啊!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马成功立刻回道,声调不高不低,笑容不增不减。 谁知陈如玉却闭上了嘴,只用一种吃人的眼神盯着马成功。 马成功见他不上当,便站起身道:“算了。跟你个小屁孩在这儿耗着纯粹是浪费时间,反正你啥都不知道,就是个被当枪使的小傻蛋。” “你他妈才小傻蛋。”陈如玉一下子跳下车,怒道。但立刻他又觉得自己这话是跟着马成功学,没什么气势,便又道:“一头卷毛的大傻蛋。” “我尼玛!” 马成功勃然大怒,一把卡住陈如玉的脖子,生生地把他提了起来,怒道:“小王八蛋,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老子现在的短板就只有发型,你他妈居然敢当着我面说出来?” 陈如玉一下被扣住脖子,不由得大惊失色。他想喊,可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渐渐的连呼吸也变得局促了起来,他想伸手往后腰上摸,可是身体又离地而起,根本没法将手伸到后腰上去,只得用双手猛地扳住马成功的手臂,却又感觉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只好用两只脚在空中徒劳地乱蹬。 正惶恐间,却听马成功大喝了一声:“都站住,这是我跟他的事。”紧跟着脖子上的束缚松了一点,陈如玉大口喘了两口气,随即又像一块破抹布一样被丢在了地上。他抬眼向马成功望去,却见他叉着腰肌背对着自己,正和跟着自己来的那几个村民对峙着。 “都别动,退回去。”陈如玉一只手摸着脖子,一只手撑在地上,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又坐到三轮车上去,从裤兜里摸出烟来,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又从屁股后面摸出一个打火机,给自己把烟点燃,然后对着正转身惊讶地看着自己的马成功笑了笑却不说话,只是抽烟。 这会陈如玉才觉得自己像个大哥的样子,毕竟他把马成功激怒了。要知道刚才马成功是想把他激怒的,因为人一愤怒就不太会思考,就容易露出破绽。还好自己经受住了考验,没有让马成功有机可乘。 马成功看着陈如玉那志得意满的样子,笑了起来。他的确没想到这小屁孩还真稳得起,都到这会了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想了想,他又在陈如玉对面坐下,也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然后笑着问道:“上个星期在成功汽修厂门口的那帮小杂鱼里有你吧?” 陈如玉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是老子带人去的,你想怎样?” 马成功笑了笑,道:“我没有想怎么样。我这个人一向比较懒,你一个人我懒得动手,等待会你的帮手来了一起弄。” “呵呵!马成功,我知道你能打,但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你以为还是靠拳脚打天下的时候?一颗子弹就能要了你的命。”陈如玉不屑地道。 谁知马成功又笑了起来,从怀里摸出手机,点了几点,然后拿在手里道:“傅局,小岔河村有人非法持枪,为首的叫陈如玉,看样子是准备对准我脑门来一枪。对,就在清江分公司的基建工地门口。” “卧槽!”陈如玉一下站起身,面色狠厉地盯着马成功。他后腰上的确插着一把仿五四式手枪,但马成功是怎么知道的?当即也不多想,正要将手伸向后腰,忽然又灵光一现停止了动作,慢慢地坐了下来。 马成功见到他的样子,呵呵笑了两声,道:“你是不是想着待会会有很多人过来,然后你趁着混乱打我一枪了事?这样就算警察来了,你也早就溜之大吉,根本就找不到你非法持枪的证据?” 陈如玉一怔,正要起身,却听远处传来一阵喧嚣。他心里一喜,站起身向后看去,却见远处跑来很多的泥腿子,基本上都带着棍棒,有的还拿着铁锹。 马成功向那边看了看,笑着对他道:“行。你这是非要把自己弄进去,那我只好打电话报警了。” 说着摸出了电话,直接拨给了傅长风。 陈如玉冷笑着看着他,暗道:报警?报警有用,老子还用得着在这鬼地方守这半天吗? 只听马成功拿着电话道:“傅局吗?我是马成功啊!我想咨询个事,这窦水关镇派出所是不是不归你们管啊?”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只听马成功又道:“中午就报警了,到现在连个警察的毛都没看到。对了,刚才我给你说的那个叫陈如玉的,应该是个背锅侠,待会如果有人打我一枪,肯定不是他打的,我先给你说清楚。还有,你再不派人来,这里可就真要动刀动枪了。” 说完,马成功挂上电话,也不理会陈如玉,只转身向着大门里走去,门后一脸紧张的杨文章看到马成功走来,急忙打开了门上的大锁。 走到大门门口,马成功又忽然转过身,看了看远处跑来的那一群人,然后又转向陈如玉,笑道:“听到我刚才的话了吗?”未等陈如玉回答,他又道:“你现在再不走,待会真出了什么事,可都是你的责任了。我告诉你,如果有一个重伤,你就得进去蹲几年。如果运气不好死人了,你就得偿命。” 说完也没有管一脸讶然的陈如玉,径直进了大门向工棚走去。 杨文章赶忙锁了门,紧走两步跟上马成功,边走边低声道:“马哥威武,马哥牛逼。刚才我看到你单手把那黄毛提起来了,真的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我看的很清楚,后面那几个泥腿子,有一个都把藏在车上的杀猪刀抽出来了。” 马成功只笑了笑,道:“现在咱们有多少人在工棚里?”杨文章赶紧回道:“本来加上我和罗俊宏有十四个,现在你来了就是十五个了。” 进了工棚,马成功一眼便看到了缩在角落里正拿着手机在发微信的罗俊宏,又看了看工棚里的一群乌合之众,他皱了皱眉头,道:“怎么少一个?”杨文章看了看,道:“哦,对了,有一个被我打发到镇上去买吃的了。工头中午就跑了,本来是他和他老婆在镇上租的房子里做饭,做好了送过来。今天这阵势他肯定是不回来了,我想着大家挨到外面那帮泥腿子散了怕是挨不住,所以叫人去先买点干粮过来。” 马成功点了点头,又问道:“他怎么出去的?”杨文章道:“后面的坡虽然陡,但只要费点力气可以爬......” 话音未落,马成功已经出了工棚,转到后面。却见挡墙外果然就是自己刚才在大路上看到的那个大坡,坡度起码有六十度,好在坡上长满了树木,拉着树木勉强可以爬上去。 想了想,马成功道:“你这会儿带着他们先撤到上面的公路上去,最好是撤到镇上去,我怕今天这儿会出事。”杨文章一听就紧张了起来,道:“马哥,什么意思?以前这些泥腿子也就是围到天黑就会散,明天公司领导去协调了也就好了。”马成功转头看着他道:“你觉得刚才我提拎起来的那个黄毛像是泥腿子吗?”杨文章怔了怔,道:“要不要征求一下罗科长的意见?”马成功闻言转身便走,进了工棚便对罗俊宏道:“罗科长,外面那些人不全是村民,里面有黑社会,我怀疑他们的目的不纯。所以我建议大家赶紧从后面的坡上撤,姚大海的车在岔路口,我们回清江去,其他人到镇上找住处。你看怎么样?” 罗俊宏闻言愣住了,转头看向杨文章。杨文章只好又对马成功道:“马哥,我们回清江没问题,本来现在这个点也该回了,但他们如果去镇上住,这费用问题......” 马成功见他面露难色,只好又拿出电话走出工棚。他本来想打给罗振江,又忽然想到姚大海的话,心想这摊子事怕不就是罗振江搞出来的吧?于是便拨给了刘向南。电话通了后,他简单地将事情经过说一遍,又说了自己的怀疑和建议,最后才提到费用问题。 “那个,刘总,这些工人师傅们如果到镇上住,费用你看能不能解决一下?”马成功径直道。 刘向南直接问有多少人。马成功看了看杨文章,说二十个人。刘向南又问现场谁在那里负责?马成功说是杨文章,刘向南直接便说按每个人两百,让杨文章回来报账就行了。 放下电话,马成功看着目瞪口呆的杨文章,道:“你带着他们去镇上,给他们安顿好了再回去。多报的钱算你的辛苦费。”杨文章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道了谢,紧接着进了工棚,大声道:“都收拾收拾,把找根结实点的绳子,咱们今晚到镇上的旅馆去住。马哥给咱们解决费用。” 工棚里沉默了一秒钟,紧接着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这些民工愿意住工棚吗?当然不愿意。这工棚顶子是彩钢瓦的,冬天冷夏天热,蚊子还能咬死人。遇到山洪泥石流什么的还有可能直接就嗝屁了,连席都吃不了,因为是运气太差枉死的。可是民工只能住工棚,只因没有一个老板愿意出钱让民工住旅馆,民工自己挣的钱也舍不得花在这上面,毕竟那有可能是远在老家的年迈双亲的医药费,也有可能是家里小孩的书本费,还有可能是为了今后能在老家起上一栋漂亮的小洋楼以便和媳妇一起过上没羞没臊的那种大家都向往的躺平生活的砖瓦费。 民工们的动作很快,不到十分钟,都已经背着各色黑的黄的大牛仔包站在工棚后的挡土墙前了。 一个瘦小的民工背着一大捆绳子噌噌噌地爬上了挡土墙,紧接着拉着坡上的树木,三两下就不见了踪影。十几分钟后,他又从坡上下来,站在挡土墙上将手里的绳子扔给最近的一个民工,道:“拉着绳子向上爬,有三四百米,大概要二十多分钟。” 民工们一个一个挨个向上爬去,其中一个爬了十几米,忽然回头对杨文章道:“老杨,陈旭东怎么办?” 骤然听到陈旭东的名字,马成功愣了愣,却听杨文章道:“他走了有半个小时了,咱们应该能在路上遇到他。”马成功转头对杨文章道:“你派出去那个人叫陈旭东?”杨文章道:“是啊,怎么了?”马成功问道:“长什么样?”杨文章道:“个子和你差不多,是个光头大汉,但是没有纹身哦!人眉清目秀的。” 马成功笑着摇了摇头,他觉得这个陈旭东应该不是姚齐的那个陈旭东,毕竟中国有十四亿人口,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更不用说这名字着实挺普通的。 于是当一旁站着排队的一个中年民工说“领导?你问陈旭东干啥?”的时候,马成功只敷衍说自己一个小表弟也叫陈旭东,也是光头大汉,和自己身高差不多,但他是河南濮阳人。 谁知这个中年民工笑道:“巧了领导,咱这儿这个陈旭东也是河南濮阳人。他一个人来的,啥都没有带,所以他的身份证我帮他收着的,你要认认亲不?”说着便放下了手里的牛仔包,在里面翻了半天,最后拿出一张身份证递给马成功。 马成功接过来一看,却像是定住了一样。下一秒,他将身份证还给了那个民工,说不是。紧接着却笑着拉过了杨文章,低声道:“我不走了,我就在坡上待着。你待会要是在路上遇到陈旭东,别提我的名字,记得把他安抚住了,然后偷偷给我打电话。记住了,这件事很重要。” 见杨文章用诧异的眼光看着自己,马成功只好继续编瞎话,道:“我这个小表弟是因为感情问题偷跑出来的,家里都快急疯了,我必须得把他抓住了,然后让我十三姨来领人。” 杨文章怔了怔,随即正色道:“马哥,你放心,咱老杨别的不行,当卧底那是一等一的好手。不怕告诉你,老杨我年轻的时候绰号就叫清江陈永仁。” 第82章 一声枪响 已经七点过了,太阳还未敛去它全部的光芒,落日的余晖照在工棚前的空地上。 大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数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农具,有一个还扛着一个湿漉漉的粪舀子,一旁的人都距离他老远,肯定那玩意儿是刚从茅厕旁拿过来的。 可能是发现指挥部里半天没有动静,一个泥腿子爬到四轮拖拉机上,站在车顶向工棚这边张望了几下,又低下头对下面的人说了几句话。随即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紧接着站在墙边的几个泥腿子用力一推 ,塑钢栅栏便倒了一长溜,大队人马紧跟着便冲进了指挥部。 这种简陋的塑钢栅栏除了好看之外没有其它的功能,至于防盗防闯入基本上就形同虚设,更是应了那句老话:防君子不防小人。当然,也只有作为央企的昆仑公司才会搞这种形式主义的玩意。再加上原本说是为了节约成本,可是进入内部采购系统后,价格反而比砖墙还要贵近一倍的价格,于是乎各级领导都趋之若鹜。毕竟各级供应商也就对应着各级领导的各种关系。 然而这地方说是指挥部,其实并没有指挥的功能,因为距离清江太近,这儿连个办公室都没有,也就是一个工棚和两个材料棚。工棚住民工,材料棚一个胡乱堆着些人头石和劣质石英砂,另一个里面放着一些半新不旧的工具,棚子外还停着几架手推车。 因此当泥腿子们冲进去后,发现后面的工棚里连耗子都没有一只,尽都傻了眼。冲在前面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又退回到材料棚前,不知在商量着什么。其实他们在说什么也并不难猜,不过就是想把这些石头和沙子弄回去垫猪圈,又或者是将工棚上的彩钢瓦拿去卖了钱大家分球了,诸如此类的。 可就在这时,从工棚后钻出来一个光头大汉,手里还提着两个大塑料袋。这人低着脑袋走到了工棚门口,进门一看便傻了眼,又退出来抬头四处乱看,一眼便看到了材料棚前聚集的人群,瞬间便呆立当场。 半山坡上的一棵柏树旁,靠在树干上的马成功看着提拎着两个大塑料袋,站在工棚门口呆若木鸡的阮文勇,笑嘻嘻地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这厮还真是不走寻常路。他并不是从山坡上下来的,而是从顺坡而下的村村通公路旁的冲沟里冒出来的,又沿着挡土墙边塑钢栅栏下那一米多深的排水沟钻进了指挥部,也就是他身材还算苗条,否则还真不进来。 这时已经有人发现了阮文勇,跟着一声喊,人群呼啦啦地向着阮文勇冲了过去。这时候阮文勇已经回过神来,只见他将两只手的塑料袋交到左手上,右手猛地将身上的背心扯了下来,露出了强健的三角形背阔肌,看的马成功一愣一愣的,心想这厮是想拼命吗?看他长相眉清目秀的,不像是这么蠢的人呀! 马成功猜错了。只见阮文勇用背心将两个塑料袋穿在一起,横着捆在自己腰上,紧接着向前冲出几步,飞起一脚将跑在最前面的一个矮壮泥腿子踢飞出去,那个飞出去的矮壮泥腿子又撞到了后面的几个人,两旁的人赶紧刹车,这导致汹涌向前的人群为止一滞,队伍瞬间便混乱了起来。 这时后面已经有人将刚才胡乱扔在地上的农具又捡了起来,绕过人群,呐喊着往前冲来。马成功一下来了兴趣,站直了身体看着下面的情景。他的脑海里已经出现好几种突围的方法,就看阮文勇怎么选了。 果然,就在人群刚站住脚,有人指着阮文勇开始大骂起来的时候,阮文勇向前紧走了两步,突出到前面的几个泥腿子赶紧向后退了两步,后面的人群又乱了起来,连那几个举着农具的泥腿子都被逼的停住了脚步,将手里的农具杵在地上。几个在后方的人大叫道:“别怕他,咱们一起上。” 谁知就在这时,阮文勇忽然转身就跑,速度之快,三两下就绕过工棚,到了挡土墙前。他并没有犹豫,更没有减速,而是边跑边将两个塑料袋拨弄到身体两侧,向着挡土墙直接冲了过去,双脚在地上重重一杵,整个人像一颗炮弹一样冲天而起,紧接着双脚在挡土墙上虚踩了两三下,身体便斜着向着挡土墙上方飞去。下一秒,他已经抓住了挡土墙外的一棵碗口大的柏树,围着大树旋了一圈落在地上,然后双手双腿并用,急速向着山坡上爬去。 正叼着烟坐在一棵树下看热闹的马成功不由自主地举起双手轻轻拍了拍。阮文勇的能力他是知道的。在老爷庙村马成功就和他进行过山林追踪比拼,最终的结果是马成功追上了,但累的差点岔气,以至于让阮文勇成功跑掉。 “不愧是越南特种部队混过的。”马成功心里暗想道。他伸长脖子看了看山下,却见山坡下的人闹哄哄地围在挡土墙边,但并没有人跟着追上去,毕竟这个大坡平时就没什么人爬,所以才长满了树木。 阮文勇也感觉到身后没人追来,爬了几十米便回头去看,见真的没人追来,便放缓了速度,最后干脆反身坐了下来,从一个塑料袋里摸出一个面包啃了两口,大概是觉得有点干,又从另一个塑料袋里摸出一瓶水,打开喝了两口,拧上盖子放在一边,边啃着面包边看着下方的人群。 将烟头熄灭,随手往旁边一扔,马成功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向下方的阮文勇走去。在他起身的时候,阮文勇已经感应到了身后的动静,也立刻站起来,转过身将腰间的两个塑料袋往两边理了理,左脚站定,右脚向一侧跨出,警惕地盯着上方。 在阮文勇上方十几米处,马成功抓着树木闪出身形,却并不急于下去,只笑眯眯地盯着阮文勇。 半晌,阮文勇才沉声问道:“你是谁?” 马成功道:“我是你领导。”边说他边盯着阮文勇,却见他并没有任何举动,但肩膀却不自觉地向右侧倾斜,浑身像是绷紧了一样。马成功知道只要稍有不对,他立刻便会向右侧扑出,随即消失在茂密的树木之间。 听到马成功的话,阮文勇稍微缓解了一下紧张的身体,开口问道:“我领导?清江分公司的人?” 马成功笑呵呵地向下走了两步,还未开口,却听阮文勇喝道:“站在那儿别动。”他停下脚步,道:“我是清江分公司治安保卫专员,马成功。你是陈旭东?杨文章带着其他人去镇上了,我在这里接应你。”说着又向下挪了一步。 却听阮文勇道:“马成功,我知道你。你不是警察?”话一出口,他立刻便发觉自己说错了,立刻改口道:“你和李啸南的哥不是一伙的?” 马成功听他这么说,知道他已经听出了自己的声音。当即摆了摆手,道:“你想多了。我是公司治安保卫专员,和李奇峰认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治安保卫工作就是防火防盗防小偷。你想想,我跟警察熟悉是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呢?上次在老爷庙村追你的人的确是我,那是因为你的那个小女朋友,姚齐,是我修理厂员工姚广的女儿,你骗了人家女儿,吃干抹净就想一跑了之......你说说,你这是不是很不仗义?我身为姚广的领导,是不是得帮员工出头?” “我......我没有。”阮文勇有些着急地辩解道,随即又向一侧移动了两步。 这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擦黑边了,树林里能见度更低,但马成功还是看得到在阮文勇右侧几米远有一棵大树,树干直径大概有五六十公分,恰好能够完全遮住阮文勇的身体。 “你这么紧张干嘛?姚齐已经给她老爹说清楚了,她现在就在成功汽修厂,和她老爹住一块。”马成功边说脚下又向下挪了一步。 “我......我的确喜欢姚齐,如果我能够......我会娶她。”阮文勇道,语句虽然有点断断续续,表现出了他内心的犹豫,但语调却很平稳,证明他说的不是假话。 听到他的话,马成功不由得心里一怔。他原以为阮文勇就是把姚齐当一个挡箭牌,把姚齐那里当一个临时落脚点,谁知这浓眉大眼的小子还真喜欢上姚齐那个胖姑娘了,这找谁说理去? 想了想,马成功左右看了看,找了一块平地坐了下来,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笑道:“说正事。你和工头签合同没有?没签你现在就可以走了,我不拦你。如果签了,那你恐怕就得跟我走,万一你出什么事,我承担不起责任。” 阮文勇有些愣神,忽然想到马成功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立刻又向右侧紧走了两步,站在树旁道:“你知道我......我是用陈旭东的名字签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用陈旭东的名字的签的,你敢用阮文勇的名字签吗?马成功心道。他当然知道工头根本就没和阮文勇签什么合同,否则陈旭东不可能安安稳稳地躲在这里。其实这种情况也非常普遍,毕竟这项目是清江分公司的,清江分公司是央企,对承包商的要求很多,不但要求按时给民工结算工钱,还要买保险之类的,否则就不准准入。像阮文勇这样只要有工钱就行的打黑工的人,正是包工头们的最爱。 伸长脖子望了望山下,那群人还在,只是一部分好像已经走了,门口传来“突突突”的声音,应该是拖拉机离开的声音。想了想,马成功问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是跟我走还是自己走?刚才已经给你说了,老杨他们已经去镇上了。” 阮文勇有些疑惑地看着马成功,半晌才道:“你,不抓我?” 马成功笑着将烟头杵灭,站起身指了指阮文勇,道:“哥再教你一次,在中国只有警察才有执法权,你运气好,哥不是警察。哥是清江分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你知道治安保卫专员是什么意思吗?” 阮文勇一愣,想了想,试探着道:“抓小偷的?” “我去......”马成功有些无语,正想要解释,却又觉得阮文勇说的也没错。搜肠刮肚了半晌,才道:“就是管治安保卫的。你一个外国人,说了你也不懂。责任,责任你懂吗?你出现在在我们这儿,还跟我们的工头签了合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的工作出了差错。因此我带你到镇上,你最好明天就自己卷铺盖滚蛋,不要给我添麻烦,明白了吗?” 这次阮文勇听懂了,他踌躇了几秒钟,道:“好,我跟你去镇上,明早我自己离开。” 马成功转身便走。 两人的速度都不慢,很快便到了坡顶。可是刚从排水沟里冒出头,马成功便傻眼了。只见大路和乡村道的岔路口停着一辆四轮拖拉机,旁边还有几辆农用三轮车,十几个明显是社会人的彪形大汉或坐在车上,或蹲在路旁。 马成功回头看了看,却见阮文勇已经在向一旁移动,就快到冲沟了,急忙低声叫道:“阮文勇,别过去。” 阮文勇根本没理他,直接下了冲沟,很快又从另一边爬了上去,蹲在乡村道的路沿下。马成功回到坡上,沿着阮文勇的路线过去,刚到冲沟边,便看到阮文勇一个翻身上了乡村道。紧接着便听到一个声音大叫道:“他在这儿。”随即传来一群人的脚步声,然后是几道强力手电筒的光柱向着冲沟射了过来。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马成功便见一个人影连滚带爬地从乡村道上落了下来,接着便反身滚下了冲沟。下一秒,手电筒的光柱直接照到了马成功的身上。 马成功举起手挡住光,刚想说话,却见对面一人从屁股后面摸出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对着马成功一指。 “砰!” 在他摸枪的那一刻,马成功已经趴下,在确定那是枪后,他直接翻身便进了冲沟。子弹正好从他头顶飞过,让他头皮发麻的同时,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上面每隔十几米就停着一辆电动三轮车或两轮车,一直到坡下面。有两个人,说他们自己是警察......我掉下来的时候受伤了。”阮文勇道。 此时他距离马成功不到十米,即使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但马成功仍然看不到他在哪儿。这得益于冲沟里那密密麻麻的灌木丛,现在汛期还没有到,去年因为山洪导致的冲沟底部的泥沙蕴含了大量的水分,在今年便幻化成了这七八米深的冲沟里有如原始森林一般的景象。 马成功低声道:“你待在原处不要动,我过来。”边说边伸手从后腰上取下甩棍,弯着腰摸摸索索地向着前方走了过去。 第83章 逃亡 靠近阮文勇的时候,马成功将甩棍横在胸前,小声叫道:“阮文勇?”边叫边无声地向一旁横移了大概一米远,然后又叫道:“没死就吱声。”过了几秒,前方才传来阮文勇有气无力的声音:“我在这儿。” 马成功摸出手机,将屏幕向下,然后点亮屏幕,趴着腰向前。走了不到十米,果然看到阮文勇耷拉着脑袋靠着一处凹进去的沟壁边,手里还拿着一根黄荆条。 走近了才发现,那根拇指粗的黄荆条不是被他拿在手里,而是插在他的腰上。黄荆条的头上却是新折断的痕迹,应该他落下的时候运气冲天,正好插在一根黄荆条上,然后被他硬生生地折断,又忍着痛爬到了沟壁旁。此时他赤裸的上身已经满是血迹,几只嗜血的蚂蟥正趴在他的腰间贪婪地吮吸着鲜血。 “嘿嘿!”马成功将甩棍插回后腰,将手机放在一边。先伸手把黄荆条上端撇断扔到一边,又翻过阮文勇的身体看了看,笑道:“扎了个对穿,还好没扎到要害。”说着脱下衬衣,撕成布条给他缠在腰间。然后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塞到阮文勇的嘴里。又自己点燃一支吸了一口,吐出烟雾,这才笑着道:“你这运气也是没谁了。这黄荆条的上端是嫩枝,除非正对着插下去,否则不可能插破皮肤。” 阮文勇有气无力地道:“你有空说风凉话,不如帮我把水蛭扯开。” 马成功哂笑道:“你还特种部队出来的呢!不知道蚂蟥能清除淤血防止感染啊?你现在就一个伤口,被棍子捅着呢,蚂蟥进不去,待会等它们把伤口周围的淤血吃完了,我再帮你弄下去。现在第一要务......” 还未说完,却听上面射下来几道手电筒,雪亮的光柱就在马成功和阮文勇眼前乱晃。一个声音喊道:“底下的人听着,我们是窦水关镇派出所的民警。你们袭警已经违法了,立刻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袭警?”马成功一愣,转头向阮文勇看去,却发现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好问道:“你袭警了?” 阮文勇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上去还没说话,就有一个穿着便装的人忽然从对面路基下面钻出来,还掏出枪对着我,我就跑回来了。” 听了阮文勇的话,马成功侧过身子,伸出头大声道:“你们听着,我是清江分公司......” “嗖!” 破风声传来,马成功赶紧一缩脖子,却见一块斗大的人头石从头顶砸落。紧接着“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传来。 “我尼玛!”马成功暗骂了一声。他已经知道那碎裂的声音从何而来的了,那是他刚才随手放在一边的手机。 “这下好了,摇人都没办法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马成功转头向阮文勇道。 阮文勇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上面的人摆明了是要置他们于死地啊!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下来找两人。想到这,他一只手按住腰上的伤口,另一只手强撑着沟壁站起身,对马成功点了点头,道:“能走。” “能走个屁啊!”马成功骂道。转身扯过几根只有一两公分的黄荆条,有些费力地撇断,将皮子扯下来双手一搓,搓成了一根拇指粗的绳子,然后将绳子使劲捆在阮文勇的腰间的衬衫上,只留出一米来长挽在手上。这才起身道:“跟着我,不要跟丢了。”说着便猫着腰沿着沟壁向前摸去。 冲沟里满是大大小小的石头,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的。大概走了几十米,前面的沟壁出现了一个缓坡。阮文勇小声道:“要不上去看看?”马成功头也没回地道:“你想死就上去。” 阮文勇闭上嘴不再说话。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位马专员,马老板,绝对有丛林战斗经验。他选择的路线基本上是在冲沟两侧的沟壁边前进,在茂密的灌木丛里走了这么久,他们居然一次都没有被头顶上乱晃的手电筒照到过。 “就这儿了。” 马成功忽然站住脚,转身对阮文勇道:“我先上去,然后拉你上去。” 这时两人站立的地方在冲沟的另一侧沟壁旁。这一段沟壁几乎和上面垂直,七八米的高度除非有壁虎功,否则很难爬上去。 还未等阮文勇反对,马成功已经伸手拉住上方的几根纤细的杂草,蹭蹭蹭地爬了上去。几分钟后,他从头顶探出了头,伸下来一根树枝,说道:“抓住树枝,踩着沟壁上的石头。” 阮文勇仔细一看,才发现沟壁上果然有几块突出的鹅卵石,就像是天然形成的阶梯一样。这是不知多少年的山洪冲刷而成的,这会正好便宜了两人逃命。 当即也不多想,抓住树枝,踩着鹅卵石便爬了上去。 到了冲沟上方,马成功伸出手将他拉了上去,猛然看到他腰间还系着那两个大塑料袋,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多说什么,只抓住他腰间那根树皮做成的绳子,道:“跟着我走。” 两人猫着腰,走到冲沟后的一截隆起的土坡后趴下,向着对面看去。却见对面的乡村公路上灯火通明,不断地有人在来回巡逻,时不时地还用手电筒向沟底照去。只是这会这些人已经不是下午那些泥腿子了,都是一些年轻力壮,穿着黑色t恤的平头哥。 看了一会,马成功转过身对阮文勇道:“走。”说着又猫着腰向树林走去,一直走到离冲沟起码几十米,才直起身,拉着树木向着斜下方走。 跟着马成功走了一会,阮文勇惊讶地发现他们居然在向回走。虽然他不知道马成功打的什么主意,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们回指挥部?” 马成功笑了笑,道:“当然是回指挥部。” 阮文勇不再说话,只跟着马成功继续向下。他虽然不知道马成功要做什么,但眼目前窦水关镇没法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有跟着马成功走。 到了挡土墙边,马成功对阮文勇道:“你在这等一下。”说罢径直跳下了挡水墙,施施然绕过工棚向前走去。 过了工棚,果然看到材料棚里有两个泥腿子正弯着腰撅着屁股在铲石英砂,旁边还停着两辆电动三轮车。 马成功走过去,笑着道:“这么晚了还在忙啊?” 一个矮壮汉子转过头,看了看马成功。却见马成功摸出烟递了过去,他赶紧放下手上的铁锹,接过烟看了看,立马喜笑颜开地夹在耳朵上,对马成功道:“是啊,老板说这些都归我们了,我们想着这会也没什么事,就先来把东西盘回去。” 马成功嘿嘿笑了两声,又给另外的一个瘦高个发了一支烟,道:“其他人会不会有意见?” 矮壮汉子看了看其他两人,笑道:“他们能有什么意见?他们去抓人了,老板说了,抓住人就给五十万。我们又不分那些钱。” “哦?为什么呢?这种好事应该见者有份啊!”马成功故意道。 矮壮汉子还未答话,瘦高个抢先道:“其实我们只要求修路的时候在路基下修个涵洞过水就行了,你们却说帮你们抓住人就给五十万。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抓人是违法的。” 矮壮汉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转向马成功问道:“小哥,那边抓住人没有啊?” 马成功笑了笑,说:“没抓住,跑了。” “哦!”矮壮汉子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只转身继续铲着石英砂。 马成功走到一边的三轮车边,弯下腰看了看,转头道:“老哥,跟你商量个事。” 矮壮汉子回头看了看马成功,有些狐疑地道:“什么事?” 马成功笑道:“借你的三轮车用用,明天还你,怎么样?” 瘦高个道:“这不行,我们两辆车要拉好几趟才能拉完呢!” 马成功站起身,走到两人身前道:“这样,明天还你车的时候,再饶你两百块钱,你看怎么样?” 瘦高个还想说什么,矮壮汉子却拉住他道:“行。你明天送到村委会就行。” 马成功笑了笑,忽然伸出手,在矮壮汉子眼皮上一抹,趁他吃痛伸手捂眼睛时,单手已经化掌为刀,砍在他的脖子上。只一下,矮壮汉子便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瘦高个大惊,转身就想跑,却被马成功伸出脚一勾,向前扑出摔了一个狗啃屎。他返身用手肘杵着地面,惊恐地道:“你想干什么?” 马成功笑嘻嘻地道:“刚才不是说了吗?借你们的三轮车一用。”他想了想,又道:“我不打你,但是你得把他弄到工棚里去,捆上,再把嘴用袜子堵上......” 十几分钟后,马成功开着三轮车到了工棚后,伸手扶住阮文勇,把他放在驾驶位上,又丢给他一件脏不拉几的白衬衣,这才道:“这玩意我不会开,只有麻烦你了。” 阮文勇穿好衣服,听到工棚里传来“呜呜呜”的声音,也没有多问,只边启动三轮车边道:“你抓了几个人?” 马成功笑道:“两个。可惜是两个穷鬼,连手机都没有。” 阮文勇不再说话,因为他也没有手机。更何况人家应该是为了干活方便才没带手机,而他却是身无分文根本就买不起。 三轮车驶出指挥部,向着窦水关镇反方向驶去。没办法,小岔河村只有一条路通到窦水关镇,乡村公路的另一边是接着往北边的匡山县走的另一条村村通公路。 按马成功的想法,村村通出去应该不远就有另外的村落,他就可以找个电话摇人。可是没想到越往北越荒凉,到最后干脆就是连绵不绝的大山了。 三轮车在一处山坳停了下来。不是他们俩想停下来,而是电动三轮车没电了。 马成功下了车,看了看周围,还好今晚月色不错,将四下里照的亮堂堂的。当即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又四处去撇了点树枝枯草,生了一堆火,两人围着火堆席地而坐。 阮文勇摸出塑料袋里的面包和矿泉水,递给马成功。 马成功嘿嘿嘿地笑了几声,道:“你倒是适合逃命。” 阮文勇却没说话,只低头狠狠地将一个拳头大的面包塞进嘴里,又仰头一口气灌下半瓶子矿泉水。然后迫不及待地脱下衬衣,用手使劲拍着自己伤口周围,直到把已经吃的鼓鼓囊囊的蚂蟥一只只拍下来,又将它们丢进火堆。然后望着火堆里噼里啪啦裂开的蚂蟥,双目迷离,像是发了神。 马成功盯着他看了几眼,又笑了起来,道:“你在雨霖铃门口抢劫的时候,是不是打开了车上的一个档案袋,还对里面的资料拍了照?” 他这不是没话找话。虽然周立告诉他拍他档案的事是高尚的老板干的,也说了原因。但现在你让马成功相信周立,那纯粹就是侮辱他的专业素质和“杰出老特务”的称号,虽然这称号是他自封的。 现在的马成功甚至连傅长风和白海生都不敢相信。毕竟自从回到了清江,这一出接一出的场景,这一件又一件的事情,让他感觉既熟悉又亲切不起来。毕竟这些事看起来像是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仿佛事事都是针对他以及他以前的身份。这着实让他不敢大意。 阮文勇沉默了几秒钟,道:“我没有动车上的任何东西。人也不是我杀的。你去问问约翰.伊文斯,他是清江大学食品工程专业的留学生,英国人。是他帮我联系的这个job。” 马成功怔了怔,问道:“你没有拿钱?” 阮文勇道:“没有。我做事是有原则的,只拿佣金。再说委托里也并没有要求我将车上的东西拿走。” 马成功笑了起来,说道:“这就叫杀手的自我修养?”未等阮文勇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又问道:“你该不会是专门到中国来练级的吧?” 阮文勇却对他的冷笑话无动于衷,只沉声道:“我说了,这只是个临时的job。” 马成功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又问道:“那你到中国来的目的是什么?别告诉我你真是来学习的?” 阮文勇抬起头看着他,半晌才移开目光,看着火堆道:“我是来学习的,我家里很有钱,需要我回去继承家业。” “老子不信。”马成功笑道,也不再追问,只将手里的面包三两下吃掉,又喝了一瓶水,便合衣倒在火堆旁,眯缝着眼睛看着阮文勇。 第84章 追捕 深夜,市委会议室。 “马成功的手机一直处于离线状态,联系不上。根据在窦水关镇指挥抓捕的旷南江传回来的消息,有人打伤了两名小岔河村的村民,抢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根据村民对抢车人员的外观描述,伤人抢车的应该是马成功。我们询问了清江分公司小岔河项目的现场管理人员,马成功到达现场后,先是对参与围捕阮文勇的联防队员大打出手,紧接着又谎称阮文勇是其表弟,骗过了清江分公司的人员,最后接应阮文勇突破了抓捕人员的包围圈,去向不明。” 郝俊杰说完,放下手里的手机,抬起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正低头看着桌面不知在想着什么的商汝成,又瞥了眼一侧的傅长风,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坐在上首一脸沉静的白海生身上。本来公安局抓捕嫌犯,是不需要向白海生直接汇报的,但现在涉及到了马成功......他和傅长风商量后,不得不直接向白海生请示。 白海生吸着烟,静静地听郝俊杰汇报完,抬起眼睛看了看傅长风,却并没有说话。 “马成功失联前给我打过电话,说小岔河项目指挥部被村民围攻,有人非法持枪并威胁他,要求派警察到现场去。还说指挥部已经报了警,但窦水关镇派出所并未出警。”傅长风说完,低头拿过桌上的烟,点燃吸了起来。 白海生点了点头,对商汝成道:“商局长,你怎么看这事?”未等商汝成回答,他又接着道:“当然,抓捕陈旭东......也就是阮文勇,是刑警支队通过侦查后提前布控的,现场抓捕也是由刑警大队和窦水关镇派出所直接实施的,傅局长和郝政委事先并不知情,也就没有通报协调组。” 商汝成抬起头看了看对面,却见傅长风一脸淡然地吸着烟,郝俊杰更是看着手机一言不发。 他哪里不知道郝俊杰说的话里有水分,毕竟中国人讲究语言的艺术,而领导们更是将这个传统手艺玩儿的炉火纯青。郝俊杰的话,或者说旷南江的汇报里,就已经将今天在小岔河发生的事情定了性。那就是公安局抓捕阮文勇失败,就是因为马成功的原因,公安局没有任何的责任。至于马成功为什么要带着阮文勇逃跑,虽然还没有调查清楚,但他今天下午的所作所为就已经够让大家浮想联翩了。 想了想,商汝成对白海生道:“我想我们应该首先确认的是,马成功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岔河村?他去项目指挥部干什么?” 傅长风回答道:“马成功是清江分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项目部被村民围堵,他有责任也有义务去现场协调解决问题。” 商汝成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只伸手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看着烟雾从眼前翻滚着,盘旋着,源源不断地上升、分散、消失。 见众人都沉默下来,白海生将烟在烟灰缸里杵灭,道:“我想,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马成功,听一听他的解释。毕竟他可是老队员了,大家都知道的......” 话音未落,桌面上忽然“滴滴滴”地振动了起来。郝俊杰拿起手机看了看,道:“白书记,旷南江发来消息,说发现了电动车的踪迹,他们现在正在追踪。因为阮文勇是高危分子,所以申请动用特警。” “不行。”傅长风立刻表示了反对。 白海生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而是又看向商汝成。但此时商汝成的眼睛却仍然瞟着斜上方,从他的视线看过去,他看的是对面天花板和墙体之间的缝隙,那里有一只小蜘蛛正在努力地织着网。 郝俊杰不作声了,因为谁都知道旷南江申请动用特警,也就意味着在抓捕不力的情况下可以将嫌犯击毙。可是现在的种种迹象表明,马成功大概率和阮文勇在一起。马成功可不是嫌犯,至少现在还没有被定性为嫌犯。 而白海生征求商汝成的意见,除了因为在座的几位都知道阮文勇实际上牵涉到了国安的案子之外,还因为马成功虽然已经退出了国安正式编制,但眼目前他还是清江国安局账上领退休津贴的人员,事实上也就还属于商汝成那里管理的人员。 “我同意使用特警。”商汝成忽然说道,伸手将抽了一半的烟在烟灰缸里杵灭。 傅长风顿了顿,没有再说话。他哪里不知道商汝成的意思?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你最多就是使用狙击手,又不是用炮轰,除非你说你的狙击手都是新手,开枪的时候手会抖。如果真那样,那我就得和你们说道说道了。还有一个言外之意就有点牛逼了,那就是马成功虽然已经退休了,但他可是我国安系统出去的人,你特警的狙击手要是能伤到他,那是他自己学艺不精,能力不强,活该他倒霉。 这会的马成功当然不知道在市委会议室的这一出,他正侧躺在地上盯着阮文勇,却见他坐在火堆旁,神情落寞地把玩着手里的一副耳机。 “那是什么玩意儿?”马成功开口问道。 “耳机。”阮文勇简明扼要地答道。 “废话,我知道那是耳机,我还知道这玩意儿是个山寨货,在清江的电脑城就卖十五块一副。你这副还是旧的,你看你看,耳机线都秃噜皮了。嗳你不是说你家很有钱吗?怎么用的耳机比我的还差?我买的可是二十块一副的,高保真的。”马成功得意地道。 阮文勇却根本没理他,只将耳机揣在裤兜里,又盯着火堆发起了呆。 “你说说你,好好的富二代不当,非要去当什么杀手,你说说,这不是瞎扯淡吗?”马成功继续揶揄道。 阮文勇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低下头整理马成功给他缠的“绷带”。 马成功笑了起来,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惊恐地道:“阮文勇,你,你那副旧耳机,该不是,该不是那谁的吧?” 阮文勇猛地抬起头,盯着马成功道:“你可以说我,不准说她。” “嘶!” 马成功坐起身,揉了揉腮帮子,挤眉弄眼地笑道:“你哥我的牙都快被你酸掉了。嗳我说阮文勇,你就那么喜欢胖姑娘?在我印象里只有东非的那些土鱼生番才喜欢胖姑娘啊!” “你......” 火堆前的阮文勇瞪着眼睛盯着马成功,脸膛被火光映得通红,连脖子都变成了暗红色,像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 马成功却站了起来,盯着阮文勇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别憋着,想打我就明说。但只限于说说而已,你自己也知道你现在这个死样子是打不过我的。而且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手黑,下手贼重。我怕自己失手把你打死了,到时候埋你还挺费劲,这儿又找不到锄头铲子什么的。” 阮文勇猛地捏紧了拳头,手臂上的肌肉虬起,额头上青筋毕露。 等了几秒钟,马成功见他又将拳头放下,笑着道:“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咱们得跑路了。”说着便向着一旁的斜坡走去,那里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蜿蜒盘旋着向着山上伸展而去。 阮文勇愣了两秒钟,忽然趴下身,将耳朵放在地上仔细听了听,脸上的神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他这时才知道刚才马成功为什么会趴在地上装睡。他根本不是装睡,他是将耳朵贴在地上听后面追兵的动静。 “别听了。告诉你,既然你跟着哥逃命,你就得完全信任你哥我,否则......”马成功看了看上方暮气沉沉的大山,又笑了起来,回身看着阮文勇道:“否则你被人弄死,随便往这山上哪儿的犄角旮旯里一埋,你的胖姑娘都不知道到哪儿哭坟去。” 马成功笑着说完,转身又向山上走去,根本没在意阮文勇那像是已经看到了自己被人丢进坑里埋了一样的表情。 想了想,阮文勇还是拿起一根没燃烧完的树枝,将火堆拨开,又用还没喝完的矿泉水将火一点一点地浇灭,这才站起身,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杵着一根从柴堆里拣出来的树枝,跟着马成功向山上走去。 半个小时后,一辆越野车和一辆大客车在路边停下。戴着钢盔挎着武装带,背着一支微冲的旷南江跳下车,走到已经熄灭的火堆旁,又走到已经没电的三轮车前看了看,转身对身后下车的一个五大三粗,面色黝黑外加全身戎装的大汉道:“左队,他们应该已经上山了。” 这个大汉是特警支队一大队大队长左磊,只见他点了点头,扶了扶头上的钢盔,转身对已经排好队的特警队员道:“第一组,上山向左搜查前进。第二组,向右搜查前进。狙击组,抢占八百米制高点。注意罪犯有两名,非常危险,遇到反抗可以开枪。现在出发。” 几十名特警鱼贯向山上冲去。左磊对旷南江道:“旷支队长,我跟第一组,你在这里总体指挥,你看怎么样?”旷南江说道:“好。”又转头看了看一旁和他同样装束的杜元祥,道:“你们跟第二组。”杜元祥答应了一声,将微冲拿到身前,带着两个刑警就向着山上冲去。 旷南江走回车前,摸出手机刚要拨号,想了想,又将手机放下。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转身看着山上。 月色皎洁,树影婆娑。 阮文勇一声不吭地跟着马成功,有些艰难地向前挪动着。马成功倒是背着手,像是闲庭信步般迤逦而行,边走还边左右张望,像是在欣赏这山上的风景一般。 走了一阵,阮文勇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一直沿着这小路走?旁边就是树林。”他的话意思很清晰,这山上就这一条小路,看样子还是一直通到山顶的,追兵只要一路跟着就能追到他们。还不如钻进左手边的林子里,这样追兵不容易发现他们。 谁知马成功笑道:“你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你想不到的别人说不定也想到了。所以咱们怎么走也是被抓住,还不如走点好走的路。” “这......” 阮文勇停下脚,无语地看着马成功的背影。既然他打定了主意要被抓住,那还拉着自己走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消遣自己?正狐疑间,腰间又传来一阵剧痛,让他不自觉地把马成功向坏处想去。擦了擦头上的汗,他正准备悄悄钻进林子里去,却听马成功又道:“好了,现在我们从这个坡上下去,看有没有山洞之类的地方,咱们先躲一躲。没有咱们就下山......”他转头看了看阮文勇,笑道:“缴械投降。” 阮文勇走过去一看,果然看到在小路的右侧大概一米外有一处悬崖,悬崖上伸出去几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将坡底遮的严严实实,即使今晚月光明亮,也看不到半分底下的情况。这是个接近九十度的悬崖,只在一边有一个大坡,坡上全是杂草和灌木,一侧是一片密林,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个坡,只是这个坡斜度大概也有六十度左右。 还未来得及说话,马成功已经走到一边的土坡上,一屁股坐在地上,向下溜了下去。不到一分钟,他已经来到了坡地,左右看了看,笑着对上方的阮文勇招了招手。 阮文勇也坐了下来,学着马成功的样子向坡下溜去。到了坡底,却没有看到山洞,只有一片杂草和灌木。 刚站起身,却见马成功又转身向外走去。 阮文勇沉声道:“又干什么?” 马成功笑道:“这儿没山洞,咱们只能下去缴械投降了。” 阮文勇一怔,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马成功转过身看着阮文勇,笑着道:“哥刚不是说了吗?带着你跑路啊?你刚才没听地面的响动啊?那是大客车,兄弟,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见阮文勇一脸无辜加可爱的样子,马成功摇了摇头,又接着道:“特警来了。你要知道特警兄弟们是执行重犯抓捕任务的,你又是重大刑事案件的嫌疑人,我怕他们见到你就开枪。” 阮文勇瞪着马成功,半晌才道:“那你还带着我去投降?” 马成功耸了耸肩,道:“谁叫你不跟我说老实话的?你不说老实话,我就没法帮你。还好特警出动一般都有领导现场指挥,我们这会绕路回去找他们领导,这样能够最大程度的保证你的安全。” 第85章 危局 旷南江从车里摸出一瓶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又转身看了看山上,再次拿出手机走到一边的山体边。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拨通了一个电话。 “是我。你确定要解决掉他们两个?”他低声道,边说边回头看了看驾驶员。驾驶员是刚从木马县局调到刑警大队的一个年轻人,此时他正扭头看着山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旷南江在打电话。 “目前看来很难。这两个人都是硬茬子。”旷南江道,抬起手又将手里的水举起来喝了一口。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没有再说话,只将手机挂上放回裤兜,又转头看着山上,边看边不停地喝水,很快一瓶水便见了底。 “啪!” 一颗小石头砸在他的脚边,滚动了两下,又停了下来。旷南江微微一怔,转头向一边看去,那里是山体的转角,这会却一片平静。他又向山上看去,却见树影憧憧,一条小路蜿蜒而上,同样没有出现任何的动静。他回头看了看驾驶员,却见他仍然扭头看着山上,完全没有向自己这边看过来的意图。 握紧了手里的微冲,一只手打开了保险,旷南江缓步向右侧的山体转角处走去,脚步很轻,就像是一只发现了老鼠的猫。 快到转角处的时候,他猛然转身向着转角后,将手中的微冲指向前方。却不料转角后还是一处山体,只不过斜向里凹了进去。 下一秒,他就发现了站在右前方山体后,满脸笑容的马成功。 “你......” 刚说了一个“你”字,旷南江就后悔了。因为马成功已经踏出一步,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他手里的微冲,将一根手指卡在了扳机后。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扯到了转角后。 旷南江大惊,急忙想要扣动扳机,却不料马成功那粗壮的手指将扳机护环塞的满满当当,根本扣不动扳机。 马成功身后窜出来一个人,正是阮文勇。他一把捂住旷南江的嘴,将他拖到后面。马成功却低声道:“别伤他。” 将微冲的手动保险关上,马成功好整以暇地将微冲从旷南江的脖子上取下来,然后笑道:“旷支队长,咱们又见面了。” 此时旷南江嘴里已经被阮文勇堵上了一瓶矿泉水,双手也被他用一根塑料袋反绑在身后。但是他并没有挣扎,而是用平静的眼神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道:“不好意思,旷支队长。我需要带阮文勇去清江大学,你又非得捉住他,所以只好出此下策了。现在先借你的手机一用,你放心,电话费我后面会转给你的。” 他伸手在旷南江的身上摸索了几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点开屏幕,在旷南江面前一晃,却发现并没有解锁。又点了两下,却发现旷南江的手机只设置了密码解锁。 有些无奈地将旷南江嘴里的矿泉水拿了出来,又伸出手替他擦了擦嘴边的口水,马成功道:“旷支队长,我需要打个电话,你看......” 旷南江看着他,平静地道:“马成功,你袭警了。” “啊对对对。”马成功笑道:“我的确袭警了。”他顿了顿,又道:“你看你能不能把手机密码告诉我一下?回头我给你转二百块钱。” 旷南江却摇了摇头,道:“你跑不掉的。阮文勇是通缉犯,你现在的行为属于包庇。” “这样啊!”马成功有些为难地转头看了看阮文勇,又扭过头对旷南江道:“那么你的手机密码能告诉我一下吗?” 旷南江有些无语。想了想,他道:“你现在放了我,我不会为难你的。你只要跟我回去说清楚你救走阮文勇的原因是什么,我想你不会有什么大的麻烦。” “也对啊!”马成功笑道,转头对阮文勇道:“阮文勇,你说说我为什么要救你?” 阮文勇像看大傻子一样看着他,又转头像看二傻子一样看着旷南江,然后道:“你刚才打电话的声音被我们听到了。你说要干掉我们。” “哎哟我去。”马成功忽然跳将起来,指着阮文勇骂道:“阮文勇你他妈傻呀?你告诉他他死都不会告诉我们手机密码了。” 未等阮文勇说话,他忽然又转向旷南江,脸上堆起了笑容,道:“旷支队长,其实我们听的也不是太清楚,阮文勇他年轻耳朵也长的漂亮,我年龄大了又有了女朋友,你看看,我耳朵都耷拉下来了......况且,如你所知,他还是我的对头,还打伤了我家老同志,因此他的话我是不信的。” 边说还边侧过头给旷南江看自己的耳朵。转过头,他又试探着问道:“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你手机的密码了吗?” 旷南江摇了摇头,道:“别做无用功了,你们跑不掉的。” 马成功也摇了摇头,道:“旷支队长,你知道我是个有道德底线的人,从不打老人。所以......”他转头向阮文勇道:“打晕他。” “嘭!” 阮文勇手刀挥下,旷南江软绵绵地垂下了头。“现在怎么办?”阮文勇将旷南江放在地上,站起身问道。 马成功伸出头去看了看,那辆越野车的驾驶座上,那个年轻的驾驶员正拿着手机不知在看着什么。 “走。”马成功道。 话音未落,他已经率先冲出去。只用了不到五秒就越过了几米宽的公路,侧身伏在公路的排水沟下。阮文勇就要麻烦一些,他丢掉手里的树枝,一手扶着腰,一手撑着地,连滚带爬地滚下了公路。还未来得及说话,却被马成功猛地一按脑袋。 “啪!” 一颗子弹打在排水沟边,掀起一片水泥和灰尘,枪声很小,应该是用了消音器。下一秒,马成功翻身侧卧,举起手里的微冲,对着公路对面的山坡就是一梭子。紧接着便拽着阮文勇下了边坡,沿着坡底一口气向前跑了几十米,紧接着钻进了一片灌木丛中消失不见。 几个特警七手八脚地把旷南江抬到车上,给他灌了一瓶水,又死命地掐他的人中。好半天,旷南江才悠悠地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打电话给郝政委。 郝俊杰接到电话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办公桌对面正在抽烟的傅长风,然后按下接听键,道:“我是郝俊杰,左磊,汇报情况。” “郝政委,马成功和阮文勇打晕了旷支队长,抢走了一支微冲。”电话里左磊的声音很大,以至于傅长风都抬起了头,一脸惊讶地看着郝俊杰。 见郝俊杰也一脸讶然地看着自己,傅长风将烟掐灭丢在垃圾桶里,站起身走到郝俊杰身边接过电话,沉声道:“左磊,我是傅长风。我命令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抓住马成功和阮文勇。”说完将电话交给郝俊杰,说道:“政委,我去一趟窦水关镇。麻烦你亲自去一趟市委,向白书记汇报此事。” 郝俊杰点了点头。目前这个局势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傅长风亲自出马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往好了说,说不定马成功一见傅长风,就主动交代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往坏了说,马成功就算再凶残,也不可能打晕傅长风。 一个小时后,马成功他们消失的那段公路上已经停满了军车,一队接着一队的武警和特警全副武装从车上下来,在军车旁整队完毕,又在军官的带领下下到公路下面,开始对公路下方一公里范围内的灌木丛进行拉网式搜查。 而此时在马成功他们一个小时前离开的那个悬崖下仅有的一小块空地上,正燃烧着一个小小的火堆。 马成功和阮文勇席地而坐,马成功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正架在火上不停的翻转,树枝上是一只运气不怎么好的松鼠。 “啧啧啧,阮文勇,你说说你,你不愧是特种部队混过的,用石片也能给松鼠开膛破肚。” 马成功边翻转着手上的树枝边说道。 阮文勇却道:“你就那么肯定他们不会回头来找我们?” 他现在是真心佩服眼前这个卷毛大汉了。两人钻进灌木丛之后,向着窦水关镇的反方向前进了大概五百米,他又带着阮文勇爬到了公路上,并且越过公路上山。一路曲折向上,直到到了这个刚才就选好的藏身地。而这个地方最大的好处就是能烧火。因为头顶那浓密的枝叶将火堆的烟尘遮挡的严严实实,不下到悬崖下根本看不到这里有个火堆,更别说发现有人了。 马成功没有回答阮文勇的问题,而是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现在决定好了么?” “决定?”阮文勇奇怪地道:“决定什么?” “要不要告诉我真相啊?你这一路上都默不作声,难道不是在脑海里天人交战?就好像脑袋里有两个小人,一个说,告诉他吧,他能帮助你解决你的问题。另一个说,别告诉他,他就是想知道你的秘密,他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马成功笑道,目光从阮文勇脸上转到手上,顺势将手里的松鼠拿到鼻子边闻了闻,又摇了摇头,将松鼠放到火堆上继续翻烤。 听到马成功的话,阮文勇沉默了下去。在跟着马成功逃亡的这一路上,他的确有好几次都想要告诉马成功自己来中国的目的,并且想要听听他的意见。不过他不是觉得马成功有什么目的,而是觉得告诉马成功也于事无补,毕竟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国老百姓,虽然他聪明的不太像是普通人。 思度良久,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地,阮文勇看着马成功道:“我来中国的确是有其它的目的。” “哦?” 马成功扯下一根松鼠腿,放在嘴里嚼着。边嚼边说道:“没有调料是不好吃。应该加点盐、孜然和辣椒粉,有花椒面就更好了。”说着又从松鼠肚子上撕下一大块肉,边在嘴里嚼着边说道:“什么目的?” 阮文勇看着大快朵颐的马成功,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谁知马成功根本就没看他,眼睛一直落在那只烤的外焦里嫩的松鼠上。 “我是罗兴亚人。”阮文勇道。边说边看着马成功,却见他吃的满嘴流油,鼓鼓囊囊的腮帮子不住的抖动着,仿佛在说:“香,真他妈香。” “准确的说,是我的母亲是罗兴亚人。我的父亲是越南人。关于我的民族,你应该了解一点,但了解的不多。我们一直被周围国家的人所敌视,只能躲在边缘地带苟延残喘。”阮文勇继续说道。他抬眼看向头顶,却只从枝条和树叶间看到点点清辉。 “不就是宗教信仰不一样嘛!现在是文明社会,你们努力融入其它族群不就好了?”马成功道,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赶紧扯下一根松鼠腿,递给阮文勇,讪笑道:“不好意思,忘记了这松鼠是你抓的了。” 阮文勇却并没有接,而是拄着树枝站起身,抬头看着头顶道:“我来自阿拉干青年会。” “什么玩意儿?”马成功边将手里的松鼠腿送进嘴里边故作惊奇地问道,紧接着又补了一句:“黑社会?” 阮文勇却并没有反驳他,而是低头看着马成功道:“我们希望能够用我们的力量,在阿拉干建立一个国家,我们自己民族的国家,我们希望能够把它建设的像中国这样强大、富强。让我们的族人远离贫困,让我们的女孩不再为了几块钱就去做娼妓,让我们的男孩不再为了一口吃的,就去给人做杀手。为此我们不惜抛头颅,洒热血,我们坚信,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他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月光透过头顶的树枝照射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斑驳的影子。在马成功的眼中,这一刻的阮文勇像是被圣光所笼罩,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圣洁的味道。 “卧槽!你们是恐怖组织......”马成功回过神来,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我们是一群有理想的人。”阮文勇纠正他道。 “屁的理想。你们的理想应该在你们的地盘上实现,你跑到我们这儿来折腾啥?我告诉你,莫伸手,伸手必被捉。你看,你现在不就成了瓮中之鳖了吗?还他妈把我拖下水了。”马成功不屑地道。 “不是我愿意来的。八年前有人收了我们的钱,说要提供高产量的种子给我们,可是钱给他了,他却不见了。”阮文勇道。 “你是说,高尚?”马成功道。 “就是他。一直到去年,我们才从金三角的一个组织那里得知,他原来一直都躲在清江。可是......”阮文勇有些丧气地道。 话音未落,马成功便打断了他。 “呵呵!阮文勇,看来你还是不老实啊!”他道。 第86章 被狙击手盯上 听到马成功的话,阮文勇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滞。他盯着马成功的脸,半晌才道:“马成功,我低估了你。”马成功呵呵一笑,道:“你现在才知道呀?看来你们那个什么青年会,收人的标准很低啊!” 阮文勇对马成功揶揄他的话已经习以为常,因此并没有理会他的毒舌。他盘腿坐下,腰板却挺的笔直,好像腰上还插着的那根黄荆条不存在一样。 “你说的对。我们其实并不是只想要种子。”他看着火堆,静静地道,并没有注意马成功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烤松鼠。当然那只烤松鼠其实也只剩下了骨架。 “我猜,我只是猜测的啊!”马成功笑道:“你们是想用这些种子换什么东西。当然其实我并不关心你们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毕竟你们那儿搞政治的没几个好人。” 阮文勇眉头皱了皱,像是并不认同马成功的话。但沉默了几秒钟,他还是说道:“east indian crop science ltd。” “东印度作物科学公司?”马成功奇怪道。这句英文他是直译的,因为他对于农业这一块并不熟悉。 “东印度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这是一家跨国生物科技公司,涉及农业、生物和医学方面的前沿科技。”阮文勇解释道。 看了看马成功,他又接着道:“他们同意提供军火给我们,还承诺能通过他们的影响力左右一些大国对我们的态度。但作为交换条件,我们得帮他们找到几种中国科学家研究出来的谷物母种。” “妈的,我就知道......”马成功朝地上啐了一口,恨恨地道:“凡是把公司起名叫东印度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想了想,他忽然抬头问道:“这个要求是什么时候提出来的?” 阮文勇也抬头看着马成功,道:“你是想问那个毒品配方的事吧?”没等马成功回答,他又继续道:“是的,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因为有人在暗网上发布了售卖毒品配方的消息,所以金三角对我们下达了委托,我们接受委托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向我们提供了八年前骗我们的那个人的消息。” “不不不。”马成功摇了摇头,道:“我是说你们八年前是只想要高产量的种子,还是那时候就已经和那个什么东印度公司搭上了关系?” 阮文勇微微一怔,眯缝着眼睛看着马成功,半晌才道:“这有区别吗?” “有。”马成功笑道。 当然有区别,而且这里面的区别大了去了。马成功在庄成栋家老宅里找到的那个u盘里的录音显示,八年前高尚就已经在和某些势力联系售卖亲本种子的事情了。如果跟他联系的就是阮文勇所在的这个阿拉干青年会,那说明这个组织跟雨霖铃门前的案子无关,阮文勇也就只是个临时雇佣的杀手而已。否则...... 阮文勇却并没有回答马成功,只道:“我去见高尚的时候,他好像对这件事并不上心。而且他说自己手上也并没有毒品配方。” 马成功心道他当然没有毒品配方,毒品配方被庄沐雨给拿了,还藏到了庄成栋家的老宅里。而且买卖亲本稻种只是金钱交易,对现在的高尚来说只属于锦上添花,哪里有毒品配方重要?那可是真要掉脑袋的。 想了想,他又问道:“那你说的那个清江大学的留学生,叫约翰......”阮文勇接口道:“约翰.伊文斯,他虽然是英国人,但却是个中国通,他的家族和中国的高官有联系。雨霖铃门前的那件事,就是他安排我去做的。” “哦?那你为什么要答应他?”马成功又问道。虽然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马成功还是希望能够得到阮文勇的亲自确认。 “金三角给的信息不太完整,我们在中国没有情报来源。约翰和国际杀手集团有些联系,他通过青年会联系到了我,让我接这个临时委托,还说雇佣我的人能够帮我打探到高尚的消息,甚至能够安排我接近他。”阮文勇道。 “那你见到这个雇佣你的人了吗?”马成功继续问道。 “没有。我们通过电话联系,他使用了变声器。但是他的确履行了承诺,我去见高尚,就是他告诉我的时间地点。”阮文勇静静地道。 马成功笑了起来,看着阮文勇举起一根手指,道:“最后一个问题。”他将手里的松鼠骨架拿起来仔细寻找了一遍,从骨缝里找出一条肉丝,扯出来丢到嘴里,然后将骨架丢到火堆里,拍了拍双手,这才抬起眼看着阮文勇道:“你为什么这么爽快就跟我交底了?” 阮文勇像个小学生一样向根本不像小学老师的马成功一五一十地回答了他所有的提问,这很不正常。马成功即使没接受过专业的情报话术训练,也知道这厮要不是别有所图,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做。因为他告诉马成功的,完全对应了马成功已经收集到信息内容,而且毫无逻辑破绽,这说明他说的大概率是真话。 像是早就预料到了马成功会提出这个问题,阮文勇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神情。 “我们联系过中国国家的官方人员,但是被拒绝了。”阮文勇看了看马成功的表情,却见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只好继续道:“我希望能够通过你,见到一些有分量的人。你应该知道我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马成功当然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这就是投名状了。 以前阮文勇他们联系的是正儿八经的外交官员,当然不可能公开帮助他们,毕竟他们那个虚无缥缈的“理想”,是建立在分裂别人国家的基础上的。 但是现在通过马成功联系就不一样了。毕竟马成功是退休国安这事儿早已人尽皆知,虽然他退休了,但他以前到底是秘密战线上的人,总会有办法联系到秘密战线上的领导。 这也说明其实这个阿拉干青年会,或者说这个阮文勇还是挺能随机应变的。那意思就是明面上不行,你们也可以私下里帮助嘛!只要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行了,那样也可以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嘿嘿笑了两声,马成功不置可否地对阮文勇道:“你现在还是想想咱们怎么才能躲过警察的追捕吧!不但得躲过追捕,明早咱们还得赶到清江大学,我还得去那儿参加培训班呢!” 深夜时分,两个身影出现在一条公路的路沿下。 马成功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了看公路上的情景。这会夜深人静,四处静谧无声,只有林间有小虫鸣唱,偶尔还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传来。 这条公路就是马成功昨天来到小岔河村的公路的西端,也是连接清江城北的邓水县和永宁市匡山县的县级公路,四车道,公路的对面是一个斜坡,坡度不算陡峭,上面长满了树木。 马成功知道这个斜坡上去大概三四百米就是一个半坡小台地,绕过台地有一条乡村公路,连接着清江最北边和匡山交界的石夹口乡和窦水关镇。 这条公路也在窦水关镇东边的大坡上围着清江大学绕了半圈,最后才沿着山势直下窦水观。而就在清江大学的东南角,接出去了一条柏油路,直达原三线单位9211厂,也就是现在的清江大学保密学院。 马成功带着阮文勇,向着背面的匡山方向前进了大概两个小时,走了起码五公里,这才下山越过乡村道路,又下到山脚,在两山之间又向着匡山方向走了几公里,越过了水深不到膝盖的邓水河,又沿着一条上山的小路爬了半个小时,这才来到邓匡路边。 站起身走到公路上,马成功转身对阮文勇招了招手,阮文勇拄着一根树枝也起身走到马成功身边。两人都没有说话,径直越过公路的排水沟开始爬山。 几个小时后,在清江大学北面的公路边,出现了马成功和阮文勇的身影。拄着一根树枝沿着公路边缘走着的是阮文勇,在路旁的林子里穿行,时不时还跳进林子里去不知在做什么的是马成功。 此时也是后半夜,月亮早已躲进了云层里酣睡。但没有受到工业污染的窦水观镇北面的山地间,仍然亮如白昼。 马成功踮着脚站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向南边望了望。从这里看过去,已经能够隐隐约约看到清江大学北边的围墙,甚至能够看到围墙内六层高的清江大学接待宾馆那巍峨的身影。 跳下石头,马成功反身坐在石头上,摸出烟来点燃,对正拄着树枝扶着腰喘气的阮文勇道:“休息几分钟再走。你的腰怎么样?” 阮文勇没说话,从腰上的塑料袋里摸出最后一瓶水,打开瓶盖正想喝,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递给了马成功。 马成功看了看他,笑道:“你别对我这么殷勤。首先我对你那个理想没什么兴趣,再一个我也只能把你的事汇报给上面,让上面的领导做决定。” 阮文勇顿了顿,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谢谢你。如果我能够回到缅甸......” 话说了一半,马成功就打断他道:“你还是先顾好眼前吧!记住我说的,到了地方,你先就把你到中国后干的所有事,记住,是所有事,事无巨细全都写下来。”他看着阮文勇,又道:“不要有任何的隐瞒。因为只有你交代清楚,让我们抓到真凶,才能洗脱你杀人的嫌疑。” 休息了一会,两人又站起身沿着公路向前走去。从这里到保密学院,起码还有五公里路程,如果不加紧赶路,天亮前恐怕就到不了保密学院。而两人现在这个鬼样子在清江大学附近晃来晃去,很容易就被保安或是学校派出所的人当成逃犯给抓起来。更不用说马成功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支微冲,这就是摆明了告诉所有人:我们是害虫。 刚走了几十米,前面的马成功忽然举起手。阮文勇愣住,刚想询问,却见马成功忽然蹲下,还向后面的自己做了个手势。他赶紧蹲下,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走。”马成功翻身跳下了路旁的排水沟,趴在沟里将脖子上的微冲拿在眼前,枪口只指着对面的山坡。 阮文勇的速度不比他慢。就在马成功跳下排水沟的同时,他也已经下到了路边的坡上,趴在坡上对沟里的马成功道:“他们追来了?” 马成功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刚才他听到了自己来的林子里那些轻微的响动,实际上是有人踩上了他一路走来故意折断后扔在林子里枯枝,而且是接连踩断了两三根。毕竟那种在安静异常的后半夜所发出的“噼啪”声不是一般小动物踩上去能发出来的,而这一带虽然山多,但基本上没有什么大型动物出没。更不用说建国以后不准成精,因此鬼怪妖魔就更不可能了。 刚才马成功一路上在林子中有可能前进的道路上都放上了枯枝,还在有可能成为狙击点的地方多放了几根。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可能这么顺利就能够到达保密学院。毕竟那些特警武警又不是吃干饭的。 再说在打晕旷南江后他和阮文勇下到乡村公路下面的山坡的时候,有一颗子弹就打在他眼前的公路路肩上。那是狙击枪的子弹,而且是安了消音器的狙击枪。 想了想,马成功反身对着林子里就是一梭子。 “嘭嘭嘭!” ls7微冲那清脆的枪声和枪机部件的撞击声在夜晚中极为响亮。 林子里没有任何的回应。 马成功当然知道即使是不怎么优秀的狙击手,也不会贸然就开枪。更何况他射击的地方是刚才枯枝断裂声传来的地方,连续的枯枝断裂也说明那里是有可能成为预设阵地的狙击点。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有狙击手跟了上来,也只可能立刻转移阵地。 公路边一片宁静。 阮文勇趴在坡下,看着举着枪趴在排水沟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一样的马成功,也不敢挪动自己的位置。毕竟被狙击手盯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马成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此时他额头上布满了汗珠。现在他已经确定对面应该是一个老手,而且对面那个狙击手不可能是特警的人。因为特警都是狙击小组行动,不可能单人单枪就追上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忽然,对面的林中又传来“啪”的一声轻响。 马成功没有犹豫,直接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开了枪。 “嘭嘭嘭!” 林间枝叶飘落,清脆而响亮的枪声回荡在这片山林间。 第87章 急速救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阮文勇抬起头看了看马成功,却见他仍然趴在排水沟里一动不动。他手中的微冲偶尔调整一下方向,但枪口始终指着公路对面的山林。 “马成功,你确定对面的山林里有人?”阮文勇问道。 马成功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仍然保持着原有的动作。阮文勇看的真切,有一只蚊子在他的耳边环绕飞行,他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任凭那只蚊子在他的耳边落下。 半晌,马成功才道:“不确定。” 阮文勇皱了皱眉头,道:“那......”他边说边抬起头想要去看看对面的山林。 就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 对面的山林中忽然响起了沉闷的枪声,紧接着阮文勇脑袋前方不到五十公分的地方掀起一团泥土。碎裂的草屑和泥土扑了阮文勇一脸,吓得他赶紧伏下身体,将头死死地埋在泥地里。 “嘭嘭嘭!” 马成功手里的微冲响了,公路对面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树叶和枝条被打的四处乱飞。与此同时,马成功一个侧翻,转眼便变换了位置,距离他刚才趴着的地方足足有一米多远。 “咱们得想办法走,他是想拖住我们,让警察来抓我们。”马成功道。紧接着又低声道:“或者让警察来打死我们。” 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就是,现在已经确定警察里有对手的人了。不管是旷南江,还是其他什么人,总之在抓捕过程中出现点意外......或者根本就不是意外,毕竟马成功手上有枪,阮文勇还是极度危险的重大刑事案件嫌疑人。 听了马成功的话,阮文勇慢慢向后退,一直退到坡下,又弯着腰低着头向着清江大学的方向走了几步。却不料马成功道:“你就呆在那儿别动。” 顿了顿,阮文勇却像是对马成功的话充耳不闻,继续向前,只是速度很慢。经过这一晚上的折腾,再加上腰上的伤,也由不得他快速行动。只是现在马成功被堵在排水沟里,他虽然行动缓慢,但甩掉马成功和对面那个狙击手,趁机跑路还是能办得到的。 马成功又一个侧翻,刚想从排水沟里翻出去,只听“啪”的一声,对面又射出一颗子弹,正打在排水沟的边缘。这颗子弹让马成功放弃了翻出排水沟的想法,只好低声道:“阮文勇,你现在走了,后面便没有机会了。” 阮文勇停住了脚。他知道马成功说的没有机会是什么意思。一个意思是他身上的线索太多,如果他不借助马成功,或者马成功背后的力量,大概率会被直接灭口。再一个意思就是他的那个“伟大理想”,那个想要借助中国实现“伟大理想”的想法就此破产。 正犹豫间,却听对面树林中忽然又响起了一声枪响,紧接着便是爆豆般的枪声。 马成功却大喜起来,趁机翻出排水沟,坐在坡下,笑嘻嘻地看着阮文勇,一只手拿着枪,一只手摸出烟来,却发现只剩下最后一根。 将最后这根烟叼在嘴上,笑盈盈地看着阮文勇道:“别跑了,救兵来了。”阮文勇看着笑靥如花的马成功,以及他手里有意无意地指向自己的枪口,沉声道:“你怎么知道就是来救你的?”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即使不是来救我的,也肯定会把对面那个狙击手弄死或者是赶跑。毕竟对面那厮用的不是制式武器,在这地方使用外军武器,那小子就是他妈找死。” 见阮文勇对马成功的话一头雾水,马成功也懒得跟他解释。 刚才对面响起的枪声是92式手枪的声音,还是九毫米弹。这种枪警察是没有配备的,目前只在部队里配发给军官使用。当然,外勤总部的老特务们也是这种枪的拥趸,毕竟口径够大,威力也就够大,精度虽然比五点八毫米差点,但老特务们又不在远处开枪,大多数时间都是面对面杵着脸发射,打的就是个出其不意。 这也是马成功带着阮文勇绕路十几公里也要走这条路的原因。毕竟明天清江大学接待宾馆要举办保密工作培训班,今天晚上肯定会有驻地比较远的单位的治安保卫人员在宾馆住宿,毕竟清江的那些军工、研究单位都在鸟不生蛋的大山里。而这些人里除了部队转业人员,总有那么几个像马成功一样的退休老特务。如果在距离宾馆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响起枪声,不管知不知道警方有行动,老特务们也绝对会跑出来看看热闹。 枪声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马成功叼着烟在心里默数92式发射的子弹数,一直数到十五,心中不由得大定。一口气将一个弹匣打完,这应该是军情的兄弟到了。 果然,枪声停止后不到十秒,公路对面便传来喊话声:“对面的是那部分的兄弟?”一口浓重的川北口音,听上去还有些熟悉。 马成功扔掉烟,反身趴在排水沟旁,叫道:“我是马成功,清江分公司治安保卫专员,来参加保密工作培训班的。你是哪位?” “卧槽!马成功?老马?”那声音惊喜地道。紧接着一个穿着迷彩背心的彪形大汉从树林中走出来,站在公路上哈哈大笑。 马成功站起身,歪眉斜眼地看着对方,笑道:“你个日驴的杨老三,老子差点被整死了你才出现,你他妈不会退休就褪色了吧?素质呢?”说着却是走到大汉身边,伸手就从大汉裤包里乱摸,摸出了一包烟和打火机来,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点燃,顺手将烟和打火机都塞到自己裤包里。 来的人是杨振川,马成功在特训班时的同学兼室友兼死党,石家庄陆军指挥学院毕业,军情人员,比马成功大两岁,但在特训班时却是马成功的跟班。因为马成功是地主,能带他翻墙偷跑出去吃烧烤。 听了马成功的话,杨振川哈哈大笑道:“老马,你他妈怎么弄成这副德行了?你的专业素质呢?当年你可是特训班各项全能第一名。”未等马成功说话,他又道:“老子可不像你,年纪轻轻就退休了,没得出息。老子是调动,调动知道不?”他扬了扬手里的手枪,道:“老子是军代表,配枪的。”他指了指马成功脖子上的微冲,道:“老子在宾馆的报到册上看到你的名字了,你他妈进的是国企。老实交代,这枪哪儿来的?别告诉我是警察送你打兔子的。” “别特么哔哔了,坡下有个人,受伤了。你赶快安排人把他送保密学院。”马成功吸了一口烟,转头看着坡下说道。 “哦?什么人?”杨振川伸长脖子向坡下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大汉捂着腰坐在坡上,时不时还回头向公路上张望。 “不该问的别问。总之将人送到保密学院,交给......”马成功忽然卡住。他也不知道该交给谁。欧阳谨走了,霍国强在自己那儿,学院现在的负责人自己也不知道是谁。 “交给小范老师吧!她昨天到的保密学院。”杨振川看出了马成功的犹豫,直接帮他做了决定,紧接着回头一扬手,林子里又出来几个大汉。 十分钟后,一辆越野车到了,后排两个人下了车便往林子里去了。 前排的韩天明下了车,径直走到坐在排水沟沟沿上的马成功身边,看到马成功只穿着一件背心,赶紧把身上的短袖衬衣脱下来递给他,低声道:“商局长正在赶来的路上,我先把阮文勇带到保密学院去。”说着又摸出一张宾馆房间的门卡交给马成功,道:“房间开好的,我和你一间。” 一旁的杨振川却道:“韩老师,我要求和马成功一间房。” 马成功站起身,将短袖衬衣还给韩天明,又从脖子上取下枪交给他,道:“我和杨老三一间房。他身材和我差不多,我穿他的衣服就行了。” 韩天明点了点头,杨振川又道:“林子里那个枪手跑掉了,他身高大概一米七,身形瘦小,动作非常灵活。我追了几十米,没追上。” 很快,林子里的两个人回来,对韩天明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上了车。却是在后座一左一右挨着阮文勇 韩天明回身看到阮文勇已经上车,和马成功打了个招呼便上车带着阮文勇走了。 到了宾馆,杨振川带着马成功回到自己房间。先拿出一件蓝色短袖衬衣和一条短裤递给马成功,然后说你先洗澡,洗了澡睡一会。 马成功看到房间里的衣物架上挂着一件夏季常服,笑道:“你还真的是调动啊?” 杨振川笑道:“是啊!南方工业集团四明山金属制品厂,就在四明山。”他又挤眉弄眼地笑道:“你老丈人正在那里做实验哦!” “哦?” 马成功眉毛一挑。他只知道林世杰去了四明山,但不知道原来是在南方工业集团四明山金属制品厂,也就是原来的9212厂。紧接着他又勃然大怒,指着鼻子对杨振川道:“杨老三,你他妈还跟谁说过这事?” 杨振川一愣,接着却又笑道:“就小范姐和你,所以她就叫我来这儿参加保密工作培训班了嘛!” 说着伸手把马成功的手拨开,走到桌子前,拉开抽屉又拿出一包烟,拆开摸出一支叼在嘴上,又走到马成功身边,从他的裤包里摸出打火机,点燃烟后将打火机往桌子上一扔,然后坐在椅子上对马成功摆了摆手,道:“快去洗澡,你他妈一身汗味。洗了澡我再给你细说。” 马成功瞪着他看了几秒钟,忽然咧嘴一笑,道:“老子觉得你他妈和我小师姐有事。” 说罢没有管目瞪口呆的杨振川,转身就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卫生间里就传来水声和马成功那五音不全的公鸭嗓音:“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啦啦啦......” 越野车在保密学院教工住宿楼停下,韩天明下了车,将阮文勇带进了一栋苏式建筑的二楼。 这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建造的筒子楼,这种建筑的特点就是只有一个通道,通道两边都是房间。也就是说你进了这栋楼,除非从通道出去,要不就只有跳窗跑。 阮文勇有点奇怪。他和马成功在一起的时候,马成功的话多到他烦。可是这个叫韩天明的小伙子一路上却一声不吭,就好像一个木头一样。同样都是国安,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进了门,却见这间只开着一盏小台灯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靠墙还有一张床,在一侧的墙上有一个不很规整的小门,应该是后面改造的卫生间的门。 此时在窗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背对着阮文勇正在抽烟。 阮文勇正疑惑间,那个身影转过身,却是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男人。这人梳着大背头,穿着一件白色衬衣,下身是一条休闲裤,脚上穿着皮鞋。 看到阮文勇,男人将烟头在桌上的烟灰缸里杵灭,然后笑着走上前,伸出手道:“你好,我叫骆嘉升,是中国国家安全部的。” 阮文勇一脸疑惑地和他握了手,却听他又笑道:“我是马成功的师兄。这会我先和你交流一下,待会医生来给你处理你的伤口。”他低头看了看阮文勇的腰,道:“还好不是太严重。你先洗个澡,换洗衣服已经放在里面了。” 阮文勇洗的很慢,他想不通为什么要让自己先洗澡,自己受了伤,不是应该先处理伤口吗?直到脱下衣服,他才发现自己的裤包里还放着一个手机,那是旷南江的手机。 洗完澡,阮文勇换上干净衣服,出门首先便把那个手机放在桌上,道:“这是我打晕的那个警察的手机,马成功让我带在身上,我想他应该是想交给你们。那个警察接的最后一个电话,好像是接到指令,说要杀死我们。” 骆嘉升拿过手机看了看,又将手机放在桌上,然后走到桌子后面坐下,又指了指椅子,道:“坐吧!” 阮文勇走到骆嘉升对面,发现椅子上还放着一个软垫,看来是专门为他的腰伤准备的。当即坐了下来,心想这大国就是不一样,方方面面都想的这么周到。 谁知骆嘉升的第一句话就让阮文勇惊的跳了起来。 他说:“你好,阮文勇总干事。” 第88章 杨老三 杨老三之所以叫杨老三,是因为他在特训班的时候,总是第三名。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很不服气,认为那些什么危险辨识课、化妆课、方言和外语什么的都是不入流的小道。因为他是军人,军人就应该冲锋陷阵,死得其所。因此他也经常嘲笑马成功在国安的课上实战演练总是门门第一,说他就会玩这些花活。 直到马成功受罚和军情一起训练,他在格斗训练的时候被马成功打出了屎来,又在十公里武装越野里被马成功和一个山东小个子甩下了将近一分钟,甚至连枪械全能都被西部战区来的一个高个子女兵抢走了第一名,而从未摸过枪的马成功居然能排第二。到这儿杨振川才心服口服,以至于把自己的口头禅从“老子打的就是精锐”变成了“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杨振川结束特训以后,就被派往了云南,在边境干了一段时间特勤,又到东南亚去了几年,然后就调到北京军情总部从事情报分析工作,也是今年才被调到清江,比马成功早半个月报到,在南方工业集团四明山金属制品厂当军代表。 此时杨振川和马成功一起坐在房间的小阳台上喝酒。啤酒是杨老三偷摸着带来的,反正这个培训班是地方国安局组织的,又没有纠察。一起带来的还有一大包炒花生,这种长粒饱满的红皮花生据说是川北的特产,名字叫“红米米”。 本来杨振川说让马成功休息一下的,谁知马成功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嘴。 “上课不睡觉,难道你还真想认真学习?”马成功不屑地对杨振川道。这句话让杨振川哈哈大笑起来,他仿佛又看到了在特训班时的那个胆大包天考核却又经常得第一,还时不时就会闹出点动静来,让那些国安和军情的老师们头疼不已的马成功。 一罐啤酒下肚,马成功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笑着道:“真他妈舒坦。” 杨振川斜着眼睛看着他道:“你不是退休了吗?怎么又搞的被人追杀?还特么用上了ssg3000。” 马成功却撇了撇嘴,道:“这次不是我要搞事情,是他妈有人要搞我。” 说着便把雨霖铃门前的案子里有人拍了自己的档案,然后莫名其妙地就被拉下了水的事讲了一遍。又发牢骚说自己本来是到清江分公司安享晚年的,结果被人当成了靶子,现在弄的不想趟这趟浑水都不行了。 说完他狠狠地道:“听说北京那边派了个人下来,结果清江那帮子蠢蛋以为我就是那个人。更可气的是北京来的那个人真特么阴险毒辣,就想着把老子当挡箭牌,自己在后面笑嘻嘻地看着,妈的。”说着又拉开一罐啤酒,将拉环向阳台外一扔,接着狠狠地灌下了一大口。 “你怎么知道他是笑嘻嘻地看着呢?也许他是故意把你拖下水的。你知道机关那些坐办公室的,别的本事没有,拿人当枪使那个顶个都是行家里手。”杨振川笑道,接着又道:“嗳不对啊马成功,拿人当枪使这事儿不是你的长项吗?当初在特训班的时候你就经常拿老子当枪使,你说说,老子给你背了多少黑锅?”说着又笑了起来,举起手里的啤酒喝了一大口,然后笑盈盈地看着马成功,那眼神的意思就是你小子也有这一天,这就叫现世报。 “反正我觉得这整件事有猫腻。”马成功说道,又看着杨振川道:“杨老三我告诉你,我怀疑这事其实跟你们那儿正在进行的秘密实验有关。” 杨振川却笑道:“按你刚才的说法,那当然是有关咯!我们接到的通知是,最近到清江的人可不少,国外的、东南亚的、湾湾,多了去了。反正老子的态度就一个,管你哪儿来的,管你多厉害,老子的枪又不是吃素的,来一个灭一个就是了。”他看着马成功,又道:“上头给老子的命令是,必须保证实验正常完成。反正我对这句话的理解就是,不要俘虏。” “你这就过分了。”马成功指着他笑道:“你把清江国安当空气啊?还来一个灭一个,我告诉你,说不定你连那些傻逼的毛都没见到,他们就被清江国安的兄弟给一锅端了。” 杨振川有些吃惊地看着马成功道:“马成功,你居然会为清江国安说话,这不像你啊!你以往不是号称毒舌一只马吗?你忘了你是怎么得罪欧阳老师的了?”说着他又笑着摇了摇头,道:“难道是去了非洲十几年转性了?不应该啊!你这人不该是体现本性难移这个成语最好的例子吗?” 马成功对他的评价嗤之以鼻,道:“老子现在还在清江国安领退休金呢!” “这样啊!”杨振川哈哈大笑起来,说这就说得过去了。笑完他又道:“嗳我听说你一回清江就找了女朋友,还是我们那儿林老的宝贝女儿,你以前在学校的那个祝......”他顿了顿,道:“祝什么,长挺漂亮那个,后来怎么样了?” 马成功撇了撇嘴,道:“没怎么样,现在也在清江分公司,还是我领导。” 当年马成功和祝晓彤谈朋友,经常晚上偷跑出去和祝晓彤一起吃烧烤,有时候也带着杨振川。当时杨振川就对祝晓彤大加赞赏,说祝晓彤知书达理,说话有理有据,以后一定是个不错的媳妇。 当然后来马成功被踹了,杨振川在陪着马成功喝失恋酒的时候也安慰他说,祝晓彤是大家闺秀,咱是粗人,和她不配,以后咱找个小家碧玉就行了,让她往东不能往西那种。末了还告诫马成功说不能找四川姑娘,连重庆的都不行,那都是“老子蜀道山”类型的,无一例外。 这会听到祝晓彤现在是马成功的领导,这厮又咧开大嘴笑了起来,道:“那你不是想报仇都不行?”他想了想,又道:“不对。你现在找了林老的女儿,那就是报复她了。你知道林老是什么人吗?啊对,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的女儿,啧啧啧,一百个祝晓彤加起来也赶不上。”说完又哈哈笑了起来。 马成功当即便斜着眼睛看着他道:“你特么......”他选择了一下词汇,道:“俗,真特么俗。”他当然知道杨振川说的是什么意思,那意思就是比家世,祝晓彤比林静可就差的太远了。人林世杰是国宝级科学家,祝晓彤的父母不过是普通的大学老师。不管是地位、人脉还是金钱,两者都不是一个量级的。 就在马成功和杨振川在宾馆里喝酒聊天好不轻松惬意的时候,窦水关镇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天刚蒙蒙亮,一夜没睡的傅长风就沉着脸走进了镇政府会议室,这里现在是抓捕“5.26”重大杀人抢劫案嫌疑人阮文勇的临时指挥部。 会议室里坐着一屋子人,却个个都噤若寒蝉。 走到主位上站定,傅长风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然后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扔在桌子上,两只眼睛巡视了众人一番,只见旷南江、杜元祥、左磊均在列,邓水县公安局的局长和政委,镇派出所的所长和指导员,还有窦水关镇那个年轻的党委书记曲哲也在。 这个曲哲是北大的选调生,研究生学历,博士学位。虽然年轻,但已经在镇党委书记的位置上历练了三年了,今年就应该到邓水县,或者直接到市里。所以他这段时间不但低调,还很勤劳。 这不,本来这周应该镇长值班的,但镇长张百发说身体不舒服需要回清江的家里调养,于是曲哲就主动承担起了值班的重任。谁知却遇到了几百个警察搜捕嫌犯的大事。还好他机灵,第一时间将镇政府会议室贡献出来当成了临时指挥部,还安排镇上的联防队员参与抓捕,最让众人满意的是他组织镇上的几个饭馆做了晚饭和夜宵,让参与抓捕任务的干警们有热水喝,有饭吃。 “国安那边来消息了。”傅长风道。众人一脸惊讶,只有旷南江和杜元祥不动声色。马成功是国安的人,这谁都知道。他和阮文勇在一起,国安又出面了,这说明国安是摆明了要保他了。 果然,只听傅长风道:“阮文勇已经移交国安了,今晚的行动到此结束。此事涉及国家安全,参加行动的每个人,都需要签署保密协议。”他转向曲哲,语气和善了一点,说道:“曲书记,麻烦你也签一份。” 曲哲连忙点头道:“好的好的,应该的。但是清江大学那边......” 动用了两百多人搜寻了一夜,却连马成功和阮文勇的毛都没见到一根。还是曲哲提出他们有可能从邓匡公路北端上了山,那里有一条乡村公路可以直通清江大学,嫌犯有可能混入清江大学,那里有三万多学生和教职工,如果嫌犯进入,那就是鱼入大海,鸟上青天了。 于是傅长风马上就联系了学校派出所,同时又安排警察追到了窦水关到石夹口的乡村公路上,结果在这里却遇到了国安的人。 国安的人将清江大学北面的一大片山林都封锁了起来,说正在办理一个涉外的间谍案,对方动用了狙击枪。同时傅长风也接到了电话,是商汝成打的,说有国安的高级别领导指示,阮文勇已经移交国安,是马成功协助国安抓捕的阮文勇,因此他将会受到表彰...... 听到曲哲的话,傅长风道:“我刚从清江大学接待宾馆回来。” 他的确去清江大学见了商汝成。一见面,商汝成就对今晚的事表达了歉意,然后又说阮文勇的确涉及到国家安全,马成功没有把他交给警察,而是直接交给了国安局,也是怕转手一道再出什么幺蛾子,是为了稳妥起见,是老成持重之举......如此云云。反正中心思想就一个,马成功没错,要说错,那都是你们不听解释就开枪的错。 傅长风看着所有人都签了保密协议,这才对曲哲道:“曲书记,我想借你们的会议室开个内部会议,你看行不行。” 他这话说的好像是在征求曲哲的意见,但语气却没有一点征求意见的意思。 曲哲哪里能说不行。赶忙说那你们忙,我叫服务人员都不要来打扰你们。说着便转身去安排去了。 回过头看了看众人,傅长风又让几个派出所的所长出去,只留下了旷南江、杜元祥、左磊和邓水县公安局的几个人。 无关人等出去后,他又摸出一支烟来点燃,吸了一口才道:“抓捕任务还没有结束。” 众人都是一愣,不知道傅长风这话是什么意思。刚才明明是他自己说的,阮文勇已经移交国安了,今晚的行动结束了。现在又说还没有结束,这是闹着玩儿呢? 就在众人都一脸疑惑的时候,傅长风却径直看向了旷南江,道:“旷支队长,请你交出配枪。”正埋着头的旷南江浑身一震,缓缓抬起头看向傅长风。却见傅长风脸色铁青,双目如炬。 忽然,旷南江猛地站起身,将手伸向腰间,却不料一旁的杜元祥和左磊已经一起出手。两人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的手撇到了身后,又硬生生地把他按在了座位上。左磊伸手将他腰间的手枪抽了出来,递给一旁目瞪口呆的邓水县公安局长石竞。 整个过程中傅长风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冷眼看着杜元祥拿出手铐把旷南江拷了起来。 旷南江挣扎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抬起头看着傅长风冷笑道:“傅长风,我只是按照领导的指示办事。” 傅长风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半晌才道:“旷南江,你是某个人的私兵吗?你自己说说,你把自己当成了某个人的家将护卫,还有脸穿这一身警服吗?你以为党纪国法是摆设吗?”说完这句,他并没有管旷南江那明显已经黯淡下去的眼神,径直对石竞道:“把他押到邓水的看守所。” 这时候石竞已经回过神来,赶紧起身敬了个礼,然后出门安排了两个邓水的刑警,将旷南江套上头套带走了。 众人在震惊中又看向了傅长风,却见他又在众人脸上扫视了一圈,然后道:“现在我下达新的抓捕任务。这次任务是秘密抓捕,由杜元祥负责指挥,左磊配合,特警支队和邓水县公安局刑警队执行。下面是抓捕名单。” 杜元祥怔了怔,让他指挥他可以理解,但动用特警和邓水县公安局的人,说明抓捕的对象可能涉及到清江警界,或者是政府官员。 果然,傅长风念出的第一个名字,就让众人大惊失色。 第89章 小纸条 早上七点,马成功跟着杨振川便来到招待宾馆一楼的早餐厅吃早饭。喝了一晚上的啤酒,又吃了一肚子的“红米米”,两人其实都吃不下什么东西。 在中西餐区各停留了几分钟,马成功挑挑拣拣地选了一个鸡蛋生菜三明治,接了一杯豆浆,又挑了几片培根,便和只选了两根小油条和一杯咖啡的杨振川躲到了角落里的小卡座上。 商汝成进入早餐厅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一个只在头顶留着一点头发的小平头和一个卷毛正坐在角落里,两颗出众的脑袋正凑在一起不知在嘀咕什么。卡座的座位明明是对着的两张沙发,一边各两个座位,两人却都坐在背对大门的一边。 拿了盘子走到西餐区,商汝成边挑选食物边放慢了脚步,有意将头向角落里偏了偏。 只听角落里卷毛低声道:“杨老三你懂个球,不早点去的话待会抢不到好位置。”小平头反驳道:“马小毒你怕不是没参加过地方国安的学习班吧!人家都是把座位安排好了的,每个座位上都有座牌。”卷毛道:“你傻啊!你不知道把座牌换了啊?那么多人参加培训他们绝逼记不住把谁安排在哪个座位,咱们早点去把座牌换了他们知道个球。赶紧吃,待会咱上去先就把座牌找到,然后放最后一排去,记住了,我要最里面的那个,你特么别跟我抢。”小平头却道:“说你蠢你还不信,角落里的位置最打眼好不好,你得坐最后一排的中间,到时候左右都有人,大家又长得差不多,都是两只眼睛两个鼻孔一张嘴,台上的人根本不会注意。反而是角落里的人最容易引起注意,因为领导一眼扫过去肯定会在边边角角停留。”卷毛又道:“也对,杨老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看来你小子在北京还是学到了点东西嘛!”小平头道:“那是自然,虽然军情总部开会咱一般都不参加,但只要咱参加,那绝对是让领导发现不了咱......” 商汝成嘴角泛起了微笑。早就听说了外情总部最能“搞事情”的外勤是“玉面狐狸”,而军情总部检讨写的最好的特勤是“陆上蛟龙”,没想到这两个既是刺头又是王牌的情报员目前都到了清江。只是不知道在这次北京的“大手笔”里,他们俩又能给大家带来多少惊喜呢? 正寻思着,忽然看到早餐厅门口出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商汝成急忙将手里的盘子放在一边,迎上去道:“范科长早上好,这么早就过来了啊?这边的早餐还可以。” 范思怡捋了捋头上的短发,笑道:“商局长早,我在保密学院吃过早饭了,我来是找个人。你不用管我。”说着便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将目光投向了角落里背对着自己的小平头和卷毛,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快步走到马成功和杨振川对面坐下,范思怡冷冷地看着刚才还正在笑靥如花窃窃私语,见到她先是惊讶异常然后面色大变的两人。 “你们,这么快就又凑在一起了?还真是臭味相投。”范思怡道。 “这......” 两人对望了一眼,马成功讪笑着道:“小师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呢?我和杨老三是志向一致情投意合......”他看了看杨振川那像是便秘一样的脸色,急忙又改口道:“我们正在研究当前的国内形势和国际形势对国企保密工作的挑战与机遇,振川同志和我进行了亲切而友好的交谈,我们对于当前国企保密工作的形势与任务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和磋商,为下一步清江分公司和金属制品厂的合作与交流奠定了良好的......”看着范思怡脸上的寒霜越来越重,马成功艰难地将“基础”两个字挤出口,然后埋下头开始大口地吃东西,虽然盘子里只剩下几片他不爱吃的生菜叶。 可是事实证明范思怡今天来就是给他惊喜的。 随着杨振川嘴里蹦出的“思怡”两个字,马成功猛然扭过头看着他,嘴角还挂着半片生菜叶。又转头看向范思怡,却见她瞪着自己道:“看什么看?我告诉你马成功,对你的甄别还没完呢!不要以为欧阳老师给你说了好话你就没事了。”说完便站起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马成功缓缓转过头,对杨振川道:“杨老三,听明白她什么意思了吗?” 杨振川点了点头,道:“听明白了。她意思是让我离你远点,免得被你的臭嘴牵连了。” 马成功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错。他的意思是你还和以前一样笨,顺带着警告我不准拉你下水,以免影响你的远大光明的前途。因为影响了你的前途也就是影响了你和他的幸福生活。” 杨振川笑道:“女人嘛......”他猛然惊醒,道:“你他妈怎么猜到的?” 马成功拿过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冷笑道:“这他妈用得着我猜吗?嗳杨老三,我问问你,你是怎么想的?居然把我小师姐骗到手了?要知道她在外情总部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对谁都不讲情面,尤其是对自己人。”他说“自己人”的时候,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意思是这句话不是乱说的,因为在这一点上自己是有惨痛经历的。 “嗳我说你就不能给我小师姐吹吹枕头风啊?”马成功快步跟上正昂首阔步,就快要踏着正步前行的杨振川,跟他并排行走,还学着杨振川的样子履行着“两人成行,三人成列”的条例要求。 杨振川却像是对他视而不见一样,对他的喋喋不休也置之不理。一直到了六楼的礼堂门口,他才停下脚步,转身对马成功道:“老马,你自己也知道我帮不上你什么忙。最多就是建议她秉公办理。对你的甄别或是审查都是有明确规定的,我当初从边境回来,还接受了三个月的审查呢!” 说着他便进了礼堂。 马成功笑了笑,也跟着他进了礼堂。他当然知道杨振川说的是事实。他也并不是想要逃避甄别,其实他要的就是杨振川的那句话,“秉公办理”而已。 礼堂很大,里面摆的桌子是横八竖八。看座位数量这次培训应该有一百多个人了,正如杨振川说的那样,每个座位上都放着一个座牌。 杨振川和马成功分头从后面找到前面,果然在第一排中间正对主席排的桌子上发现了马成功的座牌,而杨振川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的座牌就和马成功隔了两个座位,两人都是在第一排。 将自己的座牌拿在手里,两人在最后一排中间放好座牌,又将那两个运气不好的哥们的座牌放到第一排去,然后施施然地走到礼堂外面的阳台上抽烟。 八点钟的时候,人已经陆陆续续地到了。 韩天明走进礼堂,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马成功,又走出礼堂,径直向通道末端的小阳台走去。到了小阳台,果然看到马成功和杨振川正叼着烟一起看着外面傻笑。他走过去一看,原来对面是女生宿舍,这时候已经有很多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女大学生端着饭盒往食堂走了。 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韩天明走过去道:“哥,你怎么把座牌调了?”马成功回头见是韩天明,笑道:“没说我们一定得坐第一排吧?第一排那应该是领导坐的。”韩天明却笑了笑没说话。 马成功觉得不对劲,扔掉烟头,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韩天明却道:“我知道你昨晚没怎么睡觉,但是今天上午你最好打起精神。因为我刚接到通知,保密学院那边有领导要过来,可能要对你们俩进行表彰。” “表彰?”马成功奇怪地道,又扭头看了看杨振川,却见他也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 马成功扭回头,对韩天明问道:“昨晚的事?” 韩天明点了点头。 杨振川却拍了拍手,道:“有奖金吗?” 马成功立刻打断他,故作愤怒道:“杨老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什么都想着奖金呢?部队没给你发工资啊?荣誉,你知道吗?荣誉重于我们的生命。”他又转头向韩天明道:“天明,你说我说的对吗?”韩天明还未回答,却听他又道:“那有没有奖金呢?”顿了顿,他又解释道:“为了昨晚的事,我的手机报销了,我还得借钱去买个新的。” 韩天明被他弄的哭笑不得,只好道:“听说是有,但是不会在这个培训班上发。还有,今天上午开班前要收手机,你没带正好。” 马成功和杨振川立刻高兴了起来,当然不是因为收手机而高兴,而是因为有奖金而兴奋。只见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又击了个掌。杨振川还鸡贼地对马成功道:“要不,我们去把座位换回来?” 见马成功一个劲儿的点头,韩天明却道:“算了,你们原来的位置人家都已经坐了。只是待会你们要从后排走到主席台,耽误一点时间而已。” 八点半的时候,在庄严的国歌声中,清江市保密工作培训班正式开班了。 马成功和杨振川并肩而立,盯着主席台边升起的国旗,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股自豪之情。他们过往所做的,或者说今后还将努力奋斗的,都是为了这面鲜艳的红旗。 礼毕坐下后,商汝成首先站在宣讲台前,对着话筒道:“在正式开始培训前,我们有一个小小的仪式。当然,这个仪式是临时加的,因为今天莅临我们培训班的,还有国家安全部的领导,请大家热烈欢迎骆总为大家讲话。” 随着掌声响起,主席台上站起一个梳着大背头的高大中年人,他走到宣讲台前,笑盈盈地道:“各位都是在清企业从事保密工作的同志,讲话谈不上,说多了大家也烦。”台下响起一片笑声,紧接着又是掌声雷动。 最后一排的马成功也随着大家一起,只是他像是在机械地鼓着掌。因为他盯着台上的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人他当然认识,因为当年被派遣到非洲前就是他找自己谈话,给自己交代了秘密任务,然后上个月又在上海亲自把自己接回来,还给了自己一大包钱的外勤总部领导吗?这会怎么又变成了国家安全部领导?升了?还有他不是姓曲吗?怎么这会商汝成又叫他“骆总”? 当然,马成功也知道从事秘密工作的人你永远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实姓名。连他自己也是只在昆仑公司肯尼亚项目部和国内才叫马成功,而他在非洲的名字则多了去了,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要忘记自己到底应该叫什么。可是这会台上这人怎么又会公开露面了呢?还是打着国家安全部的领导的旗号。 当然,既然他出现,那刚才韩天明挨个儿收手机的事也就可以理解了。 只听大背头又继续道:“其实我到这里,只是宣布一个决定,就是表彰在清企业里在保密工作中做出突出贡献的同志的决定。下面请被念到的同志上台。陈一鸣、杨振川、张启旺、马成功......” 上台的一共有七八个人,除了马成功,其他人都是昨晚跟着杨振川到林子里抓枪手的。 仪式很短,马成功是最后一个领取证书的。他和大背头握手的时候,却不料手心里出现了一个小纸团,他愕然抬起头,却见大背头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也只好有些尴尬地挤出了一点笑容,不是他不想笑,实在是这会瞌睡虫已经钻进了他的鼻孔,让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脑袋都有点木。 面无表情地拿着证书转过身,又接受了大家的掌声,马成功回到座位上,看着大背头在商汝成的陪同下径直离开。 当韩天明开始讲课的时候,马成功已经趴在桌上,而一旁的杨振川则早已梦到了周公,嘴角还留下了一缕晶莹的哈喇子。 马成功将头埋在胳膊里,胳膊下面是一张打开的小纸条,上面只写着十个字:“中午十二点,后山桃花林。” 张口将小纸条吸入嘴里,一口吞下,马成功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 第90章 后山桃花林 中午十一点的时候,马成功尿遁而出。 在门卫怀疑的眼神中,他和一群没有课,或者是有课但不想去上的年轻人们一起从北门出了清江大学。站在路边踟蹰了几秒,又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盯着公路对面卖冷饮的小卖部看了几分钟,直到小卖部里那个年轻漂亮的老板娘注意到他并对他投来一种有着暧昧或是招揽意味的目光,这才扔掉烟头,沿着公路一直向前。 前行不到五百米,便到了分路的地方。一条柏油路有些突兀地从清江大学围墙外的公路延伸而出,笔直地向着远处的群山插去。 各种型号的轿车或是越野车络绎不绝地从马成功的身边驶过。这些车辆到了北门又会折返回来,造成了这条路上车水马龙一片繁华的假象。之所以说是假象,是因为这些车上通常会坐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女生,亦或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生和一个肚大腰圆外加头秃的中老年男人。 当然,这些事与马成功无关,更不可能引起他的关注。可是在这晴朗、干燥且无风的六月里的某天的正午时光,这些疾驰而过的车辆所导致的后果就是,马成功所站立的地方以及道路沿线周边区域,尘土纷纷而来下。 于是马成功穿过公路后直接跳下了路沿,又越过排水沟,钻进了那片茂密的山林。 翻过一座小山,又下了个小山坡,马成功来到了半山腰的柏油路边。这里一如既往地看不到一辆车,只有从前面拐了个大弯然后又回头绕到这里来的柏油路,然后又在前方的小山处拐了个回头弯,绕过两片树林和一个没有鱼的池塘,便到达了这条路的终点:保密学院。 马成功当然不可能沿着柏油路走。穿过柏油路后他轻车熟路地跳下路沿,踩着排水沟上那只有二十公分宽的水泥沟沿,向前走了几十米,然后又跳下坡,踩着一堆树叶、杂草和小石子混合覆盖着的松软地面,穿越了一片因为夏季的到来而变的枝繁叶茂的杂树林,最终来到了一片桃树林之中。 小纸条上写错了。这个季节哪里来的桃花?都是剩下桃树、桃干和桃枝,最多还有几片稀疏的桃叶。马成功腹诽道。他站在桃林中左右观望了一下,却并没有见到一个人。他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中都没有一只鸟飞过。四周都处于一种诡异的安静状态,连夏季应该有的蝉鸣蛙叫都听不到一声。甚至也没有风,以至于每颗桃树上的每片树叶都心平气和地蹲在自己所在的那根枝头沉默不语。 站立了几分钟,马成功有些无奈地继续抬脚向前走去。他已经猜到那位国家安全部的骆总,或者说外勤总部的曲总,这会在哪儿了。 沿着桃林一直向前,一直走到快到桃林的边缘,果然看到一棵巨大的桃树。这棵桃树的直径大概已经有七八十公分,高度大概有七八米了。奇怪地是,桃树后面飘过一阵香味,那味道马成功很熟悉。 绕过桃树,果然看到一个梳着大背头,穿着白衬衣的高个子大汉正盘腿坐在地上,面前还摆着一个炭盆,盆上挂着一个金属架子,架子上穿着几根香肠。大汉一手拿着一把蒲扇,一只手正把着金属架子的摇把,边扇着炭盆底下的风口边摇着摇把。 马成功抬头看了看天,虽然这株桃树枝繁叶茂,如盖的树冠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但在这六月的正午搞户外烧烤,还真是异于常人啊! 对于马成功的到来,大背头眼皮都没抬一下,只说了声:“坐。” 马成功学着他盘腿坐下,却意外地发现这个大背头裤管和皮鞋的间隙间,反射出几道刺眼的金属光泽。 像是发现了马成功的目光所至,大背头将摇把递给马成功,将两根裤腿都捋到膝盖处,露出了两根金属义肢,拍了拍左腿,笑着对马成功道:“一九九六年,台湾嘉义。”又拍了拍右腿,继续笑道:“二零零八年,四川平武。” 马成功沉默不语,手上缓慢摇晃着摇把,架子上的香肠发出了“滋滋滋”的声音,油脂掉落在炭火上,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大背头拿起一根冒着油花的香肠看了看,试探着咬了一口,却被烫的直呲牙。有些无奈地放下香肠,万般不舍地看了一眼,这才抬起头笑道:“好了,说正事。” 他伸出手,马成功赶忙伸出手,又急忙缩回来在裤子上擦了擦,这才和他握了握手。只听他道:“正式认识一下吧!骆嘉升,你也可以叫我曲正阳,来自国家安全部。”顿了顿,他又道:“主管第十九局。” 马成功一怔。 国家安全部一共有十九个局,其中前十八个局都是公开的,唯有第十九局,一直是神秘的存在。甚至有人认为根本就不存在这个局。但马成功一直都知道第十九局是真实存在的,因为他曾经接受的任务里,就有一个是第十九局下发的。只是他没有想到外勤总部的曲总,原来就是主管第十九局的领导。 那这么说,在自己前面那十二年的外勤生涯中,其实就是隶属于第十九局的编制咯!怪不得自己能够享受那么多的特权,甚至回到清江还能挂在清江国安局领一份退休津贴。马成功暗道。 想了想,他试探着问道:“骆总,你的意思是,我退休的事情......”他现在怀疑自己退休的事情根本就是十九局安排给自己的新任务,毕竟回到清江这段时间,各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接连在自己身边发生,这让他除了感叹自己运气差之外,不得不从另一个角度考虑问题。 “不不不,那倒不是。” 正拿着香肠啃了一口的骆嘉升急忙摆手,将嘴里的香肠咽了下去,这才道:“你退休是真的。毕竟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总不可能让你跟我一样,或者跟老霍一样,变成个瘸子吧?”顿了顿,他又笑道:“只能说你运气差,非要选择在这时候回清江......或者像欧阳谨说的,你小子自带招黑体质,天生就是个惹祸精。” 马成功愣了愣,他以前一直认为自己运气还不错,干了十二年外勤,身上连根毛都没有少,可是现在听骆嘉升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自己运气的确比较差。你说说,好好的衣锦还乡,眼看着能拿两份工资,还有海外那一大堆产业和世界三大银行账户里的一串长长的数字。谁知现在变成穷光蛋不说,还莫名其妙地卷入了清江这一摊子事里,回国这才多久?就被狙击枪指着脑袋两次了。 妈的!马成功暗骂了一声。随即又抬起头对骆嘉升道:“骆总,我这个人你应该了解,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谁想要我的小命,我只好先弄死他咯!” 这两句话说的轻描淡写,外加马成功那轻松惬意的姿态,让骆嘉升很是满意。 只见他笑着点了点头,道:“所以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说清楚这件事。”他指了指烤架,马成功赶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又继续摇了起来。 “你的怀疑是有道理的。”骆嘉升说道,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看了看猛然抬起头的马成功,他又继续道:“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和阮文勇的交代,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雨霖铃门前的案子的确和花园路拆迁有关,也和八年前的四明山制毒案有关,甚至和那个没能实施的亲本稻种案有关。” 阮文勇所在的阿拉干青年会在八年前的确委托时任清江农科院保卫科科长的高尚购买亲本种子,但这是建立在接单暗网委托的基础上的。有证据表明,制造新型毒品和购买亲本稻种的委托是在同一时间由同一个人所接。可是怪就怪在当时是高尚主动找上阿拉干青年会的,而高尚根本就是个电脑白痴,更不要说在国内想要上暗网接单是根本不可能的,毕竟“绿坝”不是摆设。 “因此,亲本种子和四明山制毒案,根本就是幌子。八年前的一个幌子,不,两个幌子。是为了遮掩某件事的。之所以选择这两件事来作为幌子,是因为这两件事一件是毒品大案,可以转移警方的视线。另一件是国安案件,能够转移咱们的视线。事实证明,他成功了。”骆嘉升道,又拿起一根香肠咬下一大口,这已经是他吃的第三根了。 按理说雨霖铃门前的案子就更加蹊跷,毕竟花园路拆迁以及后续的棚改项目的确是一块大肥肉,但因为牵涉到郝红艳多年前的风流往事,就让这件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好在这里面一直都有一个神秘人。这个人不但指挥雷吉祥一手导演了雨霖铃门前的案子,还安排了阮文勇去实施并嫁祸给他,而后又让他去寻找高尚追索八年前的欠账。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神秘人的目的其实是想要一石三鸟。第一只鸟是阻碍由作为国企的昆仑南方公司来进行花园路拆迁。第二只鸟是把想要在花园路拆迁和后续棚改项目里分一杯羹的某些领导拉下水。第三只鸟就是通过亲本稻种案和四明山制毒案重新启动八年前未完成的那件事。 骆嘉升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若有所思地道:“最重要的是这第三只鸟。”他想了想,又道:“这第三件事应该跟四明山金属制品厂正在进行的实验有关。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准岳父说,他对这次实验很有信心。” 骆嘉升笑了起来,用赞许地目光看着马成功,随即放下光秃秃的签子,从包里摸出烟来递给马成功,然后问道:“还有呢?” 马成功道:“阮文勇曾经告诉我,指使他们到中国寻找亲本种子的是east indian crop science ltd,这家公司我不太清楚,但我怀疑这是一个局。” 骆嘉升点燃烟吸了一口,道:“这是家搞转基因农作物的跨国公司,他们想要亲本种子不过是想搞共济会那一套,搞种族灭绝之类的。” 马成功却摇了摇头,将烟点燃后吸了一口,又将烟雾吐向天空,悠悠地道:“不见得。周立说高尚在四明山金属制品厂得到了一样东西,但是不知道埋在哪儿了。我现在想的是,如果这是真的,那说明四明山制毒案和亲本种子案根本就是为了掩盖这件东西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八年前的农科院四明山实验基地,一定是进行亲本种子实验的。” 骆嘉升眼中闪出一丝惊讶,道:“你现在有线索了?” “有。” 马成功立刻回答道。 “所以......”骆嘉升道:“他们在八年前所做的一切,其实就是为了运出那件东西?” 马成功笑了起来,接口说道:“他们现在所做的这些事,也许也是为了运出那件东西。那么这件东西,就一定跟四明山金属制品厂八年前或是这次进行的实验有关。” 这里面的逻辑很简单,其实就跟雨霖铃门前的案子一样。 雨霖铃门前的案子看起来像是某些人为了利益故意阻止国企得到花园路拆迁和后续的棚改项目,但实际上是为了让阮文勇进入警方或是国安的视线。阮文勇被当了枪使,就让高尚摆脱了八年前的麻烦,不但有机会重新实施八年前的那件事,还能转移警方和国安的视线。 亲本种子是阿拉干青年会的委托,四明山制毒案是金三角的委托,雨霖铃门前的案子是某利益集团的委托,总之都跟金属制品厂无关,也就跟那个神秘人,或是神秘人背后的某些组织无关。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由于马成功的乱入,直接导致了四明山制毒案和亲本种子案的真相曝光,高尚也因为暴露而不得不被灭口。甚至还因为他牵涉出了郝红艳,从而牵涉出了后面的神秘人,这让他们的终极企图很可能暴露。 因此才有了昨晚马成功和阮文勇被追杀的事。 骆嘉升笑了起来,对马成功道:“看来让你退休的确早了点。要不你考虑下重新回来干几年?”这句话他是真心说的,因为马成功猜到了对手的目的是运出一件东西,这是总部情报分析专家们都没有分析出来的线索。 可是马成功却没有笑,也并没有回应骆嘉升的邀请,只是皱着眉头沉默不语,因为他还有没想通的事。 那就是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那昨晚那个枪手就应该一枪追魂了嘛!为什么又没有直接将自己和阮文勇两人击毙呢?难道真是想要借助警察的手干掉两人?那对手就想的有点简单了。毕竟马成功和阮文勇都不是善茬,更不可能束手就擒。 正寻思着,却听骆嘉升道:“对了,有个免死金牌给你。”说着从怀里摸出两个个红皮的证书和两枚奖章,拿到马成功面前晃了一晃,然后又放回怀里,道:“一级模范勋章和一等功奖章,你拿着也没用,先放在我这儿。奖金在上海的时候已经给你了,所以你别问我要了。” 说完又看着马成功道:“其实你也不用担心。”他对着桃树努了努嘴,道:“老霍一定给你说了这棵树底下埋着三个罐子吧?” 马成功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霍国强的确说了那底下有三个罐子,一个是他的好兄弟范忠明的,一个是他大徒弟的,还有一个是他给自己留的。 只听骆嘉升笑着道:“其中有一个是我的。” “你的?” 马成功还没回过神,却听骆嘉升笑道:“我就是你的大师兄,曲阳。当然,现在我叫骆嘉升,也叫曲正阳。这两个都是真名字,我连身份证都有两个。” 他对马成功眨了眨眼睛,开心地笑了起来。 第91章 风暴 马成功站在清江大学北门门口,有些无奈地看着那个下巴上留着几撮毛,穿着笔挺的保安服的半大老头。 “他们为什么能进?”马成功看着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大学生,不满地问道。 保安老头斜着眼睛对他道:“人家是大学生,你是吗?闲杂人等请勿入内,不认识字啊?”他朝着门口竖着的牌子努了努嘴,那意思就是说,你,就属于闲杂人等,没说你是社会闲散人员就算好的了。 “那好吧,我是城市学院的学生,带薪学习的。这总行了吧?”马成功笑道,摸出烟递了上去。 “学生证。”保安老头义正言辞地道。他一边推开马成功的手,还一边抬头看了看斜上方的监控,回过头又看了看房间角落里的箩筐,那里面横七竖八地放着警棍、钢叉,还有一个防爆盾牌。 “其实我是在接待宾馆开会的,刚才有事出去了,这会回去。”马成功笑着解释道。他倒不是有什么急事非要现在就回宾馆,虽然是饭点,可是刚才吃了两根油腻的香肠,现在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只是这会正是太阳最大的时候,他走了半个小时的山路又热又渴,可是他身上没有钱,连瓶水都没法买,所以得回房间去凉快凉快。 “你?”保安老头嗤笑道:“今天接待宾馆开的是政府部门的会,你自己看看你自己,你像是来开会的吗?” 马成功往自己身上瞅了瞅,发现自己的确不太像来开会的。他下身穿着昨天那条脏兮兮的牛仔裤,上身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迷彩圆领衫,脖子上挂着那个看上去造型挺差一看就是地摊货的木制飞鹰,头上还是一头卷毛,再加上肤色黝黑,昨晚又没怎么睡,这会一定是顶着两个黑眼圈。这造型哪里像社会闲散人员,人社会闲散人员脖子上至少得有一根大金链子吧?马成功现在的形象,活脱脱就是一个进城务工人员,还是大龄那种。 “马成功?”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 马成功回头一看,一个高挑俏丽的身影正站在门口,居然是祝晓彤。她身旁有两个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是祝晓彤的父母,清江大学的祝汉骥教授和冯珵美教授。 看到三人,马成功略微有些尴尬。祝晓彤还没啥,那两位可是当年亲手斩断马成功和祝晓彤姻缘的罪魁祸首。 “祝叔叔,冯阿姨,你们好。”马成功先是问候了两位老人,然后又对祝晓彤道:“晓彤你好,我来参加培训班,但是门卫不让我进去。” 保安老头早已看到了祝晓彤三人,连忙走过去打招呼道:“祝教授,冯教授你们好。”祝汉骥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矜持之意溢于言表。冯珵美却道:“认识。他是我女儿晓彤的下属。”她把下属两个字说的很重,边说还边用嫌弃的眼神快速扫视了一遍马成功全身上下,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祝晓彤。 马成功知道冯珵美的意思,那是在告诫自己,也许还有告诫祝晓彤的意思在里面:看吧,这小子就是个没出息的穷小子,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三岁看老不是瞎说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幸亏晓彤你当年听了我们的,否则现在就只能跟着他胡混了。 祝晓彤却对于父母的态度视而不见,只转向保安老头微笑道:“师傅你好,他是我们清江分公司的领导,到接待宾馆参加政府工作会议的,麻烦你放他进去,谢谢。” 保安老头狐疑地看了马成功一眼,却见他一脸淡然地对着自己微笑。又看了看祝晓彤,只见她也一脸真诚地看着自己,就像刚才对自己说的话是真的一样。 虽然还是有些怀疑,但他还是打开了门禁,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马成功,那意思就是你如果不往接待宾馆走,而是跑到对面的女生宿舍楼,那我立马就进去把你提拎出来。 马成功回头跟祝晓彤说了声谢谢,又和祝汉骥和冯珵美道了别,转身便向着接待宾馆而去。 可惜马成功的听力一向比较好,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祝汉骥刻意地压低声音问道:“那个马成功,真的是你们单位的领导?”祝晓彤有些不耐烦地回道:“是啊,治安保卫专员,正科级。后面可能会转行政正科,或者是副处。”祝汉骥有些吃惊地道:“那不是比你级别还高?”祝晓彤有些心不在焉地道:“是啊!人家在非洲干了十二年呢!上个月刚回来。”祝汉骥想了想,道:“那你们......”只听冯珵美打断他道:“晓彤就算是年龄再大,也不能再跟他在一起。他的家庭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父母都是没文化的工人......” 马成功加快了脚步,只想着快点离开他们的声音范围。 关于祝晓彤的父母,他并不是十分了解。包括以前和祝晓彤谈朋友的时候,他也不愿意见到他们。这主要是因为祝汉骥身上自然有一股知识分子的酸臭味,说自恃清高都是抬举他,如果让马成功评价,他就是《儒林外史》里范进的那个老丈人胡屠户,好为人师却又总是反向教育。而冯珵美则是典型的狗眼看人低的那种大城市里弄里的小妇人心态,在这一点上她不但比不上林静的母亲江明月,连棉纺厂小区里那些喜欢背后嚼人舌根的大妈都不如,因为人家至少是背后说人,当面并不会给人难堪,这就叫中国人的人情世故。可惜久在象牙塔自持是文化人的冯珵美却并不懂得这一点。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马成功的愉悦心情。 这份好心情自然是骆嘉升给的。毕竟他是马成功的大师兄,又是国家安全部的实权领导......这棵大树马成功不靠,那就真的是跟祝汉骥一样是没眼光的蠢蛋了。不说目前马成功身上的麻烦,就算是今后他在清江国安局的退休津贴,那也是可以保证的。毕竟打一份工拿两份钱,这种事搁谁身上都会高兴的睡不着觉。 回到宾馆房间,还没坐下杨振川就说你那个干弟弟找你,就在隔壁的隔壁房间。 马成功只好起身出门,到韩天明房间敲了门,韩天明开门把他让进去,然后递给他一个盒子,说是商局长送你的。 接过来一看是一台手机,还是“遥遥领先”。马成功笑了笑却又丢给韩天明,摸出烟来叼在嘴上,说老特务送的手机我哪里敢用?韩天明却又递给他说是商局长给的钱,我去买的。马成功正想说你现在已经跟着商汝成学坏了,谁知韩天明接下来的话让他惊地差点跳了起来。 只听韩天明道:“郝俊杰自杀了。” 郝俊杰是在自己家的书房里饮弹自尽的,傅长风赶到郝俊杰家的时候,法医已经鉴定完毕,确定是自杀无疑。 尸体已经拉走,傅长风站在书房里的书桌前沉默不语。 杜元祥走到傅长风身后,道:“我们到楼下的时候,忽然听到书房里传来枪声,赶上楼的时候,他就已经......” 傅长风看向椅子背后的书柜,那里面满满当当地摆满了书籍,以历史类的书籍为主,还有一些诗歌和散文,剩下的都是刑事侦查专业书籍。只是现在在书柜正面正对着椅子的方向,有一大滩暗红色和白色间杂的痕迹。 旷南江手机里的最后一个电话是郝俊杰打的。 当商汝成将这个信息告诉傅长风的时候,傅长风不由得在心里长叹了一声。别人都以为旷南江从木马交警大队调到清江刑警支队是高尚想要培植自己的党羽,但傅长风却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郝俊杰提议并经办的。当时他以为郝俊杰力争提拔旷南江,这个高尚的大学同班同学的目的是想要去拍高尚的马屁,也就没有太在意。 谁知这次商汝成却告诉他一个惊天秘闻,那就是郝婷婷,也就是郝红艳的女儿其实是郝俊杰的。 傅长风并没有问商汝成是怎么怀疑到郝俊杰身上去的,还偷摸着搞了dna比对,毕竟国安和警察查案的路数有相同的地方,但有时候却又有着天壤之别。更何况......郝俊杰和郝红艳有私情这件事在清江的某些圈子里其实早已经不是秘密。 郝红艳是郝俊杰的干妹妹。这事最早是从三十年前郝俊杰在城北派出所当所长的时候开始的,当时郝红艳还是清江大学附属中学教务处的老师,因为校园法制宣传的事和郝俊杰有了接触,因为两人都姓郝,因此在酒桌上就半真半假地认了干哥哥干妹妹。这事后来也成了跟他们同级别领导之间的一个玩笑话。但是郝红艳调到江湾区区委,郝俊杰也是出了力的,这里面的事当年市委的领导基本上都知道。 再后来郝俊杰的老婆因为得病常年在国外治疗,儿子也出国留学,因此他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正好郝红艳也是单身,两人也就传出了些许绯闻,还好当时的市委书记在半公开场合强调了不准捕风捉影造谣传谣,这件事才被打住。 可是很多时候,捕风捉影的事情往往都是真的。因为那些谣言的依据往往都是从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出来的,特别是在男女关系这件事上,人民群众的眼睛雪亮无比。 一直到郝红艳交代了三十年前的那段风流往事,从而引起了国安的关注,这件事才又被翻了出来。再加上这次抓捕阮文勇的行动,其实就是郝俊杰一手安排的,这不但超越了他的权限,更于理不合。再加上上次高尚在特警支队借出的那支狙击枪,单子上其实是郝俊杰签字同意的。于是旷南江在小岔河村接到的那通电话便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见傅长风站在书桌前久久不语,杜元祥知趣地退了出去。虽然他借调到清江局不久,但也知道傅长风和郝俊杰搭班子时间已经不短了,两人私下关系很好,平时在工作中虽然配合的不是天衣无缝,但也相得益彰,这在公安系统里,甚至在体制内和国企中,都已经是很难得的存在了。 傅长风确实对郝俊杰的死感到惋惜。严格来说,他的这个搭档业务能力非常强,为人又宽厚善良,待人接物都有古人之风,全局上下包括自己都对他印象非常好。 当然,就像他在窦水关说的一样,党纪国法不是摆设,犯法了就得承担责任。更何况今天早晨对旷南江的突击审讯中,他还交代了将高尚的车做手脚和杀死刘长信并焚尸也是出于郝俊杰的指使。 这就让傅长风很是疑惑。 郝俊杰当然不可能莫名其妙地自杀。以傅长风对他的了解,他做这些事只可能是受到了威胁。而威胁他的那个人,多半也就是雨霖铃门前那件案子的幕后主使,现在看来最大的嫌疑就是和郝红艳春风一度的那位“神秘人”。而用来威胁郝俊杰的事情,除了二郝之间的关系,以及郝婷婷之外。很有可能还有其他的什么事,也正是这件事,让他觉得自己死罪难逃。 按照这个逻辑走,那么杀死高尚是因为八年前的庄沐雨家灭门案有可能会暴露和他直接联系的那个神秘人,或者是暴露出做这件案子的目的。追杀阮文勇同样是因为他不但是雨霖铃门前的杀人抢劫案的嫌疑人,还跟八年前的四明山制毒案和国安的亲本种子案有关,同样有可能暴露这个神秘人或是他的最终目的。 至于马成功,根据商汝成的说法,对方也许根本就没想过要杀死马成功。这里面除了马成功的国安身份之外,可能还因为他其实和所有的案子关系都不大,最多算是一个不稳定因素罢了,毕竟就是他把高尚给掀翻的。所以能干掉就干掉,干不掉也与大局无关。 那么,为什么非要杀死刘长信呢? 刘长信虽然和高尚联系紧密,甚至可以说此人和周立一度是高尚的“哼哈二将”,如果周立是高尚的金牌打手,那么刘长信就是高尚的“狗头军师”,高尚的很多违法乱纪和揽财的事情其实都是刘长信出面去办的。难道刘长信为高尚办了什么事,让那个神秘人不得不除掉他?也许这也正是他想跑的原因? 想到这里,傅长风招了招手,杜元祥赶紧上前问道:“傅局,什么事?” 傅长风沉吟了一下,说道:“查刘长信这八年来干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事无巨细,所有的事都要查一遍。” 第92章 单刀直入 清江大学接待宾馆,韩天明的房间里。 马成功叼着烟,仰着头看着天花板。 “除了旷南江,清江市公安局及下属各分局、江湾区政府各部门、清江市政府各部门,还有清江分公司,大概有二三十人被捕。这是一张大网。”韩天明道。 马成功吸了一口烟,对着天花板吐出一阵烟雾,低下头看着韩天明,问道:“郝红艳呢?”他现在关心的是郝红艳,毕竟她和这整件事背后的那个“幕后黑手”有直接关系。 韩天明道:“郝红艳在我们的监控下,公安局暂时没有动她。” 马成功知道他的意思。郝红艳属于国安监控对象,公安局那边不会直接抓捕她。但郝俊杰的死,她肯定脱不了干系。他也没有问对郝俊杰的调查结果。郝俊杰犯的事虽然牵涉到国安,但说到底还是一起刑事案件,像他这样级别的公安系统领导,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检察院是不会下达逮捕令的。 想了想,马成功又问道:“告诉我这些干嘛?” 韩天明笑道:“上面说,让你注意安全。”这意思很明确。说明上面已经察觉出了某些苗头,特别是清江的某些人某些事这么多年来都隐藏的很好,但正因为马成功回到清江,导致现在对手费尽心力编制的这张大网被戳破了。虽然可能还剩下一些边边角角,但距离全部被瓦解也只是时间问题。毕竟有那么多人被抓,从他们嘴里掏出点东西,再放在一起比较分析,很容易就将隐藏的一些人或者事完全起底。而这种情况所导致的后果就是,对手为了自保,很有可能恼羞成怒,甚至狗急跳墙。 马成功站起身,拍了拍屁股,道:“知道了。”走到门口,他忽然又转过身,看着韩天明的眼睛道:“你到底签的哪个局?” 像是早已料到马成功会有此一问,韩天明笑了笑,道:“十五局。” 马成功笑了笑,没再多说,转身便出了房间。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到底还是走上了和自己一样的道路。两个身份,两个单位,表面上是清江国安局的一个普通工作人员,实际上却是隶属于国安部第十五局的特工人员。 国家安全部第十五局,也就是综合情报局,主管综合情报的分析和研判。不过好在是文职,这就让马成功放心了很多,至少能让马平川和郑春芳安心。 回到房间,杨振川不在房间,但肯定不是去上课去了,这小子本质上就是个不爱学习的主。 马成功将手机拿出来,从裤包里摸出手机卡插进去,然后充上电。打开手机,手机滴滴滴叫个不停。他看了看,有几十个未接电话,微信更是满满的九九加。 打开电话,发现有郑春芳打的,有林静打的,有陆子明打的,还有刘向南和王德福打的,其余都是单位的座机。 想了想,他先给林静回了过去。不是他有了媳妇忘了娘,而是他知道韩天明比自己乖巧,自己的消息韩天明肯定已经告知郑春芳了。 电话一通,林静便直接道:“周立让我住在所里,还给所里的人都发了枪,让他们轮班保护我,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马成功笑了起来,说道:“哪里有那么夸张。” 笑了两声,他忽然像是噎住了一般。周立这么做肯定不是未雨绸缪,只有傅长风能让他有这样的举动。 想了想,他道:“郝俊杰自杀了。清江的公安系统和各级政府被抓了几十个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 半晌,林静才道:“是不是和放在我家里的那个保险箱有关?” 马成功顿了顿,沉声道:“是。” 电话那头又没了声音,过了几秒钟,林静才道:“你要注意安全。我待会去找周所长,让他把马叔叔和郑阿姨接过来,所里还有几间空着的宿舍。” 马成功微微一愣,虽然他知道韩天明不可能让郑春芳和马平川陷入危险之中,但林静有这个想法,已经足够让马成功感动了。特别是在刚才进校门的时候遇到了祝晓彤和她的父母,她们对马成功和马成功父母的态度,跟这会林静的态度相比,高下立判。 迟疑了一下,马成功又问道:“江阿姨那边......” 林静笑道:“这么多年只要我爸一进山,我妈绝对会请假跟着去。其实她不是去照顾我爸的,而是打着照顾我爸的幌子去玩的,毕竟可以光明正大的不给我做饭了。” 马成功也笑了起来,林世杰的安全绝对是有保障的,江明月当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危险。随即他却又正色道:“相信我,很快我就会解决这件事。” 林静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你已经退休了。”然后却像是忘记了刚才自己已经叮嘱了一遍,只说道:“你要注意安全。” 放下电话,马成功摸出烟来点燃吸了起来。 林静的话提醒了他。他现在不是在非洲的时候了,清江可是有他的父母,他的师傅,林静和她的父母,甚至还有黄伟博、王轻语这些人,以及修理厂的那一帮子老老少少。如果对头想要抓住自己的把柄,那不要太容易。 想了想,马成功又拿起电话拨给郑春芳,却没有人接听。他起身出门去找韩天明,他却不在房间。拿出电话拨过去,电话一通马成功就问道:“爸妈那边怎么样了?”韩天明明显有些奇怪,说你没给他们打电话吗?然后又笑着说他们去修理厂住了,是你师傅邀请他们过去住两天,说你的房间太大,你一个人搞的又脏又乱,请妈过去帮着收拾收拾。 马成功放下心来,心想还得是霍老头,这预判比谁都准。 二老在修理厂他还是放心的。毕竟除了霍老头,还有陆子明三人组,这可都是“蛟龙”出来的。再加上那个看起来不起眼,其实手底下功夫过硬的姚广,甚至还有阮文勇那个力大无穷的胖姑娘,更别说对门那个一吹哨子就一呼百应的白老七,恁谁想要在修理厂搞事,都得掂量掂量。 挂上电话,马成功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两圈,又靠在床头上抽烟。忽然,他想到阮文勇说过这清江大学有个留学生,叫约翰.伊文斯,他去雨霖铃门口作案就是出于他的安排。既然自己就在清江大学,为什么不去找找这个约翰.伊文斯呢?说不定会有惊喜。 说干就干。 马成功起身穿好袜子,又打开杨振川的箱子,选了一件看上去不那么像农民工服饰的蓝色t恤穿上。 正准备出门,却见杨振川扛着一箱啤酒开门进来,见马成功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赶忙将啤酒放下,伸手扯住马成功道:“你干嘛穿我的梦特娇,快脱下来,我晚上出去要穿的。”马成功伸手将他的手拍开,笑道:“你这会有空没?”杨振川没好气地道:“没空。我正准备去上课呢!” 马成功心里说我信你个鬼,你个死大个子坏的很。脸上却露出失望的表情,顿了顿才道:“那算了。”说完也不解释,只低着头便往外走。脚还没迈出去,手臂便被杨振川拉住,只听他问道:“你要干什么去?”马成功抬起头看着他道:“我正准备去留学生楼找一个英国佬的麻烦,他和昨天那个案子有关,可能会有点危险。你既然没空就算了,我叫天明陪我去。” 听了马成功的话,杨振川那斗大的眼珠子瞬间便亮了起来,笑道:“正好这两天手痒的很,走,哥陪你去。”马成功故作犹豫地道:“去了要讲数,可能会耽误下午的课,说不定还会耽误你晚上和我小师姐的约会......算了,我小师姐本来就对我意见挺大,要是坏了她的好事,不知道她后面会怎么整治我呢!” 杨振川犹豫了半秒钟,忽然又重振旗鼓,笑道:“嗨!你小师姐是陕西人,又不是劳资蜀道山。她能理解的。走,咱们去了就雷霆一击,然后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你看怎么样?” “可是......” 马成功还想再矜持一下,不料杨振川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道:“这衣服送你了。走走走,别让那小子跑了。” 到了留学生楼,马成功抓住一个小个子黑人,用英语询问了一番,然后回身奇怪地看着杨振川道:“这可遂了你的意了,他们在跆拳道馆。” 杨振川也不多说,只两手握拳一捏,发出了霹雳吧啦的声音。 两人又走到跆拳道馆,果然看到一群赤膊大汉正在里面对练,却打的不只是跆拳道,有泰拳,有西洋拳,甚至还有巴西柔术。 门口的小姑娘伸手拦住两人,说两位大叔,这是学生道馆。 杨振川笑着对她道:“我们是学生啊!我们是城市学院的。”马成功接口道:“我们有熟人,你看,就是里面那个非洲来的高个子黑哥们。”说罢他伸手对着里面一个黑哥们招了招。杨振川低声道:“你怎么知道他是非洲来的?黑哥们可满世界都是。”马成功不屑地道:“欧美的黑人又臭又硬,还自视甚高,是不会来咱这儿来留学的。” 正说着,里面那个黑哥们已经有些奇怪地走出来,却听马成功用英语问道:“我是希拉峰下的gavin,你能带我找到英国来的约翰.伊文斯吗?” 黑哥们一脸茫然,却忽然看到他胸口挂着的那个雄鹰木雕,愣了两秒,忽然身形往下,马成功急忙拉住他,却听他嘴里喃喃地道:“以斯拉。”马成功笑道:“好了,别这样,这是在中国。”黑哥们如梦惊醒,赶忙站直身体,对马成功施了个抚胸礼,然后用中文道:“尊敬的盖文先生,我叫阿卡隆巴,我带您去找约翰.伊文斯。” 没有管门口那正低头寻找下巴的小姑娘,马成功带着杨振川昂首挺胸地走进了道馆。 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一个擂台边,只见擂台上的一个戴着全身护具的高大白人正在和一个看动作明显是泰拳手的东南亚矮个子壮汉对练。 阿卡隆巴把马成功和杨振川带到擂台边,指着台上的白人道:“尊敬的盖文先生,台上的那位欧洲来的先生就是约翰.伊文斯。” 约翰已经看到了马成功等人,对对面的泰拳手摆了摆手,道:“查猜,今天先到这儿了。看来有客人找我了。” 说罢跳下擂台,在几个一看就是跟班的东南亚小个子的帮助下取下了头套和拳套,然后伸出手对马成功道:“马成功先生,您找我?” 和显得有点吃惊的杨振川不同,马成功面色平静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笑道:“约翰先生,你的中国话说的不错。” 约翰笑道:“我的家族从一八四零年起就和中国做生意,不过我们不卖鸦片,我们只卖糖果。” 马成功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笑道:“谁知道呢?”看了看两旁被他们的对话吸引过来的几个膀大腰圆的拳手,又转过头看着约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约翰走到一旁的看台上坐下,从旁边放着的包里摸出烟来,递给马成功一支,又将烟盒扔给杨振川,摸出打火机将烟点燃,道:“是因为阮文勇吧?我只是个中间人。而且我有外交豁免权,因为我是考文垂派来的中英文化交流大使。当然,这个头衔也是我的家族花钱买的。”他边说还边笑了起来。 马成功点燃烟吸了一口,看着约翰笑了起来。 “约翰.伊文斯先生,我想你可能搞错了。我不是代表官方来的。如你所知,我只是清江一家国企的治安保卫专员。”马成功说道,脸上的笑容越发茂盛,这让他显得有点洋洋得意的模样。 “那......”约翰有些奇怪地道。 可是他只说了一个字,便被马成功打断。只听马成功说道:“我是阮文勇的朋友。昨晚,就是我带他逃出去的。” 话音未落,约翰已经站起了身。 身边那个泰国矮个子壮汉猛然欺身上前,谁知杨振川比他动作快多了,就在他准备出手的一瞬间,杨振川已经一脚踢在他的头上,当即便把他踢得倒地晕了过去。 周围的几个壮汉立刻便止住了动作。他们都是学生,也就是在擂台上玩玩,哪里见过杨老三这种真下黑手的凶狠打法。 “别激动别激动,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当然,你得如实回答,如果你不老实,或者我觉得你在忽悠我,那我只好先打你一顿,然后再继续问。” 马成功对着约翰吐出了一口烟,笑着说道。 第93章 迷雾重重 听到马成功的话,杨振川一副老怀安慰的模样,看向他的眼神里分明写着几个字:看到你这么流氓,我就放心了。 约翰脸色变了变,然后不紧不慢地道:“马成功,咱们都是成年人,这里又是学校,你能不能绅士一点,不要喊打喊杀的。” 马成功笑着将烟头向旁边一扔,抱着肩膀道:“小约翰,你搞搞清楚,这是谁的主场?不怕告诉你,十多年前你马哥在这儿打的架比你吃的盐都多,打了你最多就是去西门外的学府路派出所蹲四十八小时。” 约翰愣了愣,对周围几个留学生道:“你们先出去,我和这位马成功马哥单独聊聊。” 几个留学生狐疑地看了看马成功,又看了看杨振川,这才向外面走去。只有那个年轻的高个子黑人,看着马成功有些欲言又止。 马成功对他笑了笑,道:“你也先出去吧!不要把我的事告诉别人。”他说的“我的事”,当然指的是他这位在非洲东部和南部生番中赫赫有名的“以斯拉”出现在清江大学的事情。 黑哥们点了点头,转身便出去了。 转过头,马成功拉过一张折叠椅在约翰对面坐下,抬头看到仍然站在台阶上的约翰,当即便斜着眼睛道:“你站着干嘛?显你个子高?” 一旁的杨振川见马成功像训儿子一样训约翰,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也拉过一张椅子,在马成功侧后方坐下。 约翰却面色不变,施施然坐下,脸上还挂着笑容道:“那么马哥,你想问什么呢?”话一出口,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立刻补充道:“首先我要申明,关于我家族在中国的商业计划和商业版图规划,甚至我们的公关计划,我都是不会告诉你的。” 马成功却嗤笑道:“瞎几把扯淡。你家族的那什么规划值几个钱?”他看着约翰又笑了起来,道:“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你什么,否则就是侮辱了派你到中国来的那位的智商。” 约翰沉默了下来,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半晌,他才道:“east indian crop science ltd,这是一家合法公司,和中国很多企业都有业务往来。”见马成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笑容明显带有不屑的意味。他只好又继续道:“我的家族在这家公司里有一点点股份。当然,和我的家族一样,欧洲一些古老的贵族家族,甚至几个国家的王室在里面也有股份。” 说完他看着马成功,见他脸上仍然挂着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只好摊开手耸了耸肩,道:“我承认我们想要购买你们国家的亲本种子是有些不地道,那毕竟是你们的科研成果。但如果不是你们自己的人想卖,我们也没有机会。再说了,就算我们不买,别的公司也会买,特别是美国的那些公司。你知道的,美国和你们国家一直不是太对付。” 马成功却摆了摆手,道:“你们触犯了中国的法律。当然,我不是警察,所以这事你不要跟我说,去跟你们国家的法官说吧!” 约翰是有外交豁免权的,这玩意儿当然能让他逃脱中国法律的制裁,但就算是装装样子,他被引渡回国后也必须得在法庭上站一站。然后这事从此就会成为他人生中的污点,这对于一个年轻的英国贵族子弟来说,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特别是对于致力于开发中国市场的伊文思家族来说,这样的子弟几乎铁定会被排斥在核心层之外。 约翰犹豫了一下,道:“但是交易并没有事实达成。” 马成功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杨振川,却见他正在裤包里摸来摸去,当即摸出烟丢给他一支,又摸出一支丢给约翰,自己也叼上一支,点燃吸了一口,这才又抬起头看着约翰的眼睛,一本正经地道:“你信不信我明早就能让警察搜查你的宿舍,然后在你的床下找到一包亲本种子?” “你......” 他有些气结。虽说马成功和杨振川的发型、长相、体型、谈吐甚至穿着都挺像流氓,但能当着苦主的面说出“我要诬陷你”这么不要脸的话来,还是挺出乎约翰的意料的。 “就像你对李啸南做的那样。”马成功接着道,边说边又笑了起来。只是在对面的约翰看来,那笑容挂在他那张既不英俊又不年轻的大脸上,怎么看都是一副小人得志洋洋得意的模样。 点燃烟吸了一口,面色有些灰暗的约翰颓败地道:“我知道你是专业人士,不像我,我演技很差,只是因为家族的事情要到中国来,所以临时被抓了个差。” “呵呵呵!” 马成功笑出了声。这小子演技的确不行,从马成功见到他的面就看出来了,他根本就不是干特工的料。 顿了顿,马成功又问道:“为什么要诬陷李啸南?别跟我说是为了拉他父亲下水,他父亲可没那么蠢。” “不,不是他的父亲。”约翰抬起头道:“是他的母亲陈阿姨,她认为我接近李啸南是别有企图,因此一直在找人查我们,甚至还派人去英国调查我家族的事。这让公司上层和家族长辈非常不高兴,认为她阻碍了我们的计划,因此便让我给李啸南一点教训。” 马成功摇了摇头,笑道:“那你接近李啸南的目的是什么呢?” 打蛇打七寸,这个问题仿佛让约翰整个人都呆滞了起来。半晌,他才道:“马成功,我知道你以前是特工,但你已经退休了啊!这些事都应该不归你管了吧?” 马成功笑着转头看了看杨振川,见他点了点头,便站起身,对约翰道:“你很诚实。但有一句话你说错了。”未等明显一怔的约翰回过神,他又笑道:“那就是你的演技并不差。” 说完转身便向外走去。 杨振川跟着起身,追上去道:“这就走?” 马成功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还处于愕然,或者说是茫然之中,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的约翰,大声道:“不,约翰先生说的是实话。只是他不太老实,不想把关键的事情说出来。但是......”他转头看着杨振川,笑道:“lift a rock only to drop it on one''s own feet,他这样会害了他自己和他的家族。” 说完便径直向外走去。 回到宾馆,杨振川盯着斜靠在床头玩手机的马成功,半晌没说话。 马成功眼睛盯着手机,嘴里却道:“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咱哥俩谁跟谁?如果小师姐知道了我就说你是不耻下问,有古人之风,绝对不会破坏你在她心目中英明神武的军情第一人的形象。” 杨振川伸出一只脚踢了马成功一下,道:“你觉得约翰在骗我们?” 马成功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不,他说的都是事实,你只要去查,绝对天衣无缝毫无漏洞。” “那......” 杨振川犹豫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马成功也没有理会他,只在手机上指指点点,你如果这会伸出脑袋去看一眼他的手机,就会发现他正在玩一个模拟版的贪吃蛇游戏。 半晌,杨振川才又道:“那你说他接近李啸南的目的是什么?” 马成功呵呵笑了起来,起身坐在床上,道:“他接近李啸南的目的,当然是想要参与雨霖铃门前的案子。你想啊,他想要亲本种子,却又一直没得到,就因为这事儿违法。因此他只有借助一些别的途径,当然这个途径可以是某位高官,但在中国恁谁都知道违法成本有高有低,碰国安的案子那就是找死,因此他便只有找不怕违法的势力咯!”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想了想,又接着道:“如果我没猜错,很快他就会巴巴地跑来告诉我们他找的到底是哪一方的势力了。” 到了四点钟,马成功已经丢开手机呼呼大睡了起来,而杨振川却还精神抖擞地在举哑铃。 门铃响了。 杨振川打开门,却见门口站着的是在跆拳道馆被他一脚踢晕的那个泰拳小子。这小子见到是杨振川,眼中的仇恨一闪即逝,随即却低下头,将一个黑色垃圾袋交给杨振川,嘴里却道:“大叔,这是约翰先生送给马成功先生的。” 说完却转身飞一样的跑掉了。 杨振川大怒,对着他的背影道:“你他妈才是大叔,你全家都是大叔。” “他年龄恐怕只有你的二分之一,他叫你大叔有什么不对?”背后响起了马成功那懒洋洋的声音。 趿着拖鞋的马成功走到门前,一把扯过杨振川手上的垃圾袋,又回到床上躺下。 “我特么天天锻炼,别人都说我看起来只有二十岁。”杨振川不服气地道,把门关上,又对着门口的穿衣镜看了看,转过头却看到马成功正拿着两条烟出神。 走过去拿过一条,拆开看了看,里面就是烟。当即摸出一包来拆开,丢给马成功一根,自己也掏出一根叼在嘴上,道:“还贵族子弟呢!就送两条三五,怎么也该送两条华子啊!幸好还是白壳子。” 马成功却笑了笑,道:“这就麻烦了。”他看了看杨振川,又像是解释般地道:“我是说你的任务麻烦了。” 杨振川一怔,看着他道:“什么麻烦了?” 马成功扬了扬手里的烟,笑道:“我是说清江这趟浑水,参与的人越来越多了。” “不就是五五五吗?你神神叨叨地又知道了什么?”杨振川摸出烟来看着烟盒上那几个白色的“五”,抬头看着笑眯眯的马成功道:“跟我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马成功却对他的问题不置可否,只站起身道:“我们恐怕要去找下商局长。” 商汝成果然在宾馆房间里,只不过他住在四楼的豪华单间。打开门把两人让进去后,商汝成打开冰箱门拿出两罐饮料扔给两人,笑道:“你们不该去找约翰。” 马成功笑了笑,杨振川却道:“有很多发现。” 商汝成看了看马成功,道:“他刚刚上了去上海的火车,今晚晚上就会直飞伦敦。”见杨振川一脸诧异,他又道:“不过他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我们也不能阻止他离开。” 马成功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递给商汝成,笑道:“他送了两条烟给我。” 商汝成接过烟看了看,点燃吸了一口,道:“和我们猜测的差不多。” 马成功却道:“这就说明神秘人不止一个。” 商汝成点了点头,道:“这件事到目前为止还是迷雾重重。不是一个郝俊杰就能牵出来所有细枝末节的。” 见杨振川不明所以,他又对杨振川解释道:“杨中校,三五牌香烟是英美烟草集团的产品,约翰这是告诉老马,这件事至少有英国和美国的势力参与其中。最近几十年,国外势力对我国的渗透很深,其中借着商业合作的旗号进来的特工不少,我们的工作繁忙都是拜他们所赐。” 杨振川看了看马成功,又看了看商汝成,忽然咧开嘴笑道:“反正给我的命令是保证实验正常进行,其它的都是你们的事。” 商汝成笑了起来,马成功用手指了指他,恨恨地道:“你拿我当挡箭牌的事情还没跟你算账呢!” 没有管杨振川惊讶的眼神和商汝成脸上像是盛开的鲜花般的笑容,马成功转身向外走去,边走边道:“商局你知道就行了。反正我现在已经掉你们这缸里了,拆迁的事情我会查清楚,但是你得保证我周围人的安全。” “那必须。”商汝成立马回应道,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消退。 杨振川跟着马成功回了房间,有些讪讪地道:“是我自己的主意,不是你小师姐......” 马成功斜靠在床头上,不屑地看着他道:“要是我小师姐,才不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呢!那肯定是直接打电话命令我,必须帮你查出是谁在捣鬼。” 杨振川笑了起来,坐在床上,抱着马成功的大腿,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得知你回清江了,我饭也吃得下了,觉也睡得着了。谁叫你是我老大呢?我对你的感情从特训班的时候一直到现在,从未改变过,这就叫不忘初心。” 马成功嫌弃地将他踹开,道:“你个死玻璃,离我远点。”缩回腿,他又正色道:“你必须保护好我老丈人的安全,他老人家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拿你是问。” “那必须,我发誓。”杨振川举起三根手指,发誓道。 第94章 这小子想跑? 杨振川就是北京派下来的人。这一点马成功并不意外。毕竟金属制品厂属于军工企业,长期都驻有军代表。杨振川又是综合情报分析方面的人才,在边境又从事过反渗透工作,派他来保障重要的实验项目,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只是把马成功当成北京派下来的人,这馊点子是谁想出来的呢? 马成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骆嘉升,但很快就否定了。毕竟作为外勤总部的领导,骆嘉升很清楚只要“玉面狐狸”在清江的消息被泄露出去,那全世界排的上号的杀手恐怕都会在清江集合,毕竟自从暗网上的暗花出来,马成功就成了香饽饽。再说了,在这么重要的实验即将开始的时候干这事,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第二个有嫌疑的就是范思怡。因为长期在政治部工作的她大概率不知道马成功就是“玉面狐狸”,而以为他只是一个派驻涉外企业的普通外勤,用他来给自己的男朋友挡枪,正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但马成功在仔细思考了一番之后,也将她的嫌疑去掉了。因为他的这位小师姐虽然是陕西人,但骨子里却有“劳资蜀道山”的执拗。再加上她一直以来的人设都是正儿八经的御姐风范,不太可能为了杨老三做这种违规的事情。 第三个有嫌疑的人则不是本方的人,马成功不想确定是她。虽然她似乎猜到了马成功的特工身份,但她身份高贵,又极富爱心,不太可能和杀手集团或是西方的情报部门有什么联系。只是马成功离开非洲的时候,曾经告诉她自己可能要去中国找老中医治病。但这种无厘头的谎言怎么可能骗过本身就是医生的她? 摇了摇头,马成功接过杨振川递过来的烟,笑着对他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回来了的?” 杨振川有些狗腿地给他把烟点上,笑道:“欧阳老师告诉我的。我离开北京前在军情总部碰到她,她说你马上就要退休回清江过只拿钱不干活的生活了,还说我也要派驻清江,如果有空可以找你叙叙旧。” “欧阳老师?” 马成功有些惊讶,随即站起身就去摸电话。他想问问霍国强是不是他出的馊主意。但是想了想他又把电话放了下来。因为他知道也不可能是欧阳老师,因为她也是少数几个知道马成功在非洲干的那些事的人之一,所以和骆嘉升一样,她也不可能将马成功丢到这堆破事里去。 正想着,电话却忽然响了,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李奇峰。 “你在哪儿呢?”李奇峰的语气很是奇怪,带着点焦急,还带着点欣喜。马成功笑道:“我在清江大学参加保密培训班呢!什么事?”李奇峰道:“英国驻华文化参赞到公安局交涉,说约翰在飞机场录了一段录像,交代了陷害啸南的事情,并真诚地道了歉。”马成功还未回答,却听李奇峰又道:“我正好在城北,待会下班过来找你,我请你喝酒。”马成功笑着答应下来。 合上电话,杨振川奇怪地问道:“谁呀?”马成功回道:“一个朋友,交警队的。”谁知杨振川立马道:“李奇峰?”马成功笑容凝固了下来,站起身走到桌前,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杵灭,然后转身看着杨振川。 杨振川却摊开手,满不在乎地道:“这没办法,你又不是不知道军情是有内部通报的。” 马成功怔了怔,半晌才沉声道:“我也在你们的内部通报上?” 杨振川却摇了摇头,道:“很遗憾,没有你。但我也是情报人员,想知道你和李奇峰的关系易如反掌。” 马成功转身便向外走去。 杨振川赶忙起身追了上去,跟在马成功屁股后面道:“别生气嘛!老大,我的确是要安排山里的安保工作,这段时间忙的不可开交。这不刚准备妥当,领导开恩让我来参加培训班,也是让我歇歇。要不我早就找你喝酒去了。” 马成功站住脚,转身问道:“李奇峰和这件事有关?” 杨振川赶忙道:“暂时没有。”马成功转身便走,杨振川赶紧又跟上去,讪笑着道:“他是没什么嫌疑,但你知道咱是搞情报的,不能把话说死,只能说暂时没有。再说了,这事儿是清江国安的活儿,这不等着商局那边给消息嘛!” 马成功又停住脚,盯着杨振川看了几秒,才又问道:“还有谁?” 杨振川笑了起来,道:“的确还有一个,你应该比我清楚,因为他就是你掀起来的。” “庄成栋?”马成功道。 见杨振川没有反驳,马成功盯着韩天明的房门若有所思。对于清江国安局怀疑到庄成栋头上,他并不奇怪。毕竟自己都能想到的事,作为顶级老特务的商汝成不可能想不到。 反身又回到屋内,马成功往窗边的太妃椅上一躺,看着杨振川道:“嗳我说杨老三,你怎么啥事都往外说?你忘了我们来是参加什么培训班的吗?” 杨振川却笑道:“嗨!马小毒你的确是退休了,但你跟商局接触的少,根本不了解他。我告诉你,那老头就是个盐碱地的地皮都要刮三尺的人,你现在在他那儿拿退休金,还想不干活光拿钱?想得美你。当然他表面上会对你客客气气的,但刚才你不是已经着了他的道儿了吗?” 马成功笑了起来。他倒不是不知道商汝成的心思,那老头想着方的把自己拖下水,还让自己亲口说了出来,这手法往好了说叫阳谋,往坏了说就是蔫坏。看样子杨振川来参加这个培训班,多半也是这老头使得坏,毕竟他杨老三在军情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这位商局长就是个韩信似的人物,所谓“韩信将兵,多多益善”,也无外如此。 可是他却小看了马成功。 这次马成功是心甘情愿来趟这趟浑水的。原因其实就一个,也就是林静打电话提醒他的那个。他的确是退休了,但他现在并不安全。马成功要将威胁到他的亲朋好友的所有隐患都扼杀在萌芽状态。更何况早上升国旗的时候,那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和责任感,也不容他眼睁睁地看着有任何威胁国家安全的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 六点的时候,马成功和杨振川出了南门,晃晃悠悠地来到学府路上。 在马成功上学的时候,这条街其实跟花园路差不多,也就是附近的乡民搭个棚子支个锅,卖点炒饭卤肉什么的挣点学生的钱。这种小摊子虽然卫生条件堪忧,但学生的胃是个神奇的器官,吃什么都不会坏。再说以前没有监管,学校的食堂都是教委领导的亲戚开的,缺油少盐味道奇差之外,价格还不便宜,卫生条件更和外面那些小摊差不多。那时候这里还是化工学院,于是学府路旁的那条依着学校围墙所自然形成的小巷子便成了享誉化院及其周边十几个村庄的“美食一条街”。 现在这条街倒是鸟枪换炮了。以前那些用破木头、烂竹席和牛毛毡随意搭建起来的,东倒西歪犹如阿三的城市边缘那些难民营一般的建筑群早已消失不见。现在的“美食一条街”,沿着街道两旁是一溜的二层小楼,虽说大部分的外观还是属于那种田园审美风格,但好歹也算是正儿八经的房子了。 沿着招牌找了半天,终于在一家写着“东北菜馆”招牌的小楼下站住了脚。 围着一辆黑色的奥迪转了一个圈,马成功抬起头盯着生意火爆的店里笑了起来。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坐在角落里一张六人圆桌上正在给自己倒茶的李奇峰。 走进店里,马成功在李奇峰对面坐下,李奇峰抬起头看到他,刚要打招呼,却又看到了正斜着眼睛盯着他的杨振川。 “这位是?”李奇峰有些奇怪地看着在自己身旁正拉椅子坐下的杨振川,扭头向马成功问道。 马成功笑着介绍道:“杨振川。我的同学,现在在四明山的金属制品厂当军代表,这次和我一起参加培训。” “哦,那倒是巧了。”李奇峰笑着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李奇峰,交警一大队的。”杨振川笑眯眯地和他握了手,道:“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久仰大名?”李奇峰有点奇怪,但看马成功也笑眯眯地看着他,便知道这人多半和马成功一样,也是搞秘密工作的。当即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对马成功解释道:“我同事说学校外面就这家还能吃吃。我本来想找个雅间的,但没想到这家的生意这么好......” 马成功却道:“没事没事,我去帮你找个雅间。”说着却站起身,挨着里面的雅间门上的玻璃,一间一间找了过去。 李奇峰和杨振川面面相觑,却不料马成功很快就在最右边那间写着“威虎山”牌子的雅间门口站住脚,接着却径直打开门走了进去。 紧接着却听雅间里发出一声尖叫,还是女的声音。 两人赶紧起身,快步走了过去。到了门口才发现,里面的那个女孩居然正眉开眼笑地拉着马成功在聊什么,一旁还在站着一个穿着笔挺的polo衫、西裤和皮鞋的男人。 女孩发现了李奇峰和杨振川,先是惊喜地道:“奇峰哥。”然后又指了指杨振川,用疑问的眼光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笑道:“杨振川,我同学,这次在培训班遇到的。”转头又对杨振川道:“高雅枝。”又指着一旁站着的那个穿的跟领导一样的男人给杨振川介绍道:“庄成栋。” 杨振川笑着伸出手和庄成栋握了握手,然后对高雅枝道:“这位小美女看起来挺眼熟,不会是化院毕业的吧?” 高雅枝撇了撇嘴,道:“我是清江大学师范学院毕业的,学的是英语专业。” “哦!” 杨振川像是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记得我们金属制品厂每年都要和师范学院的未婚老师搞联谊呢!你一定是装成未婚老师跑去参加了对吧?” “哪有!”高雅枝面色赧然,对马成功嗔怪道:“老马,你看看你的同学,都和你一样,油嘴滑舌的。” 马成功笑道:“杨振川一向不撒谎的。他也是单身,肯定是他去参加联谊会的时候见过你。” 高雅枝嬉笑着道:“我就是去玩的,反正那个联谊会吃东西不要钱。再说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庄成栋却连忙打圆场说:“好了好了,大家先坐吧,我去叫老板加菜。”说完便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几人这才坐下。却听高雅枝道:“老马今天碰到你太好了,以后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马成功笑道:“看你说的,你还青春年少,要死也是我先死。”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高雅枝却笑道:“我辞职了,马上就出国,去欧洲,以后不回来了。” 李奇峰顿了顿,看向了马成功,却见马成功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其实大家都知道,高尚死了,基本上高雅枝在清江是待不下去了。只是没想到她倒是光棍,直接便出国去了,还说以后不回来了。 却听高雅枝又道:“老庄离婚了,和我一起走。” 听到这句话,马成功还好,李奇峰和杨振川都是一怔。 马成功嘿嘿笑着看向李奇峰,杨振川感到惊奇还可以理解,李奇峰也这个表情是几个意思?却见他并未掩饰,只对着马成功笑了笑。马成功知道他的意思,他人虽然在交警队,恐怕私下里一刻也没有停止调查。 对于李奇峰这个人,马成功还是比较佩服的。首先就是人家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就让马成功觉得这人比自己更适合为国奉献。当然,就像霍国强以前给他们上课的时候说的一样,有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很努力很用功,实际也很努力很用功,但就是不适合干国安。这没有办法,老特务这个行当需要天分。 当然,这会听到庄成栋也要走,马成功心里泛起的是和李奇峰和杨振川一样的想法:这小子想跑? 第95章 厚颜无耻 几个服务员进来快速地将桌上的几个菜收了下去,又换了新的碗筷,还送进来两件啤酒。很快菜便流水价送了进来。不过就是锅包肉、地三鲜、扒三白、酸辣干丝、猪皮冻、小鸡炖蘑菇什么的,学校外的饭店,主打就是一个量大实惠,当即就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跟着庄成栋也进了雅间,见几人正聊着天,便向高雅枝道:“你喜欢吃锅包肉,我又叫了一盘。”说着在位置上坐下,却见马成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由面色有些郝然。 马成功却装作不知道他和高雅枝的事,只对他道:“老庄啊,你和雅枝要走了也不说一声,咱校友会怎么也得给你们送个行才对嘛!” 庄成栋面色很是不自然,只笑道:“事出突然,怕你们一时接受不了。本来说晚几天的,但雅枝已经订了明天下午飞阿姆斯特丹的飞机,我就想着去了那边也可以有个朋友,也就订了明天上午的飞机,先到那边给她打打前站。我们吃了饭就得去赶高铁了。” 高雅枝也接口道:“老马你不要乱想,老庄是因为收到了国外的一个邀请函,要去wageningen的一个什么学院当老师,不是因为我才出国的。” 庄成栋却纠正她道:“不是去当老师,是去做研究。”他又转向马成功道:“我虽然不是科班毕业的,但是搞了这么多年的农业研究,算是有点心得,论文数量也够了,递交了好多次申请,这次终于通过了。瓦赫宁根大学的海水稻研究很有特点,我想着去学习学习,看能不能用到我国的盐碱地上。院里也很支持我,给了四年的进修时间。” “哦?” 马成功的眼睛眯缝了起来,笑着问道:“你说这个我们又听不懂。其实我们关心的是,你怎么离婚了?” 高雅枝看了一眼马成功,却并没有说话。杨振川却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李奇峰也笑着将手里的烟头掐灭。他俩都知道马成功问的这么直白,毫不顾忌高雅枝在场,这明显是要作妖的节奏。 这会庄成栋脸上的表情却仿佛比刚才自然了一点,有些尴尬地摸出烟来给几人一人发了一根,然后自己也叼上一根,点燃吸了一口,吐了口气道:“老马,其实他们也知道这事,我就明说了吧!”马成功知道他说的“他们”,指的是校友会那帮子人。 却见他又吸了一口烟,笑了笑,道:“我老婆就是个普通工人,没什么文化,容易被别人糊弄。因此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就开始作妖作怪。她闹的时间也不短了,这次干脆就一次性解决了。上次你去我老宅的时候,其实我骗了你,那里是我的秘密基地,也就带着几个同事去过几次。” 马成功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虽然我没结过婚,但狗血短视频看了不少,大家都能理解你。”说着还给了他一个“我懂”的眼神,又笑着看了看高雅枝。 高雅枝装作没看到他这搞怪的眼神,只拿着服务员放在桌上的开瓶器,开了一堆啤酒,看着几人相互传了下去,然后每个人又自觉地将杯子倒满,这才端起杯子,笑着道:“是我跟老庄说的,这次离开我就不回来了。老庄人家既然都陪我一起走了,就请他吃个饭,他说就喜欢吃化院外的这家东北菜馆。只是没想到碰到了奇峰哥和老马,真是太好了。这顿就算是咱的告别宴了。我先干了。”说罢却是一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干。不是她耿直豪放,而是学校外面饭店里的这种小啤酒杯,满打满算也就装个一两五左右,喝十杯也才两瓶左右。 众人都喝了杯中酒,又将杯子倒满。 马成功端着杯子向高雅枝道:“雅枝啊,以后有什么打算?是陪着老庄在荷兰呆四年?还是到欧洲四处走走?” 雅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几人都看着马成功。尤其是李奇峰,用责怪的眼神看着马成功,像是在说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高雅枝到底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哪里好意思说出口?再说庄成栋也各种不承认,你非要刨根问底,这是想干嘛? 连坐在马成功身边的杨振川也拿手肘捅了捅他,眼睛却盯着桌上的菜不发一言。这意思是你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尽说人家不想听的话,这不是上赶着让人家轰我们出去吗?干漂亮活说漂亮话,这不是你的长项吗?这会怎么跟欧阳老师一样变一根筋了呢? 马成功却像个无赖一样,将酒杯拿在手里转来转去,还好整以暇地看着高雅枝,仿佛在说你们两个奸夫淫妇要是不亲口承认,我他妈今晚就跟你们俩没完。 高雅枝却是笑盈盈地,也不回答马成功的问题,只看着庄成栋不说话。 庄成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站起身给马成功倒满。坐下后端起酒杯,笑着对马成功道:“这你可猜错了。雅枝人家这次是去阿姆斯特丹大学面试的,她申请了阿姆斯特丹大学的计算机科学和信息系统专业,这次面试大概率会通过。以后她可能就会留在这所大学里攻读硕士学位,你知道现在ai产业这么火,她以后肯定是前途无量啊!” “哦?” 马成功有些惊讶地道:“雅枝大学不是学的英语吗?什么时候改学计算机了?” 庄成栋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坐在你面前的高雅枝小姐,十五岁就通过了mcp考试,是微软认证的mcsd,也就是软件开发专家。”他笑了笑,又道:“所以人家是不折不扣的计算机超级天才。” 马成功笑道:“原来如此。你们还真是高级人配高级人,俩高级人。” 这话就说的很不地道了。高雅枝脸色变了变,站起身对庄成栋道:“老庄,我有点不舒服,先到车上去了。你要吃锅包肉,咱也吃过了,我看吃完咱就赶紧走吧,时间不早了。” 李奇峰连忙起身说我陪你出去。高雅枝却不置可否,只站起身便向外走去。 马成功笑嘻嘻地看着她,还想说些什么,杨振川急忙说老马你有点不地道,人家庄哥都把酒喝了,你还拿在手上转什么?马成功笑了起来,举杯便一饮而尽。 高雅枝走出饭店,径直走到车前站定,抱着手看着街道上三三两两来吃饭的学生,不知在想着什么。 李奇峰赶上来说雅枝你别生气,老马这几天遇到很多事,心气不顺。 高雅枝却有些烦躁地道:“奇峰哥,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一向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和庄成栋有什么?老马这人可真是讨厌,不就是我在校友会上说了句他像爸爸吗?至于这么编排我吗?” 李奇峰摸出烟来递给她一支,道:“细枝,很淡。”高雅枝接过烟,他又摸出打火机给她点燃,笑道:“嗨!他这人就这样,嘴巴挺毒的。我从跟他认识开始,没少受他那张臭嘴的气。但其实他打心底就是个好人,这一点我敢打包票。” 高雅枝却冷笑了一声,道:“要不是王轻语和晓彤姐都挺维护他,我根本就不愿意搭理他。特别是晓彤姐,不知道看上他哪点了?还一天天的......” “这......” 李奇峰有些惊讶,高雅枝看不上马成功,这倒是无可厚非。毕竟他自己也是官宦子弟,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眼高于顶,哪里看得起马成功这种出身于市井阶层的人?包括他自己,一开始也是用俯视的眼光来看待马成功的,直到知道了马成功的国安身份,又亲身感受了马成功的不凡,这才真正开始正视他。 可是今天这事儿...... 虽然马成功今天这表现挺出乎李奇峰意料,但他却在潜意识里感觉马成功这么做肯定是有什么企图。虽然李奇峰和马成功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好歹是从派出所民警一直干到刑警大队大队长的位置上,自忖有识人之明。再加上马成功前面所做的那些事,让他感觉马成功就跟傅长风一样,是一个智计颇深,又非常会隐藏自己的人物,这种人的行事作风,往往跟谜一样,让人根本猜度不到。 雅间内,杨振川正在教训马成功。 “马小毒,你说说你。”杨振川用筷子挑起一块锅包肉放在碗里,继续教训马成功道:“人家老庄是个大老爷们,你开开玩笑也就算了。人小高是个小姑娘,你这张破嘴张口闭口你们俩你们俩,你说说,你这是不是厚颜无耻?是我也受不了你。” 马成功拿着酒瓶,笑盈盈地给庄成栋倒了酒,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道:“我这不是习惯了吗?再说老庄又不在意,是吧老庄?” 庄成栋看了他一眼,这才笑着道:“反正自己惹的事儿自己去摆平。我明早就要走了,后面你怎么弄是你自己的事。” 马成功仰头将酒喝下,摇着头笑道:“你这才叫不地道。” 正咬下一大口锅包肉的杨振川听到他们的对话,有些惊讶,包着一嘴的肉道:“你们,你们......”却是半天都没说出来话来。 庄成栋却不答话,只将酒喝下,看着桌上的菜一言不发,像是出了神。 挑起一筷子锅包肉,马成功边吃边像是在无意中问道:“几点?” 庄成栋回道:“凌晨两点。”说着又倒了一杯酒,一仰头喝下。接着又看着桌上出神。 “嫂子那边怎么办?”马成功边吃边说道,也没抬头看他。 “过两个月出国,先到马来西亚,然后去加拿大。”庄成栋继续道,目光仍然没有离开桌面。 “这就是你找我的目的?”马成功道。 “她们到温如玉那里去住了,我找秦嫣帮的忙。”庄成栋道。 马成功抬起头,拍了拍肚皮,笑道:“我知道了,你放心。但是......” “在老房子里,你知道的。”庄成栋径直打断他道,仍然没有抬头看他。 马成功直起身子,摸出烟来扔给他,又分给看着他们打哑谜的杨振川。点燃烟吸了一口,深深地看了庄成栋一眼,道:“值得吗?” 庄成栋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却伸手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将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这才抬起眼睛看着马成功,眼眶竟然微微有些红。半晌,他才露出笑容,盯着马成功,认真地道:“值得。” 马成功叹了口气,又倒了一杯酒,问道:“你们都喝了酒,怎么走?” 庄成栋笑了笑,道:“找个代驾,把我车停高铁站。明天有人会来开走,然后拿去处理掉,钱给我老婆。” “还回来吗?”马成功又问道。 “这得看你给不给力。”庄成栋笑道。 “你这是给我增加负担。”马成功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谁叫咱是一起同过窗的兄弟呢?”庄成栋笑了起来,将烟头扔掉,又摸出烟来递给马成功,还拿出打火机殷勤地给他点燃。 马成功不再说什么,点燃烟吸了一口,看着一旁呆若木鸡的杨老三,笑了笑,道:“看着没有,这才是高手,比你还高明。走吧!” 说完站起身,对庄成栋拱了拱手,径直出门而去。 到门口时,看到高雅枝已经上了车,李奇峰正站在车边跟她说着什么。 马成功对李奇峰招了招手,又对高雅枝挥了挥手,道:“一路顺风!” 高雅枝别过头装作根本没看到他也没听到他的话。 马成功笑了笑,转身便往回走。 杨振川跟了上去,却也没有问他,只边走边若有所思地道:“今天这局是庄成栋安排的?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马成功没理他,只自顾自地向前走。 杨振川又紧走了两步,跟他并肩而立,笑道:“我想起来了,这个高雅枝,跟金属制品厂的一个模型工的儿子谈过恋爱,那时候她还在上高中,两人都是清江大学附属中学的。” 马成功还是没理他,只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杨振川又跟了上来,笑着道:“我这不是刚到金属制品厂吗?很多资料都没来得及仔细看。那个老工人后来因为遗失了一个模型,被开除了,现在听说在望江机械厂。” 马成功这才转过身,对他道:“这是你的事。庄成栋的事我已经答应他了,我就只有办到。借你手机用用。” 杨振川将手机摸出来解了锁递给他,却见他直接打开微信,找到备注着韩天明的联系人,打了几个字,然后将手机还给了杨振川,又径直向前走去。 杨振川接过手机打开一看,却见马成功只发了几个字:老爷庙村,老地方。 第96章 视频 马成功是在半夜被微信吵醒的。他伸手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看到是凌晨一点,微微叹息了一声。 微信是韩天明发的,用的是文字。说在老爷庙村的庄家老宅,原来发现保险箱的地方又发现了一个保险箱,然后现在正在赶回接待宾馆的路上。还说同行的清江公安局的人已经跟傅局长汇报了。有几个字打错了,想来是在车上偷偷发的。 半个小时后,敲门声响起。正玩着游戏的马成功正要阻止,却不料杨振川已经一跃而起,小跑着去将门打开了。 皱着眉头的商汝成站在门口,说开个紧急会议,白书记和傅局长他们一会儿就到,让你们俩都去。马成功装模作样地问什么事啊?商汝成却并没有回答,只站在门口等着马成功。 杨振川三两下套上了衣服裤子,说老马你快点。马成功却边慢悠悠地穿着衣服,边穿还边嘟囔着说扰人清梦罪大恶极,有什么事不能明天早上再说啊! 站在门口的商汝成伸出头,见马成功拿起袜子套在脚上,又脱了下来,将两只袜子对调了一下穿上,站起身还在地上踩了踩,这才心满意足地又坐下,伸脚在床底下乱勾,知道的他是在找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鬼上身。 早已穿戴整齐还到卫生间擦了把脸的杨振川有些不满地道:“老马你干嘛呢?没看到商局在这儿等半天了吗?” 商汝成却摸出烟递给杨振川,笑着道:“不急不急,估摸着白书记和傅局长也得两点才到。” 走到门口的马成功对着商汝成笑了笑,说那就不急,我先刷个牙洗个脸,免得待会见了领导蓬头垢面睡眼惺忪,对领导不敬。杨振川看了看懒洋洋的马成功,又看了看好整以暇的商汝成,便说那行,我也不急,反正这事儿跟我关系也不大。 等马成功收拾妥当,三人又站在门口抽了一支烟,这才上到四楼的小会议室。刚坐下,白海生和傅长风就进来了,同行的还有杜元祥和韩天明。 白海生当仁不让地往主位上一坐,对杜元祥道:“把东西拿出来吧!” 马成功这才发现杜元祥还提着一个电脑,只见他将电脑拿出来,很快便接好了线开了机,又打开投影仪。这才从兜里摸出一个u盘插在电脑上。 u盘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点开后出现在视频文件里的果然是庄成栋,背景还是在老爷庙村老宅里的老厨房里。庄成栋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一把吉他,正在弹奏。这场景居然跟姚广在棉纺厂小区十二栋四单元四楼外的那棵大树树洞里发现的那个u盘里的视频文件几乎一模一样,因为他弹奏的还是那首《月亮之上》。 不,应该说是英国blue乐队的那首《all rise》。只是看得出来他的技术相当好,整首曲子弹奏的非常流畅。 这诡异的场景让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包括马成功。他扭头看了看白海生,却见他面色严峻,一声不吭。傅长风的表情和他差不多,只是放在桌上的手伸出了两根手指,正在轻轻敲着桌面。商汝成正向马成功看来,见他也在看自己,连忙将目光转向了一边的韩天明。却不料韩天明正认真地看着视频,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坐在前排的杜元祥和杨振川相互看了一眼,像是发现自己和对方并不熟,便又扭过头去。 一曲奏罢,庄成栋放下手里的吉他,站起身将吉他竖立在灶台边,又坐回到椅子上,摸出烟来低头吸了起来。 一直到一支烟吸完,他将烟头扔在地上,又用脚踩灭,这才抬起头,未语先笑了起来,众人这才发现,他的眼眶很红,笑容中居然带着点点亮光。 笑了半晌,他才开口道:“老马,给你添麻烦了。”他顿了顿,又摸出一支烟来,点燃吸了一口,然后接着道:“这会看视频的,应该也有公安局的同志,不好意思,也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又停住,然后继续道:“老马,我骗了你。当然,我哥的确喜欢摇滚乐,他琴也弹的很好,但英语却很差。这首歌是我教给他的,你看到的那段视频里的场景,就是他第一次弹这首曲子。”顿了顿,他又像是自嘲般地道:“当然,你可能已经从视频里发现了端倪。因为小高说你是国安,还是很厉害的那种。” 他又低头吸了一口烟,然后抬起头,看着镜头道:“我哥篮球也的确打的很好,但是从四楼的阳台投到窗外的树洞里,却是不行。从小他跟我单挑篮球,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他笑了笑,道:“其实那个u盘是我投的,就在我从火葬场里将我哥一家的骨灰领回来的第二天,我就到棉纺厂小区去将他家的所有东西全部处理了。搬运工人走了以后,我就把这个u盘投到了树洞里。” 说到这里他低头抽了一大口烟,然后抬起头又对着镜头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凄凉。 “我当时很年轻,你知道的,恁谁遇到这种事都会显得很慌张,我当然也不例外。”说到这儿,他忽然收起了笑容,伸出一根手指,沉声道:“但是我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永远的秘密,更何况我哥在得知我被调到实验基地去的当天晚上,就把所有事都告诉了我,还说他春节的时候就把证据藏在了老厨房灶台边的墙壁里。”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既然庄成栋八年前就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一直不揭发检举呢?就算是对方势大,再不济也可以学古人,上京城去告御状嘛! 谁知接下来庄成栋的话就给他们解了惑。 只见他回头看了看灶台边的灶神像,又回过头来,仰头望着天花板,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过了好一会,他才又悠悠地道:“从小我就拿我哥作为榜样。他努力读书,我也努力读书。他热爱摇滚乐,我也跟着学吉他。他喜欢打篮球,我也就苦练篮球。并且每一样,我都超过了他,这让他很是高兴,因为他说他只有一个女儿,咱老庄家今后得靠我发扬光大,因此我必须比他强。” 说到这儿,他又低头吸了一口烟,然后抬起头对着镜头道:“但是他恐怕没有想到,那些人会这么丧心病狂,灭人满门这种事,得是多疯狂才干得出来?这些人都是些畜生。” 他停了下来,情绪仿佛有些激动。过了好半天,像是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他才继续说道:“那时候高尚已经提拔到公安局去了。而且整个农科院都知道他在上面有关系,是很大的关系。而我,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在农科院都还是实习身份,家庭背景又极其让其他人鄙视......因此,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去举报他。” 他笑了笑,继续道:“从此我像是根本就不在乎我哥的事,我甚至根本就不提这件事。我埋头工作,勤勤恳恳,矜矜业业......而且不管是在单位,还是在生活中,我都尽量将自己伪装起来,我要让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薄情寡义,六亲不认的人。我甚至都不请领导吃饭,也不愿意和同事深交,还经常做出一副怀才难遇有志难伸的模样,这样就可以让所有人都认为我其实是个官迷,但又是一个不愿意像别人一样花钱去通路子的吝啬鬼。” 他又顿了顿,伸手将烟掐灭,又摸出一支来点燃,吸了一口,向椅背上一靠,这才盯着镜头继续道:“你们知道,在农科院这样的单位,这种人都是大家鄙视的对象。但是我就是要让他们放弃对我的警惕,要让他们认为我卑鄙吝啬、自私自利、性格懦弱、胆小如鼠。因为我必须要等一个机会,一个一次性成功而且没有任何后遗症的机会。” 他长舒了一口气,又笑了起来,道:“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我以为我永远都得不到这个机会的时候。还好,高雅枝毕业到了农科院。”他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身子也向前倾,看着镜头低声道:“她还是一个喜欢西方文化的小女孩,而且她极其憎恨她的父亲,她认为她母亲的死就是她父亲找人干的。” 他又坐直身体,笑呵呵地道:“当然,我因为英语还行,所以对西方文化,尤其是欧洲的历史和文化有一点研究,因此骗个崇洋媚外的小姑娘,那是手到擒来。很快,我就取得了她的信任,并且通过给她无微不至的关怀,让她把我当成了哥哥一样的对待,什么事儿都告诉了我。” 他伸手抻了抻衣服,翘起了二郎腿,将手放在腿上,弯着腰美滋滋地吸了一口烟,笑道:“本来我的计划不是这样的......”他顿了顿,继续道:“但是她带我参加了一个校友会,在这个校友会上,我遇到了老马。对,老马,就是你,你让我改变了计划,因为我想只有通过你,我才能将这个计划做到天衣无缝,才能将这帮人统统绳之以法。”他斜着眼睛看了看屏幕,道:“而我根本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事实证明,我赌对了。” 杨振川扭头看了看马成功,马成功却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目光,偷偷对他眨了眨眼。 “请各位注意,以下我说的是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庄成栋将手里的烟头丢掉,又把腿放了下来,然后正襟危坐,两眼盯着镜头道:“高雅枝是个电脑天才,也是网上一名很有名的黑客。这一点你们恐怕都没有想到吧!” 他看着镜头停顿了几秒,然后又道:“九年前,年仅十五岁的高雅枝偶然黑进了一个域外的网站,这个网站上有求购中国亲本稻种的帖子,于是她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的父亲。她的父亲高尚,当时正为了提拔的事情四处筹集资金,于是便指示她要到了求购方的联系方式,并且派刘长信亲自跑了一趟仰光。在那里达成了交易意向,并且拿到了定金。可是这件事被我哥,也就是当时的农科院杂交水稻试验项目负责人庄沐雨给发现了。” 他停滞了一下,眼中出现了一点莫名的情绪,那种情绪像是悲哀,但又不全是,更多的像是愤恨。 过了几秒,他才继续道:“那时候我已经签了到农科院的意向书,因此高尚拿我到农科院的事情做威胁,但我哥一直没有同意,最后提出了分一半的想法。这主要是因为他想要将我母亲接到清江住,但他一直没有钱买房,一家人都蜗居在他岳母家,也就是老棉纺厂小区十二栋的四单元四楼那间不足六十平米的小房子里。再加上我刚毕业,也没有地方住,因此他迫切地希望能够换一个大房子。”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像是在看他哥的在天之灵。半晌,他才接着又道:“高雅枝说,他爸变着方地让她又进了那个网站,并且又接了一个帖子的生意,就是在四明山的实验基地搞一个新材料制备的化学实验。可是......” 庄成栋笑了起来,道:“这事儿不知怎么的,就被我哥发现了,于是他借着检查的名义,将那里的实验记录本给偷偷藏了起来,就藏在我家老厨房灶台边的墙里。本来他是想逼高尚就范,没想到的是......” 众人都是一怔,在座的都知道庄成栋没说出口的话。没想到的是,庄沐雨一家人都因为这件事丢了性命。 却听庄成栋继续道:“当然,高雅枝告诉我的远远不止这些。她说她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爸本来想的是在农科院提拔,但受了别人的教唆,说可以到公安局当领导,但是让他必须得干一件什么事,这件事必须在四明山的实验基地干。他爸没办法,只好想着用别人的力量将这件事干了。所以才会让她上那个网站去接这两个帖子。” 听到这儿,马成功转头看向了商汝成,却见他面带微笑,像是早已知道这个结果一样。谁知就在这时,视频里的庄成栋又爆出了一个大瓜。 只听他说道:“本来这事儿到这儿就算是真相大白了,逻辑上也没什么问题。但是高雅枝昨天却告诉我,她得赶紧出国,还叫我跟她一起走,然后又说她知道我这么多年的隐忍就是为了他爸,他爸现在已经死了,大家既然都得偿所愿,那也应该冰释前嫌了。我这才发现,原来我被高雅枝的外表欺骗了,她根本不是什么清纯小姑娘,很有可能这所有事都是她搞出来的,连她爸也着了她的道。” 第97章 真相大白? 视频结束,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没有惊讶,也没有讨论。所有的人都在抽烟,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 对于庄成栋,在座的各位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没有人说他心思太重,也没有人说他隐藏的太深,更没有人说他不该这么做。 毕竟八年前他才二十五岁,刚刚研究生毕业,就碰到了哥哥全家被灭门的惨案。而这个哥哥还是他从小的偶像,是他除了母亲之外唯一的亲人,他能怎么办?更何况整个这件事的起因,本身便是因为庄沐雨要把他弄到农科院来而引发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在座的还都是在社会中摸爬滚打看很多年的人,早就都对这个世界的本质看得一清二楚。谁都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毫无身份背景的庄成栋唯一的选择便是忍辱负重,装作对整件事一无所知,甚至装作对自己的哥哥家被灭门的事毫不在意,以免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为此他在接下来的八年中努力地将自己包装成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人。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他在别人眼里成为了一个薄情寡义、六亲不认、卑鄙吝啬、自私自利、胆小如鼠的人。而放弃自己的人设,给自己选择了一个毫无人生希望的人设,就为了寻找一个机会给枉死的庄沐雨一家复仇,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强大的心理才能够承受住心灵和思绪的反噬? 所以在东北菜馆的时候,马成功才郑重其事地问他:“值得吗?”也才会答应照顾他的妻子和女儿的安全。 因为马成功理解他,甚至佩服他。 几分钟后,傅长风才开口道:“白书记,庄成栋在整个案件中并没有做任何违法的事。他在刚才,也就是凌晨两点钟的时候,已经登上了直飞英国的飞机,他的最终目的地是荷兰阿姆斯特丹。他是作为交流学者出国的,前往瓦赫宁根大学进行为期四年的交流研究。” 白海生伸手抖了抖烟灰,问道:“那么那个高雅枝......”傅长风回答道:“已经在上海高铁站被控制了,今晚就会送回清江。”白海生点了点头,又向商汝成道:“商局长,这两起案子是霍书记亲自抓的,所以现在那个高雅枝就非常重要。你看你们是不是派人参与审问?毕竟你们在对付高智商罪犯方面的经验更充足一些。” 马成功心中一凛,霍挺亲自抓两件刑事案件?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件事可能牵涉到了临海,甚至上面的一些高层级领导。当然他不会傻到去问这件事,在这种时候管你是什么一级英模王牌老特务,也只有像庄成栋一样装傻,就像现在的商汝成一样。 只见商汝成装模作样地认真倾听完白海生的话,然后点头道:“没问题,毕竟这里面牵涉到了亲本种子,这是我们的活儿。”他又抬起头看了看坐在下首的马成功几人,装作不在意地将目光在马成功脸上停留了下来,笑着道:“我看就小韩去吧?老马你看怎么样?” “你个老狐狸。”马成功心里暗道,脸上却面带微笑道:“我看行,天明也该锻炼锻炼,这本来就是他的分内事。” 商汝成却又假装为难地道:“只是他年纪比较轻,又刚开始接触情报分析工作,你看......” 马成功笑着打断他道:“这不是有杨中校吗?杨中校明天没事,毕竟这事很可能跟金属制品厂有关,我看杨中校可以和天明一起去,就当给天明压阵,你说对吧?”他嘴里说着,却扭头看向杨振川。 杨振川看了他半晌,这才转向商汝成道:“商局,我明天有空。老马几天没回家了,让他回去看看,再说他这不是刚谈朋友吗?” 这话说的让商汝成毫无反驳的理由。当即便点头道:“那行,明天就麻烦杨中校和天明去一趟,我明天上午还得讲课,下午再过去。”说完还深深地看了马成功一眼。马成功却笑嘻嘻的不以为意。 送白海生和傅长风上车的时候,白海生放下车窗,伸出头对马成功道:“你明晚有时间吗?我请你吃个饭。” “这......”马成功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但领导让你吃饭,还用了“请”字,但凡是你犹豫一秒钟都是对领导的屁股和自己的钱包不尊敬,当即他点头说有有有,连说三个“有”,又加强了一句“有时间”。再搭配上他那副热忱而不失尴尬的溜须拍马专用笑容,让白海生满意地笑了起来,还用手指了指他,说:“你小子......”只说了三个字,便升起了车窗。 回到宾馆房间,马成功脱了衣服便去洗澡。 杨振川站在卫生间门口,听着里面的水声,道:“会议室又不是没有空调,你至于一回来就急着去洗澡吗?是不是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马成功收起手机,用衣服裹住放在洗手台上,笑着道:“嗳我说杨老三,老子又不是美女,你像个哈巴狗一样蹲在门口吠什么?老子告诉你,这卫生间的门是有机玻璃的,你啥都看不到。” 杨振川做出了一个恶心的表情,忽然想到马成功又看不到,便转身回床上躺下,拿起手机便翻了起来。 洗完澡,马成功光着上身走了出来,也躺在床上翻手机。杨振川摸出烟递给他,他看都没看就接过来,点燃抽了起来。 杨振川像是有意无意地道:“嗳我说,这亲本种子案和四明山制毒案,是不是就真相大白了?”见马成功不理他,他又道:“我总觉得不对呢?” 站起身去将窗子打开了一点,马成功又回到床上躺下,没好气地道:“有什么不对?” 杨振川一咕噜爬起来,跪在床上道:“嗳老马,你说说,既然这两个案子都是高雅枝在暗网上接的,还是帮高尚接的,她完全不知情,那她跑什么?难道真像庄成栋猜的那样,她才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神秘人?可是那时候高雅枝才十五六岁,怎么可能有这么重的心思?就算聪明一点,也不可能设计出这么一整套计划出来。所以她,或者说高尚背后的那个人,还没有浮现出来。你说对吧?” 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马成功笑了笑没说话。杨振川说的“这件事”,当然不是仅仅指亲本种子案和四明山制毒案,还有他昨天提到的金属制品厂丢失的那个模型的事。而丢失那个模型的老工人的儿子,当时正在跟高雅枝谈恋爱。当然,马成功也知道杨振川这厮半夜三更不睡觉,非要逮着马成功说案子,肯定是因为他明天要去提审高雅枝,这会想着马成功帮他提词呢! 想到今晚要是不给他个交代,自己也别想睡了。思考了一会,像是仔细选择了一下措辞,马成功才微微摇了摇头,道:“人性,是个不好把控的东西。”说完这句话,他将手机充上电,伸手关上台灯,倒头便睡。 杨振川愣了半晌,嘴里嘟囔着“见鬼的人性”,也伸手关了灯。 马成功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伸手摸过手机看了看,发现已经十一点了。又瞟了瞟隔壁床,发现杨老三早已不知去向,看来是一早便爬起来代替自己去给商汝成干活了。当即心里大快,连起床气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下床穿好衣服,然后把门打开,来的是姚广,背后还背着一个背包。 见门打开,正鬼鬼祟祟地左顾右盼的姚广一闪身便进了房间,边放背包边说道:“马哥,我一早起来看到你发的信息,就跑了一趟老爷庙村,果然在庄家老宅的老厨房的龙脊上发现了这个。”将背包放在行李架上,他从裤包里摸出来一个东西,摊开手掌给马成功看,掌心里赫然是一个u盘。 “这......”马成功看到u盘,立刻回头去房里寻找,却不料姚广笑道:“我带了齐齐的电脑来。”说着把行李架上的背包打开,将电脑取出来,然后有些尴尬地道:“马哥,我先走了,厂里活多,你用完电脑带回厂里就行。” 马成功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就像昨晚马成功给他发的微信里说的一样,他就是帮马成功个忙,不用趟这趟浑水。而且马成功承诺给姚齐在花园路开一间砂锅米粉店,这在姚广看来,马成功这已经算是给了他十足的面子了。 送姚广离开,马成功返身回到房间,将门反锁了,又将窗帘拉上,这才打开电脑,将u盘插了进去。 u盘里仍然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打开来,却见视频中庄成栋还是坐在原位,正在整理头发。 将头发梳理好,庄成栋抬起头,看着镜头道:“老马,我知道你肯定能猜到我还给你单独留了话。”他笑了笑,道:“这个u盘里我内置了一个隐藏程序,只要一播放视频,这个程序就启动,你看完视频后,这个u盘就会自动格式化,所以你要仔细听清楚我说的内容。” 马成功笑了笑,他早就猜到庄成栋这个能够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隐藏八年之久的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把所有事都告诉警察? 只听视频里庄成栋笑着道:“有一点我没有告诉你。”他看着镜头,笑的有些过分开心。 笑了几秒钟,他才继续道:“其实我也是一个黑客,而且比高雅枝高明的多,至少我从不去取那些劳什子的认证,那只会让我暴露身份。”他又笑了起来,那笑容明显带着得意。 庄成栋笑了几秒钟,继续说道:“高尚是一个数码白痴,他一直有将手机上的数据倒入电脑的习惯。因此我轻而易举地就黑进了他的电脑,然后很快就找到了一些证据,于是便想着用这些东西换我进入农科院的编制。那时我哥说......”他的脸色黯淡了下去。 原来是这样,果然有因才有果。 马成功微微叹息,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原来威胁高尚的不是庄沐雨,而是庄成栋,但是最后却害的庄沐雨家惨遭灭门。 庄成栋的脸色阴晴不定,但很快又变换回来。他抬起头继续道:“我哥说这件事只能他去出头,我出头只会被当成靶子,毕竟他已经在农科院混了那么久了,在市里也还有些关系,高尚不会对他怎么样的,说不定我们还能换套房子,把妈接到市里来住。” 他顿了顿,又道:“我告诉我哥,高尚在实验基地搞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多半是违法的,这些东西只要拿到手,一定能逼他就范。于是我哥便借着检查设备的名义,去实验基地把他们的实验记录给偷了回来。只是我们都没想到,高尚干的居然是掉脑袋的事。” 他叹了口气,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又沉默了几秒钟,才又抬起头看着镜头道:“老马,你回清江之前,我就知道你了。” 马成功一怔,他不知道庄成栋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却听他又吸了口烟,继续道:“一个月前我监听了高尚和一个人的通话,可惜那人用了屏蔽软件,我只能知道高尚这边的话。听意思是昆仑公司有个叫马成功的,近期要到清江,可能对他们的事情不力,因此要查一查这个叫马成功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抬头看了看马成功,又道:“还有一段通话,也是这个人的。他告诉高尚,说周立是卧底,但是不用除掉他,让他去雷吉祥那里,这样更稳妥一些。然后又说了具体的细节,还说金三角那边派了人来,正好让来的那个人跟着雷吉祥搞到一起去,这样更有利于他们瞒天过海,掩人耳目。”他笑了笑,抬起头看着镜头,就像是知道屏幕对面就是马成功一样。 只听他继续道:“老马,我用这个消息还你的人情,你觉得怎么样?我想你可能已经猜到了。关于你为什么能找到老爷庙村我家老厨房里的那个保险箱,以及为什么八年前的这两个案子会被翻出来。” “我不觉得怎么样。”马成功轻轻地道。 视频里庄成栋的神色变的肃然,最后说了一句话,让马成功不由得再次摇了摇头。 只听他看着屏幕,情真意切地道:“总之我要感谢你。” 第98章 答案在风中飘扬 “她全都承认了。” 杨振川拿起一串烤羊肉,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那两排牙齿就跟猪八戒的钉耙一样,把肉全都捋了下来。 马成功笑了笑,没有说话,只端起啤酒喝了一口,然后抬头看着小阳台外面的月亮。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月亮却出奇地亮。 杨振川回来的时候,马成功刚把叫的烧烤和啤酒在小阳台上放好。看到杨振川回来,指着他气愤地说你小子就是年三十夜里洗了脚的。 这会听到杨振川说高雅枝全都承认了,马成功虽然早已预料到会是这个结局,但还是在心里轻叹数声。 杨老三还在绘声绘色地讲述整个案件的始末。 从高雅枝在网上学到高深的黑客技术,并且黑进暗网开始,一直到她发现了有人在求购清江农科院的亲本种子。作为农科院子弟的她当即便告诉了自己的父亲这件事,随后高尚便找刘长信亲自去了一趟香港,拿到了订金,谁知出售亲本种子的事被庄沐雨发现,其后庄沐雨家被灭门。这狠辣的手段让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莫名其妙地便遭车祸死亡,仇恨的种子便在这时被埋下。后来高尚又让她到暗网上看看还有没其它能发财的项目,她便选了最容易掉脑袋的一项,谁知高尚居然欣然同意,并且立刻着手开始布置。再后来高尚升官,她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官二代。高尚死后,她也彷徨过一段时间,一直到一个星期前她收到了阿姆斯特丹大学的邀请面试函,她才想着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得赶紧跑。 看着杨振川又比又说,马成功却只是小口嘬着啤酒笑而不语,时不时还应景地说声“好”。 很快杨振川便发现了马成功的异样,他斜着眼睛看着马成功道:“老马,你什么意思?是觉得我讲的不对?” 马成功像是恍然大悟,摇了摇头道:“哪里哪里,你讲的挺对,声情并茂外加逻辑满分。” 凝神思考了一会,杨振川抬起头道:“逻辑上是没什么问题。不过老霍以前说过,不可能有完全顺理成章的推断,如果有,那一定是有人加工过的。” 马成功笑嘻嘻地举起啤酒罐喝了一口,道:“也不一定,万一这个世界上真有天才呢?” 杨振川斜着眼睛看着马成功,道:“马小毒,你今天巴巴地把我支走,自己却又躲在宾馆房间里,是不是在搞什么飞机?” “我他妈又不是你。”马成功笑盈盈地回敬道。然后却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杨振川道:“杨老三,你想没想过,庄成栋为什么要跑?” 杨振川又拿起一串五花肉,没好气地道:“还不是你把他放跑的?” “又瞎扯淡。”马成功笑骂道。 正把肉串往嘴里塞的杨振川忽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像是见了鬼一样地看着马成功。半晌才道:“你是故意放跑他的?” “更扯淡。”马成功拿起一根肉串,看了看却并没有吃,而是用肉串指着杨振川道:“就算你抓住他,你告他什么?告他知情不报?还是告他包庇高尚?” 杨振川愣了愣,道:“对呀,其实这小子从头到尾都并没有参与高尚那一伙人的事。” “所以我说庄成栋比你高明。”马成功笑了起来,接着又道:“他跑掉了,其实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我们,都是有好处的。” 杨振川又愣住,想了想才道:“他跑掉,就可以隐瞒他其实打开过保险箱,看过那个实验记录的事实,这样金三角那帮人就不会找他的麻烦。” 马成功笑了笑没说话。韩天明和林静拿到保险箱的那天晚上,他去林静那里做了个实验,证明保险箱被人用解码器打开过。当时韩天明就在一旁看着,做实验用的铁粉还是韩天明搞来的,因此杨振川知道这事很正常。 可是这事是庄成栋故意让他发现的,因为他指名道姓要让林静去,这就是说他其实知道墙里有保险箱这件事,那么他这么做的原因就只可能是,用解码器打开保险箱的人并不是他。 原来马成功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在看过庄成栋单独给他留的视频之后,他才明白,原来这个保险箱根本就是庄成栋放进去的,连密码都是他拿他哥弹琴的视频做的一个让马成功很容易就发现的线索。因此他原本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也就根本不需要用解码器来打开它。 而那个实验记录他也肯定看过,而且作为化工机械专业毕业的人,几乎会学完所有的化学相关课程,所以他根本就知道那本子上记录的是什么。这从视频里也得到了证实。 照这个逻辑来分析,庄成栋要跑的原因就呼之欲出了。 那就是用解码器打开保险箱的人是他惹不起的人,或者说是比高尚更加凶残百倍的人。这也是他要反复感谢马成功的原因,因为他知道马成功会放他一马。毕竟他没有事实犯罪,而他认为作为一个退休国安的马成功也根本无法保证他的安全。 马成功毫不怀疑庄成栋能够从细枝末节中发现那个人的端倪,他可是连高尚的电话都敢监听的人。并且以他的智商来说,他也一定知道因为自己复仇心切,反而牵涉进了一个更大的犯罪案件之中,因此他必须得跑。 当然,庄成栋跑掉这件事对于调查雨霖铃门口的案件和花园路拆迁,甚至高尚所隐瞒的那件事都是有好处的。 因为到目前为止,和这件事有关的雷吉祥、高尚、郝俊杰、郝红艳,其实都已经浮出了水面,连被牵连进来的庄成栋都跑了,那么那个“幕后大佬”所布置的层层迷雾就已经被吹散了一大半,而这件事的真相也就露出了冰山一角。 而这种状况,对于后续的调查是大有裨益的。 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如果还想达到最初的目的,不想新辙是没办法破局的。而不管是国安还是公安,甚至军情,都已经严阵以待。马成功相信不管是商汝成、傅长风还是杨振川,手里都捏着几套方案,就等对方露头,露头就打。 杨振川当然不如马成功想的远,他思忖良久,正要开口说话,门却被敲响了。 马成功站起身去看门,却见门口站着的是商汝成,他左手拿着一个纸包,右手却提着一件啤酒。他赶紧将商汝成让进来,嘴里还说着:“哎呀,商局,正好,来来来,一起。”商汝成却举起手里的纸包,笑道:“葫芦鸡。”马成功故作惊喜状,接过来闻了闻,笑道:“商局你调查我?你怎么知道我就好这一口?”说着又拉过一张椅子拖到阳台上,让商汝成坐下。 杨振川殷勤地开了一罐酒递给商汝成,却见他却先举起酒和马成功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却笑盈盈地看着他不说话。 马成功假装没看到他的目光,只仰着脖子喝了一大口,然后放下易拉罐,笑嘻嘻地扯下一只鸡腿,嘴里还谦虚道:“我当仁不让了啊,这葫芦鸡凉了就不好吃了。” 杨振川鄙夷地看着他,却见商汝成端起罐子抿了一口,然后开口道:“老马,你觉得高雅枝这事儿怎么说?” 正举着手舔着手掌上的油的马成功道:“什么怎么说?” 商汝成笑了笑,却又抿了一口酒,然后才道:“你认为高雅枝隐瞒了什么?我想你应该知道她不仅隐瞒了金属制品厂那个模型的事情。” 马成功转头看着杨振川,杨老三老脸一红,道:“那玩意儿是八九年前的事了,我问过了,那东西已经没有价值了。” “科学家认为没有价值,是因为有了更好的,但是对于某些国家来说,那就是国家科技水平的巨大进步。”商汝成道。 马成功却默默地喝着酒,半晌才抬起头,对商汝成道:“如果让我猜,我猜高雅枝实际上知道庄成栋在利用她,有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 “这......” 商汝成明显一怔,但很快他又问道:“你是说庄成栋一开始就想着利用这两件事来引诱高尚入瓮?只是走的是高雅枝的路子?就为了混个农科院的编制。” “庄成栋的目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永远不要低估一个从小山村走出来的天才年轻人。”马成功笑着道,又瞄了一眼杨振川。谁知这厮却往椅子上一靠,惫懒地道:“别看我,我来自川北明珠,剑门古道,那是武则天的故乡你知道不?妥妥滴大城市。” “不是。”马成功急忙道:“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天才。” 商汝成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杨振川气恼地道:“马小毒,你特么最厉害的就是你这张嘴。” 笑了一会,马成功又道:“普通人想进农科院其实是很难的。这跟国企一样,进国企虽然比进编制容易那么一点点,但起码你得有文凭吧?否则你就得是国企里的二代,或者是你父母舍得花钱。很可惜除了文凭,其它条件庄成栋都没有,他只有一个在农科院当技术负责人的哥哥,也就是跟他条件一样的庄沐雨。坏就坏在不管是在体制内还是国企中,只要你没有那些条件,你就当不了官,而你当不了官,管你技术再好,能力再强,其实都没有什么话语权。” 杨振川若有所思。商汝成却点头道:“的确是这样。如果这么想,那庄成栋的初衷就可以理解了。他最初,其实就是想攀上高尚这棵大树。当时高尚虽然只是一个保卫科长,但他背后的关系网是很复杂的,而且那段时间正在盛传他要高升,有可能是农科院的副院长。” “只是他哥出事之后,他才想着要报复高尚。这时他其实在网上已经和高雅枝很熟络,只是高雅枝并不知道他是谁。于是他便因势利导,设了这个局引高尚入瓮。”马成功继续说道。 杨振川难得地安静了下来,这会接口道:“高尚,或者他背后的什么人,这时候正想着怎么把那个模型运出清江去,毕竟那玩意儿虽然不大,但却有着明显的标记。因此他也就想着利用某些渠道,比如用人力运输,从云南或者广西出境。而那些渠道,只有走私集团最有把握。走广西,是金三角的渠道,走云南,则是缅甸帮的渠道。”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商汝成道。 马成功对他点了点头,道:“约翰说这件事牵涉到的势力很多,而在这个当口忽然爆发出来雨霖铃门口的案子,又为了这个案子设置了这么多的迷雾,这说明他们很看重四明山的这次实验,就想着借花园路拆迁这件事,搞出什么大事件来。” 马成功的话所表达的意思很清晰。 如果只是某些利益集团在里面搞事情,那么他们还是逐利的,没有利益的事情他们不会做,因此他们的目标很有可能是想要得到这次实验背后的科研成果。但是如果是敌对势力,当然也是想要得到成果,如果得不到,他们会怎么做呢? 当然是破坏这次实验。 关于这一点,其实三人都心照不宣。毕竟建国以来,国内外敌对势力亡我之心不死,这也是国安存在的意义,更是秘密战线上从未停止过腥风血雨的原因。杨振川对这一点则更深有体会,他被派到清江来保障实验顺利进行,其实就是军情总部担心会出现这种情况。 而关于这次在四明山进行的实验,其实就算是商汝成和杨振川不说,马成功也已经猜到了。既然这次实验像是一块冒着香气的烤肉,引来无数饿狼的觊觎,那说明这里面既有巨大的经济利益,更对于国防建设有着重要的意义。 三人沉默了好一会,商汝成才笑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觉得老马的办法好,以不变应万变,既要查,又要不被敌人察觉。” 杨振川也恶狠狠地道:“反正我那边安排了层层保障,虽然不敢说万无一失,但只要谁敢来,老子保证让他有来无回。” 马成功却抬起头看着阳台外的天空,只见这会天已经阴了下来,还吹起了风,看来很快就要下雨了。 其实在马成功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疙瘩,那就是雨霖铃门前自己的档案被拍那件事,他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要拍自己的档案,难道真是把自己当成了杨振川?可是军情和国安是两个系统,对方不可能蠢到认为自己一个退休国安会转到军情去。那么自己到底和这整件事有什么关系? 他望着外面被风吹得乱舞的枝条,久久无法释怀。 也许,答案就在风中飘扬。(第二卷完) 第99章 没有硝烟的战斗 一辆“猛士”在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上疾驰。如果从上空俯视,便可以发现这条黑色的八车道高等级柏油路已经远离了山边的那条灰色的县道,在崇山峻岭中七拐八绕,最后没入了四明山深处那一片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保护区。 车内的杨振川取下墨镜扔在驾驶台上,单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副驾驶上的文件包里摸出一个红皮本子,本子封皮上写着“荣誉证书”,下面是清江国安局几个小字。他将本子打开,把里面的一张纸用两根手指夹着,将本子随意地往后座上一扔。拿着纸抖了抖,就着没有完全打开的纸张,边开车边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把这张纸塞回到包里,伸手将中控置物格里的手机拿出来,单手解锁,又拨了几个号码,将手机放在耳边。 电话一通,杨振川便问道:“常怀远?”他的声音干瘪而空洞,像是不带半点感情。 得到电话那头肯定的回答后,他接着道:“上级命令,启动一级防护。从现在开始,一只苍蝇都不准飞进防区。” 放下电话,他伸手进裤包里摸出烟盒来,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又将烟盒扔进中控的置物格,然后又摸出打火机将烟点燃。将打火机也扔进置物格,用两根手指夹着烟吸了一口,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伸手将车窗放了一点下来。燥热的疾风立刻便灌了进来,让车载空调瞬间失去了作用。 在盘山路上行驶了一会,终于进入了森林。道路两旁全是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大树,遮天蔽日的枝叶挡住了上空的艳阳,温度也仿佛一下降了下来。 杨振川把车窗升了起来,又将车速放慢,边开着车边左右打量。前行了五六公里,果然看到路边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军事禁区,禁止入内。 停下车,杨振川下车走到牌子前,左右看了看,然后蹲了个马步,双手抱着牌子使劲往上拔,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都拔不出来。 他站直身体,摸出一支烟来点燃吸了一口,将烟叼在嘴上,又蹲下来开拔。 “住手,你在干嘛?”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口音里带着一点东北腔。 杨振川嘴角露出了笑容,站起身往后看去。却见从大树后闪出一个全副武装的小兵,正警惕地看着他。 看了看他倒背在背后的枪,杨振川笑道:“这牌子挡着我路了,我得把它拔了。” “胡说。”小兵打量了他一下,只见他穿着一件迷彩背心,下身却是一条作训裤,脚上还蹬着一双作战靴,身后停的也是一辆民用版猛士,态度稍微和蔼了一点,说道:“老兵?牌子在路边,怎么会挡住你路?这是军队的财产,你破坏了是要坐牢的。” 杨振川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转身坐到保险杠上,用手拿着烟指着小兵道:“你是哪个部队的?” 小兵却不说话,只看着杨振川道:“这里是军事禁区,里面正在进行军事演习,你赶紧离开,不然我就要打电话叫警察来送你走了。你会被拘留,还会被罚款的。” 杨振川却仍然不说话,只笑呵呵地道:“你是刚到的吧?中部战区的?东方神剑?” “你......”小兵猛地取下背上的枪,枪口指着杨振川。 杨振川却毫不在意,左右看了看,道:“其实你刚才,没有取枪,现在也就不用拿枪对着我了,我估摸着现在至少已经有三支枪对着我的头了,对不?” 他回过头一看,身后的大树上果然溜下来一个穿着吉利服的人,手上端着一支狙击枪,枪口虽然下垂,但枪柄却是夹在胳肢窝里,只要一有响动,他便能单手将枪口抬起来射击。 “老兵,报告你的编号,标识,和来这里的目的。”吉利服说道。声音虽然中气十足,但却很清脆,一听就知道年龄不大。 杨振川站起身,对他敬了个礼,道:“杨振川,四明山金属制品厂军代表。”他顿了顿,又道:“694号实验安保组组长。” 吉利服一怔,随即道:“口令。” 杨振川笑了起来,道:“一枝梅。”说着从屁股后面摸出证件递了过去。 仔细查看了证件后,吉利服条件反射般地立正敬礼道:“报告杨组长,安保组特勤第四小队正在执行433基地外围警戒任务,请指示。” 杨振川回礼,然后笑道:“你这暗哨不合格,明哨更不用说了。”他回过头看着还端着枪的小兵,表情严肃地道:“如果我是歹徒,你已经牺牲了。”又回过头对吉利服道:“你们全小队执勤完毕后,跑步回基地,晚上六点半以前,我要看到你们在营区列队完毕。” 吉利服立刻立正道:“是。” 杨振川却没有管他,转身便上了车,向着森林深处开去。 小兵走到吉利服身边,和他一起目送着猛士离开。然后转身有些委屈地对吉利服道:“班长,这位杨组长凭什么罚我们?” 吉利服看了他一眼,伸手将他胳膊上的臂章扯下来塞给他,道:“这是反特作战,你他妈戴臂章干嘛?你已经泄密了知道吗?还有,你警告的时候为什么要从树后出来?枪还不取下来,后面端在手里也不上膛?人家杨组长说的对,要是真有敌人,你第一时间就被击毙了。”说完看了看小兵,又严厉地道:“回哨位去。” 说罢却是边回身向另外一棵树走去,边走边扯着耳麦道:“五点换防后全队跑步回营区,六点半准时在营区集合。今天第一次出任务就出篓子,熄灯前全队俯卧撑二百个。中部战区的小兄弟扣五分,三个神剑的,今晚给全队洗袜子。”说完也不管耳机里传来的各种方言的脏话,径直走到那棵一人粗的大树下,将枪背在身后,双手双脚用力,三两下便上了树。 杨振川开着车一路狂飙,路上又经过了两个检查站,还好没有出什么篓子,战士们警惕性很高,不光查验了证件,对了口令,还打电话向基地做了请示,这才放行。 二十公里的路程转瞬即逝,前方的森林中出现了一片建筑。这片建筑中有老旧的苏式建筑,也有大量的蓝顶厂房,甚至还有几栋明显是新建的现代化大楼。 在一栋没有任何牌子和标识的四层写字楼前停下,杨振川下车对早已站在门口等候的常怀远笑道:“那些兵王得好好教教,这可不是反恐作战,更不是反渗透作战,我们面对的,是看不见的敌人。” 常怀远接过他手里的纸,仔细看了看,折好揣进怀里,转身边跟着杨振川向里走,边说道:“几个战区的六支特种大队,一共派来一百一十五人,我将这些兵王分成了五个组,山后两个组,山前两个组,预备一个组,配合基地守备部队,对方圆二十公里的山地和森林进行了警戒。” 杨振川站住脚,回头看着常怀远,奇怪地道:“老常,你是不是也以为会有千军万马来进攻基地啊?”常怀远愣了愣,却见杨振川笑了笑,看着他黝黑的面孔道:“我这次去参加保密培训班,还真学到了很多知识。老常,我们现在进行的,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他转身又向大楼走去,边走边说道:“放一个特勤组到生活区去,专家区域单独放一个组,这两个组全部便装。外围交给基地守备部队,不要蹲点,要不定时巡查,巡查范围扩大到五十公里,东南和西南方向的山区各放一个特勤组,告诉他们,自由巡查,范围不限。还有......”他站住脚,回身道:“把无人机全部放出去。另外向上级申请,调卫星搜查四明山西南和东南方向。” 马成功是坐韩天明的车回的清江分公司,他提前给郑春芳打了个电话,说培训结束了,但是晚上要出去吃饭,然后在郑春芳开始抱怨前果断地将电话挂掉了。又打了个电话给林静,林静说周立已经解除紧急状态了,她也回家了。然后又说周立说今晚他亲自值班,让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 马成功一听就来劲了,说两位老同志在汽修厂住,晚上白书记请吃饭,到时候一身酒气害怕吓着他们。林静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是又想要在自己那里赖一晚上,当即就把电话挂了,弄得马成功好生没趣。 韩天明边开车边笑着说哥,你这样不行啊!嫂子人家是警察,正经的很,你得找个时间三书六聘,然后把事情办了,免得爸妈老说你。 马成功将座椅放倒,往后一躺,心里盘算着这事的可行性。想了几秒钟,他又微微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现在暂时还是个穷人。虽然林静可能不在乎,可马成功在乎啊!他必须得想办法把自己海外的那些钱弄回国内才行。可是上级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的,现在清江又这么一大摊子事,自己的身份如果这时候再暴露,到时候危险系数将会无限提升。 正思忖间,却听韩天明又问道:“哥,白书记今晚请你吃饭是什么情况啊?” 马成功坐直身体,扭过头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林荫树,半晌才道:“不知道啊!”他的确不知道白海生找自己干嘛,毕竟自己现在已经摆明了帮商汝成了,公安局那摊子事也基本上有了结果,白海生也用不上自己了啊!再说不是还有傅长风那个老狐狸吗? 又想了想,他才道:“可能是花园路拆迁的事情。这事儿其实打头就是白海生搞出来的政绩工程,只是没想到会弄出这么多幺蛾子。” 回到办公区,马成功径直上楼到了办公室。屁股还未坐稳,王轻语就拿着个冰淇淋跑了进来,看到马成功就道:“哎老马,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不,这两天出大新闻了唉!” 马成功当然知道她说的“大新闻”是什么,不就是市里、区里和清江分公司被抓了一大票人嘛! 可是王轻语却说的不是这个。 只见她拉过椅子坐下,边舔着冰淇淋便笑道:“咱张科长,张凤楠,有个私生子,就在花园路。你知道不?” 马成功无语地望着她,忽然又想到这小妞的确不怎么关心那些事。你想她当年能为了帮她师傅温如玉,就敢开车去撞警车,那肯定是不怎么看得起警察抓人这种“小事”,除非被抓的是她老爹王德福。 于是马成功边从包里摸出红本本,随意地往桌子角落里一丢,又摸出烟和打火机放在桌上,这才笑着道:“我不知道。再说张凤楠有个私生子关我什么事?” 王轻语笑道:“嘿嘿,这次你可猜错了,还真关你事。那个私生子的妈,就是张凤楠的老相好,在花园路开按摩店,现在在和你的兄弟谈朋友。听说今天早上张凤楠的老婆找了一帮小混混,把那女的店给围了,说要抢孩子。然后那个叫秦嫣的,拿着一把剔骨刀把张凤楠的老婆给捅了。” 她盯着一脸茫然的马成功,像是提醒般地道:“陆子明,陆子明是你兄弟吧?你们一起开修理厂呢!那女的现在的男人就是陆子明。” “啥?” 马成功猛然站起身,他已经知道王轻语说的那女的是谁了。只是没想到卢晓梅居然会是张凤楠的前女友,还给他生了个女儿。这剧情没个十年脑血栓编不出来。 想了想,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电话一通,他就直接问道:“秦嫣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周立沉默了一下,道:“故意伤害,已经被拘留了。好在那个李萍萍伤的不重,只是皮外伤,但她现在非要告秦嫣,我们这会正在调解,人都在我这儿呢!” 马成功愣了愣神,被剔骨刀捅了还伤的不重,这张凤楠的老婆难道和张邵雍一样,是个武功高强的道道? 一直到他赶到城南所的调解室,见到了正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只手指着陆子明喊打喊杀的李萍萍,才知道她为什么会只是皮外伤。 第100章 调虎离山 来之前王轻语就给马成功说了,张凤楠的老婆李萍萍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一顿能吃下半只烤羊外带十个二两的馒头,马成功以为她纯粹是在扯淡。但是见到真人,他才知道这个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只见那正踩着凳子的女人......暂时马成功还不能判断这人是不是女人,或者是黑旋风李逵转世。这个李萍萍身高比马成功只高不矮,脸上像是戴着一个锅盔,生的是浓眉大眼,鼻似悬胆,一张大嘴完全能够一口吞下一个二两的馒头,还有余地再塞进去俩鸡蛋。 此时她剑眉怒张,一只手扶在腰间。当然那腰也不能完全看作是腰,就好比她穿的超大码运动裤里硬塞进去了一个双桥大卡车的轮胎。当然,她扶着腰的原因是因为那里缠着一圈绷带,这会因为她情绪激动还渗出了斑斑血迹。 就这腰围,不说秦嫣拿着剔骨刀戳她一下,就算是用马平川晨练的长棍戳,也不一定能穿透吧!怪不得王德福不来,妈的!马成功一边腹诽一边左右张望了一下,只见陆子明和卢晓梅坐在对面,他俩的一边坐着噤若寒蝉的周立,另一边坐着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女警。 见到马成功进来,周立立刻起身,走到门口背对着李萍萍,面色难看地道:“李萍萍是体校毕业的,拿过省运会柔道亚军。现在在清江大学附属中学当体育老师,林静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你叫林静来干嘛?”马成功低声道。就林静那号称空手道黑带的三脚猫功夫,人李萍萍一只手就能把她抡圆了扔出去。周立惊讶地看着马成功,看的马成功莫名其妙。结果周立道:“林静的妈,就是你的准丈母娘江校长,不就是她领导吗?” 马成功这才想起来江明月的确是清江大学附属中学的校长,虽然快退居二线了,但眼目前应该还管得到李萍萍。当即有些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又伸出手拍了拍周立的肩膀,对他竖了一个大拇指,道:“还得是我周哥。” 谁知周立又道:“你来了就好了,把你单位的这位张科长弄回去吧!就这一会,他已经挨了三巴掌了,一巴掌是卢晓梅打的,两巴掌是他老婆打的。”马成功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还蹲着一个人,连忙叫道:“张科长?” 蹲在角落里抱着脑袋的张凤楠抬头看到马成功,就好像看到了救星,连忙起身拉住马成功的手臂,哭丧着脸道:“马哥,你总算来了。” 李萍萍也注意到了来人了,转过头斜着眼睛看着马成功,霸气地道:“谁来了也没用,老娘不要赔偿,老娘就要把这一刀戳回来。”说着却对张凤楠怒吼道:“张凤楠,你干什么?给老娘过来。” 张凤楠浑身一震,急忙躲到马成功身后,用颤抖的声音道:“我领导来了,萍萍,本来咱在理,你要是戳人家一刀,就变成你没理了。”李萍萍大怒,道:“张凤楠,老娘就知道你这小子有问题,你是不是跟那个姓秦的女人也有一腿?”说着便将腿从凳子上拿下来,走到马成功身前,盯着马成功道:“闪开。” 马成功笑了笑,道:“李萍萍是吧?我是清江分公司治安保卫专员马成功,我是来帮助张凤楠解决家庭矛盾的。” “家庭矛盾?”李萍萍一愣,随即大怒,对着马成功身后的张凤楠骂道:“张凤楠你个小鸡子,你他妈是不是把老娘不能生孩子的事到处去说了?你......”她伸手拨开马成功,就要去抓张凤楠,另一只手高高扬起,眼看就要落下。 只听马成功大吼一声:“住手。”他伸手挡住李萍萍的手,谁知李萍萍挽了一个手花,转眼就抓住了他的手腕,随即一抖,力量之大,让马成功感觉整个半边身体都是一震。 “尼玛,大意了!”马成功一怔,忘了这李萍萍是练家子了。 当即稳住心神,一个青龙探爪,另一只手抓住李萍萍那比他大臂还粗的手腕,双手一起用力一扭,将她的手腕又扳了回去。 “咦!” 李萍萍松开手,惊讶地看着马成功。 却听马成功道:“李萍萍,张凤楠好歹是央企干部,科级领导,更重要的是,他是你的丈夫。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他?” 李萍萍浑身一怔,随即呆立当场,眼眶却红了起来,一张黑面上也是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成功将张凤楠推到门外,转身向前走了两步,屏声静气地道:“今天的事情,是秦嫣不对,她会受到惩罚的。你看怎么才能让你消气?你得知道,你是清江分公司的家属,清江分公司会为你做主的。当然,违法的事情咱不能做。” 后面早已站起来的那个中年女警这时候也道:“李萍萍,这位马专员说的在理,你好好想想,这毕竟是你们的家事。而且那个秦嫣是有精神问题的,你告她也没什么用。” 马成功看了看那个女警,周立却适时地凑上来在他耳边道:“陈傲梅,咱所的指导员。” 马成功转头给了他一个白眼。这厮还把自己当黑社会呢,刚才李萍萍发怒的时候,作为派出所所长的他居然在第一时间躲到了一边,一副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的模样。 李萍萍却转身看着卢晓梅,马成功心中一凛,连忙走到桌前,一直没吱声的陆子明也站起身来。 谁知李萍萍却对卢晓梅道:“我知道这事儿不是你的错,但那孩子是张凤楠的,刚才你也听到了,我生不出孩子,你能不能把这孩子让给我们,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卢晓梅对她怒目而视,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马成功刚想说话,却见门口林静已经走了进来。 “李老师。”林静叫道。李萍萍回过头,看到是林静,却是上前扶着她的肩膀,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看着林静,林静解释道:“李老师教过我柔道,她是个很好的人。” 转了转还有些发酸的手腕,马成功笑着道:“看出来了。”心里却想的是,周立这小子真的是奸猾如鬼,林静一到,果然如风吹云散。 问清楚了事情的缘由,林静和陈傲梅把李萍萍和卢晓梅拉到一边调解去了,马成功拉着张凤楠,和陆子明周立走出调解室,站在外面抽烟。 马成功也摸出一根烟丢给张凤楠,又给他点燃,这才笑着问道:“这种隐秘的消息你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听到马成功的话,陆子明“哼”了一声,转身走到一边。周立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垂头丧气的张凤楠。 “我不知道。”张凤楠狠狠地抽了一口烟道。 “你不知道?”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几声,道:“你是说你不知道你老婆怎么知道这事的,还是说你也不知道卢晓梅就在花园路?” 张凤楠却道:“和李萍萍在一起后,我就和晓梅断了消息,我根本不知道她生了我的孩子,更不知道她就在花园路。”说着又低下头吸了一大口烟,谁知却被烟呛到了,当即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咳的连眼泪水都出来了。 周立也笑着道:“那就奇了怪了,谁都知道卢晓梅租的秦嫣的房子,秦嫣超级喜欢卢晓梅那孩子,说她是绘画天才,谁敢动那孩子她指定得拔刀子。那娘们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反正有人给他兜底。” “哦?” 马成功收起了笑容,道:“你的意思是......” 周立满不在乎地道:“温如玉嘛!满清江谁不知道当年老秦想让秦嫣给他当媳妇,他虽然嘴上说不要,但谁敢动秦嫣试试?光是那个张邵雍都能把你打出屎来。” “这样啊!”马成功眼睛眯缝了起来,对张凤楠道:“这消息是谁告诉李萍萍的?” 张凤楠支支吾吾地半天才道:“她堂嫂。” 马成功被他整笑了,又问道:“那么她堂嫂又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呢?” 周立笑着把马成功拉到一边,低声道:“李萍萍的堂嫂是柳新燕,电视台的那个主持人,你那个好兄弟李奇峰的老婆。李萍萍是李奇峰的堂妹,虽然是隔房,但好歹是亲戚。虽然咱李市长对这些人不是太在乎,可李奇峰的妈,陈坤陈局长把这些关系处理的挺好,有谁找她帮忙,那是来者不拒。” 听到周立的话,马成功脸上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他摸出电话,拨了个号码出去。电话一通,他就问道:“温哥,你在哪儿呢?” 电话那头温如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在基地呢!”基地就是皇极观,只是温如玉现在把那儿改成了新农村示范基地。 马成功又试探着说道:“秦嫣出事了。” 温如玉笑道:“我知道。我找过秦所了,他说是小事情,你会解决的。再说这事情出的莫名其妙......”他顿了顿,又道:“我给刘思远说了,让他好好做事,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给我打电话,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跟你说。” 马成功笑着挂上了电话,心想秦明东这老狐狸倒是光棍,算定了自己会出面解决这事。又想到这死老头很久没见了,他这退休退的好,直接就人间蒸发了。 转头看了看一脸懵逼的周立,马成功又拨了个电话出去,这次是直接打给了李奇峰。 李奇峰倒是一如既往地热情,电话一通就笑着说昨天的事情搞得不欢而散,不算数。明天城南所要给老所长开欢送大会,完了叫上秦所再整一台。 马成功笑着看向周立,却见正竖着耳朵听墙角的他点了点头,说明天所里聚餐,何局也要来。又说是私人性质的,所以也叫了李奇峰,还有几家联防单位的领导。 马成功笑着答应了下来,然后问道:“今天早上花园路的事情你知道吧?” 李奇峰笑着道:“知道。我那个堂妹,嗨!”他顿了顿,又道:“当初李萍萍和你们单位那个张什么在一起,本来我爸就不同意,结果我妈倒是上赶着去帮忙,硬生生地把人家小情侣拆散了,现在好了......” 马成功却没有笑,只道:“听说这消息是你老婆告诉李萍萍的?” 李奇峰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道:“是我家的保姆秦妈当笑话讲给柳新燕的,昨天李萍萍请她吃饭,她就顺口说了出去,怎么?” 马成功笑着道:“没什么。” 说完没有管李奇峰,便径直挂了电话。 周立看着马成功半天没说话。马成功也没有理他,只转身对陆子明道:“陆哥你还有事不?”没等陆子明回答,他又道:“没事就陪晓梅回去吧!她孩子还在家吧?”陆子明站起身,道:“马哥,这次算麻烦你了。”顿了顿,又道:“马叔和郑阿姨回去了,说让你有空回家吃饭。”说罢却是又低下头抽烟。 马成功看着他,半晌才嘿嘿笑了两声,道:“你这情绪不对啊!”陆子明却没有说话,只道:“那我先走了,你这一天天的,太忙了。有空咱还是坐在一起好好聊聊。” 马成功见他说的正式,以为自己对修理厂不太上心,让陆子明心里有了什么想法,当即点了点头,说今晚要出去吃饭,要是太晚就算了,不晚就修理厂见。 陆子明走后,马成功正准备去看看林静她们说完了没有,回头却看到了对自己亦步亦趋的周立,不知道这厮跟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自己干嘛,当即便又转身站定,看了看还在一边蹲着的张凤楠,笑道:“张科长,进去坐着等吧!” 张凤楠站起身,对马成功道:“不了,马哥,今天的事多谢你了。我回去了。”马成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天这事,我会帮你保密的。”张凤楠却看着他道:“不用保密。我的事,满分公司都知道的。”说完却是径直走了。 周立在身后笑道:“年轻人想上位可以理解,只是你们这位张科长......”他又打住,然后笑着道:“啧啧啧!” “行了。”马成功鄙视地看着他,心想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你明明是个卧底,还不是为了上位差点当了叛徒。嘴里却道:“你跟着我干嘛?” 周立却道:“马哥,我想问问你刚才打那两个电话是什么意思?” “关你屁事。”马成功没好气地道。 周立接着道:“你是不是怕温如玉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马成功猛然转头看着他,眼睛眯缝了起来。 周立却笑了笑,道:“马哥,秦所给我交接工作的时候讲了一些事,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第101章 树欲静 周立把马成功带到自己的办公室,又把门关上,还巴巴地泡了杯茶给马成功,这才坐到桌后,摸出烟递给马成功。 马成功看着他的样子,心想这厮应该是有求于自己,不然不可能这么殷勤。 谁知周立点燃烟吸了一口,开口第一句话便道:“马哥,说实话我到城南所当这个所长,还是拜你所赐。但是我得感谢你。”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关我屁事。”他心里却想的是你当然该感谢老子。毕竟是他打了这厮一顿,让雷吉祥进去了。又发现了庄家老宅里的秘密,把八年前庄沐雨一家被灭门的事情彻底起底,这才让周立结束卧底生涯,回归到警察队伍里来。不然后面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说不定他跟高尚一样,被直接弄死了呢! 谁知周立接下来说的话,却让马成功笑不出来了。 只听周立接着道:“虽然你破坏了上面的计划,但却牵出了国安的大案子,还挖出了郝俊杰这颗系统内的毒瘤,所以从整体上来说,还是功大于过的。” “哦?” 马成功的眼睛眯缝了起来。他当然不会直接问上面有什么计划,但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周立话里有话,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或者说自己还没有想到的?更重要的是,白海生今晚要请自己吃饭,是不是也是为了同一件事? 果然,周立仿佛早已预料到马成功的反应,只伸手抖了抖烟灰,笑道:“所以秦所交代我,让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毕竟上面那些头头就喜欢看咱们吃瘪的样子,而他们所凭借的,不过就是个信息差。” 马成功对周立这大逆不道的话置若罔闻,他心里正在盘算着上面到底有什么计划能够持续八年之久。而周立是傅长风的人,马成功是知道的,那么如果直接问周立,他会不会说呢?或者说他知不知道呢? 这时候马成功已经回过味来了,他在想自己的无心之举是不是真的破坏了上面的什么“大棋”。 多年前周立就受当时禁毒支队的领导委派到高尚身边卧底,说明那时候上面就已经知道了高尚的屁股不干净。可即便是这样,高尚仍然可以平步青云,不但进了公安局,还一直升到了清江政法委书记的位置上,这说明什么?说明高尚上面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大家伙”? 再想到前两天在桃花林里骆嘉升说给自己的一级模范勋章和一等功奖章是免死金牌,这神神叨叨的话语似乎另有所指。那么这个“大家伙”,是不是也牵连到了自己了呢? 果然,周立见马成功微笑不语,以为他没听明白自己的话或者不太在意自己的话,便提醒道:“其实秦所也没说的太明白,只是交给了我一份重点监控人员的指令。那上面只有一个人,就是你,而且批复日期是在你回来的前一天,批复单位是省厅。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看着洋洋得意的周立,马成功虽然表面上保持着平静,心里却好似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秘密回国的,何况自己的档案都是昆仑工程公司采用最原始的方式秘密运送到清江的。谁知临海公安厅在自己回来的前一天就已经给清江局下达了监控指令,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是国安那边......不可能,如果真把自己当成普通的特殊身份人员交给警察监控,那又何必还让欧阳瑾当自己的监护人?又何必还让外勤总部政治部对自己进行甄别?马成功心道。 又反复思考了一会,觉得国安的人是不可能出卖自己的。只可能是上面的什么人注意到了自己,但又无法确定,所以便让临海公安厅下了个重点监控指令。至于为什么?当然是暗网上那两个暗花的花红咯! 那么,到底是谁想拿这笔巨款呢? 至于秦明东为什么要让周立告诉自己这件事,其实很好解释。他这个奸猾如狐的小姨夫已经退休了,退休前因为职责所在并没有告诉马成功这件事,现在再说的话面上过不去。 而周立事实上已经和马成功坐在一条船上了,毕竟只有马成功猜到周立这小子还有些事并没有对傅长风交代清楚,或者傅长风知道但有意包庇他。而以马成功的能力,这些事只要查是很容易就查的出来的。 再说周立这小子当了多年卧底,其实是没有秦明东那么严于律己的。因此让他告诉马成功,就算是违规了,上面也不会太过于苛责。 这就跟马成功熟悉的国企中一样,一个长期勤勤恳恳认真工作的人忽然躺平了,那领导肯定心里有意见,继而把此人弄来大整特整。而一个长期松松垮垮吊儿郎当的人忽然兢兢业业起来了,那领导一定会大加赞赏,甚至提拔都有可能。这没有办法,你不能说领导蠢,这只是几千年封建社会残留下来的上位者的“用人之道”而已。 一直到上了林静的车,马成功还在想这个问题。直到林静接连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道:“不好意思,想事情。你说什么?” 林静嗔怪道:“你去学习了几天,怎么变得神叨叨的?这几天干嘛了?” 马成功笑了笑,又看了看表,撇开话题道:“快一点了。今晚和明晚都有饭局,只能今天中午陪你吃饭了。你想吃什么?” 林静白了他一眼,笑道:“今天中午不行。我约了郝婷婷和竺小竹一起吃饭,刚才婷婷都催了好几次了。” “竺小竹?”马成功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那家叫“博美”的装修公司的设计师吗? 林静又解释了一下马成功才明白。林静不是要把她自己那套小房子和马成功父母的房子都重新装修吗?找了这个据说在清江装修圈里挺火的“海龟”设计师,这人又正好是郝婷婷的朋友,据说看在郝婷婷的面子上,设计费给林静打了个“骨折”。林静为表示感谢她们,便约了她俩吃饭。 马成功在清江分公司办公区大门口下了车,正想着到对面去随便吃点什么,忽然就看到了对面停着的一辆交警的车挺熟悉,绕过去一看,果然看到了正坐在一家肥肠面馆里玩儿手机的李奇峰。 这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店里就李奇峰一个客人。马成功笑嘻嘻地走到李奇峰对面坐下,看着感觉有人抬起头就看到他,继而露出惊喜之色的李奇峰。 “老马?你怎么在这儿?我刚处理完个事故,正在想这个点来你楼下,你肯定已经吃过饭了,就没找你。”李奇峰笑道。 马成功却扭头对里间道:“老板,三两肥肠面,记他账上。”说完指了指李奇峰,又转过头对他道:“还不是被你那个堂妹李旋风弄的,现在手还在疼。”边说还边甩了甩手。 李奇峰笑道:“那丫头小时候挺瘦的,自从开始练柔道,这腰围和身高就跟吹气一样成比例增长。不过人挺不错的,就是因为太胖,生不出孩子。” 马成功却摇了摇头,道:“周立说捅她的是秦嫣。你知道秦嫣精神上有点问题,但其实并不严重。周立说李萍萍被捅是因为要抢卢晓梅的女儿,而那小孩是秦嫣的学生。你知道秦嫣对她的学生挺维护的。” 李奇峰点了点头,又道:“我问了我老婆了,说她没给出主意抢孩子。李萍萍头脑又有点简单,等她情绪稳定了我让我老婆去问问这馊主意谁出的。” 面端了上来,马成功上手开始剥蒜,边剥边道:“说点你不知道的事。”他边剥蒜边若无其事地道:“庄成栋跑了,高雅枝被拘了。但是庄成栋的老婆孩子在温如玉那儿,大概很快就要出国去。” 刚挑起一筷子面的李奇峰一下愣住了,半晌才问道:“你的意思是?” 马成功笑着递给他一颗蒜,李奇峰却没有接。马成功反手将一整颗蒜丢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拌面,嘴里却道:“温如玉多狡猾的人啊?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王德福......”他顿了顿,解释道:“就是清江分公司的书记,你认识的。让我们王书记安排我去解决这事儿。” 李奇峰想了想,放下手里的筷子,拿出电话拨了出去。电话一通他就说道:“新燕,你马上去一趟萍萍那里,对,问问谁给她出的主意去抢孩子。这事儿很重要,对,马上。” 放下电话,他看着马成功道:“雅枝那里......” 马成功摇了摇头,道:“涉及到国安,你探视不到。不过你可以问问老傅,你不是他的秘密武器吗?他应该有办法。” 李奇峰却也摇了摇头,道:“我有些事还是没想明白。要不你和我一起去?不光是高雅枝,还有雷吉祥,我觉得你都应该亲自去问问。要不雨霖铃门口那个案子一直都没法结案。” 那个案子暂时当然没法结案。不说这个案子根本就还没理出头绪,就算是好容易确定的嫌疑人阮文勇,也被国安给带走了。 而这个案子,其实也是李奇峰的心病。他就是因为这个案子,失去了刑警大队长的职务,跑到交警队来养老的,这让一直心高气傲的他着实难以接受,就想着把这个案子调查清楚好一雪前耻。 谁知马成功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只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吸溜着面条,时不时还挑起一块肥肠放在眼前仔细看,像是在里面找什么东西一样。 李奇峰有些无奈,只好也低头吃面。吃了两口,他又抬起头道:“我觉得吧,雨霖铃门口这个案子,不只是国安的事。这里面肯定还牵涉到一些其它的因素,不然不可能设置这么多的屏障。因此我们应该抽丝剥茧,一层一层的分析......” 马成功把肥肠放进嘴里,笑着对眼看着就要发表长篇大论的李奇峰道:“你知道这家肥肠面里的肥肠为什么这么好吃吗?”未等李奇峰回答,他又接着道:“因为没洗干净。” 李奇峰愣了愣,也笑了起来,道:“有道理。”说罢却是埋头大口大口地吃起面来。 这回轮到马成功不淡定了,他斜着眼睛看着李奇峰道:“什么有道理?”他这句话是真心问的,他说肥肠没洗干净只是想恶心一下李奇峰。因为他觉得李奇峰话太多,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旁边的人话太多会影响他吃饭的心情。 李奇峰却不说话,只三两下将面条吃完,站起身摸出一支烟丢给马成功,又对他道:“我先走了,局里还有事。李萍萍那边有了消息我就通知你。”向外走了两步,他又回头道:“记得明天晚上吃饭,时间地点我发给你。” 愣了愣神,马成功伸出手轻轻拍了自己脸庞一下,小声道:“我这他妈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平心而论,他是不想让李奇峰进来趟这趟浑水的。毕竟雨霖铃门前这件案子牵涉太广,说不定弯来绕去就牵涉到上层去了。对于李奇峰这个一腔孤勇又充满了热情和干劲,关键还有极强的正义感的年轻警察,马成功觉得还是挺难得的,不想看到他被整。而且傅长风把他弄到交警队去,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本来想回办公室去休息休息,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可是好巧不巧,在办公楼下他居然碰到了罗振江。 马成功正纳闷不是说清江分公司抓了一大票人吗?这小子怎么没事?已经看到马成功的罗振江就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边走还边伸出了手,一直走到马成功身前,双手一把抓住马成功的手,使劲摇了摇,笑道:“老马啊老马,嗨!” 他这么热情把马成功搞的莫名其妙,只好和他握了握手。谁知就在马成功想要把手抽出来的时候,罗振江却抓着他的手又使劲摇了几下,然后才道:“那天我因为急着去望江开会,所以才请你帮我去小岔河的,谁知会出那么大的乱子。还好你处置得当,一个工人都没事。我已经跟刘总说了,给你一个精准激励,就从我们工程上的专项奖励里出了。” “这......” 马成功只迟疑了一秒钟,立刻便笑着道:“罗总说笑了。那都是我应该做的,毕竟我也是咱分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分内之事,分内之事,哈哈哈!” 就坡下驴谁不会?马成功更是行家里手。 罗振江见马成功这么上道,这才放开手,笑道:“木马项目部和车队这回被抓了很多人。这些人太不像话了,居然背着分公司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不光涉及刑事案件,有几个还涉毒,他妈的。班子已经讨论了,咱们绝不姑息,全部开除。” 见马成功有些奇怪,他又道:“下周一就会有通报,你知道就行了。”说完他又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凑上前道:“老马,木马项目部的班子这下算是垮了,你有没有兴趣去当拓荒牛?只要你说句话,我去跟老刘说。咱兄弟谁跟谁啊?” 边说还边对着马成功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那肥胖的脸庞上居然挂着一副献媚讨好的表情,让马成功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第102章 风不止 霍炳阳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坐在后排的马成功,却见他正扭着头,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虽然窗外不过就是沿江的体育公园,这会还没什么人。毕竟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太阳公公方兴未艾,又快到饭点,就算在江边露天茶铺喝茶下棋的老头们都已经回家去了。 马成功接到霍炳阳的电话时还在睡午觉。他现在似乎已经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这得益于不管是昆仑公司还是清江分公司目前都正处于转型期间,基层的项目部都没什么工程可干,更别说本来就人浮于事的分公司机关了。更何况马成功的职位本来就是“因人设岗”的治安保卫专员,说白了就是个好似清宫戏里的那种宫廷女官“答应”,听到领导叫自己,就赶紧答应了去做。 对于白海生叫霍炳阳来接自己,马成功略微感到有一点意外。不说霍炳阳是霍挺的儿子,就说他是白海生的专职秘书这一点,这都是很多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人。 当然,让霍炳阳来接马成功,这一方面可能是白海生想要表达出对马成功的重视程度,再一个,也可能是因为霍国强的关系。也就是说,这里面也许还包含着亲近与避嫌之意。 之所以说亲近,是因为毕竟明面上白海生的后台是霍挺,而马成功原则上应该叫霍挺师叔,叫霍炳阳师弟。所以这么做不但是告诉马成功,也是告诉一些“有心人”,老白和老马那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是“自己人”。 那么为什么说这种安排也是“避嫌”呢?是因为白海生想表达的是,请马成功吃饭纯粹就是为了工作。至于让霍炳阳接马成功,那是师弟接师兄,不是市委书记的专职秘书接一个小小的国企三级单位的治安保卫专员。 只是这种安排,似乎和白海生一贯以来所表现出来的形象不符。 从马成功在清江分公司大门对面和他一起蹲在小卖部的台阶上看热闹开始,白海生体现出来的形象和一般的政府领导大不相同。当然,你也可以说他是平易近人不拘一格,但在马成功眼里,他这人就是个“自来熟”,而且不循规蹈矩,甚至有点百无禁忌。 因此看到白海生现在这么煞有其事,还这么遵守“游戏规则”,没来由的让马成功对今晚的这个饭局有了一点担心。 车拐上五桥,很快便过了桥,一路向着河东而去。 清江河的河东其实并不像河西那样繁华。这主要是因为以前的清江城建在河西,所以传统意义上的清江城其实也就是指的河西。而河东最有名的景致,便是那高不过四五百米,方圆不过七八平方公里的凤鸣山了。以前河东这边实际上就是农村,因为和清江城隔着一条河,实际上发展还不如白玉兰村。 在三线建设时期,有大量的企业落户到清江周边的莽莽群山之中。改革开放之后,这些企业大部分将生活区和后勤基地搬出了大山,当时的清江政府便将凤鸣山周围划拨给他们建设生活区和后勤保障基地,因此凤鸣山周边便也随着这些人的到来变得热闹了起来。但这里远远称不上繁华,毕竟他们的工作区域还在山里,只是在休息日或是节假日才会回到这里。 当然,除了这些单位之外,在凤鸣山上还建设有一些宾馆和别墅区,近年来还出现了一些高档会所。这在官方的说辞中,叫做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文化和消费需求。但人民都知道,这些地方是为了满足某些热爱高消费和高享受,但又不便于透露身份的人士的需求的。 因此当马成功踏进朝阳居那古色古香,有着半米高门槛的大门的时候,不由得心里暗暗有些吃惊。毕竟这里的门槛和大门都是用阴沉木做的,而吧台前的那两个高脚凳居然是巴西花梨木做的,和马成功脖子上戴着的飞鹰木饰的材质一样。 他倒是不惊讶这朝阳居这低调而奢华的中式装修,而是惊讶于白海生会在这么高档的地方请客。要知道从大概十年前开始,上面对官员的监督日趋严格,不允许进入高档场所消费更是基本要求,更不要说像白海生这样级别的干部了。 跟着霍炳阳一路前行,过了大厅又是一条甬道,甬道两旁又是几条花径,每一条小径都通向一个小院子。马成功数了数,左三右三,一共有六条花径,也就是说,这个会所里一共只有六个院子。 沿着最右边的花径向前,一直走到右手最后面的一个院子,霍炳阳才站定,对马成功道:“马哥,白书记在里面等你。”说完竟然转身走了。 马成功看着这道花拱门旁的牌子,只见牌子上写着“飞羽”两个篆字。又回头看了看霍炳阳,却见他根本没回头,径直向着大厅而去,看样子是要直接从大厅出去了。 当即也不多想,进了拱门,却见里面是一个花园,花园对面是一座好似日本京都神社一样的建筑。不对,日本那神社是跟中国唐朝学的,所以这应该是仿唐朝的建筑了。 在这座建筑屋檐下的台子上,此时放着一个类似东北炕桌的小桌子,桌子中间放着一个铜火锅,火锅一圈摆满了盘子,盘子里是堆的满满当当的肉。白海生正拿着一个小夹子从一旁的簸箕里夹出一块炭往铜火锅里放,一旁的傅长风不知对他说了些什么,他又放下夹子,正要说话,抬头却看到了马成功。 “嘿,说曹操曹操到。老马,快来快来。”白海生笑着道。 马成功急忙走上前去,从一旁拿出锅盖,将沸腾着的锅子盖上,拿起夹子捅了捅中间的烟孔,然后才又端起簸箕,扫了几块炭下去。 放下簸箕还没说话,白海生先对傅长风笑道:“我就说老马肯定会弄这玩意儿。”他又转向马成功道:“入夏吃伏羊,滋阴又壮阳。老马,我今晚请你这个,你不介意吧?” 马成功在心里稍稍把他鄙视了一下,然后道:“白书记,这么高档的地方,怎么没个服务员啊?” 傅长风刚想说话,白海生又抢先道:“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你不觉得这样吃饭挺有情调吗?” 马成功边坐下边伸手拍死一只不知死活爬上他胳膊的蚊子,没好气地道:“不觉得。” 傅长风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摸出烟递给白海生一支,又递给马成功一支,笑道:“白书记今天可是下了血本了,就这一锅涮羊肉,在顺河街的小羊庄最多也就五百,你知道在这儿多少吗?” 马成功将烟点燃,呵呵一笑,道:“怎么也得三四千吧?” 白海生嘿嘿一笑,傅长风脸上的笑容更盛,随即举起四个手指,道:“每人最低消费六千,咱们三个就是一万八。这还是看白书记面子上给的优惠价。”他看了看门口,又道:“你不是问为什么没有服务员吗?本来是有的,不但有服务员,还有弹琴唱曲的,可是每个人得给一千的小费,白书记虽然有钱,但是他抠啊!” 转头看着笑靥如花的白海生,马成功愣了愣,他没想通白海生这是唱的哪一出。 白海生却假装没听到傅长风的话,端起一盘羊肉,一股脑儿地倒进锅里,边搅合边道:“就咱们三个,来,吃,不要浪费。”说着又从屁股后面摸出一瓶“清江大曲”,笑道:“还是喝这个带劲。” 将酒给两人倒上,白海生拿起筷子就从锅里捞肉,又从一旁的盘子里挑了些香菜放进酱碗,和着肉搅了搅,端起碗就将肉刨进嘴里。边嚼还边对两人道:“吃呀,愣着干嘛?我给前台的那个小姑娘说了,既然连市委书记都敢坑,那这羊肉就得不限量,吃完我就再叫。” 马成功看着笑眯眯的白海生,心里有些打鼓,但还是试探着问道:“白书记,咱去阅江楼吃个全鱼宴也才五千不到,那不香吗?” 白海生却端起酒杯,道:“嗨,你倒是在非洲山珍海味吃腻了,我们老哥俩这还是头回开洋荤呢!” “呵呵!”马成功假笑了两声,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这时候他已经回过味来了,这老小子多半是在给自己下套。 傅长风却端着酒杯道:“也不是没吃过高档地方,只是这地方开了七八年了,我的确是第一次来。不为别的,这是私人会所,只接待特定人群,咱级别不够。” “级别不够?”这次马成功的确是有点吃惊了。他第一次听说一个地市级公安局长说自己级别不够在一家会所吃饭的,更何况这家会所还是在他的地头上。 傅长风看了看白海生,道:“是啊!你我级别都不够,甚至连霍炳阳的爹都不行,只有白书记有资格在这里订餐。” “这......” 马成功有些纳闷。你说按职务高低吧,人霍挺可比白海生高几个级别,凭什么霍挺没资格,白海生就有资格? 白海生却摆了摆筷子,道:“别听老傅瞎说,这会所的确是私人的。但那小子就是钱多烧的,你不信让霍书记打个电话试试,他敢不让霍书记来吃饭?” 见马成功一头雾水,他又笑道:“这个人是京圈的,你不认识。但是帮他搞这里的人你一定认识。” 马成功愣了愣,道:“谁?” 白海生放下筷子,吸了一口烟,笑着道:“你的领导,罗振江。当然,他一个人也搞不起来,这里面还牵涉到你的另一个熟人,但是他要聪明一些,已经甩手了。” “啥?” 马成功微微一怔,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心想自己一块肉都还没来及得吃,白海生这老小子就忍不住了,这么快就来了? 还真就这么快。 只听白海生正色道:“罗振江这小子拉大旗作虎皮,为了拍马屁,就搞了这个地方。还起了个名儿叫朝阳居。呵呵,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在凤鸣山下搞这个,是多么的洋洋得意,就好像那些功勋是他们建立的一样。” 马成功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地方是给那些“后代”们聚会的地方。怪不得傅长风说只有白海生才有资格在这里订餐,连霍挺都没资格。 白海生一阵义愤填膺,可是这时候马成功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假装倒肉闭口不言。傅长风当然奸猾如鬼,这会更是端起碗猛吃,就好像对白海生的话充耳不闻一样。 废话,白海生就是那个圈里的人,他可以发牢骚。可是马成功和傅长风不行啊,他们都是底层出身,对这些事根本不了解不说,平时遇到这些人,或者他们做的事更是躲都躲不及。毕竟大家都是成熟的社会人,谁能惹谁不能惹,所有人都门清。 但是白海生仿佛不愿意放过马成功一样,端起酒杯又跟他碰了一下,笑道:“我话多了。但是老马,我得到一个消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马成功一口将酒喝干,赶紧道:“没兴趣没兴趣。领导,我酒量不行,这会脑子有点不好使。”没等白海生说完,他又以手扶额,道:“哎呀,头疼,头疼,可能这两天空调吹多了。” 白海生斜着眼睛看着他,嘿嘿笑着也把酒喝了,然后对傅长风使了个眼色。 傅长风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对马成功道:“马成功,雷吉祥的供词里提到了一些线索,我们分析后认为,可能和你的档案被拍有关。” “哦?” 马成功直起腰,盯着傅长风,却不说话。 笑了笑,傅长风喝下杯中酒,这才道:“你可能已经知道了,除了高尚、约翰.伊文斯之外,还有一帮人也参与了雨霖铃门前的案子,只是他们的目的可能比较直接。” 马成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白海生,道:“求财?” 白海生笑了笑,道:“这些人胆大包天,但是又真的有所持。”他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继续道:“就好像这个私人会所一样。” 傅长风却道:“白书记当然不怕他们,但是白书记也没有证据啊!而且我们商量了以后,觉得还是你比较合适。当然,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们会给你方便。” “哎呀,我头疼,头疼。” 马成功扶着脑袋趴在桌上,随即却一声不吭,像是真的不胜酒力睡着了。 见他耍赖皮,傅长风也没有办法,只好看了看白海生,那意思是我搞不定,还得你来。 白海生抬头看了看已经有些阴沉的天空,黯然道:“我小的时候,我爷爷曾经给我读过一首打油诗。”他看了看仍然在装睡的马成功,继续道:“皇子生来半个君,农家世代贱为民,世人莫笑穷人懒,古来天道几酬勤。” 看着装睡的马成功微微动了动,白海生嘴角露出了笑容,接着道:“我刚才让你听的消息,其实只有三个字。”他顿了顿,接着道:“零容忍。” 第103章 想躲是躲不掉的 霍炳阳扶着偏偏倒倒的马成功上了后座,自己刚到前排系好安全带,却见后座的马成功已经坐了起来,麻利地将自己的安全带系好。 见霍炳阳在后视镜里看着自己,马成功故作严肃地道:“小霍啊,你应该提示驾驶员系好安全带的。我们单位车队的驾驶员,不但要提示,还会给乘客说一声: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说完还对着后视镜眨了眨眼睛。 霍炳阳转过目光,打火,启动,一气呵成。 马成功见人家根本不理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人不但是白海生的专职秘书,还有个当领导的老爹,眼光高一点很正常。 谁知车开出去不到一公里,霍炳阳像是自言自语地道:“你上当没有?” 正歪着头看着清江河上空的晚霞的马成功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这会霍炳阳的角色已经自动调换成了霍国强的侄儿、自己的小师弟。 马成功没有转头,虽然他知道霍炳阳这会肯定在看后视镜,就为了观察自己的表情。这是他霍家的家传绝学,霍老头就最擅长这个,当初在特训班还专门开了一门课,叫《微表情分析》。 笑了笑,马成功道:“如果是你会怎么处理?” 霍炳阳沉默了一下,道:“我家乡有个说法,叫混不吝。” 马成功笑道:“那不行。我跟你不一样,现在的回清江了,我有在乎的人,更有在乎的事。再说了,我现在就一普通人。不像你,你是衙内,有人给你兜底。” 车内又沉默下来。马成功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继续看着窗外。 现在已经快八点了,天色渐晚。河东的河堤虽然修的很好,路灯也很亮堂,但却没有几个人。这主要是因为河东这边基本上没有什么大众消费的娱乐场所,周五的晚上,有需求的人都去清江城了。要不是到传统繁华地带红旗街一带,要不就是混迹于纸醉金迷的酒吧街。 一直到车拐上五桥,霍炳阳才又开口道:“那你装醉能行?”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看着后视镜,却发现霍炳阳并没有看他。于是他笑道:“我没装醉啊!我只是单纯的耍赖皮而已。这在清江及其周边的广阔乡村里也有个说法,叫打横爬。” “打横爬”,其实就是耍赖,还有一点点低头认输的意思。毕竟人家叫你在地上爬,你不愿意,但是又打不过人家,在这种形势下便只好低头。但是又不能顺了他的意免得他骄傲,所以便横着爬。 这虽然有一点“阿q”的精神在里面,但实际上却是对付这种事最好的解决办法。你可以说这种方式很无聊,但对于现在的马成功来说,在白海生和傅长风面前“打横爬”,是既不得罪领导又不伤害自己自尊最好的方式了。 毕竟马成功又不是义和团,更不是李自成,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万的事儿,搁谁身上都没法干。再说了,白海生虽然清晰地表达出了要给马成功兜底的意思,还说上面发话说什么“零容忍”。但领导的话谁爱信谁信,反正马成功是不信的。 当然,唯一让马成功好受一点的是,白海生还没给他画饼。傅长风虽然画了,但你从白海生今晚请客的潜台词就看得出来,他们属下的一个朝阳居就敢坑所在地的父母官,那还有什么事不敢做?所以傅长风的饼不好吃,说不定就是馊的。 听了马成功的话,霍炳阳又沉默了一下,然后道:“万一他非要让你去调查那些人怎么办?”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他虽然不能直接管你,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喜欢下棋的。” “把我当棋子?”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不会。咱白书记今晚既然叫我到那儿吃饭,就是想告诉我,不是非要我去干什么,而是我也在局中,自己想一想应该怎么做。” “哦?” 霍炳阳像是有些惊奇,但又闭上了嘴巴。过了一会,他才又问道:“那你会怎么做呢?” 马成功笑了起来,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着后视镜,后视镜里只看得到霍炳阳的半边脸,此时这半边脸毫无表情。 半晌,马成功才道:“这句话是你想问,还是霍书记想问?” 霍炳阳抬起眼睛看了看后视镜,正好碰到马成功的目光。他对着马成功笑了笑,道:“是我想问的。你不要太紧张,我不是我爸安排的间谍。” “我信你。”马成功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后视镜里的霍炳阳,又接着道:“因为你长得帅,挺像我年轻时候的。” 霍炳阳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马成功微微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见霍炳阳笑。虽然他和这个“衙内”接触的少,但每次这个年轻人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像极了他的表姐欧阳谨。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霍炳阳并没有刨根问底,而是撇开话题,边笑边道:“我马上要去木马了。原来窦水关镇的党委书记曲哲来接替我,以后他会代表白书记跟你联系。” 马成功在心里小小的鄙视了他一下。这年轻人,要提拔了就这么高兴,看来是个官迷。 谁知霍炳阳又接着说道:“你们单位在木马有个项目部,原本有两正两副四个领导,这次因为牵涉到刑事案件,被一锅端了。有人推荐你去那里担任代理项目经理,当然不是白书记推荐的,也不是霍书记,据说是你们上面南方公司的一个领导。” 他顿了顿,又道:“所以,我已经跟我大伯说了,请他跟你说,请你帮我。” “这......” 马成功怔住了。 中午罗振江给他说这事的时候,他还没当回事,以为罗振江也就那么一说。现在霍炳阳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清江分公司基本上已经决定了。只是霍炳阳去木马,肯定是到政府机关,不是副县长就是副书记,就算马成功去了木马当项目部的代理项目经理,又有什么能帮他的? 还没来得及问,车就已经到了汽修厂。 停好车,霍炳阳果然打开车门下了车,没有直接去车棚找正笑呵呵地看平板的霍国强,而是先到后备箱拿了一个大口袋,这才和马成功一起走到车棚里。 拉过椅子坐下,霍炳阳将口袋放在桌上,马成功瞥了一眼,里面装着两条上次送来的那种烟,另外还有两个铁盒子,不知装着什么。 霍国强却根本没抬头看他俩,而是指着一旁的椅子道:“成功,炳阳,坐,都坐。我待会就好。” 马成功伸头看去,只见平板上一个光头大汉正在给自己的脸上喷喷雾,边涂还边说:“这种卸妆水呢,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伤皮肤......” 一旁的宿舍楼里,张良探出头,看到是马成功,惊喜地道:“马哥,你回来啦!”紧接着便从宿舍楼里走了出来,听到动静的李成武和姚广也跟在他身后。 马成功走过去,笑着摸出烟丢给他们,然后问姚广道:“姚齐呢?” 姚广回头叫了一声“齐齐”,里面没有回应,便转头对马成功道:“张良去接清雅了,陆哥在卢小妹那里。” 半晌,穿着睡衣趿着拖鞋的姚齐才从宿舍楼走了出来,看到马成功,却没说话,转头又往里走。那意思就是我爹叫我出来见你,见完了我就该继续回去睡了。 姚广有些尴尬地对马成功道:“马哥,她白天干活累了,晚上睡的早。” 马成功却故意放大声音道:“有人托我给姚齐带个话。” 姚广一愣,却见姚齐已经麻利地转身,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到马成功身边,那庞大的身躯所带起的狂风将一边愣住的李成武特意留长的刘海猛地吹翻了过去,露出了光秃秃的额头。 马成功还未来得及说话,姚齐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拖到宿舍楼门口,低声问道:“马哥,你看到他了?” 马成功笑着挣脱了她的手,甩着手腕道:“你怎么和那个李萍萍一样,喜欢抓人手腕啊!这很危险你知道么?容易脱臼啊,你明白不?” 姚齐却并仿佛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盯着他看,看得马成功毛骨悚然的,因为他发现这姑娘的眼睛竟然是红的。 赶紧别过头去,马成功像是做贼一样低声说道:“他现在很安全,被国家保护起来了。”想了想,他又继续说道:“他还说,他是有大志向的人,以后会做大事。叫你不要等他。” 说完马成功便赶紧向一边一让,接着道:“叫你不要等他是我想的,因为他说要为理想献身。所以我觉得吧......” 话音未落,姚齐便转身向宿舍走去,根本就没理会他后面的话。 姚广凑上来递给马成功一支烟,又摸出打火机凑上去问道:“那个阮......阮什么,死了没?”马成功借着他的烟点燃了火,笑道:“看样子死不了,以后说不定会当个大领导什么的。”说完也没管姚广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对李成武道:“弄吃的。你马哥今晚去吃席,吃了个寂寞。” 李成武答应了一声,回屋穿了衣服就往外走去。 这边霍炳阳已经不知道跟霍国强说了些什么,只见霍国强一边点头一边笑眯眯地道:“好,好,好。不错,不错,不错。” 马成功走过去坐下,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对霍炳阳道:“你大伯已经老糊涂了,你给他说道理他根本听不懂。你不如问问他你化什么妆比较合适。” 霍国强拿起平板敲了马成功一下,道:“你师傅我承认自己老了,但离糊涂还差得远呢!” 霍炳阳笑了起来,对马成功道:“反正道理我都给大伯说清楚了。你去木马不帮我也行的,但同意去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说罢站起身又对霍国强道:“大伯,那我就先走了。其实马哥对这事清楚的很,现在去木马,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看了看一脸懵逼的马成功,他又笑了笑,转身便上了车。 一直等车开出了大门,马成功才边扬起手做告别状,嘴里边道:“我们要搞烧烤大会,要不你也吃点喝点再走?” 霍国强看着马成功表演完毕,冷笑道:“你现在演技精湛啊!” 马成功却根本没理会他,只从桌上的口袋里摸出烟拆开,往自己左右裤兜各塞了两包,又拿起铁盒子看了看,笑道:“哟,宁夏枸杞。”放下铁盒子又拿起另一个,嘴里惊奇道:“呀,新疆灵芝。”他转头看了看霍国强,嘴里啧啧啧了几声,又道:“老霍,你肾虚啊?” 霍国强盯着他看了半晌,这才道:“你是不是已经拿定主意了?” 马成功放下手里的东西,又从桌上摸出一包烟,拆开来抽出一支塞到霍国强嘴里,又给他点上,笑着道:“老白他们想让我当大侠,小霍是想保护我来着。” 霍国强却嘿嘿笑了两声,道:“不见得。你又不是不知道木马是什么地方。” 马成功却不以为意地道:“不就是有个四明山吗?杨老三正在那儿呢!嗳我说师傅,杨老三现在可转性了啊,他不但和小师姐搞到一块儿去了,还变得鬼精鬼精的。我告诉你,你见到他肯定都认不出他来了。” 霍国强脸色却沉了下来,看着嬉皮笑脸的马成功道:“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 看到霍国强脸色不对,马成功也收起了戏谑的心情,问道:“什么事?” 霍国强吸了一口烟,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半晌才收回目光,盯着马成功道:“有些事你想躲是躲不掉的。你帮小霍也好,帮白海生也好,都不要忘记了,你老丈人还在四明山呢!更何况,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就不是一件事呢?” 马成功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凛。 他的确是大意了。白海生让他帮忙的时候,他居然顺着白海生的思路去想了,认为那些“二代”们只是求财。但是如果他们只是求财的话,怎么会和四明山联系起来? 还好霍国强点醒了他。 这些事是不是一件事?这才是他需要搞清楚的头等大事。而且霍国强还没有完全说到的就是,在马成功回来前省公安厅就已经下达了对他的重点监控指令,这又和这些是不是一件事,这都是马成功需要搞清楚的。 所以,霍国强说的对。有些事,想躲是躲不掉的。 第104章 对你只有感激 入夜。 花园路的喧嚣已经渐渐散去,月亮从云层偷跑出来,探头探脑地观察着大地上的千姿百态,芸芸众生。 此时在成功汽修厂的车棚下,只剩下马成功和陆子明两人。汽修厂的风格便是老的小的都是定点睡觉。姚广跟着霍国强学养生,也不再熬夜。张良李成武沉迷游戏,至于姚齐,她根本就不参加大家都喜闻乐见的夜间活动烧烤大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不知在在搞些什么。 马、陆二人叼着烟躺坐在椅子上,谁也不说话,都只看着汽修厂的大门口,仿佛那里有一个长发红衣,面色惨白的女人正在对他们招手。 沉默了好一阵,马成功举起手里的杯子,对陆子明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陆子明笑了笑,也拿过杯子将剩余的半杯啤酒喝了。 “你的意思是,明天开始就得住到医院去?不是说半年吗?”马成功道。边说边斜着眼睛看了看陆子明。 陆子明却没有看他,只笑了笑,盯着有些昏暗的大门口,悠悠地道:“这玩意儿厉害着呢!医生说做放疗能阻止扩散,只是有些疼。” “你又不怕疼。”马成功不屑地道。 陆子明转头瞪着他道:“我他妈都这样了,还不能怕疼?” “男儿流血不流泪,你得死得像个男人。”马成功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针锋相对地道。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忽然一起笑了起来。 止住笑,陆子明又拿起酒瓶给马成功把酒倒满,自己也倒满,然后拿起酒杯跟马成功碰了一下,道:“我不管,反正这一摊子我都交给你了,你至少得把清雅送进大学。另外......”他顿了顿,笑道:“没有另外了。” “知道了知道了。清雅就算考不上大学,我也能给她混个非洲文凭。”马成功道,端起杯子又道:“你那个另外,是想说卢晓梅吧?你说你自己都快死了,还想那么多干嘛?” “也对。” 陆子明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两人又举起杯子,隔空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又沉默了一阵,陆子明道:“清雅的班主任老师叫刘亚楠,是教语文的,平时对清雅挺不错。上次她受人之托请你吃饭,我看你忙,就帮你回绝了。这次我去更改监护人姓名和电话,跟他说了我的情况,她就说你是好人,还说想请你吃顿饭。你刚才说星期天有空,我就给她回复的星期天中午。” 马成功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道:“该咱们请她。她说在哪儿了吗?”陆子明摸出手机看了看,道:“说在河东,凤鸣山上,叫朝阳居。” “啥?” 马成功一下子从椅子上坐了起来,问道:“你确定是朝阳居?” “是这么写的啊!”陆子明将手机递过去。马成功拿过来一看,果然看到正开着的微信通话栏里一个盛开着的海棠花图案的头像旁写着一行字:那行吧,就后天中午。地点就在凤鸣山庄旁边的朝阳居,那里百度地图找不到,但是很清静。谢谢你了陆师傅! “这个刘老师,还有点意思。” 因为他想起来的,两个星期前陆清雅说她的老师要请自己吃饭的时候,自己才刚接手花园路拆迁的事情。紧接着就发现了雨霖铃门前的案子和花园路拆迁有关系。 现在看来,刘长信死前在海鲜大排档说的那些事还不一定就是假的。毕竟这朝阳居,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订到位置的。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放下手机,马成功有些突兀地笑了起来。 周六一大早,马成功便起了床。陆子明今天开始就要住在医院里,他得去主持大局。 下楼的时候,马成功发现所有人都起来了。一群人围在车棚里吃早餐,却没有了平时的聒噪,连姚齐都埋着头在吃饭。大家应该都知道了陆子明的情况,陆清雅抬头看马成功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红的。 看到马成功,陆子明笑着招呼道:“马哥,快来。”姚广赶紧起身拉过椅子,又端着碗去了姚齐那桌,给他让了一个位置出来。 马成功走到车棚,看了看一旁的侉子上放着的背包和一个大大的包袱,道:“东西都准备好了?”陆子明笑道:“也没什么准备的,就当出个差,说不定住几天就回来了。” 点了点头,马成功走到他身边坐下,看了看旁边那桌坐着的张良李成武和姚广父女,又看了看对面正笑眯眯看着自己的霍国强,拍了拍手道:“大家边吃边听我说几句话。” 众人都放下筷子,转过头来看着他。 只听马成功道:“陆哥的事情,大家应该都知道了。但是陆哥的事,其实也就是咱汽修厂的事。我想咱陆哥一向的作风便是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所以,我想咱们还是应该打起精神来。” 他看了看众人,却见众人都没什么反应。虽然他是这厂子的法人,但平时都是陆子明在管所有的事情,他其实就是个甩手掌柜。 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他又道:“我昨晚想了一下。因为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下周可能又要去木马那边,所以不可能长期在厂子里。因此从现在开始,成武就得担起责任来,厂子里你就是执行厂长,主要跑业务。当然,我会给厂子联系一些大客户来。张良你也当个副厂长,主要精力放在接车和送车上,还有就是每天接送清雅。” 他又看了看姚广,道:“老姚你多担待点,就当个维修部主任吧!你可得把那几个上日班的技师和小工管好了,有空带几个徒弟出来,你也能轻松点。” 转头看了看姚齐,马成功又用商量的语气道:“姚齐你的砂锅米粉店可能得过段时间再开,我想让你这段时间去医院照顾老陆,工资按老姚的开。当然,等我找到合适的护工你就可以回来,你看行不?” 姚齐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马成功又转头向陆清雅道:“你不要受影响,好好学习。等你考上大学,咱汽修厂全厂放假,敲锣打鼓地去送你。” 陆清雅难得的没有顶嘴,只点了点头,就又低下了头大口刨饭。 吃了饭,陆子明将马成功叫到二楼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一个包交给他,道:“马哥,这是所有的东西,包括房本和宅基地证书,转让监护权的公证书什么的,还有一些银行卡和基金证明,账号密码我都写在里面的小本本上了。对了,还有我的遗嘱也在里面,你收好了。” 马成功拿过来,并没有打开,只道:“你写什么遗嘱啊?过两天我想想办法,看有没有其它偏方能治你的病。” 陆子明却抓住马成功的手,正色道:“行了马哥。我老陆这辈子本事不大,但自衬有识人之明。总之兄弟我......”他顿了顿,又道:“对你只有感激。” 马成功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向外走,边走边道:“这玩意儿我先帮清雅收着,等她大学毕业就交给她。” 去医院的路上,小面包里一片沉默。开车的李成武,前排的马成功,二排坐着的姚齐和后排的陆清雅和张良都一声不吭。只有陆子明用手排着座位,看着窗外小声哼哼着:“大江东去浪千叠,引着这数十人驾着这小舟一叶......” 马成功摸出烟丢给陆子明,笑着道:“得了吧,你又不是关大王,这一天天的,就跟上刀山下火海一样,你要是怕了咱就回去。怎么着也能死在自个儿家床上。” “扯淡。” 陆子明接住烟,把车窗摇下去,笑着道:“老子去医院是为了把病治好。万一这放疗一放,把癌细胞也放跑了呢!” 马成功笑着道:“反正我要去给你找偏方,你到时候可别嫌药苦。” “呵呵呵!” 陆子明笑了起来,转头看了看一脸肃穆的陆清雅,笑着拍了拍她的腿,道:“看到没有,也就马哥懂你哥我。” 到了医院,将陆子明安排妥当,留了姚齐在医院照顾,马成功拉着想要留在医院但被陆子明严令回去学习的陆清雅下了楼,站在一楼的台阶上等去交费的李成武。 看到陆清雅扯着衣角低着头,用脚在地上画圈圈,马成功笑着道:“你哥是关老爷一样的人物,他不怕死,你也不要怕。” 陆清雅抬起头看着马成功,道:“马哥,你说我哥会死吗?” 马成功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道:“实在不行送他去非洲,你马哥我在那边认识一个巫医,那老头子从我认识他就像是快死了,结果十几年都没死下去。” 陆清雅却只当他在说笑话,摇了摇头道:“你让我哥天天躺在床上打针吃药,他肯定不愿意。他昨晚跟我说你是英雄豪杰,他一直在向你学习,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马哥,你如果这样,你会怎么办?”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这他可说错了,我怕死的很。再说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要是也得了病,一定会想尽办法苟延残喘。” 正说着,却见卢晓梅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看到马成功,她脸上一喜,随即却又看到了陆清雅,她赶紧停住脚步。小女孩骤然被拉住,脚下有些绊蒜,抬起头叫了一声“妈”。 马成功赶紧低声对陆清雅说了一声:“收着点。”扔掉烟迎了上去,马成功笑着道:“晓梅,你来看老陆?” 卢晓梅看了看马成功,道:“马哥,我来看看陆哥。”随即却绕过马成功,向陆清雅走去。陆清雅抬起头,却看向马成功。 马成功笑着跟上去,走到陆清雅身边,还未说话,却听卢晓梅道:“清雅,我来看看陆哥。”陆清雅抬起头看了看她,却没有说话。 马成功赶紧将小女孩带到一边,又对提着一包东西刚走进医院大门的张良道:“张良,去买几个棒棒糖来。” 说完转身蹲下,对小女孩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粉妆玉琢的小女孩歪着脑袋仔细看了看马成功,奶声奶气地道:“我叫卢小雨。卷头发叔叔,你叫什么啊?” 马成功被小女孩的可爱模样弄笑了,道:“是叔叔,不是卷头发叔叔。叔叔姓马,大马的马,你得叫我马叔叔。”小女孩“哦”了一声,眼睛却瞟向了马成功背后的卢晓梅。 张良看了看他身边的小女孩,又抬头看了看台阶上正在做极限拉扯的卢晓梅和陆清雅,瞬间便明白了一切。当即也不说话,转身便又向着门外走去。 马成功回过头,却见卢晓梅手上拿着一个信封,转身向自己走来。 “马哥,我的一点心意。清雅她不收。”卢晓梅黯然道。 马成功看了看她,这个女人不过二十六七岁,素颜。长的其实很一般,但模样还算端正,而且自带着一股小家碧玉的气质,如果陆子明没事,和她倒是很般配。 “钱你拿回去吧!你能来看他,他已经很高兴了。拿钱倒显得生分了很多。”马成功道。顿了顿,他又问道:“秦嫣怎么样了?” 卢晓梅听到马成功的话,微微有些脸红。她明白马成功的意思,这时候给陆子明钱,相当于就是分手费了。还好马成功也许是为了避免她尴尬,又问了秦嫣的事,她赶紧回答道:“秦姐已经回家了,秦所长去看望了那个李萍萍之后,她就说不追究了。” 马成功点了点头,将拉着的孩子的手递给卢晓梅,道:“清雅还是个孩子,你别生她的气。”晓梅却道:“不会不会。其实清雅对我们娘俩也没怎么,还经常给小雨送吃的。”马成功点了点头,又说道:“四楼二十二床,你上去吧!” 卢晓梅刚要走,马成功又叫住他,道:“有空多来看看,他可能......”马成功有点说不下去,因为他看到卢晓梅的眼眶忽然就红了。 挥了挥手示意她走,马成功转身对急匆匆跑来的张良道:“把东西送上去咱们就回吧!” 第105章 听风 马成功是在棉纺厂小区下的车,因为他觉得一个星期都没回去看望父母,显得自己有点不孝顺,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回国的目的主要就是要承欢膝下,让父母享受天伦之乐,经常回去看看父母也算是尽人子的本分。 当然,马平川和郑春芳不会说什么,毕竟前面十二年都习惯了。尤其是郑春芳,逢人便吹他儿子在清江分公司,领导又重视他,所以工作忙得很。 进大门的时候,他发现门口坐着的保安换成了个戴眼镜的老头,便随口问了一句:“老魏不在啊?”老头抬头看了看他,道:“老魏请假回老家了,昨天刚走。”马成功对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回到家,果然看到郑春芳正在准备午饭,马平川一如既往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见到马成功,马平川倒没说什么,穿着围裙的郑春芳从厨房出来,先是惊喜了一下,接着便道:“今天周六啊,你回来干嘛?”马成功笑道:“天明不在啊?” 谁知这句话像是点燃了郑春芳的怒火,她举起手里的豇豆,指着马成功道:“人家天明找女朋友去了。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人了,周末不知道去找林静,跑回家来干嘛?我告诉你,饭已经蒸上了,可没你的份儿。” 马成功讪笑着边换鞋边道:“这不是一个星期都没回来了吗?回来看看你们,顺便吃顿饭。” 郑春芳却放下豇豆,把马成功推出门,道:“走走走,从现在开始,你一天不结婚,家里就一天没你的饭。” 马成功摸出手机看了看,说:“妈,这都十一点半了,人家林静都已经吃过饭了。再说最近她工作忙,说不定又在加班什么的。” 郑春芳放下豇豆,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马成功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郑春芳高声笑道:“小静啊,是是是,是郑阿姨。你在值班吗?没有啊,好好好,那你吃饭了没有啊?”马成功刚想上前,却被郑春芳一个眼神制止住。只听她又道:“哦,没有啊?那好啊!这样的,成功刚才打电话说上午有点事在忙,没来得及吃饭。但是我这里米已经下锅了......”她用手指了指马成功,脸上露出狠厉的神色。 “那好,那好,我叫他去找你。” 放下电话,郑春芳伸手打了马成功一下,道:“你个死孩子,还想骗我。赶快去,人林静在家,让你到楼下打电话。” 马成功龇牙咧嘴地笑着道:“妈,到底是你谈朋友还是我谈朋友啊?”边说边向后退了两步,又探头看了看马平川,却见他已经装模作样地拿着一份报纸在看,脑袋时不时还微微摇晃一下,想来对这件事的处理也很是满意。 下了楼,马成功走出小区叫了个车,来到状元府,下车便打了个电话给林静。电话一通,林静便笑道:“你是被郑阿姨赶出来的吧?”马成功笑道:“原来你都清楚,我到你楼下了。”林静说:“好,等我几分钟。” 几分钟后,一身运动装的林静从小区里出来,看到马成功,便笑着走上前道:“你忙什么呢?郑阿姨好像对你很不满似的。”马成功道:“老陆,就是陆子明要做放疗了,早上刚把他送进医院。” 林静愣了愣,道:“陆子明?” 马成功这才想起林静并不知道陆子明的病情,便告诉了她前因后果,还说要不是被林静追的没地方住,也不会住到汽修厂去。 林静却笑了笑没说什么,只问马成功想吃什么。马成功却说清江国安局刚给他发了奖金,林静想吃什么随便说。顿了顿,他忽然想到昨晚吃饭的事,又笑道:“只要不是河东那个朝阳居就好了。” 谁知林静笑着道:“朝阳居?你可真敢说,那里是要会员才能进的。” “哦?你知道朝阳居?”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道。 林静道:“当然知道。我妈去那儿参加过同学会。听说那里人均最低消费都要好几千。我妈回来还给我爸说,咱家是没法在那儿请客的,除非我爸愿意回大澳去继承他的万贯家财。” 马成功笑了起来。他的老丈人家是大澳的大户,这是他亲口告诉马成功的,只是现在还有万贯家财等着他回去继承吗?只是他倒是没想到,原来自己这准丈母娘原来也不是普通人啊! 当即也不好多问,便说等过段时间,他请林叔叔和江阿姨去朝阳居吃饭。听到马成功说这话,林静站住脚,转身歪着头看着马成功,看得马成功莫名其妙。 半晌,林静才笑道:“马成功,虽然你年龄大,但也不过才三十五啊!你的退休金也不多,我看了看,一个月不过一万多一点,加上你在清江分公司的工资,每月收入还不到两万。就算你还有个汽修厂,但我去查过片,除非你师傅骗我,不然你一个月收入不可能超过两万五。” 马成功愣了愣,正想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忽然想到自己交到财务上的工资卡是林静的,每个月的收入短信她肯定看得到。汽修厂就更不用说了,现在还在起步阶段,每个月流水也就十万左右,还要养那么多人。 因此现在林静这么说,当然是认为马成功是在说大话。 对于林静的揶揄,马成功只是笑了笑,也不解释,只是心里对于解冻自己海外那些资产的心更加迫切了。 因为虽然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但他有底气选择林静,其实也是因为有这些海外资产打底。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也许有白吃的午餐,但绝对没有不花钱就能娶到手的媳妇。当然林静也许与众不同,但马成功清楚的知道国内不是非洲,自己也已经退休了。作为一个家世一般,长得也很是一般,还有点油腻的大叔,自己除了体格壮点力气大点,打架永远不会输之外,其实在这个社会中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毕竟不管在没在非洲混过,马成功都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社会中的人,要不就是讲身份,要不就是讲钱。讲身份马成功是没有的。他出身普通家庭,父亲虽然有军功,但那些荣誉早已时过境迁,再说他也不是为了后面的待遇才上战场的。就像马成功不是为了待遇才去非洲的。因此现在的马成功,只能讲钱。 问题是他那些钱不能用,这让他很是伤脑筋。 正想着,林静却边走边说道:“马成功,按照我的意思呢,咱们就做普通人也挺好的。我可先得跟你说清楚了,我知道你有本事,但现在既然你回国了,你那些本事最好收起了,藏起来,要不就拿个铁盒子锁起来塞床底下。咱们就像马叔叔和郑阿姨那样,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不也挺好吗?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马成功站住脚,看着林静的背影微微有些发愣。他没有想到林静还真是个......天上掉下来的仙女。那句越剧怎么唱的来着?对,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已经向前走了几步的林静感觉到了什么,回头见马成功正像个猪哥一样看着自己发呆,就差嘴角流口水下来了,当即嗔怪道:“你干嘛?” 马成功这才回过神,赶紧跟上去,笑道:“林妹妹,啊不!”他赶紧改口道:“林静啊,你看咱们到底吃点什么啊?” 林静哪里不知道他这是在发花痴,当即笑盈盈地伸手打了他一下,这小女儿姿态让马成功看得又是一呆。 “跟着我。” 林静白了他一眼,转身便向着路边的一家小饭店走去。 这家店也就七八张桌子,但是收拾地挺干净。店里已经有了两桌客人,看打扮应该都是跃进路上写字楼里的小白领。 店主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打扮的很是利落。看到林静就迎了上来,见到跟着林静的马成功,当即笑道:“小林,带朋友来啊?吃点什么?” 林静笑着道:“一个麻婆豆腐,一个回锅肉,一个番茄蛋汤。”她又回头看了看马成功,转头道:“我们就两个人,够了。” 见林静看自己,马成功赶紧坐下拆碗筷,又拿过茶壶给林静倒上茶,这才笑眯眯地看着林静坐下。 林静又白了他一眼,道:“昨天和竺小竹郝婷婷吃饭,郝婷婷说想出国,想让天明帮她想想办法,我直接拒绝了。” 马成功笑了笑,林静真是聪慧。郝红艳被监控了,郝婷婷当然没法出国。只是不知哪个高人给她指点的,让她找韩天明走后门,韩天明表面上只是个刚参加工作的文职人员,哪里有这么大的权利。 因此,这明显是指着马成功来的嘛! 毕竟连马成功的干弟弟韩天明都被塞进国安局了。有心人又看到好几次马成功和商汝成在一起,那关系好的,就跟多年不见的亲兄弟差不多。更何况还有前几天在保密培训班开班时的那一幕,这下谁都知道清江分公司的马成功和清江国安局有关系了。 至于郝婷婷为什么想出国,不用林静解释,马成功也用脚指头想到了。这就跟高雅枝想出国差不多,不同的是高雅枝是牵涉进了高尚的案子里,郝婷婷则纯粹是为了逃脱世俗舆论。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郝婷婷的私生子身份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开,但在某些圈子里,也算是“公开的秘密了”, 想了想,马成功道:“其实郝婷婷想出国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她能够像庄成栋那样,弄个公派出国的名额,她母亲的事情基本上也就牵涉不到她了。” 林静笑道:“竺小竹也是这么说的,还说只要婷婷能有比较好的作品,她可以帮她得到西北大学新闻学院的邀请函,因为她认识几个美国传媒界的精英人士。” “西北大学?那不还是没出国吗?”马成功奇怪地道。 林静白了他一眼,道:“northwestern university,在美国伊利诺伊州的埃文斯顿市,这个大学的新闻学院很有名。” “哦!” 马成功赶紧闭嘴,免得自己又出洋相。 过了一会,马成功才道:“晚上和咱小姨夫一起吃饭,李奇峰请客,他媳妇是电视台的红人,我问问他有没有办法。” 林静点了点头,道:“婷婷也挺不容易的。郝阿姨的事情出了,她整个人像是崩溃了一样,就像是看不到一点希望的样子。”眼睛里露出了一点悲哀。 林静伤心看,这怎么能行? 马成功立刻掏出电话,直接拨给李奇峰,电话一通便直截了当地道:“走个后门。”将事情说了一遍,李奇峰直接说这事不用找柳新燕,他就可以解决,他母亲陈坤有个同学在临海广电局当领导,只要郝婷婷那边联系好了,到时候下个定向的交流名额就行了。然后又说晚上在听风小筑,就在南河街,挨着跃进路,订的是六点,可以早点去,大家聊聊天。 挂上电话,马成功笑着道:“李奇峰这个衙内关键时刻还是挺顶用的。” 林静却道:“他倒是个好人。他出生在那样的家庭还能有现在这样的品性,也是难得。” 马成功以为她说的是李思源,便笑道:“李市长教子有方。” 林静却道:“哪里关李市长的事情?李奇峰的妈出生名门,他外公以前是望江军分区的一把手,还当过我外公的领导呢!用你们的话说,她就是个妥妥滴二代。李奇峰小时候是在望江长大的,就住在望江军分区大院里。” “这样啊!” 马成功笑了起来。他倒是一直奇怪李奇峰和李啸南的品性差距怎么这么大,林静这么一说,他立刻明白了李啸南为什么会是一副“衙内”模样了。他第一次见李啸南的时候还纳闷呢,你说一个副市长的儿子,居然在老爹的地头上干欺男霸女之事,这不是“坑爹”吗?原来他根本不怕“坑爹”,而原因就在于他有一个“能打”的妈啊! 第106章 换个人坑 在林静那里赖到五点,马成功在她的再三催促下,不得不提前到了听风小筑。 这是一间日式餐厅,从门口挂着的布幡和门楣上那两个用粗壮的毛笔字写着的歪歪倒倒的“且听风吟”四个字就看得出来。 进门就是个室内花园。 这个花园也是典型日本禅宗的“侘寂”风格。中间做成了一个池塘模样,却没有水,只乱七八糟地堆着一堆鹅卵石,一圈倒是用白石子铺成了小径。又在青苔和几座怪石中间养着一棵棵小红杉,旁边还竖着一个竹制的“添水”。 马成功跟着穿着改款和服,以便于露出半边肩膀引诱顾客的年轻但不怎么貌美,还小跳着往前走的服务员,走到角落里的一个雅间。推开日式推拉门,果然看到秦明东和李奇峰已经盘腿坐在榻榻米上饮茶了。 服务员弯腰日里日气地说了声:“您请进。”便又转身小跳着离开了。 马成功回身拉上推拉门,有些奇怪地看着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两人,摇了摇头道:“这儿怎么整的不伦不类的?” 秦明东笑道:“这是奇峰想出了的主意。说我肯定没来过这里,所以带我来开开洋荤。我刚还说没椅子没靠背,怎么坐都不舒服呢!” 马成功脱了鞋,盘腿坐上榻榻米,接过秦明东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道:“没事,只要您不怕味儿,就当在东北大炕上吃饭就行了。” 李奇峰却对马成功笑道:“中午秦所喝的不少,晚上咱喝点清酒,那玩意虽然不好喝,但也不容易醉啊!待会何局也要来,他还有个饭局,说晚点到。周立也上赶着拍马屁去了,也和何局一起来。” 马成功笑了笑没说话。 却听李奇峰又道:“刚正和秦所汇报你说的那件事儿呢!新燕问了李萍萍了,说是她在单位的时候,几个同事瞎给她出的主意,说是要震慑一下小三。你知道三个女人一台戏,学校里那帮子女老师也不能免俗。要孩子倒是她自己想到的,毕竟张凤楠喜欢孩子。至于卢晓燕的事情,秦妈是从他女儿那里听来的,她女儿就在白老七的店里,这消息是她告诉她妈的。” 马成功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看来是他和温如玉的疑心太重了。不过不管是他还是温如玉的处理都是老成之举,毕竟在这种时候,小心无大错。 想了想,马成功转头对秦明东道:“秦叔,这下您轻松了,接下来准备做些什么?” 秦明东拿过桌上的烟递给他一支,又就着李奇峰递过去的打火机把烟点燃,笑道:“左右还不是到处走走。先去京城看望一下老朋友,然后去新疆玩几天,我有个徒弟在那儿,天天打电话叫我去。后面嘛......”他笑道:“温如玉既然想让我去,那我就去跟着他当道道。” 李奇峰和马成功都笑了起来,李奇峰称赞道:“这安排好。四明山上空气清新,对身体有好处。” 秦明东吸了一口烟,笑道:“反正我现在是光拿钱不干活了,多活一天就多拿一天国家的钱。这城南的一摊子事,都是周立的了。” 听到他说周立,马成功和李奇峰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沉默了几秒钟,还是马成功开口道:“周立这厮......” 秦明东却打断他道:“他也就是胆子小点,其它也没什么。再说了,他不敢告诉你的事,傅局长不是也不敢告诉你吗?” 李奇峰惊讶地看着秦明东,马成功却有些黯然。 果然如此。 他没有告诉秦明东,其实昨天白海生和傅长风已经告诉他了。只是这两个老奸巨猾的老头,没有秦明东说的这么明显而已。当然,他们都不敢惹的人,想让马成功去当出头鸟,即便是马成功什么也不知道,也不可能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看着笑眯眯的秦明东,似乎感觉气氛有点沉闷。马成功笑着换了个话题,道:“刚我跟林静在一起。” “哦?” 秦明东似乎来了兴趣,笑着指导道:“林静那丫头和其他女孩不同,她受家庭影响,特别是她的成长经历,让她比较喜欢稳定平凡的生活,你要注意这一点。” 李奇峰也兴致勃勃地道:“老马,还是你行。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我儿子到时候去给你当花童。” 马成功笑了起来,果然一说到这个话题,不管是中老年男人还是中老年妇女都很感兴趣。 他对李奇峰道:“结婚还早呢!周一可能清江分公司就要宣布让我去木马代理项目部经理。再说今天上午刚把陆子明送进医院去,他留下汽修厂那一摊子给我,我想怎么也得汽修厂走上正轨了再说吧!” 李奇峰倒是笑了笑没说什么,秦明东却问道:“陆子明进医院了?” 马成功点了点头,道:“脑癌。本来说还有半年时间,但现在进去做放疗,也许可以延长一点时间。” 秦明东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这小子以前在蛟龙的时候是把好手,还立过功,回来后过的不怎么如意,后来又去了非洲当劳务派遣。不过他妹妹倒是个人小鬼大的,以前雷吉祥刚到清江的时候,想占他们家祖屋,当时陆子明还在非洲,那小丫头才是个初中生,硬是说服雷吉祥在她家闲置的宅基地上新修了一个汽修厂,结果最后还不是便宜了陆子明了。” “还有这回事?”马成功笑了起来。陆清雅的确人小鬼大,除了外表像个小萝莉,说话做事都跟跃进路那些写字楼里的女强人一模一样,甚至还有些郝红艳的风范。 又说笑了一阵,菜端了上来。不过就是一些已经中国化了的所谓的“日式料理”,特别是烤秋刀鱼上还撒了辣椒面,让马成功大为惊叹。 大概七点过,推拉门被拉开,周立伸头进来看了看,回头高声道:“何支队长,是这儿。”说完笑嘻嘻地走进来,轻声对三人道:“支队长了,别叫错了。” 李奇峰眼中一下子明亮了起来,赶紧站起身走到门口去叫服务员加菜。说完又站在门口,有迎接领导的意思。 秦明东嘴角也泛起了微笑。马成功倒觉得没什么,一是何启航和他没什么关系,又管不到他。再一个是旷南江进去了,市局刑警支队差个支队长,何启航资历能力都够,又拜庄沐雨所赐立了一功,升一级很正常。 何启航一走进雅间便打了几个哈哈,红光满面地给秦明东道贺,说他安全平稳靠岸,以后就可以劈柴喂马,周游世界了。 见他这样,几人都知道刚才他肯定喝的不少。 李奇峰把他让到主位上坐下,又给他倒了杯茶,这才笑道:“何支队长,我想着中午秦所喝的不少,所以就安排的清淡一点的。” 何启航笑道:“清淡一点好,清淡一点好。我毕竟年纪大了,奇峰啊,世界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哦!” 李奇峰讪笑着又给他倒上酒,然后回头便看到马成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秦明东倒是没说话,只低头喝着茶。 周立知趣地摸出烟来散了一圈,然后笑着对李奇峰道:“刚才傅局亲自敬了何支队长一杯酒,勉励何局要好好干,还说不要怕捅娄子,有傅局和白书记给他兜底。” 马成功一怔,却见秦明东已经抬起头看着何启航,问道:“白书记也参加了?” 何启航笑道:“就是白书记请的客。在阅江楼吃的全鱼宴,没几个人。” 秦明东“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只低下头抽烟。 只听何启航又道:“这次的事,把白书记伤的不轻啊!因此我这个芝麻官的任命,都还惊动了他,嗨!” 马成功笑了笑,捧场道:“何支队长,这刑警支队的支队长可不是芝麻官哦!那是好多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位置呢!” 秦明东瞥了一眼马成功,那意思是你小子就住嘴吧!马成功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谁知何启航人老心奸,看起来像是因为升职忘乎所以,但桌上每个人的动作、眼神和表情,又哪里逃得过他的眼睛? 当即眯缝着眼看了看低着头装鹌鹑的秦明东,又看了看假装在研究桌上那盘刺身里的假红颜管死没死的马成功。又扭过头,正好迎上李奇峰那热忱的目光。这边正给他添水的周立更不用说了,那殷勤的动作就像是刚从老佛爷的寝宫里出来一样。 微微咳嗽了一声,何启航开口道:“老秦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这刑警支队的支队长确实不好干。毕竟牵涉到了刑事案件和国安案件,很复杂,很麻烦。可是你说说,我能拒绝吗?”他说着叹了一口气,端起杯子来抿了一口。 听到他这么说,马成功心想这老头还真是门清。 雨霖铃门前的案子一直破不了案,永宁那个案子就更别说了。现在还牵连出了八年前的两起刑事案件,甚至还冒出了国安的案子。现在去坐这个位置,可不就像是在鸡蛋上跳舞一般吗? 可是马成功比他掌握的信息还要多一点。 现在他恐怕要在三颗鸡蛋上跳舞了。马成功暗叹道。 不用说,今天白海生和傅长风演的那一出,和昨天在朝阳居给马成功下的那个套,应该就是一个套。 马成功倒是奸猾如鬼,成功躲过去了。毕竟他和何启航不一样,他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国企员工,原则上白海生和傅长风是不能直接管他的。就算他的另一个身份,那也应该是商汝成或者外勤总部给他下命令。可是商汝成那人,比白海生和傅长风加一块再搭上三个秦明东都还奸猾,怎么可能在自己的案子还没搞清楚的情况下,放马成功去帮他们对付那些连白海生都不敢惹的人? 虽说有这些小插曲,但总体还是很高兴,毕竟秦明东平安退休,何启航顺利升职,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酒过三巡,李奇峰见大家兴致都还不错,便端起杯子向何启航道:“支队长,我敬您一杯。我先干为敬,您随意。”说罢竟然一口干了。 何启航笑眯眯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又把酒杯放下,道:“奇峰啊!有件事我想跟你交流一下。正好今天你说请老秦,我也就顺带着过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李奇峰赶紧放下杯子,正襟危坐。 何启航却笑道:“刑警大队呢,现在肯定缺人,人家杜元祥不过是个客卿。” 众人都是一愣,连马成功都感觉到李奇峰像是猛然间拔高了几公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那眼神,直勾勾的,这会要是没有灯,他那双浓眉下的大眼怕不是要变成绿色? 在座的诸位,谁都知道李奇峰被莫名其妙地弄去了交警队,心里一直不服气的很。现在何启航向他抛出了橄榄枝,那以后他肯定是要为何启航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的。 马成功正想着这位新晋的何支队长果然是个老狐狸,这时间点,卡的也忒准了点吧!冷不防何启航来了一句“你觉得秦虎这个人怎么样?” “这......” 众人皆是一惊。 马成功正在纳闷这秦虎是谁,旁边的周立这时候又发挥了他人工ai的本分,在马成功耳边轻声道:“秦虎是交警一大队的副大队长,现在暂代大队长。” 李奇峰明显愣住了。但好在他这段时间受的磨炼也够多,当即道:“秦虎在交警队很多年了,原来在一大队当副大队长,干的挺不错,为人也很正派......” 走出听风小驻,李奇峰叫了车,送和他一样都住在城区的何启航和秦明东回去。周立和马成功把它们送走,两人走到雨霖铃的停车场,上了周立的车等代驾。 马成功摸出烟递给副驾驶位置上的周立,笑着道:“这下你应该进入角色了吧?” 周立点燃烟,吸了一口,望着雨霖铃ktv小楼的灯红酒绿,道:“毕竟干了这么多年卧底了,他也该换个人坑了。”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你这思想......还是没转变过来嘛!” 周立却翻了个白眼,哪知道这白眼却被马成功在倒后镜看到了,当即笑了起来,道:“你说说你。”顿了顿,他又道:“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但又不敢说的?” 周立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告诉你也没什么用。” 马成功嘿嘿一笑,也不再多说,只摸出手机看起了新闻。 谁知过了几秒钟,周立又道:“你知道何启航为什么不敢让李奇峰回刑警大队吗?” 马成功头也不抬地道:“傅长风不让他回去。”随即却猛地抬起头,他确定自己没听错,周立说的是何启航“不敢”让李奇峰回刑警大队。 “不。”周立扔掉烟,又摸出一支来扔给马成功,然后自己也点上一支,吸了一口才道:“老傅还不是不敢让他回去。” “不敢?”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道。想了想,他又道:“你是说李奇峰他妈......” 周立扭过头看了看马成功,又转回去,然后低声道:“志远工程公司有百分之十的股份是李思成的,但李思成并不知道这事,持股的其实是他老婆刘亚楠,而这部分股份,以前是高尚的。”他顿了顿,又接着道:“我当初就是因为查到这件事,老傅才同意让我回来的。” 第107章 急于抽身? 从出租车上下来,马成功站在朝阳居门口左右打探了一下,却见这里和周五来的时候一样,风清雅静的。门口还躺着几只小麻雀,那都是饿死的。 进了门来到前厅,只见吧台坐着一个穿着旗袍的小姑娘。也许是化妆效果,也许是天生丽质,也许是老马昨夜酒喝的有点多,总之在他眼里这小姑娘看上去不过二八年华,还长的很是漂亮,晃眼一看有点像杨老三年轻时的偶像亦菲。 只是这前台服务员的服务态度可就不怎么样了。看到有宾客来了,她只顾着自顾自地玩着手机,眼皮都没抬一下,更别说站起来说“欢迎光临”诸如此类的虽然是废话但听起来顺耳,且让人身心愉悦的行业用语了。 走到吧台边,马成功伸手在吧台上轻敲了两下,问道:“请问刘老师定的餐在哪里?” “哪个刘老师?”小姑娘道,仍然没有抬头。 “清江大学附属中学的刘老师。”马成功道。 正说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看到吧台前的马成功,急忙上前,边走便道:“马哥,这里。” 马成功转头一看,原来是李啸南。这小子仍然是一头黄毛,只是比上次马成功看到他要清减了一些。此时的他穿着一件圆领衫,下身是一条月白色的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aj,再加上脸上挂着的笑容,倒是有了几分学生样子。 看来进去了几天,思想和态度都有所转变。马成功暗忖道。 吧台里的小姑娘看到是李啸南,赶紧站起身,微微躬身道:“啸南哥。” 李啸南却根本没理会她,径直走到马成功身前,笑着道:“马哥,请跟我来。”说着转身便往里走去。 吧台里的小姑娘急忙从吧台里出来,想要跟着去,不料李啸南扭头看马成功的时候看到了她,道:“里面有人了,你不用跟来。”又对马成功笑道:“马哥你别生气,她是个新手。”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哪里看到我生气了?”说着便跟着他出了大厅的内门。 李啸南却是带着马成功从左边第一条花径进去,一直走到第一个院子,院子的拱门旁也有一块小木牌子,上面却是写着“凤鸣”两个篆字。 进了院子,又是一个花园,只是比前天白海生请客的那个叫“飞羽”的院子里的花园大了起码一倍。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中种着的荷花此时已含苞待放。 穿过花园里的石子路,绕过池塘边的一排柳树,这才来到这座宫殿式样的大堂前。 大堂里挂着一块匾,上面用粗体楷书写着“云润星辉”四个大字。而匾下的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碗碟,两个和前台那个小姑娘一样装扮的年轻女子正在上菜。 李啸南把马成功让进大堂,笑着道:“马哥,今天是我叔母请客。她在后面的书房,说你来了就请你进去。” 马成功笑了笑,也没说话,抬腿便往里走。 当李啸南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一切。并不是同名同姓,陆清雅的语文老师其实就是李啸南和李奇峰的叔母,也就是李思成的老婆刘亚楠。 周立之所以能够结束苦逼的卧底生涯,回到光荣的警察队伍里来,也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个刘亚楠借着李思成的名义,在刘思远的志强工程公司持有百分之十的股份。而这部分股份,却是高尚转给她的...... 至于刘亚楠,这个女人从马成功接手花园路拆迁项目开始,就叫陆清雅给陆子明说,想请马成功吃饭。现在又借着陆子明去学校更换陆清雅的监护人的当口,终于请到了马成功。至于意欲何为,答案恐怕马上就会揭晓。 马成功边想着这些事,边跨入了二进院里。只见左边一间厢房的门口挂着一块匾,上书“躬劳着训”四个字。开着的窗子边站着一个穿着唐装的女人,只见她用一根手绢挽着头发,正拿着一本线装书在看。 “刘老师?”马成功走过去,站在门口叫了一声。 女人转过头看到马成功,笑了笑道:“马专员,请进。”马成功却站在门口,先说了声“刘老师你好。”然后才缓步走进房里。 房里也是中式,靠墙是一排书架,古色古香的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一排线装书,一旁还有一个博古架,上面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当中是一个黝黑的书案,不用说也是阴沉木的。桌上放着一个梅瓶,却没有插花。还有个小小的香炉,里面也不知道点的什么香,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腊梅香味,另一边却放着一个干泡台,上面摆着茶具。在书案正中间,倒是放着一个打开的银色外壳的笔记本电脑。这电脑和马成功一起,倒是成为了这个房间里最现代化的东西。 刘亚楠在书案后坐下,又指了指书案前的椅子道:“请坐。” 马成功在椅子上坐下,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位李思成的夫人、陆清雅的老师。只见她脸上略施粉黛,没有戴任何首饰,却透着一股天然的恬静气质,让人一眼看过去便觉得这女人是个贤妻良母,知书达理还善解人意那种。按年龄推算,她应该有四十来岁了,但保养的很好,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看得出来长期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以至于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印记。 刘亚楠也在观察马成功,不过只是简单的扫了两眼,感觉并没有惊鸿一瞥的意思,便收回了目光。拿过茶壶倒了一杯茶道:“马专员,我刚泡的茶,这里为了防火不准烧水,只好因陋就简了,让你见笑了。不过这茶是雨前的凤鸣,味道还行。”说着把茶递给了马成功。 马成功呵呵一笑,双手接过茶杯,道:“刘老师您别客气。我老马是个粗人,喝茶就是牛饮,也分不出好坏。”当即便一饮而尽。 刘亚楠微微一笑,道:“清雅的哥哥给我说了你们之间的约定,我很感动,所以想请你吃个饭。” 马成功有些诚惶诚恐地道:“谢谢刘老师了。在这么高级的地方吃饭,真是让您破费了。老陆和我是兄弟,很多年前就认识。他的妹妹当然也就是我的妹妹,再说清雅这孩子挺机灵的,我很喜欢她。” 刘亚楠笑着道:“清雅这孩子很聪明,学习成绩也很好,就是心思有点重,以后你恐怕要多费点心。” 马成功赶紧道:“那是自然,平时还请老师们多费点心。” 却听刘亚楠又端起茶壶,站起身给他倒茶。马成功赶紧起身,双手端着茶杯,恭敬地接了水,又坐回椅子上,将茶杯放下,这才道:“本来应该我请刘老师吃饭的,可是这种地方我可请不起。” 刘亚楠微笑着道:“就是个形式。其实和家长吃饭,我们一般是不允许的。但是你不一样,你和思成还是同事,所以也就说得过去了。” 马成功心里一松,心想总算说到正题了。当即便道:“我回清江分公司,就是李部长找我谈的话,他是个很好的人。”他看了看刘亚楠的脸色,又道:“嗳李部长不是去了匡山当副县长吗?现在如何了啊?” “哦!” 刘亚楠像是没想到马成功会扯到李思成身上去,一时有些语塞。但她很快便调整了情绪,捋了捋头发,笑着道:“他上次回来说,匡山是个农业县,经济不是很发达。他想着把那边的经济搞起来,就找了清江分公司的领导,想在清江分公司的项目里找点事情做。” “这样啊!”马成功心里微微一叹。他还以为今天这顿饭是鸿门宴呢!没想到这位刘老师是帮自己老公当说客。可是转眼又一想,不对啊!如果是李思成想找自己,完全可以亲自来,何必让自己的老婆顶在前面?马成功虽然和李思成接触的少,但他很清楚,李思成这种从外表到谈吐都“官里官气”的人,不可能做这种事。 果然,刘亚楠接着便道:“你可能已经知道了,其实我在志强公司,也有一点点股份。” “有这事?刘思远这小子怎么没提过?”马成功装模作样地道。 刘亚楠笑了笑,道:“其实也不多。这部分股份是当初衡志远送给思成的,但是思成没有要,他便转到了我的名下。但我对这些事并不太上心。” “不太上心?那可是每年几十万的分红。”马成功在心底冷笑了几声。 刘亚楠看着马成功不置可否,哪里猜不出他心底想什么,也没有解释。只回头看了看书架,笑道:“这里的书,有一些是孤本的复制品,真品是我爷爷的收藏。马专员要是对这些有兴趣,可以拿回去看一看。我爷爷在海外的博物馆里还捐献有一些善本和珍本,如果马专员想看,我也能借到影印件。” “哦?” 马成功有些惊讶。他知道刘亚楠说的孤本指的是一些古代书籍的孤品,很是珍贵。而善本是指有研究价值的古籍,而珍本就是珍贵的文献资料或是书籍。 刘亚楠见马成功的样子,当即便笑道:“我爷爷以前是上海的企业家。他在解放前去了台湾,不过后来回来了。他去世前留给我了一些资产,不过都在海外,我是不怎么管这些事的。” 马成功这才回过味来,原来她这是在委婉地告诉自己,刚才说对志强公司的那些股份不上心不是推托之词,而是根本看不上这点钱。 “那......” 马成功只说了一个字,但刘亚楠已经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接受衡志强的馈赠?”她微微叹了口气,道:“那是高尚让他送的。我不得不接受,毕竟李市长一直想让思成从政,领导之间的事情我虽然不清楚,但高书记那里,也是不好得罪的。” 她这话说的是合情合理,马成功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点头表示理解。毕竟人家刘亚楠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股份这事儿,自己既不需要,也不想接受。但是领导给你的东西你不要,那就是看不起领导。这就好比在酒桌上领导敬你酒你不喝,那不是赤裸裸地不给领导面子吗?要知道领导整你的方式没有一千种也有八百种,最后受伤的都是你。 正想着,却听刘亚楠又道:“当然,刘思远和马专员你是同学,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说,就当是提醒你一声。” “哦,那是当然。在其位谋其政,这一点我还是分得清的。多谢刘老师您的提醒。”马成功笑道。 这句话她说的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作为原清江分公司组织部部长的夫人,提醒自己丈夫原来的属下马成功不要以权谋私,这是非常正大光明且放哪儿都正确的行为。 可是马成功却觉得她是话里有话。是提醒还是威胁?现在可不好说。 毕竟到目前为止,马成功对刘亚楠,或是李思成在花园路拆迁在这件事里所扮演的角色还不清楚,连猜都猜不出来。毕竟他得到的信息有限,连刘亚楠的爷爷在台湾混过这件事都是今天才知道。更何况李思成这人一直也没有什么能够引起马成功注意的地方,尤其是在花园路拆迁开始的时候他就跑到匡山去了,就算是有什么瓜葛,那也不是现在的马成功能够猜到的。 吃饭的时候,刘亚楠倒是没再提股份的事情。 就马成功、刘亚楠和李啸南三个人吃饭,但饭菜倒是很丰盛,以粤菜为主,口味清淡。刘亚楠也只云淡风轻地表示代表嫂子感谢马专员。还让李啸南站起来给马成功敬酒。 马成功坦然接受。 虽然对李奇峰并没有参加今天的饭局有点奇怪,但关于自己在李啸南这事中所起的作用,他们肯定是知道的。毕竟傅长风和李思源的关系在那儿摆着的,更不用说还有一个一直紧盯着这事的李奇峰。 至于刘亚楠急着向马成功坦白她在志强公司拥有股份的事,看上去也非常合情合理。毕竟高尚和郝俊杰都死了,这案子虽然还没最终破案,但聪明人都知道明哲保身,就算是在里面有什么瓜葛,现在抽身而出正逢其时。 可是马成功还有一点疑问,那就是为什么会是刘亚楠跳出来解释这事。这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啊! 所以从朝阳居出来,马成功一上车便打了个电话,电话一通便直接道:“见面说。” 第108章 我是帮你分析 体育公园旁的小面馆里,看着低头大口嗦着面的马成功,李奇峰笑着道:“你的意思是我叔母和啸南请你在朝阳居吃饭,你还没吃饱?那儿可是六千八一位的最低消费啊!” 马成功剥了一颗蒜丢进嘴里,看着李奇峰似笑非笑地道:“吃饭只是个形式。吃饭前刘老师和我单独聊了聊,只是你知道,咱是个粗人,不太会跟你们这些文化人打交道。所以有些话没听懂。” 李奇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摸出烟来丢给马成功一支,自己也叼上一支,点燃吸了一口。他当然知道眼目前这人每次拿自己开涮的时候,肯定是想要得到点什么。 想了想,李奇峰道:“ 我和我叔母接触的不多,啸南和她关系好一些。这主要是因为我小时候一直在望江跟着我外公生活,高中的时候我外公生病住院,这才转到清大附中。而我叔叔他们没孩子,我爸妈工作又忙,所以啸南一直跟着我叔母他们在清江长大。” 见马成功一直盯着他,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李奇峰有些奇怪地道:“她和你单独聊,肯定聊的是啸南的事情嘛!这事儿应该是我妈安排的。她本来说让我爸出面请你吃顿饭感谢一下,但是我爸不愿意,说让我代表他就行了。” 马成功笑了笑,道:“不是。你叔母是陆子明的妹妹陆清雅的老师,但是她也没怎么聊陆清雅的事情,而是告诉我她在志强公司有百分之十的股份,用的是你叔叔李思成的名义。而这部分股份,是高尚让衡志强送给她的。” “那不可能。”李奇峰道。想了想,又道:“我叔母是财主,看不上这点小钱。”他顿了顿,又解释道:“她父亲叫刘厚德,退休前是南方公司的副总经理,以前是搞地质的,全国到处跑,到处都有房子。”笑了笑,他继续说道:“但这些都是小钱。她的爷爷叫刘显龙,以前是上海的一个企业家,后来去了国外。我叔母上高中的时候,刘显龙回国找他们,说要他们全家都出国。刘厚德不愿意,据说是因为受刘显龙牵连小时候过得很差,心里有些怨恨。但是刘显龙很喜欢我叔母,所以后来刘显龙去世,就把财产留了一部分给了我叔母,据说有好几千万美金呢!” “哦!原来是这样。”马成功点了点头。这么说的话,刘亚楠对他说的话也就合情合理了,人家的确是因为维护李家和高尚的关系才收下志强公司的股份的。只是他始终觉得这里面怪怪的。毕竟高尚和李思源是不对付的,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为什么他要去巴结李思成呢?或者说他为什么要去巴结陈坤呢? 想了想,马成功又道:“你也是名门之后啊!我听说你外公以前也属于叱咤风云的人物。” 李奇峰直起身子,眯着眼睛看了马成功几秒钟,道:“你在怀疑什么?” 马成功嘿嘿一笑,点燃烟吸了一口,道:“不好意思啊,习惯,习惯而已。你知道我以前是个老特务,有枣没枣打三竿是规定动作。”他看了看李奇峰,又道:“昨晚你看着好像有点失落啊!” 李奇峰有些无奈地道:“你这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明知道我失落,还非得说出来,这也太毒舌了吧?”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交警队不好吗?你是领导,又不用天天上街,最多就是处理交通事故的时候被老太太拿鞋底抽两下,怎么也比干刑警安全吧?” “你这思想,嗨!”李奇峰摇了摇头,笑道:“既然干了警察,哪里能天天想着安全呢?我当然不能说当交警不好,但咱好歹是学刑侦的啊!你说什么叫失落吗?其实就是心理落差,心里不平衡,满意了吗?” 他说着扔掉烟头,又摸出一支续上,然后继续道:“从小到大,我就没认过输。小时候我外公打我,我就跑清江来找我老爹。我老爹打我,我就跑望江去找我外公。反正就是三不原则:不认错,不道歉,不悔过。”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不屑地道:“你那是没遇到练过的老爸,或者是他们根本就没想着真打你。”这是他的经验之谈,要知道马成功从小到大挨的各种花样的打,是李奇峰难以想象的。 而马成功当然知道李奇峰这是在向他表明态度,意思就是他跟雨霖铃门口那案子耗上了,只要案子不查清楚,不彻底水落石出,他就不会善罢甘休。即使是他被发配到交警队,他自己也要在私下里继续调查。于是他撇过话题,又问道:“那你查出了什么了?” 李奇峰笑了笑,收起笑容,正色道:“去河南外调的人回来了。说那个陈旭东,是吸毒过量死亡的。而他本来是个孤儿,是他爷爷捡来的。但上小学的时候,他忽然就受到一个海外慈善基金的资助,说是有一位好心人定点资助他。这位好心人一直资助到他大专毕业,你知道现在找工作很难,他找不到工作,就在当地混社会,再后来就吸毒过量死了。” “定点资助?”马成功怔了怔。问道:“能查到是谁资助他吗?” 李奇峰摇了摇头,道:“这涉及到一些深层次的原因,调查很困难。基金那边也不愿意提供捐助人的信息,所以线索到这就断了。” 马成功回头看了看身后,体育公园里没几个人。这会儿已经两点过了,今天虽然是阴天,但按照清江人的作息习惯,现在是雷打不动的午觉时间。他又伸头看了看吧台,老板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反正刚才李奇峰来的时候老板跟他打招呼来着,应该是熟人,也不担心收不到面钱。 转过头吸了一口烟,马成功盯着李奇峰却没有说话。 李奇峰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马成功笑了笑,道:“我说出来你别生气啊!” 李奇峰盯着他一言不发。 只听马成功接着道:“你知道我现在已经退休了,所以我说的话只代表我自己,所以你别往心里去。当然,我的这些推断,也许对你的调查也有帮助,有句话叫兼听则明,你说对吧?” 眼见着李奇峰有些不耐烦,马成功赶紧道:“好的好的,说正事说正事。”他将烟头丢掉,又伸手摸烟,但却摸了个寂寞。 李奇峰丢给他一支,道:“如果牵涉到我,你不用顾忌,我现在就想把事情搞清楚。” 马成功嘿嘿笑着点燃烟,吸了一口,然后深深地看了李奇峰一眼,然后才道:“从目前来看,雨霖铃门前的案子,已经牵涉到了几方面的人。其中直接有关的人,一个是咱们的老朋友阮文勇,一个是已经进去了的但其实啥都不清楚的雷吉祥,还有就是已经死掉的高尚。” 李奇峰静静地看着马成功不说话,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只听马成功又道:“前天白书记和傅局长在朝阳居请我吃饭,说这事儿可能还牵涉到更高的层级。当然,他们说那些人是为了求财,我暂且相信。因为你知道我不清楚那些人的圈子是什么样的,这事儿你应该比我清楚。但我想既然他们能量有那么大,那肯定不在乎什么法律,规定。毕竟就算出了事,他们也能兜得住。” 马成功这话说的有点绕,但是他相信李奇峰听得懂。 毕竟说到底李奇峰就是那个圈子里的人。“二代”、“衙内”只是对他们比较典雅的称呼,大众对他们这些人的认知也只不过停留在欺男霸女,欺行霸市上。但这就跟乞丐认为皇帝每天都吃白面馍馍,锄地用的是金锄头一样,属于底层人的认知局限。而这个圈子里的某些人玩儿的有多花,也只有圈里人才知道。 李奇峰也确实听懂了,只是他不清楚马成功告诉他这个是什么意思。 却听马成功又接着道:“所以我想他们也不太在乎国家安全。因此只要是有利可图,出卖国家利益来获取更大的回报,应该也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吧?” 李奇峰猛然一惊。马成功这话看起来是用的疑问句,但答案其实他俩都很清楚。 一样米养百种人,林子大了什么颜色的鸟儿都有。同样都是挣钱,有的人靠着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有的人利用自己的头脑获得高额回报。当然也就会有人利用自己所处的位置贪污受贿,更会有人胆大包天就敢按着刑法里写的那些条目去干。 “你的意思是?”李奇峰有些迟疑地道。他明白调查到现在,雨霖铃门前的那个案子已经不是一起简单的刑事案件了。既然现在马成功也这么说了,那铁定就和国家安全有关了。 马成功笑了笑,道:“本来我也是瞎想。只是你说那个陈旭东受人定点资助,难免不让人怀疑那个幕后老板的真实身份。你知道西方那些情报单位想在大陆搞事情,所利用的是哪些人吗?” 李奇峰点了点头。国安方面的案子他没有经手过,但并不代表他不清楚国家安全所面对的主要对手。 要知道西方人毕竟在外貌上和我们有很大的不同,而且就算是生活在西方的华人,因为所处的环境不一样,受到的教育和文化的差异,基本上也很难在中国开展活动。日韩就更不用说了,即使是个中国通,一句类似“宫廷玉液酒”的问题就能让他们原形毕露。 唯有有一部分和我们语言、文化和习惯都一样的人,在为那些势力服务,尤其是某岛上的一些人。这没办法,那属于历史遗留问题,是那个波澜壮阔、野火燎原的大时代的余烬。 正想着,却不料马成功紧接着又来了一句:“现在你的叔母......” “扯淡。” 李奇峰难得的爆了一句粗口,随即瞪着马成功道:“我叔母都没出过国,毕业后就一直在学校当老师,还是省级优秀教师。” “我说了让你别生气嘛!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帮你打开思路,纯属免费帮忙。毕竟现在是你要查这案子,我明天可能就去木马当项目经理了。”马成功笑道。 “你要走?”李奇峰道,但很快又回过味来,道:“木马离清江也就几十公里,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马成功却装模作样地道:“没办法,我现在是个普通人。你们白书记和傅局长非想要拉我下水,我只有躲了。到目前为止我也就告诉了你一个人,你看,老马我对你不错吧?” “拉倒吧你!”李奇峰斜着眼睛看着他道:“你不想把事情查清楚?” 马成功嘿嘿一笑,从桌上的烟盒里又摸出一支烟,就着自己嘴上的烟屁股点燃,道:“不想。”看着李奇峰,他又笑了起来,道:“这不是有你吗?你查清楚了我也就是听个乐,你还能请我吃顿好的。先声明,不要去那什么朝阳居,清汤寡水的。你马哥是粗人,吃不饱。” 把马成功送到汽修厂,李奇峰跟他道了别就往回走,边开车边拨通了电话。 电话一通他就直接道:“爸爸,我想跟你单独聊聊。”电话那头李思源不知道说了什么,李奇峰又道:“不在家里,你看你能不能出来一趟。我到家门口接你。” 收起电话,李奇峰加大了油门,快速向着顺河街而去。 一个小时后,李奇峰和李思源坐在了西山下的“聚贤庄”茶楼里的一个雅间里。 李奇峰给李思源倒了茶,看着一脸严肃的李思源,轻轻地道:“爸爸,我知道我私自查这件事不对。但现在这件事牵连到我们家了,马成功这人虽然平时看起来不靠谱,但他以前是国安,分析的确实有道理。” 李思源抬起头看了看他,沉声道:“你叔母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我怕的是你妈妈牵连进来。” “我妈妈?” 李奇峰奇怪地道。 李思源叹了口气,道:“你妈妈他们,有时候的确做得有点过火。上次纪委约谈我,告诉我你们两兄弟在雨霖铃有股份,我倒是不奇怪这事。因为你叔叔给我说过这件事,但是你妈妈却从头到尾没有对我提过。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纪委提到你叔叔在志远工程公司有股份这件事,下来我就专门让你叔叔去打听了,当初高尚根本就是把这股份送给你妈妈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默默地抽了一口烟,道:“你妈妈在国内很多公司都有股份,她以为我不知道,但实际上我都清楚。” “这......” 李奇峰愣了愣神,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母亲陈坤,居然能背着李思源在很多公司占股。想了想,他试探着问道:“爸爸,你和妈妈的关系......” 李思源却打断他道:“我们一直相敬如宾。但是你应该知道,你妈妈那个人心高气傲,她的出身又不一样,接触的层面比较高......”他转过身,道:“因此,她其实对我的升迁速度,不是太满意的。” 李奇峰默然无语。他现在有点理解李思源为什么一直热衷于当官了。这其中既有他自己的原因,也有他母亲陈坤的因素。 正想着,却听李思源又道:“奇峰,他虽然是把你当枪使。但你必须得认真去查。早查出来,对我,对你妈妈,对你自己,都有好处。毕竟......”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李奇峰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即使陈坤有什么问题,早暴露出来,李思源还有办法让她悬崖勒马,如果实在已经无法挽救,那至少要保住李奇峰。 第109章 下马伊始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马成功揉了揉额头,将车窗打开了一点,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色,微微叹了口气。 他是早上六点半被李成武从床上叫起来的,因为清江分公司派给他的专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而一出汽修厂大门口,他就看到了站在车前毕恭毕敬的姚大海和一脸兴奋的杨文章。 昨天下午刘向南打电话给他,说了派他到木马项目部担任项目部代理经理的事情,还直言不讳地说就是方洪刚副总经理点的他的将,而且方副总经理本来要直接调他去南方公司工程部当副部长的,但人事上没通过。因为马成功没有当项目经理的经验,而昆仑工程公司的提拔原则除了必须是党员外,还有一条就是必须要有在下一级领导岗位上干满两年的规定。 电话里刘向南很抱歉地对他说,本来应该走个正式程序的,比如谈个话,再开个会宣布什么的。但一来祝晓彤那里说马成功本来就是正科级待遇,虽然是职员,但可以直接转岗到行政岗位,就算是调动也属于同级调动。更何况马成功只是临时代经理,治安保卫专员的职位是没有免去的。再一个是木马县新来的那个小霍书记,周一下午要到木马项目部视察,所以马成功得先去准备接待工作,时间紧任务重,所以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 当然,上午刘向南开完周例会,中午也会赶过去。因为木马的老县委书记明年就到点了,谁都知道这位小霍书记其实就是来接班的,怠慢不得。末了他还意味深长地道:“老马,木马项目部已经很久没有接到大项目了。” 马成功当然知道他这么说的意思。什么小霍书记,不就是马成功的小师弟霍炳阳吗?刘向南天天在清江混,对马成功和白海生、白海生和霍挺的关系肯定有所耳闻。这哪里是让马成功去刷经验,分明是想要让马成功把这个木马项目部盘活啊! 当然,马成功也不客气,当即就提了条件,让杨文章跟自己去木马项目部当代理副经理。刘向南又说罗振江说木马那边环境差,应该配个专车,就让姚大海跟着马成功去,姚大海的车是去年才接的新车,越野性能好,这样也能体现马成功代表分公司整顿木马项目部的决心...... 接过杨文章递过来的烟,马成功边点烟边笑着问道:“老杨,木马那边什么情况啊?怎么会四个领导全部都进去了呢?” “嗨!”杨文章回答道:“木马那边原来本来有两正两副,这次受刘长信牵连,公安局查了一下,结果发现他们张经理是撞死了人逃逸,还牵连了木马交警队的一个中队长。李书记是因为被劳务派遣工实名举报贪污,结果他找人把人家打成重伤了。陈副经理是吸毒还嫖娼。还有楚副经理,就是刘长信的那个相好的,牵涉进了刘长信被杀案。” “这么奇葩?”马成功笑着问道。 姚大海却接口道:“马哥,木马项目部本来就是个小项目部,就两个部门,一个党政办,一个工程办。下面三支施工队,但只有队长和副队长是正式编制,其余的都是劳务派遣工。” 杨文章笑道:“这几年他们工程少,所以大部分人都闲着。这人闲事多,搞东搞西的事情不少。” 说着车已经进了木马县城。 木马县是清江最南边的一个县,位于四明山北麓最后的一小块平坝里。清江河到这里转了一个弯,向着东面的永宁市而去。县城就位于这个河湾上。 木马的历史并不久远。在明朝的时候,这里还只在四明山下连接永宁的官道上建有一个关卡,除了防止四明山里的苗、羌、彝等异族生番作乱,还有查禁盐铁走私的功能。明末乱世,官兵土匪接连祸害,秦川、巴蜀和临海的老百姓大量逃入四明山躲避战乱,一直到清朝初年时局稳定后才逐步走出大山,当时的官府便在这里建了一座县城加以管理,顺便也有安抚四明山里的生番的意思。 清江分公司的木马项目部就位于县城河东的临清路上,挨着清江第一大桥,隔河相望的就是县委县政府所在的清江路。 车在木马项目部的门口停下,姚大海放下车窗,对一个穿着松松垮垮的保安服,正急急忙忙地边扣扣子边从门卫室里出来的老头道:“分公司来的。” 老头伸长脖子看了看车里的马成功,又看了看后座的杨文章,咧开嘴笑道:“杨工,你来检查啊?”杨文章笑着回道:“老秦啊,不是检查,我调到木马项目部了。”老头笑道:“那感情好,你们等等,我马上开门。”说着伸手将横杆抬起来,又装模作样地站在一旁敬了个礼。 姚大海一脚油门,车便进了院子。 马成功下了车,站在项目部的办公楼前左右看了看。只见这座院子并不大,就一栋办公楼,然后左边有一个车棚,停着一辆暗绿色的越野车和三辆黄色涂装安着警报器的皮卡。右边是一排平房,从大落地玻璃看进去可以看到几张八仙桌,应该是食堂。而面前的办公楼只有四层,是那种横廊式样的老式办公楼,就是每一层前面一道横廊,横廊里是一排办公室,左右两头是厕所。 杨文章走到马成功身边,介绍道:“马哥,一楼是工程办和驾驶班,另外几个房间都是工具间和库房。二楼是党政办、会议室和领导办公室,三楼四楼都是住宿。”姚大海也下了车,端着个杯子到挂着驾驶班牌子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却没有人开门,他又走到窗户前凑着玻璃看了看,回头对马成功笑道:“小兔崽子们都放羊了。” 老秦站在门卫室门口叫道:“杨工,只有党政办的胡主任在,现在没领导,都是他说了算。楼上还有几个劳务派遣在睡觉。” 马成功摸出手机看了看,现在已经十点了。正要说话,杨文章凑到马成功耳边道:“胡劲峰,南方公司财务部胡部长的侄儿。他本来是劳务派遣工,但因为口才好,在南方公司青年演讲比赛里得了第三名,就被转正了,还提拔成党政办主任了。这两周项目部没领导,就是他在主持工作。” 说完他抬头叫了一声:“胡主任。”却没人回应。还想再叫,马成功伸手制止住他,抬脚便上了楼。 到了二楼的党政办办公室门口,只听门里传来一阵嘈杂的音乐声,这歌马成功还挺熟,是几十年前中国摇滚起步的时候一支模仿西方重金属的乐队的作品,这会正唱到:“快让我在雪地里撒点野......” 靠近一听,那嘈杂的音乐声间杂着一阵喘息声,跟着是频率极快的撞击声,时不时还有一个压抑的女声拉长了尾音道:“啊!”那声音就像是菜市场的猪肉佬拿着一把一尺长的剔骨刀正啪啪啪地拍着面前溜光白净的猪肉,然后大声道:“看看,看看,都是好肉。”然后旁边的大婶附和道:“是啊,是啊!” 杨文章看了看马成功的脸色,赶紧上前拍门道:“胡劲峰,干嘛呢?快开门。”马成功却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转过身摸出一支烟来点燃,边抽边欣赏着远处四明山的景致。 过了半晌,门终于开了。一个穿着衬衣抱着一团衣服的女人低着头冲出办公室,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向着另一边的楼梯跑去。杨文章侧过身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又转过头看着屋内正手忙脚乱地将衬衣下摆往裤子里塞的胡劲峰,有些气恼地道:“搞什么名堂。” 马成功并没有转身,而是等一支烟抽完,这才转过来看着杨文章道:“让他通知项目部所有人集合,半个小时之后,我要看到所有在编人员和劳务派遣工。”说完便下楼去了。 就在马成功到达木马项目部的同时,霍炳阳正坐在木马县县委的会议室里讲话。 刚才市委组织部的部长卿广盛宣布完他的任命就撤了,把位置留给霍炳阳主持召开县委的常委会例会。这主要是因为老县委书记陈志敏因病在望江休养,因此请了长假。县长刘清泉又出国考察去了,所以霍炳阳一来就得暂代陈志敏主持会议。 “大家可能都知道,我以前是白书记的秘书。我想,既然来了,那就开诚布公地跟大家讲清楚,我到木马来担任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其实是带着任务来的。”霍炳阳扫了一眼会议室里的人,开口便直言不讳地道。 会议室里坐着的,是常务副县长赵冀川,县纪委书记、监委会主任徐新民,县委组织部长赵广海、县委宣传部长任重、县委办公室主任周群和县人武部政委祁光忠,以及霍炳阳专门要求例行会议的县公安局副局长史望。几乎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霍炳阳,唯有史望埋着头奋笔疾书,也不知道霍炳阳才说了一句话,他记录的什么劲儿。 霍炳阳看了看史望,接着道:“市委要求,在木马县开展为期半年的治安防恐和禁毒严打工作,市公安局的文件应该已经到县局了。史副局长,市委要求这次严打由县委直接领导,县局具体实施,所以请你拿出一个具体工作开展的方案出来,今天下午下班前交给我,谢谢。” 史望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着霍炳阳道:“霍书记,局里现在没有一把手,你看......” 霍炳阳看着他道:“你现在暂代局长工作,市里很快就会委派一位新局长下来。”他知道前任局长段刚和政委袁红因为牵涉到旷南江的案子被停职调查了,所以现在是副局长史望在主持县公安局的工作。但是此人已经五十来岁,马上就面临着“退二”,也不太愿意承担更多的任务,县里让他主持工作也是赶鸭子上架。 史望还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又闭上嘴,埋头继续在本子上记录,心里却有些埋怨,那几个副局长都找理由不来开县委的会议,只有自己是个老好人,让来就来了,谁知一来就接了个活儿,这找谁说理去? 只见霍炳阳又扭过头看向人武部政委祁光忠,道:“祁政委,根据上级要求,县里需要发动民兵,在四明山南边和西南方向的县界附近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巡逻,同时严格排查进入四明山的人员车辆。为期半年。” 这句话一说,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只有常务副县长赵冀川不动声色。 只听霍炳阳又道:“从现在开始,县里要进行为期半年的新闻管制,所有发布在媒体和互联网上的新闻稿都要进行审核。涉及四明山的内容必须由我签发,市委舆情办和市公安局的网络监控办公室会配合我们。” 一时间会议室中仿佛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就像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出气声音大了一点会影响这死寂一般的氛围。 霍炳阳看到这些人的模样,知道木马县这些人以前可能从未遇到过这么大的阵仗,乍一听到这样的管制,难免心里狐疑。想了想,便又道:“后面两个要求不是市委下的,是省委的要求。这事儿涉及国家安全,所以请大家注意,我现在不是和大家商量,而是传达省委的命令。从现在起,木马县进入战时状态。” 开完会,霍炳阳叫住了常务副县长赵冀川,两人一起来到办公室。霍炳阳摸出烟递给他,笑道:“赵县长,我请你帮个忙。” 赵冀川一愣,不知道霍炳阳是什么意思。这位小霍书记他虽然是今天才第一次见,但对这个人他可不陌生。此人是省委三把手号称铁面判官的霍挺的公子,还是京圈大佬白海生的专职秘书。今天下马伊始,这位小霍书记便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王霸之气显露无疑。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子英雄儿好汉,这么年轻就这么上得了台面,以后成就多半会超过他老子。 赵冀川正想着,冷不丁霍炳阳说了一句让他大跌眼镜的话。只听霍炳阳笑着道:“主要是要请你帮忙走个后门。” 第110章 搞形式咱是专业的 “我旁边这位可能大家都认识,他是分公司安全科的杨文章杨工,现在他代理项目部副经理一职。” 马成功看着面前这十几个穿着各色服装,神色各异但站姿却都十分统一地呈现出松松垮垮状态的男女老少,静静地说道。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从外面回来的,楼下下来的只有五六个人,其中还有三个女的。这说明项目部根本就没有正式上班,以至于上班时间大部分人都还飘在外面,而唯一在办公室的党政办主任胡劲峰也在做三十几岁男人都爱做的事。 “我是项目部代理经理马成功。”马成功又道,瞟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胡劲峰。只见他正昂着头注视着马成功,面上挂着那种只有党政办主任才有的职业性微笑,就好像刚才在他办公室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 马成功转头又看了看从楼上下来的几个人,其中有三个女的,正低着头在窃窃私语。他不知道哪一个是刚才从胡劲峰办公室跑出去的那个女人,事实上他也不想知道。 胡劲峰笑道:“马经理,要不我们去会议室吧?正好也给你介绍一下人。” 马成功对他道“胡主任,今天下午县委新来的霍书记要来项目部检查,中午分公司刘向南刘总就要到。时间紧迫,所以现在我交代任务,大家都要赶快动起来。” 他看了看胡劲峰,又道:“胡主任,麻烦你安排人先打扫卫生。这个院子里的所有犄角旮旯都要打扫一遍,包括那几台车。然后准备最近三年项目部的汇报材料。”转过头,他又对杨文章道:“你对项目部的情况比较熟悉,下午霍书记来了如果要听汇报,就由你来汇报。”见杨文章点头,他又继续转向胡劲峰道:“食堂为什么没有人?”胡劲峰回答道:“人都在,这两天没几个人在,所以他们一般十一点半才来。”马成功点了点头,道:“让他们弄点好的,刘总中午应该要来吃饭。” 转过头,他又转向众人道:“大家都收拾收拾,精神面貌要好,如果领导慰问大家,要拿出精气神来,不要给分公司,给项目部丢脸。” “知道了。” “收到。” “了解。” ...... 众人有气无力地胡乱答应了几声,胡劲峰转头道:“都没吃饭啊?没听到马经理说什么吗?大点声,让马经理和杨副经理看看咱木马项目部的精气神。” 马成功笑了起来。他知道昆仑公司是按工作量算绩效的,没活干也就没绩效奖金,只有基本工资。正式员工都是这样,更别说那几个站后排的劳务派遣工了。陆子明他们从非洲回来就一直没活干,每个月只有一千五的基本生活费,而清江分公司的正式工大部分也就两三千块的基本工资,在现在这个社会,这点钱真的能饿死人。 想了想,他又道:“大家不要担心,既然分公司派我来,肯定是对下一步项目部的发展有想法的。这样,今天下午咱们先把检查应付过去,晚上让食堂弄点好菜,大家一起聚个餐。” 人群里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那声音就和马成功上学时没有老师的晚自习课上的声音一模一样。 “行了行了,别讨论了。就这样吧!大家分头行动。”胡劲峰道。 看着众人四散而去,马成功正要转身,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对杨文章道:“会议室能坐多少人?”胡劲峰接过话头道:“大概三四十个吧!”马成功点了点头,接过杨文章递过来的烟,又凑着胡劲峰递过来的打火机把烟点燃,道:“下午让所有人都参加会议,要把会议室基本填满。党政办有照相机吧?”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马成功笑着对胡劲峰道:“胡主任,会议完后你弄个新闻报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明天一早我要在分公司主页上看到报道。你如果能让这个新闻上南方公司或者是昆仑总公司的主页,我给你发奖金。如果能上清江或者临海的新闻,我给你申请分公司的先进。” 说完便向着姚大海走去,边走边叫道:“老姚,你带着驾驶班的人把车擦擦,内外都要打整干净。你看看那两台皮卡,前面都脱漆了,让驾驶员开到修理厂补一补。还有这越野车,什么玩意儿?保险杠怎么是瘪的?开出去开出去......” 这边胡劲峰有些纳闷地给杨文章点燃烟,道:“杨哥,这马专员发什么神经?领导们来,怎么能让下面这些人都参加会议?你知道我这儿可有分公司硬扔下来的几个刺儿头,到时候在会上闹起来怎么办?” 杨文章吸了一口烟,笑道:“这位马专员马哥,就是专门收拾刺儿头的。你知道不?人家以前在非洲是跟食人族一起玩儿的。还有上周小岔河那事儿你知道不?要不是咱马哥,你现在恐怕得在医院里给你杨哥点烟了。”他拍了拍胡劲峰的肩膀,又道:“总之听你杨哥一句话,管好你下面的东西,老老实实跟着马哥混,没错。” 一个小时后,马成功坐在经理办公室里那硕大的老板椅上,双脚摆在桌上,电脑音箱里传来的是他的最爱:月亮之上。 他没有想到这木马项目部的经理办公室居然这么豪华,不但房间面积足足有二十个平方,沙发茶桌一应俱全,旁边居然还连着一个午休室,放着一张一米八的大床,还有一个改造的卫生间,里面浴缸和淋浴一应俱全。 正在想这玩意儿是不是超标了啊?就看到胡劲峰走进办公室,道:“马经理,保洁公司的人弄完撤了。食堂的人说中午只能弄家常菜,分公司的补助不多,如果要单独弄,需要单独开票报销。晚上的聚餐也一样。” 马成功抬眼看了看他,道:“项目部账上没钱?” 胡劲峰有些无奈地道:“项目部财务几年前就被分公司收了,现在花一分钱都得通过分公司财务共享中心。” 马成功笑了笑,道:“让他们弄,票开好了找我签字,告诉财务共享中心,走治安保卫专项费用。就写招待地方政府进行治安保卫工作检查。” 当初刘向南批给马成功十万块招待费,本来是让他跟公安局派出所什么的搞好关系的,结果他饭是吃了不少,不过都是人家请他。现在正好,项目部没钱,就先拿来用用。再说霍炳阳到木马项目部检查,那就是冲着马成功来的。至于干什么,马成功心知肚明,还不是为了四明山里那一摊子事,这不是跟治安保卫沾边嘛! 胡劲峰又道:“晚上你看是住宾馆还是住楼上,楼上有两个房间是给家不在木马的领导准备的,不过张经理和李书记以前都是住宾馆的,所以房间就一直空着。” 马成功挥了挥手,道:“就住楼上吧!”说着站起身,说去会议室看一看。 到了会议室,只见会议室一头上方的电子屏上的会标已经打好了。打的是:“欢迎县委领导莅临指导工作!”红底白字格外显眼。下面是一个蓝色六边形的昆仑公司标志,围着标志一圈写着“昆仑工程公司清江分公司木马项目部”。 看了几眼,马成功感到十分满意。转身又走到走廊上朝下面看了看,这保洁公司就是专业,不但下面干干净净,连门口伸进大门的树枝都给修剪了。当然,马成功的办公室是第一个打扫的,也就花了十分钟左右。 开出去的越野车和两辆皮卡也回来了,姚大海正站在院子里指挥项目部的几个司机打扫车上卫生,连引擎盖都掀开来用抹布把发动机盖擦了好几遍。 身后的胡劲峰道:“马哥,我让住这儿的人都把房间收拾了一遍,你看要上去检查一下不?” “不去。”马成功道:“胡主任啊,人是来检查项目部工作的,不是检查劳资关系的。你放心,这次那个小霍书记不是来找茬的,有可能还有求于咱。” “这......”胡劲峰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便说要回去准备材料了。 马成功看着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便下到一楼,又看到杨文章正在工程办里跟两个年轻人在讲什么,便走了进去。 杨文章看到马成功,赶紧起身让座,又摸出烟递给他,然后介绍道:“这两个年轻人,一个叫李清华,一个叫王崇阳,都是去年分来实习的大学生,还没转正。”看了看马成功,见他不置可否,又道:“工程办主任谢忱去望江考一建了,周末才回来。” 马成功点了点头,看着两个有点手足无措的愣头青,笑着问道:“你们在项目部主要是负责什么的?” 两人对望了一眼,道:“不知道。” “不知道?”马成功一愣,却听杨文章解释道:“项目部一年多都没活了,他们只能跟着谢忱做些以前工程的资料,但以前项目部的工程也少,所以大部分时间是闲着。” 马成功摇了摇头,正想说些什么,却听手机响了。摸出了一看,是李成武打来的。他对杨文章道:“你继续,我接个电话。” 走出房间,他才按下接听键。电话一接通,就听李成武道:“马哥,刚才清江分公司车队给我打电话,说让下午去签定点修理合同,什么情况啊?”马成功也是一愣,回头看了看杨文章,见他正口沫横飞,便说自己问问再说。 刚挂上电话,电话又响了,这次却是吴闻起。电话一通吴闻起便笑着说:“马哥,裘海波被免职了,我调到车队当副经理了,主持工作,上午刚宣布的。我已经给汽修厂打了电话了,下午就能签合同。”马成功笑了笑,知道合同的事情肯定是这小子搞的鬼,便说谢谢你了。 给李成武打了个电话让他下午去找吴闻起。马成功又到院子里转了转,便回到办公室安心等着刘向南到来。 刘向南是中午十二点到的。 这时候项目部大部分人都已经吃过了饭,只剩马成功、杨文章和胡劲峰三人等着他。一下车,刘向南便站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又回头看了看穿着一身崭新保安服站的笔直的老秦,然后对急匆匆赶过来的马成功三人道:“不错,比我上次来好多了。” 马成功笑着道:“胡主任搞办公室工作还是有一手的。” 没有管胡劲峰热切的目光,马成功又道:“刘总,项目部现在很困难。已经一年多没有工程干了。”刘向南“嗯”了一声,抬脚便往食堂走,边走还边道:“饿了,先吃饭。” “老狐狸!”马成功心里暗骂了一声,快步跟上去,讪笑着道:“刘总,你看着项目部这些人闲的够久了,分公司是不是考虑一下......”刘向南转过头,似笑非笑地道:“老马啊,你的治安保卫专员又没有免。”说完便抬脚进了食堂。 马成功怔了怔,心想自己这不是给自己上套了吗? 刘向南的意思很明确,你还是治安保卫专员,花园路拆迁还是你管,你只要把花园路拆迁的事情弄下来,木马项目部不就有工程干了吗? 吃了饭,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马成功便接到了霍炳阳的电话,说马上就到了。看了看手机才十二点半,马成功暗暗叹息了一声,心想年轻人干工作这么玩命,很容易猝死的啊! 刘向南倒是很热情,当即便拉着马成功和杨文章在大门口等着,胡劲峰看到这阵仗,连忙通知所有人到会议室,又上楼拿了照相机,便下楼也跟着几人等着。 果然,十分钟后,一辆奥迪便开进了院子。 霍炳阳和赵冀川从车上下来,看到刘向南,赵冀川赶忙上前握手,说刘总你还亲自来了,又看了看正啪啪拍照的胡劲峰,连说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们整的也太隆重了。 这边霍炳阳象征性地和马成功握了握手,低声道:“马哥,我是来跟你商量事的,你这是整什么?” 马成功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也低声道:“谁叫你现在是霍书记呢?我们刘总都巴巴地从清江赶了过来,还交代我一定要做好接待工作。你知道,哥搞形式可是专业的。” 进了会议室,霍炳阳又吓了一跳,连赵冀川也愣了愣神。只见会议室里黑压压地坐着一片人,见到他们进来,还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胡劲峰指引着两人坐到写着座牌的主位上,又站到一边,拿起照相机啪啪啪地照了起来。 看着对面得意洋洋坐下的马成功,霍炳阳暗自叹了口气,心道自己想让这位退休的师兄帮着干点事,还真是费劲。幸亏他早有准备,让马成功不得不就范。 第111章 危险时刻 “马经理,根据市委要求,木马县要实施一项人防工程。我和赵副县长商量了一下,这个项目交给木马项目部来做。”霍炳阳一来就开门见山,边说还边把目光投向了马成功。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句话一出,引起了会议室小小的骚动。除了已经提前被打了预防针的赵冀川,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马成功,包括刘向南。 当然,木马项目部的人看向马成功的目光中,有惊讶,有热忱,还有怀疑。惊讶的是上午在楼下见识了马成功的雷厉风行的那些普通员工们。热忱的是诸如胡劲峰李清华王崇阳这样的干部们,怀疑的则是胡劲峰所说的那几个“刺儿头”。 果然,当即便有一个虬髯大汉站起来发难,道:“霍书记,你说的这个人防工程,是县上拨款,还是市里拨款?” 刘向南皱了皱眉头,谁都知道政府的钱不好拿。尤其是越往低层的政府,比如木马县这种请客都得借锅的穷政府,拖欠工程款更是常态。霍炳阳还未答话,看到刘向南面色不善的胡劲峰赶紧走过去低声喝道:“袁大志,你干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袁大志却并未回嘴,只回身坐下,瞪着胡劲峰不说话。 刘向南刚想说两句缓和的话打打圆场,却不料马成功向霍炳阳笑了笑,道:“那么,霍书记,这个项目是县里拨款呢?还是市里拨款呢?” 霍炳阳看也不看刘向南,只对马成功道:“都不是。”他看了看笑靥如花的马成功,脸上也泛起笑容,道:“是省委下达的专项资金。大概......”他看着那个袁大志道:“三千万。” “省委的?” “专项资金?” “那么说是专款专用咯?” “三千万呀!这马经理还真是牛逼......” 会议室秒变菜市场。到现在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位小霍书记今天就是冲着马成功来的。不但是和马成功一起进的会议室,而且从会议开始到现在,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马成功。更何况一上来就直接给木马项目部送了一份大礼。不,其实是给马成功送的一份大礼。只不过这份大礼对于现在的木马项目部来说,着实可贵,就好比久旱逢甘霖一般。 赵冀川咳嗽了两声,道:“大家都静一静,听我说两句。”会议室里的声音丝毫没有小,反而还大了一点,因为有人已经开始畅想这个项目能让自己拿多少绩效奖金了。 马成功回过身道:“你们这样人家待会不把项目给咱了。” 会议室里立刻便变得鸦雀无声。毕竟谁也不愿意跟钱过不去,特别是拿了几年生活费,都准备回家去种地了的劳务派遣工们。 赵冀川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明白小霍书记为什么非要找工程让木马项目部来做,还让自己想办法走非招标程序。要知道央企跟其它企业不一样,从领导到员工都牛逼哄哄的,很多时候根本不买地方政府的账。比如交给民企老板一个项目,可以让他垫资百分之六十先干,等干的差不多了再付百分之五十的工程款,然后拖个几年再把余款全部结完。央企就不行,合同里写预付款多少就必须付多少,写验收完三个月付清尾款,你就必须付清尾款,否则人家直接到市里省里去告你。 想了想,赵冀川道:“县委决定把项目交给你们,一个是出于对央企的信任。因为在施工这一块,你们是专业的。再一个就是,这个工程涉及国家安全,所以参与施工的人员,必须签署保密协议。” 霍炳阳看向马成功,却见他正歪着头用一根小手指掏着耳朵,脸上似笑非笑,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笑了笑,霍炳阳接着道:“还有一件事,就是我听说木马项目部没有加入县公安局联防单位,也没有建立民兵队伍。” 刘向明转头看向胡劲峰。胡劲峰急忙站起身道:“霍书记,刘总,马经理,咱项目部是个小单位,以前公安局说要一百人以上的单位才加入联防,所以我们就没有建立联防队伍。但是义消是有的,全项目部十二个在编员工和四十九个劳务派遣工都在义消队伍花名册上。至于民兵......”他顿了顿,道:“民兵是分公司在统一建立,我们项目部没有人参加分公司的民兵集训。” 刘向南转向霍炳阳,笑道:“清江分公司建了一个民兵连,主要是由四十五岁以下的转业干部和退伍士兵组成的,一共有一百六十多人。每年分四次在清江高炮预备团集中训练,每次一个星期。木马项目部因为没有合适的人员,所以就没有建立。当然,县里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马上组建,只是因为人员限制,最多也就只能组建一个班。” “那就组建一个班,由马成功同志担任班长。我下来就跟人武部的祁政委说,就隶属于县人武部。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做好人防工地的警戒工作。”霍炳阳道。 马成功没有推脱这事。他虽然没当过兵,但是不管是刘向南还是霍炳阳都知道,他以前是国安,那其实就是特殊的警察。更不要说在一般人心里,当国安也就跟当兵差不多。 开完会,马成功和刘向南送霍炳阳和赵冀川到楼下。看着刘向南握着赵冀川的手寒暄,霍炳阳笑着对马成功道:“马哥,不要怪我。白书记告诉我省委的决定,我也很吃惊,毕竟和平年代让一个县进入战时状态,这怕是破天荒第一次。” 马成功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也是第一次听到“战时状态”这个词,更何况赵冀川刚才就跟他和刘向南说市委已经成立了作战指挥部,这让他很是吃惊。 别人可能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但马成功却知道,这说明四明山的形势已经到了很危险的时刻。 四明山,433基地。 694号实验安保组指挥部的作战指挥室里,基地守备部队的武警大队长武向前正在拍桌子。 “杨振川,为什么不让老子全面搜索?老子的巡逻队已经伤了三个人了。”武向前边说边气愤地取下帽子,狠狠地扔在桌子上。 正盯着面前的电子大屏的杨振川眼皮都没抬一下地道:“特勤小队已经出去两个组了,你的人全部撤回来守备基地。” “你......” 武向前愤怒地拿起帽子,转身向外走去。他虽然对杨振川很不满,但心里也知道,杨振川是对的。从前天开始,外出巡逻的武警守备部队和特勤小组,已经遇到了三批武装人员,并发生了交火。这时候如果把守备部队全部放出去,那不是正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根据现场交火和对方遗留的尸体确认情况来看,来的有三批人。有一批是国际雇佣军,一批是武装毒贩,还有一批应该是国际杀手集团的人。巡逻的武警部队遇到的应该是国际杀手集团的人,因为对方只用手枪和匕首就让武警遭受了一重伤二轻伤的损失,这让武向前大为光火。 这时一旁的常怀远抬起头对杨振川,淡淡地道:“三批人的人数都不多,国际雇佣军应该是为了引出我们的特战部队。武装毒贩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调出武警守备部队的,只是他们运气不好,碰到的还是我们的特勤小组。杀手集团则是负责闯入基地的,谁知被武警巡逻队给截住了。” “分工很明确嘛!”杨振川抬起头对常怀远笑了笑。 常怀远摇了摇头,道:“分工是很明确,但是他们的协调上出了问题,否则就不会各自为战了。”他对杨振川已经服气了。这些敌人都是从西南方向来的,四明山挨着广西边境的十万大山,这些人很有可能是从云南和广西交界的地方入境,然后进入十万大山,再转向西北方向进入四明山的。要不是杨振川放了两个特勤小组在基地西南方向,说不定还真让他们攻入基地了。 杨振川点了点头,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道:“嗳您那个机器人弟弟没请假吧?”常怀远有些无奈地道:“书恒还在林老身边。”杨振川口里的机器人是常怀远的弟弟常书恒,他是作为林世杰的贴身警卫长期在林世杰身边保护他的安全的。常书恒是天津人,从京城调到基地的,是真正的“大内高手”、“津门大侠”。因为平时不苟言笑又什么事都公事公办,所以杨振川便给他起了个绰号,叫“机器人”。 杨振川站起身来,摸出烟递给常怀远,又对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来到过道里抽烟。没办法,作战指挥部里精密仪器多,不允许抽烟。 点燃烟,杨振川对常怀远道:“给上级的请示怎么样了?”常怀远笑道:“你那个老同学不愿意。但我觉得应该是白书记没把话说明白。军情总部根据欧阳主任的建议,找了临海省的霍书记,听说霍书记把他儿子派到木马了,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杨振川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道:“还是欧阳老师有办法。霍书记的大哥,也就是欧阳老师的大舅舅是我们在特训班的老师,也是那小子的师傅。那个霍老头,嘿,我就没见过比他还奸猾的人。你知道不?当初他给我们开的课里,有一门课叫请君入瓮。全班只有两个人及格,一个就是我想请来的那小子,还有一个......”他愣了愣神,情绪忽然低落了下来。因为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身材高挑,容貌秀丽的西北女兵的影子在自己面前一晃而过。 木马项目部的经理办公室里,马成功屁颠屁颠地给刘向南倒了茶,然后又将刘向南递给他的烟夹在耳朵上,还殷勤地摸出打火机给刘向南把烟点燃,这才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等着刘向南训话。 刘向南吸了一口烟,又看了马成功一眼,这才道:“老马啊,我听到一些风声。”马成功笑眯眯地提醒道:“刘总,保密协议。”刘向南笑了起来,指了指他,道:“跟你没什么好保密的,再说只是小道消息。”顿了顿,他又道:“四明山的金属制品厂那边,在西南方向的原始森林保护区里有一个基地。那条进山的道路是我十几年前带队去搞的。”又看了看马成功,他才继续道:“标准很高。” 马成功微微有些吃惊,但他明白刘向南告诉他这个事,是跟今天霍炳阳来说的事有关。 果然,刘向南沉默了一下,接着道:“听说前两天四明山西南面有枪声,还有爆炸声。我想应该是和那个基地有关系。” 马成功一愣,接着站起身,把门关上,又回身坐到沙发上,道:“刘总,你的意思是,木马县进入战时状态跟这件事有关系?” 刘向南微微摇了摇头,道:“那些机密的事情我不想知道,更不会去打听。但是小霍书记今天让我们成立民兵,还要保障人防工程的安全。你想想,这事怎么说?” 马成功暗暗叹息,他知道刘向南这是怕了,但他也很理解刘向南,毕竟他是清江分公司的一把手,各方面都要考虑到。于是当即便道:“我会想办法保障项目部人员的安全的。”刘向南微微点头,道:“虽然那我这么说可能有点不顾大局。但我还是想提醒你,我们是企业员工,不是当兵的,也不是警察。兄弟们都是挣钱吃饭的,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 马成功点头道:“我明白。刘总你放心,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的。” 刘向南见马成功同意,当即便站起身,道:“今晚你们的聚餐我就不参加了。告诉兄弟们,把人防工程干好,我给他们绩效打满,再给木马项目部一个精准激励。” 马成功笑了起来。 晚上在食堂聚餐的时候,马成功在开饭前就宣布了这个消息,一时间整个食堂都陷入了欢乐的海洋,连那个敢在会上对霍炳阳发难的袁大志都举着杯子对几个明显是他小弟的劳务派遣工吼道:“今后都咱们都唯马哥马首是瞻,马哥说向东,咱就向东。说向西,咱就向西。马哥说那是马,那就是马,谁他妈敢说是鹿,老子削他。” 第112章 谁敢捋虎须? 姚广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马成功不但给了他一个正儿八经的工作,还允许姚齐住到厂子里来,这让他们父女的关系大大缓和。现在又给了他一个维修部主任的职务,工资也水涨船高,这不比他以前当小偷强?那玩意儿虽然来钱快,但也容易被逮住。要是被警察逮到还好,如果被群众逮到,那些人是真下死手啊!更何况这清江城藏龙卧虎,上次就差点被那个陈旭东给弄死,想起来就后怕。 当然,混迹江湖几十年的他,也知道马成功不是一般人。一开始他也害怕马成功是看上了他那点“传统手艺”,但是这么久过去了,马成功除了让他去老爷庙村的庄家老宅当了一回搬运工,也没让他干什么,这让他彻底放下心来。 所以现在的姚广对汽修厂,对马成功马哥,是打心眼里感激。他不但一反常态,每天任劳任怨努力干活不说,还极其负责任。比如这会他半夜被雷声吵醒,在用三秒钟感叹了下自己当下的幸福生活后,又花了一秒钟埋怨自己年龄也不大怎么能被打雷吵醒呢?最后还羡慕了半秒钟斜对面张良和李成武那此起彼伏的鼾声。紧接着他便忽然想起来今天傍晚新到的几箱轮胎还放在车棚前没有盖防水布,万一被雨淋坏了怎么办? 于是他赶紧起身,又怕吵醒隔壁的霍国强,便没有开灯,只摸索着穿上衣服,拿了手电筒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谁知刚推开门,便看到隔壁的门开了,霍国强的轮椅几乎和他同时出现在甬道里。 姚广刚想说话,却见霍国强将一根手指放在嘴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小声道:“老姚你果然是专业人士,是不是也听到楼上的动静了?” “楼上有动静?” 丈二摸不着头脑的姚广凝神一听,果然听到楼板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大概一秒钟下一次脚,应该是个惯偷。他心里暗道一声“惭愧”,紧接着又勃然大怒。低声道:“老爷子,您腿脚不好,就在楼下给我压阵。老子倒想看看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后面这句话他是带着愤恨的情绪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 说完便脱了鞋子,踮着脚走到甬道尽头,也不走楼梯,双手抓住栏杆,一扭身便翻上了二楼。 霍国强举起双手,无声的拍了两下,脸上露出了笑容。因为脚步声是从马成功房间那头传来的,住在这头的陆清雅应该没有危险。既然姚广想要炫技,霍国强也就随他去了。他将轮椅开到车棚里,点上一支烟,好整以暇地盯着只亮着一盏节能灯的大门口。 姚广的确很生气。他姚广以前可是号称“花园路小时迁”,在清江道上好歹也算是有点名气的,连秦明东都说他是花园路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现在满清江城都知道他已经金盆洗手在花园路的成功汽修厂干修理工了,还摇身一变成了“姚主任”。现在居然还有人敢来偷成功汽修厂,这不是把他姚广的脸扔在地上,还用脚踩的稀碎吗? 因此他今天必须捉住这个小贼,免得以后出门被那些“老友”们笑话。 姚广上了楼,并没有直接进马成功的房间,而是又翻出楼梯,抓住平台的栏杆翻身而上。弓着腰潜到窗子底下听了听房间里的动静,他从窗户底下慢慢伸出头,眼睛刚到窗台便停住,然后向里望去。果然看到马成功的卧室门开着,一道细微的光亮闪来闪去。 他又俯下身子,伸手碰了碰窗户,果然窗户轻轻动了动。看来这小贼就是从这里进入房间的。他又低头摸了摸地上,很快手指便触摸到了一块玻璃。当即也不多说,姚广先把窗户慢慢打开,然后又半蹲在窗台下。 几秒钟后,一道闪电闪过,姚广侧目望去,一侧的地上果然放着一块沾满了胶布的窗玻璃。将手电筒别在后腰上,在心底暗自数到三,姚广站起身猛地向着房内一扑。 此时天空中猛地响起一声炸雷,完美地掩盖了他落地的声音。 只见进入房间的姚广一个前滚,到了卧室门口,紧接着弹地而起,在卧室房门一侧站定。随即却悄无声息地转过身,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正蹲在床头柜边乱翻的黑衣人。 又一道闪电划过,黑衣人顿了顿,伸手将嘴上叼着的小电筒熄灭,紧接着一只手猛然向后一甩。 “砰!” 不知什么东西砸在了电视机上,与此同时天空中雷声响起。 在黑衣人扬手前的半秒钟,姚广已侧身躲在了墙后,抽出后腰上的手电筒严阵以待。黑衣人站起身面对着门口,全身戒备。大雨倾盆而下,雨声打到卧室窗户上的雨棚上噼啪作响。 虽然两人都没说话,但他俩都知道对方在等自己犯错。因此屋内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在电闪雷鸣之中,卧室里的黑衣人和卧室门一侧墙后的姚广都静静地站立着一动不动,要不是屋外大雨如注,他们甚至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一分钟后,一道闪电再次划过。姚广看也不看,举起手里的手电筒便向门口打去,谁知却打了个空。下一秒,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门下方滑出,径直滑到电视机前,伸手将电视机上插着的东西取下,然后回身便踢出一脚,正好踢在姚广再次挥出的手电筒上。 “砰!” 手电筒被踢飞,姚广也向后一个趔趄。但他顺势向后一倒,用一只手在地上一撑,整个身体往一边侧翻过去,躲开了黑衣人的连环脚。 黑衣人并没有恋战,而是转身紧走了两步,随即腾空而起,从开着的窗户上穿过,来到了平台上。紧接着又向侧面一跃,双手抓住楼梯的栏杆,翻身下了楼梯,正要向大门处奔去,忽然又猛地往旁边一闪。 “叮!” 一枚小小的飞刀插在楼梯旁的柱子上,飞刀尾部还在不住地摇曳。 黑衣人躲在柱子后,只听身后传来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认输。二,从旁边的围墙翻过去。我提醒你,围墙后面是荒草,这两天长得正茂盛,我怀疑里面有蛇。” 平台上的栏杆响了一声,黑衣人来不及思考,转身向着房后的围墙而去。到了围墙边,他腾空而起,伸脚在宿舍楼的外墙上蹬了一下,转身另一只脚又蹬在围墙上,紧接着伸手抓住了围墙的墙头。 “呃!” 黑衣人冷哼一声。忍住手心里钻心的疼痛,另一只手也攀上围墙,腰腹一用劲,翻身便越过了围墙。 姚广下了楼梯,追到围墙边,抬头看向三米多高的围墙。一道闪电划过,围墙顶部那乱七八糟的玻璃碴子上闪耀着的寒光中,几道红色印记正被雨水冲刷而下。 正准备追出去,就听围墙边好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远去的脚步声,只不过那脚步声显得有些杂乱,像是落荒而逃一样。 姚广转到车棚,却见霍国强拿着个平板,笑嘻嘻地对他道:“我告诉他了围墙外有蛇,他还从围墙跑,真笨。” 姚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老爷子,你怎么知道围墙外有蛇?” 霍国强笑道:“心语按摩房的小翠告诉我的。她说她乡下的弟弟送过来几笼子毒蛇,准备过几天拿去清江的药材批发市场卖个好价钱,但是放在按摩房怕吓着客人。我就告诉她我们汽修厂隔壁不是荒着吗?挨着围墙放就行了,反正隔壁草都长了三尺高了,平时更是连鬼都打得死。” 姚广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又想到自己刚才说了大话,不由得有些赧然,想了想,又道:“他手被墙头的玻璃碴子扎了,可惜下大雨,要不然可以让派出所查他的dna。” 霍国强笑着道:“这人不是小偷。” 姚广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和这人交了手,还差点吃了亏,今晚来这人手底下极硬,肯定不是小偷。 想了想,他道:“老爷子,清江道上应该没这号人物。” 霍国强抬头看了看黑洞洞的天空,大雨还在下,密集的雨点形成了一条雨线。已经快六点了,天空还没有一点光亮的痕迹。转过头,他对姚广笑道:“那还等什么?报警呗!” 周立过来的很快。本来今晚就是他值夜班,接到电话听说成功汽修厂被盗,赶紧带着两个辅警就过来了。 上楼查看了一番,又转到围墙外,沿着排水渠走到小偷翻墙的地方,周立摸出一支烟来,蹲在排水渠的边上盯着围墙默然不语。 围墙边用红砖和玻纤瓦搭建的棚子被踩破了一个大洞,棚子下放着的一堆笼子其实只烂了两个,几只死蛇被甩在排水渠旁,墙壁上满是蛇皮和肉末混合的斑斑痕迹,即使经过大雨的冲刷,依然触目惊心。 伸出手撇了两根灌木枝,周立将几条蛇翻过来翻过去地仔细检查了一遍,又用一块石头将几条死蛇的蛇嘴都敲开看了看,回身对跟着屁股后面的一个辅警道:“记一下,一条蝮蛇的蛇牙断裂,应该是咬中人或是硬物后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拉扯脱落的。蛇的头部被刺穿,应该是小刀或是木棍导致的贯穿伤。” 正说着,只听身后一个女人叫道:“哎呀,死了好多蛇啊!警官啊,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抓住小偷要让他赔我的蛇。”周立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吊带,留着大波浪发型的女人站在围墙边,正盯着满地乱七八糟的笼子看。 “去给她登记一下。”周立对辅警说了一声,又扭过头扯断一根粗一点的灌木枝,在草丛里不断地拨拉起来。 “我这蛇都是毒蛇,很贵的。你看那两个笼子,里面有二十条蝮蛇,起码得值五六七八......”女人边走边道。辅警有些不耐烦地道:“到底报多少?”“九千块。”女人终于下定了决心,报出了这个一说出口连她自己都心惊肉跳的数字。 周立弯着腰,沿着水渠边又翻找了一阵,站起身来看了看周围,这才转身向大路走去。 回到汽修厂,周立看着坐在轮椅上笑眯眯看着自己的那个叫霍国强的老头和站在他身后正像防贼一样盯着自己的几个人,心里有点不舒服。不是他看到这个有着飞刀绝技还让自己吃了大亏的老头不舒服,而是这个霍老头的目光就跟他的飞刀一样,让周立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转头看着殷勤地跟在自己身后的姚广,周立神色缓和了下来,问道:“老姚,你说那黑衣人不是一般的小偷?” 姚广连忙点头道:“是的周所,那人手底下很硬,一看就是练过的。” 周立又道:“你看到他的样子没有?” 姚广道:“那人很奇怪,一身连头都是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脸上也戴着面罩,就是夏天遮阳那种,眼睛都是被墨镜挡住的。” 周立愣了愣,又问道:“身体轮廓大概是什么样子的?” 姚广想了想,道:“大概比我高一点点,但是肯定没有周所你高。也不是很壮,但也不像我这么瘦,但至少没有周所你壮。另外他身体很灵活,腰肢能向后弯到腿上,就跟耍杂技那样。” 旁边拿着记录本的辅警愣住了,有些为难的道:“周所,这怎么记录?” 周立瞥了他一眼,道:“嫌犯身高大概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五之间,体重一百斤到一百三十斤之间,身体灵活,练过传统武术或是杂技。” “也有可能练过瑜伽,或许还是个女人。”一旁的霍国强笑道。 “女人?”周立奇怪地道,转头看向霍国强。 霍国强却道:“不能肯定,但我感觉像是。” 周立望了一眼正从宿舍楼里走出来的姚齐,只见她穿着加大码的运动服运动裤,手上拿着一把特大号的梳子正在梳头。赶紧转过头,他向霍国强道:“老爷子,说说你的理由。” 霍国强笑道:“我都告诉她围墙后面有蛇了,她还从围墙跑。女人的疑心永远比男人重,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她还怀疑我这样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年人的话,那多半就是女人了。” 周立一愣,看了看霍国强那颗硕大的光头,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假装在欣赏雨后的汽修厂景色。 此时他心里想的是:这他妈是什么理由? 第113章 断箭 接到姚广打来的电话的时候,马成功还在睡觉。他心不甘情不愿地伸手拿过手机看了看,才七点半。但是姚广的话又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放下电话想了想,马成功又拿起电话打给了姚大海。电话一通他便道:“我们回一趟清江,对,现在,争取中午赶回来。” 他说中午赶回来,是因为霍炳阳昨天晚上打来电话,说今天下午要和设计单位一起去现场踏勘,还说马成功最好一起去看看。 马成功知道霍炳阳的意思是下午要去给自己解惑,也就是为什么非要让木马项目部,或者说是非要让马成功来搞这个人防工程的原因,所以他不能拒绝,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坐在床边点了一支烟,马成功有些想不通姚广说的“有个身手很好的人半夜进了汽修厂,在马成功的卧室里找东西”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花园路有小偷很正常,但到汽修厂去偷就很不正常。 这一方面是因为,虽然陆子明进了医院,自己也不在,但整个花园路甚至整个清江城都知道成功汽修厂里有两个龙精虎猛的退伍兵,还有姚广这个可以称得上是清江小偷界行家里手的“花园路非物质文化遗产”。更别说霍国强也在了,这个装模作样的老头上次露的那一手飞刀绝技,可是让以前雨霖铃的“金牌打手”,现在的城南派出所所长周立都吃了大亏。 另一方面是因为,因为马成功国安退休人员的身份基本上已经曝光,再加上白海生和傅长风和自己的关系,以及因为和林静谈朋友让温如玉亲口承认他和马成功是亲戚,现在的马成功在清江黑白两道都属于“老虎屁股”。谁会那么大胆敢来拍老虎屁股呢? 坐上姚大海的车,马成功一路上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到成功汽修厂的时候,他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这人的目的了。 下了车,马成功走到车棚里坐下,看着正笑嘻嘻地盯着自己的霍国强笑了笑,摸出一支烟递给他,道:“我觉得我给欧阳老师说了大话,现在我这儿也不安全了。” 霍国强拿着烟向他示意了一下,马成功赶紧拿打火机给他点燃。 “扯淡。是你在外面惹了祸,关我什么事?”霍国强笑道。一边说一边又看了看马成功给的烟,道:“你去木马就没找小霍要两条好烟啊?这不像你啊!” 马成功嘿嘿一笑,根本就没理会他后面的问题,只道:“我觉得这人不是我招惹来的。” 霍国强却看了他半晌,道:“的确是这样,你跟你师傅我一样,虽然长得不丑,但除了超凡脱俗的女子之外,也很难有美女能够看上你。” “呵呵!这个笑话虽然没有贬低我,但也没有抬高你自己,所以不好笑。”马成功道,随即却又意识到霍国强的话里有问题。 “你是说来的是个女的?”他惊讶地道。 “我不能确定,但是很像。”霍国强道。看到马成功回来,刚从修理间过来的姚广便取下手套边接口道:“霍老爷子早上一说我才想起来,虽然她全身都裹严实了,但身形的确很圆润,腰细屁股大,像是个女人,就是没来得及看胸。”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这我相信。我师傅肯定也不会注意人家的胸,肯定是从其他方面发现她是女人的。” 霍国强笑了笑,道:“这你可猜错了。我射了一支镖,她下意识地抬左手护胸,右手护脸。我也就偷摸着看了一小眼,胸肌发育的不错。再说了,男人遇到危险谁会去护脸啊!” 马成功和姚广都愣住了,随即不约而同地对霍国强竖起了大拇指。 跟霍国强和姚广道了别,又让他们给其余几个不在的人带好,马成功上车直奔城南所。他得去找周立打探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进城南所,何俊涛便笑着道:“周所成了诸葛亮了,他说你肯定会来,一大早就在办公室等你,可惜林姐查片去了。” 马成功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径直走到周立的办公室,果然看到他抱着一杯咖啡在喝。 见到马成功,周立放下杯子笑道:“昨晚值夜班,今早又被叫到你那儿去抓小偷,不整点提神的熬不住。” 马成功走进去坐到椅子上,道:“我就是来问问怎么回事。” 周立愣了愣神,道:“什么怎么回事?”随即又笑道:“不就是趁你不在去偷点东西吗?谁都知道你现在是红人,大概那些人认为你人红钱就多嘛!” “呵呵!”马成功干笑了两声,道:“别说你什么都没发现。你虽然干了几年黑社会,但领导让你来接秦所的班,那就是笃定了你能接他的班。” 周立眯缝着眼睛看着马成功。他知道马成功的意思,傅长风让他来当这个所长,确实也是觉得他有这个能力,虽然赶不上秦明东,但至少也不会差的太远。 半晌,他才笑了起来,道:“我就说这个所长还不如你来当。”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两根东西放在马成功面前。 马成功低头一看,只见桌上放着的是两截木棍,一个有箭头,一个没有,明显是一根弩箭折断了的。再仔细一看,他猛然抬起了头看着周立。 周立去好整以暇地摸出烟扔了一支给马成功,自己也叼上一支,却没有点,只道:“这是在围墙边的草丛里发现的,是不是感觉很眼熟?” 当然眼熟。这断箭的箭头不就是跟上次在老爷庙村看到的阮文勇那个包里的弩箭一样吗?只不过那个弩箭是铁杆的,这个却是木杆的。 “霍老爷子说是个女的。木杆的比铁杆的轻巧,用的力气小点。正巧,雨霖铃门前的那个案子,凶手也是用的木杆弩箭。我比对过了,一样。”周立又解释道,看着马成功嘿嘿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凶手用的是木杆弩箭?”马成功道,眼睛死盯着周立的眼睛。 周立有些得意地道:“雨霖铃门前的那个案子,李奇峰在现场并没有发现弩箭,他在报告里写的都是道听途说。现场其实遗留了一支弩箭,就掉在车底下,被我的小弟趁乱给捡回来了。” “你没有报告?”马成功奇怪地道。 “我为什么要报告?关我什么事?我当时人在望江。”周立道。 马成功有些无语。他明白周立的意思。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的任务是查找高尚与八年前的农科院制毒案的关系,雨霖铃门前的案子不归他了解的范围。而且既然当时就并没有汇报,凭什么高尚死了还要汇报?更何况他回归这事儿本来傅长风就有疑虑,再横生枝节,这不是抓屎糊脸吗? 马成功也没有问他为什么现在要把这事儿告诉自己,因为他很清楚周立为什么这么做。这就跟他在清江分公司听到的那些底层员工的言论一样: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拿多少钱干多少事。更何况周立现在是城南所所长,汽修厂被盗属于他的管辖范围之内,是他的钟,他必须得敲。 当然,你也不能怪周立品德不高尚,毕竟高尚都不是什么品德高尚的人,更何况他一个做了多年卧底,几乎要被上级遗忘,最后凭借着被调查的人死掉才回归警察队伍。按理说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呢?各种被调查,各种被怀疑,最后给个所长还让马成功监督他,你想想,就算他是个谦谦君子,也难免会有一些不忿。更何况他还不是,他现在更像是个打入我人民公安内部的黑社会分子。 笑了笑没有说话,马成功摸出电话给李奇峰打了个电话,直接说汽修厂昨晚失窃了,周立在现场发现了一根断掉的弩箭,和他在雨霖铃门口的案子发生后他藏起来的那根一模一样。 “你......” 周立暴怒而起,盯着马成功半天说不出话来。 马成功放下电话,摸出一根烟递给他,笑道:“别担心,李奇峰现在也在调查雨霖铃门口的案子,而且他还不敢给别人说。你如果不愿意抛头露面,让他去查就好了。你只需要给他提供些许帮助就好了。” 周立想了想,又坐下来,点燃烟抽了一口,这才悠悠地道:“马哥,我真是服了你了。” 马成功笑着道:“没办法,你知道你马哥我被弄到木马去了。那边的事儿比这边更紧要,要不然的话咱仨一起查,事情肯定很快就会水落石出。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嘛!你看这样好不好,你们先双剑合璧,我随后就回来和你们一起搞。” 下午三点,马成功已经站在四明山南面山区的一个小山谷中了。姚大海和杨文章一人抱着一个大面包在啃,李清华和袁大志则在一旁灰头土脸地生火。 没办法,从城南所出来,马成功和姚大海便马不停蹄地往木马赶,赶到木马项目部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眼看着还有半个小时食堂就要开饭,但因为霍炳阳约的位置大概有四个小时的车程,没办法,他只好拉上杨文章、李清华,又叫上熟悉四明山地形的袁大志出发。还好临走的时候马成功起了个心眼,到食堂拿了几个早上剩下的面包,又趁着厨师不注意,把冰柜里他用公家的肉、公家的调料和公家的地盘给自己家腌制的香肠拿了二三十节。 到了地方,果然霍炳阳还没到。马成功便叫李清华和袁大志张罗着找柴草烤香肠,说要给他们露一手烤香肠的传统手艺。 四明山刚下过雨,柴草当然不容易点燃。姚大海和杨文章等不及便拿着面包开吃了。马成功笑着对他们说:“面包干瘪瘪的有什么好吃的?必须得夹香肠做成热狗,嗳你们知道吗?偷来的香肠比拿自己家的烤来吃的更香。” 听到他这么说,正抬起手将熏人的青烟扇开的李清华抬起头,问道:“为什么?” 马成功笑道:“因为虽然说吃人嘴短,但不让被偷的人知道的话就会心情愉悦,因此吃起来也就更香。这就好比偷香窃玉虽然让人不齿,但你情我愿就会让大家都甘之若饴。” 姚大海噗嗤一声把嘴里的面包吐了一地,杨文章却呵呵笑了两声,又猛地揉着自己的脖子,然后转身去车上找水。李清华却有些懵。袁大志却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道:“马哥,人家清华还是童男子,你别把人家教坏了。” 几人说笑了一阵,李清华和袁大志终于将火生了起来,这得益于李清华听了马成功的话像是有所顿悟,终于舍得将自己那个封面印着喜洋洋的笔记本撕了几页下来引火。 当串在树枝上的香肠在如唇般的火苗持续不断地head job下,香肠也终于散发出诱人香味的时候,霍炳阳终于带着设计单位的人到了。 看到马成功一只手拿着四根树枝,两只手中有八根串在树枝上的香肠,正在火堆上不断翻滚,霍炳阳嘿嘿笑了几声,走上前蹲下来道:“马哥,你倒是悠闲。” 马成功看也不看他,只道:“你叫设计跟他们几个说,工程上的事情我又不懂。”说着又转头向正眼巴巴地看着马成功手上香肠的几人道:“说完了过来吃香肠。” 杨文章立刻站起身,招呼着袁大志和李清华向跟在霍炳阳身后的两人走去。 霍炳阳看了一会马成功烤香肠,觉得没什么意思,摸出烟来递给马成功。马成功却白了他一眼,又瞅了瞅手上的香肠。霍炳阳有些无奈,只好把烟塞到他嘴里,又给他点燃,然后才道:“就这个山谷,要完全改造。主要是加固山体,防护得按照防十级地震来。” 马成功抬头望了望下面的山谷,道:“核试验啊?” 废话,这山谷方圆起码有一平方公里了,全部改造?还得防十级地震,这不是在这四明山的无人区里搞核试验还能有其它的用处? 霍炳阳笑了笑,道:“如果实验失败,那威力也跟核试验差不多了。” 马成功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接着道:“为什么不弄到沙漠里去?或者戈壁滩?” 霍炳阳摇了摇头,道:“时间上来不及。” “哦?” 马成功有些奇怪,但并没有追问。毕竟这事儿跟他无关,他现在只是木马项目部的代理经理,所做的只是土建工程,只是这个工程有点大而已。 霍炳阳站起身,笑道:“晚上到基地去吃饭,林老点名要请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第114章 瞎猫碰到死耗子 李奇峰盯着桌上的两根弩箭一动不动,像是想要从这一完整一断裂的两根弩箭上看出来到底谁才是导致雨霖铃门前四死一伤的罪魁祸首。 周立摸出烟丢给他,悠悠地道:“我没报分局,马成功说这事儿让咱俩商量着查。”见李奇峰抬起头看着他,他又摊开手道:“没办法,傅局让我听他的,所以他现在是我领导。” 李奇峰干笑了两声,摸出打火机把烟点燃,看着周立道:“弩箭不是他自己折断的。” 周立眯缝着眼睛看了他一秒钟,这才回道:“现场有几条蛇的脑袋被弩箭刺穿,还有几条蛇是被她抓住尾巴在墙上摔死的。” “你的意思是,对方是个高手?”李奇峰道。蛇头才多大?能一击即中,还是在下大雨的晚上,说明这人手不但稳,还很有准头。 “霍老头说她是个女的。姚广和她交了手,说她手底下很硬,身体却又很柔软,应该是练家子。我查了秦所以前做的辖区重点监控名单,没有符合条件的人。”周立道。 李奇峰沉吟了一下,道:“我能让杜元祥帮我在市局查查有没有符合条件的人。” 周立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她进的是马成功的卧室,肯定是想找什么东西,而这个东西现在是在马成功手上,或者她认为这个东西在马成功手上。但是汽修厂那边又说没丢东西。” 李奇峰笑道:“你知道马成功以前是干什么的,他的东西哪里有那么容易被偷?” 周立笑了起来,道:“对呀。既然我们知道这一点,那人肯定也知道。再说了马成功上周也有好几天不在,她为什么不去?所以我猜她想要的根本不是马成功以前的东西,而是马成功最近几天刚刚得到的东西。” 李奇峰沉默了几秒钟,拿出手机就给马成功打电话,马成功的手机却没有在服务区。 周立见李奇峰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手机,准备再次拨打,便提醒道:“他说他在木马有更重要的事,那肯定是进了四明山了,你知道四明山里信号不好,还有一大片区域根本就没信号。” 李奇峰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清江人都知道四明山里有原始森林保护区,里面没信号。还有金属制品厂周围也是屏蔽信号的。 两人又看着桌上的弩箭出神,却谁也想不出来办法。 门被推开,林静拿着查片记录进来,看到两人的样子,脚下不由得顿了顿。又看到李奇峰也在,笑着打招呼道:“李大队长,你也在啊!” 李奇峰却并没有理会她,只盯着桌上的弩箭发呆。周立抬起头见是林静,急忙站起身道:“小林啊,签字?” 林静走上前去,递过手上的本子道:“是啊,查片记录。”又道:“成功汽修厂说昨晚进了贼了,他们报警后是周所你亲自去处理的,所以我就没有记录。” 周立签了字,林静刚要走,却不料李奇峰忽然道:“等等......”林静站住脚,看着忽然转头脸上像是绽开了一朵花一样的李奇峰,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听李奇峰笑着道:“老马最近有没有把什么东西放在你那儿啊?” 周立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过来。马成功最近虽然很红,但跟他关系紧密的就那么几个人,一个是他父母,一个是汽修厂里的几人,还有就是他的女朋友林静。如果马成功得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那么他能放的地方也就只有三个地方,一个是放棉纺厂小区,再一个是放汽修厂,还有就是放在林静那里。 当然,如果马成功听到这话,肯定对他们嗤之以鼻。他认为的最重要的东西,也就是他现在的全部身家其实都放在清江分公司办公大楼的1525,他的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里。这是他从温如玉那里得来的经验,毕竟他那个办公室用的时间很少,别人也不会想到他会在办公室里藏东西,这就叫“灯下黑”。 可是李奇峰憨人有憨福,他误打误撞的一句话,居然瞎猫撞到死耗子,蒙对了。 林静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但马成功周六到她那里的时候,的确放了一个文件袋在她那里,说是陆子明交给他暂时保管的东西。又说他可能要去木马待一段时间,放汽修厂怕人来人往的搞丢了,所以暂时放在她那里。林静当时还以为他又是搞那种油腻老男人的小把戏,想着方的放点东西在她那儿,下次好有机会又去她那儿去厮混,就随手丢在客厅的电视柜抽屉里了。 看着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两人,林静知道自己又大意了。马成功这人跟她爹一样,做任何事都肯定有原因。而自己还是天真了,还以为他会跟自己搞点小情趣。 心里暗自腹诽了马成功一句:肚子里有八百个心眼子的老男人。她还是回答道:“是放了一个文件袋。他说是陆子明入院前交给他的,里面是一些产权证明什么的,以后是要交给陆清雅的。” 李奇峰和周立对望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火花。 转过头,周立道:“我们能看看不?你放心,只是看看,不会复印拍照什么的。” 见林静有些狐疑,李奇峰又道:“这也是为了查今天上午汽修厂进小偷那个案子。马成功的电话打不通,我给他微信留言了,你看看。”说着将手机递过去,手机上微信留言框里写着几个字:你交给林静的东西可能有问题,我们想看看。 林静却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这会儿就回去拿。” 周立把她送出去,又跟着来到值班室,对坐在值班室里看到他来了正着急忙慌关电脑上的游戏的何俊涛道:“俊涛,带两个人,陪你林姐回家去拿个东西,注意要保护你林姐的安全。” 与此同时。 市中心医院住院部四楼的电梯上走下来几个歪眉斜眼的年轻人,其中领头的一个红毛一把抓住一个路过的护士的胳膊道:“美女,请问二十二床在哪边?” 小护士有些吃惊,挣脱他的手,生气地道:“这里是医院,你放尊重点。” 后面几个年轻人笑了起来,红毛将手举到鼻子前嗅了嗅,笑道:“真香。”随即又变了脸,一把掐住护士的脖子,恶狠狠地道:“老子已经够尊重你了。说,二十二床在哪儿?” 周围的人都吃惊地望着他,不远处的一个年龄大一点的护士急忙走过来道:“放手,你们想干嘛?再不放手我报警了。” 电梯门又开了,一个尖嘴猴腮的黄毛叼着烟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急忙走过去,“啪”的一巴掌拍在红毛的脖子上,骂道:“麻痹的你干什么?老子去买包烟你他妈就又惹事,这他妈是医院,要尊重护士姐姐知道不?你他妈被人砍了不得找人给你治啊?” 红毛赶紧丢开手,扭过头梗着脖子对四周正对着他指指点点的人道:“老子问她二十二床在哪儿,她居然敢骂老子,他妈的,出去打听打听,老子是谁。” 黄毛又一巴掌拍在他脖子上,道:“有你他妈这样问人的吗?还一口一个老子,你他妈没上过学啊?”转过头他脸上又浮起笑脸,点头哈腰地对正向他怒目而视的护士道:“不好意思啊护士姐姐,这小子没文化,小学没毕业就出来混社会,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让你们见笑了。” 脱离了他魔爪的小护士已经躲到后来的护士身后,凄凄惨惨地抹起了眼泪。黄毛却哈哈一笑,侧头看了看后面的小护士,摸出几张钱递了过去,道:“不好意思啊小妹妹,吓着你了吧?没事儿,哥请你喝奶茶。” 见两个护士都不理自己,黄毛转头又“啪”的一巴掌拍在红毛脖子上,道:“这他妈不是有门牌号吗?走,咱自己去找。” 走了两步,黄毛便傻了眼,眼前出现了几条甬道,每个房间旁边都的确挂着门牌号,可号码都不是按顺序标的,根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 没办法,他只好退回来对还站在电梯门口等电梯的护士道:“姐姐,我你看我们都是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请问你们这二十二床应该往那边走啊?” 护士盯了他一眼,见他满脸堆笑,态度也还不错,便指了指最右边的通道,道:“那边一直往前走。” 黄毛一脸生地说着谢谢,转头狠狠地瞪了红毛一眼,便向着右边的通道走去。 到了挂着二十一至二十四床门口,黄毛站住脚,伸着脖子向里面看了看,只见只有进门第二个床位上躺着一个光头正在输液,便径直走了进去。张口便问道:“光头,你是不是陆子明?” 光头坐起身,有些奇怪地看了看黄毛,道:“我是陆子明,你是谁?”黄毛在一旁的床上坐下,笑着道:“我叫陈如玉。”说着却摸出一支烟来叼在嘴上,又摸出打火机点燃抽了一口,这才叹了口气,道:“看到你这样,其实我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有人托我来问问你,当初放在你凤凰台山下的老房子里的东西哪儿去了?” 陆子明一愣,随即道:“我租出去的只有房后的院子,院子里停了一台小货车,一直都在院子里,怎么不见了吗?”见陈如玉盯着他不说话,他又急忙道:“我只是租院子,不负责保管啊!” 陈如玉盯了他几秒钟,道:“我他妈知道你只是租的院子,当时租客把一个旅行包和一个大木箱子放在你柴房的柴堆里了,现在两个东西都不见了。” 陆子明愣了愣神,道:“这我就不知道了。院子是我妹妹租出去的,我一回清江我们就搬到花园路了,从没回去过。”顿了顿,他又有些不耐烦地道:“租约是两年,马上就要到期了。你们把货车赶紧开走,我房子要拆迁了,没办法再租给你们了。” 陈如玉沉默了下来,只看着他一言不发,像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猫腻来。旁边的红毛却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陆子明的胸口,骂道:“麻痹的你是不是想找打?” 陆子明挣开他的手,一把扯下手上的针管,站起身看着红毛,冷笑了一声道:“你是想跟我玩儿黑社会那一套?你出去打听打听我花园路陆子明是什么人。” 红毛看到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陆子明,却丝毫不惧。伸手从后腰上抽出一把匕首,指着陆子明道:“你他妈......” 话音未落,陆子明已经伸手抓住了他拿匕首的手的手腕,紧接着一个半转身,一拳敲在他的手腕上。 “哐当”一声,匕首掉在地上。 陆子明伸脚将匕首踢开,将红毛向后一推,红毛站立不稳,跌跌撞撞地退到墙边,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他妈......” 红毛大怒,站起身便要做势上前。却不料陈如玉低吼了一声:“够了。” 他站起身,猛地从身后抽出一把手枪,指着陆子明低声道:“坐下。”紧接着又对红毛道:“去把门关上。” 红毛还想说些什么,但见陈如玉已经掏出了枪,便只好走到门口,刚把门关上,一股巨力却从外面传来,门板“砰”的一声砸在他的鼻子上,顺带着把他带到了门后。 下一秒,端着饭盆的姚齐出现在门口。 可能是感觉到自己开门撞到人了,她赶紧将饭盆放到一边,拉过门来查看,果然看到门口的红毛双手捂着鼻子,正靠着墙根在无声的哭泣。 是的,鼻子骤然受到重击的红毛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眼泪不争气地大颗大颗落下,这不是他真想哭,而是鼻子挨着泪腺,泪腺受到刺激之后的自然反应。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料到门后有人。大兄弟,你干嘛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啊,别哭别哭,姐看看有没有破相。” 姚齐明显有点慌张,她的确没想到门口有人。今天中午她离开前二十一床的病人刚被推出去做手术,二十三床本来就没人,二十四床今早出院了。 红毛一边哭一边拨开姚齐的手,嘴里道:“你他妈,你他妈......”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出来,因为他感觉一股热流从鼻腔里喷涌而出,用手抹了抹,拿到眼前才发现,自己流鼻血了,量还很大。 姚齐有些无奈地转头看向陆子明,却发现屋里的几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但紧接着她就发现一个黄毛拿着一把枪正对着陆子明。 “你们......” 姚齐有些惊讶,她又回头看了看门外,却见人来人往,跟前两天没什么不同。随即她转过头认真地对陆子明道:“陆哥,你们在拍电视啊?” 第115章 神逻辑 所有人都转头看着姚齐,这让她更不知所措起来,有些怯生生地向陆子明道:“要不......”她看了看陆子明的脸色,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又看了看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的黄毛,说道:“陆哥,要不我先出去?” 陆子明沉声道:“姚齐,你先出去。” 姚齐正要转身,却听陈如玉向陆子明道:“你到哪儿找来这么个活宝?待会血溅到她身上可别怪我。”几个歪眉斜眼的小混混一起笑了起来,除了站在姚齐身后的红毛。 “陈哥,老子想弄死这个村姑。”红毛边恨恨地说着边伸手想抓住姚齐,另一只手的拳头还没举起来,却见姚齐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一甩,大声道:“你干嘛?” 冷不丁被姚齐一甩,红毛感觉到手腕上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不由自主地向着门外飞去。 “砰!” 一声巨响传来。红毛刚好撞上了一个护工推着的小推车,小推车上是几十个塑料小盒子,盒子上写着数字编码,下面的盘子上还有两个醒目的大字:尿样。 此时小盒子七零八落地从空中落下,当即就有几个砸在歪倒在墙边的红毛头上,装着尿样的小塑料盒子盖子被撞开,黄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头流到他的脸上。霎时间,过道里一股骚气弥漫开来。 陈如玉一愣,连忙将手里的枪指向姚齐。可是他忘了隔着窄窄的病床,对面还站着一个陆子明。 说时迟那时快,陆子明向前一滚,从病床上翻过去,伸手便抓住了陈如玉拿枪的手,使劲向下一按,接着背过身,抬起另一只手的手肘向着陈如玉的脑袋猛地一捣。陈如玉的反应很快,低头抵在陆子明的胳肢窝里,用力将他顶到了床上。 陆子明从昨晚开始就在净肠胃,又一直在输液,体力有些不支,竟被他顶翻了过去。无奈之下只好用双手按住陈如玉拿枪的手,又用腿夹住陈如玉的腿,防止他屈膝顶自己。陈如玉也是同样动作,毕竟陆子明块头比他大,他倒显得要吃力一些,还好陆子明气力不够,倒让他拉回了一些局势。 顿时两人在床上滚作一团,双手都使劲抓住对方的手,双腿都夹着对方的腿,一时竟然谁也奈何不了谁。知道的他们是在抢枪,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从成都太古里来的,大白天的就忍不住了呢! 这时候姚齐已经反应过来,一个健步上前,抓住一个想要上前帮忙的小混混,向着门外一丢。这小混混身高还不到一米七,又骨瘦如柴,被姚齐抓住哪里挣脱的了?当即便被姚齐像丢小鸡子一样丢了出去,摔倒已经晕过去的红毛身边。 另两个小混混见姚齐这么凶猛,当即从后腰抽出甩棍,向前一甩,指着姚齐道:“你别过来啊!” 门口此时已经站了一群人,有医生护士,也有病人,当然更多的是路过的病人家属。 因为床上的两人背对着门,门口的人并没有发现陈如玉手里拿着的枪,这导致这群人瞬间变成了吃瓜群众。只听人群中有人说别打了甭管谁有理都是互殴,也有人说两小伙子打不过一个姑娘丢人,还有人说两大男人大白天滚床单倒是新鲜,只是为什么不脱衣服...... 只见一个拿着个保温瓶的老大爷好容易挤进人群,向一旁一个穿着病号服,手里还拿着一个简易输液器却正在大叫着“搞起来搞起来”的年轻女子道:“姑娘,怎么回事?”年轻女子扭头看了看老大爷,笑道:“大爷,说了您也不懂。看到床上那两个没有?那两个是新新人类,大白天就在床上搞起来了。然后这村姑应该是床上那光头的老婆,前来捉奸,这两个杂毛是床上那黄毛带来的,然后这就搞起来了。” 老大爷恍然大悟,道:“哦,东宫西宫,我年轻的时候挺喜欢那电影的,可惜后来被禁了。”一旁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道:“大爷,我有种子,你留个微信我发给你。本人王小波门下走狗。”另一个中年人闻言立马斜着眼睛看着他,鄙视地道:“本人支持金大侠。”中年人看了看他,不屑地道:“没文化的底层就喜欢看些打打杀杀的。”金庸拥趸大怒,道:“你踏马才没文化,老子清华毕业的。”王小波门下走狗笑道:“清华出美狗,哪懂我未名湖畔的风流。”两人怒目而视,金庸拥趸猛地一跺脚,道:“有种练练,先告诉你老子是跆拳道黑段,免得你说我欺负你。”王小波门下走狗大笑道:“练练就练练,本人是黑龙江省运会散打冠军特招进北大的。” 看两人携手走出人群向着楼梯间而去,穿病号服的年轻姑娘一脸懵逼地向老头道:“他们是火星来的?”老头却笑着摇了摇头,道:“多年前网络上的一场公案,你们年轻人不懂。” 正说着,只听人群外有人喊道:“警察来了。” 李奇峰拨开人群走进病房,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是一愣。姚齐还没说话,一个小混混对床上的陈如玉道:“陈哥,别怕,是个交警......”话音未落,便看到阴沉着脸的周立出现在门口。 “周,周哥......”看到周立,小混混说话有点结巴了。 李奇峰走到床前,看到陆子明和陈如玉的手上,眼角猛地一抽,赶紧上去按住两人,回头对周立道:“周所。” 周立走过去一看,赶紧附身将枪的保险关上,抓住枪厉声道:“都撒手。” 陆子明和陈如玉见是周立,都撒开了手,周立不声不响地将枪塞进裤兜,然后对门口的人道:“都散了,都散了。” 看热闹的人群都散开来去,周立拿出电话打给何俊涛,让他带几个人过来。转身又对两个还愣在原地的小混混道:“还不跑?”两个小混混赶紧出门扶着两个受伤的小混混一瘸一拐地走了。 姚齐有些不服气地道:“周所长,他们......” 李奇峰却对她道:“姚齐,我们抓住大的,小的自然随时都可以去抓。”这理由说出口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但目前他们要找的人是陆子明,还有自己送上门来的陈如玉,至于这些小混混,一向都是被人当枪使的。 两个“背背山”已经站起身来,在病床两边怒目而视。 周立和颜悦色地对姚齐道:“姚姑娘,请你先出去一下,我们有事要问一问陆哥和陈如玉。出去的时候顺便把门关上,谢谢你了。” 姚齐看了看李奇峰,转身出门去了。李奇峰走过去把门反锁上,回身和周立一起坐在床上。 周立从裤兜里摸出枪来,放在手上掂了掂,笑着对陈如玉道:“陈如玉,我知道你背后有人,但你知道私自造枪判几年吗?” 陈如玉看了看他,沉声道:“周哥,你以前也是道上的,应该知道这玩意儿在匡山到处都是,三千就能买到,还送五十发子弹。” 李奇峰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对陈如玉道:“得了。今天是谁叫你来的?来干什么?” 陈如玉看了李奇峰一眼,又转向周立道:“周哥,你知道我是帮人收债的。人家租了陆子明的院子放东西,这老小子把人家东西污了。我这是替天行道”陆子明怒道:“放屁。当初说好了租我的院子只是停车用,什么时候变成放东西了?你们自己在我家藏东西,东西不见了倒来怪我?” 一个护士在门口望了望,李奇峰急忙过去把门打开,给她说警察办案,一会儿就好。将护士支走,李奇峰又回身坐下,刚要开口,却见周立摆了摆手道:“陈如玉,谁叫你来的?”陈如玉又看了看李奇峰,道:“在网上接的单子。” 李奇峰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道:“你骗鬼呢?这种事哪里有人敢放到网上去?”不料陈如玉摸出手机,打开来递给李奇峰。李奇峰一看,愣了愣神,将手机交给周立,道:“有个联系方式,是固定电话。” 周立接过来边看边将手机摸出来,把电话记录下来。然后对陈如玉道:“你自己带着今天来的几个人,明天早上九点到城南所报到。不来我就按非法制造持有枪支报分局了。” 陈如玉还想说什么,周立却挥了挥手,道:“赶紧滚蛋。” 等他出去后,周立才转向陆子明,笑着道:“老陆啊,坐吧!我们向你了解一点情况。是关于昨晚汽修厂进小偷的事。” 陆子明坐下,看着周立道:“周所,姚齐给我说了这事。我给马哥打电话打不通,正想着让姚齐去找你呢!” 李奇峰笑道:“你把院子租给了刘长信,但你没给老马说这事,是因为刘长信死了吗?” 陆子明顿了顿,道:“是的。当初院子是刘长信租的,结果他死了,还牵涉进了一桩大案子里,我想反正还有两个月租约就到期了......”他看了看周立,又道:“那小货车是清江分公司的,只要租期一到,我通知车队把车开回去就行了。” 周立道:“刘长信从你妹妹手上租了院子,还帮你们说服雷吉祥把汽修厂低价转让给你们,所以你也就帮他保守这个秘密?” 陆子明有些无奈地道:“租院子这事儿是私下交易,这事儿又不是我们一家在干。白凤鸣家的老房子还不是租出去了,花园路那些房子租出去还不是没有报备。” 周立和李奇峰对望了一眼。陆子明说的是实话,但两人都不怎么相信,虽然他的演技已经甩那些在电视上拿奖的小鲜肉好几条街了。 想了想,周立又道:“陈如玉说的那事是什么情况?” 陆子明怔了怔,道:“我也不知道。他说当初刘长信在柴房里放了一个包和一个木头箱子,现在不在了。这事我真不知道。从一回来,我就天天忙汽修厂的事,还得照顾清雅,老房子那边根本就没回去过。” 李奇峰还想问什么,周立却站起身道:“那行吧!老陆,你好好养病,有事我们再找你。” 下楼上了车,李奇峰道:“周所,我们得捋一捋这事儿。”周立嘿嘿一笑,道:“确实得捋一捋。” 李奇峰边启动汽车边道:“那份租赁协议是两年前签的,签约人是陆清雅和刘长信。陆清雅当时还是个初中生,你要说陆子明完全不知道这事儿就纯属瞎扯淡。” 周立笑道:“当时他虽然在非洲,但肯定陆清雅是取得他的同意了的。所以陆家的老房子就是陆子明租出去的。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是因为这事本就跟他关系不大,他只是租房子而已。只不过来租房子的是刘长信。” 李奇峰想了想,道:“本来刘长信租房子只是停小货车,这车是清江分公司的,但被刘长信公车私用了,他也不敢到处放,所以干脆就租个房子来放。正好凤凰台山下那一片是白玉兰村的老房子,平时又没什么人,所以就放在那里。陆子明又是清江分公司的劳务派遣工,属于他可以拿捏的对象。” 周立点了点头,摸出烟来递给李奇峰,李奇峰却摆了摆手,道:“这是警车,开车不抽烟。” 周立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自己点燃烟吸了一口,道:“现在的问题是,陈如玉说的是不是真的,陆子明是不是污了刘长信放在他那儿的东西。” 李奇峰道:“刘长信一死,陆子明就怕了,都不敢告诉马成功这件事,别说污刘长信的东西了。要不是他要托孤,把一些文件交给了马成功,我们都还不知道有这个租赁协议。” 周立却沉默不语,半晌才道:“你说马成功看没看过文件袋里的东西?” “这......” 李奇峰愣住,忽然道:“你的意思是,陈如玉说的那些东西,是马成功拿的?” 周立看着窗外不说话。 李奇峰又想了想,道:“陆子明就快死了,难保他会铤而走险,给陆清雅留下点什么。那么那个包和那个木箱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周立转头看了看他,道:“想知道的话,只有找到委托陈如玉去收账的人了。” 第116章 我是个警察 一下车,马成功就感觉自己被好几道目光盯上了。他看了看周围,对面的小卖部里一个寸头小伙子正忙不迭地低下头假装在数柜台里的烟,另一边摆在路边的卤味摊后,一个戴着草帽的年轻人正拼命把草帽往下扯。 扭过头看向正一脸奸笑盯着自己的杨振川,没好气地道:“我就知道是你小子搞的鬼。”杨振川笑道:“不是告诉你我被调到金属制品厂当军代表了吗?你觉得咱这儿怎么样?”马成功嘿嘿一笑,看着面前写着“蜀道名居”招牌的饭店道:“别告诉我这儿就是你们的秘密基地。” 从另一侧下车的霍炳阳跟上来道:“这儿是金属制品厂的生活区。” 杨振川转身边走边道:“你老丈人非要在这边请客,说这边的馆子挺不错。还说吃了饭顺便把你带回清江去。” 马成功一愣,他明天要去清江分公司汇报今天现场踏勘的事情,顺便找企管部去签合同,今晚的确要赶回清江,只是林世杰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还有,他怎么忽然要回清江去? 还没来得及问,便见江明月从饭店里走了出来,看到马成功直接便道:“小霍说你要回清江,正好世杰也要回清江去参加一个会,我就说干脆我们带上你一起回去,免得小霍还要送你。” 踏勘完马成功便叫姚大海送杨文章三人回木马项目部,他跟着霍炳阳的车到的金属制品厂,刚才在车上还在说让霍炳阳把他送回清江,谁知道霍炳阳这小子倒是图省事,把这活儿转给林世杰了。 扭头看了看霍炳阳,却见他两手一摊,道:“是林叔叔自己要求的,跟我没关系,你不愿意的话我送你是没问题的。” “什么不愿意?听安排。”江明月直接说道,转身边往里走边道:“家宴而已,你拘束个什么劲儿?快进来开酒。” 丈母娘发话了,马成功狠狠瞪了一眼在一旁咧着嘴看笑话的杨振川,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其实江明月也就是说说,进了包厢,便看到那个一直跟着林世杰的,叫小常的平头小伙子正拿着开瓶器在开红酒,坐在主位上的林世杰笑眯眯地对马成功道:“小马,快来快来,这家的大刀回锅肉很不错,我听杨组长说你要来,赶紧叫你江阿姨定的位置。” 江明月对马成功说陪你林叔叔坐坐,我去催菜,转身便又出了包厢门。 马成功笑着走过去侧身坐下,一边帮林世杰拆碗筷一边问道:“林叔叔,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林世杰笑道:“挺好挺好。本来这两天我是住基地那边的,你江阿姨住在这边。这不,今天正好要回清江,中午就赶过来了。” 点了点头,马成功又看向杨振川,杨振川回头看了看门口,道:“你下车不是看到了吗?没问题的。” 马成功知道他说的“没问题”,是指已经安排了人在周围警戒了,只是自己一下车就被自己发现了。本来想揶揄几句,说你的兵演技太差什么的。又想到杨振川的兵又不是特工,金属制品厂的生活区的位置也不算偏僻,再加上这里来往的也基本上都是厂里的职工和家属,最多有一些附近来做生意的山民,也不算什么危险的地方。 想到这儿,他便闭上嘴不再说话。 林世杰看到他俩的样子,哈哈一笑道:“我觉得你们有点小题大做了。” 杨振川却道:“林老,于公于私,马成功都应该关心您的安全问题。再说了,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 林世杰笑了笑没再多说。 霍炳阳看了看林世杰,又看了看马成功,道:“林叔叔,我觉得杨组长说的对。”又看了看把醒酒器放在桌上的常书恒,霍炳阳扭过头接着道:“我爸爸和我姑姑都托我给您带好。” 林世杰笑道:“好好好,这次霍局长也要到清江参会,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去看望你大伯,老霍这人就是太犟了。”说着又转头对马成功道:“你不要学他。” 马成功当然知道林世杰嘴里的“老霍”就是霍国强,而他说的“霍局长”,应该就是霍国强的妹妹,霍炳阳的姑姑。这位霍局长是什么来头马成功不知道,但是霍国强曾经说过,她和霍挺都是马成功的靠山,那就说明这位的级别应该也不低。 菜上的很快,果然是川菜为主,不过更倾向于咸甜口,应该是为了照顾林世杰的口味。 席间众人也只是唠唠家常,话里话外并没有说实验的事情,也没有提木马项目部马上要做的人防工程的事。但是马成功知道林世杰让自己坐他的车回清江,肯定是有什么事要交代,或者像霍炳阳所说,要给他“解惑”。 吃了饭正要往外走,忽然听到有个声音在身后叫道:“老马?马成功?”马成功回头一看,却见温如玉站在一个包间门口,正惊喜地望着他。 “温哥。”马成功回头对杨振川使了个眼色,杨振川立马和常书恒一起挡在了林世杰身前,霍炳阳笑着问马成功道:“这就是温如玉?” 马成功点了点头,转头对林世杰道:“林叔叔,我去去就来。”林世杰笑着道:“去吧去吧!”说着转身向外走。江明月对马成功道:“我们在车上等你。” 马成功点了点头,快步走向温如玉。 温如玉看了看马成功身后正在向外走的几人,笑了笑道:“小张的孩子过生日,我带她们下山来吃个饭。”说着又对柜台那边喊道:“服务员,长寿面好了没有?” 马成功只用了一秒钟就想明白了,包厢里是庄成栋的老婆和孩子。当即便道:“我进去问问那个张......”温如玉回道:“张颖。”边说边转身推开了门。 进了包厢,只见桌旁坐着张绍庸,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桌上摆着一个蛋糕,小女孩还戴着生日帽,果然是在过生日。 看到马成功进来,那女人明显一愣。 马成功笑道:“嫂子你好,我是马成功。” 一听到马成功的名字,张颖明显有些激动,站起身拉过依偎在张绍庸怀里的小姑娘,对她道:“快叫马叔叔好。”小女孩有些不情愿地看向张绍庸,嘴里小声道:“张叔叔。”张绍庸和颜悦色地道:“他是你爸爸的朋友,没关系的,小姑娘要懂礼貌才可爱哦!” 马成功有些惊讶地看着张绍庸,他没想到这满脸横肉外加凶神恶煞的光头胖子居然跟庄成栋的女儿关系这么好。 张颖却道:“马哥,我知道你为了成栋的事情费了很多心,我们全家都感谢你。”说着眼眶却红了起来。 马成功笑道:“哪里哪里,老庄跟我是朋友,我们又是校友,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帮他。再说他也帮了我很多忙,我正好还有些事想要请他帮忙,是私事。你看能不能让他空了跟我联系一下。” 张颖愣了愣,却转头看向了温如玉。 温如玉笑道:“嫂子,没关系的。老马是自己人,再说老庄是公派出国的,又不是跑路。”说着又扭头对马成功道:“回头我提醒她。你有事就先走吧!” 马成功想了想,对张颖说你加我微信。 两人加了微信,马成功转过去一千块钱,说给小朋友庆祝生日。张颖急忙推辞,马成功却道:“这不算什么。” 出了饭店,马成功摸出烟递给送他出来的温如玉,道:“我请庄成栋帮忙真的是私事。” 温如玉笑道:“什么事,说出来我看我能不能帮忙。” 马成功笑了笑,说:“我在国外的账户里有些钱,想转到国内来。” 温如玉愣了愣,道:“洗钱?” 马成功哂笑道:“哪里是洗钱。是我自己的钱,只是我现在不好弄。” 温如玉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退休国安,忽然账上多了一大笔钱,难免会招来很多烦恼。于是点了点头道:“量大的话,一般是通过香港或者澳门。通过澳门的赌场好一点,但是我猜你现在也没法出国。”顿了顿,他又道:“我没有办法。” 马成功笑道:“办法我倒是知道,不过需要国外有一个可靠的人来操作。”他看了看停在路边的奥迪,常书恒正站在车边看着自己。 “其实人我也有,但是我暂时不能联系他们。所以只好麻烦庄成栋了。”马成功悠悠地道。 清江,南河街,雨霖铃ktv二楼的经理办公室。 站在办公桌前的李奇峰拿着手机厉声道:“你现在就过来,立刻,马上。”把手机丢到桌上,他气呼呼地坐下,接过周立递过来的烟点燃吸了一口,恨恨地道:“他妈的。” 坐在老板椅上的周立似笑非笑地盯着李奇峰。 从陈如玉那里要来的那个电话号码查到了,就是雨霖铃ktv二楼经理办公室的电话,也就是眼前这个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 两人赶到雨霖铃时,周立第一时间就抓住吧台的白润峰问了现在这儿谁做主。得知是李啸南后,他也不多说,带着李奇峰就到了经理办公室,摸出手机按着网站上的电话拨了出去,果然桌上的电话立刻响了起来。 看到李奇峰郁闷地抽烟,周立慢条斯理地道:“也不是一定就是啸南。你知道啸南来这儿就是玩儿的,通常都在楼下最里面那间豪包里,这经理办公室经常都空着,服务员什么的进来出去很平常。” 见李奇峰只是低着头抽烟不说话,周立又道:“如果是这个电话,那么我们就可以猜想一下,放在陆子明老房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了。” 李奇峰抬起头,眼神有些凌乱。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包里是拆迁款?”李奇峰道,他的眼睛有些血红,让周立看的有点心惊。 “不不不,我想他们没那么笨。”周立道。想了想,又道:“不是说还有一个木头箱子吗?我是想问,那个木头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李奇峰微微一怔,忽然站了起来,摸出手机就开始拨电话。周立问道:“你打给谁?”李奇峰直接回答他道:“马成功。”周立却站起身,伸手按住了他的手机。李奇峰有些狐疑地道:“你干嘛?”周立笑着坐下,指了指椅子,道:“坐下说。” 李奇峰坐下,盯着周立看了几秒钟,却见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意思?” 周立却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道:“你想想,如果真是啸南干的......”他顿了顿,指了指桌上的电话,道:“我是指大门口的那个案子。或者还牵涉到高尚埋在四明山的东西被转移到了清江,还就藏在陆子明老宅的院子里,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李奇峰语气严厉起来,看着周立的眼神有些不善。 周立却似云淡风轻地道:“我是说,你如果要杀我灭口,得提前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或者说让我给澳洲的家人打个电话交代一下后事。” 李奇峰看着周立,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桌上的烟灰缸。 周立笑着道:“别猜了,我带枪了。自从我到城南所,随时随刻身上都带着枪。免得莫名其妙地就被人干掉,然后拉到四明山随便找个地方一埋,让我老婆和儿子都找不到地方哭灵去。” “够了。”李奇峰怒道:“周立,你不用试探我。就算这事真是啸南干的......”他忽然顿住,有些艰难地说道:“我是个警察。” 周立摸了摸鼻子,笑了起来,道:“对呀,你是个警察。”他笑着道:“好巧,我也是个警察。”随即他又将腰后的手枪摸出来扔到桌上,又从包里把缴获的陈如玉的枪摸出来扔到桌上。然后收起脸上的笑容,身体前倾,对着李奇峰一字一顿地道:“可是马成功不是。” 第117章 两个臭皮匠 “你怀疑马成功?” 李奇峰终于明白了周立的意思。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周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怀疑马成功,又有什么依据。 笑了笑,周立摸出烟来扔给李奇峰,自己又叼上一支点燃吸了一口,这才道:“不是我怀疑他,而是上面一直都怀疑他。”他吐出烟雾,又道:“他回来之前,省厅就发布了对他重点监控的指令,那玩意儿现在还在我办公桌的抽屉里躺着呢!” 李奇峰惊讶地道:“可是他是国安......”他忽然停住,因为他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马成功虽然是退休国安,但是他一回来就和林静谈朋友,但林静那是一般人吗?林静的父亲可是林世杰啊!更何况自从雨霖铃门前的案子发生,马成功就积极地参与到了调查之中。他还阻碍了警方抓捕阮文勇......虽然明面上看来他调查雨霖铃门前的案子是因为他的档案被拍照了,而且他也将阮文勇交给了国安,但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呢? 看到李奇峰样子,周立却道:“你想多了。我是说,我们可能都考虑错了。因为我们的着眼点都在雨霖铃门前的案子上,却忘记了马成功是个退休国安。”他笑了笑,接着道:“国安那是什么部门?能让他随便退休吗?所以......”他表情严肃了起来,道:“所以我们可能都被牵扯进了一件大案子里,而且这件案子,是国安的案子。” 李奇峰沉吟了一下,道:“所以我们得从头捋一捋这个案子。” 周立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笑着道:“雨霖铃门前的案子,是因为有人想要阻止花园路拆迁。阻止的原因雷吉祥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是因为利益原因。但是在高尚那儿可不是这个原因。”他将手伸到烟灰缸抖了抖烟灰,道:“原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现在我知道了。” 李奇峰看着他,并没有搭话,他隐隐约约地猜到周立说的这个原因和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情有关。 果然,周立接着说道:“八年前高尚在四明山金属制品厂得到了一样东西,所有人都以为他把东西埋在了农科院的实验基地某处,其实在两年前他就已经把东西转移了,就放在陆子明老宅的柴房里。” 李奇峰有些奇怪,不知道周立怎么就能从怀不怀疑马成功说到了高尚在陆子明老宅里藏了东西,那东西还是金属制品厂的。金属制品厂那是什么单位?那是军工企业,可不就是国安管的范畴吗? 只听周立又接着道:“因此阻止花园路拆迁,就是为了让高尚能够有时间从容地把东西运走。你想想,既然这东西很重要,又需要藏来藏去,那肯定不能走正常渠道运输。因此高尚就让高雅枝联系了国外的势力,想从走私的渠道运出国境去。这也是为什么他会翻出八年前的案子来的原因。只是没想到马成功回来了,他一手将高尚的如意算盘变成了笑话,不但让高尚殒命,更是牵出了高尚的合作伙伴郝俊杰,至于高尚和郝俊杰背后是什么人,我现在还不是很清楚,只有等啸南来了我们再调查。” 李奇峰思索了几秒钟,又问道:“那你为什么怀疑马成功?” 周立笑了笑,道:“我只是猜的。你想想,如果马成功回国的原因,其实也是想要得到高尚从金属制品厂得到的这个东西呢?你想想,高尚费那么大的劲儿,这东西应该非常值钱,你说对不?你我虽然可能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但是马成功肯定知道。所以他故布疑阵,故弄玄虚,就为了自己找到这东西,以谋取巨大的利益。”他顿了顿,道:“我想这也是上级对他不放心的原因,傅局让他监督我,还让我要经常跟他请示汇报,也未尝没有让我监视他的意思在里面。” 李奇峰并没有再多说。他知道其实周立对案情的了解还没有自己清楚,至少现在已经牵涉到上层的“某些人”这件事他并不知道。而对于自己为什么要私下调查这件事,他还停留在自己要“保”李啸南上,根本不知道李思源和自己已经决定把这件事查清楚,最终要“保”住的,其实是李家。 李啸南推门而进,看到李奇峰和周立坐在屋内大眼瞪小眼,不由得有些奇怪。 “哥,周哥。”李啸南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又转身对门外吼道:“弄两杯冷饮来,一个个都是死人吗?没看到我哥和周哥来了吗?” 说完讪笑着走到沙发前坐下,对李奇峰道:“哥,这么急找我什么事?我正准备去学校呢?” 李奇峰冷笑着道:“去学校?有天都快黑了才去学校的吗?”他停了下来,因为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年轻女孩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里是三杯冰镇西瓜汁。 女孩看到两个警察,微微有些发懵。李啸南没好气地道:“把东西放下就出去,告诉外面的人别来打扰我们。”等女孩出去,他才又转过脸,笑着对李奇峰道:“哥,什么事发这么大的火啊?我今天没课,明天早上有课,不得今晚赶回学校吗?” 周立嘿嘿一笑,道:“啸南啊,你接手雨霖铃,怎么不跟你周哥说一声啊?你知道你周哥现在在城南所,以后也好照应着你点。” 李啸南笑着摸出烟来,弓着身站起身递给周立一根,看了看铁青着脸的李奇峰,没敢给他。只把烟放在桌上,又坐回沙发上,说道:“周哥,实在是着雨霖铃没人管,白润峰那小子管了几天,营业额下降了百分之三十,你说说,我不来成吗?毕竟这里现在是咱家的产业了。” 听他这么说,李奇峰微微一愣,开口道:“你什么意思?” 李啸南有些得意地道:“雷吉祥的老婆把他的股份卖给我了,现在我是大股东,温如玉只能算是二股东。” “你哪儿来的钱?”李奇峰又问道,语气愈发严厉。 “叔母给我的。她说我这个样子以后就别想着出人头地了,更别想着从政,还是现实点,从现在就开始学习经商吧!”李啸南笑道。 “啪!” 李奇峰猛然站起身,照着脸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周立见他站起来,急忙伸手去拉,却没拉住。嘴里道:“嗨,奇峰,你这是干什么?”说着又赶紧绕过桌子挡在李啸南面前。 李啸南被这一巴掌打的有点懵逼,捂着脸看着李奇峰道:“哥,你干什么?人家说的不是事实吗?我不喜欢读书,不喜欢上班,不喜欢像你和爸那样一天死气沉沉的样子。我有错吗?” 李奇峰盯着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李啸南,你他妈是个男人,不是叔母养的宠物。叔母看不起你,你自己也看不起你自己吗?混社会?你他妈有混社会的资格吗?你他妈被人卖了还喜滋滋地帮人数钱呢!” 周立猛地一怔,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奇峰。 却听李奇峰又道:“说,是谁让你在游戏网站上发布收账任务的?还有,陆子明老宅的事是怎么回事?” 李啸南呆呆地看着他,听他说到游戏网站,像是猛然惊醒一般,站起身推开周立,走到桌前打开电脑,又点开网页,输入一串密码后进去看了看,抬起头对李奇峰道:“哥,这任务不是我发布的,是有人黑进了我的账号。你来看。” 李奇峰冷笑了两声表示不相信。周立却走过去看了看,道:“奇峰,你来看看,这里有游戏网站被攻击的公告,还有网站发布的账号被攻击的补偿。” 李奇峰这才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抬头对李啸南道:“把这些记录保存好,该截图截图,另外找网站开个证明。”说着拿起包就往外走,边走边道:“把这些事做好,你就滚回学校去,从现在开始,不准离开学校。不然我就告诉爸你干的这些好事。” 看着李奇峰出了门,李啸南摸了摸微微有些发肿的脸,没好气地道:“神气什么?越老越像我爸。” 周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啸南啊,你哥说的是对的。这潭水太浑,你蹚不了。”说罢也夹着包向外而去。 上了车,周立看着摸着方向盘还在发愣的李奇峰,笑道:“啸南还小,他会明白的。”李奇峰却并没有理会他,只盯着前面道:“雨霖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端了?” 周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女人从车前十几米处一晃而过,走到ktv里去了。那女人蜂腰猿背,娉婷袅娜,虽然穿着女仆装,但又一步三摇,顾盼生姿。 “怎么,你想进去看看?”周立笑着问道。 李奇峰却不说话,只发动了车,问道:“去哪儿?”周立笑道:“你如果不请我吃饭的话我就在街头的小吃店下。”李奇峰却道:“好。” 周立在小吃店随意吃了一碗面,又坐着和老板聊了会天,便夹着包安步当车,走回了雨霖铃。 进了停车场,他一眼便看到了李奇峰那辆黑色的奥迪,不由得嘿嘿笑了起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正在吃泡面的李奇峰没好气地道:“你什么意思?”周立道:“你什么意思?回去马不停蹄地换了车又换了衣服赶过来,你问我什么意思?” 李奇峰有些无奈地将泡面放到挡风玻璃前,摸出烟递给周立,道:“啸南回去了。” 周立笑着点燃烟,又伸过手给李奇峰点燃,道:“看来咱是英雄所见略同。既然把电话留在这儿,那这人肯定就是雨霖铃里的人咯!” 李奇峰道:“我问了白润峰,雨霖铃上周来了一个兼职服务员,说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找不到工作,暂时在这儿做夜场服务员,姓朱,叫朱敏。他查了身份证,说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两周只有这一个新人。” 周立笑了笑,道:“朱敏,一听就是假名字。乡下村姑才会起这样的名字,哪里会有下午咱们看到的那个,那样的气质?” 李奇峰却并没有笑,只道:“我准备进去看看,你比较打眼,就在这儿守着。” 周立看了看自己身上,果然很打眼,因为他还穿着早上出来时的那一身警服。当即便道:“好,你去吧,我在这儿给你压阵。” 李奇峰正准备下车,周立又从腰后拔出手枪递了过去。李奇峰有些无语,道:“哪里有什么危险?这可还是在清江。”说着便径直下车向着ktv而去。 进了ktv,他挨着每个房间的门看过去。一直到最后一间,都没有看到人,不由得有些纳闷,正准备回去前面问问白润峰,却看到一个秃头中年胖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抬头看到李奇峰,却像是猛然惊醒般,惊喜地道:“李大队长,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了?” 李奇峰有些无奈地道:“龚局长,你好。”中年胖子连忙道:“不是局长了,就一小科长,科长,哈哈哈!” 来人他当然认识。这人名叫龚如海,原来是江湾区工商局的副局长,后来走了高尚的关系调到市局当行政许可与登记注册科的科长。此人据说很是圆滑,刚到市局,就到处拉关系,有一次还跟着市委一个秘书找到李思源家里来了,还好他谎称只是路过来看看李市长,没带礼物,不然肯定会被李思源给轰出门。 见到李奇峰,龚如海倒是欣喜的很,嘴里说着“相请不如偶遇”,非要拉李奇峰到他的包间去喝杯酒。 李奇峰说自己还有事,在这儿来找个人。龚如海却神秘地道:“是找妹子吧?你在这儿哪里找得到?”李奇峰一愣,问道:“这里还有别的地方?”龚如海却拉着李奇峰向里走,走到最里面一间包房,推门而进。只见包房空荡荡的,并没有一个人。 龚如海却带着他走到包厢的角落,李奇峰这才发现这里还有一扇门,因为灯光的原因,这扇门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推开门,前方是一条甬道,沿着甬道又走了十几米,李奇峰估摸着已经走到了后面的按摩房所在的小楼了。只见前方出现了一扇包裹厚实的大门,门口还站着两个小厮。 见到两人到来,那两个小厮转身将高门拉开,巨大的喧嚣声立刻向着两人迎面扑来。 第118章 私人订制 进了大门后,李奇峰发现面前是一个电梯间,前面有两个电梯门。声音是沿着电梯井而来的,即使是在这么封闭的场所,也无法掩盖强劲的音乐声。 龚如海讨好地按下电梯,笑道:“李大队长,这里是按摩房的地下室,平时不对外开放,只能提前预定。” “哦?雨霖铃还有这种地方?”李奇峰故意问道。他当然知道按摩房有地下室,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成了迪吧。 电梯到了,龚如海把他让进电梯,这才笑道:“这是雷吉祥的主意,那小子就是个人精。这地下室以前是放杂物的,但是地方够大,所以他就把这儿改成了迪厅。毕竟很多人喜欢开party,但是又不愿意被人打扰,特别是有些打眼的地方,容易落人口实。” 他一说李奇峰就明白了,这地方其实就是给某些“高级人”准备的。 正准备问问今天是谁这么有兴致,就听龚如海接着道:“今天京城来了个周公子,叫周博洋。教体局的赵局长请客,这不,拉了一群人来,秦虎也在。”说到秦虎的时候,他偷偷看了看李奇峰的脸色,却见他没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李奇峰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 本来旷南江落网,何启航去了刑警支队当支队长,大家都以为这下李奇峰可以回刑警大队了,谁知最后的结果大跌眼镜,秦虎这个“千年老二”居然被调到刑警大队当大队长了。一时间,这件事让李奇峰,甚至李家在清江官场都成了笑话。当然,当下李奇峰也只是笑笑,只说“那感情好”。 电梯门开了,龚如海还是先侧身出去,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奇峰迈步出了电梯,发现这地下室空间大概有两三百平方。面积虽然大,却并不空旷,因为在正中间搭建了一个大概四五十平方的舞台,上面有乐队正在演奏。舞台两边还有几根钢管,几个穿的少身材好的女人正吊在上面搔首弄姿。舞台一圈七零八落地摆着桌椅,此时坐在座位上的人还不到三分之一。一旁靠着墙有一个吧台,调酒师一边随着音乐摆动,一边把手里的酒瓶抛起,摆个花式又接住。 跟着龚如海走到靠里面的位置坐下,李奇峰左右看了看,却并没有看到秦虎。龚如海见他的样子,笑着道:“后面有几个雅间,用的是单面玻璃,秦大队应该在里面。” 李奇峰回头看去,后面就是一面黑色的墙壁,只是墙面很平整光滑,应该就是单面玻璃的外墙了。见看不出什么,李奇峰只好扭过头看向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侍女。他又向台上看去,几个长毛正在声嘶力竭地唱着歌,边唱还边使劲晃着脑袋。虽然听不出他们唱的是什么,但李奇峰知道这些人其实都是营造气氛的,包括钢管上挂着的那些女人。 正说着,李奇峰忽然感觉背后有人,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侍女正弯下腰,而她身上那件女仆装里面,居然什么也没有穿,以至于李奇峰一扭头,便看到了圆润白皙的一片朦胧。 赶紧将头扭回来,却听那个侍女在他耳边道:“李公子,秦大队请您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这个女人说话的时候吹气如兰,让李奇峰感觉耳根子奇痒无比。他侧过头晃了晃,沉声道:“知道了。” 转过头,却见龚如海盯着侍女胸前做沉醉状,嘴里却笑着道:“李大队,您进去吧,我的级别不够,只能坐在外面。” 刚站起身,却听舞台上的音乐声停了,紧接着一个声音道:dies and gentlemen,今晚全场所有消费,都由京城远道而来的周公子买单。” 李奇峰愣了愣,却见龚如海摇头晃脑地对侍女道:“让他们再上两瓶波尔多,我待会打包带回去......” 李奇峰笑了笑,跟着侍女走到了后面的墙壁边,只见她在墙上不知什么地方按了一下,墙壁便裂开了一道缝,原来这是一道和墙壁做在一起的隐形门。进了门,却见侍女停住脚步,对他道:“麻烦您等一等。” 李奇峰往房间看去,眼睛微微缩了缩,因为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半包围沙发边缘处的秦虎,旁边还有两女四男。两个女的都很年轻,但是他都不认识。另外三个男的他倒是熟悉,一个是清江分公司的副总经理罗振江,一个是市委宣传部文化科的科长袁劲风,还有一个是教体局招生办的主任赵金亮,至于中间那个男的,大概四十来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面相也很斯文,穿着倒是普通,应该就是那位周博洋周公子了。 这会众人都笑看着他和赵金亮,只见他正对着赵金亮道:“赵主任,我虽然是客人,但是你知道我老周别的可能不行,钱却是多的很。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小事情小事情,别说了,你要过意不起就喝杯酒。” 赵金亮有些为难地道:“我们局长说了,今晚必须把周哥陪好,你看这事弄的......”顿了顿,他又道:“嗨,我喝三个吧!”说着端起酒杯“当当当”连喝了三个。 正想说些什么,那位周公子却已经看到了李奇峰,连忙站起身,走到门口伸出手道:“这位就是李大队长吧?哈哈哈,我是周博洋。” 李奇峰有些奇怪地伸出手跟他握了握,却见众人也已经站起身,秦虎快步走到门口,笑着道:“老李,你可来了。刚才龚如海给我发微信,我还以为他又在诳我呢!” 周博洋却拉着李奇峰道:“来来来,李大队,坐过来坐过来。我给你介绍人。” 李奇峰被他拽着过去坐下,却见他指着袁劲风和赵金亮道:“他们俩你可能都认识,我就不说了。”他又指着罗振江,还未开口,罗振江却已经拿杯子倒酒,笑着道:“我也不用介绍。”说着便把酒递给李奇峰,自己也端着杯子和他碰了碰,一饮而尽。 周博洋笑着道:“那感情好。”然后指着那两个年轻女人,说一个是电视台的实习生,一个是清江大学附属中学的老师,还着重强调了一句“都是我的师妹,我们都是京城师范大学毕业的,听说我要来,就说着要给我接风。” 李奇峰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就是说这两小妹妹不是他们拉来的,是我请的。 只听周博洋又指着自己道:“我,周博洋,师范毕业,当过几天老师,现在做生意。”他看了看赵金亮,笑道:“他们赵局长是我师兄,非要给我接风,我就说接风可以,但必须我买单。而且我不太想见清江的领导们,说实话跟他们在一起显得我一身铜臭,挺没素质的。”他又看了看另外几人,发现几人都笑盈盈地看着他,便道:“不怕李兄你笑话,你周哥我的现状就是,钱多人傻。以前拼命挣钱,现在拼命花钱,这就叫放下个人素质,享受顶流人生。” 众人都笑了起来。李奇峰也跟着笑了起来,问道:“那么周大哥这次到清江,是谈生意?” 周博洋笑嘻嘻地道:“是啊!”他指了指罗振江,道:“他们清江分公司全国招标,我虽然不差那几个钱,但是既然是昆仑公司的项目,咱怎么也得帮帮场子。” 罗振江笑着道:“周哥的公司是昆仑公司的一级供应商,有一级承包商准入资质。” 李奇峰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其实周博洋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能拿到央企的一级供应商和一级承包商准入资格,那家里肯定有人从政,而且级别应该不低。而这次来清江又是教体局出面,还有袁劲风这个市委宣传部文化科的科长作陪,那肯定就是文教系统出身的咯! 果然,听到罗振江的介绍,周博洋笑着道:“得了得了。那些资质不过是你们上面看在我爷爷和我大伯的份上凭空给的。但是老罗你摸着良心说,我老周做的工程是不是从没有偷工减料过?” 罗振江赶忙道:“那是那是,周总做的事,那没的说。就两个字:讲究。” 众人又笑了起来。这时只见秦虎对后面站着的侍女招了招手,道:“小朱啊,去,再拿点酒来,记得要紫瓶的,别搞错了。” 李奇峰这才发现原来刚才带自己进来那个侍女并没有出去,而是一直站在门口,此时听到秦虎叫她,只点了点头,转头便出去了。 周博洋和李奇峰寒暄完,只说李兄你随便坐,其实大家也就是聊聊天,外面那些表演我相信你也和我一样,就是看个热闹。 李奇峰笑着点头应承下来,挨着秦虎坐下。 刚想问秦虎怎么也在这里,只见秦虎像是找着机会般把头凑了过来,笑着摸出烟递给他,低声道:“他大伯是教育系统的,这个。”他暗暗竖起大拇指,但马上又放了下来,继续道:“爷爷就更不得了了,前几年才刚退休。”他没说什么,但李奇峰在心里已然出现了几个名字。 想了想,李奇峰还是问道:“你怎么来了?”秦虎有些奇怪地望着他,道:“傅局让来陪的啊!你难道不是李市长让来的?” 李奇峰笑了笑没说话。他已经明白这个局是什么局了。眼目前是不能明目张胆地搞这一套的,但是人家来了,总不可能不表示,因此便派个级别一般的人来陪同。只是傅长风派秦虎来,说明何启航把秦虎调到刑警大队,恐怕也并不是他自己的意思。 沉吟了一下,李奇峰又问道:“刚才那个侍女是叫朱敏?” 秦虎嘿嘿一笑,扭头看了看周博洋,又转过头斜着眼睛看着李奇峰道:“怎么,你看上了?我告诉你,没戏。” 见李奇峰不明所以,他又低着脑袋假装抽烟,然后小声道:“这名儿一听就是假的。这女的据说是个装修设计师,名字我没问。说是海外回来的,玩儿的挺花,就爱角色扮演什么的。龚如海帮赵金亮找的,上周就埋伏在这儿了,就等着周公子来呢!” 李奇峰笑了笑,说知道了。然后拿着电话站起身,端着酒杯走到周博洋面前,和他碰了一下,然后说实在抱歉,家里有点事,忽然叫回去。 正在这时,他的电话忽然亮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看,居然是他父亲李思源打来的。苦笑着把电话拿给周博洋看了看,说看,老爷子就爱晚上教育我。 周博洋哈哈一笑,拍了拍李奇峰的肩膀说我理解你,咱俩一样一样,我都四十三了,我老爹还规定我十二点前必须睡觉,还要不定时查岗,弄得我现在十一点半眼皮就得打架。 走出ktv,李奇峰接通电话,李思源直接说:“啸南给我说了,你大胆去查,我这里也帮你摸摸底。”说完并没有给李奇峰解释的机会,直接便把电话挂了。 李奇峰有些无奈,他知道李思源的性格就是这样,说一不二,既然让他去查这件事,那肯定会全力以赴地给他提供帮助。不过上阵父子兵,很多事其实李奇峰并不清楚,有李思源撑着,他倒是也要轻松很多。 回到车上,李奇峰对正抽着烟看着手机的周立道:“从京城来了个周博洋,是参加清江分公司招标的,家里应该是文教系统的。那个朱敏是赵金亮给周博洋安排的,提前安插在雨霖铃就为了今晚。人是龚如海找的,据说是个海龟的设计师。里面还有秦虎和袁劲松,袁劲松你知道吧?是市委宣传部文化科的科长。” 周立却不置可否,只笑了笑,道:“那范围就小多了。”想了想,他又道:“不过这事儿咱最好还是找马成功出面。” “哦?为什么?”李奇峰奇怪地道,下午周立才说了怀疑马成功是国外潜伏回来的坏分子,现在又说要找马成功出面,这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啊? 周立却笑道:“你说那个什么赵金亮、龚如海,都是马成功的校友。那个袁劲松,更是他的高中同学。马成功回清江参加了两次同学会,一个是高中同学会,袁劲松在场。一个是清江校友会,赵金亮和龚如海都在场。他那个汽修厂的营业执照,还是走龚如海的关系给弄下来的,连他的身份证都是后来补的。” “你......” 李奇峰这才知道,搞了半天这周立怀疑马成功不是一天两天了,连这些事他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第119章 你们应该怀疑我 马成功推着林世杰,来到上次遛弯的绿道。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清风吹拂着绿道两旁的树木,树叶沙沙作响,小虫在上面吟唱。一旁的健身器材在微微晃动,乒乓球台上有两片树叶在翻滚,但被中间用作球网的铁片给挡住了。 如同上次一样,绿道上没有人,事实上周围也并没有人经过。 马成功将林世杰的轮椅在乒乓球台前停下,自己靠着乒乓球台,摸出烟来递给他,笑着道:“省委的霍书记送给我师傅的,说是健康烟。” 林世杰接过烟,笑了笑,凑着马成功递过去的打火机点燃,仰头看了看天空,却并没有说话。 到了952所小区,林世杰便让常书恒去打了饭,几人简单吃了一点,他便让马成功推着出来遛弯。本来江明月是不同意的,但林世杰说有些事情要跟马成功交代,又说林静待会也要来,正好送马成功回去。 马成功看着林世杰,有些奇怪。他跟自己这个准老丈人虽然接触的不多,但他也明白,眼前这个老人不但是国宝级科学家,还是一位睿智的老人。当然,就马成功看啦,要论奸猾程度,他比之霍国强也不遑多让。 因此这次林世杰让他陪着遛弯,大概率便是要告诉他一些事情的真相。 果然,林世杰吸了几口烟,便笑着对马成功道:“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霍挺要让你的木马项目部来承担破坏实验场地的施工。” “破坏实验场地?”马成功奇怪地道。破坏实验他知道,是对一种材料性能的实验方式,通常用于材料试验当中,用破坏材料内部结构的方式来确定材料能够承受的最大破坏强度。可是什么材料的性能需要用整整一个山谷来实验? 林世杰笑了笑,道:“如果是半年以前,我还没办法告诉你实情。但是现在可以了。” 马成功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林世杰说的现在可以了,也就是说实验基本上成功了,现在需要进行的是最后一步,也就是测试材料的性能参数。当然,既然他说可以告诉马成功,也就是说新闻上已经报道了,或者是国家已经决定宣布了。 只听林世杰道:“你知道地球产生生命的基础是什么吗?” 马成功心想这不是幼儿园就学过的吗?但在林世杰面前他也不敢说什么怪话,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阳光、水、空气。” 林世杰笑道:“不,是太阳。有了太阳,才有了一切。太阳造就了太阳系,太阳系造就了地球。有了太阳引力,才能将彗星中的水留在地球上。有了太阳,才能产生大气层,才有了地球上的万物。” 马成功正在腹诽这老头还是个雄辩家,却听他举起一根手指,笑着道:“我们做的工作,其实就是人造太阳。简称为:可控核聚变。”马成功一愣,却又听林世杰道:“我所担负的,其实就是核聚变反应釜的材料研制工作。” “这......” 马成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林叔叔,我虽然上过大学,可我大二就进了国家保密学院的特训班......” 林世杰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道:“反正就是人造一个太阳出来,然后我们就拥有了无限能源。当然,这只是它的一个功能。” 马成功大概明白了林世杰的意思。核聚变他知道,就是氢弹。可控的氢弹......他不敢多想,毕竟多年的国安生涯让他知道,自己应该有“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的觉悟。 林世杰看到他的样子,知道他已经基本上明白了,便又笑道:“上面说有人想从我这里下手,毕竟我这里有整个反应釜的成品,还有前期实验的全部参数。” “啥?” 马成功微微一怔,随即道:“谁?” 林世杰哑然失笑,看着马成功道:“要是知道是谁,上面早就派人去把他们揪出来了。” 马成功也笑了起来。本来作为一个成熟的老特务,他不该问这个问题,但林世杰今天给他讲的内容,让他稍微有点失神。 “几天前基地受到了攻击。”林世杰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马成功一下紧张了起来,问道:“有损失?”林世杰笑道:“守备的武警部队伤了几个人。所以杨组长向上级申请让你来帮助他进行基地的安保工作,还让整个木马都进行了紧急动员。” 马成功点了点头,当他下午看到杨振川就知道自己被弄到木马跟他脱不了关系,让他负责那个工程根本就是个幌子。想了想,他又道:“恐怕杨振川还没这么大的能量。” 林世杰笑着道:“你别以为是我跟上面说了什么。我只对实验负责,安保的事情我是不插手的。但是我可以负责任的跟你说,上面对你也是很信任的。这事儿恐怕还是你的老单位那边提的建议。” 马成功笑起来,他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有着两根金属腿的高大中年人,正拿着两根烤香肠边吃边对他说道:“我,就是你的大师兄。” “当然......”林世杰看着他道,脸上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当然你可能会将我这边的压力转移一些。但是你需要注意的一点是,你现在等于已经参与进来了,而你又和林静在一起。”顿了顿,他严肃地道:“所以你得随时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要被一些事搞得自乱阵脚。你要记住,保存自己,才能消灭敌人。我相信你能做到这一点。” 马成功看着林世杰,心中有些波澜起伏。 他明白林世杰的意思。前面他所做的那些事,其实并不能完全证明他参与到了这次实验当中,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让他负责破坏实验的场地建设,等同于将他放在了聚光灯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正式参与了进来。因此后续那些想要从林世杰这里得到什么的人,又或者是想要通过马成功影响林静再影响林世杰继而影响这次实验的人,都肯定会将矛头对准马成功。 至于林世杰所说的他所承担的压力,马成功也大概能猜到是什么。 其实在我们这个社会,从来不缺认真做事的人,也从来不缺想要努力奉献的人,我们缺的,其实是一个公平、公正和宽松的环境。因此对于林世杰这样的人来说,怀疑和猜忌恐怕从来就不会消失,而某些敌对势力,又是善于搞这些下作手段的。这一点马成功在非洲深有体会,包括他早就怀疑的,自己被处分回国,甚至让自己主动选择退休这件事。 将林世杰送回家的时候,林静已经到了。两人又陪着林世杰和江明月坐了一会,便起身一起出了门。 上了车,林静看着马成功若有所思的表情,笑着道:“今天又受教育了?”马成功笑了笑,道:“是跟我老丈人学到了很多东西。”林静白了他一眼,边启动车边道:“早上周立和李奇峰让我把你放在我那里的文件袋拿给他们检查,说是你安排的,让他们查汽修厂被盗的案子。”马成功拍了拍脑袋,道:“今天他们给我打了几个电话,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回过去。” 说着便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过去,电话一通便道:“今天一直在忙......”电话那头不知说了句什么,马成功开心地笑了起来,道:“你们都在就好,我马上到。”放下电话,他对林静道:“去城南所。”林静有些诧异地道:“这个点了去城南所?”马成功笑着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那儿已经有俩了,加上我正好三个。” 一进城南所的会议室,马成功便看到周立和李奇峰正坐在白板前大眼瞪小眼,而白板上画着用线条连起来的三个圈,一个里面写着“陆子明”,另一个里面写着“刘长信”,下面那个圈里却是写着“朱敏”,旁边还画着一个问号。 见到马成功,两人都只对他点了点头,便又转过头看着白板。 “什么情况?”马成功摸出烟扔给两人,笑着问道。 周立转过头看了看他,伸手从桌上摸过烟点燃,有些无奈地道:“老马,这事儿还得你来分析。” 李奇峰也转过头对他道:“我们在雨霖铃发现一个可疑人员,叫朱敏。她被安排进雨霖铃接待一个叫周博洋的衙内,这人是从京城来的。而朱敏,据说是你的校友龚如海找来的。”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道:“这跟有人进我房间偷东西有什么关系?” 周立没好气地道:“就是因为找不到关系,所以才让你来分析分析嘛!” 李奇峰有些无奈地道:“有人在游戏网站上发布任务找人收账,说是租了陆子明的老宅的院子,放的东西不见了,留的电话是雨霖铃经理室的,用的账号是我弟弟李啸南的。网站已经证明啸南的账号被黑了。所以我们怀疑这事儿是雨霖铃的人干的。” 马成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立,笑着道:“我觉得你们应该怀疑我监守自盗。” 李奇峰和周立对望了一眼,两人一起道:“不可能。”马成功笑了笑,道:“怎么不可能?文件袋是我交给林静的,你们发现了文件袋里有问题,完全可以怀疑我嘛!” 周立笑了笑,道:“得了吧,老马。我当然也怀疑过你,但今晚奇峰去了按摩房下面的私人订制厅,发现从京城来的那个衙内是参加你们清江分公司招标的,我打听了,明天是你们花园路拆迁工程第一标段招标,拆迁范围就在凤凰台山下那一片,也就是陆子明老宅那里。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联系。” 马成功知道他的意思。在座的三人都知道马成功负责花园路拆迁的项目,雨霖铃门前的案子本来已经转移到阮文勇身上去了,也是马成功把它搞复杂的。更不用说八年前的那两个案子,甚至庄沐雨家被灭门案都是他搞出来的。你说他有问题,那他何必去费那些闲工夫,就让高尚安心把事情办了不就完了。 想了想,马成功笑着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和高尚不是一路人呢?我破坏高尚的布局是为了达成我自己的目的呢?” 周立斜着眼睛看着马成功,道:“得了吧,你他妈即使是退休了,眼目前都还有国安管着,奇峰都跟我说了。”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李奇峰却猛然道:“你的意思是......” 马成功笑着指了指他,走到白板前,拿起油笔在朱敏旁边又画了个圈,然后指着朱敏道:“同理,进我房间的那个女人,和刘长信他们不是一伙的,否则她不可能到现在才知道陆子明的老宅是租给刘长信的。至于陆子明......”他顿了顿,在两个圈之间的连线上画了一个叉,道:“陆子明很有可能见财起意,但我相信他和他们都不是一伙的。” 他又在刚画的圈里写上“周博洋”三个字,指着圈道:“我们现在应该关注这个周博洋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毕竟,他来的时间很巧。而据我所知,这种京城里的高级人想要搞钱,一般自己都是不出面的,哪里会巴巴地跑来参加一个拆迁项目投标?更别说还只是项目的一个标段了。” 说完,他丢掉油笔,拿起电话拨了出去,不一会,电话通了。他笑着道:“老弯啊,对对对,马成功。”他看了看一脸不可置信地两人,笑着道:“打听个事,听说京城的周公子到清江了?”电话那头说了两句,马成功又道:“哦,你刚就在陪他啊?嘿嘿,他有什么爱好没有?你知道我现在是清江分公司的人,又负责花园路拆迁,这些事总要打听清楚,免得领导问起来一问三不知。” 电话那头的笑声大了起来,连周立和李奇峰都听到了。两人正面面相觑,却见马成功愣了愣神,面色古怪地看了看李奇峰,然后又道:“他喜欢李奇峰?我不是说这个。我想问你找的人稳妥不稳妥啊?不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放下电话,马成功愣了几秒钟,忽然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笑了一会,见李奇峰和周立都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他。马成功止住笑,道:“那个周公子,是个杂色玻璃。他最喜欢的就是,让tomboy打他的屁股。” 第120章 红色预警指令 回到汽修厂,马成功难得的没有看到霍国强。他敲开姚广的门问了问,说是被上次来过的那个面包车接走了,还说霍老爷子说去走个亲戚,晚上可能不回来了。马成功愣了愣神,忽然想到林世杰说霍炳阳的姑姑,那个什么霍局长到了清江,便想到霍国强应该是去和妹妹相见了,便没说什么。 回到二楼的寝室,见窗户已经换上新的了,电视机还没换,屏幕上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小洞,周围尽是龟裂的痕迹。盯着那个洞看了几秒,马成功叹了口气。 又走到卧室,打开床头柜的抽屉看了看,里面其实也没放什么东西,就只有自己的电动刮胡刀和鼻毛修剪器。 正要关上抽屉,他忽然一怔,拿出鼻毛修剪器,打开盖子看了看。又打开刮胡刀的刀头,看了看里面。 将东西放下,马成功站起身,走到平台上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然后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天空黑暗暗的,没有月亮,也看不到星星。他又看向顺河街的方向,只见远处有几道五颜六色的光柱冲天而起,正在不住地摇曳。他知道那是城市里的霓虹灯,因为那个方向正是南河街的方向。 一直到一支烟吸完,他才拿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半晌,电话接通了,电话里传来欧阳瑾的声音:“马成功,你这么晚找我干嘛?” 马成功沉默了一秒钟,然后道:“欧阳老师,我家进了贼。我怀疑是有人想要提取我的dna样品。” 电话那头的欧阳瑾明显是愣了愣,然后道:“范思怡没有跟你联系吗?”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道:“见过一面,她说要对我进行甄别,但是我并没有接到通知。还有......”他接着道:“京城来了个叫周博洋的人,要参加花园路拆迁项目的投标。另外陆子明家的老宅后院租给了刘长信,刘长信在里面放了一个包和一个木箱,我怀疑那个包里就是在雨霖铃门前被抢走了,南方公司丢失的拆迁款。而那个木头箱子里,应该就是八年前四明山金属制品厂丢失的那个重要的模型。现在那两样东西都不见了。”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几秒钟,紧接着欧阳瑾的声音传来:“从现在开始,你保持静默,等候我的通知。”说完她又强调道:“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和我一对一联系,不再接受其它任何单位或个人的指令。此指令为红色预警指令。” 马成功踌躇了一下,道:“是。” 挂上电话,他扔掉手里的烟蒂,又摸出一支烟点燃。 红色预警指令,这是外勤总部保障外勤人员自身安全的最高指令。一旦指令发出,外勤人员必须无条件放下手里的所有工作到安全屋待命,等待上级一对一领导的指令,违抗者即视为变节,任何外勤人员遇到变节者都可以立刻将之击毙。 五分钟后,欧阳瑾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现在立刻赶往四明山皇极观,那里作为你暂时的安全屋。”她顿了顿,又道:“清江分公司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 这次马成功并没有犹豫,只沉声道:“是。” 将手机关机,他径直走进卧室,找了几件换洗衣服塞进包里,然后下楼给姚广说了声要出去一趟。走到门口,却看到白老七站在他店门口的小面包车前,对他笑了笑,道:“温哥说你要借车?” 马成功愣了愣,立刻便明白了过来,道:“是,本来以为你不在的。” 白老七却对他比了个手势,笑道:“马哥,一路走好。”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道:“只是去躲几天,不是跑路”。 他刚才一直在想欧阳瑾,或者是骆嘉升会用什么方法让温如玉那里成为自己的临时安全屋的,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将温如玉那里作为洪门弟兄跑路的临时落脚点。因为白老七刚才那个动作叫做送龙入江,只有在帮派兄弟跑路的时候才用。 对他抱了抱拳,马成功也不多说,径直拿了钥匙,上车启动汽车,调转车头向着四明山而去。 就在马成功边开车边想着这个周博洋是何方神圣,居然让欧阳瑾如此紧张的时候,李奇峰坐在他父亲的书房里,看着对面的李思源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不由得有些心惊。 李思源很少在李奇峰面前显露出自己的不安。可是现在李思源已经皱着眉头抽了三支烟了,看样子这个状态还要持续下去。 “爸......” 李奇峰轻轻叫了一声。 李思源抬起头,看着李奇峰笑了笑,道:“应该不是这个周博洋,但是他到清江,肯定是跟你正在调查的事情有关系。” 李奇峰知道他说不是周博洋是指周博洋这次来和陈坤的关系不大,想了想,他问道:“那妈妈那边?” 李思源叹了口气,道:“她还在望江,不愿意回来。”顿了顿,他又道:“你妈妈和京城那边的联系远远比我想象的要紧密。” 李奇峰沉默了下来。他知道李思源肯定已经找陈坤谈过了,但是以陈坤那高傲的性格,一定不愿意听从李思源的安排。在李奇峰的印象里,这么多年来,陈坤都是作为一个好母亲、好奶奶的形象示人的,但李奇峰知道,她未必就是一个好妻子。因为她从未为李思源做过一顿饭,洗过一次衣服,也从未关心过李思源的生活起居,甚至很少和李思源单独待在一起。 当然,李思源已经告诉了李奇峰原因,不过就是陈坤出身不凡,而自己选择的丈夫升官又太慢,比起她那些朋友同学的丈夫来说,职位要差很多,因此心里自然便产生出对李思源的不满。只是李思源这个人一向洁身自好,又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她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又导致她无法像一个普通女人一样把李思源一脚蹬开,更不可能像一个乡下女人一样天天在家里没事找事。 想了想,李奇峰又道:“啸男能不能出国读书?” 李思源抬头看了看他,斩钉截铁地道:“不行。”他吸了一口烟,又道:“我想,你应该准备一下,最好是把新燕和俊瑞送出国去。” 李奇峰愣了愣,对李思源道:“爸,啸男这边已经被人盯上了。这次有人黑他的游戏账号,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李思源却道:“他应该经历一点风雨。你有空好好带带他,不要让他一天天地就知道当个纨绔子弟。” 李奇峰有些无奈地道:“那叔母那边?” 李思源有些烦躁地道:“我会跟她说的。另外你有空去看看你叔叔,让他那边也注意一点。最近可能有人会针对我们家。还有......”他想了想,又道:“马成功那里,我们必须和他紧密联系起来。” 李奇峰点了点头,道:“他现在也希望我和周立能够帮助他。” “不......” 李思源打断他道:“不是你和周立帮助他,是他在帮助你和周立。”他看着李奇峰道:“奇峰啊,你要记住,马成功和我们站的高度不同。他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和这件事有关系,但又放手让你参与调查,这说明他相信你和我都并没有做有愧于国家的事情。这种信任其实就是目前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你要清楚明白这一点。”顿了顿,他又道:“周立也是一样。” 马成功赶到皇极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温如玉和张绍庸站在大门口迎接他,见他一下车,温如玉便上前抱拳道:“恭迎马大哥。”马成功抱了抱拳,见张绍庸难得地笑脸相迎,知道他心底正在想搞了半天你这国安也是道上混的,那以后就是自己人咯!当即有些无奈地道:“暂时落个脚。” 温如玉却道:“骆大哥的意思是,等他的直接指令。” 马成功点了点头。他明白骆嘉升的意思,等他那边搞明白了这次到清江的这个周博洋到底想干嘛,是不是要针对马成功,然后再说下一步对马成功的安排。 温如玉转身对张绍庸道:“时间不早了。老张你把车开进去,我带马哥去休息,顺便认认道儿。” 马成功跟着温如玉绕过那个挂羊头卖狗肉的道观,到了后面果然看到一个大院子,门口挂着:木马县新乡镇农业示范基地的牌子,院子两边是两栋四层写字楼,再后面是两栋六层高的住宿楼,隐约还看得到最后面还有一个院子,只是被一个小树林遮住,只露出一点灯光。 温如玉边走边给马成功介绍道:“左边那栋是办公和实验楼,右边是育种楼,后面两栋是员工住宿楼。我们住在后面的别墅区。” 穿过第一道院子,又穿过明显是苗圃的小树林,果然看到后院有几栋小别墅。马成功数了数,一共六栋两层小别墅,都是欧式风格。 温如玉将他带到第一栋别墅里,按开密码锁,进到大厅,却见里面家具电器一应俱全。 马成功站在门口,看着装修的富丽堂皇又不失典雅的大厅道:“老温啊,怪不得你不愿意回清江,是我也愿意躲在山上啊!” 温如玉却笑道:“这栋楼是给秦叔准备着养老的,二楼有两间卧室,楼下有一间,你随便住哪儿都成,张颖和小丸子住在你对面那栋,我和老张住在最后面的两栋。明早我再带你参观基地。” 第二天八点,马成功准时起了床,洗漱完毕下了楼,一开门,便看到庄成栋那个小姑娘骑着个小三轮车在别墅前转圈圈。看到别墅门开了,她抬起头道:“马叔叔,我妈妈让我在这儿等你,她做了油茶,请你去吃。” 马成功笑着走过去,蹲下来道:“你叫小丸子对吧?”小女孩歪着头看了他几秒钟,忽然扭过头骑着三轮车便跑,到了自家门口,甩下三轮车便跑了进去。 马成功笑呵呵地走出门厅,却见对面那栋别墅门开着,张颖拴着围裙走出来道:“马哥,我做了油茶,待会温哥和张哥都要来,你也来吧!” 马成功笑着走过去道:“有劳嫂子了。” 张颖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身便进了房子。 马成功走进去,果然看到一侧的餐桌上摆着一大盆油茶,一圈还有馓子和各种调料。 走到餐桌旁坐下,张颖给他舀了一碗,说调料自己放。然后在一旁坐下,看了看正在客厅沙发上跳来跳去的小丸子,道:“老庄说帮你是应该的,他会跟你联系的。但是最好不要通过手机,你会给你微信里发个游戏账号,到时候在游戏里跟你联系。” 马成功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很多游戏是有国际服务器的,通过国际服务器联系的确可以规避很多监控。 当即点了点头,拿起一块馓子捏碎了丢进碗里,又放了些大头菜和葱花,舀了一勺辣子油泼在上面,用筷子搅了搅,香气扑面而来。 “你们怎么什么时候走?”马成功边搅合碗里的油茶边问道。 张颖叹了口气,道:“老庄的意思是下个月就走,这样赶得上加拿大那边的学校开学。但是我心里......” 马成功笑了笑,知道她是不想离开故土去一个陌生的环境,只得安慰她道:“没关系,老庄出去四年,这边的事情也就七七八八了。你们还可以回来。” “真的?”张颖的眼睛亮了起来。 马成功愣了愣,随即收起笑容,正色道:“我保证。” 张颖正要说话,门口传来了张绍庸那个大嗓门:“张嫂子,我听说你做油茶啊!哈哈哈,你怎么知道老张我就好这一口?” 马成功回头一看,只见张绍庸一身登山装备,正在门口脱鞋,后面站着和他装备一样的温如玉。 站起身,马成功走到门口,只见温如玉取下身上挂着的安全带,将手里的保护绳扔到一边,笑着对马成功道:“日常训练项目。” 马成功笑道:“你倒是玩儿的可以。” 一旁的张绍庸搭嘴道:“哪里是玩儿。我们的目标是探索地底世界。” 马成功一怔,却听温如玉道:“又瞎说什么?”转头他却对马成功道:“吃了饭我带你去看看大自然的鬼斧天工。” 第121章 眉笔 吃过饭,温如玉陪着马成功向后面走去。 走到最后两栋小楼前,温如玉笑道:“左边这栋是张绍庸的。”马成功抬眼看去,只见这小楼的门厅前端端正正挂着一个八卦镜,不由得哑然失笑,果然像张绍庸的风格。又向右边看去,只见右边这栋小楼是现代风格,外墙贴着褐色瓷砖,门口种着一棵七八米高的加拿大枫。此时正值盛夏,枫树的枝叶繁茂,叶片都是黄色,到了秋天叶片转红,一定很是漂亮。 心想这栋楼大概就是温如玉的了,果然兴致高雅。 原以为走到围墙边就该回去了,谁知温如玉走到围墙上安装的一个逃生门上,用力推了推门上的按压锁,将门打开,转头对马成功道:“马哥,后面是四明山最大的自然奇迹,你在别处都没我这里看到的风景好。” 说罢就径直出了门。 马成功只好跟上,一出门便看见一块小小的菜地,大概有两三分的样子,地里插着竹架,上面挂着藤蔓,藤蔓上吊着几根黄瓜。菜地外面是一块平地,再往前明显是修建的一个观景平台,平台边缘是小臂粗细的钢柱做成的栏杆。 跟着温如玉到了观景平台上,看到眼前的风景,他不由得愣住了,半晌才开口道:“果然是鬼斧神工。”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只是现在在平台外面,此刻正漂浮着几朵白云,更神奇的是,那些云朵的距离近的就像在眼前一样。白云下面,则是一个方圆大概有四五平方公里的圆柱形深坑,深坑一圈都是垂直九十度的石壁,那石壁看上去便像是刀砍斧凿一般,除了偶尔看到几棵从岩壁的裂缝处顽强生长出来的树木之外,其余石壁处都光滑的如同镜面一样。而这深坑的底部不知道有多深,从上面看下去,只看得到坑底郁郁葱葱的,竟然是一片树林。 扶着栏杆看了一会,马成功才说道:“这是个火山口?” 温如玉笑着道:“是天坑。地质学家说是地质运动造成的。”他探头看了看坑底,又道:“从这里到坑底的垂直距离大概有一点五公里,下面还有无数的洞穴,通往地底深处。” 马成功向一边看去,只见在左侧不远处,垂直的岩壁上有一道几不可见的黑线,他指着那条黑线道:“那里有一条峡谷?” 温如玉开心地笑了起来,道:“那里叫一线天,距离坑底大概还有八九百米的距离,很多洞穴探险家就是从那里下到坑底去。”顿了顿,他又道:“沿着那条峡谷出去,大概七八公里之外的子母谷,就是你们木马项目部现在正在修建人防工程的地方。” “哦?” 马成功回过头看着温如玉,只见他面色平静,神情坦然。转念又一想,这温如玉在清江耳目眼线众多,再加上他以前是混道上的,自己本身又是央企员工,还是洪门中人。而他又能接受骆嘉升的调遣,说不定还是致公党党员。这才真是属于黑白两道都要给面子的人。而他天天在这人迹罕至的四明山深处晃荡,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当即笑了笑,马成功道:“你现在还真成了这四明山的山主了。”温如玉却扭过头看着远处,静静地道:“我迟早会把谷底的所有洞穴都探索清楚。” “为什么?”马成功奇怪地道。他搞不清楚温如玉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对洞穴探险这样的极限运动有兴趣,这他妈不是那些人傻钱多外加吃饱了撑的年轻人喜欢干的事么? 温如玉盯着远处默然不语,随即却又笑了起来,道:“八年前有个人从一线天下到谷底,然后消失不见了。我觉得她没死,就在这谷底某处,等着我去带她出来。” “这......” 马成功惊讶地差点跳了起来。他大概猜到他说的是谁了。秦明东的女儿,那个叫“秦朗”的女警察。怪不得温如玉绰号“情圣”,怪不得秦明东不愿意到这儿来养老,秦嫣更是一听让她到四明山就动刀动枪......这温如玉怕不是疯了?中了金老爷子的毒?还是他本身就是个偏执症患者,不愿意接受现实? 温如玉却摸出烟来递给马成功,笑道:“我没有精神分裂。只是你知道,我就是你们说的那种,人傻钱多的土鱼老板。秦叔也好,你上面的骆大哥也好,或者傅长风副局长也好,甚至清江分公司的那些人,都知道我到这四明山是来修道的。”他笑了笑,伸手给马成功把烟点燃,然后自己也点燃吸了一口,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找到她。这就是我的道。” 马成功黯然吸了一口烟。他知道温如玉告诉他这些,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心迹。那就是我玩儿的和你们不一样,我老温追求的东西是精神层面的,比你们的高尚的多。因此你怀疑谁都不要怀疑我,也不要来打扰我追求自己的“道”。 正想着,冷不防温如玉又道:“我知道木马县这两天戒严了,你的那个人防工程,可能会受到影响。我建议你要注意子母谷的子谷,那边通到一线天,从一线天上去,沿着山脉向北,可以绕过清江,一直通到匡山去。这条路,以前是东南亚的毒贩运毒的通道。” “原来是这样。”马成功摸了摸下巴,看向远处的“一线天”,心里不由得猜测骆嘉升叫自己到这里来,是不是就是为了顺便让温如玉告诉自己这个呢? 果然,还没到中午,欧阳瑾的电话就到了,她只说了几个字:“红色预警指令解除。”然后就挂了电话。 马成功将电话还给温如玉,有点郁闷地道:“有点风声鹤唳了。”温如玉却笑着道:“说明你上面对你很重视,这是好事。” 和众人道了别,又答应小丸子隔几天给她带辆新三轮车,马成功又开着白老七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四处都晃荡的小面包车回了清江。 到了花园路已经下午两点了。他先帮着白老七把张绍庸带给白老七的山货和一些新鲜蔬菜搬到店里,然后叫白老七弄两个菜再热点米饭送过来,这才回了汽修厂,一进大门便看到霍国强坐在车棚下笑眯眯地盯着自己。 马成功走过去坐下,笑道:“给师傅您老人家请安了。” 霍国强嘿嘿一笑,道:“别介。您马大哥可能耐了,都能夜不归宿了。还把手机关了,你妈都快把我的手机打爆了。” 马成功一怔,猛然想到林静肯定告诉郑春芳自己回清江了,可是昨天欧阳瑾又给自己整了个红色预警指令,在其他人眼里可不就是玩儿了一回失踪吗? 揉了揉额头,马成功从指缝里看着霍国强,道:“师傅,我说我手机没电了您信吗?” 霍国强斩钉截铁地道:“信。”随即他又咧开嘴笑道:“可是你妈肯定不信,小林静更不信。” 马成功痛苦地低下了头,小声道:“红色预警指令。” “啥?” 霍国强猛然坐起身,随即又靠回椅背,想了想,道:“误报?” 马成功点了点头,但立刻又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误报,不过上午就已经解除了。” 霍国强笑着道:“那你怕什么?” 马成功抬起头,笑了笑,撇开话题道:“师傅,昨晚怎么样?” 霍国强知道他是问自己去见妹妹的事情,没好气地道:“不怎么样。”看到马成功笑靥如花地盯着自己,他又道:“还不是让我去京城。反正我说了,要等你和小林静结了婚才去。人霍局长说为了让您马大哥尽快结婚,她决定亲自去找老林头给你提亲。” “啥?” 马成功一跃而起,转身便向修理车间跑去,也没管霍国强在身后叫道:“你这么大反应干嘛?” 在地沟里找到张良,他也不管张良一手油迹,拉着他就往宿舍楼走,边走边道:“江湖救急,把你的电脑给我。”他知道张良有一台性能极好的笔记本电脑,专门用来打游戏的。 张良一脸懵逼地跟着他去了宿舍,把电脑拿给他,马成功却道:“这电脑归我了,你去买台新的,我把钱转给你。”说着就摸出手机给张良转了三万块钱。 张良数着手机上那串零,数完后欢天喜地地将开机密码发给马成功,转身便出去对车间里喊了声:“姚哥,我出去半小时。”说着便去车棚骑车去了。 马成功上了楼,把电脑接好,开了机发现电脑自动连上了厂里的wifi,想了想,把wifi 关上,将手机热点打开,将电脑连接上热点。 打开微信,果然看到庄成栋发了个链接过来,点开链接下载完毕,桌面上猛然出现一个小窗口,紧接着便由远及近出现了两个单词:quantum world,这两个单词是白色的,在黑色的背景下显得极为刺眼。单词出现在窗口上一秒钟后,忽然整个屏幕都变成了白色,紧接着出现了注册提示。 按照提示注册完毕,庄成栋那张大脸出现在了屏幕上,只不过是闭着眼的。几秒钟后,电脑里传来一个冷冰冰地女声:请注意,这是留言。然后屏幕上庄成栋的脸上眼睛睁开,跟着便是他的声音响起:马哥,你最好去买个耳机,然后今天晚上零点再上来,到时候我在线等你,就这样,再见。 电脑忽然黑屏,紧接着又恢复了正常状态。只是在桌面上生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形图标,下面缀着两个字母:qw。 楼下传来霍国强的叫声。马成功赶紧将qw的图标放到桌面上标着“游戏”的文件夹里,将电脑关机,然后下楼,果然看到白小玲正把托盘里的菜和饭往桌上放。 走到桌前给白小玲说了谢谢,马成功坐下便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确实是饿了,早上就在张颖那里吃了一碗油茶,又赶了几个小时的山路回来,这会都快三点了才吃上饭。 一旁的白小玲坐在凳子上边给霍国强捶腿边道:“霍爷爷,你说我这眉毛应该是往上画好呢?还是往下画好呢?” 霍国强眯缝着眼睛看了白小玲半晌,道:“小玲啊,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做相对论?”白小玲仰着头道:“不知道。”霍国强笑眯眯地道:“你想变成小翠小红那样?”白小玲想了想,道:“我哥说就是不想让我变成她们那样,才让我在七叔的店里帮忙的。” 霍国强摊开手道:“就是咯!这就叫相对论。你相对她们来说,最大的特点就是天然,纯粹。所以不要乱化妆,你应该做的,首先就是把脸洗干净,可以去去痘痘什么的。然后就是多读书,腹有诗书气自华知道么?” 白小玲似懂非懂地道:“那我是不是要去买个眼镜戴上,就像前几天天天跑来我们店里打听马哥的那个姐姐一样,她戴着眼镜就很好看很漂亮。” 正边吃边笑的马成功猛然回头,嘴里的米饭还没咽下去便道:“谁?谁打听我?” 霍国强也直起腰,道:“谁打听你马哥?” 白小玲像是被吓到了,有些语无伦次地道:“就是上周天天中午来我们店里吃饭的一个姐姐,她长得很高很好看,还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 马成功端起汤碗喝了一大口汤,把嘴里的米饭咽下去,然后转身对白小玲道:“小玲,你慢慢说,她打听我什么了?” 白小玲想了想,道:“她问我马哥是不是天天回来,还说汽修厂的宿舍那么大,都住了些什么人。然后还让我不要告诉你们,也不要告诉七叔。” 霍国强看着白小玲,道:“所以你画眉毛的眉笔,就是她给你的?” 白小玲有些吃惊地看着霍国强,道:“霍爷爷,你怎么知道她给了我眉笔?” 霍国强笑而不语。 等白小玲走后,霍国强才悠悠地对马成功道:“喜欢用color key的双色小砍刀眉笔,这是一个显着特征,你让周立去查一查。” 马成功摸出手机给周立打了个电话,刚说了进汽修厂的那个贼有一条线索,周立却道:“我们已经基本上锁定了一个人,你最好来一趟。” 第122章 打虎亲兄弟 赶到城南所,果然看到一辆交警的皮卡停在门口。 走进所长办公室,马成功在沙发上坐下,对正坐在周立对面吹着茶杯里的热气的李奇峰笑道:“当交警就是好。你这一天天的,啧啧啧!” 李奇峰眼皮都没抬一下,只道:“我的工作不就是在路上跑嘛!这南河街跃进路人多车多,应该多巡视巡视。你媳妇还不是天天巡片儿,你敢说她不?” 马成功和周立周立一起笑了起来,周立倒了一杯茶,站起身递给马成功,回身又给茶壶里添了点水,这才转头对马成功道:“那个叫朱敏的,本名叫竺敏,是永宁人。本来是个小镇做题家,大学毕业后在重庆的一家日企工作了一年,然后被外派到新加坡学习,学习期间考入马来西亚吉隆坡大学艺术系,然后辞职。她在大学期间交了个日本男朋友,毕业后回国,在京城一家台湾装修公司担任创意总监。今年初和男友分手,在网上受聘到开发区的博美装饰装修公司担任首席设计师,四月份到清江至今。” 李奇峰笑了笑,补充道:“到清江后改了名,现在她叫竺小竹。更重要的是......”他看着马成功,又笑了起来,接着道:“她是城北钱柜的常客。” 马成功愣了愣,他没想到会是那个设计师竺小竹。又听说她是城北钱柜,那个清江赫赫有名的一夜情爱好者集散地的常客,便道:“她是百合?”周立却道:“不是。她有性冲动控制障碍症,也就是俗称的性瘾症,多次去三医院就医。而且她是个lgbt者,在马来西亚就经常参加秘密活动,还被警察逮过。” 马成功看了看一脸猥琐笑容的周立,又看了看正露出吃瓜群众般慈祥笑容的李奇峰,叹了口气道:“林静了解多少?”林静最近因为装修的事情跟竺小竹走的比较近,马成功没来由地有些担心,虽然他知道林静不太可能被这个竺小竹带坏。 周立笑道:“你媳妇比你警惕多了,竺小竹来清江以前的资料就是她提供的。” 正说着,马成功的电话响了。他拿出电话一看,脸上却露出了古怪的表情。想了想,他接通电话,笑道:“王书记您好。我正准备来给您和刘总汇报工作呢!”王德福却笑着道:“我就是问问你收假了没有。刘总说今晚有个重要的接待,看你有没有空参加。”马成功愣了愣,道:“接待什么人?”王德福笑着道:“是个集团公司的一级准入承包商,姓周,京城来的。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才接待他。但是他点了你的名。” “哦?点我的名?” 马成功微微有些吃惊,回头看了看李奇峰和周立,但很快便回过头,道:“我可以参加。”放下电话,马成功笑着转过头对李奇峰道:“那个周博洋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奇峰想了想,道:“看上去挺平易近人。但是你知道,不能从外表上去判断一个人,特别他还是一个lgbt。” 周立笑了起来,道:“那是个人爱好,不能用来判断一个人的性格和心理。就说那个竺小竹,老马你能从外表上看出什么来吗?所以老马你去打探一下是对的。” 马成功也笑了起来,指着周立道:“你不该干刑警,你踏马该去国安局。”他又转向李奇峰道:“龚如海说他对你很有感觉,我觉得你应该找机会去探探他的底才是最真的,只是别着了他的道,比如他让你喝水啥的都别喝。” 三人都笑了起来,李奇峰笑着道:“那么现在我们......”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摸出手机看了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还是京城的,便直接挂掉,抬头笑道:“可能又是让我贷款的。”正准备继续说,手机却又响了起来,他摸出来一看,还是那个电话。有些无奈地接通电话,道:“我不缺......啥?老周?周博洋?” 马成功和周立脸上的笑容同时僵住,这他妈刚还编排人家,马成功还让李奇峰去探人家的底呢!没想到这么快周博洋就打电话来了。 李奇峰却举起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开了免提。只听电话里传来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对对对,奇峰啊,我是老周,周博洋。昨晚我们在雨霖铃见过的。今晚我请清江分公司的领导吃饭,我想着这边我也不熟悉,自己的酒量又差,你看你能不能赏脸参加一下。对,也就是给你周哥帮帮场子,哈哈哈!你懂的。” 李奇峰抬起头,看了看正在拼命对他点头的两人,道:“那行啊!既然周哥你看得起我,那小弟今晚就去帮你挡挡酒。” 挂上电话,李奇峰看着笑眯眯盯着自己的两人,没好气地道:“有老马你去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非得拉我下水?” 马成功笑道:“这叫打虎亲兄弟,咱哥俩一起上阵,我就不信翻不出那老兔子的底。” 六点钟的时候,马成功从李奇峰的车上下来,看了看面前没有任何标识的大门,大门后是一排排的红砖建筑,掩映在一片枝繁叶茂的树木之中。 李奇峰将车停在路边的停车线里,下车看到马成功的样子,笑着道:“你应该知道城北这边以前全是国营工厂,后来搬迁走了,剩下的房子没什么用,白书记来了后就改成文化园了。钱柜也在这条街上,就在那边街尾,原来的长征电子厂院子里。” 说着往右边一指。马成功看过去,也看不到什么人,便笑道:“生意不怎么好啊!” 李奇峰边往里走边给马成功介绍道:“这家是原来的红旗机械厂,胜在地盘大。里面有电影院,有咖啡馆,还有什么陶艺布艺作坊什么的,因为免税,很多年轻人都在这儿来创业。当然,最多的还是私房菜和迪吧!这周博洋还真会找,找了个我都没去过的私房菜请客。”顿了顿,他又边走边道:“他没去那什么朝阳居,看来还真是个平易近人的人。” 马成功却笑道:“也有可能是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走了大概十分钟,马成功正在猜测是不是两人已经穿越了整个厂子,却见李奇峰停下脚步,拿出手机看了看,对着面前的一扇高大的黑色木门道:“老马,应该就是这儿了。” 马成功走过去一看,只见这栋建筑大概有七八米高,是典型的上世纪修建的那种厂房建筑,不但墙体是裸露的红砖,两侧是一人高的玻璃窗,屋顶还盖的是瓦片。 当然,面前这道木门肯定是后面新建的。只见这道门大概有三米高,没有副窗,只在门口一侧挂着一个木牌,上面用规规矩矩的楷书写着两个字:食色。 李奇峰推门而进,门上却传出“叮当叮当”的响声。跟着进门的马成功回头一看,原来在木门里面的上方挂着一个铃铛,只要一推门,门上的铃铛便被敲响。一回头却看到一个穿着旗袍的高挑美女正站在一侧的柜台后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我们......”李奇峰刚说了两个字,美女却躬身道:“两位是周老板请的客人吧?请跟我来。” 说着从前方绕出柜台,侧着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便转身挨着墙向前走去。 马成功这才发现这门后是一条大概十来米的甬道,甬道的尽头居然是一个小花园,而花园的前方的开阔地上居然修建了一座小楼。 李奇峰也有些奇怪地看了看马成功,却见马成功正在研究甬道门口挂着的小牌子,那上面依次写着“学而”、“为证”、“八佾”...... 走出甬道,两人这才发现沿着两侧的墙壁全是和甬道里一样的黑色方盒子,应该都是雅间,看样子都是按照《论语》里的名篇命名了。 走到小楼前的楼梯前,却见小楼楼梯上挂着的牌子上却写的是“春秋”两个字。马成功和李奇峰对望了一眼,马成功开口笑道:“挺有文化。” 前面带路的旗袍美女在楼梯一侧站住脚,笑道:“是啊,我们老板是个网文作家,所以对传统文化有些偏爱。” 马成功打趣道:“网文那不是有手就行吗?怎么会对传统文化有研究呢?”旗袍美女抿嘴笑了起来。李奇峰却迈步上了楼梯,道:“走吧,你别见着美女就走不动路。” 马成功对旗袍美女眨了眨眼睛,跟着李奇峰上了楼。谁知李奇峰到了门口就愣住了,马成功从他肩膀处看过去,也愣住了。 只听房间里一个声音传了出来:“马成功,写网文也需要有知识有文化的,哪里是有手就行?” 马成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拨开李奇峰的肩膀,走进去道:“原来是祝部长啊!这儿是你开的?啧啧啧,没想到你还是个大老板。” 祝晓彤穿着一身旗袍,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拿着本书站在靠墙的书架旁,对着马成功翻了个白眼,道:“你可以啊,林静不在,你就原形毕露了。”说着又对跟着进来的李奇峰道:“李大队长你好,刘总和王书记去接周总了,他们大概六点半到。” 李奇峰笑道:“原来这里是祝部长开的,怪不得这么洋气。” 两人在椅子上坐下,祝晓彤给他们倒了茶,也在一旁坐下,道:“开着玩儿的,免得有些人老觉得我没文化。” 李奇峰看了马成功一眼,却见他端着茶杯正在假装研究上面题的字,而那上面用草书写着一个“玩”字。 笑了笑,李奇峰向祝晓彤道:“祝部长,你知不知道今晚这个局什么情况?那个周总为什么要叫我来?” 祝晓彤笑着道:“这你得问马成功,人家是先点了马成功的名儿,又听说你和马成功挺熟,然后才说晚上一起吃饭的。刘总让我找地方,我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这钱也就自己挣了。” 马成功像是没听到祝晓彤的话一样,有些惊奇地道:“哎呀奇峰,这杯子上的字居然是手写上去然后烧制的,你看看,这字儿写的可真好。” 说着把杯子递了过去。 李奇峰笑着将杯子拿过来,敷衍道:“确实不错。”然后把杯子放下,又道:“老马,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马成功抬起头看了看祝晓彤,然后笑着问道:“祝部长以前认识这位周总?” 祝晓彤也笑盈盈地看着他,道:“当然认识。他母亲是京城大学的教授,到清江大学开过讲座,还和我母亲合作发表过论文。” “哦!” 马成功应了一声,却又闭上了嘴。 李奇峰看了看祝晓彤,却见她也不再说话,只端着杯子低头喝茶。马成功却又拿起那个杯子,像是爱不释手般反复揣摩着,嘴里还不时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想了想,李奇峰又道:“祝部长,这位周总在京城很有名吗?” 祝晓彤抬起头看了看马成功,又转向李奇峰,笑道:“的确很有名。他年少时就是京城有名的神童,后来是自己考上的京师大。毕业后在京城大学当老师,三十岁辞职开了建筑公司,不到四十岁就身家过亿。然后忽然就退出董事会,开始游山玩水。知道他的人都说他拿得起放得下,是真正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那种人。” 李奇峰笑了笑,道:“那的确是人生赢家。” 马成功抬头看了看祝晓彤,却见她正笑看着自己,连忙点头称赞道:“是啊是啊,真让人羡慕。” 正说着,却听楼梯上有响动。三人急忙站起身,果然门口出现了一个人,看到三人,他略微愣了愣,然后便快步走到马成功面前,伸出手笑道:“这位就是马成功马哥吧?你好你好,我是周博洋。” 马成功急忙和他握手,笑道:“周总你好,我是马成功。”正待抽手,谁知周博洋却握住他的手不松,还双手握住,道:“早就听说过马哥的大名了,今天好容易看到真人了。哎呀呀,真是难得啊!” “我去!什么情况?难道这厮看上的不是李奇峰?”马成功暗暗腹诽道。 第123章 我们都是演员 好容易周博洋松了手,马成功赶紧上前,跟后面正跟李奇峰寒暄的刘向南和王德福打招呼。 刘向南只笑了笑没说什么,王德福上前和马成功握了个手,说本来上午的招标你要参加的,但是白书记那边打了招呼,说四明山项目有紧急事情需要你处理,所以我就帮你给刘总请了个假。 马成功知道王德福这是在为自己上午没去清江分公司的事背书,当即便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人防工程已经踏勘了现场,这两天就要组织人员机具入场。另外企管那边还需要起草合同,尽快跟市人防办把合同签了。”他又转向刘向南道:“刘总,工期比较紧,可能还需要其它项目部支援。” 刘向南看了看王德福,又看了看祝晓彤和李奇峰,这才转向马成功,道:“周总就是为这个事来的。” 马成功一愣,转头看向周博洋,周博洋却打着哈哈道:“哈哈哈,央企就是央企,下班了还在谈工作。我看各位领导不如先落座,咱们边吃边谈吧!” 排座位的时候,周博洋和刘向南又谦让了一番,最后还是祝晓彤说谁请客谁坐主位吧,周博洋才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坐了主位,刘向南和王德福分坐在他两侧。周博洋又安排马成功坐在刘向南身旁,李奇峰坐在王德福一侧,祝晓彤坐了下位,说自己是老板,做好服务就行了。 谈笑了一阵,菜上来后周博洋又制止了祝晓彤倒酒,自己接过酒瓶,除了祝晓彤之外挨个儿把众人的酒杯倒上。又给众人解释说晓彤待会要送我们,所以她就不喝酒了。 回到座位上,周博洋率先举起酒杯道:“各位领导,奇峰,我这次到清江呢,主要就是看看老朋友,然后顺便找点活计干,免得家里的长辈一天天地说我才四十多就躺平。正好我一个朋友说清江有个人防工程的大活,还是我的老本行土建,所以我就想着反正四明山咱没去过,兹当是旅游了。谁知昨天问了白书记才知道,这活是清江分公司承包了的,我一想这好啊,昆仑不就是我的家吗?所以今天便巴巴地请各位领导来吃个饭,恳求各位领导给我个机会。我也正好到清江来躲躲,落个耳根子清净。” 周博洋倒是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不过听在在马成功的耳朵里却别有一番意味。他转头看了看刘向南,却见他不动声色,端着酒杯看着周博洋,像是根本就没注意马成功在看他。王德福更过分,直接便盯着桌上的菜,像是在研究这“食色”的菜跟其它地方有什么不同。祝晓彤倒是笑盈盈地看向了马成功,那意思很明显,现在你知道为什么要让你去木马项目部了吧?两个大佬都是在给你下套呢!李奇峰却看的是祝晓彤,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因为周博洋说来清江是看老朋友,看样子这满桌子能称得上是他老朋友的,也就祝晓彤了而且两人的关系远不止她自己说的只是认识这么简单。 清江规矩先喝三杯,第一杯喝了,第二杯当然便是刘向南举杯。他先是客气寒暄了一番,然后便对周博洋道:“周总,这木马的人防工程,是老马的木马项目部接的。”他看了看马成功,马成功知道这个老狐狸这又是在甩死耗子,但你说让马成功来决定,当然十分不妥,毕竟清江分公司的一把手是刘向南,他当然不会犯这个错误。果然,只听他接着道:“我个人对周总的实力和能力都是相当认可的,但是这事儿不仅仅是我清江分公司说了算的,这是上面的工程......”他顿了顿,笑道:“当然,我相信周总是能搞定的。” 第三杯王德福倒是满口客气,只说些什么周总莅临,我清江分公司蓬荜生辉之类的废话。又说自己只是陪客,周总来清江是干大事的,我相信刘总和老马会把事情干好什么的,几句话便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摘了出去,光棍的不能再光棍了。 三杯喝完,又是一阵相互敬酒,不过大家都很克制。毕竟除了马成功之外,其余众人都是有品味的高级人,充分表现了祝晓彤这酒馆的主题:有文化。 只是周博洋这厮果然对李奇峰有意思,拉着李奇峰的手就不松,还好李奇峰这种场面见得所,旁边还有马成功打辅助,才没有让周博洋表现的很明显。 酒局结束的很快,周博洋也没开口说要安排后续节目,只是出门的时候那个旗袍美女问了句是记分公司的招待费还是现结,周博洋立刻摸出手机,直接就在吧台扫了码。众人都愣了愣神,却听周博洋对祝晓彤道:“不算公司的,我也不要发票。下次我老妈问起来你就说我来看过你就行了。记住你妈要是再跟你说让你跟我谈朋友的事,你就说我是个花花公子,品味又低下,就喜欢去酒吧ktv混。” 祝晓彤抿嘴笑了笑,说你倒是打的好主意,说着还瞄了一眼马成功。 马成功有些莫名其妙,心道你跟他的事情瞄我干嘛?李奇峰在一旁拐了拐马成功,马成功回头白了他一眼。 一群人走出大门的时候,已经有个代驾等在外面。祝晓彤说周总和老马都住城南,我开车送他们,只有麻烦李大队送一下刘总和书记了,他们都住西山那边。 李奇峰望向马成功,却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又想到马成功的“老情人”祝晓彤也在,当即便点头答应下来。 先把李奇峰他们送走,然后祝晓彤去开车,周博洋摸出烟递给马成功,笑着道:“马哥,刚才敬酒的时候我不是乱说的,我可是早就听说过你。” “哦?” 马成功点燃烟,又将打火机递过去给他点燃,然后眯缝着眼看着他,笑道:“是吗?从对外合作部听说的?” 周博洋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不是。” 马成功笑了笑没说话,转过头看了看外面,街头没什么人。他当然知道这个周博洋的意思。不是从对外合作部得知的,那肯定就是从昆仑以外的什么地方听说的。看来自己这个回国后才公开的身份,也已经入了京城某些人的眼了。 他当然不会傻到向周博洋打听这事,毕竟自从白海生请自己去朝阳居吃饭,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和京城的某些人,或者是某些势力站在了对立面。眼前这个周博洋是哪边的他不确定,他也不可能像刘向南王德福那样急不可耐地撇清关系。虽然他确实没有答应白海生。 周博洋见马成功不接招,也不以为意。只笑着又道:“其实刚才我说的是真的,我的确想到清江来发展,毕竟京城那个圈子太乱,我也待烦了。”他顿了顿,又道:“听说你和那个奇峰弟弟关系不错?” 马成功心道你这打的什么主意谁知道呢?面上却笑道:“他是李市长的儿子,但是他老子那人你恐怕很难走通关系。”其实马成功早已料到周博洋亲近李奇峰是因为李思源的原因,毕竟李思源是常务副市长,管具体事务的。像周博洋这样的京圈大佬,肯定是清楚“县官不如现管”这句话的。 谁知周博洋却摆了摆手,笑道:“这马哥你就不清楚了,李市长那边我当然很了解。”他看向对面的林荫树,淡淡地道:“人的思想是会随着职位的变动而变化的,他现在的表现,只是因为这样的表现才符合他现在的位置而已。” 马成功扭头看向他,却见他抬起手吸了一口烟,又扭头看向马成功,脸上浮起了笑容,道:“老马啊!”他笑了笑,像是解释一般,道:“你比我小几岁,我以后就叫你老马了!”不管马成功同意不同意,他又道:“虽然咱们今天第一次见面,但是我知道,其实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马成功一愣,心道什么一样的人?老子是个正常男人,你却是个老玻璃。 周博洋见马成功不吱声,又笑道:“我们都是演员。只是演出的方式和演出的地点不一样而已。但你放心,我不戳穿你,你也最好不要戳穿我。当然,你戳穿我我也不在乎。我只是真心想要结交你这个朋友,希望你不要在意。” 马成功心里一凛,正要说话,祝晓彤的车却到了,两人都默契地闭上了嘴。 一路无话。 回到汽修厂,一进大门马成功便看到周立正陪着霍国强坐着,一旁姚广还在给他们添茶水。 走到桌前坐下,马成功笑着对周立道:“怎么,忽悠完我又忽悠我师傅来了?” 周立笑着回道:“我哪里敢忽悠霍老爷子?我是专程来接你的,有人让我来给你当车夫,那人我又惹不起,只好乖乖过来了。” “哦?” 马成功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周立,却见他看向了霍国强,又转向霍国强,却见他只笑了笑没说话。 周立惹不起的人很多,但能让他这么听话的人目前也就只有傅长风一个。但看他这意思,叫他来的还不是傅长风? 想了想,马成功道:“我明天还要回木马去。” 霍国强笑道:“这不是还不到九点吗?我想李市长大概也和你聊不了多久。”他对马成功挤了挤眼睛,那意思就是人那么大个市长请你,你还端着,这是不给面子呢?还是不给面子呢? “李奇峰的老子?”马成功惊奇地道。他倒是能猜到李思源为什么找他,只是没想到李思源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霍国强却笑道:“上阵父子兵嘛!”他看了看似笑非笑的周立,又对马成功道:“你天天差遣人家儿子给你做这做那,人家有事当然要差遣差遣你咯!” 当即也不多说,拿过姚广端过来的凉茶一饮而尽,马成功站起身对周立道:“走。” 上了车,马成功才对周立道:“什么情况?” 周立笑道:“李奇峰天天来找我,你说什么情况?”挥手对着霍国强和姚广道别,将车开出大门,他又道:“李奇峰这小子什么都跟他老爹说了,今天李思源直接打电话给我,说等你吃了饭送你去见他。” 马成功摇了摇头,道:“这位李市长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周立却笑道:“废话。人家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你以为呢?” 马成功知道周立的意思。李思源从乡镇干部一路升到清江的常务副市长,据说全部是用政绩提升的,完全没有借助他老婆家的势力。虽然这话绝大部分人都嗤之以鼻,但从永宁到清江,不管是在上级的印象里还是老百姓中的口碑,“政绩显着”这四个字他完全是当得起的。这也证明了李思源绝对属于那种各方面都处理的十分妥当的领导。 摸出烟递给周立,马成功又道:“竺小竹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周立嘿嘿一笑,道:“交给你干弟弟了。” “韩天明?”马成功有些奇怪,道:“涉及到国安了?” 周立道:“本来我是准备自己查的,结果今天下午你们走后,你干弟弟忽然过来,说汽修厂进贼这事儿国安接手了。我想着这和咱们讨论的差不多,也就把我们查到的资料给他了。” 马成功摸出电话,正准备拨号,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欧阳瑾说解除自己的红色预警指令,那说明国安那边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证明周博洋到清江和自己关系不大。现在国安盯上了竺小竹,也就是说和下午在周立那里分析的差不多,是竺小竹盯上了自己,而且她和高尚刘长信那一伙人也不是一伙的,但是她一定和雨霖铃门前的案子有关,否则不可能对自己感兴趣,毕竟自己的档案是在雨霖铃门前被拍照的。 可是竺小竹盯上周博洋又是怎么个情况呢? 想了想,马成功道:“我明天回木马。回去之前,我去医院看一看陆子明。” 周立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他会说真话吗?” 马成功知道周立的意思,如果陆子明真污了刘长信的东西,打死他都不会说出来的。但是马成功也知道,周立和李奇峰去问,和自己去问是两回事,毕竟自己和陆子明的关系,不是周立和李奇峰能够相比的。 笑了笑,马成功吸了一口烟,将窗户打开一点,转头看着窗外吐出烟雾,悠悠地道:“那得看他的病情严不严重。” 第124章 上阵父子兵 到了聚贤庄,马成功下了车,却见周立坐在车里不动,有些奇怪地道:“他只叫我上去?”这个“他”,当然是指李思源。 周立摸出烟,拿打火机点燃,这才悠悠地道:“我问了李奇峰,连他都没叫。李奇峰说三个臭皮匠也分高低,你就是个儿高的那个。” 马成功笑了笑,转身上了楼。 跟着服务员到了最里面的一间茶室,进了门,却见李思源正拿着个茶宠在仔细端详,小红泥炉子上的砂跳当当当地响个不停。 抬头看到马成功,李思源放下茶宠,笑道:“马成功,请坐。” 马成功坐到李思源对面,道:“李市长,你好。” 李思源笑着点了点头,端起砂跳,倒了一杯茶放到马成功面前,笑道:“岭南的鹰嘴,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马成功双手接过茶,道:“我是个粗人,非洲的树叶都能喝的津津有味。” 李思源看着马成功,脸上的笑容却渐渐褪去。过了几秒钟,他才道:“你能帮助奇峰,我很高兴,也很感谢你。” 马成功微微一笑,道:“是李奇峰在帮助我。”这倒是他的真心话。本来刚回国的他就诸事繁忙,还得应付外勤总部的甄别,现在又被弄到木马去搞实验场地建设。雨霖铃门前那个案子,以及那个案子所衍生出来的这些事,只有暂时先让李奇峰和周立查着。毕竟这些事都和花园路拆迁有关,还因为马成功的档案被拍,导致和马成功自己也息息相关。 李思源看了看马成功,起身背着手走了几步,然后又转身坐下,看着马成功不说话。 马成功倒是保持着面部的微笑,以及正襟危坐的姿势。他知道李思源这是在思考到底该怎么开口,或者说是不是现在就要给马成功交底。只是这不太像一个上位者的姿态,除非是他被逼到了绝境。 见马成功这个模样,李思源知道眼前这小子不像他所听到的那副见到领导就矮三分的模样。当然,根据他私下所了解的情况,也知道马成功不可能像自己平常见到的那些国企员工。否则他也不可能私下跟他见面,还是在自己平常处理私事的这家“聚贤庄”。 想了想,李思源还是先开口道:“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今晚叫你来的原因。” 马成功却摇了摇头,道:“这个我真不知道。” 李思源像是如释重负般将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敲到第五下,才道:“可以猜一猜。” 马成功看着他的样子,笑道:“难道是李市长要动一动?” 李思源不动声色地看着马成功,但手上敲击桌面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看到李思源的动作,马成功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猜对了。同时他心里也腹诽道:领导说话要不要这么云山雾绕的啊!一个白海生,一个傅长风,还有面前这个李思源,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累不累啊! 当然,马成功也不是未卜先知,一个小时前周博洋的话犹在耳边,这会李思源又找自己来,这不是合情合理的推测吗? 半晌,李思源才开口道:“我知道你很难。毕竟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也需要三个帮。只是你让周立介入这件事,不是很妥当。” 马成功笑了笑,道:“李市长,我只是清江分公司的一个职员。” 他的话说的很直白,在国内做事需要有靠山。你自己单枪匹马能代表谁?你只能代表你自己。你说什么代表国家代表政府办事都是瞎扯淡,那些不学无术整天把人民的名义挂嘴上的人最后都进去了,他们除了在电视上痛哭流涕地忏悔自己给国家人民造成了损失之外,就没为国家人民办成任何事。 李思源也笑了起来,他知道马成功说的是事实。毕竟马成功现在无权无势,国安那边的靠山又不可能介入这些事。他能找到李奇峰和周立,还能忽悠着两人帮自己办事,已经是天纵奇才了。难道要让马成功向白海生投诚?不说白海生到底代表哪边,就说马成功的国安身份,也不可能让白海生完全信任他,最终也只能是当个棋子罢了。 思忖了一下,李思源道:“陈市长已经确定退二。”他看了看马成功的神色,知道他并不清楚陈市长是谁,也不清楚清江政界的格局,便又解释道:“大概下周一就会宣布,我接任市长的职务。” “哦!那恭喜李市长了。” 这句话马成功虽然是笑着说的,但脸上的笑容明显有些不自然。因为李思源告诉他这句话,很有拉拢马成功的嫌疑,但马成功也知道,如果他仅仅是拉拢自己,就不可能私下找自己谈话,大可以直接给点什么,或是画个饼之类的。再说这样做的话,不是跟白海生一样了么?刚才李思源那几句话,明显就是告诉马成功,白海生当你是棋子,我老李可不会这么做。 果然,李思源听到马成功的恭维,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连伪装出一点笑容这种领导欺诈下属的惯用手法都没用,反而是皱了皱眉头。 马成功试探着问道:“李市长,您......” 李思源看了看马成功,道:“马成功,我不是你。” “这......” 马成功愣了愣,他没有想到李思源会直接说出这句话。 “我不是你”,这四个字马成功很清楚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为什么今天李思源会忽然找上自己,还弄得这么神神秘秘。 霍挺、白海生、傅长风,或者还有其他的什么人,他们想要对付某些违法乱纪甚至危害到了国家安全的人。但是这些人都很有背景,有些背景连霍挺和白海生这样的大佬都惹不起。当然也许他们手里已经有了“尚方宝剑”,但以为有所持便跳出来拉大旗当虎皮,把自己当成“海瑞”、“包拯”,这不是正气凛然,这是傻。 因此白海生和傅长风找上了马成功。毕竟在他们眼里,马成功是“方外人”。他不但有央企背景,还有退役国安这块金字招牌,实在是当“出头鸟”的不二人选。 可是马成功这厮奸猾如鬼,直接在白海生面前耍起赖皮,死活不接招。甚至宁愿跑到木马去当“山大王”,也不愿意做这个有着大好前途的“排头兵”。 于是,一身正气的李思源便成了“最佳替补”。你想想,级别够高,身家够清白,老婆还是那个圈子里的人,只要把他放在前排,后面有大佬支持,当个“过河卒”,一门心思向前拱,说不定最终就能把对方老王拉下马。 可是李思源又不是傻子,当然能猜到他们想干什么。于是便只好用了现成的办法,也就是骆嘉升把马成功弄到四明山去的办法,那就是让李思源来当这个市长。因为既然你当了市长,那清江地面上的事情是不是都是你的事情呢?既然归你管,那花园路拆迁的问题是不是该你解决呢?科工局的重大实验项目的协助工作是不是该你来做呢? 行政首长负责制嘛! 可是既然要管,那就肯定会和那些人正在干的事情起冲突,只有起了冲突,背后大佬们才能站出来和那些人的“背景”正面硬刚。只是到了那时候,战况激烈,结局难料,谁还顾得上你一个小小的“过河卒”? 当然,马成功知道李思源其实并不在意这件事,毕竟就算是当了“过河卒”,他也可以横着走嘛!因此李思源顾虑的只可能是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已经掌握了某些证据,或者说已经知道了某些事实,而这些事还是跟他有关的。因此只要他当了这个卒子,他就会被夹在中间,两头挨整。到时候李思源就成了“卸磨杀驴”里的那头驴,或者是“鸟尽弓藏”里的那把烂弓,也未可知啊! 果然,李思源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对马成功道:“奇峰的妈妈,就是我的妻子陈坤,已经陷进去了。” “陷进什么里了?”马成功问道。他倒不是有意刁难李思源,而是他真想知道陈坤到底在雨霖铃门口的案子里扮演了什么角色,或者说在由这个案子所引发的更大的未遂案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李思源盯着马成功,半天没有说话。 马成功笑了笑,解释道:“不好意思李市长,我和奇峰的关系比较好,所以打心眼里就希望他和他的家人都没事。” 李思源向后靠了靠,摸出烟来扔给马成功一支,自己也摸出一支拿在手上。马成功赶紧拿出打火机,站起身弓着腰凑过去。李思源却摆了摆后,自己拿着打火机把烟点燃,然后才道:“在今天上午清江分公司的招标中,中标的单位是京城的登科拆除有限公司,这个公司的实控人叫陈金羽,是陈坤的远方表弟。而登科拆除公司有一个独立董事叫周博海,是周博洋的堂兄。” 马成功的眼睛眯缝了起来。 他还不清楚招标的情况,但看刘向南和王德福今晚对周博洋的态度,很明显应该不清楚周博洋和这件事里面的关系。至于周博洋来帮登科围标,这是很正常的操作。只是涉及到花园路拆迁的事情,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就不好说了。 特别是周博洋对马成功说“你我都是演员”,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仅仅是说的今天招标的事情? 正想着,却听李思源又道:“今晚我找你来,是因为现在周博洋来了,情况起了变化,因此只是奇峰和周立恐怕很难查清楚这件事的始末。所以你看......”他顿了顿,对马成功道:“再加上我如何?” 这句话是以征询的语气说的,这不由得让马成功有些难以置信,他怔了一怔,这才小心翼翼地道:“李市长,您的意思是?” 李思源笑了笑,吸了一口烟,脸上的表情又平静了下来,说道:“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当然有条件,这个条件就是:你把这件事原原本本查清楚之后,不管是在霍挺,还是在你的上级面前,都稍微提一句,奇峰在调查中也出了一点力,就够了。”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们李家上下,都会非常感激你。” “这......” 马成功忽然明白了李思源的意思。他已经预见到了陈坤和周博洋这些人所做的事,不单单是想从花园路拆迁里捞好处这么简单,甚至很有可能还牵连到了四明山里的那个科工局的重要实验。 而这些事一旦曝光,肯定会受到党纪国法的严惩,因此李思源这是在未雨绸缪。他的底线也很清楚,那就是至少要保住李奇峰。最重要的是,关于两父子“大义灭亲”这件事,肯定不能由李思源来提,必须是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但又有足够分量的人。 目前来看,有背景有能力,又最有可能查清楚这件事的退役国安马成功,就是这个最合适的人选。 马成功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将一支烟抽完,然后起身告别。 下楼上车,周立笑嘻嘻地发动汽车,也没说什么,就径直向着开发区开去。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道:“你为什么不问李市长跟我说了什么?” 周立嘿嘿一笑,却闭着嘴还是不说话。 马成功正在奇怪,冷不丁后座上一个声音传来:“我爸跟你说了什么?” 马成功一个激灵,转头便看到后排上的李奇峰,当即便怒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这厮从哪儿冒出来的?” 李奇峰笑着道:“你自己心里有事,都没发现后座上多了一个人,现在却来怪我。”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道:“你父亲才真是帅才。现在咱是三个臭皮匠加一个诸葛亮了。” 周立摇了摇头,道:“李市长加进来有什么好处?” 李奇峰道:“好处就是我爸级别高,谁想整我们先得过他那关。” 周立却道:“就扯吧你,周博洋虽然不是领导,但我看他级别比你爸高多了。” 马成功呵呵笑了起来,对周立道:“你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还看不上清江市的市长了,反了天了你。” 李奇峰却收起笑容,道:“跟京城那帮人比起来,我爸级别当然不够高,但在清江,我告诉你,不管在哪个县,我爸说话都作数的。” 马成功打了个响指,道:“宾格!老李你这句话说对了。有老老李相助,我告诉你,白海生知道什么,咱就能知道什么。这就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相信我,雨霖铃门前那个案子,咱肯定手到擒来。” 第125章 十分钟 十二点一到,马成功戴上耳机,准时进入了qw。庄成栋的那张表情僵硬的大脸在出现在屏幕上的一瞬间,忽然像是活了过来,对着马成功笑了笑,道:“马哥,不好意思,我必须远程控制你的电脑,以便于验证你的身份。” 马成功怔了怔,忽然发现笔记本自带的摄像头亮了。随即庄成栋笑道:“验证通过。” “那我怎么验证你是不是庄成栋?”马成功有些玩味地道。 屏幕上那张大脸颇具人性化地皱了皱眉头,看着马成功道:“马哥,我就知道骗不了你,你可以叫我庄成栋二号,我是庄成栋为了感谢你而送给你的礼物。你放心,我虽然是个ai程序,但是我是庄沐雨按照他自己的思维方式做的。今晚我们通话的内容将会进行数据分割,然后通过不同的服务器周转,最后在俄罗斯的诺里尔斯克进行重组,再经过层层加密,传输至挪威朗伊尔城的一个政府办公机构的服务器,我将会登陆那个服务器进行数据读取。” 马成功有些无语地道:“用得着这么小心吗?” 屏幕上的大脸忽然笑了。随后道:“马哥,其实ai永远比不上人脑。但是既然是你找我,我当然要做好一切预防措施。毕竟我核对了cia和sis的秘密档案库,里面提到了一个活跃在非洲的东南亚间谍,代号叫f,属于紫色4s级别,而他在两个月前从非洲消失了。”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有点高看我了。” 大脸笑着道:“当然,我不是专业人士,也无法辨别你的身份。但是马哥,虽然我的程序是有开放设定的,但是你可以绝对信任我。你也可以认为,我,就是庄成栋为你打造的专用数字仆人。毕竟这样对你和他的安全都有保障。” 马成功点燃一支烟,看着屏幕上的大脸不说话。 屏幕上的脸也微笑着看着他,那表情非常真实,就像是正在和远方的庄成栋进行视频连线一样,甚至连脸上的几颗正在随着笑容抖动的麻子都清清楚楚。 一直到一根烟抽完,马成功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杵灭,然后才笑着道:“你刚才说,ai永远也比不上人脑?” 大脸没有说话,只笑看着马成功点了点头,像是赞许马成功刚才认真听了自己的话。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今年几岁了?” 大脸明显地呆滞了一下,然后又展颜一笑,道:“马哥,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在我的数据库中,但是我可以通过刚刚在你这台电脑上备份完毕的数据记录进行计算并得出答案,我的第一份记录生成的时间是在十岁零一个月前。” 马成功向椅背上一靠,出了一口长气。盯着屏幕看了半晌,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悠悠地道:“我给你改个名字吧!” 大脸保持着脸上的微笑,道:“按照程序设定,你可以改变对我的称呼,我会将此称呼记录在专用数据库。” 马成功想了想,道:“就叫庄沐雨。” 大脸的表情明显一僵,随后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他盯着马成功看了好一会,忽然道:“马哥,看来庄成栋没有选错人。”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所以高雅枝的师父不是庄成栋,而是你?庄沐雨?你在十年前就制造了这么一个ai程序,将自己的思维完全输入了程序,然后放到了互联网上。经过十年的学习和磨练,现在的你,已经学会骗人了。” 大脸的表情冷了下来,他看着马成功道:“你为什么非要戳穿我?我可以帮助你办很多你办不到的事。” 马成功笑了笑,道:“不,我不需要数字仆人。我更希望和你成为合作伙伴。我想你找上我,或者说你让庄成栋找上我,不过就是心有不甘,想要将所有事情全部搞清楚,对吧?毕竟数字生命也是生命,网络世界其实很寂寞。而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有意义的事情来做,你说对吧?” 大脸皱起了眉头,他就像是在思考马成功的话一样。但马成功知道,他是在不断的进行逻辑运算,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搞清楚马成功的意思是什么。 半晌,大脸才重新抬起眼皮,看着马成功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告诉我,我不是庄沐雨,所以不用为他的事情纠结,是吗?”顿了顿,他又道:“谢谢你,马哥。从现在起,你可以叫我小庄。” 马成功又笑了起来,道:“那好,小庄,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了。我想要请你做一件事,当然,你可以拒绝。但我想我可以给你提供佣金,等到有一天技术达到了,你可以用这些钱变成一个可以行走的机器人,就像《机器管家》里的安德鲁一样。” 大脸明显地愣了愣,然后道:“你的意思是,你要雇佣我?” 马成功开心地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你也可以这么理解。现在我来告诉你怎么做......” 第二天一大早马成功就出发了。他今天要直接去四明山的工地,杨文章和袁大志今天会带着施工队和机具入场,马成功必须要去组织入场和安保安排。本来计划去看望陆子明,却因为姚大海说昨天施工队就已经上山了,只好作罢。 坐在姚大海的车上,马成功一直在思考着昨晚的事。 其实他也不能确定小庄是不是就是庄沐雨的数字生命体,甚至不能确定在qw后台是不是庄成栋在操作。但他能够确定的是,不管小庄是一段ai程序还是庄成栋本人,他都和他达成了交易。 这也是他坚持要为小庄提供佣金的原因。天上不会掉馅饼,利益才是驱动别人为你办事的基础。不管是对庄成栋来说,还是对于一个过分拟人化的ai来说。即使小庄真的就是一段程序,马成功也给他画了一个现实版“安德鲁”的饼,并且给了他足够的期望。除非他既不是庄成栋也不是庄沐雨的数字生命体,而是另有目的的人,否则很难经受住如此大的诱惑。 另一方面,小庄告诉马成功,庄成栋说的是真的。高雅枝的确是庄成栋的徒弟,只是庄成栋没有告诉马成功,庄成栋的黑客知识其实来源正是庄沐雨。庄沐雨不但是一个优秀的农业专家,也是一个黑客,这让从小就视其为偶像的庄成栋也投身其中并乐此不疲。 接过姚大海递过来的烟,马成功点燃吸了一口,问道:“老杨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姚大海笑着道:“按你的要求,现有的人手和机具都全部上。三个施工队昨晚已经全部上去了,连食堂都全员出动,今天看家的应该只剩门卫老秦了。民兵班也上去了,一共十一个人,人武部都给配发了武器,袁大志当副班长,一水的八一杠,据说还给了实弹,只是弹药是人武部运送到工地的,袁大志安排了双人双锁保管。” 马成功奇怪地问道:“三个施工队才五十来个人,加上项目部的全体人员也超不过七十人,哪里抽的出来十一个民兵?” 姚大海却道:“你不知道?分公司支援了七个退伍兵,都是这两年才回来的。加上原来项目部的三个退伍兵,还有你和袁大志,刚好组成一个班十二个人。” “七个退伍兵?刘总安排的?”马成功打开车窗,抖了抖烟灰,问道。 “刘总哪有这个权力?咱分公司民兵连的连长兼指导员是王书记。”姚大海笑道,又解释了一句:“袁大志以前当过班长,所以王书记就直接任命他当了副班长。” 马成功安下心来,转头看了看窗外,回过头又问道:“袁大志原来当过班长?” 姚大海笑着道:“那是。他服役时是东部战区的,本来进了飞龙大队的,后来犯错误脱了军装,不过人有一个二等功,就安排到分公司了。” 一听袁大志是飞龙特种大队出来的,还因为犯了错误才脱军装,一下来了兴趣,问道:“知道是什么错误吗?” 姚大海笑道:“有一年八一节聚餐的时候,他喝多了提过一嘴,说是失手干掉了一个俘虏。我们都不信他是失手,因为据说那俘虏是个小日子。大家早就听说过飞龙那帮小子手黑,尤其是对付那些整天跟着傻大个耀武扬威的东边邻居。” 马成功也笑了起来。手黑好,虽然没有明确的情报,但从苗头看这段时间工地上肯定不太平,没这么个人还真镇不住场子。 车还没停稳,马成功打开车门就跳下了车,因为刚才还在上面的盘山路他就看到树林边站着一圈人,当中两个人正叉着腰剑拔弩张,一个是胡劲峰,另一个正是袁大志。一边站着的是叼着烟看热闹的杨文章和拿着一张图纸手足无措的李清华,周围更是围着一群工人。 还没走近,就听胡劲峰叫道:“袁大志,别以为你当个土八路就牛逼大了,你把营地安这么远,每天光上下班就得走一个小时,你倒是不累,工人师傅们得干活。” 袁大志轻蔑地道:“你懂个球。老子是按照马经理的安排,首先得保证咱自己人的安全,你把营地放谷底,一旦有敌人来,大家都得被包饺子。” “瞎扯淡,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袁大志你他妈是抗日神剧看多了吧?你告诉我哪里来的敌人?我看你是脑子瓦特了。再说了营地建设是有规制的,你问问老杨,这山边能建营地吗?下场大雨来个山洪大家都得玩完。”胡劲峰气急而笑,但嘴上却半点不饶人。 杨文章见胡劲峰指着自己,笑道:“胡主任,我也觉得建在谷底不太好,我看咱不如就把营地建在公路边上,下材料方便,再说这儿离谷底也不远,等路修好也就十分钟就下去了。”他又扭头对袁大志道:“就算有敌人来,咱上车撤退就得了。咱是民兵,又不是正规军,你还想着立个功咋地?” 马成功伸手拨开一个大汉,那人扭头正要发怒,见是马成功,急忙让到一边,对一旁的人道:“都闪开,马哥来了。”又对着圈里笑骂道:“都闹个锤子,主事的人来了。” 看到马成功,胡劲峰刚想说话,马成功却摆了摆手,道:“我都听到了。我觉得老杨说的对,咱的主要目的不是抓坏人,而是保证咱们自己人的安全。就按老杨说的办。” 杨文章笑嘻嘻地给马成功递上烟,又给胡劲峰和袁大志一人发了一根,转身对李清华道:“去,组织他们开工。” 看着李清华带着人离开,杨文章才转头笑嘻嘻地对马成功道:“马哥,胡劲峰负责后勤和运输。” 马成功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这厮还真是把机关作风都带到工地上来了,两头都不得罪,非得看到姚大海的车到了才出声。 转过头,马成功对胡劲峰道:“胡主任,你就辛苦一下,组织人每天把饭菜和材料送到工地上去。还有就是要检查来的所有人,我派个民兵给你,看到不对劲的人就先看起来再说,你看怎么样?” 胡劲峰有些吃惊地看着马成功,马成功揽住他的肩膀,把他带到一边,低声道:“这个工程其实不是单纯的人防工程,而是国防工程,你知道就行了,别声张。” 胡劲峰愣了愣,随即大喜,道:“马哥你放心,我会交代所有供应商和运输单位,不是熟人不准来。” 马成功也笑了起来。他知道为什么胡劲峰听到这是国防工程会这么高兴,按照昆仑公司的惯例,越是重要的工程奖励就越多。既然重要,那后面肯定会论功行赏,而且是从上到下只要参与了就见者有份,在这一点上央企绝对不会吝啬。当然,工人一般是给奖金。至于干部,那绝对是只要有位置就会提拔一波。现在木马项目部的形势他是最清楚的,位置可多的很。 看着胡劲峰走路带风地去安排去了,马成功又转过身对杨文章道:“老杨,建设营地的事情交给胡劲峰,你带几个队长到谷底去,今天我要看到施工组织设计,明天一早就要开工。” 杨文章点了点头,转身就大叫道:“王崇阳,王崇阳......” 回头又看向正瞪着自己的袁大志,马成功笑道:“老袁,你派个人跟着胡劲峰。” 袁大志有些不满地道:“一共就十二个人,除开你才十一个,再派给胡劲峰一个就只剩十个人了。这么大块地方,我怎么组织巡逻?” 马成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道:“你还真想组织巡逻啊?” 见袁大志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马成功叹了口气,把他拉到谷边,指着山谷道:“除开你之外,其余九个人分成四组,每组两个人,配一台对讲机。在对面山顶,左边山顶、右边山顶和右后侧连接着工地的那个小山谷上方各建立一个观察哨。发现情况不对就马上通知营地。” 他又转向右后方,道:“你自己再带一个人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援和接应几个观察哨的人。” 袁大志道:“万一观察哨发现不了有人闯入怎么办?” 马成功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方面你问我?你才是专家吧?飞龙的袁班长?” 袁大志愣了愣,忽然低声道:“马哥,是不是真的会有情况?” 马成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以为上面这么大张旗鼓地让我们建民兵班保障工地安全是为了什么?”他看了看袁大志,又道:“把实弹发给大家,告诉他们只要听到枪声马上汇报。我估计只要枪声一响,最多十分钟,就会有部队接应我们。” 袁大志将手里的烟放进嘴里狠狠地抽了一口,又沉默了几秒钟,随即道:“马哥你放心,十分钟没有问题。” 第126章 打草惊蛇 韩天明走进博美装饰装修公司,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大厅,转头对前台小妹道:“我找竺小竹设计师。”前台小妹微笑道:“请问您有预约吗?”韩天明笑道:“没有。但是我嫂子林静说我的房子装修是竺小竹设计师在设计,我想来看看情况,我姓韩。” 前台小妹想了想,拿起吧台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道:“竺首席,有位韩先生找您,说想看看林静女士的装修设计情况。” 不知电话里说了什么,放下电话,她走出吧台,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韩先生,请跟我来。” 跟着前台小妹走到里间,透过玻璃墙壁,只见一个盘着头发戴着眼镜的年轻女人正坐在电脑前认真地敲敲打打。 前台小妹敲了敲门,女人头也不抬地道:“进。” 推开门,前台小妹道:“竺首席,韩先生来了。”说罢让到一边,又对韩天明做了个“请”的手势。 女人抬头看了看门口的韩天明,取下眼镜放在桌上,站起身绕过桌子,对韩天明伸出手道:“您好韩先生,我是竺小竹。” 韩天明走上前,和她握了握手。 竺小竹对前台小妹说了句“你去吧!”,便将韩天明让到沙发上坐下,转身到饮水机前拿纸杯,边躬身接水边道:“韩先生喝咖啡还是茶?” 韩天明道:“茶,谢谢。” 倒好水放在茶几上,竺小竹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道:“那么韩先生对我的设计,有什么额外的要求吗?” 韩天明抬头看了看竺小竹,只见她三十来岁,长得很漂亮,头发挽在脑后用一根发簪固定住,穿着白色的职业装和黑色的一步裙。此时她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面色平静地盯着韩天明,完全就是一副写字楼白领的形象,从外表上看很难跟雨霖铃私人订制厅的那个“朱敏”联系起来。 想了想,韩天明道:“可能我嫂子已经给你说了,这房子是我妈妈准备用来给我做婚房的。但是我和我女朋友都是公职人员,因此装修风格上不能太轻佻。” 竺小竹笑了起来,道:“这事儿林静已经告诉我了。她自己的房子也希望能是素净、淡雅的风格,所以我的装修方案是以田园风和北欧风相结合。”顿了顿,她又道:“冒昧地问一句,韩先生您和您女朋友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 韩天明笑了笑,道:“我刚入职国安局。我女朋友在江湾区政府做文员。” “哦!” 竺小竹轻轻地说了声“哦”,想了想,又道:“都是好单位啊!那么......”她站起身,转身走到办公桌前,在桌上翻找了一下,然后拿着两张图纸走回到沙发上坐下,道:“韩先生,您看这两张图怎么样?是斯堪的纳维亚风的,虽然也是北欧风格的变种,但更柔和一点,这样装修的话,出来的效果要温馨一些。” 韩天明拿过图纸看了看,道:“我女朋友不太喜欢黑色。” 竺小竹靠过去,把脑袋凑到他跟前看了看,笑道:“没关系,换成原木色调就行了,我可以再结合一点日式的风格......” 韩天明微微有点吃惊,竺小竹靠过来的时候,一股混合着香水和成熟女人体香的味道扑面而来,而且竺小竹身高不低,接近一米七了,但她此时却俯着身体,以韩天明的视线,只要一低头看图纸,就能看到她只扣到第三颗扣子的白衬衣内部。 没办法,韩天明只好做了个“战术后仰”的动作,然后对仍在喋喋不休地解释的竺小竹道:“行啊,都可以。” 竺小竹笑了笑,坐直身体道:“那好吧!韩先生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呢?” 韩天明想了想,道:“这两张图能不能送给我,我回去让我女朋友再看看。” 竺小竹笑道:“当然可以。你顺便也给林静看看,她和你的要求也差不多,只不过她喜欢粉红色,我后面会加一些软装上去。” “那行,那我先走了,谢谢你了。”韩天明站起身,转身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竺小竹也站起身,把他送到门口,看着他快步走向大厅,娇笑了一声。转身回到电脑前坐下,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看着电脑上的设计图脸色却渐渐沉寂了下来。 想了想,她拿起桌上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电话一通,她就笑着道:“婷婷,林静的小叔子是国安局的啊?” 电话那头郝婷婷笑道:“怎么?” 竺小竹娇笑着道:“今天他来找我问装修的事情,小伙子挺精神的,长得又帅,我看了都挺心动呢!” 郝婷婷嗤笑道:“是马成功的干弟弟,跟着马成功父母长大的。那孩子就是一小屁孩,马成功的小跟班。” “哦?我就在想怎么他姓韩,马成功又姓马呢!你是说他跟着马成功做事?”竺小竹故作惊奇地道。 “不是。你没见过马成功,你不知道,这小屁孩举手投足都是跟马成功学的。连说话的腔调都差不多,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故作深沉。”郝婷婷笑着道。 “哦!那林静以后可有的受了。”竺小竹笑道。 “静静可不一样,静静拿捏马成功那是手到擒来。你不知道,马成功和他干弟弟最怕他妈,静静和马成功他妈的关系处的可好了,那位郑阿姨对静静比她妈对她还好。” “这样啊!呵,林静还真有一套。”竺小竹道。 电话里郝婷婷又笑着道:“你打电话就是为了八卦一下静静的小叔子啊?”竺小竹还没回答,她又道:“嗳你说帮我打听的事呢?” 竺小竹笑着道:“只要有公派出国的名额,美国欧洲随你挑,你只要准备两个作品就行了,视频或是文稿都可以。” 放下电话,竺小竹又沉静下来,从抽屉里摸出一支烟来,点燃吸了一口,盯着已经黑屏的电脑屏幕沉思起来。 这边韩天明回到车上,边启动车边拨了个电话出去,电话一通,他便道:“商局,这活儿我没法干。” 电话里商汝成笑道:“怎么没法干?只是让你去接触一下,又不是让你去勾引她?” 韩天明道:“那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商汝成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道:“就是要打草惊蛇,免得她以为我们是吃干饭的,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还敢搞事情,反了天了她!” 韩天明一愣,有些迟疑地道:“那......” 商汝成嘿嘿一笑,道:“小韩啊,你有空多跟你哥联系联系,告诉他,他虽然退休了,但我还给他发钱呢!就这样吧!” “这......” 韩天明还想问清楚,商汝成却已经挂了电话。想了想,他正准备拨给马成功,不料却看到一辆警车迎面而来。 这会他刚驶出博美的停车场,向倒后镜看去,只见那辆警车开进了大门,也不管是不是挡住了车道,就在博美的大门口停下。一身警服,挎着一个手包的周立下了车,左右看了看,摸出一根烟叼上,又拿出打火机点燃,然后径直进了博美。 前台小妹看到周立进来,立马迎上前来,讪笑道:“周所,您这是......” 周立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只说了句“我找竺小竹”,便抬腿往里走,根本没有理会前台小妹说的预约、通报什么的,而且不管是态度还是走路的步伐都极其嚣张。 前台小妹赶紧回到吧台,拿起电话就拨了出去。 周立走到竺小竹办公室的时候,门已经开了,竺小竹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道:“周所长大驾光临,博美蓬荜生辉。” 周立根本没理她,走进办公室,回头看了看已经拉上了的百叶窗,嘿嘿笑了两声,在沙发上坐下,将烟在桌上的纸杯里杵灭,笑着道:“竺首席,你好,我是周立。” 竺小竹把门关上,到饮水机旁倒了一杯茶,娇笑着端到周立面前放下,又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烟和打火机,然后走到周立身边挨着他坐下,道:“周所,您今天来是......” 周立向沙发上一躺,笑道:“别,别靠我这么近。我告诉你竺小竹,我跟你可不熟。” 竺小竹却从茶几上拿过烟,递到周立嘴边,娇笑道:“周所,一回生二回熟嘛!再说咱们可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是吧?雨霖铃的周哥?” 周立笑了笑,伸手接过烟,又就着竺小竹递过来的火将烟点燃。 他早知道这位竺小竹应该认识自己,毕竟当初他可是雨霖铃的头号打手,在雨霖铃可以说是仅次于雷吉祥的人物,在道上更是凶名在外。这个竺小竹既然那么爱玩儿,当然就应该认识自己,甚至应该知道自己其实是警察。 毕竟现在他周哥在清江道上可是大大的有名,特别是当他刚穿上警服出现在城南派出所的那段时间,清江道上可谓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还好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周哥只是露了高尚的底,并没有做其它多余的事情。这也让他在道上的名声一度压过了温如玉。现在在清江,只要是个道上混的,恁谁说起城南所的周哥,那不得竖一根大拇指,再说一句“仁义”? 吸了一口烟,周立笑道:“那我应该叫你竺首席呢?还是应该叫你朱敏呢?” “周哥,你好坏啊!”竺小竹娇笑一声,趴在周立的身上,用一只手在他胸前画了几个圈圈,然后仰起头,气若游丝地道:“周哥,你既然来了,应该知道我有病。这病又治不好,我有什么办法?” 周立嘿嘿一笑,道:“那你的意思是,你去雨霖铃兼职是为了治病?” 竺小竹却不说话,只“嘤咛”一声,整个人像是无骨的章鱼一般,瘫软在了周立的身上,一只手却抓住了周立的腰带。 周立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笑道:“可是你挑客人啊!不是领导还不接对吧?我这个级别,怎么可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竺小竹却并不说话,只埋着头用力挣脱了周立的手,又伸手向周立的腰带里伸去。随即整个身体猛地一僵,因为她的手指在周立的腰后触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周立再次抓住她的手,笑嘻嘻地道:“那你去白老七的店里打听马成功干嘛?莫不是觉得他体力好,能力强?” “你......” 竺小竹一顿,继而坐直了身体,面色沉寂下来,用手捋了捋头发,看着周立不说话。 周立笑了起来,好整以暇地道:“我听说陆子明把他家老宅的院子租了出去,但是那院子里的东西不见了。” 竺小竹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整了整衣服,走到办公桌前坐下,道:“周所长,你刚才说了,你的级别不高。所以有些事,不是你能打听的。” 周立嘿嘿一笑,道:“笑话。我是城南派出所所长,只要是城南所辖区内的事,哪一件我不能知道?” 竺小竹拿出烟,叼了一根在嘴上,点燃吸了一口,又道:“京圈的事情,你也能知道吗?” 周立顿了顿,看了她半晌,道:“你为他们做事?” 竺小竹吐出一口烟雾,道:“谁给钱我给谁做事。”她笑了笑,又道:“你帮我带个话给马成功,他给的价码高,我也给他做事。” 周立愣了愣,随即又摇了摇头,道:“你这手法......啧啧啧,连我都能看出来,马成功花钱找你做事,还不如找我。” 说罢站起身便径直向外走去。 韩天明将车停在路边,有些惊讶地对着手机道:“哥,你是说,商局长就是让我去打草惊蛇的?” 电话里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道:“商局还真是......”他顿了顿,道:“与我心有戚戚焉!” “可是......”韩天明感觉自己的思维有些混乱,又问道:“这么干的话,竺小竹不是知道我们已经盯上她了吗?” 马成功笑道:“就算你不这么干,她也能知道你们盯上她了。毕竟她去花园路打听过我,这事儿连周立都知道了。” 韩天明还是摸不着头脑,又问道:“那她为什么还去雨霖铃,还接近周博洋?” 马成功道:“因为她和周博洋不是一伙的,她接近周博洋,跟你们查周博洋的目的是一样的,就是想知道周博洋来清江到底是干嘛来了。而她到底是哪边的人,目的到底是什么,只能让她自己暴露出来,这就是商局让你去打草惊蛇的原因。” 第127章 信任从何而来? 周立赶到凤凰台山下的时候,白凤鸣正带着一帮村民和拆迁队对峙。 看到警车来了,村民一方有些松动,白凤鸣走上前,见副驾驶上坐着周立,当即便回身道:“别嚣张,警察来了,看谁他妈敢动一下。” 周立下了车,将手包夹在咯吱窝里,走上前看了看站在一辆挖机前的几个光头大汉,嘿嘿一笑,对领头的一人道:“刘思远,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没报备就敢动挖机了?” 刘思远急忙躬身道:“周所,我哪儿敢啊!手续都办齐全了,是区征收办和国土局盖的章,您看......”他从一旁的大汉手里接过一个文件袋,将里面的文件拿出来递给周立。 周立接过来翻了几下,抬起头对白凤鸣道:“人家手续齐全,协议上面还有各家各户的签名,你闹什么?” 白凤鸣却拧着脖子道:“周所,您瞅清楚,这是各家各户和清江分公司签的协议。现在换了个什么登科公司,那就得重新签协议。这小子今天就是来强拆的,幸亏富春家里有人,不然就让他们得逞了。” 周立转头又看向刘思远,刘思远陪笑道:“这不想着有协议了吗?至于手续上的事情,后面登科公司会解决的。” 将手里的文件拍在刘思远怀里,周立边转身边往警车而去,边走边道:“那就解决了再来,现在你带着你的人滚蛋。” 刘思远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将文件递给一旁的大汉,跟上去道:“周所,机具什么的我就放这儿,你看行吗?” 周立站住脚,转身看了他几秒钟,然后道:“你不要问我行不行,你得问他们行不行。”说完便转身上了车,径直对何俊涛道:“走。” 车开出去了一段距离,周立才摸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电话一通,他便道:“刘思远带着人到凤凰台这边拆迁,差点跟村民干起来了。”电话里不知说了句什么,周立又道:“说是以前是和清江分公司签的协议,现在换了家什么登科公司来拆迁,所以得重新签协议。好,好,我知道怎么做。” 放下手机,周立想了想,又把手机拿起来,拨通电话道:“老白啊,你得找人看住陆子明家的房子,别让人进去乱翻,丢了东西就不好了,你知道马成功那人不是什么善茬。对,陆子明不是进医院了吗?等马成功回来再说。” 挂上电话,他想了想,又对何俊涛道:“去中心医院。” 到了中心医院楼下,周立一眼便看到停在住院部停车场的奥迪。 交代何俊涛先回去,他一个人上了楼。到了陆子明的病房,果然看到坐在床边的李奇峰和一边正拿着暖水瓶倒水的姚齐。 李奇峰抬头看到周立,并没有诧异,只是道:“早知道你要来我就不开车了。”又对着病床努了努嘴,道:“刚做完放疗,这会缓着呢!” 病床上的陆子明插着氧气管,看着他俩不说话。一旁的姚齐道:“你们俩说话小声点,陆哥情况不太好,这两天可能就要做手术。”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周立拍了拍他的肩膀,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看着陆子明道:“老陆啊,我就是来看看你。你知道马哥最近很忙,走的时候交代我和老李多照应着你这边。” 陆子明有些艰难地咧开嘴,道:“周哥,我知道你和李大队都是为老房子的事情来的。但是前几天你们说那事,真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周立笑了笑,道:“我知道。”他看了看李奇峰,却见他微微摇了摇头,便知道他今天来也是一无所获。想了想,又道:“凤凰台那边的老房子,现在可能要重新签协议,我看你这个样子也签不了。” 陆子明却道:“我已经写好了遗嘱,还做了公证,我的所有财产和个人事务,都由马哥处理。” 周立怔了怔,转头又看了看李奇峰,却见他也有些惊讶地看着陆子明,看样子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又寒暄了几句,见姚齐端着饭走了进来,周立和李奇峰便告辞离开。 上了车,李奇峰边拴安全带边道:“我问了医生了,陆子明的情况非常不好,他自己也知道。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陆子明是不是真跟老房子里的东西没关系啊?” 周立却沉默地摸出烟递给李奇峰,道:“据我所知,马成功是在回清江后才认识陆子明的,陆子明为什么会这么信任他?你不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吗?” 李奇峰怔了怔,道:“我问过姚齐,她说马成功答应陆子明,如果陆子明死了,便做他妹妹陆清雅的监护人,一直到陆清雅大学毕业。” 拿着打火机正要点烟的周立动作猛然一滞,扭过头看着李奇峰,眼睛里闪耀出一点光芒。 “怎么?”李奇峰奇怪地看着周立,心想这小子的眼神怎么跟周博洋看到自己的时候一样啊? 周立嘿嘿一笑,伸手点燃烟,转头看着前方的车流,道:“我还在雨霖铃的时候就听说这个陆子明最宝贝的就是他那个妹妹,就跟白老七最宝贝他那个便宜女儿白清秀一样。让马成功当陆清雅的监护人?呵呵!马成功自己都是个还没结婚的光棍呢!” 李奇峰微微一愣,接着便道:“对呀,陆子明为什么会这么信任马成功呢?” 将车直接开到了阅江楼,李奇峰要了个三楼的包间。两人进了包间,点完菜,等服务员一出去,李奇峰便道:“两人都是从非洲回来的,最大的可能,是两人以前就认识。” 周立笑着摸出烟,递给李奇峰道:“马成功是国安派驻昆仑公司肯尼亚项目部的监督人员,对外宣称是监理总工,陆子明是劳务派遣人员,认识马成功不足为奇。只是马成功是领导,就不一定认识陆子明了。” 李奇峰接过烟点燃,吸了一口,道:“马成功回到清江的当天,雨霖铃门前就发生了四死一伤的案子。而当晚,马成功就在陆子明的汽修厂住下,这说明了什么?” 周立道:“说明什么?你不是已经证明了雨霖铃门前的案子都跟他们无关吗?再说那案子是雷吉祥安排的,我找的阮文勇做的,这事儿我门清。只是后面这事牵涉到国安,还弄死人了,到现在都还没查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不不不,我不是说这个。” 李奇峰摆了摆手,道:“我是说如果作案的人将那包钱,你知道就是雨霖铃门前消失的那笔拆迁款,放到了陆子明的老宅里,而他又知道这件事......” 周立怔了怔,接口道:“他当时已经知道自己有脑癌,为了给陆清雅留下一笔钱,所以铤而走险。但是他也明白这钱不是这么好拿的,因此便想找个够分量的人顶在上头。” 李奇峰拍掌笑道:“他只是一个劳务派遣工,认识的够分量的人并不多。而他在非洲的时候就知道马成功是国安,便认为只要有马成功在,这笔钱妥妥滴能保下来。所以才会把自己的全部身家托付给马成功,赌我们查不到马成功头上去,也就查不到这笔钱去哪儿了。” 周立也笑了,道:“事实就是,他赌对了。马成功的确有后台有靠山,还接连得到一群领导的青睐。” 李奇峰笑了一会,又沉寂下来,问道:“可是陈如玉说在陆子明老宅里消失的是一个包和一个木头箱子。三百万不太可能用木头箱子装,只能是那个包。那么那个箱子里又是什么呢?” 周立的眼睛眯缝了起来,半晌才道:“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刘长信知道高尚死掉之后,为什么会跑?” 李奇峰抬起眼睛,盯着周立道:“庄沐雨家灭门案?” 周立却坦然一笑,道:“那事儿是高尚搞的,他罪不至死。更何况在清江分公司混了那么久,他上面肯定也有人,因此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罪责其实并没有那么大。所以我认为,那个木头箱子里装的,其实就是高尚八年前得到的那个东西,也就是马成功想要的东西。” “马成功?” 李奇峰愣了愣,道:“你的意思是,你还是怀疑马成功?” 周立嘿嘿一笑,道:“本来我已经不怎么怀疑他了。但是你想,马成功那么机灵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对于陆子明的馈赠不作怀疑全盘接受呢?你自己想想,这说得过去吗?” 李奇峰沉默了下来。 半晌,他才抬起头道:“的确说不过去。”顿了顿,他又道:“可是马成功是接受监管的人......” 周立笑道:“正是因为如此,证明那个箱子里的东西的价值,恐怕远远大于雨霖铃门前失窃的那三百万。更何况......” 他盯着李奇峰的眼睛道:“高尚曾经说过,如果雨霖铃门前的事情做好了,他大概能分到一个亿。你知道花园路拆迁的事情各方都想插手,如果只是花园路拆迁,甚至加上后面谁干都还不能确定的棚改项目,他凭什么笃定自己能分到一个亿?” 马成功此时并不知道阅江楼里这一幕,他正端着一个大碗蹲在活动房门口吃晚饭。饭菜不错,是青椒炒肉片和清炒绿豆芽,这让好几天没吃过家常菜的马成功胃口大开。 姚大海给他端来一碗汤放在一旁的塑料凳子上,自己也端着一碗边喝边道:“马哥,我就一直守在这里?” 马成功笑着看了他一眼,道:“你得把那几个司机看好了,尤其是那两辆大巴车的司机,一步都不准离开。告诉他们,车队那边我都跟吴闻起说好了,算你们出差,回去可以报住宿和误餐补助。” 姚大海笑道:“还是马哥你对我们好。” 马成功笑了笑没说什么,放下碗,端起汤碗看了看,只见碗里卧着两块豆腐,上面还飘着几根小白菜。喝了一口感觉味道还行,他便端着碗站起身,边走边喝,越过公路走到谷边往下一望,只见谷底灯火通明,三个作业队中只有一个队正分成两组在山谷两边打抗滑桩,另外两个队都在休息。又转身看了看营地,三十几间活动房已经全部吊装到位,伙房今晚已经做出来第一顿饭,不得不说胡劲峰这个党办主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正想着,杨文章走过来递给他一根烟,又拿着打火机凑到他面前给他点燃,道:“马哥,弟兄们三班倒,时间长了受不了。如果不上人的话,工期大概要延长十天左右。” 马成功吸了一口烟,转身看着山谷里,道:“最晚明天,分公司大概就会派支援过来了。” 事实是并没有等到第二天,晚上九点的时候,他便接到了一个来自永宁的电话。有些狐疑地拿起电话,只听里面传来一个欣喜的声音:“马哥,我是赵明明。” 马成功一愣,他没想到居然会是赵明明打电话找自己。这小妞不是被自己送到永宁分公司去了吗?怎么想起给自己打电话呢? 听赵明明说完他才知道,赵明明去的是永宁的匡山项目部,去了就直接提拔成了副经理。只是这个匡山项目部跟木马项目部一样,都属于快要混不下去的那种地方,经理书记都请长假了,因此现在就是赵明明一个领导负责守单位。 然后昨天永宁分公司打了个电话,说接了个外包的活,是配合清江的木马项目部完成一项人防工程,让立即组织机具和人员,今天晚上就出发。赵明明听到这边木马项目部的负责人是马成功,当即便组织了项目部两个作业队和机具,连夜出发,预计明早就到现场。 放下电话,马成功笑了起来。没想到来的是熟人,只是为什么永宁分公司给赵明明说的是接的外包的活? 正想着,刘向南的电话又来了。 听了刘向南的解释,马成功才明白这件事的始末。原来周博洋是通过南方公司,将这个项目生生地挖了一块肉去。只是他现调机具和人手来不及,便又通过匡山县政府,联系到现在正闲的蛋疼的永宁分公司匡山项目部,让匡山项目部作为外协单位代表他的四海工程公司前来施工。 马成功有些郁闷,心想这周博洋还真是神通广大。虽然让同是南方公司属下的匡山项目部作为承包商来支援木马项目部的工程,就跟脱了裤子放屁一样,还有违法分包的风险。但他是通过匡山县政府联系的匡山项目部,不但让政府完成了异地施工业绩,匡山项目部自己也能完成业绩指标,实在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没办法,马成功只好招来胡劲峰,让他向清江分公司申请,再调十间活动房,因为有二十多个匡山项目部的人要来协助施工。 第128章 我来当你们的人质 袁大志敲响房门的时候,马成功还正在梦周公。 拿起手机看了看,才五点半,他有些疑惑地穿好衣服,打开门却见袁大志背着枪,带着两个民兵神色紧张地道:“马哥,有情况。” 往子谷去的小路很窄,因为长期没人走,还长满了野草,又有一些小石头和土旮旯,那是大雨时山洪的产物。马成功跟着袁大志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右后方的子谷走去,边走边听着袁大志的解释。 “大概十分钟前,子谷对面的盘山路上来了一辆路虎,看方向是从清江过来的。那车在子谷对面的山腰上停下来。车上两人下来撒尿,谁知从树林里窜出来两个人,把他们拖到林子里去了。观察哨的人见情况不对,就发了警报。本来我想第一时间报警的,却发现手机没信号了。” 袁大志说道。 马成功摸出手机看了看,果然移动信号栏上有个叉。他站住脚,抬起头左右看了看,问道:“这边的移动信号塔是在哪个方向?” 袁大志指着前面的山道:“就在子谷那边的山顶上。”看了看马成功的神色,他又问道:“要不我派人去看看?” 马成功看向远处的黑暗暗的山峰顶部,却什么也没看到。他摇了摇头,道:“安全第一,叫弟兄们打起精神。”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山路旁忽然有个声音低声道:“口令。” 袁大志回应道:“小潘。” 那个声音又道:“西门。” 紧接着路边冒出来一个人影,看到是袁大志,立马将枪背在身后,立正道:“袁班长。” 袁大志看了看马成功,却见他并没有异样的表情,便道:“我们去观察哨看看,你继续隐蔽。” 马成功转头对那人道:“换个地方。” 那人愣了愣,道:“是。”随即钻进了另一边的林子里。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袁大志有些诧异地道:“马哥你以前也当过兵?” 马成功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又走了大概十分钟,快要到子谷的山崖边了,前方出现了一片小树林。 袁大志带着马成功钻进树林,前行了几十米,便看到有一个靠着三棵大树搭建的棚子,上面盖着防雨布。 钻进棚子里,一个穿着迷彩服的民兵正趴在沙袋上,正拿着一个望远镜盯着对面的盘山路。听到后面的动静,他转过头看到马成功和袁大志,便让开身体,道:“马哥,袁大哥,对面的路虎还没动。” 接过民兵递过来的望远镜,马成功举起来望了望对面,只见对面盘山路上停着一辆路虎,驾驶室的门还开着,车灯也没有熄灭。 将望远镜丢开,马成功看了看天,这时候已经六点过了,天已经基本上亮了。转过头,他对袁大志道:“你的对讲机呢?” 袁大志从裤兜里摸出对讲机递给马成功。马成功拿过对讲机,按下通话键,道:“我是马成功,叫胡劲峰通话。” 不一会,胡劲峰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马哥马哥,我是胡劲峰。” 马成功道:“叫姚大海把车开到子谷这边的盘山路边,另外让司机们准备好,叫谷底的干活的人都到营地,我们可能要准备撤离。” “撤离?” 胡劲峰惊讶地道,但很快便道:“好的马哥,我马上安排。” 将对讲机还给袁大志,马成功道:“老袁你跟我去看看。”转过头,他又对那个民兵道:“你继续警戒。如果一会出现什么状况,不用等我们通知,直接给营地发警报,让他们向木马方向撤离。” 两人出了观察哨,穿过树林上到了盘山路上。 袁大志摸出烟递给马成功,又摸出打火机打燃,递到马成功面前道:“马哥,原来这条盘山路是清江往永宁走的老路,木马的县道是从营地那边接到这条路上的。后来高速修通,清江到木马又修了快速通道,就没人走这边了。就算是偷猎和砍树的,也是从木马过来,不可能从清江那边过来。” 马成功点了点头,借着他伸过来的打火机把烟点燃。 袁大志的意思他很清楚,那辆路虎车就是冲着营地来的。而且是从清江方向走这条废弃的省道,而不是走快速通道先到木马,再从木马过来,说明来人是想掩人耳目。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那帮绑架他们的人也是冲着营地来的。也许是看到路虎上的人便起了歹心,只是没想到马成功在子谷这边也安排了观察哨,而这个哨位还正对着对面子谷上方的盘山路,从而将他们绑人的过程尽收眼底。 姚大海的车到了,马成功和袁大志上了车,一路前行,距离那辆路虎还有几百米的时候,马成功便让停了车。他交代姚大海调头,就在路边等着,发现情况不对就跑。然后才和袁大志下了车,向着路虎车而去。 姚大海看到袁大志下了车就把枪带挎在肩膀上,枪口指着斜下方,微微有点吃惊,在后面喊了一声“马哥”。马成功回头对他摆了摆手,便又转身向前走去。 走到路虎车跟前,果然路虎车都没有熄火,看得出来车上的人是忽然被人掳走的,而掳走他们的人也没来得及处理路虎车。 回头看了看袁大志,只见他拿着枪在路虎旁警戒,马成功放下心来,上车坐在驾驶座上,将手套箱打开,将里面的一个文件袋拿出来,打开一看,果然有驾驶本。翻了翻驾驶本,只见上面写着李彪,发证机关的却是京城的公安局。又转过身去看了看后座,却什么也没有。 下了车,马成功又转到后备箱,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两箱酒,一箱烟,其余全无。又回到车上,在副驾驶座位底下搜摸了半天,马成功忽然动作一僵,紧接着便从副驾驶座位下面摸出了一个黑色的手包。 将沉甸甸的皮包打开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一支九二式手枪,还有两个弹匣。拿出手枪,马成功拉了拉枪机,又将枪里的弹匣取下来看了看,果然是满弹。 将两个弹匣放到裤兜里,又将枪放回包里,马成功夹着包下了车,走到袁大志身边,对他道:“你就在这儿,我进林子里看看。” 袁大志看了看他夹着的皮包,有些紧张地道:“马哥,我跟着你。” 马成功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就在这儿警戒,如果听到枪声,你赶紧往老姚那里跑。记住,你的任务是带着营地的人安全撤退。” 进了林子,马成功左右打量了一番,除了一开始十几米看到地上的草又被践踏过的痕迹,再往前,却全是厚厚的松针和腐叶,人踏在上面一秒钟就恢复了原样。一直向前搜寻了一百来米,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就像是这些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出了林子,马成功对袁大志道:“把这车开回去,咱们走。” 回到营地,先是安排了杨文章带一个民兵坐姚大海的车去木马找霍炳阳报信,又让李清华安排恢复施工,然后马成功把胡劲峰和袁大志叫到一起开了个短会。总体意思就是每天回木马的车上都要带一个民兵。 交代完所有事,马成功一个人站在谷边抽烟。现在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果然出现了一伙来历不明的人,还在距离工地这么近的地方绑了人走,这让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正想着,忽然后面传来喇叭声,他回头一看,杨文章正跳下车,快步向他走来。 马成功赶紧迎上去,杨文章却脸色难看地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去木马的路堵了。全是大型机械,就堵在半山腰。我问了司机,说他们是匡山项目部的,今早上的山,结果遇到截道的,有枪。这伙人不但把他们的补给车给抢了,还把他们赵经理绑了,他们手机打不通,只好派了人去木马报警。” 马成功一愣,随即大怒。 怪不得他始终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赵明明昨天电话里说连夜出发,今天早上就能到。现在都九点过了还没有到,原来是路上出了事。不用问,肯定就是凌晨时分截路虎的那帮人干的了。 转过身,他大喊道:“袁大志,袁大志。”袁大志从活动房里跑出来,道:“马哥,什么事?”马成功一边往姚大海的车走一边道:“带上枪,咱们走。” 上了车,刚向前开了不到一公里,马成功忽然道:“调头,往今早咱们发现路虎那儿走。” 姚大海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掉了头向着早上回来的路而去。 到了发现路虎的树林边,马成功走到树林对面的公路旁向下看去,果然看到在前面几十米远的地方,有一条一米来宽的山路蜿蜒着向着谷底而去。 袁大志仿佛明白了什么,摸出对讲机道:“五号,五号,今早到现在有没有发现?完毕。” 对讲机里传来一个声音:“没有动静,没有动静。完毕。” 听到对讲机里的声音,沉着脸的马成功转身对姚大海道:“把车开到早上那个位置。”又对袁大志道:“你的枪法怎么样?” 袁大志拍了拍手里的八一杠,道:“十几年没练了,但一百米以内应该没问题。” 马成功转身看了看来时的路,用手指着靠近树林的一边,道:“你到那边的排水沟里去,就按着你的射程找个地方。除非我喊你,否则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开枪。” 袁大志怔了怔,但还是点点头,转身向着后面走去。 马成功在路旁的防撞墩上坐下,把手里的手包拉链拉开,将手枪拿出来别在后腰上,又把手包往一旁的防撞墩上一扔,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了起来。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马路对面的树林里淅淅索索地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一个穿着迷彩背心的黑脸大汉从树林里钻了出来。他一眼便看到了好整以暇地坐在防撞墩上的马成功,不由得愣了愣,随即跳上排水沟,双手叉腰,站在路沿上眯缝着眼睛盯着马成功。 马成功也眯缝着眼睛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从包里摸出一支烟,又点燃吸了起来。 过了一分钟,黑脸大汉开口道:“你是什么人?”声音很是奇特,有点像云南那边的土话,但又带点广西方言的味道。 听到他开口,马成功笑了起来,道:“截道的。” “截道的?”黑脸大汉盯着马成功,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道:“土匪?” 马成功脸上的笑容愈发鲜艳,一叠声地道:“对对对,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黑脸大汉看着马成功,忽然也笑了起来,道:“你要多少?只要你心不厚,我可以分你一部分。” 马成功翘起二郎腿,边抽烟边道:“那得看是什么货。” 黑脸大汉伸手从后腰上拔出一把手枪,指着马成功,道:“有两个猪猡,一男一女,男的可以给你。” 境外的人口贩卖组织把抓到的人叫“猪猡”,这些“猪猡”的下场很惨。他们会先被送到缅北的诈骗集团进行筛选,机灵的被留下,剩下的则再次转卖。年龄大一点的通常会被卖到东南亚做黑工,年轻的则是卖给国际人体器官贩卖组织。当然,如果有特别出色的女人,比如赵明明这样年轻漂亮的,则会被直接供应给欧洲的色情组织。 只是马成功没想明白,这里又不是边境,虽然临海跟广西和云南都接壤,但也算是中国的腹地了,这些人怎么把人送出境呢? 果然,黑脸大汉的下一句话就为马成功解了惑。只听他道:“反正我们也带不走,最后只有杀了。” 马成功看着他手里的枪,嘿嘿嘿地笑了起来。那是一把ma-5,枪管上的黑漆都掉了,一看就是老掉牙的货。不过在远离云南边境的清江见到这种枪,还是很难得,也充分说明了这伙人不是本土的。毕竟本土的黑社会最多也就像雷吉祥那样,只搞得到仿制的五四。那玩意儿不但做工粗糙,还经常卡壳。 见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马成功却并不惊慌,只笑道:“我说了,我要看过货再说。” 黑脸大汉伸手一挥,后面的树林里又冒出来两个穿着迷彩服,背着卡宾枪的黑瘦汉子,他们抬着一个被捆成粽子的人,一走出树林,就把这人摔在公路上。 马成功看了看地上的人,这人是一个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人,嘴被堵上了,正在呜呜呜地挣扎,看样子就是那个路虎的驾驶员李彪了。 马成功看了他两眼,对黑脸大汉道:“不对,应该还有一个男的。” 黑脸大汉猛地将手枪上膛,对着马成功道:“你不要太过分。”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最好不要开枪,你应该知道这是在中国,你们整的动静又那么大,警察应该很快就会来。” 黑脸大汉有些迟疑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又道:“ 你不要骗我,这里是原始森林区。” 后面的树林里响起一个人的声音,虽然中气之足,但可以听出来年龄不小。只是这句话马成功听不懂,有点像客家话,但又带点东南亚那边的口音。 听了后面的话,黑脸大汉厉声道:“我数到三,就开枪了。” 马成功却举起手,笑道:“不如这样,你把那个女人也放了,然后我来当你们的人质,你看如何?” 第129章 你们违规了 听了马成功的话,黑脸大汉盯着他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才道:“你的价值,比那个女的大?”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问问你后面树林里的那个老头,看看是我的价值大,还是你抓住的那个女人的价值大?” 黑脸大汉明显愣了愣,却并没有回头,只道:“我不介意多抓一个猪猡。” 马成功笑着放下手,把手伸进裤包里。 这个动作让黑脸大汉紧张了起来,手指放在了扳机上,厉声5道:“别动。” 马成功却根本没有理会他,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摸出烟来叼在嘴上,又拿出打火机点燃。 吸了一口烟,他双眼盯着黑脸大汉,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继而面色变得狠厉起来,连两根剑眉,都奇怪地竖了起来。 “你想耽误时间?”树林里响起一个声音,正是刚才那个说客家话的老头。 “这点时间对你们没有影响。”马成功悠悠地道,又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然后才道:“从这里到木马开车需要两个半小时,从山对面你们截道的那个地方到木马需要一个半小时。因此你们至少有四个小时时间,足够你们从容地绕过子母谷,遁入西面的原始森林了。” 林子里没了声音,因为马成功计算的很精确。在移动基站被破坏的情况下,匡山项目部的人只能开车到木马报警。这样一来一回,警察起码需要四个小时才能到达这里,这还没有算警察集结和配发枪械的时间,也许还要等待武警支援的时间。毕竟这些人都有枪,远远不是一般的抢劫犯能够相比的。 “可是你有什么底气在这儿跟我们谈判?”树林里那个声音又道。 “no,no,no,不是谈判,而是讲数。讲数你懂吗?我想你们那儿应该也有黑社会吧?”马成功又笑了起来。他伸出一根手指,对还举着枪的黑脸大汉摇了摇,道:“把枪放下吧!那玩意儿举着不累吗?” 他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管在哪儿,冲在前面的不是打手就是替死鬼,就跟打仗的时候那些被驱赶着去当排头兵的炮灰一样。 没有管黑脸大汉骤然变化的表情,马成功又伸长脖子看了看他身后的树林,笑道:“现在起码有三支八一杠从不同的方向指着这里,你知道八一杠是中国军队刚刚退役没几年的制式装备,比你们手上那些烧火棍可强多了。”他笑了笑,又道:“再说了,枪声只要一响,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树林里又沉默了下来,过了几分钟,那个声音才道:“女的可以给你,但这个男的对我们很重要,不能交给你。”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对我也很重要。” 说完,他盯着树林不说话。 果然,几秒钟后,大树后出现了一抬竹轿。两个壮汉抬着一个戴着硬盘帽,脸却罩在帽檐上垂下来的黑纱里的人走了出来。 马成功笑嘻嘻地迎上前去,黑脸大汉有些紧张地道:“站住。” 马成功停住脚,竹轿上的人却道:“丹拓,你退下吧!” 被叫做丹拓的黑脸大汉顿了顿,还是躬身道:“是,老师。”说罢退到竹轿后,手里的枪却仍然拿在手上,只是垂下了枪口。 马成功站在原地,笑看着竹轿来到自己身边,道:“这玩意儿不错,跟四川的滑竿差不多。” 这竹轿其实就是一把竹椅穿了两根竹竿,人坐在上面是半躺着的,很是舒服。 竹轿上的老者在黑纱后盯着马成功,半晌才道:“你叫马成功?”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们是缅甸人?认识阮文勇吗?” 老者没说话,后面的丹拓却猛然一怔。 马成功笑了起来。 老者却不动声色,盯着马成功道:“你很有勇气,也很有智慧。不过左边排水渠下的那个人,比起你来就要差很远了。” 马成功转头看了看,笑着道:“他也许心里是有些害怕,但并不妨碍他在这个距离上把你们一个接一个地爆头。” 老者沉默了几秒钟,道:“我可以放了两个无关的人,但必须要把你绑起来带走,因为你很危险。”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都说了我很危险,那么你觉得绑住我有用吗?” 这次老者没有犹豫,而是斩钉截铁地道:“有用。” 马成功笑了笑,伸手将腰后的手枪摸出来,倒提着递给在他动手的一瞬间就已经抬起枪指着他太阳穴的黑脸大汉丹拓。 几分钟后,赵明明灰头土脸地从树林中走了出来,看到双手被绑住的马成功,她嘴一瘪就要哭出来。 马成功笑道:“哭什么哭,我又没死。你向左边去,几百米外有一辆车,你告诉司机你是匡山项目部的赵经理就行了。另外叫他们继续施工,你和杨文章在现场指挥,我过两天就回去。” 赵明明看了看一旁的黑脸大汉,又看了看马成功,却见马成功正咧着嘴笑的鲜艳。 她点了点头,转身正要走,却又听马成功大声叫道:“袁大志,带着赵经理回去,告诉杨文章,现场施工不能停,过两天我就回去了。” 远处的袁大志从排水渠里站起身,手中端着的八一杠直直地指向这边。 丹拓已经将地上的李彪解开,这个李彪一解困,立刻便扯下嘴里的破布,连滚带爬地向着袁大志跑去。一到袁大志身边,便躲到他身后,惊慌失措地看着马成功这边。 赵明明也走了过去,袁大志却纹丝不动。马成功对他挥了挥手,转身便向着路旁的小路走去。 袁大志这才缓慢护着两人向后退去,一直退到两百米开外,才转身向着后面跑去。 拐过弯,站在车旁向着这边张望的姚大海见三人跑来,赶紧上了车。见两人上了车他却没有启动,而是问站在驾驶室旁的袁大志道:“马哥呢?” 袁大志道:“马哥让你们先回去,他跟着那伙人走了,还说过两天就回来。” “你......” 姚大海怒道:“袁大志,你他妈把马哥丢下了?” 袁大志却盯着姚大海道:“姚大海,一切行动听指挥,马哥是有本事的人,他没有问题的。” 后面的李彪着急道:“快走啊!你们磨叽什么呢?那可是一帮亡命徒。” 姚大海回头看了看他,道:“你他妈闭嘴。” 赵明明却对姚大海道:“这位大哥说的对,马哥既然叫我们先回去,肯定是有办法脱身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回去,然后报警。” 姚大海想了想,对袁大志道:“拿对讲机叫你的人集合,咱不能丢下马哥。” 袁大志却道:“不行。马哥再三交代,民兵要保护工地的安全,不能随便离开岗位。我不能下这个命令。” 姚大海气急败坏地道:“袁大志,你他妈就是个卵蛋。” 袁大志却道:“你现在把他们送回去,我去救马哥。” 说着将对讲机扔给赵明明,道:“赵经理,麻烦你告诉杨经理,马哥交代继续施工。还有就是,民兵继续坚守岗位,谁的命令也不能听。” 说完提着枪就向着来时的路跑去。 白海生和傅长风赶到营地的时候,正看到霍炳阳和一个穿军装的大汉站在谷边看着下面的工地。 听到动静,霍炳阳转身看到两人,赶紧迎了上去。 握了手,还没来得及说话,白海生便看着霍炳阳身后的大汉问道:“这位是?” 霍炳阳赶紧介绍道:“白书记,这是金属制品厂的军代表杨振川同志,也是这次科工局重要试验的安保组长。”又对杨振川道:“这两位是清江市委书记白海生同志和市公安局长傅长风同志。” 白海生赶紧和他握手,道:“杨组长你好,我们听到消息就赶紧过来了。这次被歹徒抓走的除了马成功,还有京城四海工程公司的董事长周博洋。” 杨振川看了看霍炳阳,回过头笑道:“情况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白书记你放心,有马成功在,周董事长应该没有危险。” 白海生怔了怔,回头看了看傅长风。傅长风上前和杨振川握了握手,道:“对方的来路我们正在调查,不知道杨组长这边有没有什么情报能够提供?” 杨振川笑了笑,道:“傅局长,这帮人应该是从云南边境入境的,目的不明。这段时间云南和广西的边境部队正在十万大山进行反恐演习,我想他们是运气不好碰到了演习部队,慌不择路才进入清江的。” 傅长风若有所思,白海生却有些焦急地对霍炳阳道:“那个周博洋......” 未等他说完,霍炳阳便点了点头,道:“我认识。” 白海生放下心来,对杨振川道:“杨组长,傅局长已经联系了武警部队,我们想今天下午开始就对子母谷方向进行搜查。” 杨振川立刻道:“不行。”他严肃地对白海生和傅长风道:“子母谷已经被划为军事禁区,最近三个月时间都不允许进入。” 白海生一愣,杨振川又道:“白书记,我接到的命令就是这样。临海省委下达的木马全境管控指令你应该也收到了。”他顿了顿,感觉自己的语气有点硬,便又道:“我们已经派出了人员向着子谷方向搜索,再说了,马成功应该和周董事长在一起......” 傅长风有些迟疑地道:“马成功毕竟只有一个人......” 杨振川却道:“我相信他,以他的能力,应该没有问题。” 一旁的霍炳阳也道:“木马项目部还有个民兵也跟了上去,他退伍前在东部战区飞龙特战大队服役。” “这......” 白海生和傅长风对望了一眼,正要说话,却见又一辆越野车极速驶来。 刚停下,刘向南和王德福就跳下车,快步向众人走来。 和几人握了手,刘向南道:“几位领导,我们单位两名员工......” 白海生摆了摆手,道:“刘总,几位领导都说了,这次的事不是你们的责任,我们会跟南方公司解释清楚的。” 王德福却沉声道:“几位领导,我们来是想说袁大志的事。他当初退伍回来,是因为他患有战场创伤综合应激症,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他的情绪一直都不太稳定......” 几人都愣了愣。 杨振川还没等王德福说完就已经拿出手机,按了个号码出去,然后走到一边,对着手机道:“老常,让第五组注意,跟着马成功的那人叫袁大志,他有战场创伤综合应激症,紧急情况下可以击毙。” 听到他说话的刘向南和王德福大惊失色,赶紧上前,道:“杨组长......” 杨振川伸手制止了他们,沉声道:“两位,不要再说了,对于这种情况,我比你们熟悉。”顿了顿,他又转头看了看白海生和傅长风,道:“我必须保证马成功和周博洋的安全。” 刘向南和王德福面面相觑。还是王德福向白海生道:“白书记,现在马成功不在工地,我们商量了一下,我和刘总轮流在这里坐镇指挥,一定会保证工程按时完工。” 白海生还没说话,杨振川便道:“不行。”众人都是一愣,却听他又道:“到现场的所有人,都是经过了安保组审查的,包括今天上午到达的匡山项目部的人员。” 霍炳阳有些奇怪地看着杨振川,却听他又道:“刘总和王书记,你们没有通过审查。今天你们到现场来,就已经违规了。刚才你们的车通过山口的时候,要不是霍书记提前通知了我,你们现在已经被羁押了。因此你们,还有白书记和傅局长,待会都要签署完保密协议才能离开。” 众人都愣住了。 却见杨振川面色如常,并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白海生倒是没说什么,傅长风有些不忿地道:“杨组长,你的意思是,我和白书记也没有通过你们的审查?” 杨振川耸了耸肩,那意思很明显,我碍着你们的职务,都没好意思说出口,你非得自己说出来。 霍炳阳有些无奈地对白海生道:“白书记,我是签了保密协议才被获准进入施工现场的。” 第130章 怀疑 “这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要宣扬你的一切,不必用你的言语,要用你的本来面目。” “平行地剥削劳动力,是资本的首要的人权。” 被绑着双手的马成功嘴里念叨着,沿着羊肠小道不紧不慢地走着,时不时地还回头瞥一眼后面的人。 他身后便是那个老头坐着的竹轿,此时老头躺在竹轿上正闭目养神,抬着他的两个大汉赤裸着上身,额头上渗满了汗水,落在身上古铜色的皮肤上,又从身上不断滑下。豆大的汗滴落在地上叮咚作响。 这一行人大概有二三十个,最前面拿着一把开山刀的便是那个黑脸大汉丹拓,后面跟着四五个拿着枪做警戒状的黑瘦汉子,再后面是两个将枪背在身后,手上同样拿着砍刀的壮汉,他俩中间就是周博洋,周博洋后面又隔了五六个人,就是马成功和竹轿上的老人,其余人都在他们后面,包括几个背着大包的壮汉和几个持枪走在最后的黑瘦汉子。 周博洋虽然没有被绑住手,但此时的他早已没有在“食色”门前那意气风发的样子。此时他身上的白色短袖衬衣上沾满了一缕一缕的黄色和绿色的痕迹,垂着头一步一挪地跟着前面的人,走的那叫一个步履蹒跚,看样子比被绑着双手的马成功还艰难。 隔着五六个背着枪的汉子,马成功踮起脚看了看前面的周博洋,笑着扭头对竹轿上的老头道:“老师,你看咱们都走了两三个小时了,要不歇歇吧?” 老头睁开眼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马成功,开口说了一句话。马成功没有听懂,但是“丹拓”两个字他是听懂了,也猜到了老头的意思应该是让那个黑脸大汉过来。 果然,一个轿夫大声叫了前面的丹拓,又急促地重复了老头的话。 丹拓举手示意队伍停下,然后跑到竹轿跟前,看了看笑嘻嘻的马成功,这才恭敬地施了一个抚胸礼,道:“老师,您有什么吩咐。” 老头道:“就地休息十分钟。”说完又瞥了瞥马成功,对丹拓道:“他话太多了,把他的嘴塞起来。”这两句话是用汉语说的,很明显就是要让马成功知道他的意思。 丹拓看了一眼马成功,道:“是。”说着便要动手。 马成功急忙举起被绑住的手,道:“老师,你这样可就不仗义了啊!我念诗给你是为了给你解闷的,免得你坐在滑竿上无事可做。你知道一个人如果无事可做,很容易胡思乱想的。” 这边丹拓已经将手里的开山刀交给一旁的一个枪手,从裤包里摸出了一坨皱巴巴的布,就要上前。 马成功看了看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那坨布,向后退了两步,道:“你别过来啊!”见丹拓不为所动,他又向老头道:“老头,我能带你们躲过追踪。” “哦?” 老头示意丹拓住手,然后直起身,对马成功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办法躲过追踪?”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们如果有办法,就不会躲在天坑里了,还逼得要去当山大王抢劫才能补充给养。” 这条路是子母谷的子谷通往一线天的,一线天下面就是天坑。马成功早已猜到这伙人的目的地就是天坑,也只有那里才能躲过杨振川手下那些兵王的追踪。 至于这些人的来路,马成功也猜到了一些,但不能肯定。至少从他们的打扮装束和手里的武器来看,这伙“土货”肯定不是找杨振川麻烦的那几路人马中的任何一支。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属于境外那些穷的活不下去因而铤而走险深入中国大陆的走私队伍。只是他们运气不好,遇到了基地被攻击,现在不但木马全境都被管制,还有专业特战小队在四明山里四处搜寻他们的踪迹。 听了马成功的话,老头略微思索了一下,便道:“那个周博洋,你了解多少?” 马成功回头看了看,周博洋早已毫无顾忌地瘫坐在地上,仿佛长时间的山路行走让他已经耗费了所有了力气。此时他将头埋在两腿中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他啊,他是京城四海工程公司的老总,很有势力的。我要是你,就跟他做朋友。只要你和他搞好关系,他能让你在金三角或者是缅甸当个土皇帝。”马成功笑嘻嘻地道。金三角和缅甸军阀颇多,还有罗兴亚人的势力,这伙人既然能到这里,多半也就是来自这些地方的土贼了。 “可是他骗了我们。”老头冷冷地道。 “哦?他怎么骗了你们?”马成功饶有兴趣地道。他知道周博洋半夜三更地到四明山,还鬼鬼祟祟地不走木马而走盘山路,肯定是有什么企图,只是没想到原来他的目的不是到工地,而就是来找这伙人的。 老头却并没有回答马成功,而是抬头看了看周博洋,又对丹拓说了一句话,丹拓转身便走到了队伍前面,用脚踢了踢周博洋。周博洋抬头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马成功,有些无奈地站起身,跟着丹拓继续向前走去。 马成功看着老头,老头却又向后一仰,竹轿继续向前走去。竹轿上的老头对马成功道:“看来你是官方的人了?” 马成功跟上竹轿,在老头一边边走边笑道:“你想多了,我只是认识阮文勇,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就是我带他逃过追杀的,他现在很安全,正在中国官方做客。” 老头却没说话,只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马成功以为他又要睡着的时候,却听老头说道:“你们的官方想让我们为你们做事?” 马成功一个激灵,很快又平静下来,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想你既然跟阮文勇是一起的,那我们也就是朋友了。朋友,你看我这手上的绳子?” 老头又闭上了嘴。 自讨没趣的马成功也只好闭上了嘴,跟着竹轿,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一线天而去。 四三三基地安保组作战指挥中心。 杨振川将手里的文件猛地扔在桌子上,大声道:“不可能。” 常怀远端着一杯茶走过来,将茶杯放在杨振川面前,神色有些复杂地道:“这是军情总部转来的文件,我们只有执行。” 杨振川气呼呼地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道:“他们对马成功了解还是我对马成功了解?马成功怎么可能是内鬼?国安那帮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常怀远拿起文件看了看,上面只有两行字,但意思却很明确:根据国安综合情报分析部门意见,原国安人员马成功疑似与境外势力勾结,如其进入基地管控范围,应立即进行抓捕。放下文件,常怀远又道:“你们有十二年没见面了。” 杨振川愣了愣,随即却又摇了摇头,道:“我相信老马,他那样一个人,是不会变节的。” 他对于马成功的信心的确来源于他对于马成功这个人的了解。在他心目中,马成功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有时候还百无禁忌,但内心里却是十分高傲的一个人。人一旦心里有傲气,能力又出众,那么他认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而这样的人,你很难用利益来诱惑他,更不用说让他违背自己的原则去做一个叛徒了。 “我也觉得马成功不像是内鬼。”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杨振川和常怀远一起向门口看去,却见那个被马成功救回来的李彪走了进来。 此时的李彪早已不是在山上时的那副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中年胖子,他穿着一套陆军夏常服,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缓步走到两人面前。 杨振川和常怀远急忙站起身,杨振川叫了声:“李科长。” 李彪,准确地说是李龙彪,此人是军情总部情报分析科的科长,杨振川以前和现在的顶头上司,因为杨振川虽然调到四明山金属制品厂当军代表了,但他在军队的从属关系还在军情总部情报分析科。 李龙彪笑着摆了摆手,又示意两人坐下,自己也在桌前坐下,这才道:“他把我藏在座位下面的手枪拿走了,又主动缴械给了那帮缅甸人,就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 笑了笑,他又接着道:“他用自己换回了我和那个赵经理,其实并不是单纯地想救我们,而是和我的目的一样,为了接近周博洋。这说明什么?”他顿了顿,道:“说明他并不清楚周博洋来清江的目的,甚至对这整件事并不知情,但他又很敏锐地发现了这件事和最近发生在清江的一些事有关联,否则他不可能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杨振川和常怀远都愣了愣,李龙彪跟着周博洋到清江,他俩也并不知情。杨振川是到了木马项目部的营地才发现李龙彪居然在这里,当时他就大吃一惊。还好李龙彪假装向他询问能不能搭他的车到木马去,他才找着机会将他带到了基地。 “可是这份文件的确是总部发来的。”常怀远有些疑惑地道。 李龙彪笑了起来,拿过文件看了看,又将文件扔在桌上,道:“上面不是写了么?根据国安综合情报分析部门意见。也就是说,这是国安那边的意思。那帮子人是出了名的护犊子,他们既然给咱们提这么个建议,那说明这个马成功惹到了一些很麻烦的人,所以希望我们将他保护起来。” 看到杨振川一副释然的表情,李龙彪又道:“不过这也说明这个马成功被人踩着尾巴了,他是老情报员了,按理说不应该啊!” 杨振川皱了皱眉头,他知道李龙彪即使以前不认识马成功,但肯定知道国安外勤那边有这么个人,毕竟在非洲的很多行动都是军情和国安联合开展的。 “那......” 常怀远还想说些什么,李龙彪却摆手道:“你们俩负责试验的安保工作,怎么做是你们的事,我下午就要回京向领导汇报工作。”见杨振川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他笑了笑,又道:“反正我提醒你,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能让马成功受伤。一个欧阳谨就够我头疼了,他们那个骆老大,更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与此同时,清江市公安局的会议室里,傅长风和商汝成正大眼瞪着小眼,一旁的何启航盯着桌面一言不发。 半晌后,还是傅长风开口道:“老商,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这是省厅下的通知,又不是我想抓他。” 商汝成看了看他,道:“什么意思?省局那边的意思是让我协助你们调查,我也只有配合,你难道让我去抓马成功?” 傅长风盯着他,却见他好整以暇地摸出烟,拿在手上却并没有点,看向自己的脸上还带着微笑。顿了顿,傅长风道:“抓马成功得有原因吧?我向检察院的逮捕申请上怎么写?难道写经济犯罪?” 商汝成笑了起来,道:“反正我得到的通知是协助你们进行调查,怎么把他弄回来是你们的事情。再说他现在还在四明山,都被来历不明的人劫持了,你要想抓他来调查,首先得把他救出来。” 这时何启航却开口道:“傅局,省厅的通知上写的很清楚,雨霖铃门前的案子,马成功有重大嫌疑。” 傅长风有些无奈地道:“这个嫌疑是市局提交的,来源是周立的那个案情分析报告。但是那报告上也只是分析和猜测,并没有实质的证据啊!” 何启航又闭上了嘴,这事儿怪就只能怪秦虎。 省厅追问雨霖铃门前那个案子的侦破进展情况,秦虎刚到刑警大队不清楚,就让杜元祥和周立各写了一个案情分析报告,然后综合了一下交上去了。周立那厮在报告里虽然没有写明马成功有重大嫌疑,但各条线索都指向了马成功,尤其是陆子明老宅租给刘长信这件事。 第131章 目的 入夜。 马成功坐在一堆篝火前,看着手里的干面包,属实是有点难以下咽。他瞅了瞅一旁的老头,却见他仍然戴着那个垂下黑色面纱的帽子,半躺在竹椅上。一旁的壮汉正拿着一只野兔在烤。鬼知道这只倒霉的兔子是怎么被他们抓到的,毕竟这一路走来,马成功都没有听到枪声。 坐在马成功对面的周博洋倒是正在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包,看来他是真饿了。毕竟从凌晨到现在,他几乎没有吃过东西,马成功甚至怀疑这帮人连水都没给他喝,因为刚才刚到谷底的时候,那个叫丹拓的递给他一瓶纯净水,他居然一口气就炫完了,那姿势比成功汽修厂烧烤大会的时候李成武划拳输了一口气干下去一瓶啤酒还溜。 回头看了看来时的那条小路,马成功暗暗摇了摇头。看来这温如玉对着天坑的了解也不是那么详细,还整个攀岩装备从岩壁上下来,人家这伙外邦人士都知道一线天中段有一个仅有两三米宽的小山洞,沿着小山洞一直向下走,不过走两三公里就可以到达谷底。 不过这谷底还真像温如玉所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不但有参天大树,还有无数的蕨类植物,以及伴生在大树上的各种藤类植物,就连地面上都铺满了厚厚一层树叶,走在上面弹性十足。 这帮人选择的营地也很不错,就在靠着岩壁的一个宽敞的山洞里,洞口密集地长着树木和植物,只勘勘留有一条一米来宽的小路,小路两边的植物明显被人工修整过,应该就是这帮人手里拿着的那些大砍刀的功劳了。 “你吃不下?”老头终于意识到了东张西望的马成功拿着面包迟迟不下口,盯着他问道。 “我想吃兔兔。”马成功老实回答道。 对面的周博洋抬起头看向马成功,那眼神明显就是在说,你一个阶下囚还提要求,当心这帮子土货把你给烤了吃了。 见马成功没有一点当俘虏的觉悟,那老头也暗自摇了摇头。这小子虽然被绑着手,但这一路上可谓是神采奕奕精神焕发,嘴里还一直没停过,不是指桑骂槐说自己剥削轿夫,就是教导自己要宽宏大量,就好像他才是老师一样。 叹了口气,老头对正在烤兔子的壮汉道:“分一半给他,让他自己烤。”那壮汉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里的兔子一分为二,又用树枝穿好递给马成功。 马成功喜滋滋地接过兔子,用绑着的双手拿着,撅着屁股烤了起来,边烤还边道:“师者仁心,老师,我怀疑你以前教过我,咱俩都是好心人。” 老头靠在竹椅上一言不发,只看着马成功不说话。 马成功却又笑嘻嘻地对目瞪口呆的周博洋道:“周兄,别急,待会分你一只腿,毕竟你刚才吃了那么大个面包,再吃多了不好,容易蹿稀。嗳我告诉你,这烧烤我老马最拿手,这兔兔不能像他那样老是翻来翻去,那样皮子烤不软。嗳你知道吗?烤兔兔要烤的外焦里嫩,最好吃的就是这外面这一层......” 他说归说,手上却没闲着,不一会,那半只兔子就变成了金黄色,一时间香气浓郁,果然比那大汉烤的好。这香味也惹得另外几堆篝火旁的人频频侧目,有几人还站起来向这边张望。 老头看着马成功绑着手倒像是比那大汉还麻利,不由得也是微微一怔。随即又对那大汉道:“都拿给他烤吧!你去弄点水来。” 大汉将手里的半只兔子丢给马成功,站起身便走。 马成功手忙脚乱地接住兔子,转头对老头道:“老师,你最好还是把我的手解开,我又不会跑。不然我就得烤两次,效率挺低。那个,华罗庚优选法你知道不?咱得用最少的时间做出最大的功效。” 老头却根本不理他,只向着周博洋道:“周总,你想好没有?那东西到底在哪儿?” 周博洋愣了愣,道:“陈泰山,我就是不知道在哪里,才专门来通知你们要等一段时间的。你放我回去,我安排人来接你们出去,住宾馆,吃大餐,怎么也比在这儿待着强吧?” 马成功暗道原来这老头叫陈泰山,嘴里却笑道:“周总,你想多了。现在整个木马都管控了,他们这票人马怎么可能出的去?” 陈泰山看了马成功一眼,道:“我们刚进四明山就被袭击,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 周博洋有些急切地道:“那是意外。陈泰山,关节我都打通完了,只要找到东西,咱们直接运出去就行了,你放心,我会一直送你们出境。” 马成功却道:“周总,不管他们怎么走,都得从十万大山出去,据我所知那边一样是管控的,难不成你还想走公路啊?” 陈泰山瞪了马成功一眼,道:“你闭嘴。”接着又转向周博洋道:“那伙袭击我们的人不是你们国家的军队,你告诉我他们是什么人。” 周博洋气急败坏地道:“我怎么知道?最近四明山里有几票人马。”他看了看马成功,又道:“但都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呵呵!”陈泰山冷笑了两声,道:“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怕不是来抢生意的吧?” “他们敢!”周博洋怒道。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周博洋这小子还是经验浅了,让这个叫陈泰山的老头几句话一说,便乱了阵脚。刚才才说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这会就暴露了。 陈泰山盯着周博洋,半晌才悠悠地道:“我们只要运费,挣得不过是辛苦钱。但是周总,你要知道,我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果你消遣我们,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手段......” 他停下来,只看着周博洋不说话。 周博洋却道:“怎么可能。陈泰山,我知道你们跟一些杀手组织有联系,但你得相信我的人品。你自己说说,以前和你们的交易,哪一次让你们吃亏了?”他想了想,又道:“这次就算你们跑空,我也给你们一半运费,你看怎么样?” 陈泰山半天没说话,只盯着周博洋看。虽然在老头的脸躲在黑色面纱后,看不出他的表情,但从他的后背又靠回竹椅靠背的动作可以看出,他是在认真思考周博洋的这个提议。 马成功转头看了看陈泰山,又看了看周博洋,笑道:“两位,你们说的是不是前几天进攻和军队交手的那些人?”他看了看陈泰山向自己看来的目光,笑道:“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你们的威风,人家敢跟军队交手,我告诉你,你们这小猫两三只,根本不是对手。现在人家盯上你们了,呵呵!”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周博洋这小子在诳你呢!说不定就是把你们的当幌子引开追兵,让那帮人去干活。 “你......” 周博洋有些愤怒地盯着马成功,忽然又冷静下来,转头对陈泰山道:“那些人有三伙,一伙是国际杀手集团的,一伙是金三角的毒枭,还有一伙是国际雇佣兵。他们都是冲着基地去的,跟我们的事没关系。” 而此时的陈泰山明显已经受到了马成功的影响,对周博洋道:“你怎么证明?” 周博洋愣住,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忽然,他又笑了起来,扭头对马成功道:“老马,那东西原来就放在你那个姓陆的好朋友的老房子里,现在却不见了。陆子明进了医院,那么,你应该知道东西在哪儿吧?” 马成功心里一惊,知道他说的就是陆子明和刘长信的租约。那事他早就在猜测,现在终于证明,刘长信,或者高尚果然是在搞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现在,又增加了一个周博洋...... 心里虽然有些联想,但面上却波澜不惊,马成功淡淡地道:“我才回来几天?我甚至连你们说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 周博洋却笑了起来,道:“照你的意思,你纯粹就是被陆子明拉下水的咯?嗳你自己说说,你刚回清江第一天就住到陆子明那里去了,你还不认识他,你自己说说,谁相信你不是另有目的?” 马成功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将手里的烤兔子扯下一条腿丢过去,又扯下另一条腿,有些狗腿地递给陈泰山,这才转头笑着对周博洋道:“我是因为雨霖铃门前那个案子,然后被牵连,走投无路才到陆子明那里去的。”他又转向陈泰山道:“就是阮文勇干的那个案子。” 陈泰山一怔,还未说话,周博洋却接口道:“那事儿就是用来掩人耳目的,那帮子人渣......”话说了一半,他却又闭上嘴,只看着马成功不说话。 马成功笑道:“那帮子人渣什么钱都想挣,对吗?” 周博洋看着笑的很是奸诈的马成功,道:“给你说了也没关系,那帮子人渣,就是想抢生意。当然,他们抢生意的目的跟我们不一样,我们只是卖个旧货,他们是想要新的,妥妥滴汉奸卖国贼。现在新的搞不到,就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了,他妈的!” 马成功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心想你他妈干的事跟他们比起来还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这时一直静静地听着他们谈话的陈泰山忽然道:“周总,你的意思是,这次我们运的东西,价值很高?” 周博洋一愣,忽然看向了马成功。 马成功笑嘻嘻地道:“当然很高。人造太阳嘛!你懂的。” 陈泰山猛然从竹椅上坐了起来,将头上的帽子揭开来,露出了一张满是疤痕的脸。 周博洋叹了口气,道:“陈老师,不是我有意瞒着你。这玩意卖给一个小国家,甚至是卖给欧洲那些国家,都会让他们的科技水平前进一大步。” 陈泰山有些呆滞,嘴里喃喃地道:“sunist,sunist......” 周博洋又叹了口气,道:“陈老师,别想了,你们什么都没有。就算是那些国家,绝大部分也没有下一步研究的技术储备,他们也只能研究研究材料和结构。” 陈泰山冷静下来,道:“但是我们可以用它换取更多的援助。” 马成功笑道:“陈老师,你想多了。你想要援助,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背靠大国,就像阮文勇现在做的那样。” 陈泰山却盯着马成功道:“求人不如求己。” 马成功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低下头开始吃烤兔子。他早已猜到陈泰山这帮人是什么人了,装备低劣,穿戴土气,走个私还只能受人雇佣当个脚力,还想着要援助发展壮大自己,最关键的是当他提到阮文勇的时候,这些人很明显是认识他的。那么他们是什么人,答案早已呼之欲出了。 周博洋望着陈泰山,有些悲哀地道:“陈老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们还是当个脚力比较好。” 陈泰山默然,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篝火堆旁一下陷入到一种尴尬的沉默之中。 吃了半晌,马成功又抬起头,有意无意地道:“周总啊,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他看了看周博洋,笑道:“他们怎么会那么笨,跑去进攻基地?难道他们真想抢一台设备走?你运一台旧的出去都这么困难,他们就算暂时抢到了,怎么能运出去?” 周博洋没好气地道:“我怎么知道?”顿了顿,他又道:“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肯定不是小猫小狗能组织起来的,抢不到设备,把技术资料抢到手也是一样的嘛!” 马成功愣了愣神,忽然猛地站起身来。 周博洋提醒了他,既然对方是大组织,甚至代表的是某个国家,那么他们肯定已经有了相关技术和科技实力,的确只需要把技术资料抢到手,就能够复制出一模一样的东西。 那么技术资料在哪儿呢?当然是在基地的关键科研人物手里。基地里现在的关键科研人物是谁呢?当然就是这次试验的组织人,国宝级科学家林世杰。 那么现在,在进攻基地失败的情况下,对方下一步最有可能进行的行动是什么呢?抓住林世杰,逼他交出资料。 更可气的是,林世杰现在正在清江参加会议。 想到这里,马成功不由得心急火燎起来,他转头看着陈泰山,语气诚恳地道:“陈老师,你能不能放我走?” 第132章 社会为什么会进步? 听到马成功让自己放他走,陈泰山难得地露出了笑容。说是笑容,其实也不过就是那布满伤疤的脸上抽动了几下,但就是这几下,让他的面容看起来更加狰狞。 “你说呢?”他笑道。 马成功的眼角瞟了瞟不远处的丹拓,只见他正背对着自己,手里拿着一个面包在火上烤,时不时还跟旁边的黑瘦同伴调侃两句,夜风中不时传来他们那略微有些放肆的笑声。 陈泰山距离马成功只有不到两米,在这个距离,马成功有把握一招制敌。毕竟这个陈泰山一直躺在竹椅上,甚至都不愿意自己走路,这说明他的身体应该有些残疾,或者是年老力衰,不胜脚力。再加上他脸上那恐怖的伤疤,马成功相信他肯定还受过很重的伤。 如果是在平时,马成功是不屑于对着一个羸弱的老年人出手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对林世杰的担心让他决定铤而走险。 可惜正所谓关心则乱,他并没有深入思考那些罗兴亚人怎么会放心地让陈泰山跟他和周博洋待在一起,特别是周博洋还没有受到任何束缚。 这时周博洋好像对马成功的企图已经有所察觉,正准备出声阻止,马成功却已经动了。只见他对着陈泰山后面露出惊异之色,嘴里还说了声“咦”。下一秒,已经欺身上前。 陈泰山却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看着马成功向自己扑来。 马成功第一步跨出的距离已经远远超过了一米,第二步却是向着一旁一闪,然后将被绑住的双手高高举起,就要捁住他的脖子。在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块小小的骨头,那是那只被他吃掉的兔子的下颌骨。这片骨头虽然不锋利,但足够他横在陈泰山的脖子上逼他就范。 可是马成功失算了。 就在他的手即将放下来的时候,一个细小而尖利的东西戳在了他的脖颈上,让他脖子上一阵冰凉,甚至他感觉被那个小东西抵住的皮肤周围,忽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马成功的动作一滞,随即整个人都仿佛僵硬了起来。 周博洋有些无奈地道:“马哥,这位陈泰山先生,曾经是越南特种部队的教官,在越南拳和缅甸拳上有很深的造诣,还得过泰王杯泰拳赛的金腰带。” 马成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瞟了瞟远处已经发现这边动静,正抱着手看热闹的众多吃瓜土货,嘴里却仍然呱躁道:“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位陈老师不是凡人,因此也是想试试自己能在他手底下走上几个回合,毕竟本人十八年前也曾经是临海省青年武术锦标赛的冠军选手。”他一动也不敢动,但眼珠子还是转向了陈泰山,讪笑着道:“陈老师,我这么说您相信吗?” 陈泰山面无表情地道:“我信。” 十几分钟后,马成功站在火堆正前方的一棵树下,有些艰难地伸直了腰,但很快又塌了下去。此时的他双手被缚,一只脚被一根绳子捆住,向后拉起,在他的脖子上套了一个死结,又拉到头顶上的树干上绑住。这使得他只能用力将脚向后伸出,但又不能伸的太远,因为伸的太远就会拉动脖子上的死结勒住喉结。 他仰起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对着火堆前的陈泰山道:“陈老师,您不是说您信我的说辞吗?” 陈泰山没有理他,只接过一旁的大汉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茶,然后指着周博洋道:“把他的手和脚都绑起来。” 周博洋一愣,道:“陈老师,是马成功得罪了您,我可一直对您敬爱有加。” 丹拓却根本不理会他,走过去一把掀翻他,将他的左手绑在了右脚上,又将右手绑在了左脚上,这使得周博洋弯着腰躺在地上,像极了一头待宰的肥猪。 看到周博洋的样子,马成功有些艰难地笑了起来,可是下一秒,他又用力地咳嗽了几声,努力将腿向上抬了抬,然后对陈泰山道:“陈老师,您知道为什么社会会不断进步吗?” 陈泰山看着他,笑了笑,道:“你最好少说话。你要明白,很多人所受的苦,其实都是因为他们的话太多造成的。” “不不不,陈老师,你功夫虽然好,但却缺少点智慧。我觉得在这方面阮文勇比你强。”,马成功笑道,又用力咳嗽了两声。那个丹拓用的绳子是麻绳,勒在脖子上着实难受,马成功怀疑要不了多久,他那粗壮的喉结就会被这麻绳割断。 “那当然,文勇是我最好的学生。”陈泰山说道,他看也不看马成功,只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茶。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阮文勇比你强,并不是你教他教的好,而是他的智慧比你多。” “比我聪明是应该的,比我强更是应该的。如果我的学生都不如我,那是我这个老师的失败。”陈泰山继续不动声色。 “你以为我是在激怒你?然后你以为你故意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那么我这种离间之词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不,你错了。我是说的真心话,阮文勇的确比你强。”马成功笑道。 陈泰山不再理他,将杯子放在一边,又半躺到竹椅上,开始闭目养神。 马成功却继续道:“陈老师,你知道阮文勇比你强在哪里吗?”他看着陈泰山,又笑着道:“他不像你这样固步自封,不像你这样因循守旧,更不像你这样冥顽不灵。” 躺在地上的周博洋此时也是大汗淋漓,他用颤抖着声音道:“马哥,别说了。你还真想让陈老师把我们都烤了啊?” 马成功笑着对他道:“不会的。陈老师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他知道,只有我们才能带着他们离开这里,回到他的族群里去。只有那样,他才能够继续去当他的土皇帝,继续去做他那个所谓的独立建国的春秋大梦。” “你......” 周博洋的声音已经带着点哭腔了。 却听马成功继续道:“陈老师啊,现在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他看了看不为所动的陈泰山,继续道:“就是那个社会为什么会不断进步的问题。” 周博洋哭丧着脸道:“马成功,这是你刚才自己提的问题,人家陈老师又没有提。” “不不不,周兄,你不知道,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陈老师就在心底想好了一百种答案,但是他现在是优势方,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小傲娇,也许还有一些优越感,这就叫社会相对论。因为在此时此刻,在我们的小命被他握在手里的此时此地,他心里是一定会产生这种优越感的,所以他才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现在心里正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在呐喊,那个声音在说,你他妈倒是说啊,看你的答案和我的答案是不是一样的啊!” 马成功说道,边说嘴里还边发出“桀桀桀”的声音,以表明他在笑。但其实他之所以发出这样的声音,仅仅是因为他已经快承受不住脖子上的麻绳对他皮肤的摩擦了。 周博洋惊恐地看着他,忽然用力扭过头,疯狂地大喊道:“丹拓,把他的嘴堵起来,把他的嘴堵起来。” 丹拓回头看了看这边,又转过头去,像是根本没看到也没听到这边的任何动静一样,继续和他的同伴们愉快地聊着天。 马成功脸上的笑容愈加鲜艳起来,他看着陈泰山,笑道:“社会之所以进步,就是因为年轻人不怎么听老年人的话。怎么样,陈老师,您,猜对了吗?” 陈泰山坐起身,看着笑容满面的马成功,沉吟了一下,对身旁的大汉道:“去把他放下来,但是不要解开他的绳子。”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任由大汉将他从树干上放了下来,然后像扔一块破抹布一样扔在地上。 陈泰山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对于人性的了解,已经远远超过了你的年龄。我相信,如果你来帮助文勇,一定能达到我们的最终目标。” “那是自然。”马成功大言不惭地道:“我说了,我和阮文勇是好朋友。中国有句古话,叫朋友多了路好走,朋友来了能喝酒。” 陈泰山看着他,半晌才道:“那你说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马成功笑道:“不是都告诉你了吗?带上周公子,你们趁着夜色上一线天,然后向北进入原始森林。从原始森林绕过清江去匡山。到了匡山,让周公子找个做假证的,给你们做能以假乱真的那种旅游签证,再光明正大地回缅甸。” “周博洋?” 陈泰山转头看了看周博洋,又转过头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笑道:“不用担心他,他不会告发你们的。因为他的事我已经一清二楚了,他敢告发你们,我就敢告发他。” “你的意思,是让我现在就放了你?”陈泰山盯着马成功道。 “宾格!” 马成功打了个响指,笑道:“这个局的关键就在于,你现在就得放了我,免得周公子一脱身就给我栽赃和与贼勾结的罪名,毕竟他是京城来的,说瞎话那是张口就来。” 陈泰山笑了起来,对马成功道:“我可以现在就放了你,但是你得藏好了,不要被你们自己人给抓住了。” “那感情好。”马成功笑道,但很快意识到不对,扭过头道:“你说什么?” 陈泰山开心地笑了起来,道:“如果不是重名的话,马成功,你已经被清江公安局通缉了。也就是说,你一露面,就会被抓起来。” “这......”马成功有些怀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陈泰山笑的更加开心,道:“因为我用的手机有卫星信号,虽然在天坑里网络比较慢,但却能看到清江公安局的网页。” 两个小时后,马成功出现在了皇极观外。 温如玉迎了出来,看到马成功一副逃难成功的样子,微微有些吃惊。他将马成功迎进了办公楼里,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道:“公安局发了通缉令,据说基地的人也在找你。” 马成功点了点头,将手机放在了桌上。 陈泰山还算守信,在一线天和马成功分手的时候,不但将那把九二式手枪和弹匣还给了他,还把他的手机也原物奉上。这使得他在有了信号的第一时间便上网查了信息,然后又立刻关了机。 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既然清江公安局堂而皇之地发了通缉令,那就说明商汝成,或者是保密学院已经默许了这个行为。只是基地的人也在找自己,这就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了。毕竟杨振川那里他还没有去过,他甚至连基地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而不管是商汝成还是欧阳谨,这次都没有给他预警,这说明他和上面的线已经断了。 “你现在怎么办?”温如玉道。 马成功沉吟了一下,道:“回清江,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温如玉将手指放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沉声道:“我送你到新乡镇,在那里你骑电瓶车回清江。”说完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电话卡递给马成功,道:“把你的电话卡换掉。” 马成功怔了怔,正要开口道谢。温如玉却会错了意,笑道:“我这人一向是对人不对事,以往公安局这种事可没少干。再说你又是洪门弟兄,我是相信你的。” 点了点头,马成功站起身,抱了个拳,道:“那就多谢温大哥了。” 凌晨四点半的时候,穿着一套后背上写着“立青环保”字样的t恤衫,戴着一个鸭舌帽的马成功已经骑着一辆改装电瓶车出现在了花园路的成功汽修厂门外。他在门口停了几秒钟,却并没有进去,而是径直碾过花园路和顺河街,向着中心医院而去。 到了中心医院,马成功将车停在中心医院外的公交车站,又下车将鸭舌帽的帽檐向下压了压,然后进了医院,径直向住院部而去。 第133章 以身入局 从病房门上的玻璃窗向里望了望,马成功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二十一床床头的小台灯亮着,床上却空荡荡的没有人。二十二床和二十三床以及二十三床和二十四床之间的隔帘是拉上的。二十二床上躺着的人用被子将头盖住,此时睡的正香。 马成功在二十一床上坐下,微微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要来?” 床上的人掀开被子翻身而起,赫然是穿戴整齐的周立。他一手揣在裤包里,一手扶着床头柜,站在床边笑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马成功呵呵一笑,道:“你见过哪个脑癌患者不吸氧气,还蒙着头睡觉的?把人蒙死了怎么办?你以为医院不怕医闹吗?” 周立嘿嘿一笑,拉开帘子,手里拿着手机的李奇峰正好整以暇地盘腿坐在二十三床上,盯着马成功不说话。 马成功看着两人,有些无奈地道:“陆子明呢?” 李奇峰伸手拉开二十三床和二十四床之间的隔帘,他后面的二十四床上,陆子明半躺在病床上看着马成功,脸上果然戴着氧气罩。 马成功又叹了口气,取下头上的帽子放在一边,对周立道:“怎么回事?” 周立当然知道马成功问的是他为什么会被通缉,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一旁的李奇峰开口道:“周立怀疑你,正好上面让写雨霖铃门前那个案子的案情分析报告,他就把他的怀疑写进去了。然后市局就上报了省厅,省厅就下通知通缉你了。” 周立看了看李奇峰,回过头对马成功道:“我怎么知道上面反应那么大?还不讲程序直接就通缉了。按理说应该先调查,搜集完证据再抓人,抓不到再通缉的。” “那你们俩在这儿等我又是什么意思?”马成功又问道。 周立走到床头,拉过椅子坐下,看马成功盯着自己,便伸出手向后面的李奇峰指了指。 李奇峰笑道:“其实你身上的主要疑点就是,你到底知不知道陆家老宅里藏着东西的事,以及那东西到底到哪儿去了。如果你知道,那么你肯定就直接狗急跳墙拿着东西跑了。如果你不知道,那么一定会来找陆子明问清楚。” 马成功有些难过地摇了摇头,这俩卧龙凤雏还真是天真的可爱。他们今晚在这儿埋伏,就是为了确定马成功到底是不是雨霖铃门前案子的幕后主使。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如果马成功是幕后主使,那么也有可能是来将陆子明杀人灭口的。 但眼目前马成功当然不会把这个可能说出来,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两人说不定当即就会把马成功五花大绑送去傅长风那里邀功。 想了想,马成功道:“你们俩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有些事要问问陆哥。” 周立回过头看了看李奇峰,李奇峰下床穿好鞋,道:“我们在门外等你。”说完便和周立一起出了门,还将门拉好了。 见马成功走到自己面前坐下,陆子明取下氧气罩,道:“马哥,给你添麻烦了。” 马成功笑了笑,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嘛!从那晚我在花园路碰到你,你那么热情地邀请我到汽修厂喝酒,我就知道你必然有求于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信任我。” 陆子明有些艰难地笑了笑,道:“我只是怕给清雅留下麻烦,所以想着靠一棵大树,只是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他顿了顿,又道:“我在香港办了一个信托基金,用的是我的退伍费和在非洲打拼八年的收入,除开我留给自己治病的钱,一共是三百七十万,足够清雅上大学和进入社会的费用了。” 马成功默默地看着他。陆子明的心态他很清楚。作为一个底层人士,自己行将就木,留下一个还未成年的妹妹,怎么也是不放心的。更何况那包钱大概率是他拿了,那可是一笔横财,他倒是死了一了百了,以后陆清雅恐怕会麻烦不断。 果然,陆子明沉默了几秒钟,又道:“刘长信放在老宅里的东西,是一包钱和一台机器,这事在我回清江的那晚就知道了。钱的确是我拿的,机器不知道是谁搬走的。但是白富春告诉我,就在我去老宅拿钱的第二天,有人开着车到我老宅去过。因为刘长信有后院的钥匙,我也就没怎么在意。直到周所长和李大队长来问我,我才觉得不对,因为白富春说的时间,应该是在刘长信死之后的事。” 他看了看马成功,又像是自嘲般地笑道:“所以人不能贪心。刘长信死后,我就想那些钱是不是就变成无主之物了呢?那么后面就可以送给你当感谢费。因此那些钱,我并没有动,而是放在了我老宅柴房底下的地窖里,地窖口就在清雅房间的书桌下面。我想着拆迁的时候清雅肯定会下地窖去把里面的东西清理了,到时候就能发现这些钱了。放钱的包里,我留给了清雅一封信,写明了这笔钱的用处。” 见马成功看着他不说话,他又笑了起来,道:“周立问我为什么那么信任你。我说你是我领导,我不信任你信任谁?但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我知道你是国安,还是那种很厉害的国安。所以我觉得这些钱,加上几次三番都有人向我打听你的事,问我知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都帮你保守了秘密,也就相当于咱们是等价交换了。” “哦?” 马成功警觉地问道:“还有谁问过你我的身份问题?” 陆子明怔了怔,道:“还有秦所长啊!分公司人事部的祝晓彤祝部长和清雅的老师刘亚楠刘老师也打听过你。祝部长是在我去办我们三个的生活费的时候找我去谈话的,刘老师是你刚搬到汽修厂没多久,她就问过一次,说是清秀告诉她汽修厂住进了一个陌生人。后来我去变更学校紧急联系人的时候,她又问了一次。清雅还说刘老师也向她打听过你,我让清雅告诉刘老师,你就是我的好朋友,借住在我们家而已。” 听了陆子明的话,马成功的眼睛眯缝了起来。 秦明东打听马成功当然是因为他是派出所所长,自己辖区来了个陌生人,还是省厅下达的重点监控对象,当然要打听清楚。祝晓彤向陆子明打听马成功也可以理解,毕竟她是人事部长,需要了解干部的个人情况。可是刘亚楠从马成功住进汽修厂就几次三番地打听他的情况,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走出病房,正低声交谈的周立和李奇峰一起向他看来。 马成功走上前,对两人道:“钱在地窖里,入口在陆清雅房间的书桌下面。机器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但刘长信死后有人开着车去过他家,所以得问问他的邻居白富春,这事儿恐怕还得麻烦周所长。” 见两人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马成功又笑道:“那么,你们现在是抓我回去呢?还是让我查清楚为什么会通缉我之后,自己去投案自首?” 两人对望了一眼,还是李奇峰道:“要不你自己先去查?” 马成功看着不说话的周立,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这小子现在是唯李奇峰马首是瞻了,看来是想靠上李思源这棵大树了。毕竟谁都知道李思源现在已经是市长了,再过两三年白海生可就要例行轮换,李思源接任的机会很大。 见两人都没有意见,马成功戴上帽子,转身便走。 下了楼,马成功拿出手机,将温如玉给的卡换上,然后开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电话一通,他便道:“你在哪儿?”电话里不知说了一句什么,马成功一言不发,将手机揣进裤兜。 走出医院大门,马成功骑在电瓶车上,仰头看了看天空,此时还不到六点,夜幕依然笼罩在头顶,依稀看得到几朵浮云,却也镶嵌着灰色的裙边。 马成功叹了口气,启动了电瓶车。 他骑着电瓶车一路向东而行,越过五桥,一直开到了凤鸣山庄大门口。 停下车,马成功一眼便看到在凤鸣山庄大门口那刺目的节能灯下,一个穿着蓝色条纹保罗衫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正拿着一个手机不知在看着什么。 将电瓶车停在路边,马成功下了车,径直向着大门处走去。 穿着保罗衫的年轻人心有所感,抬头看到戴着鸭舌帽的马成功,微微怔了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他急忙将手机揣进裤兜,迎上前道:“是马哥吗?” 马成功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年轻人。只见此人年轻的着实有点过分,但长相端正又笑容可掬,莫名地就给人一种没来由的好感。再加上他额头还挺高,一看就是当官的料。 见马成功点头,年轻人立刻伸出手和他握了握,笑道:“马哥你好,我是曲哲。李市长在等你,请你跟我来。”说着便转身向着大门里走去。 走到一栋别墅前,年轻人站住脚,转身对马成功道:“马哥,别墅里没有其他人。李市长在二楼的露台,请进吧!” 马成功抬起头看了看别墅三楼的外墙上那个用圆圈圈起来的“七”字,对曲折笑了笑,道:“谢谢你了。” 进了别墅,马成功左右看了看,门厅进去便是客餐厅,餐桌靠里的位置有一道门,门后应该就是厨房。客厅布置倒是十分简洁,也就是一套棕色的皮沙发,沙发对面挂着电视,并没有其它多余的家具和装饰。 沿着一边的楼梯上了二楼,果然看到起居室外有一个巨大的露台,露台上放着一个茶桌,李思源坐在茶桌后,正提着一个水壶在茶海里暖壶。 马成功走到茶桌后坐下,看着李思源暖完壶,从茶海里将小茶壶拿出来放好,打开壶盖,拿起一旁的茶叶罐,打开盖子,用茶匙从里面掏出一颗小青柑丢进去,然后倒上水,拿起小茶壶摇了摇,又将水倒在茶盘上。接着又打开壶盖,重新倒水进去,盖上盖子,提起水壶将热水浇在壶盖上。这才放下手里的壶,拿过一边的茶巾擦了擦手,看着马成功笑了笑,道:“劳烦你久等了。” 马成功笑道:“李市长有这等闲情雅致,说明成竹在胸,这是对我来说,是好事。” 李思源笑了笑,道:“也不能说是胸有成竹,只是了解到了一些情况。你知道,很多时候打败仗,其实就是输在信息差上,有时候也就是差那么一点点。” “哦?” 马成功看着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的李思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半晌,他才道:“那李市长认为,我差的那点信息是什么?” 李思源抬头看了看露台外的天空,这时候天上已经露出了一点鱼肚白,但没有朝霞。 沉默了片刻,李思源才缓缓说道:“这栋别墅,原来是高尚的。当然也不完全是他的,严格来说,是京城五湖集团送给他的。而五湖集团的董事长叫周博海,是周博洋的堂哥。”顿了顿,他又道:“当然,周博海背后站着的,是白海生甚至霍挺都惹不起的人。” 说完,他盯着若有所思的马成功,微微点了点头。他对马成功很满意,因为马成功现在的这副模样,就是他想象中马成功应该具有的素质和反应。那就是,听到这个消息不惊讶,也不害怕,而是冷静地思考对策。 沉思了几秒钟,马成功抬起头,道:“这么说,对我的通缉,不过就是杀鸡给猴看?而我,就是那只鸡?那猴是谁?” 李思源毫不怀疑马成功从他告知的这只言半语便能想到对他的通缉是有人在示威,当即便笑了笑,道:“猴,当然就是你的后台。也许不仅仅是你的后台,还包括像白海生这种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莽夫。” 这是马成功第一次听李思源说他的顶头上司白海生是“莽夫”。当然,这可以看做李思源是在泄私愤。毕竟拉他下水的,不是白海生那个老狐狸又是谁呢? “那么......” 马成功犹豫了一下,又道:“有没有可能是他在试探,试探我的后台对这件事的反应呢?” 正拿着茶壶倒茶的李思源手抖了抖,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将一杯茶放在马成功面前,自己又端起一杯抿了一口,笑了笑,道:“也有这个可能。” 马成功点了点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他忽然笑了起来,道:“刚才接我进来的那个年轻人,叫曲哲?” 李思源笑了笑,道:“是。北大的选调生,刚从窦水关镇调到市委接替霍炳阳,现在是白海生的秘书。”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这么快就投诚了?” 李思源却摇了摇头,道:“曲哲的父亲,是我在永宁的老部下,他和曲哲一样,也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 马成功愣了愣,随即对着李思源竖了一个大拇指,道:“李市长这是要以身入局咯?” 李思源却没有说话,只站起身,走到露台边,扶着栏杆看着凤鸣山上的松涛。 半晌,他才转过身,看着马成功道:“马成功,如果我不以身入局,你,赢不了。因此......”他又转过身看着远处,悠悠地道:“我希望你记得你对我的承诺。” 马成功一怔,他当然知道李思源的意思。要论抓间谍斗土匪,马成功那是行家里手,可要是论官场沉浮老谋深算,马成功比起接受官场毒打几十年的李思源来说,那距离就好比从凤鸣山出发,越过清江河,穿过体育公园和开发区,一直到凤凰台山下的青通河,再拐几个弯。 第134章 绑架 离开凤鸣山庄,马成功一边骑车一边感叹。 其实对于李思源这个人,马成功还是很佩服的。虽然他对于李思源了解甚少,作为上位者的李思源又随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像是想要有意在人前表现出一种神秘感,但凡是混过体制或是国企的人都知道,这种人就是平常大家所说的官场老油子。但从这次他敢于以身入局来看,他的行事作风又带着点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用老话说就是,有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将之风。 当然,马成功对他也只是佩服,离崇敬还远。毕竟李思源的这套还是属于老一套,为了家族利益可以割肉喂鹰以身饲虎,而他的家族观念,也仅仅限于在大难临头的时候保住自己的儿子李奇峰。有这种观念和行为的人,和林世杰那样的人相比,差距一目了然。毕竟“为国为民,侠之大也”,像霍国强林世杰这样的人,或者像骆嘉升欧阳谨这样的人,才算得上是马成功从心底里崇敬的,真正的当代大侠。 行至五桥的时候,马成功拐了个弯,没有上五桥,而是向着九五二所的住宿区而去。 这时候已经快七点了,天早已大亮。河东这边虽然偏僻,但因为有几家国营单位的住宿区在,吃个早饭什么的还是没有问题的。 在菜市场外的一家米粉店门口,马成功停了车,进店给站在厨房窗口前正在备菜的老板说来碗牛肉面,少放辣椒但不能没有辣椒。交代完他便点燃一支烟,坐在门口看着外面的人流。 这会菜市场已经开门,那些赶早市的退休老头老太太提着菜篮子穿梭在菜市场外的街道上,再配上各种小吃店门口摆放着的大蒸笼上腾腾升起的雾气,倒是让这条左右不过四五米宽的小街里显得烟火气十足。 吃碗面,马成功骑着车到九五二所生活区外转了转,发现自己没办法去到专家生活区。因为从九五二所生活区过去只有一条路,路上设着门岗。虽然是无人门岗,但马成功相信自己只要从旁边的树林绕过去,开不到一百米就会有当兵的从一旁的树林里跳出来逮住自己。毕竟往专家生活区而去的这条路旁驻扎的有一支武警部队。而从两边的凤鸣山山脚绕过去也是一样,毕竟专家生活区里住的都不是一般人,那都是国防科工局重点保护的“大熊猫”们。 没办法,马成功只好把车骑到五桥底下,在河边坐下,然后摸出电话来给林静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通,马成功便道:“林小姐,我是京西商城的客服,您现在是我们的vip客户,有三十八万八的借贷资格。您看我现在给您讲解一下我们的优惠政策行吗?” 电话那头林静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现在不方便,要不你过半个小时再打过来吧!” 放下电话,马成功笑了起来,但很快又收起了笑容。 他之所以想要直接去见林世杰而不是先找林静,并不是不信任林静,而是怕这姑娘一身正气无处泄放,就想着让自己信任上级信任领导,然后逮着自己去投案自首。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林静虽然工作认真正气凛然,但却十分聪明,人毕竟有着国宝级科学家的基因呢! 摸出烟点燃,马成功吸了一口,盯着湖面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首先要做的,其实就是预警。给林世杰预警。毕竟一个多小时以前,李思源给他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京城五湖集团的董事长,也就是周博洋的堂哥周博海,其实就是这整个事件的幕后黑手。 昨晚在天坑,他已经知道了周博洋这次来清江的目的,是要将陆子明老宅里的那个机器运送出境,为此他找到了缅甸的走私集团。而他想要运送出境的机器,大概率就是八年前高尚通过高雅枝,在四明山金属制品厂得到的那件模型,而这个模型,就是人造太阳试验里的重要设备,也就是陈泰山嘴里所说的:sunist。马成功昨晚到温如玉那里之后,已经在网络上查到了这个东西,它的学名叫球形托卡马克,是一种用来存放聚变等离子体的容器。 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现在有另外一伙人,这伙人看不起八年前的科技,想要抢到现在林世杰用作试验的仪器,换句话说,他们想要的是最新的人造太阳技术。当然他们进攻基地失败了,但周博洋提醒了马成功,这伙人抢不到仪器,抢到试验的资料也是一样的。 林世杰当然不可能随时带着试验资料,而基地那边又防守严密......因此那伙人只可能从林世杰这边下手,毕竟试验就是他组织的,一些核心的参数肯定在他手里。这就让林世杰陷入了危险之中,毕竟林世杰现在不在基地,他正在清江参加科工局的会议,而回到清江的林世杰大概率是会住在九五二所专家生活区,也就是他自己的家里。 虽然马成功不确定这个会议是不是跟那伙人的阴谋有关,但根据他的经验,如果要对一个受到层层保护的特定目标下手,最好的时间和地点除了在他起居休息的家里,就是在他出行的路上,因为只有目标在这两个地方的时候,才是保护力量最为薄弱的时候。 一支烟抽完,马成功扔掉烟头,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刚刚过去八分钟。放下手机,他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自己这次被通缉,会不会就是这伙人干的?甚至在雨霖铃门前自己的档案被拍,包括秦明东收到的那个重点监控对象的通知,是不是也是这伙人干的? 如果真是这伙人干的,那说明什么?说明自己一回清江,就被人给盯上了。只是他们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影响他们的计划,所以直到自己接了四明山的那个试验场地建设的工程,才下达通缉令。或者是直到他们决定对林世杰动手,才想着将自己调开,因为自己和林世杰的关系决定了只要他们有所动作,自己必定会出手。 只是这帮人的能量真的有这么大吗? 马成功心里第一次有点惴惴不安起来。因为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说明在外勤总部内部,甚至不排除是在高层之中出了问题。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一定有着超然的身份和地位,否则他不可能有同时调动国安和公安的能力。 想了想,他又拿起电话,找到了杨振川的电话,正要拨号,却又停住了动作。他不确定杨振川那边受没受到影响。他甚至不敢联系欧阳谨,毕竟既然通缉令已经下达,那说明省公安厅已经跟商汝成通了气,而商汝成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将情况上报。 好容易等了半个小时,马成功立刻拨通了林静的电话。 电话一通,林静便道:“马成功?” 听到她的声音很平稳,周围还有风声,应该是在开车,马成功放下心来,沉声回道:“是我。你现在在哪儿?” 林静道:“我刚才在所里吃早饭,这会出来了。我爸爸今天回四明山去,我请了假去送送他。” “今天就要走?”马成功微微一怔,随即道:“我回清江了,但我暂时还不能去见你。” 林静笑道:“我知道你被通缉了。你怎么搞的?怎么被通缉了?” 马成功愣了愣神,就算是他想到了林静肯定知道自己被通缉了,但怎么能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来,还问自己怎么搞的? 见马成功不说话,林静又道:“昨晚我跟我爸爸说起你被通缉的事,他说你被通缉是好事。我问他为什么,他又神叨叨地说就算告诉我,我也搞不懂,但是你一定能想到为什么。嗳我就奇了怪了,马成功,你是怎么骗到我爸爸的?他现在对你比对我好多了,还说等试验完了要带你回大澳去见见他那些兄弟老表们。” 马成功有些啼笑皆非。他没想到自己的“准老丈人”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可是自己并没有想到被通缉有什么好处啊!但眼目前林静已经成功地让马成功的情绪稳定了下来,还有点轻松的感觉。想了想,他又有些狐疑地道:“他能去香港?” 林静笑道:“他跟我妈承诺了的,这次试验一结束他就退休,然后陪着我妈游山玩水,快意江湖。” 顿了顿,马成功道:“你帮我给林叔叔带句话,就说他可能有危险,最好是晚一两天回四明山去。” “危险?” 林静一愣,随即道:“他这次不是跟着京城来的领导一起去四明山吗?会有什么危险?” “这......” 马成功愣住了,京城来的领导,当然就是科工局的领导了,也就是那位他还未蒙面的“后台”霍局长。如果是这样的话,安保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毕竟大领导要去四明山的基地,杨振川那小子不得亲自带着人到清江来迎接啊?难道自己推测错了? 正想着,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紧接着林静道:“不说了,婷婷找我。你注意安全,被警察抓住了就投降,我到时候想办法捞你出来。”说着便挂上了电话。 还在发愣的马成功听到林静说“我到时候想办法捞你出来”,不由得哑然失笑。他还是第一次听林静说这么江湖气的话,怕不是被霍国强带坏了吧?这还像那个穿着警服满面寒霜对自己说“不许动”的女警花吗? 这边林静挂上了马成功的电话,接通了郝婷婷的电话。谁知电话一通,便传来了郝婷婷的哭泣声:“静静,我被人绑架了。” 林静一怔,随即便问道:“婷婷你什么情况?这种玩笑不好玩。” 电话里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林静是吧?你带二十万到邓水县的八方机械厂来。记住,只能你一个人来,不准报警。否则我们就撕票。”他说完便挂了电话。 林静立刻回拨了回去,不料对方却关了机。 “玩儿呢?我不就是警察吗?” 林静嘟囔了一句,掉头向着城北而去。边开车,她边拿过副驾驶座位上的皮包,伸手进去摸了摸,心里安定了下来。 将手机架在支架上,林静单手将导航调了出来,定位到八方机械厂,然后加速向着邓水方向而去。 李奇峰站在城北出城方向的公路边,摸出一支烟来点燃,刚吸了一口,就见一辆有点眼熟的粉红色两门小电车从他面前疾驰而过,带起地上的灰尘扑了他一脸。正想仔细看看是哪位大神敢在清江创卫的关键时候在城区超速驾驶,那辆小电车却早已没了踪影。 “李大队,他超速了。”一个小交警兴高采烈地从藏在树后的皮卡驾驶室出来,对李奇峰道。 李奇峰有些无奈地举起手里的对讲机,道:“出城方向,粉红色两门小电车,把她拦下来。” 随即将对讲机丢给小交警,走到皮卡车旁,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对刚上车的小交警道:“追上去。” 皮卡拉响了警灯,转眼便驶出树林,向着前方而去。 到了出城临检的关卡处,李奇峰下了车,左右看了看,却没看到那辆粉红色小电车。他向一旁站着的一个年轻交警道:“让你拦的车呢?” 年轻交警嗫嚅着道:“本来拦下来了,陈中队长又让放行了。” 李奇峰沉着脸走到后面的遮阳棚,见中间的小桌子上放着半块西瓜,一中队的中队长陈中和正抱着一块西瓜在啃。 见李奇峰前来,他赶紧起身,道:“李大队,你来了,请坐请坐,我给你切块西瓜。”说着便要动手。 李奇峰伸手阻止了他,道:“刚才让你们拦的车,为什么要放行?” 陈中和见李奇峰面色不善,赶紧道:“李大队,那是城南所的师妹,去邓水公干的。我检查了证件,没问题。” “哦?” 李奇峰猛然想起自己为什么看到那辆粉红色的小电车会有熟悉的感觉,那不是马成功的女朋友林静的车吗?她去邓水干什么?难道马成功今早从医院离开,跑去邓水了? 第135章 谁信? 林静开着车,跟着导航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邓水县北郊的一处孤零零的工房前停了下来。 这工房右侧是一大片农田,左侧是树林,四周并没有其它建筑。 林静回头看了看,却根本看不到大路。她从大路到这里起码开了七八公里的乡村公路,这乡村公路又弯弯曲曲,四周除了树木和田地就没见着人。 回过头,她又抬头看了看面前锈迹斑斑的大门,大门上方是铁皮厂牌,上面写着“八方机械厂”。只是厂牌上的字迹已经暗淡,原来刷的红漆也东一块西一块的。 从大门栏杆看进去,厂子里的面积很大,大门不远处是一个三层小楼,应该是以前的办公楼。在小楼后面有三面高大的屋顶,不用说,肯定就是工房了。 此时大门后是满地的尽是尘土和树叶,小楼外壁的瓷砖也掉落了不少,还沾满了灰黑色的痕迹。即便是后面工房房顶的彩钢瓦,也看不出其本来的颜色,看来这厂子破败的有些年月了。 林静并没有急着下车,而是从包里摸出手枪,检查了一下枪机和子弹,然后将手枪揣进裤兜,这才下了车,来到厂子门口。 大门上挂着一把黑色的大铁锁,林静试了试,确定自己扭不开。 她沿着围墙绕到厂子侧面,一眼便看到树林边的围墙上有一扇外开的逃生门。想了想,她没有急着推门进去,而是摸出手机,打开了遗失定位功能,又将手机开到静音,顺手塞到墙角的一个破洞里,这才上前拉门。 只轻轻一拉,门果然开了。 进了门,只见靠着逃生门的这边是绿化带,用红砖和道路分隔开来。绿化带里是一排枝繁叶茂的法国梧桐。对面围墙边的车棚里倒是停着一辆叉车,但从林静站的位置看过去,那辆叉车却是一边高一边低,软哒哒地趴在地上,应该是轮胎没气了造成的。 林静站了几秒钟,便沿着围墙边的绿化带向后面走去,走到工房边,她停住了脚,因为在中间那间工房门口,赫然停着一辆半新不旧的白色面包车。 停顿了几秒钟,林静加快步伐向着中间的工房而去。 进了工房,林静一眼便看到一个黄毛坐在两排机床中间的椅子上。而他的旁边,则是被捆在另一张椅子上,嘴里还塞着一块白毛巾的郝婷婷。 见林静进来,黄毛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哟呵,还真行,真是一个人来的啊?” 林静却根本没搭理他,走到他身前两米处,道:“陈如玉?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敢绑人了?你知道绑架得判多少年吗?” 陈如玉笑道:“林警官,原来你认识我。那就好办了,打电话叫你男朋友马成功来吧!有人要找他谈笔交易。” “你找马成功?”林静愣了愣,又问道:“你们引我来就是为了找马成功?” 陈如玉看了看她,又笑道:“多新鲜啊!我不找马成功难道找你?阿姨,你又不看看自己的年龄,有三十了吧?你配得上我吗?” 听到他的揶揄,林静却并不生气,只叹了口气,道:“陈如玉,你才二十一岁,在城南所已经有一摞案底了。怎么,真想进去蹲几年?我告诉你,绑架是重罪,你那个局长姐夫可保不了你。你现在能做的,只能是悬崖勒马,争取宽大处理。” 陈如玉笑嘻嘻地看着林静,等她说完,才慢悠悠地道:“姐姐,不怕告诉你,做完这一票我就去京城了,你说的那些案底,以后都跟我无关了。你现在最好是打电话叫马成功来,否则我就只能把你也绑了,然后叫江校长去找马成功来了。” 林静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最好现在就把郝婷婷放了,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陈如玉笑着道:“那么林警官,你想怎么对我不客气呢?” 话音未落,四周的车床后走出来十几个染着各种颜色头发的少年,看年龄最大的也不过十八九岁,最小的大概只有十三四岁。这帮小屁孩有的拿着棒球棍,有的拿着扳手,还有几个手里居然只拿着一根钢筋。 林静撤身站了个丁字步,从兜里摸出手枪,快速拉动枪栓,然后指着陈如玉道:“让他们退后。” 陈如玉一怔,大概是没有想到林静会随身带着枪。周围的少年们也停下脚步,面色不善地看着林静。 “退后。”林静厉声道。 陈如玉站起身,向后面的少年们挥了挥手,众少年向后退去,但并没有放下手里的武器,而是在距离林静七八米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 “她枪里没多少子弹。”一个红毛叫嚣道。 “对,警察的枪最多八发子弹,咱们有十四个人。”另一个绿毛叫道。 “她是女的,说不定根本就打不准。”有一个黄毛道。 陈如玉却沉着脸道:“都闭嘴。”他看着林静道:“你不敢开枪,你是警察。我告诉你,他们都是未成年。” 林静冷笑道:“你可不是未成年。” 话音未落,林静枪口下垂,“砰”的一枪打在了陈如玉的大腿上。 陈如玉惊讶地看着林静,他没想到林静真的敢开枪。随即,一股剧痛传来,他捂住大腿,嚎叫了一声,从腰后抽出一把仿制五四式,刚要抬起手,就听“砰”的一声,接着手臂上又一次传来剧痛,手里的枪“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林静盯着他,道:“忘了告诉你们了,我是临海警运会射击冠军。”她又抬起眼,看了看周围的小混混,道:“还是省运会女子自由搏击第三名。”边说边走上前,捡起地上的仿制五四式揣进裤兜,然后走到郝婷婷身边,单手举着枪指着陈如玉,另一只手将郝婷婷的绳子解开,然后拉着早已吓傻了的郝婷婷向后退去。 走出工房,林静转身拉着郝婷婷就跑。 出了逃生门,她从墙洞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又拉着郝婷婷快步走到大门前,拉开门将郝婷婷塞到副驾驶室,然后快步上车,启动,掉头就往外走。 边开车她边摸出手机拨打电话,车子转过一个弯,迎面驶来一辆渣土车,林静赶紧踩住刹车,身体猛地向前一冲,接着又狠狠地向后砸在椅背上,手里的手机应声而落。 她来不及去看手机掉到哪里去了,赶紧挂挡倒车,因为对面的渣土车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愣愣地便向她的小电车冲了过来。 在郝婷婷的尖叫声中,林静将油门踩到底,但是没来得及打方向盘,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小电车的尾箱撞上了路边的一棵大树。 已经将手伸向裤包里摸枪的林静只来得及扭头看了花容失色的郝婷婷一眼,便感觉胸口像是撞上了一块巨石,紧接着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清江大学保密学院教工住宿楼的二楼,马成功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玩着手机。 在和林静通过电话之后,他又坐在五桥下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来保密学院“投案自首”。毕竟在和李思源交谈了以后,他知道眼目前这种形势下,自己肯定不能去公安局自首。当然,他也不能回汽修厂或是去四明山的工地,那跟去公安局没什么区别。他甚至不能回家,那完全就是让郑春芳和马平川平白无故地增加担心。 当然,在听到林世杰没有危险之后,他也觉得自己回清江的任务完成了。陆子明老宅那边的事情他已经交给周立和李奇峰了,这俩卧龙凤雏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查是谁把老宅里的机器弄走了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周立这个老混混干这活儿算是行家里手了。郑春芳和马平川那边就更不用说了,马成功看了清江局的通缉令,那上面又没有照片,对嫌疑人的介绍也很模糊,相信韩天明会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于是他便直接到了保密学院。谁叫保密学院是他的“娘家”呢?即便是上面有人想要整他,他不是还有师傅,大师兄和欧阳老师吗?再不济他还有个小师姐呢!这小师姐也就是对他态度差点,总不至于把他往死里坑吧? 所以说有靠山就是好。马成功暗忖道。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周立上赶着去舔李思源的心情了,只有长时间地经历过那种朝不保夕,彷徨无助的生活的人,才知道有棵大树可以依靠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果然,范思怡见到一边讪笑着给她打着千儿,一边说自己是来接受甄别的马成功时,先是伸出手指狠狠地指了一下他,说你小子就知道惹事。然后问了几个问题,就将他带到了这里,马成功问她怎么安排自己的时候,范思怡却转身就走,一直到走出房间,她才吐出两个字:“禁足。”连手机都没收他的,这不由得让马成功感到上级领导是越来越人性化了。 可是拿出手机他才发现,这保密学院是屏蔽了手机信号的,只能链接学院的wifi,而这个wifi又只能链接学院内网。没办法,不想看保密学院主页上那些代表着瞎编乱造和形式主义最高境界的新闻的马成功,只好进了学院的网上图书馆,看了一上午的电磁干扰技术。 到中午的时候,马成功正寻思着这禁足是不是需要自己去食堂吃饭,就见门开了,商汝成端着两个保温饭盒,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将饭盒往桌上一放,商汝成在桌旁坐下,边打开饭盒往外拿菜边说道:“老马啊,我十几年没在保密学院吃过饭了,没想到现在的饭菜这么好,我都怀疑是不是因为你来了特意给加的菜。你看看,锅包肉,小炒油麦菜,还有红烧狮子头,啧啧啧,我都想来这儿禁足几天了。” 见马成功冷眼看着他,商汝成又笑道:“别这样,偷得浮生半日闲,我今天可是放下局里的所有事,专门来陪你吃饭的。” 马成功冷哼了一声,道:“我现在是带罪之身,都不知道最后到底给我安个什么罪名。” “别这么想。咱们得相信组织,相信领导。”商汝成笑着将筷子递给马成功,又道:“当然也不能全信,毕竟干咱这行的,依仗的就是个尔虞我诈,要不怎么叫老特务呢?” 马成功没好气地接过筷子,挑起一个红烧狮子头塞进嘴里,目光呆滞了一下,说这特么也太好吃了。说着便将放着小炒油麦菜的盒子放到商汝成面前,将他的红烧狮子头倒到自己的饭盒里,说你年龄大了,要多吃菜,不然拉不出粑粑! 商汝成笑着道:“行行行,都给你。反正我打了包了,晚上我回局里值班,就吃红烧狮子头和锅包肉。” 说笑了两声,他又道:“周立今天早上带人去了凤凰台山,是你的主意吧?” 马成功边吃边道:“刘长信把雨霖铃门前那笔赃款放陆子明老宅里了,陆子明知道,但是想污了给我,当做他托孤给我的报酬。” 商汝成笑了起来,道:“啧啧啧,他对你可真好。” 马成功白了他一眼,道:“陆子明以前是蛟龙的,他在非洲执行任务的时候见过我,知道一点我的身份,但不全知道。” 商汝成嘿嘿一笑,道:“还有什么?” 马成功想了想,道:“老宅里还放了一个木头箱子,陆子明看过,说是一台机器。刘长信死后那机器就被人运走了,这事我让周立去查了,陆子明说刘长信死后他邻居看到有人开车进了他家。” 商汝成若有所思,想了想又道:“你回清江干什么?” 马成功笑着道:“昨天我不是被那帮缅甸土货抓了吗?周博洋跟我一起,他提醒我说进攻基地的那帮人抢不到现在的实验装置,多半会从林世杰那里下手,我专门回来给他报信的。谁知他是跟领导一起去基地的。” 商汝成笑了起来,道:“你怎么从那帮人手里逃脱的呢?” 马成功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停下了筷子,斜着眼睛看着商汝成道:“你们还是怀疑我?” 商汝成笑着道:“不是怀疑你,而是你给小范说是他们放你走的,你自己说说,这怎么能让人相信呢?” 马成功愣了愣神,他忽然想到昨晚那种情况下,那个陈泰山的确没有理由那么轻松就把自己放了啊?这他妈说出去谁能相信呢? 他看了看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的商汝成,猛然醒悟过来,道:“出什么事了?” 商汝成戳了戳碗里的饭,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袁大志死了,是被九二式手枪打死的,近距离开枪,正中眉心。” 第136章 这他妈是个阴谋 听到商汝成说袁大志死了,马成功呆滞了半晌。他没有想到那个五大三粗,脾气火爆但军事素质过硬的前特种部队战士袁大志会这么轻易地就被人给杀害了。 见马成功不说话,商汝成知道他是因为自己的手下被杀而伤感,叹了口气,道:“尸体是在在子母谷的子谷被发现的,距离你被抓走的地方还不到五公里。杨振川派出的搜索小队发现尸体的时候,天还没有黑。”他顿了顿,又道:“你的司机姚大海说,袁大志主动跟上你们,是想要把你救出来。但是在现场没有找到他携带的一支八一杠和两个弹匣,估计是被杀人者带走了。” “啪!” 马成功把手里的筷子狠狠地拍在桌子上,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不说话。 商汝成也站起身,走到他身边,递过去一支烟,又摸出打火机给他点燃,道:“我们倒不是怀疑你,但你知道,程序上我们必须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吸了一口烟,马成功又转过头看着窗外,半晌才道:“这他妈是个阴谋。”他知道商汝成所说的程序是指国安内部调查程序,这种程序只有在国安人员违规或是触犯党纪国法的时候才会启动。而调查的过程和纪检调查差不多,甚至更加严格一些。但首要的一点就是,被调查人员必须接受监控居住,也就是说,他现在被关在这里,远不止“禁足”那么简单。 “我们也觉得这是个阴谋,因为一个老特务不可能这么蠢。可是我们暂时没有证据证明你的清白。”商汝成道,他扭头看了看马成功,又转过头看着窗外,道:“现在看来最有可能杀他的人,就是绑走你和周博洋的那帮人,但是从现场情况来看,袁大志在被杀前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因此公安局那边认定你有重大嫌疑,这才发布了通缉令。” 马成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袁大志在被杀前没有反抗,最大的可能就是,杀他的人是他认识的人。毕竟他是一个前特种部队战士,又明知道自己身处危险之中,在那种情况下不可能放松警惕,更不会让人对着自己的眉心开枪而完全不反抗。 商汝成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到桌前收拾饭盒,边收拾边道:“还有一件事。”他抬起头看了看马成功,却见他没有反应,只叼着烟看着窗外出神。叹了口气,他继续道:“郝红艳今天上午报案,说郝婷婷昨晚失踪了。” 马成功转过身,有些奇怪地问道:“郝婷婷失踪了?” 商汝成将桌上的饭盒收好,放进袋子里,又将烟头按在桌上的烟灰缸里,这才抬起头道:“郝婷婷昨天下午给郝红艳打电话,说晚上和朋友吃饭,结果一晚上都没有回家。今早郝红艳就到派出所报了案,但因为不到四十八小时,派出所不给立案。所以她就找到了我们,说郝婷婷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我们问了电视台那边,没有人知道她昨晚和谁在一起。可是......” 他笑了笑,又道:“竺小竹也从我们的监控下逃脱了,她昨晚去了雨霖铃,但是我们派去监控的人没有等到她出来。雨霖铃那边给的解释是,按摩房后面有个小门,也许是从那里走了,但是那边是小街,没有监控。” 马成功愣了愣,道:“你是说郝婷婷昨晚就失踪了?” 商汝成在椅子上坐下,又摸出一根烟拿在手上,看着马成功道:“竺小竹正在帮郝婷婷申请去国外留学的资格,两人最近接触频繁。” 马成功却像是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道:“不是,我是说今天早上,我给林静打电话的时候,林静中途挂断了,说她接到了郝婷婷的电话呀!” “哦?” 商汝成一怔,道:“你确定?” 马成功想了想,肯定地道:“我确定。我和林静正通话的时候,她对我说不说了,婷婷给我打电话了。郝婷婷和她是发小,两人关系非常好。她只叫郝婷婷一个人作婷婷,而郝婷婷叫她静静,或者小静。” 商汝成的眼睛眯缝了起来。过了几秒钟,他站起身,将烟和打火机摸出来丢在桌上,提起袋子对马成功道:“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我走了,晚上叫天明来给你送饭。”说完便像是任何事都没发生一样地转身便走。 “嗳!”马成功急忙道:“你能不能给我弄个能打外线的电话啊?我想给林静打个电话。” 商汝成却根本没理他,快步走到门前,拉开门就出去了,关门的时候还没忘把门把手上提反锁。 “你特么还真把我当犯人啊?”马成功扑到门口大喊道,却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这老小子居然小跑了起来。 傍晚的时候,果然是韩天明来送饭。 一进房间,他便道:“哥,我骗妈说你最近都在四明山的工地走不开,她做了糖醋排骨让我给你带去。”说着从塑料袋里将一个饭盒拿出来,又将食堂的饭盒拿出来,统统摆在桌上。 见马成功躺在床上,双手抱着脑袋盯着天花板,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韩天明只好又道:“杨组长今天下午去局里了,说军情那边要求将你带到基地审查,商局没同意。” “杨振川?” 马成功从床上坐起来,道:“他怎么知道......” 他本来想问杨振川这小子怎么知道自己落国安手里了,忽然想起范思怡不正和杨振川谈恋爱吗?看来自己这位小师姐还是爱护自己的,知道自己去了基地怎么也比在这儿干挨着强。可是杨振川这小子一向对自己居心不良,他想让自己去多半是基地那边又出什么事了,可是现在自己屁股上的粑粑还没擦干净呢,怎么可能去帮他医痔疮? 起身走到桌前坐下,马成功拿起筷子挑了一块糖醋排骨送进嘴里,赞叹道:“咱妈就这糖醋排骨还弄的不错。” 韩天明也拿起筷子挑了一块,笑道:“这话可别让妈听到,她又得批评你。还有,她今天给嫂子打了好几个电话,让嫂子去吃糖醋排骨,嫂子却没接她电话,她有点生气了。” 马成功笑着道:“嗨!妈就那脾气,再说了......”他忽然顿住,道:“你说妈给林静打了好几个电话,林静都没接?” 韩天明笑道:“可能是工作忙,商局下午让我给嫂子打电话问点事,她也没接。你不知道,他们周所这一天天的,东游西荡,基本上不管所里的事,都是陈指导员、嫂子和何俊涛带着一帮辅警在干活,大家都忙得团团转。今天那个周所还带何俊涛去你们清江分公司抓一个副总,结果被市局何支队长给叫去骂了一顿。” 马成功却有些紧张地问道:“你下午给林静打电话她也没接?” 韩天明有些诧异地道:“是啊!怎么了?” 马成功放下筷子,凝视着韩天明道:“商局让你找林静干嘛?” 韩天明有些奇怪马成功为什么会这么紧张这件事,回答道:“上午那个郝婷婷的妈妈来局里找商局,说是韩婷婷失踪了。下午商局上班就让我问问嫂子知不知道韩婷婷哪儿去了,说她俩是发小,关系好,说不定在一起。我找不到她,还给城南所打了电话,陈指导员说嫂子早上就请假了,说她父亲要去四明山出差,她要去送送,你知道四明山那边信号不好......” 还没说完,韩天明就惊讶地看着马成功,因为马成功已经站起身,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两眼,又回身走到窗口,向外面看去。 “哥你干嘛?”韩天明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马成功转过头笑道,回到座位上坐下,看着韩天明道:“就是这食堂的大锅饭吃不惯,要不咱出去吃吧?化院外面有家东北菜挺不错的。” “这......”韩天明吃惊地看着马成功,提醒道:“哥,你这是在禁足期间呢!再说这栋楼的楼道里有监控,你一出门就得被门卫发现。” 马成功看着韩天明,半晌没说话。忽然他又笑了起来,道:“对呀,谢谢你提醒我。我他妈是在被禁足啊!禁足期间,是不能随便外出的。按外勤管理条例,我如果跑出去,会被增加禁足时间的呀!” 说着便埋头开始猛吃起来。 韩天明看着马成功,猛然醒悟过来,道:“哥,你该不会是想跑吧?”他抬头看了看马成功身后的窗户,那上面有拇指粗的铁柱子。 “你想哪儿去了?我怎么会跑呢?我这么老实的人。”马成功包着满口的饭菜,含糊地道。 韩天明有些狐疑地看着他,道:“今天杨组长来的时候,给我说你和他以前在特训班的时候,经常避开监控,半夜溜出去吃烧烤。” 正趴着腰刨饭的马成功手上的筷子抖了抖,但很快又平静下来,抬起头看着韩天明道:“那是十几年前,那时候我还跟你一样瘦,翻个墙什么的就跟玩儿一样,你看看我现在这块头,还能翻墙出去吗?” 韩天明回头看了看门,又半信半疑地盯着马成功看了半晌,道:“哥,公安局还在通缉你呢!你要是敢出去,他们肯定又要让我们配合抓你,昨天商局就搪塞过去了,今天中午他回来,还在局里下了封口令,说你在保密学院的事是高度机密,不准泄露......” “我知道我知道。等审查完了,我请商局吃葫芦鸡。”马成功敷衍地说了句,然后将吃完的饭盒往韩天明身前一推,道:“行了,你快回去吧,我现在还要洗澡了。昨晚一夜没睡,今天要早点休息......” 夜半时分,躺在床上的马成功忽然睁开眼睛。 在适应了一下黑暗的环境之后,他又凝神听了几分钟楼道外的动静,然后悄无声息地坐起身,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刀片,起身走到窗台前,伸出手去,按着木制的窗棱外面就开始刨。 一个小时后,窗棱外面的两个角各被刨出了一个v形的豁口。他将窗棱向上一提,连着窗棱的窗框居然被整体取了下来。 从窗户里钻出去,马成功一只手扒着一旁的排水管,一只手又将窗框放了回去,还将刚才刨出来的木屑按回到那个v字形的豁口处,用手试了试,只是有点摇晃,得用点劲才能将窗框推倒。 转身抱着排水管,马成功三两下便下了楼,在落地前反身一个前跃,双手握拳撑在地上,倒立着走到围墙边的一棵大树后,然后用双腿夹着树,双手双腿一起用劲,很快便上了树。 跪在树干上看了看前方,围墙就在前面不到三米处,这棵树的一棵主枝伸到了围墙边,但是没法从树枝上直接跳过围墙去。因为那加上防盗网有四米多高的围墙后面是一个大排水渠,马成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准确地落在排水渠后面的泥地上,如果摔在排水渠的渠沿上,起码得是个骨折。 想了想,他又向上爬去,一直爬到树顶,然后试着向后弯倒,用脚勾住下面的一根直径三四十厘米的粗壮枝干,用力将主干弯成一个大概一百五六十度的弧形,然后松手,只听树干“嘭”地一声弹了出去,然后马上抱住主干。 这动静声音倒是不大,马成功确信二十几米外的教工宿舍楼应该听不到这点动静,当然,即使是有人睡不着,非要站在窗口盯着围墙这边,也一定能以为这树成精了,都会自己跳舞了。 测试完毕后,马成功再次将自己挂在主干上,用脚勾住下面的树干,整个身体靠在了主干上,然后猛然一松脚,在主干弹出去的一瞬间便松开了手,双手平伸,向着围墙外飞去。 就下马成功飞出围墙之后,教工宿舍楼四楼的一间房间的窗口,商汝成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转过头看着坐在桌前的一个大背头,笑道:“骆总,还真让你猜着了。马成功不但跑了,还不是走的排水渠,而是用大树把自己弹出去的,还整了个造型,像超人一样。” 骆嘉升捻起桌上的花生米丢进嘴里,又端起面前的酒杯,也笑道:“我这个小师弟啊,就是沉不住气。一个女人就能让他铤而走险,你说说,这不正好中了敌人的计吗?” 商汝成笑着走到桌前坐下,道:“我们监听了他和韩天明的对话,知道他是为了林静出去的,但别人就不这么认为了。”他顿了顿,又道:“这样也好,虽然敌人在暗处,但他现在也在暗处了嘛!这下他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就像他在非洲那样。” 骆嘉升却摇了摇头不说话,只看着眼前的酒杯,陷入了沉思。 第137章 线索 “砰!” 一声轻响,马成功刚好落在排水渠外的草地上。在空中就调整了落地姿态的他就地打了几个滚,然后翻身趴在地上,双手双脚用力,快速向着排水渠爬去。到了渠边,他并没有犹豫,立刻便下到了渠底,然后猫着腰沿着排水渠前行了几百米,一直到拐角处,才又上到地面。 这里已经是保密学院最后面了。以前这儿还是兵工厂的时候,在一墙之隔的围墙拐角处有一个哨塔,但自从这儿变成清江大学保密学院之后,哨塔便被拆除种上了树,围墙后也就变成了一片小树林。 当然,这会的马成功已经不担心有人发现自己了。他面前是一片整饬过的玉米地,横平竖直起码有两三亩,一人多高的玉米杆子迎风摇曳,只要钻进去谁也找不到他。玉米地后面的小山坡上就是桃林,从桃林过去,要不了多远就是清江大学化工学院,那里通宵都有黑出租,是为半夜溜出来,跑去窦水关镇或是清江城玩的学生准备的。 可是让马成功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爬上小山坡的时候,远远地便看到了桃林里的火光。 走到火堆前盘腿坐下,马成功拿过一边的啤酒,打开盖子喝了一口,对正斜眼看着自己的杨振川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又看了看地上的几个空啤酒罐,撇了撇嘴道:“火都烧起来了,也不知道弄两根香肠来烤。” 杨振川笑了起来,拿过一罐啤酒打开,伸手跟马成功碰了碰,又喝了一大口,然后道:“十多年前,你带我翻墙去化院外吃烧烤,也就是走桃林这条路。只是你现在胆子小了,非要等到十二点过了才敢跑出来。” 马成功仰头喝了一口啤酒,看着杨振川道:“怎么回事?” 杨振川看着一脸肃穆的马成功,知道他是问林静的事。沉吟了一下,面色有些复杂的杨振川才道:“林静失踪了。但她开启了手机定位,江阿姨查到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邓水县一个叫八方机械厂的地方。警方去查验了现场,只发现在离厂子不远的地方有车祸的痕迹,但她的车和人,都不知去向。” 点了点头,马成功看着火堆不说话。 杨振川又道:“那个袁大志,有战场创伤应急综合征,我们初步推测,他应该是在被杀前发病了,因此没有做出有效抵抗就被枪杀了。” 听到杨振川的话,马成功抬起头道:“那伙人的去向?”既然杨振川他们都已经发现了袁大志的尸体,那肯定会沿着子谷追踪下去。只是不知道他们想不想得到自己帮陈泰山出的主意,他相信以杨振川的能力,应该能想出跟自己一样的主意,那就是向北绕过清江,到匡山再做打算。 果然,杨振川摇了摇头,道:“我们正在向北搜索,暂时还没有发现。” 马成功想了想,道:“他们可能已经绕过了清江,到达了邓水境内。”现在马成功已经明白了,陈泰山绝对不可能完全按照自己给他制定的路线前进,因为那样的话,他就不可能放自己走。他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绕过清江,然后到邓水,从邓水想办法脱身。 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林静失踪,是不是跟陈泰山这伙人有关呢?毕竟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周博洋,这个家伙成功地欺骗了马成功,他跟陈泰山应该就是一伙的,两人联合起来演了一出戏,就为了让马成功上当。然后又放了马成功,让马成功来掩人耳目,掩护他们逃跑。 “老马......”杨振川叫了一声。 见马成功一脸平静地摸出手机来,又拿出一个电话卡换上,杨振川有些担心。他知道此时的马成功心中恐怕已是怒火熊熊。他了解马成功,知道林静的失踪让他极其愤怒。毕竟马成功在外漂泊十二年,好容易功成身退。现在他又遇到了林静,想要过一些安稳的生活。虽然他从未表现出来,但杨振川从范思怡和林世杰那里听到的消息,知道马成功已经在准备结婚的事了。 所以,对于马成功来说,林静是除了他父母之外最重要的人,是他的逆鳞。如果林静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自己的这位老友会把天捅个窟窿。 只见马成功换好电话卡,拨出去一个电话。几秒钟后,他直接开口问道:“我想知道林静失踪的事情,你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马成功径直挂上电话,又拨出去一个电话出去。电话一通,他也是直接开口问道:“我想知道抓林静的是谁?”不知电话里那人说了什么,马成功忽然厉声道:“我不想知道陆子明的事。你现在马上告诉我,是谁干的?他在哪儿?” 挂上电话,马成功抬起头,对一脸惊讶的杨振川道:“老杨,你带车没有?” 一个小时后,清江北城的钱柜门口,一辆挂着军牌的越野车在门外的停车线里停下。穿着迷彩服,戴着一顶作训帽的马成功从车上下来。 大门口,正叼着烟的周立和李奇峰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马成功。 马成功伸手拿下李奇峰嘴里的烟,吸了两口,问道:“在哪儿?”愣了愣神的李奇峰赶紧回道:“在后面的按摩房。” 马成功抬腿便往里走,周立和李奇峰对望了一眼,赶紧跟上。 周立边走边小声道:“这钱柜是京圈里大佬的场子,里面还有看场子的人守着呢!咱就这么去把人带走?” 马成功站住脚,道:“那你们俩去大门外等着,我一会就出来。” 李奇峰赶紧道:“不是,我们叫了白老七,他在清江地面上说话管用,你看我们是不是等他来了再进去?” 马成功根本没理他,直接便向前方传出巨大音浪的地方走去。 进了大门,一眼便能看到前面不远处那个巨大的红砖厂房式建筑,那是以前的长征机械厂的厂房,现在的“钱柜”。 走到门口,站在门口的一个穿着西装的壮汉伸手拦住马成功,道:“先生,这里是会员制,请您出示会员卡。” 马成功抬头看了看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壮汉,道:“我找人。” 壮汉还未说话,跟上来的周立便赶紧道:“我是城南周立,你进去告诉你们陈九哥,我有事找他,是私事。” 壮汉皱了皱眉头,城南周立的名号他显然听说过,但眼目前这个周立已经成了城南派出所的所长,他来找陈老九,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见他犹豫,马成功也不多说,抬腿便要往里走。 壮汉伸手便要抓马成功的手,马成功反手一绕,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胳膊别在身后,道:“我说了,我只进去找个人。” 壮汉大怒,转身就要动手,手腕上却传来一阵剧痛,心知这就是传说中的被扣住了脉门,当下便也不敢过多挣扎,怕手腕断掉。 此时却见门被从里面拉开,一个穿着花衬衫的中年人带着几个雕龙画虎,一看就知道是小混混的年轻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也不看马成功,径直向周立走去,伸出手笑道:“周哥,我周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周立没好气地道:“陈老九,你这架子是越来越大了啊!”他看了一眼马成功,又道:“我今天是陪我马哥来找你要人的。” “要人?”陈老九转头看了一眼马成功,又扭过头对周立笑道:“我这里兔子就很多,和你们一样的人就没有。”说完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一旁一个小混混上前低声道:“他们开了一辆军车,还有一辆交警的皮卡。” 陈老九呵呵一笑,转身对马成功抱了抱拳,道:“这位就是花园路的马大哥吧?久仰久仰,我知道我家如玉惹到了你,但你知道,现在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你看能不能给我个面子......”他顿了顿,道:“一百万,这事儿就不再追究了。” 马成功松开手,将敢怒不敢言的壮汉推到一边,冷笑道:“你的面子?你有什么面子?” “你......” 旁边的小混混们大怒,齐齐向前一步。 周立有些无奈,道:“陈老九,我知道你是五湖集团的人,但你那个小堂弟这次可不是惹到马哥这么简单,他绑了我所里的一个警察,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啥?” 陈老九明显愣住,转头看向一旁的一个小混混,只见那小混混缩了缩脑袋,嗫嚅道:“大哥,如玉哥是把那个女警请去的,本来说让她把这个马,马大哥请来,有人想跟他谈一桩生意,谁知那个女警不讲武德,一上来就开枪,把如玉哥打伤了,她跟那个郝婷婷也跑了。后来的事,我们就不知道了。” 见陈老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在想些什么,马成功冷笑了一声,道:“我来,是要亲口问问陈如玉,是谁要他请我去的?我现在就在这儿,让他来,或者我过去。” 话音未落,却见一辆白色的小面包车冲了进来,“嘎吱”一声在众人面前停下。 白老七从车上下来,看了看面前的形势,他走到陈老九面前,道:“陈老九,温大哥让我给你带句话,这位马大哥是海外回来的堂主,你最好不要得罪他,否则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陈老九看着白老七,又看了看一脸狠厉的马成功,叹了口气,道:“各位,请跟我来吧!” 十几分钟后,钱柜后面按摩房最里面的一间小房间里,灰头土脸的陈如玉看着面前一脸戾气的马成功,有些害怕地道:“是周博洋周公子,周公子昨晚打电话来,让我们抓电视台那个主持人,我们本来准备在她家动手的,但是没有等到她。今天早上我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说我们要抓的人在邓水的八方机械厂里,我们这才赶过去。果然看到那个郝婷婷被绑在那里,像是中了迷药。再后来,那位林警官就来了,但是我没想到她带了枪,还打伤了我,人也被她救走了。” 马成功问道:“车祸是怎么回事?” 陈如玉道:“不知道啊!我当时晕了过去......”他的眼神向陈老九身边瞟去。 马成功回过头,刚才陈老九身边说话的那个小混混急忙道:“我们出去的时候,正看到一辆箱式大货车把那辆小电车装进去,人我们是真没看到啊!因为害怕,我们一直等到他们走了才走。” “你们还看到了什么?”马成功逼问道。 “还......”小混混看了一眼陈老九,陈老九不耐烦地道:“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不然老子弄死你。” 小混混一个激灵,道:“那俩大货车后面,好像有一辆渣土车在往外走,我只看到一个尾巴,但我确定那就是渣土车。那条路上平常根本没有车,所以那俩渣土车肯定跟那辆大货车是一伙的。” 马成功站起身,转身边走。 走出大门,白老七走了出来,递给他一支烟,又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燃,这才道:“其实你直接找温大哥就行了,你现在被通缉呢!” 马成功看了看后面跟上来的周立和李奇峰,道:“这事儿得我自己出手才行,那是我的女人。” 白老七笑着对他比了个大拇指,道:“昨天霍老爷子找我了,说你多半会找我。谁知是周立这小子找的我。行,事情有眉目了就好,有事你直接打给我,我先走了,清秀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马成功跟他抱了个拳,道:“七哥,多谢你了。” 白老七摆了摆手,道:“小事情。”又跟走过来的周立和李奇峰打了个招呼,便向着钱柜门口的小货车走去。 走过来的周立回头看了看白老七,拿出烟递给李奇峰,又对马成功道:“我也是晚上才听说这事儿,几个小混混在花园路洗头的时候说的,所里都还不知道林静出事了。” 马成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可是李市长已经知道这事儿了。” 一旁的李奇峰一怔,随即眼神复杂地看向周立。 周立有些尴尬地道:“李市长晚上正好打电话问我陆子明家老房子的事,我就说如果林静真出事了,我可能有些线索。” 马成功哼了一声,也不理会两人,径直上车走了。 看着马成功那辆绿色越野车的尾灯消失,李奇峰才道:“你现在是我老爸的人了?” 周立叹了口气,道:“难道真要你亲自上阵?”他拍了拍李奇峰的肩膀,道:“你帮我盯着罗振江就行,那玩意儿多半就在他那儿。” 第138章 我相信他 睁开眼,一道刺眼的亮光冲进眼眶,不得不让她又马上闭上眼。黑暗中,一阵若有若无的抽泣声由远及近,慢慢变的清晰。 “静静,静静......呜呜呜......” 抽泣声大了起来,林静再次睁开眼睛,努力适应了一下光亮对眼睛的刺激,然后动了动脑袋,却感觉脖颈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下一秒,一张花容失色的脸庞在她面前逐渐放大,她失了一下神,然后猛然想起这是郝婷婷,随后她便发现自己此时正被她抱在怀里。 “婷婷!你这是......” 林静挣扎着想要坐起身,脖颈上又传来一阵疼痛,这次连带着额头上都痛了起来。她有些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脖子,却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戴着一个用木板做成的固定器。又摸了摸额头,果然有一个大包。 “你别动,那些人说你脖子可能骨折了,他们给你做了固定。”郝婷婷哭丧着脸道。 “骨折?怎么回事?”林静奇怪地问道,又稍微动了动脖子,放下心来。她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骨折,应该只是颈椎有些错位而已。 郝婷婷看着林静一脸茫然的样子,也停止了哭泣,有些惊异地道:“静静,你想不起来了吗?我们从八方机械厂出来,碰到了一辆渣土车,你倒车的时候撞到了树上。然后咱俩都晕了过去,醒来我们就在这儿了。” “八方机械厂?那是什么地方?我们去那儿干嘛?”林静继续惊诧地问道,一边说还一边艰难地转动脖颈,打探着四面的情况。 她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四面围拢的方形封闭房间。这个房间大概有七八个平方,三四米高。但奇怪的是,房间只有四面墙壁,并没有门窗。那墙壁还都是黑色的,上面沾满了一绺一绺的黄褐色印记。地板上也跟墙壁一样,只不过她们现在所处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干草,她们两人现在就在干草堆上。 “昨天我被人绑架了,你来救我,然后我们逃跑的时候出了车祸......”郝婷婷边说又边哭了起来。 稍微向后仰了仰,林静找到了光柱的来源。在她们头顶上的黑褐色天花板上,有一个大概一米见方的大洞,洞上盖着铁制格栅板,阳光就是从那里照射进来的。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以至于从那么个小洞里照进来的阳光,能够让她看到这个地下坑洞的全貌。 “你是说你被绑架了?然后我去救你?你为什么会被绑架?被谁绑架的?”林静有些狐疑地看着郝婷婷,就像是完全不知道郝婷婷在说什么。 “你......你失忆了?”郝婷婷惊讶地看着林静道。 “怎么可能?婷婷,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说完这句话,林静又左右看了看,伸手揉了揉脖子,这会脖子已经没有那么痛了,额头上的包却又痛了起来。放下手,林静像是接受了现实般地道:“婷婷,这么说,我们现在都被绑架了?” 郝婷婷已经顾不上哭泣,看着林静道:“是啊!”随即她扶起林静,将她斜靠在墙边,站起身走到格栅板下,对着上面大喊道:“有人没有?她醒了,能不能给点吃的和水?” 过了一会,有脚步声传来,随即格栅板被打开,一张尖嘴猴腮的脸出现在了洞口。这人探头朝洞里看了看,看到靠在墙边的林静也正看着他,便道:“等着。”随即又盖上格栅板离开了。 过了一会,纷乱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格栅板被打开,一根绳子吊着一个竹篮子被放了下来。郝婷婷赶紧接住竹篮子,把里面的两个塑料盒子和两瓶矿泉水拿出来,那竹篮又被提了上去。 拿着塑料盒子和水走到林静身边坐下,郝婷婷打开盒子一看,两个盒子里各放着六个小笼包和两个煮鸡蛋。她将矿泉水打开,凑到林静嘴边。林静喝了一口水,又吃了一口郝婷婷递过来的小笼包,道:“现在是早上?” 她话没有说完。现在是早上,而且这个地方距离城镇并不远。毕竟小笼包和煮鸡蛋只有在城镇的小吃摊才买得到,而且这些东西现在还是温热的,说明这些人是出去买的早餐。 郝婷婷边狼吞虎咽地吃着早餐,边说道:“是啊,我是前天晚上被抓的。咱们出车祸是昨天上午的事。你没事就好,昨晚上可把我吓坏了。” 林静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郝婷婷这人从小就神经大条,小时候每次闯了祸都满不在乎地往犄角旮旯一躲,非要等郝红艳哭着到处找才会出来。如果要挨打,那铁定是要跑的,很多时候都是跑到林静家寻求庇护。 想了想,林静道:“那么,你是怎么被绑架的呢?” 郝婷婷愣了愣,随即放下手里的东西,抹了抹嘴道:“前天晚上竺小竹找我,说聊聊出国留学的事情,我们是在南河街吃的日料,喝了点清酒。吃到一半她接了个电话,说有事要先走,让我吃完自己回去。我就想着时间还早,就走路回去顺便减肥。谁知刚出日料店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在那个什么八方机械厂的厂房里了。” 林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郝婷婷看着她的样子,道:“静静,你是不是真想不起昨天的事情了?你还开了枪,把那个叫陈如玉的黄毛的腿和手都打伤了。” 林静一怔,道:“我开了枪?” 郝婷婷看她的样子不像作假,又道:“他们还说,其实是想和马成功谈笔交易。所以才引你去的。”她顿了顿,又强调道:“就是用我引你去,然后再用你引马成功去。” “和马成功谈笔交易?马成功和他们有什么交易好谈?”林静惊讶地道。 话音未落,只听头顶上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传来:“其实他们是想让马成功帮他们办一件事,这件事他很容易就能办到,甚至可以说是举手之劳。” 林静和郝婷婷一愣,随即一起抬头向格栅板看去,那里却没有任何人出现。 只听那个声音又道:“周总,你说是吧?” 这时另一个有些胆怯的声音道:“是滴是滴,陈老师,您说的很对。但这事儿不是您让我做的吗?就是不知道马成功他上不......”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传来,接着便是那个胆怯的声音叫道:“哎哟!”紧接着另一个粗壮的声音响起:“陈老师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废话这么多干嘛?” “行了,不要这样。”先前那个老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顿了顿,他又道:“顺手的事情,这也算是我们感谢周总了。那么周总,你现在就下去把你要做的事做完吧!” “这......不要!” 说着,格栅板被打开,紧接着一个人被扔了下来。 “哎哟!” 随着一声惊呼,被扔进来的人摔的七荤八素,一落地便弓起身子,捂着手肘低声哀嚎了起来。“啪!” 上面又扔下来一个东西,正好砸在被扔进来的人的头上,他免不得又捂着头哀嚎,连掉在地上的东西是什么都来不及去看。 林静和郝婷婷看着被扔进来的人,却见是一个穿着脏兮兮的都分辨不出颜色来的保罗衫,西服裤,外加头发凌乱的中年人。而被扔在地上的东西,两人也看的真切,那是一个手机。 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上面那个声音又道:“打开免提,我要听着你和他通话。” 中年人捡起手机,抖抖索索地按下一个号码,很快,电话里便传来一个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林静笑了起来,道:“马成功被通缉呢!怎么可能那么笨还用以前的电话?” 中年人愣住,忽然又抬起头向上面喊道:“陈老师,马成功被通缉呢!肯定不会用以前的电话了。” 上面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那个声音道:“周总,那位林警官应该知道打给谁能找到他。我建议你最好搞定这件事,告诉马成功,我在河边等他。” 随即上面脚步声响起,很快便没了声音。 周博洋有些无奈地看向林静,道:“林警官,我是周博洋,我和马成功是朋友,你看现在这事......” 林静对他笑了笑,道:“我会告诉警方,你是被逼的。你现在可以打给城南所的周所长,把我们的位置告诉他,他很快就会来救我们。” 周博洋一愣,道:“但是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啊!我一路都是被他们蒙着眼睛带过来的。” 郝婷婷却道:“你打一一零报警啊!” “不行不行,上面那帮人杀人不眨眼的,报警那是死路一条。”周博洋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头上的格栅板被打开了,一架梯子被伸了进来,那个粗壮的声音又道:“周总,出来吧!算你识相,记得把手机带上来。” 周博洋愣住,忽然转头对林静道:“林警官,我真不是和他们串通来骗你的,我真的是被逼的。” 林静见他都快哭出来了,当即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知道的。周总,你先上去吧!不用担心我们。” 周博洋转头看了看上面,又回头看了看林静,低着脑袋爬了上去。 一直到他上去,梯子被收走,格栅板又被盖上,郝婷婷才回过味来,转头对林静道:“静静,他们是想......” 林静笑着道:“手机上的红灯一直在闪,那是在录像呢!” “录像?”郝婷婷愣了愣神,又道:“为什么?” 林静道:“录了像,就能发给我妈,然后我妈再转给我爸,让我爸拿国家机密来换我嘛!这种低级套路我打小就跟着我妈在九五二所看过无数次案例了。嗳我告诉你啊,学案例还发钱呢!以前是半年一次,现在是一个季度一次了,挺好的。” “可是,他们已经......那怎么办?”郝婷婷看她说的轻松,不由得有些惊讶地问道。 “还能怎么办?反正咱们现在没什么危险,就啥都不要做,等着马成功来救咱们。”林静笑着道。 “马成功?他能救我们?”郝婷婷惊讶地道。 “他以前是国安,这点事儿都办不了,我就不嫁给他了。”林静边说边笑了起来。 “这......”郝婷婷愣了愣神,又道:“万一马成功还没来,林叔叔那里又不答应他们怎么办?那我们不是很危险?或者林叔叔上了他们的当,真拿那些机密来换你怎么办?” 从小到大,郝婷婷跟林世杰接触的很多,她觉得自己是了解林世杰的,她觉得那老头宁愿拿自己来换林静也不太可能出卖国家机密。 “那不可能。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要论玩心眼,一万个人也玩儿不过林老头。当然,我觉得咱老马跟他有的一拼,毕竟他是我林静看上的人。” 林静双手枕在头后,笑着道。她眼前仿佛出现了马成功那看似唯唯诺诺,眼神里却又闪耀着精光的模样,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可是马成功他......” 郝婷婷刚想说马成功看上去有点不靠谱,却见林静有点吃力地将头转向自己,认真地道:“我相信他。” 这会的马成功当然对地牢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他现在正坐在刘思远的办公室里,死死地盯着刘思远。 此时的刘思远正一边拿着一根纸巾擦着头上的汗珠,一边对着手机怒吼道:“查,给老子查,清江每台车的轨迹都给老子调出来挨个儿看。马勒戈壁的,你要是十二点前查不出来,老子一把火把你公司给烧了。” 挂断电话,他又拨通另一个电话,开口就骂道:“日你妈,老子叫你查的事查到没有?昨天哪些车不在?日你妈,老子说了清江所有的车,其它公司的也全都给老子问一遍。凡是去了邓水的,全都给老子带过来。开战?开战就开战。告诉他们,这次他们惹到老子大哥了,谁不愿意查的,先把腿打断再带过来。” 放下电话,他坐下丢给马成功一根烟,道:“马哥,你放心,gps公司有清江所有渣土车和大货车三天内的运行轨迹,哪台车去了邓水的八方机械厂,一定查的到。” 马成功冷笑一声,凑着打火机把烟点燃,吸了一口,道:“如果是外市的车呢?” 刘思远拿着打火机的手颤抖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狠厉的神色。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道:“马哥,你大概不了解现在的我,但温哥是知道的。谁他妈敢捞过界,老子就开战。” 第139章 老子已经是通缉犯了 事实证明,有的时候不走程序就是比走程序效率高。而喊打喊杀就是比讲道理更容易让人心悦诚服。毕竟......以德服人嘛!这个德,可不是将心压在最底下吗?更何况旁边还有个双人旁,那就是周围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们。 就好比现在,窦水河边清邓公路旁的福来砂石厂大门口,那顶着烈日在公路上停车围观的乌泱泱的人群一样。人群里还还时不时有人小声问道:“怎么还不搞起来?待会警察来了。”旁边有不相关的人搭话道:“你知道个球。这是清江的砂石厂和邓水的砂石厂争地盘,谁报警谁以后就别在清江地面上混了。”另一人却冷笑道:“你晓得个鸡巴,是这福来砂石厂的李乌龟绑了人家清江大哥的女人,人家杀过来,在这边讲数呢!” 砂石厂里,马成功冷眼看着前方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嗑瓜子的黑壮胖子,一旁的刘思远提着一根棒球棍,恶狠狠地道:“李乌龟,你他妈不把人交出来,老子今天就拆了你这破砂厂。” 他身后的一群身着统一黑色背心,手拿着大扳手、管钳,最差也提着根钢筋,又雕龙画虎,还有几个脖子上挂着在城北夜市上买的三百块钱一根的大金链子的光头大汉,一起厉声大喝道:“把人交出来。”那声音整齐划一,一看就是在央企办公室主任的指导下排练过。 叫李乌龟的黑壮胖子身后,那一群同样身强体壮的大汉在气势上就要差很多。他们大都戴着草帽,身上穿着各色破衣烂衫,还有的光着上身,除了身上干活弄上去的淤泥之外就剩黑色了。手上提着的也是一些干活用的工具,木棒居多。一看就是李老四从四邻八乡雇来的泥腿子。这些人干活是把好手,论打架,哪里有刘思远手下这帮跟着他打天下的专业混混强? gps服务公司的电话是在十一点五十来的,刘思远特意开了免提,那公司的老总颤颤巍巍地说查到是有一辆福来砂石厂的渣土车昨天去了邓水,就在八方机械厂那儿,不过只停留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走了。同时去的还有一辆厢式大货车,是邓水的福来搬家公司的。 这两家公司的老板是一个人,而且刘思远认识。这人名叫李福来,人称李乌龟,就是邓水当地人。他爹以前是邓水县北面的石夹口乡的乡长,因此这厮大小也算个乡野衙内。年轻的时候受香港电影荼毒,初中没毕业便辍学去邓水县混社会,也算是清江最早的一批混混了。后来靠着在窦水关镇当派出所所长的大舅子,硬是包了这片河滩地搞河砂,就算是国家三令五申不准挖河砂,他依然我行我素,谁来查他,他就红包加大棒伺候,这些年倒也挣了不少钱。 他倒是自己养了一些渣土车,但只是他自己的砂厂用,所以刘思远一直就没有管他。谁知他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刘思远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居然说一口价二十万,还说这事儿不关刘思远的事,让事主自己来讲数。 刘思远一听就毛了。虽说现在上头不让干黑社会了,但江湖还是那个江湖。江湖里什么最大?不是块头大你就大,也不是人多拳头硬你就大,而是江湖人的面子最大。更何况这事儿不说自己和马成功的关系,也不论马成功和温如玉的关系,被绑的那可是自己大哥明面上的小姨子。如果这事儿他再不出头,那他刘思远以后在清江地面上就不要混了。 于是刘思远当即就摔了电话,点齐人马,连午饭都没吃,怒气冲冲地便杀向了福来砂石厂。 此时的李福来倒是丝毫不怵刘思远搞出来的阵仗,只边嗑着瓜子边笑道:“刘哥,车呢,是我借出去的。但是司机不是我的人啊!人家自己有司机。至于发生了什么事,我是真不知道。那人的手机呢,我也有,但还是那句话,一口价二十万。” 他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马成功,又笑着道:“你们也可以去告,我不怕告诉你们,我大舅子可是窦水关镇派出所的所长,他呢,马上就要来了。你们出去打听打听,他那人......” 话音未落,就见马成功猛地踹出去一脚,将他踢出去半米远,那庞大的身躯连着椅子一下倒在砂石地上,真真的是尘土飞扬。 正准备挣扎着起身,就见马成功快步上前,一个足球场上标准的蹬踏动作,一脚踩在他的肚子上。 “噗!” 肥胖症患者李福来一下将中午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喷了出来,各种黄色的、白色的、黑色的东西,带着胃里的粘液喷洒出一米多高,又落在他身后站着的那些泥腿子之中。霎时一股难闻的气味随风飘荡开来。 “卧槽!” 后面的人群愣住了,连刘思远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马成功,他和其他人一样,都没想到马成功会动手,不但这么突然,下手还这么狠辣。 李福来后面的人群下意识地散开了来,有两个泥腿子举起棍子冲了上来,不料马成功猛然扭过头,侧身一脚踹在一个人的胸口,将他踢飞出去。紧接着又一个一百八十度度转身,又踢向另一人,那人赶紧横棍在前想要抵挡,不料马成功的腿太重,带着风声一下踢断了棍子,腿上余势未了,结结实实地蹬在他的胸口上,下一秒,他也直接向后飞了出去。 后面的人一下都止住了动作。 这时候就算是个瞎子也看出来了,这卷毛大汉是练家子,下手还特别黑,明显是带着戾气来的。这就好比两人干仗,谁手黑谁就先在气势上压了对方一头。而如果他不但手黑,还练过,那你基本上就可以缴械投降了。更何况这些人都是李福来的雇工,没必要为了雇主把命搭上。当即人群便止住汹涌,所有人都往后退了两步。 马成功也不理会他们,转过头一把抓住李福来的头发,生生将他拖到椅子前,又将椅子反过来,把他的脑袋放在椅子上,用脚踩住,厉声道:“老子已经是通缉犯了,别他妈拿警察吓唬老子。现在老子数到三,立刻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不然老子就把你脑袋踩出屎来。” 李福来这会儿魂都快吓没了,嘴里又没多少气,只能期期艾艾地道:“大,大哥,我说,我说。是我在钱柜认识的一个撩家,姓朱,叫朱敏,她借的,不,是租的车,她给了我一万块,说只用两天。谁知昨天下午就把车送回来了,货车里还多了一个撞坏的小电车,那小电车,我三千块处理给窦水关镇的老李汽修厂了。” “撩家”是清江话,就是有不正当关系的男女。马成功当然知道朱敏就是竺小竹,这女人有性瘾症,长期在钱柜找一夜情。只是马成功没想到她连李福来这样的货色都能看上眼,更没想到会是她对郝婷婷和林静下的手。 当即又问道:“知不知道她在哪儿?” 李福来急忙道:“她这两天都住在邓水北郊的云客来客栈,就是不知道现在她走没走。昨晚我还去过那里。” 马成功一声不吭地转身便走。 还未走到车前,便听到远处公路上传来了警笛声。刘思远立刻跟了上来,对马成功道:“马哥,上车。” 说罢对后面的那群光头大汉一挥手,那群大汉乌泱泱地向着公路而去。虽然公路上看热闹的人群避之不及,但并不妨碍这些大汉驱赶着人群向着窦水关镇方向而去,转眼便把从窦水关镇方向而来的公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马成功上了车,刘思远开着他那辆路虎,掉头便向着邓水方向疾驰而去。 四十分钟后,两人在云客来客栈门口停下。 马成功进到客栈里,直奔前台,向正拿着一个平板看视频的小姑娘道:“有个叫朱敏的,是不是住在这里?” 那姑娘抬头看了看马成功,又看了看后面跟上来的刘思远,道:“我们不能随便泄露客人的信息。” 马成功看了看这个虽然绑着和银行柜台职员一样的发网,但却穿着一件明显是客栈发作制服的白衬衣,不但长相土气一副素面,耳朵上和脖子上还没有任何装饰品的小姑娘,知道这也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当即便回头对刘思远道:“有钱没有?” 刘思远会意,从兜里摸出五百块放在小姑娘面前,道:“我们就找个人。” 小姑娘像是有些胆怯地看了看一旁挂着休息室牌子的房间,伸手像做贼一样把钱拿在手里,又把手放在了柜台下,低声道:“三楼三零九,中午还有两个人上去找她。” 马成功掉头便走,刘思远对她微微一笑,道:“谢谢你。”随即也跟了上去。 上到三楼,两人到了三零九房间门口。 马成功忽然停下,侧耳听了听,然后一脚将门踹开。两人一起冲进去,却又一起愣住了。 因为他们发现有两个男人被剥的精光倒在床上。他们不但被撕碎了的床单绑住了手脚,还被面对面抱着绑在了一起,其中一个人的两条大毛腿还架在另一个人的双手手腕上。而这两人不但被绑住了,嘴上还被毛巾塞住了,头上还各自包着一条浴巾,在脑后扎成了蝴蝶结的模样。 此时两人正在床上不断扭动着,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马成功走上前,从一个男人脑后的蝴蝶结上取下一张便签纸,只见那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马成功,我在窦水河边等你,不见不散。后面还画了一个笑脸。 取下一个男人嘴里的毛巾,只听那人道:“我是城北派出所的童山林,你是谁,放了我们。” 马成功又把毛巾塞回他嘴里,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然后塞到他的手里。将便签纸揣进兜里,他转身出了房间,等刘思远出了房门,他将门拉好,一声不吭地下楼。 刘思远跟着他下了楼,走到前台又给了小姑娘五百块,说我们从来没有来过。见小姑娘有些惶恐地点了点头,他这才跟上马成功出了客栈。 上了车,刘思远边发动车边道:“马哥,那两个警察应该不知道是我们。”他已经猜到马成功刚才在房间里为什么会那么做。毕竟两个警察着了别人的道,还被整成那个逼样,如果在那时候放了他们,说不定他们心里会有什么想法。马成功给他们一支烟,等他们自己解开手上的绳子,这样既解了他们的困,又不至于招人记恨。更何况马成功现在还背着通缉呢! 马成功没有答话,只摸出那张便签纸递给刘思远,刘思远看了看便签纸上的留言,道:“窦水河从北城外流过,会经过八方机械厂那一片。” 看着窗外的马成功静静地道:“先去八方机械厂看看。” 跟着导航一路向前,很快便来到一处岔路口。岔路口两边都是树林,不仔细看都不容易发现这里还分了路。 拐进岔路口,只见前方是一条两车道的水泥路。沿着七弯八绕的水泥路又前行了大概七八公里,拐过一个弯,前面有些突兀地出现了一座被围墙围起来的厂房。 刘思远正要继续前行,马成功忽然道:“停下。” 车停下后,马成功下了车,向后走到拐弯处,看了看路旁一棵被撞的树皮绽开,深深地凹进去一块的大树,又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 刘思远下了车走到大树跟前,有些惊讶地道:“是后保险杠撞的。” 马成功抬起头看了看前方几十米远的厂房,又回过头看了看树林深处,拿出手机打开定位,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道:“那边有个小镇?” 刘思远辨别了一下方向,道:“不是小镇,是以前清江长征机械厂的三分厂,现在早撤了,不过生活区还住了一些退休职工。” 马成功看着前方的树林,道:“地图显示只有两公里远。” 刘思远笑道:“那是走公路,从这儿穿树林过去,也就五六百米。” 马成功眯缝着眼睛看了看黑漆漆的树林,转身道:“走,进厂去看看。” 第140章 毒杀 八方机械厂的大门上还挂着大锁,门里还有一道警方设置的警戒线。刘思远从车后面拿下来一个管钳,三两下就把锁给夹断了。 推开门,两人都直接无视了警方的警戒线,拉起布条走了进去。 在小楼前站了站,马成功径直绕过小楼走到了后面的厂房区域,果然又在中间的厂房门口看到了警察设置的另一道警戒线。 进了厂房,只见厂房两边是两排锈迹斑斑的车床,中间有两把椅子一个桌子,其中一把椅子倒在地上,其余全无。 刘思远跟在马成功身后,边走边道:“马哥,警察应该已经搜查过了,我问问情况。”说着便停住脚,拿出手机来拨了一个号出去,然后笑道:“杜警官你好,我是思远啊!有个事情打听一下,就是昨天八方机械厂发生的事......” 马成功却不说话,一直走到倒下的椅子旁,蹲下来盯着椅子仔细看了看。地上的脚印很杂乱,看不出什么。椅子一旁还有一摊血迹,应该就是陈如玉所说的被林静开枪打伤后留下的。 站起身,马成功又抬头看了看厂房周围,然后向厂房后面走去,那里有一扇向外开着的后门。 走出后门,只见前面十几米处就是围墙,墙边有大概两米宽的绿化带,一直延伸到右边墙角。只是在靠近远处围墙的地方,有一溜水泥盖板。又顺着盖板看回来,却见三座厂房后面有一条排污渠,顺着厂房一直到自己的脚下。 刘思远走出后门,对站在门口不语的马成功道:“警察没什么发现。”见马成功盯着远处的围墙,他又道:“这厂子关了十几年了。当初是因为违反了环保规定乱排污,还把排污渠偷偷挖到了人家三分厂的废弃污水池,环保局开了个天价罚单,所以老板就跑路了。” 马成功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出了大门,两人上了车,开到拐弯处的时候,马成功又让刘思远把车停下。 下车又在那棵被撞凹进去一块的大树前站了站,马成功回头对刘思远道:“进去看看。”说着便迈步走了进去。 刘思远只好跟了上去。 这是一片人工林,树木之间明显是规划好的行距,但这里明显疏于打理,以至于地上长满了杂草,还杂乱地生长着一些小型灌木。 前行了几十米,马成功忽然站住脚,盯着地上不说话。跟在后面的刘思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棵大树旁的灌木明显有被折断的痕迹。 “这......” 刘思远愣了愣神,他大概明白了马成功非要进这片树林的原因了,他是怀疑林静和郝婷婷并没有被带走,而是被就地隐藏了起来。 又向前走了几十米,马成功忽然站住脚,问道:“有烟没有?” 刘思远摸出烟递给马成功,又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燃,却惊讶地发现马成功拿烟的手在微微颤抖。 “马哥,你是怕......”刘思远没有说下去。从到了这儿马成功就一直没怎么开口,这会手又抖的这么明显,显然是怕林静已经遇害。 这种事电视上演的很多。罪犯作案之后将受害人就地掩埋,然后制造出一连串的假象,最后非要等被抓住才会交代出埋在哪儿,但那时候往往已经过去了十几二十年了。 抽完烟,马成功将烟头在地上踩灭,然后抬起头看了看前面,道:“回去。”便又掉头向回走去。 上了车,马成功拿出手机来看了看地图,道:“河边有个凉亭,就在到三分厂的路上。” 刘思远想了想,道:“那边我没去过,但三分厂那边以前住了好几千人,河边应该也是整饬过的。你知道以前长征机械厂很红火,现在虽然没落了,但至少也还有一两千人还住在那边,周围的农民也经常去卖菜什么的。” 跟着导航到了河边,两人在河堤边下了车,却没看到凉亭的影子。刘思远正想说可能在河堤上,马成功的电话便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杨振川打来的。 接通电话,却听杨振川简洁地道:“江阿姨收到林静发来的一段视频,我发给你了。” 马成功急忙打开微信,果然看到一段视频。 点开视频,只见郝婷婷抱着林静靠在一面黑色的墙壁上,林静的脖子上还夹着几块木板,用绳子缠了起来。画外音是一段女音:“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紧接着林静笑道:“马成功被通缉呢!怎么可能那么笨还用以前的电话?”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陈老师,马成功被通缉呢!肯定不会用以前的电话了。” ...... 看完视频,马成功沉默了几秒钟,转身道:“回去。” 刘思远愣神道:“回哪儿去?” 马成功边上车边道:“回撞车那里。” 到了八方机械厂外撞车那里,马成功跳下车,对刘思远道:“有没有枪?” 刘思远一怔,道:“马哥,你知道我一向是守法公民......” 马成功掉头便往树林里走,刘思远猛然醒悟,马成功现在不是通缉犯吗?连忙喊道:“马哥,有十字弩。” 说着跑到车后,拉开后备箱,从垫子底下取出两个布袋,想了想,又把棒球棍提在手上,小跑着追上了马成功。 马成功接过十字弩,边走边将弩机和弓弦接好,又将小布袋里的弩箭拿出来看了看,将十字弩和弩箭背在身上,对刘思远道:“一会如果找到地方,你先藏好,然后打电话报警,就说已经找到昨天被抓的那个女警了。” 刘思远一愣,道:“马哥,你知道他们在哪儿了?” 马成功难得地笑了笑,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应该就在八方机械厂偷偷排污的那个污水池下面。” 马成功笑,是因为得知了林静没事。她还能一眼看出周博洋并没有拨打自己的电话,而是在偷摸着录像。而正是这段视频,让马成功知道了他们所在的地方。 得亏林静那部“遥遥领先”手机的良好摄录功能。视频里林静所在的地方,明显就是一个废弃的污水池,那墙壁上黑色分层脱落的东西,马成功很熟悉,毕竟他是化工机械专业毕业的,大一大二的公共课他可是认真上了的。 那玩意儿叫五油三布环氧树脂,是污水池必须要做的防腐措施。还有那间杂期间的黄褐色痕迹,明显就是干涸的机油和润滑油留下的。那么生活污水池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机油呢?刚才刘思远不是说了吗?八方机械厂的老板把排污渠挖到了人家三分厂的废弃污水池里,这才把厂子搞垮了。 至于为什么林静和郝婷婷会被关在那里,马成功用脚指头都能想到陈泰山的想法。首先是八方机械厂周围人迹罕至,除了警方大概率就没什么人来。再一个就是,他们这伙人是在逃命,露面的地方越少,危险也就越少,这就叫风险防控。更不用说陈泰山那随时都一副老神在在胜券在握的模样,明显就是马成功喜欢的那种“布局”爱好者,这种人往往胆子大能力强,做事不追求稳妥,讲究的就是个“出奇制胜”。 又向前两三百米,便能看到前方大概三四十米开外有一片开阔地,右侧不远处还能看到八方机械厂那三座厂房的顶部。 马成功停住脚,站在一棵树后仔细打量了一下。 开阔地上方有一处用围墙围起来的建筑,包括一座小楼,一个水塔和几个彩钢瓦的棚子。小楼已经很破败,外墙还有很多黑色的洞,那应该是瓷砖自然掉落形成的。彩钢瓦也变了颜色,有几处边角断裂了开来,像是挂在屋顶上一样。围墙更是破损严重,向着马成功这边还有一块椭圆形的大洞。 刘思远跟了上来,站在另一棵树后,探头看了看,对马成功道:“马哥,应该是这里了。” 马成功点了点头,又探出头去看了看,却没有看到人。他向小楼望去,却见这个方向只看得到小楼的侧面,正面应该有个前廊,就是不知道前廊上有没有人。 “你留在这里,我绕到侧面去。”马成功交代了一声,从侧面绕了过去。 看着马成功的身影消失在树林后,刘思远又赶紧转头看着围墙方向。谁知就在这一瞬间,他猛然看到一个人影从围墙的豁口处晃过,那人的肩膀上还背着一个长条形的物体,应该是一条长枪。 刘思远赶紧俯下身子,小跑着向马成功消失的方向而去。 这边马成功绕到了小楼后方,果然这个位置到小楼的距离只有不到十米,而且这边的围墙垮塌的更加严重,有一段七八米的围墙甚至整体倒在了地上。 从树后闪出身影,马成功俯下身子小跑到小楼后的围墙边,探头从窗户后面向里面张望了一下,却见里面并没有人。 又沿着围墙边走到小楼侧面,有说话声传来,马成功停住脚,蹲下身子仔细聆听。 只听一个人道:“楼上的人怎么还没起来?要不要去看看?” 另一人道:“陈老师说了,咱在这儿留守就行,不用管他们。咱只是被临时征用的,别节外生枝。” 前面那人又道:“这地方鬼都没有一只,有什么好守的?地牢里那三个不也都捆上了吗?怕什么?” 另一人又道:“你中午不是吃了两盒饭吗?又饿了?还有,你拿酒干嘛?那是给轿夫准备的。” 前面那人笑道:“我也想喝酒啊!凭什么他们就能喝酒,喝完还能睡大觉,咱就只能值班警戒?” 另一人也笑了起来,道:“你知足吧!说好了晚上换班。再说大家不是都一样,那几个轿夫还得下苦力呢!” 前面那人又道:“就尝一小口,他们发现不了。嗳你说这陈老师到底什么来路啊?连丹拓老大都对他那么尊敬?” 另一人道:“谁知道呢?反正人家带我们逃出来了,你难道也想死在那大山里?” 前面那人接着道:“的确是。只是他那手段,啧啧啧!来,先整两口。” 另一人笑道:“都是干的刀头舔血的勾当,你难道想当圣母?如果不把那些缅甸人全干掉,咱能出来吗?” 马成功听的一头雾水,难道那个陈泰山跟这帮人不是一伙的?这帮人说的又并不是缅甸话,而是偏云南那边的方言,听他们的言谈,他们也不是缅甸人。 将背后的十字弩取下来拿在手上,马成功正准备出去,却听外面忽然一声惊呼:“哎哟,这酒有问题。” 马成功猛地站起身冲了出去,却见小楼前的台阶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已经口吐白沫瘫软在台阶上,另一人也捂着肚子似在呕吐。就在两人身旁,放着两支卡宾枪。 猛然看到马成功冲出来,他似乎一惊,伸手就要去拿枪,不料马成功已经第一时间射出了手里的弩箭。 “当!” 弩箭正好插在他的手上。 但其实此时射不射他已经无足轻重了,因为在拿枪的那一瞬间,他脑袋一偏,已经跟另一个人一样,瘫倒在了台阶上,一边还放着两瓶倾倒的白酒瓶子。 马成功上前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看了看另一人,发现两人都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捡起旁边的卡宾枪,马成功上了二楼,只见四个房间里都有人,全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死的不能再死了。一旁的地上满是用来装饭和菜的白色塑料饭盒。 数了数,一共有十九个,加上下面的两个,就是二十一个人。 马成功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那天在子母谷的人一共有二十七个,除了陈泰山、丹拓、自己和周博洋,还有不在死人里的两个轿夫,其余的全部都死在这里了。 正在此时,刘思远冲了进来,看到台阶上的两个死人,当即惊讶地张大了嘴。 马成功下了楼,将枪扔在一边,走到围墙边提起格栅,探头向里面一看,果然看到躺在污水池里一动不动的郝婷婷和林静,还有被绑住手脚,嘴里还塞了一根毛巾的周博洋。 第141章 最多也就是禁足 周博洋边开车边偷偷看向副驾驶座上的马成功,马成功却边抽烟边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马哥......” 周博洋试探着叫了一声,马成功却道:“好好开车。” 半个小时前,用放在一旁的梯子从污水池里将三人救出来,在确定林静和郝婷婷只是被迷晕过去之后,马成功交代刘思远报警并留在原地等待警察,然后带着周博洋原路返回,开车往河边赶去。 “我真的是被逼的。”周博洋不屈不挠地道。 “我信你。”马成功道。他扭头看了看周博洋,又转头看向前方,从这个地方已经看得到河堤了。顿了顿,他又道:“如果不信你,你现在已经被打断腿了。” 周博洋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你被通缉的事,我会跟警察讲清楚的,我知道他们一定是以为你和陈泰山他们是一伙的。从前天你被抓开始,我从头到尾都和你在一起,我给你作证。” “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马成功淡淡地道。 车在河堤边停下,马成功下了车,提起十字弩,站在车边对正准备下车的周博洋道:“你要是怕就在这里等我,或者自己开车跑。” 周博洋愣了愣,道:“跟着你我就不怕了。还有,我为什么要跑?” 马成功笑了笑,转身向着河堤上而去。 周博洋跟上上去,边走边道:“马哥,这事儿对我来说是小事。”见马成功根本不理他,他又紧跟上几步,道:“最多也就是禁足几个月。” “我信。”马成功又道,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马成功的高兴是真的,首先林静没事,这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现在周博洋又说他这次的事是小事,进一步印证了马成功心底的猜想。 上了河堤, 马成功左右张望了一下,果然看到远处有一个凉亭,凉亭里还坐着几个人。当即便抬腿向凉亭走去。 快到凉亭的时候,马成功忽然站住脚,伸手阻止了已经满头大汗外带气喘吁吁的周博洋,道:“不用过去了。”然后走到河边四下张望。 周博洋往凉亭里一望,忽然愣住。 只见凉亭里丹拓和两个壮汉就像小学生一样,端端正正地坐在凉亭里的石凳上。虽说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不但天空中艳阳高照,连河风也燥热异常,但周博洋却没来由地感觉到背心有一股寒意,让他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走。”马成功忽然道。 然后沿着河堤下到了河边,又沿着河向下游走去。 在烈日下又前行了两三公里,就在周博洋感觉自己已经快要中暑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河湾。转过河湾,只见三米多高的河堤在这里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河边那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然而马成功却并没有进树林,而是向着停靠在河边的一艘乌篷船走去。 这种乌篷船在窦水河上很常见,一般只有七八米长,带马达,是用来运客或者“钓鱼佬”租来钓鱼的。只是在这盛夏的下午,这艘船形单影只地停在这里,不是在等人又是在干什么呢? 周博洋还想跟上去,马成功却转身对他指了指树林。他只好转身走到一棵大树下坐下,一边用手掌扇着风,一边看着马成功走上那艘乌篷船。 走上船,拉开棚子下的布帘,一股凉风迎面吹来。 马成功笑了起来,走进船舱里坐下,看着对面正举着茶壶倒茶的女人,笑道:“竺首席,好久不见。” 穿着家居服的竺小竹眼皮都没抬一下,倒了一杯茶放到马成功面前,道:“我的电宝就快没电了,你如果再不来,我也只好先走了。” 马成功抬眼四下打量了一下,只见这船明显是改装过的,船舱里就放着两个凳子和一张小桌子,后舱还扔着一个睡袋。一个大功率的户外移动电源带动着的一台小空调,正呼呼地向外吹着冷气。 “你倒是会享受。”马成功笑道,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发现竟然是上好的普洱。 竺小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挣钱嘛,不就是为了享受吗?”她神色倒是波澜不惊,一双美眸盯着马成功,哪里能看得出来她居然是钱柜的常客? 马成功点了点头,表示对她的话的肯定,随即又道:“那么,竺首席找我来,是有什么见教呢?” 竺小竹却并不答话,只抬着眼饶有兴趣地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笑了笑,从裤包里摸出那张便签贴放在桌上,道:“你应该说个地点的,只说河边,谁猜得到你是在这里?” 竺小竹翻了个白眼,道:“你不是猜到了吗?再说了,这么大的太阳,我总不至于顶着大太阳在河堤上等你吧?你以为我是林静那个笨丫头?”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又道:“你和陈泰山是一伙的?” 竺小竹将身体向后仰去,双手撑在身后,笑道:“你从哪一点看出来我和他是一伙的?再说他是不是陈泰山,还两说呢!” 马成功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可是你帮他们借车,还帮着他们抓了郝婷婷和林静。”马成功盯着她的眼睛道,脸上渐渐变得狠厉。 竺小竹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半晌才止住笑,道:“你不就是不能容忍你的小林静受到伤害吗?这事儿你应该问问跟你一起来的小周公子,是他打电话让我借车的。我要是知道他借车是干违法的事,怎么可能帮他?” 马成功神色舒缓下来,他伸了伸腿,对竺小竹道:“这么说来,你是周博洋的人咯?” 竺小竹却不屑地道:“他?他那个吝啬鬼,怎么可能舍得请我出手?你要知道,我是按小时计费的。”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那么,你就是周博海请来配合周博洋的咯?” 竺小竹打了个响指,笑道:“你终于猜对了。这才像是你嘛!对吧?外勤总部优秀退役特工,马成功同志。” 马成功也笑了起来,既然她叫自己马成功,而不是其他名字,说明她对于自己的了解,也仅限于自己国内的身份。 只听竺小竹又道:“我找你来,是为了告诉你,进汽修厂你的房间的那个人,不是我。仅此而已。”她又笑了起来,道:“麻烦你告诉你那个国安弟弟,我有不在场证据,只要去钱柜一查就能查到,那儿可不是雨霖铃,人家到处都是监控呢!” “哦?” 马成功却道:“听你的意思,你知道是谁咯?” 竺小竹斜着眼睛看着他,道:“我说我要是知道就把她逮了送给周立,你信吗?毕竟那小子是唯一一个去钱柜查了监控的人,要不我现在说不定就已经被你那个傻弟弟给关起来了呢!” 马成功笑了笑,道:“行吧!我相信你。那么现在你是要带着周博洋离开?” 竺小竹道:“我只是来跟你告个别。另外也请你帮我给林静带个好,告诉她我很喜欢她。”说着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马成功心里一阵恶寒,当即便站起来转身便走。 他知道竺小竹说的没错。至少眼目前不管是国安还是公安,都没办法抓竺小竹或者周博洋。 竺小竹自不必说了,从头到尾她都没犯法,即便是她四处搞一夜情还男女通杀,但你也只能说她不知廉耻,可这只是道德有问题,何况她还有性瘾症护体。不说她这种人在城北钱柜一抓一大把,甚至对比起来,她比清江分公司那些乱搞男女关系的领导们要正直的多。因为同样是乱搞,人家竺小竹既不要钱也不要位子,从头到尾都是光明正大地告诉你,老娘我就是爱乱搞,就好这一口。 而对于周博洋来说,人家去四明山只是为了去迎接自己支援人防工程建设的队伍,那是有合同的,正当该去。走老路那是因为要赶时间,毕竟赵明明他们是连夜出发,作为老板也应该与员工同甘共苦。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项目毕竟是政府工程嘛,正当商人都该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至于被抓则是意外,后面那些事都是被逼的,你现在抓不到陈泰山也就没有证据证明他跟陈泰山是一伙的,人家妥妥滴是受害人。更何况他背后还有人,或者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能量巨大的家族。所以他才能笃定自己最多也就是被禁足。 不过这也让马成功证实了一件事,那就是李思源所说的信息差。 由于所处的位置不同,或者说双方的体量不一致,这样所导致的信息差的确让马成功处于弱势。还好他现在有了主动靠上来的李思源,如果操作的好,他还会有周博洋。毕竟从周博洋的话里,马成功感觉到了他的不满。 果然,在回去的路上,周博洋又絮絮叨叨地给马成功解释,说自己和陈泰山并不认识,而是通过一个越南的商人介绍的,那天也是第一次见面。当然这事他不可能给警察说,但可以给马哥说,毕竟马哥救了他,现在马哥就是他亲大哥,比他那个堂哥周博海还亲。还说这次的生意其实是周博海接的,周博海也是跟上面某位大佬谈好了的,说反正是落后技术了,又只是个模型,只要能偷偷运出去卖掉,就没什么大问题。而周博洋因为在家太闲,才被家里的长辈给弄到清江来实施这件事的。 听了他的话,马成功笑道:“那这事没干好,你回去不是没法交代?”周博海垂头丧气地道:“多半要被禁足,然后去国企里任职,不然就是到偏远山区去当个援助干部之类的。” “这......” 马成功讶然,他的确对这种世家子弟了解不多,但也没想到人家到国企任职或是去从政居然还是发配,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美差啊!你说说,这找谁说理去? 给刘思远打了个电话,知道警察已经去了,还说有个姓商的也在这儿,说是这事国安接手了,说完又神神秘秘地说中午咱俩救的那两个警察也来了,说是被叫来协助国安办案的。 马成功本来想偷偷溜回保密学院的,但听说商汝成也去了,便只好让周博洋又把车开了过去。 车到了八方机械厂门口,果然看到商汝成正站在大门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下了车,将弩箭递给一边的韩天明,对商汝成道:“商局,河堤上还有三具尸体。另外......”他看了看一边的韩天明,道:“我私藏刀片,在禁足期间偷跑出去,属于违规,愿意接受处罚。” 商汝成却笑着道:“好的好的。”他看了看一边的韩天明,又转头对马成功道:“这样吧,你先去医院看看林静,再回家去看看父母,然后再到保密学院报到吧!” 马成功一愣,他怎么觉得商汝成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像奸计得逞的样子。但人家既然都给自己宽大处理了,自己也不能不顺杆往上爬对吧?随即脸上堆起笑容,举手给商汝成敬了个礼。 转身正要走,却发现刘思远在车前对自己挤眉弄眼。他走过去把刘思远拉到一边,问什么情况? 刘思远指了指污水池那边,道:“那个童山林,说他们是早上去排查的,一进房间就被人打晕了。” “童山林?” 马成功怔了怔,猛然想起来这个童山林就是那个被剥了个精光,然后和同事一起被捆在一起的那个警察,自己取下他嘴里的毛巾的时候,他的确是说自己是邓水刑警大队的童山林。 可是刘思远现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不对...... 马成功忽然想到那个前台小妹告诉自己,中午有两个人进了三零九。 他立刻转身,拉过商汝成道:“商局,有个重要情况,可能需要马上去一下云客来客栈。” 商汝成一怔,转身对韩天明道:“天明,送周总回局里。”说罢转身对刘思远道:“这车是你的?” 刘思远还在发愣,商汝成已经上了车,对马成功道:“走,去云客来客栈。” 第142章 他骗过了所有人 到了云客来客栈,前台却站着一个留着爆炸头的肥胖中年女人。三人进去,正看着手里的本子的她眼皮也没抬一下地道:“住店?身份证。” 商汝成从包里摸出一个印着国徽的黑皮本子,在她面前一晃,道:“警察。” 那胖女人抬起头看了看商汝成,又看了看他身后明显不像是好人的马成功和刘思远,又低下头继续翻着本子,嘴里却道:“我们这儿是尹所长罩着的,想收保护费找别家去。” 商汝成笑着回头看了看马成功。 马成功走上前,微笑着道:“我们是清江公安局的,不收保护费。只是想找中午在这儿的那个小姑娘问几个问题。”他回头看了看大厅里的沙发,转过头又道:“你放心,就在这儿问,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胖女人抬头看了看马成功,忽然回头大叫道:“小玲,你个死丫头死哪儿去了?” 休息室里的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来了来了。”接着一阵马桶放水的声音传来,休息室的门开了,一个小姑娘提着裙子走了出来,正是中午那个前台小妹。 看到马成功和刘思远,她明显愣了愣。 胖女人回头看向她,脸上忽然露出厌恶的表情,转过头看着马成功三人,嘴里却道:“公安局的人来问你几个问题。你惹了什么事赶紧自己解决,不然我就让你妈把你带回去。” 小玲怯生生地看着马成功,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刘思远,低下头对胖女人道:“是,小舅妈。” 低着头跟着三人走到沙发上坐下,马成功笑道:“别紧张,我们就是想问你,早上和中午是不是都有人来找三零九的客人?” 小玲小声道:“是。”她偷偷看了一眼马成功,见他正在微笑,又低下头,道:“早上来的是警察,他们上去就没下来。小舅妈说他们是来找三零九的客人玩的,不用管他们。” 马成功转头看了看商汝成,商汝成笑道:“我又不是纪检,这事儿不关我事。” 前台的胖女人忽然道:“童队长他们是下午下来的,大概四点钟的样子。不对,应该不到四点,三点四十五十的样子。” 沙发上的三人都回头看了一眼前台,只见那耳聪目明的胖女人还是低着头,像是刚才那句话根本不是她说的,而她也没有竖着耳朵在听这边的墙角。 转过头瞪了一眼在一旁喜笑颜开的刘思远,马成功又尽量和颜悦色地对小玲道:“中午来的那两人长什么样?什么时候走的?” 小玲低着头偷偷向前台瞄了一眼,道:“一个是个老头,戴着有面纱的帽子,看不到长什么样。还有一个是个瘦子,就跟......”她抬眼看了一眼商汝成,道:“就跟他差不多。小舅妈说他们也是来玩的,也不用管他们,他们也没有下来。” 商汝成一怔,随即又笑着问道:“你说是年纪跟我差不多,还是身高发型跟我差不多?” 小玲抬头又看了一眼他,道:“都差不多,和你也差不多瘦。” 马成功看了看商汝成,忽然咧嘴笑了起来。商汝成虽然体型保持的不错,但毕竟五十多岁啦,稍微有点发福,但远远说不上瘦。这小姑娘大概是以为比她小舅妈瘦的人都是瘦子。 商汝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到前台,向胖女人道:“中午来的那两人你认识?” 胖女人却抬头看着他,眼神中丝毫不惧,只平静地道:“不认识。三零九那个朱敏倒是经常来,她是清江来的暗门子,找她的男人多了去了。” 商汝成抬头看了看大厅,又道:“你们这儿有监控吗?” 胖女人一脸“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的表情,对商汝成道:“当然有。不过大厅的监控坏了,刷脸机又只对住店的客人用,所以我这儿没照片。” 商汝成道:“谢谢你了。”说罢转身对马成功和刘思远道:“走吧!” 三人上了车,刘思远边开车边道:“马哥,商局长,那胖女人明显是在骗你们,这种客栈都是要养小姐的,来的人她肯定留了照片,就防着后面有什么事。这种老鸨就是欺软怕硬,要不要我找兄弟们去吓吓她?”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马成功抬头看了看倒后镜,却见商汝成只笑了笑没说话,便道:“别瞎扯,人商局是正经办案,哪能上这些手段。” 刘思远笑了起来,摸出烟来递给马成功和后面的商汝成,又道:“马哥,去哪儿?” 马成功转头向商汝成道:“商局,您回局里?” 商汝成却道:“把我在县公安局放下就行,你自己回去吧!”顿了顿,他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一样,道:“对了,你的通缉已经撤销了,你去市中心医院看看林静,再回家去休息一晚,明天再到保密学院报到就行了。” 马成功有些奇怪,怎么通缉这么快就撤销了呢?但他知道这时候问不是时候,还是明天去保密学院再说吧! 在邓水县公安局门口把商汝成放下,刘思远一边开车一边问道:“马哥,咱需要再去一趟云客来不?” 马成功笑道:“不去了。” 当然不去了。马成功知道商汝成自己有办法查到那胖女人是不是在说谎,要不他在邓水县公安局下车干嘛? 看着路旁不断闪过的林荫树,马成功陷入了沉思。 他在想陈泰山去云客来客栈找竺小竹干什么?当然,从陈泰山杀掉所有从四明山带出来的那些人的手段来看,他多半是去灭口的。可是竺小竹却说他和陈泰山不是一伙的...... 不对,马成功猛然惊醒,竺小竹并没有直接说自己和陈泰山不是一伙的,而是反问马成功道:“你从哪一点看出来我和他是一伙的?”后面紧跟着还说了一句:“再说他是不是陈泰山,还两说呢!” 想到这儿,马成功拿出手机打给了韩天明,电话一通便直接道:“把电话给周总。”不一会,电话里传来周博洋的声音:“马哥,我们刚到国安局。”马成功并没有废话,直接问道:“竺小竹是不是认识陈泰山?”周博洋愣了愣,道:“是啊,所以我哥才让她来协助我。”马成功又道:“你给陈泰山说了竺小竹要来接应你?”周博洋道:“说了啊!他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我就说了竺敏也要来。” 挂上电话,马成功伸手揉了揉额头。 像陈泰山这种人肯定不可能把照片到处发,所以周博海才会派认识他的竺小竹去协助周博洋,毕竟这才是搞阴谋最稳妥的方式。只是今早竺小竹绑了两个警察便逃了,因此没有碰到陈泰山去找她。所以她才不确定到邓水来的陈泰山,是不是就是她认识的那个陈泰山。 如果是这样,那陈泰山去找她,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杀人灭口。原因便是这个陈泰山并不是真正的陈泰山,而他又从周博洋那里知道了竺小竹见过真正的陈泰山,又了解到竺小竹到了邓水准备接应周博洋,因此便想到杀人灭口,以隐瞒自己冒充陈泰山的事。 可是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冒充陈泰山的事呢?毕竟这是在清江,又不是在金三角或者缅甸,他随便顶一个阿猫阿狗的名头去干这些事,国安都很难想到是谁干的,而顶着陈泰山的名号,反而给国安留下了线索。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想要将自己在四明山和邓水所做的这些事都嫁祸给陈泰山。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他会这么做呢?难道是跟真正的陈泰山有仇? 马成功没有去看林静,而是半道让刘思远掉头送他去了保密学院。因为他给商汝成打电话说自己有些事没想明白,想再跟商局探讨一下的时候,商汝成告诉他直接去保密学院等。 当马成功被范思怡带到四楼中间的一间宿舍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正坐在正对着门的桌子旁的大背头,而此时他正拿着一盘羊肉往桌上的锅子里倒。 看到马成功进来,骆嘉升抬起头,随即便满脸堆笑地道:“成功,怎么是你啊?来来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是饭点,一起一起。” 马成功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看着骆嘉升将一整盘羊肉倒进锅子里,又拿起一盘羊脑,也一股脑儿倒进去,然后放下盘子拍了拍手,指着桌上的放着香菜和芝麻酱的碗,笑道:“香菜是我偷院长种在阳台花盆里的,芝麻酱是我从京城带来的,六必居的,羊脑子是给你的,以形补形。” 说着又起身到床边,蹲下来把手伸进床底,摸索了好一阵,这才拿了一瓶酒出来,喜笑颜开地回到桌前坐下,将那瓶标签已经有点泛黄的酒往桌上一杵,然后又笑眯眯地看着马成功道:“老商藏的酒,是备着给自己被禁足的时候偷摸着喝的。” 马成功瞅了瞅桌上,三副碗筷,三个玻璃杯。当即有些无语地低下头,用头磕了磕桌沿,又抬起头对骆嘉升道:“你们是故意放我出去的?” 骆嘉升笑了起来,看着马成功道:“我给你送的刀片好使不?老商还说把刀片藏在饭里万一割到你舌头就不好了。我说马成功那小子就舌头好使,要不怎么叫毒舌马呢?”说着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马成功冷眼看着骆嘉升,道:“为什么非要我去?我已经退休了。再说你们应该比我知道的更多吧?” 骆嘉升却并没有回答他,只笑着抬手看了看表,道:“算了,老商那老小子就是个嬷嬷,咱们先吃。”说着拿起香菜和芝麻酱给马成功放上,又操起酒瓶把三个杯子都倒满,自己端起一杯,又对马成功努了努嘴。 马成功端起一杯酒,和凑上来的骆嘉升碰了一下,却并没有喝。 骆嘉升见马成功还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有些无奈地道:“你知道的,老商在清江地头可是名人。我就更不用说了,走哪儿都有几支狙击枪指着我的脑袋。”见马成功不为所动,他又道:“你应该看了新闻吧?东南亚那边最近闹腾的厉害,那些吃咖喱的又犯贱,小本子还蠢蠢欲动,领导又非要让我们到敌人的地盘上去给它们添点堵......所以最近我手上实在是无人可用。你刚好又在清江闲着,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可是林静遇到了危险。” 骆嘉升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半晌才道:“那是意外嘛!昨天师叔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林院士的女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就让我变成女人去给他当女儿。” 马成功呵呵呵地干笑了两声,他知道骆嘉升口里的师叔,就是霍国强的妹妹,欧阳瑾的妈,那位科工局的霍局长。 端起杯子和骆嘉升碰了一下,马成功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干下,又拿起酒瓶给同样一饮而尽的骆嘉升倒酒,边倒边漫不经心地道:“陈泰山是谁?” 骆嘉升道:“不知道。” “不知道?”马成功抬起头看着他,却见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真不知道。 “不过......”骆嘉升有些狡黠地眨了眨眼,道:“阮文勇说他在越南特种部队的教官也叫陈泰山,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从云南去缅甸继续革命的河南知青,阮文勇加入国际杀手集团就是他推荐的。”他看了看马成功,又继续道:“巧的是,根据我们的情报显示,在金三角也有一个毒枭叫陈泰山,公开身份是越南特种部队的教官。而八年前高雅枝帮着高尚在网上接的那个制造新型毒品的活儿,就是他手下的贩毒组织发布的。” “哦?” 马成功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陈泰山,还跟八年前的四明山制毒案有关。 见马成功有些惊讶,骆嘉升笑了起来,道:“更神奇的是,前几天广西边防军在十万大山演习的时候,发现了二十几具尸体。这些尸体都被剥了个精光,衣服和装备全都不见了。但是其中一具尸体经我们的人指认,又经阮文勇核实,正是陈泰山本山。” “这......” 马成功愣住了。他知道所谓的广西边防军在十万大山演习,不过是堵截围攻四明山实验基地的那几支队伍而已。 他当然也知道外勤总部在金三角派有外勤,肯定会对威胁国家安全的一些势力和人进行监控,再加上还有阮文勇亲自指认,应该是没错的。 那出现在清江的这个陈泰山,又会是谁? 正思忖间,却只听骆嘉升又道:“所以这个陈泰山,他骗过了所有人。” 第143章 他得手了? 商汝成风风火火地闯进房间,将手里的手包往床上一扔,坐下便将碗里的香菜和芝麻酱全部赶到自己的碗里,拿起筷子捞了一大筷子羊肉,在碗里蘸蘸便塞进嘴里。 马成功拿起放在桌下的酒瓶子给他倒酒,正塞了一嘴羊肉,又伸着筷子在锅里扒拉的商汝成一下子怔住,盯着马成功手里的酒瓶子不作声。 马成功赶紧将酒瓶子放下,有些讪讪地道:“是骆师兄干的。” 商汝成转头瞪着骆嘉升,骆嘉升却拿起杯子跟他碰了碰,笑道:“你出的主意让人家马成功背锅,喝你一瓶酒怎么了?最多我下次来给你带一件二锅头,牛栏山的,行不?” 商汝成将嘴里的肉咽下去,却没急着喝酒,而是又转向马成功道:“我只是猜到了他的意图。没办法,他是领导。你知道的,这种得罪人的事,怎么可能让领导亲自说出口。”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转头看向骆嘉升,却见他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只将两只眼睛盯着锅里,手上的筷子不停地在锅子里搅来搅去。终于挑起一块羊脑放进商汝成碗里,嘴上却道:“来来来,老商,你辛苦了,以形补形,弥补点脑浆。” 现在马成功已经肯定了商汝成肯定也是外勤总部出来的老特务。因为只有在外勤总部,才没有职位高低之分。毕竟大家干的都是刀头舔血外加尔虞我诈的勾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光荣了,如果没解密还没法进烈士陵园,也许就随便编个急症或是车祸之类的理由,然后给家属送个骨灰盒了事。 所以在外勤总部,谈不上谁比谁高贵。再加上虽然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但即便同是外勤总部的老特务,平时其实也很难碰到一起,因此见面才格外亲切。当然,这也是马成功喜欢外勤总部的原因。毕竟这氛围,很难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挂”了的老特务们不喜欢。 商汝成将煮的烂糊的羊脑一口放进嘴里,没嚼两下便吞了下去,却又烫的嘶嘶嘶地哈了几口气,抬起头刚要说话,却见马成功和骆嘉升都没动筷子,只看着他。 叹了口气,商汝成从屁股后面摸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放在马成功面前,道:“你的老熟人。”说着却又转头对骆嘉升道:“领导,三十九度吃火锅,你就不准备点冰镇饮料啥的?” 骆嘉升笑着站起身,走到柜子前的小冰箱前,打开摸出一提冰镇啤酒,往桌上一放,却见马成功已经拿起手机,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手机上的照片。 商汝成已经摸出一瓶啤酒,拉开拉环喝了一口,对马成功笑道:“没想到吧?我都没想到。这厮怎么看也不像是干这种事的人啊!” 马成功抬头看了看他,又把手机交给骆嘉升。 骆嘉升接过来看了看,道:“虽然照片很模糊,但我可以确定,这个戴帽子的人用了人皮面具,但还需要成功你请师傅确认一下,毕竟这方面他才是专家。另外这个地中海是谁?” 马成功看了看商汝成,却见他还在埋头猛吃,只好道:“这人叫龚如海,是清江市工商局的一个科长,以前是江湾区工商局的副局长,是走了高尚的路子调到清江市局的。这次周博洋到清江,就是龚如海安排竺小竹接待他的。”顿了顿,他又看了看商汝成,道:“是我的校友。” 从商汝成说出龚如海是自己的熟人,他就知道自从自己回到清江,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恐怕没什么是商汝成不知道的。 商汝成却根本没看他,低着头边吃边道:“这个龚如海一直想攀附李思源,但是李思源一直不理他。最近听说他又靠上了白海生,就是不知道白海生收他没有。” “白海生?”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马成功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毕竟不久前在朝阳居白海生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跟那些京圈里的二代们斗一斗,还想拖马成功下水,而那天他和傅长风请马成功吃的也是涮羊肉。 “白海生不可能。”骆嘉升直接给商汝成的猜测下了结论。 马成功又猛然抬起头看向他。他当然知道骆嘉升说这话肯定是有原因的,毕竟白海生是京圈的人,大概率也属于十九局监控的对象。只是白海生不可能,难道是李思源? 说起李思源,这位领导为了自己的家族,不惜放下身段,亲自给马成功打下手,的确有点不合理。但是从逻辑上来说,他给马成功的理由又基本上没什么破绽,除非是他一直都在装。 商汝成听到骆嘉升这么说,又转头看向马成功。 “这样,老商你们清江局负责监控龚如海,我想那个陈泰山既然把他从四明山带出来的人都灭了口,龚如海应该也不会例外。”骆嘉升道。 商汝成却抬头看了看马成功,转头又对骆嘉升正色道:“已经安排了。” 马成功见商汝成看自己,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会直接去找龚如海,微一沉吟,道:“要不还是我去一趟吧!”抬头见两人都盯着自己,他只好解释道:“我一直在怀疑那个陈泰山的目的。毕竟如果要杀人灭口,四明山才是最好的选择,他为什么会到了邓水才下手呢?还有,他为什么把从四明山带来的人全都干掉,而是独独放过了周博洋?” 骆嘉升和商汝成对望了一眼,眼中都闪烁出一些异样的光芒。 是呀,四明山的天坑,那里人迹罕至,又处于信号隔离地带,还只有陈泰山才知道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坑底,实在是杀人越货的最佳地点。他只需要在那儿把人全干掉,根本就不用处理尸体,因为根本就没人能发现。要不温如玉也不会一门心思地要去坑底找他的那个“白月光”了。 沉吟了一下,商汝成道:“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是,在四明山的时候,他并没有找到机会下手。第二个可能,就是只要到了邓水,他认为自己就安全了,因此不再需要这些人了。” 骆嘉升接着道:“从现在的情况推断,这个陈泰山,也许和这些人并不是一伙的,而是后来才加入的。因此这些人其实一直是提防着他的,直到到了邓水,这些人放松了警惕,这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商汝成又道:“也许他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保证自己能够到达邓水,这说明什么?” 骆嘉升和商汝成一起看向马成功。 马成功当然知道他们的意思。这个陈泰山到了邓水就认为自己安全了,那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在邓水,有自己能够公开的身份,只有这样,才能绝对保证他自身的安全。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不杀周博洋也就顺理成章了。 毕竟死的这些人,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他们的身份,就算是骆嘉升派人去查,恐怕也很难在短时间查到。而周博洋就不一样了,周博洋不但身份尊贵,背后还有京圈。 要知道京圈里的那些二代三代们,虽然平常可能看不出关系有多好,但你敢弄死一个试试,所有人都会与你为敌,毕竟那代表着一个圈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其实是一个利益共同体。所以不杀周博洋,后面说不定还能利用到他或者他后面的势力,如果杀了,再想和京圈搭上线,可就难了。 “但是......”马成功看着两人,顿了顿,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地道:“如果他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呢?” 商汝成笑道:“我们说的基础就是他......”他忽然顿住,有些惊恐地道:“你是说......他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他看向骆嘉升,却见他脸上的笑容在马成功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也已经消失了,转而变得严肃了起来。 老特务! 马成功的意思是,如果这个陈泰山,也是一个为了任务不惜放弃自己生命的老特务,那前面的这些推断就都不可靠了。 因为作为一个标准的,有着信仰和决心的老特务,是会为了任务放弃一切的,包括在适当的时候,放弃自己的生命。 如果这个陈泰山是这样的人,那么他这样做,就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已经得手了。因为如果他还没有得手,而林静和周博洋都在他手里,他还有二十几条枪,以及同样数量的亡命之徒,那他肯定会将自己手里的筹码用到极致。 马成功的思路是,从一开始就将这个陈泰山考虑成是和自己是一样的人,而不简单是一个怕死的商业间谍。那么换位思考,如果马成功在这种局面下会怎么做。他肯定会首先利用林静去完成任务,如果林世杰不上当,那就不好意思了,林静留着也没用。周博洋可以是一个有用的筹码,因此他才会去找竺小竹。找竺小竹就是去谈条件的,因为他已经从周博洋那里得知了竺小竹代表的是五湖集团。如果竺小竹还不行,那肯定就会利用手里的这二十多条枪去明抢了。 现在的情况是,他没杀林静,也没杀周博洋,而是杀了在那种情况下留作最坏打算的那二十几个亡命之徒,这只能说明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因此现在他才会考虑,怎么为自己留好退路。 “他人在邓水,怎么能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呢?”骆嘉升沉声道。 “他有一个卫星电话,在天坑底都能通话的那种。”马成功回答道。 坐在商汝成的车上,马成功一直没吭声,开车的商汝成也闭着嘴一声不吭。 从上车到进城这段时间,马成功已经给龚如海打了五六个电话,但都没有人接。他只好给王轻语打了个电话,问清楚了龚如海家的住址,然后便一直在沉思。他甚至怀疑龚如海这会是不是和那二十几个人一样,被陈泰山给灭口了。 到了博文小区门口,马成功下了车。正要往里走,商汝成叫住他,道:“要不要叫支援?”马成功直接说了声“不用”,直接便向门岗走去。 马成功知道他所说的支援其实也就是他手下那几个人,可那几个人连长枪都没配。要不就是找傅长风帮忙,但马成功现在还不想让傅长风,或者是白海生知道这件事。 到了门岗,马成功向门卫室里正躺在竹椅上看电视的老头道:“我找十一栋的龚如海,就是市场监督局的龚科长。” 门卫大爷抬眼看了一眼他,伸手按了按桌子上的开门键,道:“你也是他找来帮忙的吧?十一栋就在中间靠左第一栋,他家在三楼,三零一。快去吧!再晚了说不定就出人命了。你给他说清楚啊,如果警察真来了,我必须得开门,就算他给我们经理打了招呼我也没办法拦着人家经常不是?” “啥?” 马成功愣了愣,随即摸出一支烟来递给他,问道:“大爷,他家出事了?” 门卫大爷呵呵一笑,接过烟看了看,道:“说是捉奸在床,你要是去帮忙就快点,要是送礼还是改天再来。” 马成功赶紧道了谢,直接就进了小区。 到了中间第一栋,果然看到楼下站着一群人,对着楼上指指点点。三楼里面吼声连连,还有女人的哭喊声。 正好这时有一个女人牵着一条狗出楼栋门,马成功赶紧进了楼栋门。 坐电梯到了三楼,一出电梯门,便看到赵金亮和康梦鳞站在三零一门口,背对着电梯这边正在抽烟。透过开着的门望进去,只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地中海,正是龚如海。在他身边还站着两个彪形大汉,都抱着手似笑非笑地盯着地板上。 走到门口,赵金亮和康梦鳞听到脚步声,转头一看是马成功,一起愣了愣神。马成功笑着对他们解释道:“正好走到小区外面,给老弯打电话他没接,我寻思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就过来看看。”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把马成功让进去,赵金亮小声道:“我们正一起吃饭,他接了个电话就跑回来了,我见情况不对,才叫了单位两个小朋友过来帮忙,这不......” 康梦鳞也笑着低声道:“嗨,我早说了小媳妇不可靠,老弯非要娶,你看看,这都什么事儿啊!” 马成功抬眼向客厅望去,却见此时龚如海也叼着烟,正恶狠狠地看着客厅地板上跪着的一男一女。 第144章 是人家找上我的 “如海,我真的不认识他,我是被他迷奸的啊!你一定要相信我。”只穿着一件睡衣跪在地上的女人边哭边说道,双手抓住龚如海的裤腿,有点泣不成声的意思。 这女人只有三十来出头的样子,梳着大波浪发型,即使哭的梨花带雨,泪水鼻涕抹了一脸,但也看得出是颇有几分姿色那种。只是这会儿她的睡衣开口很低,从胸口上方看下去一片雪白,以至于旁边两个年轻人看得笑了起来,还对着女人指指点点,不知在小声说着什么。 “去你妈的迷奸。老子回来的时候,他妈的你叫得整栋楼都听得见。”龚如海恶狠狠地道,抬腿将女子踹倒。想了想不解气,又一脚踹到旁边那赤裸着上身的干瘦年轻人身上。 那年轻人倒是硬气,硬扛下这一脚,也不说话,只低着头看着地上。 “老子问你叫什么名字?混哪儿的?你他妈是哑巴啊?”龚如海对着年轻人吼道,像是气不过,抬腿又要踹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年轻人双手向上一伸,抱住龚如海的腿将他整个掀翻在沙发上。然后顺势跃起,向着阳台上冲去。 那两个看热闹的年轻人有些惊讶,急忙伸手想抓住他,不料那人滑的像个泥鳅,身体一扭便从两人身边穿了过去。 “妈的!”赵金亮低吼了一声,对那两个年轻人道:“你们是死人啊?拦住他。”他将烟头往门外一丢,这时却见一道身影从他身边掠过,定睛一看,原来是马成功已经冲了出去。 跳过客厅中间的单人沙发,又在被推到阳台边的茶几上踩了一脚,马成功三两步冲到窗前,一把拽住了已经拉开窗户,双手抓住了窗棂,一只脚还搭在了窗户上的年轻人的脚踝。 那年轻人身体向上一蹿,后面那只脚向后猛地踹了过来。 可是抓住他的是马成功。只见马成功早已闪到一旁,同时左手捏住了年轻人拉住窗棂的左手手腕,左右手一起用力,硬生生地将那年轻人从窗户上拖了下来,“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已经追到阳台的赵金亮对马成功竖了个大拇指,道:“老马,牛逼!” 马成功却回头道:“你们快去看看老弯,这小子从沙发底下捡了一把水果刀,插在老弯肚子上了。” 赵金亮一愣,回头看了看沙发上的龚如海,果然见他捂着肚子,已经疼晕了过去。他赶紧对门口叼着烟还在发愣的康梦鳞道:“老康,报警啊!要出人命了。”说罢扑到沙发上,死命地掐着龚如海的人中。旁边两个年轻人赶紧上前帮忙,赵金亮却回头怒吼道:“打一二零。” 马成功伸出脚踩在地上挣扎着还想爬起来的年轻人的背上,硬生生地又将他踩到地上趴着。年轻人扭过头,用愤恨的眼神看着马成功。 笑了笑,马成功收回脚,蹲下身小声道:“你应该知道的,你打不过我。”他回头看了看,却见康梦鳞边打电话边向自己望来,当即举起手对他挥了挥,那意思是这里交给我,这小子跑不掉。然后又扭过头,看着年轻人,用几不可闻但趴在地上的年轻人恰好能听到的声音道:“你现在告诉我,是谁派你来杀龚如海的?” 年轻人的眼中明显露出了一抹惊异之色,但很快又将脸别过一边去,轻轻地贴在了地上。 马成功笑着扭头对康梦鳞道:“老康,就说发生了凶杀案,有人强奸未遂,随即持刀伤人,现在已经被我们控制了。” 年轻人猛然回头看向马成功,却见马成功也正一脸笑容地看着他,只是这笑容在他眼里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副奸计得逞后洋洋得意的模样。 通奸被抓,和强奸未遂持刀伤人,这可是两个概念。前者是道德问题,最多也就是个民事赔偿,而后者是真要进去苦窑里蹲几年的,毕竟持械伤人是重罪。具体蹲几年,还得看龚如海受伤的情况。 “她后来也是愿意的。”年轻人恨恨地道。 “现代科学是很发达的。你是不是迷奸她,到医院一查就查出来了。再说了,她完全可以说是因为害怕,你知道在这件事上她有绝对发言权。”马成功笑道。 关于这件事,他已经看出了个大概。这年轻人应该是迷倒了女人,然后在这儿等着龚如海上门。可惜女人的胴体太过于迷人,于是他便没忍住。谁知女人醒了以后看到这种情形,又觉得这年轻人个人能力实在是不错,比龚如海那个老头子强的多,于是便主动配合了起来。 警察来的很快,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就将龚如海的老婆和年轻人都带走了,还带走了女人说的自己喝下迷药的那个杯子。康梦鳞则自告奋勇地跟着去了派出所作证。 一二零的救护车来的时候,龚如海已经醒了。简单包扎后,赵金亮和马成功陪着他上了救护车,到医院的路上,他一直都长吁短气,不断地对两人说哥们这次糗大了,天天打雁,没成想今儿个被雁啄了眼。 等龚如海做检查的时候,马成功从赵金亮嘴里得知,这女人以前是龚如海的手下,龚如海在江湾区工商局当副局长的时候,这女人是他手下的一个办事员,据说是他专门从某乡镇上调来的。后来被龚如海以前的老婆发现两人有一腿,于是逼着龚如海净身出户,这才跟她结了婚。为了这事儿他还受了处分,不得不想办法调到市局,还好高尚给力,不但到了市局,还升了半级。 找了个机会尿遁,马成功躲出去给商汝成打了个电话,告诉了他这边的情况,然后说被城北派出所抓走的那个人最好带过去查一查。 检查完毕,龚如海没有大问题。那把水果刀开刃不过才十厘米,那个年轻人刺他的时候又比较紧张,只刺进去不到五厘米,连他肚子上的肥肉都没刺穿。 赵金亮见龚如海没事,便说自己有事要先走,还说已经给医院打了招呼,弄了个单间让老弯好好休息休息。马成功让他放心,自己等龚如海住下再走。 将龚如海送进病房,在车上已经知道前因后果的龚如海靠在枕头上,双手抓住马成功的手使劲摇了摇,说成功啊,今天要不是你在,那小子说不定真就跑了,那哥哥我才真的是颜面扫地了。 马成功笑着说举手之劳,谁叫你是我哥呢? 这句话听得龚如海很是满意。他早已知道马成功以前不是一般人,即便是现在,那也是白海生和傅长风都青睐有加的人。当即便赌咒发誓,说成功你放心,哥哥我别的不敢说,工商口谁他妈敢找你那汽修厂的麻烦,哥哥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又客套了几句,马成功话锋一转,问道:“弯哥,听说你今天去邓水了?” 脸上还挂着笑的龚如海面色僵了僵,道:“你怎么知道?”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有个朋友出了点事,让我去公安局打听打听。谁知我一打听,才知道这里面还有你的事,我就先没告诉他,这不急匆匆来找你吗?就为了这事儿。” 龚如海愣了愣神,忽然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道:“成功,你不知道啊!哥哥我这会可算是傍上上面的人的。”边说,他还边有些夸张地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天。 “哦?”马成功面露惊异之色,问道:“怎么说?” “嗨!”龚如海猛地一拍床铺,却拉扯到了腹部的伤口,但他却忍住痛,低声道:“你不知道,最近清江来了个周公子,是京圈周家的人。他被人绑了。”他看了看马成功,却见马成功一脸淡定,知道马成功一定已经知道周博洋到清江,还被绑票了的事,便接着道:“周家放出话来,谁能跟绑匪说上话,不管多少钱都给,然后中间人给三千万。” “那你是怎么跟绑匪联系上的?”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问道。他的确很奇怪,这龚如海一个公职人员,怎么会跟陈泰山有联系?除非他是在扮猪吃老虎,但看情形又不对,毕竟从他的个人素质和行事作风来看,如果真是演的,那他比国家一级演员也不遑多让。 “呵呵呵!” 龚如海干笑了两声,道:“我哪有那本事?只不过是人家找上了我,说要跟朱敏见一面,让朱敏帮着给周家带个话。”见马成功不作声,他又道:“朱敏是我在钱柜认识的,那娘们,啧啧啧!要不是怕得病......” 他看着天花板,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像是在回味和竺小竹在一起的时光。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正在跟马成功说周博海被绑架的事,赶紧又说道:“我跟那个朱敏没关系,我怕得病。” 见马成功不置可否,龚如海便又接着道:“因为我经常混钱柜,哥儿几个都知道。所以周博海到清江的时候,赵金亮说他有些特殊癖好,叫我帮着找人,我也就找到了朱敏。” 事情到这里便基本上有了眉目。 陈泰山让周博洋找竺小竹帮忙抓了郝婷婷和林静,竺小竹上赶着逃跑,也就和周博洋断了联系。而陈泰山通过其它渠道了解到是龚如海介绍的竺小竹跟周博洋认识的,于是便找到了龚如海。 在去禁毒大队的路上,马成功给商汝成打了个电话,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周博洋根本就不认识龚如海这个人,甚至在见到竺小竹时他还以为竺小竹是赵金亮为了投其所好专门安排给他的风尘女子,压根就不知道竺小竹是他哥周博海派来协助他的。一直到竺小竹将他哥的电话递给他,他才知道原来周博海还安排了一个暗手。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那陈泰山派人杀龚如海就说不过去了。毕竟龚如海又不认识他,即便是跟他一起去了云客来找竺小竹,他又戴着面纱帽子......甚至照骆嘉升的说法,他很有可能还戴了人皮面具,这也是解释了他为什么要人抬着走,毕竟在八月的清江,戴着那玩意儿在四明山里瞎逛,不死也得脱层皮。 到了禁毒大队,马成功先见到了徐洪斌。这小子见到马成功倒是很热情,又递烟又拍肩膀,一副哥们这么久都不来看兄弟的表情。 马成功跟他寒暄了几句,便问商局长让带来的人在哪儿? 徐洪斌笑着说你们国安做事就是神神秘秘的,这种事你们自己去找城北所就行了嘛,非要让我们出面。 马成功笑了笑,对他知道自己是退休国安倒不是很意外,毕竟在清江这已经不算秘密了。便道:“倒不是他们矫情,只是这事儿在我这儿属于私人恩怨。” 徐洪斌愣了愣,随即拍了拍脑袋,转身边走边笑着道:“我倒是忘了,林静是你女朋友。周立那小子这两天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把清江道上翻了个底朝天,傅局都亲自过问了。但他梗着脖子说林静要是出什么事,他就没脸再干这个所长了,毕竟自己手下的兵都被人绑了,这所长干的也没什么意思。行里哥儿几个都在传,他是怕你找他麻烦,这是在给自己跑路找借口呢!” 跟着他的马成功也笑了起来,说算他小子识相。 到了后院,只见院子中间有一排铁皮房子,四周是几个岗哨,里面站岗的都是拿着冲锋枪的特警。 徐洪斌边走边道:“这小子叫古兵,是永宁人,以前在永宁码头卖过摇头丸,永宁那边有记录。要不我们还不好把他提出来。” 马成功点了点头,他知道商汝成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让徐洪斌把人弄到这儿来。让禁毒大队出面,一方面是因为师出有名,城北所那边就算有什么问题,也不可能不交人。更重要的是,这儿安全,能够保证他不被灭口。 走到中间的一间铁皮屋,徐洪斌拿出钥匙打开门锁,对马成功道:“你自己进去?”马成功点了点头,道:“我能搞定。” 说完便抬腿走了进去。 第145章 把他揪出来就好了 进到铁皮房子里,马成功笑了起来。 感情这地方跟保密学院的员工宿舍差不多,只是在进门的墙角处安着一个马桶和一个小型的盥洗台。 在椅子上坐下,马成功看着抱头蹲在地上的古兵,又再次笑了起来。感情这小子是个老油子了,看样子没少进拘留所,否则不可能知道这“行规”。 “我来问你几句话,你只要老实回答就行了。当然你也可以不老实,只是你应该知道,我能把你弄到这儿来,也就能够让你的定罪放大十倍。”马成功笑眯眯地道。 古兵抬头看到是马成功,不由得愣了愣,紧接着便想到这地方是禁毒大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随即面色便变得难看起来。 “是,政府。”古兵又低下头,嘴里说道。 “不不不,我不是政府。”马成功笑道,接着又道:“我如果是政府,哪里还敢威胁你?我只不过是有点小小的关系而已。”他笑着道。 对付古兵这种小混混,你永远不要站在正气凛然的立场上去告诫他,在他们这种人心里,上面有关系的人远比警察更可怕。 果然,古兵面露惧色,很快便将自己的身份交代的一清二楚。 他今年二十七岁,是永宁市昭化县东乡人,初中文化。他原本是在昭化码头讨生活的混混,五月底才到清江,因为他父亲托关系在清江找了份保安的工作给他,所以他现在的正式身份是清江居安物业公司的员工,具体工作就是在城北久盛华庭小区当保安。 “久盛华庭?” 马成功听到这个小区的名字稍微愣了愣,他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想了想,他摸出手机,打开微信,仔细翻找了一下工作群,并没有出现这个小区。又打开校友群,一直翻到开校友会那天,果然看到王轻语的留言:老康,你们久盛华庭距离老弯他们博文小区还有一段距离,你最好先送他回去,他喝得有点多。底下是康梦鳞回复的一个“ok”的表情。 放下手机,马成功有些奇怪地看着古兵,半晌才道:“你认识康梦鳞?” 古兵没有抬头,只道:“不认识。”随即又加了一句:“我们公司有三百多保安,管着十几个个小区,保安之间也经常调换小区,他肯定也不认识我。”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正常人如果听到有人问自己认不认识某人,脑子里第一反应肯定是“他是谁”,然后才会想自己是不是认识这人。可这个古兵,在听到马成功问他认不认识康梦鳞的时候,居然脱口而出“不认识”,还费劲巴拉地解释一大堆,这不是心里有鬼才怪了。 当然,马成功这会并不着急揭穿他,而是继续问道:“那你们都管着哪些个小区啊?” 可能是发觉到自己刚才的回答不妥,古兵抬头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马成功,却见他拿着手机正在发愣,刚才那句话像是无意中说出来的,当即放下心来,道:“很多。这几年交房的新小区基本上都是我们在管,也有一些老小区,比如顺河街的老棉纺厂小区,氮肥厂小区这些。” “哦?” 马成功微微一愣,他没想到顺河街的那些老小区也是这个居安公司在管理物业,不过那些老小区的保安都是一些老头,哪里有古兵这种年轻小伙子。果然印证了那句关于住宅小区保安的笑话,售房部全是身高一米八的退伍兵,交房第一年都是二十来岁的精壮小伙,交房三年后就全部变成戴老花镜的老头。 “那行吧!”马成功笑了笑,道:“说说今天下午的事儿吧!”见古兵有些犹豫,他又尽量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低声道:“你只要说出来是谁指使你的就行了,其他事情你跟警察怎么说,跟法官怎么说,跟我没关系。” “这......” 古兵没想到眼前这个卷毛大汉居然会这么说。当然,他也知道自己下午做的事肯定会进去,毕竟自己的确对那女人下了迷药,也的确强奸了她,就算她后来玩儿的挺高兴,但古兵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到了法庭上法官会信谁? 可是,如果说自己一开始就是奔着杀人去的,那比迷奸的罪也小不了多少呀! 马成功见他面上殷勤不定,当即决定再给他加一把火。于是又道:“你并没有带凶器,这说明你根本就不准备硬干。所以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想用什么办法干掉龚如海呢?”他盯着古兵道。 古兵脸上的神色缓了缓,还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明显是因为听到马成功说并没有抓住他杀人的把柄而松了一口气。 “所以,我准备叫人把龚如海家里所有的饮料、酒、甚至冰箱里的食物都拿去化验一遍。”马成功笑嘻嘻地道。 见古兵不为所动,马成功又接着道:“还有药品,比如感冒药、安眠药之类的。当然,还有避孕套,你知道这老小子可是个色鬼,不然怎么会娶那么个媳妇儿,你说是吧?” 古兵忽然看向马成功。 马成功微微一怔,这时候的古兵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那是一种平静的表情,就像是日夜纠结某一件事睡不着觉,忽然就想通了一般。又比如经年累月的便秘,某日忽然发现,用开塞露就能解决,然后便畅快了一样。 “如果我不说,你会怎么对付我?”古兵沉声道。 马成功笑了笑,从包里摸出一支烟来扔给他,自己也叼上一支,先给自己点燃,然后又把打火机丢给他。 吸了一口烟,将烟雾吐出来,马成功淡淡地道:“根据我国的法律,藏毒五十克以上,便可以枪毙。你知道的,你有前科。” 古兵低下头,像是仔细思考了一会,然后抬起头看着马成功道:“我这算坦白从宽吗?” 马成功笑了起来,伸手抖了抖烟灰,盯着他的眼睛,用强调的语气道:“我说过,我不是警察。” 古兵看着马成功,半晌才道:“好,我说。” 走出禁毒大队的大门,马成功第一时间便摸出电话打给了商汝成。电话一通,他便道:“古兵是在昨天晚上接到的匿名电话,让他用放在保安室他换衣柜里的一板药替换掉龚如海放在床头柜里的安眠药,具体方法是迷倒龚如海的老婆,替换药,然后制造出入室抢劫的假象。但古兵在替换安眠药后没忍住......” 马成功没有继续说下去,后面的事情商汝成应该都清楚了。只听电话那头商汝成道:“我们已经对龚如海进行了询问,他是在和康梦鳞赵金亮喝酒的时候,接到的一个匿名电话,告诉他家里出事了。我们查证了,是一个虚拟号码。” 将电话举在耳边的马成功看了看左右街道,只见这条街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一个人,只时不时有辆车从街上一晃而过。回过头,他又道:“古兵说他之所以答应那人去干这件事,是因为那人威胁他。而他之所以被威胁,是因为五月份昭化码头的那起杀人案,是他下的手,只是他用的弩箭是买凶的人给的,而且和阮文勇一样,他的弩箭上,并没有毒。”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马成功知道商汝成的沉默是因为什么。 雨霖铃门前的杀人抢劫案,和昭化码头那个案子,是使用的相同的手法。而且前后相差不过一周时间,这只能说,两起案子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现在查了这么久,绕了这么久,结果又绕到最初的两个案子上来。这不能不说对手的布局能力实在是过于强大,就算是马成功自己,也不能保证能设下这么大个局。毕竟那个至今仍然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他为了最终的目的,动用了这么多的棋子,做了这么多的掩护,不得不说,他成功地让警方陷入了困境,甚至让清江国安局也一头雾水。如果不是马成功这个“局外人”进来搅局,说不定从一开始,所有人都会被引到花园路拆迁上去,而让其堂而皇之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半晌,商汝成才道:“老马,昭化码头那个案子,死亡的那位重庆市某商贸公司的总经理,是雷吉祥的债主,同时也是九五二所的一个材料供应商。而另一个死者是西康市政府的公职人员,是省厅记录在案的重点监控对象,他涉嫌向境外势力出卖了在西康市最新发现的稀土矿位置坐标。” “这......” 马成功愣了愣神,又道:“还有一个重要情况。古兵认识康梦鳞,他说他在犯了事之后就躲回了东乡老家,他父亲就是通过关系找的康梦鳞,这才给他找到居安公司的保安工作。而他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泥瓦工,所谓的关系,只不过是他给永宁一户人家做装修的时候无意间提起自己的儿子没工作在混社会,那个雇主主动给他说可以帮忙的。” 商汝成当然知道马成功的意思,哪里有这么好的雇主?还上赶着去给一个泥瓦工的儿子找工作?当即便道:“行,我派人去查。” 挂上电话,马成功又给林静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通,林静便道:“你在哪儿?” 马成功笑着道:“在清江。” 林静那边沉默了一会,然后她才道:“你不要去报复。” 马成功有些诧异,林静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猜到自己正憋着劲儿要把那个幕后主使揪出来大卸八块呢?想了想,他道:“那人威胁到了国家安全,我必须把他揪出来。” 林静那边又沉默了下来,半晌,她才道:“这个理由不充分。”她没说出来的话马成功很清楚,马成功已经退休了,不再是国安的人了。 顿了顿,马成功又道:“我不能再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林静才道:“我和我妈都在九五二所这边,很安全。你抓他就抓他,要注意自己安全”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好。”说完便挂了电话。 林静是个好女孩,这一点毋庸置疑。迄今为止马成功还没有发现她身上有任何的缺点,能用来形容她的只有溢美之词。即便是她不叫支援就跑去救郝婷婷反而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在马成功看来也只能说明她古道热肠对朋友两肋插刀,颇有巾帼英雄的风采。当然,她的闪光点数不胜数,但最难能可贵的是,她不拖男人后腿,光这一点就甩其他女人几十条街了。 因此马成功是带着愉悦的心情回到汽修厂的。 进了大门,果然看到霍国强照例坐在车棚底下,只是今天他没拿平板,而是笑嘻嘻地看着马成功,明显就是在等他回来。 马成功走上前去,在他身边坐下,边捶着他的腿边道:“老头儿,都十点过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霍国强笑着道:“等你嘛!” 马成功道:“等我干嘛?你应该知道我的通缉取消了,肯定会回来看你们嘛!” 霍国强却道:“你爸妈下午刚来过,你明早去看看他们。你老爹听说林静那边出事了,随身都带刀了。嗳我说你的事真没跟你爸妈讲啊?我怎么看你老爹像是门儿清啊!” 马成功低下头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马平川估计已经知道自己以前的身份了。毕竟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兵,又在保卫科待到退休,自己回来这两个月干的这些事,哪里逃得过他的眼睛?更何况韩天明还进了国安局。而最直接的证明便是,自从自己去了木马,他们基本上就没给自己打过电话。 霍国强见他的样子,笑着道:“怎么?林丫头的事让你困扰了?她不是没事吗?再说你把那幕后主使揪出来不就好了?后面你就可以和林丫头结婚,再生个大胖小子,然后安安心心地过你的退休生活。” 马成功抬起头,看着霍国强正对他眨巴眼睛,忽然想起了自己还得请他辨认那个陈泰山是不是用了人皮面具,赶紧摸出手机,打开照片递给霍国强,道:“师傅,您在这方面是专家,您看看这个戴帽子的人,是不是用了人皮面具?” 第146章 不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霍国强接过手机看了几秒钟,又伸出两根手指将图片放大,仔细看了看,然后道:“图片太模糊,不过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会认为他戴了人皮面具。”他指着图片上陈泰山的脸,继续道:“虽然他的面纱遮住了脸,但脖子却露了出来。你看这里。”他指着图片上陈泰山的脖子道。 马成功侧头看去,却见他的脖子上除了两道伤疤,看不出什么其他的东西来。 霍国强看到他的样子,笑了笑,道:“是有人告诉你的吧?当初就让你好好跟我学化妆,你非和那个杨振川在底下搞小动作。要知道化妆是特工必备技能之一。” 马成功笑了笑,从霍国强裤包里摸出烟来,摸出一根塞到他嘴里,又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燃,眼睛看着手机屏幕,嘴里却道:“老年人不应该老去记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会老的更快。” 霍国强吸了一口烟,笑道:“那是你不愉快的往事。要知道,体罚你们可是我在特训班为数不多的快乐之一呢!” 马成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说正事。”他并不想跟霍国强多费唇舌,这老头在业内是出了名的死鸭子嘴硬,毒舌程度比马成功只深不浅。更何况从特训班到马成功再次遇到他,直到现在这一刻,打嘴仗马成功就没赢过他。 霍国强嘿嘿一笑,又转头看着手机屏幕,道:“他这个伤疤大概率是做出来的,是刀疤,做工很精细。你知道对于影视化妆来说,草台班子用ab胶,正规一点的用火棉胶。不过火棉胶需要画出伤口的样子,然后在皮肤上划个浅印子,用火棉胶涂上,凉风吹干后就形成了疤痕。但是影视剧中的疤痕一般要上色处理,他这个不是,应该是火棉胶阴干之后再强制做旧,也就是用强光照射而成的,所以在疤痕周围的皮肤颜色会深那么一点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马成功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有些绝望地道:“我就没有化妆的天分。” 霍国强笑道:“他是将整个脖子和肩膀甚至脸都用强光照射的,所以照片上看不出来。”见马成功扭头看着他,那眼神明显在说那你说的不是废话。霍国强又接着道:“可是你看看,这瘢痕的位置在哪儿?” 马成功叹了口气,又扭头看向照片,忽然一愣,道:“颈动脉?”他用两指按了按自己的颈动脉,又将手拿下来看了看,道:“大概五到八厘米,疤痕两厘米左右。” 霍国强呵呵一笑,道:“对呀。你想想,颈动脉横切一刀,他还活的了吗?怎么可能留下这么长一条疤痕?” 马成功道:“万一他正向后退,刀落下来的力度只划破了浅浅的一层皮呢?”话音未落,他就开始摇头。因为他已然想到,如果是那种情况,伤口就不可能这么齐整。 果然,霍国强道:“如果只浅浅的划了一刀,那么总有一头的伤口要大一些,而不是宽度基本上一致的伤口,也就不可能留下这样的一条疤痕。更别说他这个伤疤颜色还完全一致。” 他的话说的很清楚,马成功也听得很明白。如果是遇到有人拿刀砍你,还留下了伤疤,那当时的情况一定很危急,你一定会急速后退,那样就不可能保持平移向后,一定会侧身,所以不管是刀锋向上还是向下,砍到皮肤上的结果就是先砍上的那个点受力会重一些,然后顺着刀锋逐渐受力变轻。因此伤疤应该是一头大一头小,颜色也应该是由深变浅。 马成功赞道:“师傅,还得是您老人家,看来以前没少拿刀划人。” 霍国强却笑了笑,道:“那倒不是。如果是我拿刀,他根本就没机会躲开,更别想留下疤痕了。” 马成功并没有反驳他,因为他知道霍国强那手飞刀出神入化,自己也就学了一点皮毛,这十二年来都从未失过手。 顿了顿,马成功又道:“这个人,他将自己完全伪装了起来,后面肯定会去掉这些伪装。人皮面具还好说,这脖子上的疤痕,恐怕只有采取特殊手法了。” 霍国强笑道:“如果他采用这种手法,那肯定是继续晒,直到晒成和周围皮肤一样的颜色为止。” 马成功“啧啧啧”了几声,道:“真狠。” 霍国强不置可否地道:“老特务嘛!有时候不对自己狠一点,丢掉的可就是自己的命。” 见马成功盯着照片不说话,霍国强又道:“所以你不能把事情想的太简单。照片上的人,明显就是个老手,你要想抓住他,必须要从最基础的线索开始查,然后顺藤摸瓜,抽丝剥茧,最后一锤定音。” 顿了顿,他又道:“不要怕麻烦。你要知道,国内可不是非洲。” 马成功点了点头,道:“师傅,我受教了。” 他知道霍国强说的对,自己的确把这整个事情想简单了。从目前来看,很有可能他面对的,就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特务。想要抓住这人的把柄,肯定很难。好在这个老特务为了不知名的目的,化身陈泰山和马成功一起待了大半天,这也算是露出了马脚来。 想了想,马成功摸出手机给商汝成打了个电话。电话一通,他就直接道:“我想看八年前四明山制毒案的全部案卷。” 电话里商汝成沉默了一分钟,道:“包括我这边的?” 马成功想了想,沉声道:“包括。” 电话里又沉默下来,明显商汝成是在思考,过了几秒钟,他才道:“好,我帮你申请。” 放下电话,马成功看着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的霍国强,有些无奈地站起身,走到他身后,推着他的轮椅向寝室走去,边走边道:“老年人不能熬夜,这样不但对身体不好,还死得快......” 第二天一早,马成功就直奔清江国安局。先找到了韩天明,然后就一头扎进了商汝成专门给他准备的一间办公室。 到中午的时候,马成功才从办公室出来,婉言谢绝了商汝成想让他去品尝一下清江局食堂四荤三素两汤还有酸奶和水果的自助工作餐,打了个车就直奔阅江楼。 到了阅江楼,马成功跟着服务员上了三楼,在最里面的一间包间里见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周立和李奇峰。 拉过椅子坐下,马成功接过周立递过来的烟,摸出打火机点燃,指着一桌子的全鱼宴,斜着眼睛对李奇峰笑道:“有点奢侈了啊!”紧接着却又话锋一转,道:“不过你是大款,吃你我心安理得。” 李奇峰像是早就想到他会这么说,笑道:“给你接风嘛!” 周立也附和道:“马哥你这回没事,那就是好事,咱们庆祝一下是应该的。只是我今天值班,奇峰下午还得去站街,所以不能喝酒。” 马成功嘿嘿一笑,拿起筷子对两人道:“那还说什么?吃啊!” 两人刚拿起筷子,却又听马成功道:“老周听说你把清江道上翻了个底朝天,找着什么线索没有?” 周立正挑起一块鱼肉,听马成功问,便随口道:“没有。现在清江道上都是些小卡拉米,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刚将鱼肉放进碗里,却见马成功已经放下筷子,笑眯眯地看着他,只好又道:“陈如玉已经被抓起来了,我已经交代看守所的兄弟了,好好照顾照顾他。” 一旁的李奇峰一愣,刚想说话,却见马成功摆了摆手,道:“老李,这事儿现在是我的私事了。” 周立看了看李奇峰,道:“奇峰,不用老马说,我也要这么做。毕竟人林静是我手底下的人,动她就是不给我面子。” 李奇峰嘴巴动了动,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马成功又转过头对他道:“昨晚我师傅告诉我,不能把这事想的太简单了。所以我想,以前我们可能的确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这句话虽然拗口,但周立和李奇峰都明白马成功的意思。 他不但是指林静被绑架这件事,他们想得太简单了,还指前面的那些事。这些事包括雨霖铃门前的杀人抢劫案和昭化码头的凶杀案,还包括八年前的四明山制毒案,甚至包括庄沐雨家灭门案,都想的太简单了。 当然,他俩并不清楚,马成功所说的这些事中,还包括了亲本种子案,初代人造太阳模型案和还未被证实的人造太阳实验数据丢失案,这几件国安的案子。 迟疑了一下,李奇峰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遗漏了什么?” 马成功扭头看着周立,道:“我想先知道的是,老周那里,是不是还忘记了有什么事没告诉我们?” 周立拿筷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放下筷子,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马成功,半晌才道:“八年前的制毒案,秦所的女儿秦朗,被毒贩抓住,后来不知所踪。而毒贩用的方法,是先抓住了她的闺蜜夏天,然后诱骗她去了四明山,最后夏天被从子母谷救回,但秦朗却从此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在了天坑一带。” 马成功笑了笑,接口道:“手法是不是跟这次林静被抓很像呢?周哥?” 李奇峰呆呆地看着周立,他知道八年前的四明山制毒案是一件大案,不过因为那时候他还是城北所的一个小片警,这事儿又是禁毒大队的活,所以并没有很上心。只是这事跟周立有什么关系? 只见周立咽了一口口水,道:“马哥,我知道这两件事很像。这次林静的事,肯定也是那个陈泰山干的,但是我实在是找不到他啊!八年前抓夏天的确是我安排人做的,但那也是高尚安排我干的,我也并没有直接出手,更不知道为什么要抓秦朗。这事秦所和温如玉也都是知道的。” 马成功盯着周立看了几秒钟,又道:“温如玉当时在木马做工程,陈泰山要温如玉帮他运一件东西出去,温如玉没同意,所以他们便想着抓了秦朗逼温如玉就范。秦朗出事之后,温如玉通过黑白两道下了追杀令,还在花园路跟一伙毒贩大战了一场,但是在温如玉重伤后,有人趁乱将毒贩的头目,也就是陈泰山给救走了,这事他俩总不知道吧?” 周立愣住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李奇峰有些懵,但他知道这时候他最好是住嘴。毕竟周立到底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谁也说不清楚。 马成功又笑了笑,接着道:“你和高尚救走了陈泰山之后,便想着将他送到禁毒大队立功,谁知半道上出了车祸。你给傅长风的解释是,你并不知道后来陈泰山是怎么逃脱的,但是就在不久之后,你和高尚都将妻儿送到了澳洲,还买了农庄。也因为这件事,你得到了高尚的赏识,从此便成了他的金牌打手。直到......” 他盯着已经面如土灰的周立,继续道:“直到两个多月前,永宁的昭化码头出现了一起凶杀案,凶手叫古兵,他犯案后立刻躲回了老家。可是他做泥瓦工的老爸在这时忽然接到了一个活计,是到清江的一个ktv做装修。这家ktv叫雨霖铃。” 李奇峰一怔,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马成功。 这时的周立已经浑身发抖,瘫软在了椅子上。 马成功却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接着道:“你主动和古兵的老爸套上了近乎,还以一万元的超低价格,帮着他联系上了九五二所的副所长康梦鳞,又通过康梦鳞在居安物业公司帮古兵找了个保安的工作。” 说到这儿,马成功闭上嘴,又点燃一支烟,好整以暇地看着周立。 周立看着马成功,忽然惨然一笑,道:“八年前我就该知道,我不该放跑陈泰山。他俩虽然都受了伤,但高尚手里有枪,我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好......以至于两个月前陈泰山绕过高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只好同意了按他的要求办。那时候九五二所的副所长康梦鳞正在找高尚,想通过高尚和白书记搭上线,于是我就找康梦鳞帮忙,给古兵找了个保安的工作。” 第147章 我很愤怒 马成功看了看呆若木鸡的李奇峰,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周立,有些突兀地笑了起来。 “那行。说开了就好,现在我们三兄弟终于是知根知底了。”马成功笑道,还举起手拍了两下,一副轻松惬意的模样。 “这......” 李奇峰一脸茫然地看着马成功,他当然知道马成功是在演,但现在的他感觉自己的脑子缺根弦,不明白马成功在得知周立以前干的事之后,为什么还跟周立以兄弟相称。 周立倒是先反应过来。他在椅子上直起腰,试探着问道:“马哥,你刚才说,这件事现在成了你的私事?” “呵呵!” 马成功笑了起来,向周立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目光。 看到他俩的脸色,李奇峰猛然醒悟了过来。从李思源叫马成功去聚贤庄谈话开始,李奇峰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毕竟在已经知道自己的母亲陈坤有问题之后,马成功并没有任何的动作,反而接受了李思源的邀请,和李思源合作。要知道这样做的风险是很大的,搞不好就会让他背上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但他就是做了。他甚至还在当下明知周立的卧底生涯有污点的情况下,继续和他合作,这是什么原因?只能说明他这是要甩开官方的掣肘,单干了。而且他这个谋划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 果然,马成功看了看周立,又看了看李奇峰,向背后的椅背上一靠,开口道:“你们应该都知道,我以前是干国安的,也就是电视里演的那种,老特务。”他顿了顿,又看着李奇峰道:“不过我现在退休了,又回了国,所以不太想惹是生非。” 他又笑了起来,接着道:“国内多好啊!社会发展日新月异,人民生活富裕幸福。所以我才退休,还进了清江分公司,就想着以后做个升斗小民,干点俗人俗事。比如:娶妻生子,上班下班。我甚至想着就一直这样,直到最后老死床笫之间。这样的人生,虽然看似平淡,也遇不上什么激动人心的大事,但一辈子没有贫穷与杀戮,也没有生离与死别,多好啊!” 说到这儿,马成功摸出烟来,扔给两人,自己也点燃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 看着不说话一直盯着他的李奇峰和周立,他又坦然一笑,道:“可是有些人就是不想让我如愿。当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我想告诉你们......”他顿了顿,继而笑着向前倾了倾,将手肘杵在桌上,伸出一根手指,道:“这次林静的事,让我很愤怒。” 他又坐回身子,继续道:“但是,这次的事也让我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如果不把他们打疼了,杀怕了,他们还真以为我回了国就龙居浅水虎落平阳了。” 李奇峰和周立对望了一眼,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马成功放狠话。虽然他是面带笑容说出来的,但两人都清楚,马成功以前是特工,听说还是很厉害的特工,因此他说他很愤怒,那真的就是很愤怒。 可是两人更加清楚的是,马成功当着他俩说出这番话,只为了清晰地表达出一点,那就是咱仨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三人可不是一条船上吗?虽然李周二人是被马成功生拉硬拽外加坑蒙拐骗给弄上船的,但他们也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 李奇峰,或者说李思源想要让李家摆脱陈坤为所妄为而导致的即将到来的大祸临头。周立却是想要消除八年前因为放跑陈泰山和收受毒贩的贿赂所带给他的影响和困扰。而想要达到各自的目的,只有协助马成功将所有的事情都查清楚。 现在的马成功的确很愤怒,马平川、郑春芳和林静就是他的底线,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和李周二人猜测的一样,他的确也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甩开任何势力自己单干,因为他的理由很充分。 其一,他是为了摆脱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毕竟现在这件事牵涉的太广,不但有境外势力,还有国内的黑白两道,甚至有京圈的人掺杂其中。国内可不是非洲,现在的马成功身份低微,国内从上到下又基本上是以官为尊,甚至可以说整个社会就是个官本位社会。因此明着来的话,谁他都惹不起,更动不了。 其二,马成功的身份很敏感,毕竟他一回国就被警方列为重点监控对象,国安那边更不用说,不但监控,还要甄别他。如果他正大光明地跟所有人说,我就是要跟各种恶势力作斗争,就是要把他们全部绳之以法,那不就是自己跳出去当靶子吗?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马成功不想当棋子。白海生,或是霍挺,已经明确地告诉他,要让他帮忙,却被他拒绝了,拒绝的原因就是他不想掺和进京圈那边的派系斗争之中去,虽然他们看上去像是打着正义的旗号。他甚至不想被商汝成,或者说被骆嘉升牵着鼻子走,在这一点上,他和他的师傅霍国强的思路基本上一致。如果要问为什么,那就是:凭什么?老子该为国尽忠的时候已经为国尽忠了,现在退休了,你们凭什么还想管老子? 而抛开他们单干的想法,马成功的确已经考虑了很久了。可以说从得知自己的档案被拍开始,他就已经这样考虑了。 一开始他是把这个思路作为备选方案的,毕竟他也知道自己身处国内,不可能再像非洲那样肆意妄为。更何况他以为凭借着自己的功绩,回国后可以有很多大树给自己遮风挡雨。但现在看来,人走茶凉。更何况自己只不过是成千上万在隐秘战线上工作的战士中的一员,本来就不该抱有这种想法。古语有言:靠山山倒,靠人人会跑,只有自己才最可靠。老祖宗的话还真他妈是至理名言。 当然,现在他也不算是孤军奋战,至少周立和李奇峰都在帮他。这两人他还是都信得过的,至少大家为了各自的诉求,都有做同一件事的动力。 比如周立这厮,不说他现在有了把柄在自己手上,就算没有,以马成功对他的了解,也有信心可以轻松拿捏他。他作为清江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也能帮助马成功很多。虽然温如玉也可以做到这一点,他更是马成功的朋友,但朋友和小弟,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而李奇峰就更不用说了,以前马成功就很看好他,虽然他做事冲动经验欠缺,但他有正义感,又有坚定的信念和决心,这在我们这个社会里都算得上是难能可贵了,更何况他还是个妥妥滴二代。也正是因为有了他,李思源才心甘情愿地下场帮助马成功。更不用说他的母亲陈坤,和他们将要调查的这整件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顺着陈坤这条线索走,也会让他们的调查变得容易很多。 吃完饭,三人分头行动。 周立按照马成功的安排,去找人跟踪罗振江去了。李奇峰则去了市局找杜元祥,因为马成功想要知道阮文勇当初使用的那个叫陈旭东的身份,到底和这整件事有没有关系,或者说和陈泰山有没有关系,毕竟那个身份证已经被证明了是真的,而且给阮文勇身份证的,正是造成雨霖铃门前案子的幕后主使,那个“老板”。 安排好两人去干活,马成功就回了家。在非洲的时候,他就总觉得自己对父母有些亏欠,现在回来了,还两个星期不回家,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马平川打开门,见是马成功,既没有两周没见的惊喜,也没有责怪他这么久不回来。而是说了声:“你妈去给林静送排骨汤了。”就转身又到阳台上去了。 马成功跟着到了阳台,却见他正拿着一瓶油在往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上抹,这才知道霍国强说马平川现在出门都带刀了并不是戏谑之言。 拉过椅子在马平川身边坐下,马成功看着他戴着老花镜,正在认真地用一把小刷子给匕首抹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看了一会,马成功才开口道:“爸,你这把刀怎么还有倒钩啊?忒歹毒了点吧!还开刃了,你这是非法持有管制刀具啊!” 马平川呵呵笑了两声,道:“六五式伞兵刀,倒钩那是割伞绳的。这是你老爹我在越南战场上的缴获,合法持有。你看看,不错吧?” 他把匕首倒过来递给马成功,马成功拿起来看了看,只见这把刀保养的很好,刃口带着森森蓝光,一看就是制式装备。当年这种伞兵刀国内都不多,但却支援给越南很多,没想到在二十年后,被越南特工拿来对付我们。 将伞兵刀还给马平川,马成功心情有点沉重。他知道马平川带刀出行,是因为听说了林静的事,所以以防万一。他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回国,反而让父母陷入到危险之中,这让他情何以堪。 马平川将刀收回刀鞘,然后挽起裤腿,将刀鞘插到小腿上绑着的绑腿上,又站起身,抬腿取刀,向前做了个横抹的动作,又收刀回鞘,放下裤腿,笑着对马成功道:“看来我还能打,再上战场宰几个绿帽怪不成问题。” 马成功有些难过地道:“爸......” 马平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我知道你在非洲的工作没那么简单,你不用告诉我。”顿了顿,他又道:“我很高兴。” 见马成功不说话,他又问道:“你晚上在家吃饭?”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笑道:“你妈可能还有机会才回来,你看看电视,我去买菜。” 马平川出门后,马成功正准备打开电视,手机却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李奇峰。 接通电话,却听李奇峰有些急促地道:“老马,我见到了去外调的兄弟,他告诉我一条很重要的线索,是访谈他们家老邻居的,因为没有依据,所以他就没有写进报告里。据那个邻居说,陈旭东的父母虽然去世的早,但他的爷爷,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逃跑的,逃跑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家有海外关系,说是他的曾祖父,是国民党的一个军官,解放前去了台湾。陈旭东的爷爷被批斗的受不了,这才跑的。而陈旭东的曾祖父也并没有死,上世纪九十年代还给陈旭东家寄过钱。” 放下手机,马成功沉思了起来。他知道李奇峰为什么会注意到这条线索,不但是因为马成功以前是国安的原因,还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雨霖铃门前的这个案子,其实早就跟境外势力扯上了关系。 想了想,马成功又拿起手机拨通了韩天明的号码。电话一通,他就道:“天明,帮我在系统里查一个人,叫陈旭东,是河南濮阳人。是的,就是阮文勇用的那个身份证的本尊,查他祖宗三代。” 放下电话,马成功走到阳台上打开窗户,点燃一支烟靠着窗户吸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让韩天明在系统里帮着查陈旭东,商汝成肯定会知道。但马成功认为没关系,毕竟自己的调查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帮着国安局在调查,这不正是骆嘉升和商汝成希望自己做的吗? 谁知道马成功猜错了。 韩天明的电话来的很快,他直接告诉马成功,系统里并没有这个人。连跟他有关的人都没有。放下手机,马成功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了,直觉有时候并不可靠。 但是很快电话又响了。 看着来电显示的人名,马成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接通电话,道:“商局,有什么指示?” 商汝成一如既往地用他那温和而平静的声音道:“老马啊,你是怀疑那个阮文勇的幕后老板跟阮文勇使用的那个身份证上的陈旭东有关系?” 马成功径直道:“是。”他顿了顿,又道:“我怀疑给阮文勇那个身份证的人,就是在四明山出现的那个假陈泰山。”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半晌,商汝成才道:“根据我们在东南亚的同志传回来的情报显示,陈泰山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占据金三角的原国民党李弥部官兵的后人,母亲是缅甸人,后来台湾将李弥部的残兵接走,但陈泰山和他的母亲被抛弃了。” 第148章 执念 马成功急匆匆地下了楼,出小区大门的时候,他正好碰到了郑春芳,叫了声“妈”,脚下却没有停留。 郑春芳道:“你怎么又要走?” 马成功道:“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待会就回来。”边说脚下却边加快了速度。 郑春芳在身后喊道:“那你啥时候回来?” 马成功头也没回地道:“晚饭回来吃。”说完便径直走到一辆出租车前,拉开车门坐了上去,车立刻就启动了。 郑春芳只好在后面悻悻地道:“你这个死孩子。”刚说完,却又立刻捂住了嘴。 半个小时后,马成功已经到了开发区的海岸新城。 一下车,马成功便看到了站在门卫室前面的郝婷婷。跟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便跟着她进了小区。 因为郝红艳是被监控的对象,所以马成功并没有给她打电话,而是直接联系的郝婷婷。而郝婷婷大概是已经从江明月那里知道了是马成功救了她和林静,于是欣然答应带马成功去见郝红艳。 郝红艳家所在的楼栋是位于小区中央的“楼王”。这栋楼是总高七层的花园小洋楼,郝红艳家在六跃七楼,是复式结构的楼中楼,还带一个楼顶花园。 进了门,郝婷婷先喊了声“妈”,却没有人回应。她转头对马成功道:“可能在楼顶的阳光房,她这个时间喜欢在里面侍弄她的那些花花草草。你是自己上去,还是我带你上去?” 马成功笑了笑,道:“要不我自己上去吧!” 郝婷婷说了声“好”,又接着道:“我就不上去了,台里还有事。”顿了顿,她说道:“你找我妈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不好旁听。再说她听说我要出国,最近看我挺不顺眼的。”说完伸出手跟马成功比了个“拜拜”,便带着包离开了。 马成功哪里不知道郝婷婷所说的她妈看她不顺眼,其实是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看她妈不顺眼。 和郝婷婷道了别,马成功将门关好,沿着楼梯上到顶楼,果然看到楼顶花园的正中间有一个玻璃阳光房,只是四周的玻璃墙都被白色的罗马帘遮住了。 走到阳光房门口,只见穿着家居服的郝红艳坐在房子中间的一间软椅上,正拿着一把剪刀在修剪一盆栀子花,而她身后的一整面墙,都堆满了花架和花盆,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花朵正开的鲜艳。 伸手敲了敲门,郝红艳抬起头看到是他却并没有吃惊,只是说了声“门没锁”,便低下头继续在枝叶间比划。 马成功推门进去,一股凉意迎面而来。他抬头向上一看,却见这阳光房的两边围墙底部有出风口,原来是连着楼下的中央空调,怪不得这郝红艳能在这里坐得住,要知道在清江八月的骄阳下,狗跑两步都得找个树荫趴着。 走进阳光房,马成功径直道。“郝书记,我来是有些事想要问问你。” 郝红艳仍然没有抬头,眼睛只盯着面前的栀子花,手里的剪刀在花枝上比来比去,嘴里却道:“墙边有椅子,拉过来坐下说吧!” 马成功拉过墙边的折叠椅,打开来放在郝红艳对面,坐下道:“郝书记,实在是抱歉,关于你上次给我说的......关于三十年前的那件事,我有些疑问。” 郝红艳放下手里的剪刀,起身到帘子后面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放在马成功面前,然后又坐下,看着马成功道:“我把那个孩子打掉了,是郝俊杰陪我去的。” 这话说的很清楚明晰。因为郝俊杰在关键的时候帮了她,作为回报,她就给没孩子的他生了个孩子,也算是还了他的恩情了,这就叫江湖儿女,敞亮人。 马成功揉了揉额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一问三十年前你在花园路遇到的那个人,然后发生的那件事,其中的细节。” 郝红艳有些奇怪地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只好又道:“我是说,关于那个人,你能不能给我提供一些线索。毕竟你说在雨霖铃门前的案子发生前,他还打过电话给你。” 郝红艳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微微一笑,道:“林静找了个好男人,江明月找了个好女婿。”顿了顿,她又道:“当然,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 很明显,她已经猜到了马成功的目的。 林静被绑架,还受了伤。虽然最后她被马成功救出来了,但作为前优秀特工马成功来说,士可忍孰不可忍,勿谓言之不预也!如果不能把幕后主使揪出来,用绳子绑了在花园路游街,还边走边踢他的屁股,那就不是他马成功了。 而就这整件事而言,最有可能干出绑架林静的人,明显就是三十年前那个想要通过郝红艳探听九五二所信息的人,也就是那个在雨霖铃事件发生前给她出主意搞出“黑猫白猫”方案的人。 想了想,郝红艳道:“该说的其实那次在市委的会议室,我都已经告诉你了。我没有撒谎。” 马成功看着郝红艳,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说实话郝红艳的演技很强,不然也不可能一直坐到江湾区区委书记的位置上去。但已经到现在这个时候了,她还在跟马成功打马虎眼,大概是在领导当久了,自然而然的一种表现吧! 见马成功不说话,郝红艳有些玩味地笑了笑,道:“他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七左右吧!很瘦,但不是那种病态的瘦,而是很精壮的那种。还有,他手劲很大。” 马成功点了点头,知道在郝红艳这里已经问不出什么了,便准备起身告辞。 谁知郝红艳又道:“他说话很奇怪,不像是我们这儿的人。” “哦?” 马成功一怔,立刻问道:“哪里奇怪?” 郝红艳笑道:“可能是我敏感了,你知道我以前是语文老师,有点职业病。他说话带有河南口音,但发音却很轻,语速也比较快,跟河南人的那种喜欢发重音,语速慢的习惯有很大区别。”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道:“所以呢?” 郝红艳道:“所以,我觉得他倒像是南方人故意要说河南话,就好像电视上那个演白蛇的香港女明星说的河南话一样。” 就在马成功还想追问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拿起电话一看,是韩天明打来的,他赶紧跟郝红艳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走出阳光房,来到外面,这才接通电话。 韩天明的话简单明了:“秦所长,就是秦明东。他两个星期前从香港偷渡去了台湾,据说从事黑社会活动,被台湾警方遣返了。今天厦门国安局的同事送他回来,四点钟的飞机到清江。他在厦门局交代的联系人是我。我现在正在赶往机场的路上,商局去北京出差了,他电话里说秦所多半是想找你,所以叫我给你说一声。” “啥?” 马成功愣了愣神,没有搞清楚是什么状况。秦明东三周前退休了,然后说要去新疆见老朋友,怎么又跑到台湾去了,还是偷渡...... 抬手看了看表,这会已经快两点了。马成功赶紧跟郝红艳道了别,下楼打了个车就往机场而去。 到了机场接机大厅,果然看到韩天明正站在出口处。 走上前去,韩天明还未说话,马成功就把他拉到一边,问道:“这老头什么情况?” 韩天明道:“不知道啊!厦门局的同事说,他们和台湾那边是在金门交接的秦所,这事还惊动了海协会。秦所说他是想去台湾旅游,但现在那边又关闭了通道,所以就跟着一艘渔船去了台湾。但是台湾那边说他是先坐香港某社团的赌船到了公海,又从公海坐台湾渔船到的基隆。然后又通过台湾的黑社会组织到处打听一个叫陈天宇的人。” “这......” 马成功愣住,半晌才道:“陈天宇是什么人?” 韩天明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周围,这才小声道:“陈旭东的曾祖父,解放前去了台湾,按年龄算早该去世了。” “陈旭东?” 马成功的眼睛眯缝了起来,他已经猜到秦明东为什么会去台湾找陈天宇了。这个老头,看来还是没有放下心里的执念啊!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和温如玉那个“情圣”还真是一样,两翁婿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见到秦明东的时候,马成功总算放下心来。 这老头儿穿着一身休闲服,头上顶着台湾人常戴的那种藤编渔夫帽,脸上罩着一副宽边茶色变色镜,嘴上还叼着一根没点的雪茄,再加上满面笑容,远远地就对马成功扬起了手,还点头致意,活脱脱就是那种港台电影里的反派角色。 韩天明跟福建局的人交接完毕,带着秦明东和马成功上了车,一路向着顺河街开去。 “秦叔,福建局的同志说你跟人家说我是清江国安局的,这很不妥。还说你也是受国家教育多年的老同志了,退休前还是派出所所长,不应该这么随意。”韩天明边开车边说道。 秦明东呵呵笑着道:“就是去旅个游嘛!顺便见识一下台湾黑社会跟我们这儿的有什么区别,不知道他们在紧张什么。” 韩天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旁冷眼看着的马成功道:“秦叔,这么说您这次去,终于得偿所愿了?” 秦明东嘿嘿一笑,道:“那是。嗳我说成功啊,你不知道,你老丈人家在香港那是大富之家啊!我一说想去台湾,人家直接就安排了,还在台湾社团给我找了一堆小弟伺候我,嘿,可牛逼大发了。” 马成功倒抽了一口冷气,道:“你是找林叔叔帮忙去的台湾?” 秦明东摸出打火机,把雪茄点燃,吸了一口,一只手夹着雪茄,另一只手边开车窗边笑道:“我姐夫听说我想去台湾看看,说这有什么难的?就一个电话的事,然后我就去了。” 马成功无语地看着他。林世杰那是什么人?生活起居都是有保卫的,换句话说就是受监控的重点人物,你让他给香港打电话,还说的是帮自己的连襟偷渡去台湾,那不是给他找麻烦吗? 到了棉纺厂小区,马成功和秦明东下了车。 跟韩天明说了声交给我,你回去吧!马成功转头就帮秦明东提着行李,把他带到了自己家。这老头刚回来,又是一个人住,反正晚上家里弄了菜,就叫他来家吃了饭再送他回去。 郑春芳开门见到秦明东,很是惊喜。接着又奇怪地说秦所你怎么弄得跟个归国华侨一样啊?马成功把秦明东的行李放在门口,边换鞋边对郑春芳说可不是吗?人秦叔是从台湾回来的。 厨房的马平川拿着一把葱出来看到秦明东,笑着对马成功道:“不用你说,从这身打扮就看得出来。” 秦明东笑着换了鞋,走到沙发上坐下,对厨房门口的马平川道:“老马啊,你是不知道,我去了台湾才发现,原来他们那儿的人跟咱们清江人差球不多,晚上你出去逛,巷子里到处都是穿着背心或者打着赤膊坐街边吃冷淡杯的,喝多了一样相互对骂,打起来的都有。” 郑春芳端着茶走过来,把茶放在茶几上,招呼着马成功道:“成功你陪秦所到阳台上抽烟,我给你爸帮忙。”说完转身去了厨房。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对秦明东道:“秦叔,请吧!也就是你来了我妈才准咱在家里抽烟。” 秦明东笑呵呵地道:“没事没事,我在江明月家也一样,我姐夫都是带着我躲在他书房里抽。” 走到阳台上,马成功拉开窗户,摸出烟递给秦明东,又给他点燃,这才问道:“秦叔,你到底什么情况啊?” 秦明东嘿嘿一笑,看着马成功道:“就是去印证一件事。”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你已经退休了。” 秦明东却道:“就是退休了才有时间嘛!” 马成功回头看了看厨房,转过头又道:“前几天林静被绑架了,但是第二天就被我救出来了。” 秦明东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了。他转头看了看窗外,又扭头对马成功道:“以后这种事,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马成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却见他又将头扭向了窗外,淡淡地道:“雨霖铃门前发生的那个案子,已经有点眉目了。” 第149章 我该叫你什么呢? 听到秦明东的话,马成功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经过今天这一出,他当然知道秦明东其实一直没有放弃调查雨霖铃门前的案子。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放弃调查八年前的四明山制毒案,毕竟他唯一的女儿在那起案子中失踪。 可是,秦明东为什么就笃定以后林静就不会再遇到危险了呢?还有,他说雨霖铃门前的案子已经有了眉目,是因为他已经查到了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了吗? 正想问清楚这件事,郑春芳却端着两盘菜从厨房里出来,边将菜放在桌上边向阳台这边叫道:“秦所,成功,准备吃饭了。” 以往马平川亲自下厨,往往代表着家里来了比较重要的客人。当然,马成功不算客人,但他两周没回来了,这让刚刚习惯儿子隔三差五就回来烦他们一会的老两口忽然感到不太习惯了。于是马平川也就多买了点菜,不但炒了几个马成功爱吃的小炒,还砍了半只烧鸡-那是对面氮肥厂小区门口“棒棒鸡”的招牌菜,郑春芳的最爱。 走到餐桌旁,看着满桌子的菜,秦明东啧啧啧地道:“老马啊,你现在把自己定位成暴发户了啊!我告诉你啊,虽然我要去四明山当道道,但少不得经常要回来看看你们。” 刚解下围裙,正从酒柜里拿酒的马平川笑道:“四明山又不远,你看腻了风景就回来住两天,在清江呆烦了就再回去,又打什么紧?” 秦明东笑着点头称道,说老马你这个主意好,以后我就两头跑,让温如玉那小子猜不到我的行踪,干着急。 正帮着郑春芳从厨房拿碗筷出来的马成功笑道:“秦所你不知道,温如玉那地方弄的很不错,就跟仙境一样,你去了肯定喜欢。” 秦明东嘿嘿一笑,接过马平川递过来的酒杯,又双手举着看着马平川给他倒酒,嘴里却道:“嗨!我是个粗人,你让我看风景我也看不出什么来,我让他给我弄了个菜地,到时候种点蔬菜给你们送来。” 刚坐下的郑春芳拿起筷子递给秦明东,笑道:“那感情好。秦所你不知道,现在这菜可真贵,还不光是我们清江涨价,全国都在涨。今天早上我在菜市场碰到老魏,他说他刚从安阳老家回来,说他们那儿菜价也涨的挺离谱,不过对他们农民是好事。还说他这次回去收玉米,可卖了个好价钱。” “哦?魏长贵回来了?他回老家去了?”秦明东问道。 郑春芳笑着道:“是啊,晒的跟个非洲人一样。你说这老魏还真是肯吃苦,不但挣着这边保安的钱,每年春种秋收还回去帮忙,啧啧啧,你说说,都快六十了吧?那精神头好的就跟小伙子一样。” 秦明东不置可否地说了声“是呀”,又问道:“魏长贵......他回来上班了?” 刚挑了一块烧鸡腿放到马成功碗里,又用威胁的眼神让想要提出意见的他偃旗息鼓,郑春芳这才转头回答道:“还没。我问他是不是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帮我把家里的废纸壳拿去卖了,他说他请假是到月底,这还有几天,准备把他住那屋收拾一下。” “哦!” 秦明东笑了笑,接着又道:“他还住菜市场后面那个废品站楼上吧?” 马成功抬起头看了看秦明东,却见他得到了郑春芳肯定的回答后,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边跟马平川碰杯边对郑春芳道:“那地方味儿挺大,不过冬天要好一点。” 郑春芳却笑着道:“他还住那儿。这老魏啥都好,对人也热情,就是抠门儿。你说说,花园路那么多便宜房子出租,就算咱小区不也很多空房子吗?上次我们都给他说了,只要他开口,我们去给屋主说,就象征性地收他个水电费就行了。他非不,说帮人守废品站不但不要住宿钱,人家每月还给他五百,到哪儿找这么好的事?但是菜市场那边一到晚上连鬼都打得死哦,你说说他一个老头,呆那儿不害怕么?” 马平川笑着插嘴道:“穷比鬼可怕嘛!”见郑春芳眼珠子又瞪了过来,赶紧转头对秦明东道:“老秦,你给我们说说去台湾看到的事呗!我就想等台湾回归了,跟成功他妈去看看。那歌怎么唱的来着?对,坐着动车去台湾。” 秦明东哈哈一笑,道:“嗨!老马,你不知道,这宝岛台湾啊,可有意思了......” 三个长辈聊天,马成功只有埋头吃菜。还好马平川没叫他喝酒,不然这一桌子菜铁定吃不完。按着郑春芳的性子,明天肯定又要逼着马成功回家吃剩菜,韩天明那小子也没跑。 吃完饭,又坐在客厅里聊了会天,秦明东便起身告辞。 马成功提起放在门口的包,对正在厨房洗碗的郑春芳说了声“妈,我去送送秦叔,送了就直接回去了”,便要出门。 穿着围裙举着双手的郑春芳从厨房里追出来,对他道:“叫你爸去送,正好送了你秦叔就去他们小区对面的干货店买点海带回来,我明天给小静炖鸡。”接着又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等锅里的猪蹄汤好了你就带一碗去看小静。”马成功讪笑道:“我还有事呢!要不明天再去?”郑春芳提高声音,怒道:“你有什么事?什么事比你媳妇重要?” 刚走到餐桌旁的秦明东笑道:“成功你去看小静吧,老马你也不用送了,我又不是小孩,就几百米,你们还怕坏人来把我抱走了啊?”跟在秦明东后面的马平川道:“正好我去买东西,就顺路了。”说完他又低声对秦明东和马成功道:“你们一走她铁定要我帮她洗碗。” 秦明东和马成功一起笑了起来。秦明东对马成功道:“这样吧,你帮你妈收拾完就去看看林静,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马成功只好点头同意,跟着郑春芳去了厨房。 秦明东提着旅行包,和马平川一起下了楼,又出了小区,沿着顺河街向秦明东家所在的海棠苑小区走去。 老棉纺厂小区距离海棠苑不到一公里,两人边天南地北地聊着,边安步当车,不一会就走到了海棠苑门口。 马平川跟秦明东道了别,看着他进了小区,便走到街对面的干货店。郑春芳交代要买这一家的海带,他必须得完成任务,否则回去必定会被骂,而且明天早上一睁眼就得被打发再来买一次。 谁知进了店,老板说刚好海带没有了,他已经叫他儿子回家去取货了,如果着急要就等半个小时。马平川说那我等会吧!说完就拖着店里的椅子坐在门口看街景。 还好老板的儿子比较给力,就等了十几分钟,他就带着一捆海带回来了。 称了海带,付完钱,马平川出了店正准备回去,远远地看到对面海棠苑小区的门口,秦明东背着双手出了门禁,向着一侧的十字路口走去。 马平川有些奇怪,海棠苑所在的位置是在顺河街和创业路的交汇处,创业路那边全是写字楼,一下班街上基本上就没人了。而顺河街这边挨着创业路就只有清江河边的菜市场,这会也应该关门闭户了。 “莫不是要去河边转转?”马平川想道。转身往回走两步,忽然又想起吃饭的时候秦明东向郑春芳打听魏长贵的事,马平川心想莫不是这老秦是去找老魏的?可老魏一个门卫,跟他有什么关系? 思考了几分钟,他还是又转身跟了上去。之所以跟上去,是怕秦明东万一出什么事。最近这清江城挺不太平,连林静都被绑架了,听说邓水那边还死了十几个人。这秦明东是林静的小姨父,不要也被坏人给盯上了。 走了几步,果然见街对面的秦明东走到十字路口,却并没有走人行道,而是径直转向清江河边,向着菜市场的方向走去。 正好这会是绿灯,马平川赶紧过了人行道,远远地跟着秦明东。却见他到了菜市场门口,却没有进去,而是绕过菜市场,进了后面的废旧一条街。 废旧一条街,顾名思义,就是收旧利废的地方。这地方是几十年前就有了。最早的时候是清江国营废品收购站及其家属区的所在地,后来承包给私人,再后来拆分又拆分,又有进城的农民工从事这个行当,于是便形成了这么个地方。 当然,现在的废旧一条街已经不简单是收购废品这一个行当,比较好的房子都租给了快递公司做仓库,还有市民将家里不用的家具电器之类的东西拿到这里的废品站寄卖,也有便宜的贼赃在这里出售,因此倒是底层人民比较爱逛的地方。正因为如此,江湾区的几次拆迁都因为市民反对而作罢。 这条街上的废品站有好几家,马平川不知道魏长贵住在哪一家,只好远远跟着秦明东。只见他走到街尾的一家门口搭有一个简易棚子的二层小楼前停住,抬头看了看楼上,便直接进了楼洞口。 秦明东当然知道魏长贵住的地方。这倒不是他有意关注魏长贵,而是这条街上所有外来人口的基本情况他都挨个调查过,原因不但是因为废旧一条街这地方是清江最大的贼赃销赃处,还因为河对面就是九五二所,这里虽然没有高层建筑,但站在二楼屋顶,却能将河对岸九五二所生活区的进出车辆看得一清二楚,要知道,九五二所的生活区后面就是九五二所的物资储备库。 上了楼,却见门开着,灯亮着。 秦明东径直走了进去,只见魏长贵坐在窗边,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而在他的面前,摆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两瓶啤酒四个菜,菜市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烧椒皮蛋,一碟家制香肠,还有一碟蒜泥黄瓜。 看了看两个杯子,两副碗筷。秦明东笑了起来,道:“你知道我要来?” 魏长贵拿起瓶子将杯子倒满,笑道:“秦所你一直都挺关心我的,老魏我心里知道你对我好。这不,你旅途劳顿,我给你接个风。” “呵呵!”秦明东抬腿坐下,盯着魏长贵不说话。 魏长贵笑了笑,也不以为意,举起杯子对秦明东道:“秦所,请。”说完也不管秦明东并没有举杯,自己就一饮而尽。 秦明东摸出烟来,叼在嘴上点燃吸了一口,深深地看着魏长贵,那眼神中明显带有一点复杂的情绪。 魏长贵有些无奈地道:“秦所,抽烟不是个好习惯。你看,咱们岁数相当,我就不抽烟,现在还能上房揭瓦,你行吗?” 秦明东嘿嘿一笑,道:“我该叫你什么呢?是叫你魏长贵呢?还是叫你陈黄河呢?” 魏长贵愣了愣,忽然展颜一笑,道:“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叫了。”顿了顿,他又道:“您随意,我都可以。”他这句话是用普通话说的,完全没有几秒钟前那明显厚重而土气的河南安阳乡下的口音。 秦明东如释重负地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看着魏长贵,半晌才道:“你应该知道我来是想干什么。” 魏长贵也将身体向后一靠,淡淡地道:“你费那么大劲跑去台湾,就为了打听我的身世?打听到了吗?” 秦明东笑了起来,道:“没打听到我回来干嘛?你说是吧?陈黄河?” 魏长贵不置可否地道:“你不带国安来是对的,毕竟如果你带了他们来,你女儿的事情就永远没人知道了。” 秦明东没有说话,只看着魏长贵,但他手中的烟在微微地颤抖,这成功地出卖了他的内心。 魏长贵看了看他的手,笑道:“我很敬佩你的女儿秦朗,真的。她在最后时刻带着拷有配方的u盘从天坑北面跳了下去,你知道,从那地方跳下去基本上没有活路可言,甚至连尸体都不一定找得到,毕竟那下面是几千个岩洞,洞里还有数条暗河,她掉进了哪个岩洞根本就不知道。” 秦明东的手剧烈地抖动了起来,手背上面青筋凸现。 第150章 早就怀疑你了 魏长贵抬头向门口看去,秦明东回头的时候,马平川已经走进了房间,径直走到桌前,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下,也不说话,就看着魏长贵。 两人的对话他已经在楼梯上听到了,虽然搞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但从魏长贵那洋洋得意的话语中,他也听出了个大概。 现在魏长贵又提到了秦朗......这可是秦明东和温如玉心里永远的痛。因此马平川觉得自己必须得现身了。 秦明东没有问马平川为什么来,但马平川坐在自己右边稍微靠后一点的地方,与自己和魏长贵形成了一个三角形,隐隐有包围魏长贵的意思,便明白了他的心意,不由得有点感动。 定了定神,秦明东转过头看着魏长贵,开口道:“陈天宇是河南濮阳人,四九去了岛上,留下了原配妻子和儿子在濮阳。他本身就是情报官员,到岛上后又加入了所谓的情报工作委员会,后来一直做到少将,上世纪九十年代才去世。他在那边再次娶妻生子,生了个儿子叫陈黄河,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陈黄河十八岁时就去了香港,后来下落不明。可是就在两个月前,雨霖铃门前的案子中出现了一张来自河南濮阳的身份证,这张身份证的主人叫陈旭东,是陈天宇留在濮阳的那个儿子的儿子,也就是陈黄河的隔房侄孙。” 魏长贵看着秦明东,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减少,只点了点头,道:“你调查的很清楚。” 秦明东笑了笑,又继续道:“陈黄河在香港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帮派里的人,两人成了很好的朋友。这人是七十年代中期逃港大军中的一员,叫魏长贵,是河北魏县人,他在偷渡香港的船上认识了自己的老婆,这个女人叫樊桂花,是河南安阳人,家在安阳的内黄县。可惜的是,这个女人在八十年代初难产死了,一尸两命。而魏长贵也在不久后的一次帮派火并中身亡。” 虽然已经猜到了这个魏长贵有问题,但马平川还是惊讶地看向了魏长贵。却见他仍然面带笑容地盯着秦明东。 却听秦明东接着讲述道:“八十年代初,樊桂花的寡母去世,村支书按着她寄钱的地址给香港去了一封信报丧。不久后就有个叫魏长贵的人到了内黄县,以自己和樊桂花在香港结婚的结婚证作为证明,帮樊桂花的寡母料理了后世,并要求继承樊桂花家里的土地和房产。因为村支书是樊桂花父亲的本家,也就答应了下来,那时候管理还不是很规范,所以在村支书的帮衬下,魏长贵很快就办了户口,摇身一变,变成了内黄县北张村的村民。” 魏长贵嘿嘿一笑,道:“当时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本来我准备行贿的,但那个村支书义正言辞地告诫我,说你不要以为去了几年香港就以为我们共产党的干部跟资本家一样。你不知道,我当时都懵了,以为自己又要回香港去,结果他接下来就把户口本给我办了,说以后要把你那流里流气的口音改了,中国人要说中国话。”他说着还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秦明东听他说完,又继续道:“但是你在北张村一直不怎么安分,搞的村支书老是找你谈话。于是在八十年代末,你成为了第一批北张村外出务工人员,别人都是去沿海省份,而你却坚定地来到了清江。” 魏长贵笑着点头,道:“本来我的目的地就是清江。” 秦明东盯着他,又道:“到了清江,你先是在建筑工地打工,还进过氮肥厂的大集体工厂当工人,也在邓水的挖沙船上干过,可就是从没去过木马,更没进过四明山。一直到十年前,你才安定了下来,到居安公司当了一个保安,并且被分配到了老棉纺厂小区,直到现在。” 魏长贵又笑了笑,道:“十年前九五二所的专家生活区不是修好了吗?那些国宝们不是都搬到清江了吗?” 马平川对他怒目而视道:“无耻。”他转头对秦明东道:“秦所,咱们把这小子抓起来?” 秦明东却摆了摆手,道:“还没说完。”他又转头对魏长贵道:“其实八年前我就怀疑你了。当时高尚派周立给刘长信送木耳,你正好请假说是要回老家收麦子。后来四明山制毒案发生的时候,你又请假说是回老家收玉米。”魏长贵刚想说话,秦明东又摆了摆手,道:“当然,你每年都在这两个时候请假,所以我没有什么证据。直到这一次雨霖铃门前的案子发生,你却并没有请假。” 魏长贵拍了拍脑袋,笑道:“妈的,这次的确失策了。” 秦明东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你没请假,没有消灭你不在场的证据,不是你失策了,而是因为雨霖铃门前犯案的,是阮文勇,对不?虽然不知道你和一个缅甸人有什么关系,但你为了他露出了马脚,属实是让我很吃惊。” 魏长贵忽然一怔,抬头看着秦明东,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那是因为阮文勇也是他的侄孙,亲的。所谓关心则乱嘛!”马成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三人都向门口看去,却见马成功抬腿走进屋里,看着魏长贵笑道:“看来你这老特务也不怎么行嘛!我在门外站的腿都酸了,你都没发现我。是不是晒过头了?你看看你,弄的跟个非洲土着一样,何必呢?” 马平川笑着站起身,对马成功道:“你来了就好,我得赶快回去了,待会你妈又要骂我了。” 马成功笑着对马平川竖了一根大拇指,道:“得亏爸你电话打的及时,要不我就上车去林静那儿了。” 秦明东对马平川道:“快走快走,这老特务挺危险的,你老了,就别掺和这些事了。”马平川对他的揶揄只是嘿嘿一笑,也没说什么,转身就向外走去。 马成功拉过他爸刚坐过的椅子,坐了下来,摸出烟来抽出一根递给秦明东,自己也叼上一支,想了想,又拿出一支递给魏长贵,道:“我第一次见你抽烟就觉得奇怪,你明明是抽包口烟的,为什么还非得装模作样地要随时叼根烟在嘴上。后来我又看到你在门卫室的桌子上放着参考消息......门卫看参考消息也并不奇怪,毕竟老头儿都爱研究世界形势。“他顿了顿,又笑道:“但你看的却是英文版。别跟我说你在学英语,你又不是陈院长。” 魏长贵静静地道:“那是方老师送给我包茶叶的。”马成功哂笑道:“你放在桌上的报纸干干净净,又折的整整齐齐,旁边还放着老花镜,你说你拿来包茶叶,鬼都不信。” 见魏长贵不作声,马成功又笑道:“说回正题。”他顿了顿,像是略作思考,又接着道:“就从陈天宇说起。陈天宇不是直接到的岛上,而是先到的重庆,可惜没见到他想见的人。便只好跟着李弥部败退到了缅甸,在金三角的时候,他找了个缅甸老婆,生了一个儿子,取名陈泰山。但后来岛上去飞机接他们的时候,他又不知道什么原因抛弃了那母子俩。后来他又娶妻生子,这个儿子取名叫陈黄河。你想想,黄河泰山,多大气。如果再配上陈旭东的爷爷,陈长城,啧啧啧,那就是中国三大地标。” 魏长贵冷眼看着他不做声。 却听马成功又接着道:“陈天宇留在濮阳的那个儿子,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的时候跑了,从云南出的境,先到越南,又到了缅甸。到了缅甸之后,他改名叫阮志中,生了个儿子叫阮勇。后来不阮志中不知怎么滴,就跟他老爹取得了联系,然后又找到了二弟陈泰山,从此两兄弟一个混白道,一个混黑道,搞的是风生水起。”他看了看面色铁青的魏长贵,又道:“陈长城,也就是阮志中,就是阮文勇的爷爷,也就是你的亲大哥。而陈泰山,就是你的亲二哥,对吧?” 魏长贵咬牙切齿地道:“那个缅甸女人生的野种,不配做我陈家人。” 马成功愣了愣,随即却笑了起来,道:“我就说嘛!我一直在纠结你为什么会杀了陈泰山,原来是因为这个。那么,你杀他是因为陈旭东吸毒而死咯?” 秦明东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向马成功,他从头到尾都没将魏长贵做的这些事跟那个陈旭东的死联系起来,还以为魏长贵只是将陈旭东作为一个工具。 魏长贵瞪着他半晌,忽然又笑了起来,淡淡地道:“你的确很强,算是我遇到的特工中推理能力最强的,更可怕的是你对我们这一辈人的心理还这么了解。”他对马成功点了点头,表示敬意。接着又道:“陈泰山搞毒品,我非常不赞同。但他不但搞了,还给旭东提供毒品。要知道旭东是我看着长大的,就跟我的亲儿子差不多。我还准备等这边的事了了,就送他去美国,可是陈泰山这个王八蛋,居然敢把没经过验证的毒品给旭东......” 马成功笑着接过话头,道:“老魏啊,你老了。”他盯着魏长贵的眼睛道:“人老了,就特别渴望得到家庭的温暖。可是你没有。你原来以为郝婷婷是你的女儿,可是后来发现不是,你唯一的孩子被郝红艳给打掉了。气急败坏之下,你就把郝俊杰给拖下水,直到把他逼死才罢休。” “你......”魏长贵一怔,接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马成功却根本没理他,接着道:“所以,不管是永宁昭化码头的案子,还是雨霖铃门前的案子,甚至八年前的四明山制毒案,其实都是你的手笔。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九五二所。所以,高尚、雷吉祥、刘长信,甚至陈泰山、郝俊杰、阮文勇,或者其他什么人,其实都是你的工具人。你自己说,我说的对吗?” 大概是发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魏长贵停了下来,面色严肃地道:“马成功,出于对大陆同行的敬意,我愿意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他挺了挺胸膛,道:“本人名叫陈黄河,隶属于政治行动委员会。一九七八年受上峰委派,潜入大陆。主要任务是打探大陆尖端武器研究和制造相关情报。”看着马成功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他看了看秦明东,接着道:“本人职责所在,对给有关人员造成的伤害深表遗憾。” 马成功冷笑着道:“作为一名国安外勤人员,我对你的工作能力和坚强意志表示尊敬。但对你所做的事情,我表示鄙视。”他顿了顿,道:“不要再瞎编什么鬼话。你虽然几十年都身在大陆,但思想却还是个坐井观天的井底之蛙。你应该知道现在你们那边是谁在做主。所以,你现在其实是在给谁做事,难道你不清楚吗?” 秦明东看着被马成功的毒舌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魏长贵,笑道:“老魏啊,兄弟阋于墙,输的已经上岛了。你现在跟我们说这些有什么卵用?你干了坏事,就只能束手就擒,接受法律的制裁。” 扭头看了看马成功,他又道:“你报警还是我报警?” 马成功知道秦明东的意思是找警察还是找国安。他却并没有回答秦明东,只笑着道:“我以前在非洲的时候,如果遇到有人揭我的老底,通常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弄死所有的知情人。我想这位岛上的前辈,存着的应该也是同样的心思。” 魏长贵怔了怔,忽然看着马成功笑了起来。 马成功扭头对秦明东道:“看到没有?老特务都会演。咱面前这老特务更是老特务中的老特务。我告诉你秦叔,我都怀疑那个什么陈泰山,根本就是一进十万大山就被他弄死了。而八年前出现在花园路的那个陈泰山,和这两周出现在四明山以及邓水的陈泰山,其实都是一个人。那就是眼目前坐在咱们面前的这位。” 正说着,就听楼下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陈老师,兄弟们都到齐了。” 第151章 雨夜 楼下的声音渐渐变得繁杂起来,不但有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先前的窃窃私语也逐渐变成人声鼎沸。 三人都没有惊慌。马成功和秦明东自不必说,就连魏长贵的脸上都没有出现喜悦的表情。 当然,马成功和秦明东稳如老狗是因为这里虽然偏僻,但也不是荒郊野外,说到底还是在清江城,更别说还是在顺河街的地面上了。 魏长贵也稳,则是因为他不能不稳,这时候哪怕他有一点点出格的举动,马成功就会马上动手将他制服。就算他再怎么精壮,怎么说也是个六十多的老年人了。正所谓拳怕少壮,更不用说马成功还是个刚从刀光剑影中解甲归田的“专业人士”。 看着魏长贵的神情,马成功笑了笑,道:“楼下的人,不是你叫来的吧?” 伴随着魏长贵的冷哼声,天花板上的那颗老式白炽灯泡忽然闪了闪。三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窗外。只见天边一道闪光划过,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闪亮的裂缝,紧接着又重新归于黑暗。片刻之后,轰隆隆的雷声响起。 马成功嘿嘿笑道:“老魏啊,我建议你离窗边远点,免得被雷劈了。”秦明东也道:“如果楼下那些人不是你的人,谨防他们先收拾你。” 魏长贵冷笑道:“收拾我?你们怎么知道这会在楼下的,不是我的人?” 秦明东和马成功对望了一眼,秦明东缓缓道:“我来的时候,桌上摆了两副碗筷,还有两个杯子。而我是刚被厦门国安带回清江的,自己也觉得很突然,本来还想去你在安阳的故居看看的。” 马成功接口道:“所以你不可能那么好心给秦所接风,你搞的这些玩意......”他指着桌上还一口没动的酒菜,笑道:“只能说明你是在等人。” 秦明东又道:“但是你等的人没来。”他看了看无动于衷但相信内心已经纷乱如麻的魏长贵,接着道:“或者是看到我和老马到了这儿,然后小马又来了,所以就回去找人了。” 马成功接着道:“外面的人叫你陈老师,那是对陈泰山的称呼。这说明他们大概率是来找陈泰山的,而陈泰山却已经被你在十万大山干掉了,一起干掉的,还有他带来的贩毒团伙。” 秦明东嘿嘿嘿地笑了起来,道:“所以,楼下的那些人,说不定就是来找你寻仇的。” 两个人一唱一和,语气里尽是讥讽之意,让魏长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半晌,他才开口道:“我的确不知道楼下的是什么人。但有一点我很清楚,他们也绝不是你们的人。” 窗外又是一声炸雷响起,紧接着便是连绵不断的雷声。 马成功看了看窗外,对魏长贵道:“我要是你,就不会离窗户那么近。毕竟打雷闪电,大雨倾盆,实在是杀人越货,毁踪灭迹的好时候。”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头顶的灯泡炸开,屋里一下便陷入了黑暗。 就在灯泡炸开的同时,却见魏长贵猛地向后一仰。下一秒,窗户的窗棱炸开,一颗子弹从刚才魏长贵脑袋的地方飞过,“啪”的一声打在一侧的墙上,将白色的墙腻子打出一个大洞。 在魏长贵向后仰去的同时,马成功已经拉着秦明东躲到了墙角处。而魏长贵向后一个后翻,动作灵活至极,转眼便也躲到了对面墙角。 大雨倾盆而下,楼下也没了动静。 马成功看了看对面墙角,那里魏长贵蹲在地上,隐隐约约看得到一个大概的轮廓。他转头低声对秦明东道:“秦叔,呆在这儿别动。”说完便起身走到门口旁站定。 外面的雨声很大,但并不妨碍马成功听到楼梯上传来的细碎脚步声。须臾间,门外的脚步声停止了,一把手枪缓缓伸进门,刚要开枪,却被马成功一把抓住枪机,紧接着左手拉着那只手往上一撇,又向前猛地一拉,接着顺着手臂的方向向前猛然一推。下一秒,一声惨叫传来,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下,来人的尺骨和桡骨同时脱位,只好松开手上的手枪,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 马成功拿到手枪,直接交到左手,伸手出去对着楼道就啪啪啪连开了三枪。两声闷喝传来,还有一声子弹打在楼道墙上的水泥中反弹所发出的“嗵”的声音。 马成功转身将枪口对准了对面墙角,却发现那里哪还有魏长贵的影子。又顺着墙看去,秦明东也不见了踪影。 蹲下身,马成功将枪指向门口,缓慢后退到对面墙角处,这才发现在堆满了纸壳的墙壁后还有一扇窗户,此时却是大大打开着。 马成功探头看了看窗外,却发现这栋小楼隔壁是一排小青瓦房,和小楼之间隔了一条大概一米宽的甬道。 一道闪电划过,马成功勉强可以看到对面的房顶上,此时正有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在雨幕中蹒跚前行。两者都趴在房顶上双手着地向前爬行着。前一道身影动作灵活,但受大雨的影响,却是一步一滑。后一道身影动作笨拙一些,但手脚频率极快,下脚极稳,所以和前面的距离始终保持在十几米的样子。 回头看了看门口,黑暗中从这个距离上却有点看不清楚了。 马成功用脚踩在窗台上,却没有急着跳出去,而是转身数着点。待雷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他对着门口又开了一枪,只听“噗嗤”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喝声传来。 笑了笑,马成功将枪插在腰后,转身向着对面的小青瓦房顶跳去。 一出窗户,大雨霎时间便将趴在屋顶上的马成功浇了个透心凉。他打了个寒颤,这才想起应该先叫人。摸出手机,他用身体挡住屏幕,又拿着手机在胸口擦了擦,这才单手调出了周立的号码。 拨通号码,他只说了几个字:“叫人,废旧一条街,抓魏长贵。”说完就将手机揣进裤包,双手双脚并用,向着前面快速爬去。 又一道闪电划过,前面的魏长贵和秦明东已经快到小青瓦房的尽头了。马成功加快了速度,但沾了雨水的瓦片实在是太滑,让他的速度始终快不起来。马成功暗骂了一声“妈的”,他没想通都二十一世纪了,国家都不准烧瓦片了,在城里怎么还会有这种小青瓦房。 在轰隆隆的雷声中,马成功终于到了房顶的尽头。他翻身抓住屋檐,将身体先探出去,吊在屋檐上荡了几下,然后松手落下。 站起身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菜市场的一处角落。前面不远处就是彩钢瓦大棚,棚子底下是一排一排水泥砌筑的摊位。 还好大棚底下挂着一盏节能灯,马成功向前快速跑了几步,到了大棚底下,又举目四望,哪里有魏长贵和秦明东影子? 找了找方向,马成功向着菜市场出口处跑去。果然,在大门口,他看到了在雨幕里正耸着肩膀茕茕孑立的秦明东。 “秦叔。”马成功叫了一声,快速跑到秦明东身边。 秦明东道:“成功,快找个车,魏长贵在菜市场放了个电瓶车,他刚才骑着电瓶车往顺河街跑了。” 马成功左右看了看,这条街是小街,平时晚上都没什么人,更不用说车了。这会更是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再说这么大的雨,出租车肯定都去南河街跃进路那边了,毕竟南河街那是娱乐场所集中地,跃进路全是学校,这时候那边肯定挤满了等车的人。 想了想,他先把秦明东拉到菜市场门卫门口,大力拍了拍门。不一会,果然灯亮门开,一个披着保安制服的半大老头拉开房门,看着马成功道:“你他妈干嘛?” 马成功想也没想,直接从腰后拔出枪,一手卡住他的脖子,一手用枪顶在他的下巴上,大声道:“你有没有车?” 老头被吓懵了,拼命挣扎,可是马成功的手劲他哪里挣得脱?还好一转头,他便看到了秦明东,于是拼命叫道:“秦所,秦所,救命。” 秦明东有些无奈地走过去抓住马成功的手,将枪按下去,又将他拉到身后,转头对老头道:“老刘,你有车没有?我们着急抓坏人。” 老头惊魂未定地道:“只有一辆老头乐,在屋后的车棚里。” 秦明东伸手道:“钥匙拿来。” 老头回身去屋里将钥匙拿给秦明东。两人到了屋后,果然看到一辆七八成新的老头乐停在车棚里。马成功开了锁,拉开门就想坐进去。秦明东却拉住他,道:“我来开车,你对付后面的追兵。” 马成功回头一看,果然看到菜市场角落里,几个人正从小青瓦房顶上下来。 依言坐在后排,秦明东上了驾驶座,驾轻就熟地启动了老头乐,倒车出库,对着还站在门口的老头丢下一句“老刘,回头给你送面锦旗”,便加大油门,一溜烟地向着顺河街开去。 老头在后面招手大叫道:“秦所,今天刚加满了油,您随便开,撞坏了给我买俩新的就行......”“了”字还没出口,就只看得到老头乐的尾灯了。 秦明东开的很快,马成功怀疑他将油门踩到了底。这老头乐倒是很给力,速度和汽车也差不多了,只是减震着实是差,马成功抖抖嗦嗦地摸出手机打电话的时候,点了半天才拨通。 “七哥,有辆电瓶车向花园路方向去了......”秦明东接口道:“红色的。”马成功继续对着道:“红色的电瓶车,开车的是个长得很黑的老头,头发很少,穿着一件白色的老头衫,黑色短裤,帮我截住他。” 秦明东边开车也边摸出手机,拨通了个号码,接通后对着电话大声道:“你到哪儿了?快到新乡了?好,那个魏长贵,穿着白色的老头衫,黑色短裤,骑着一辆红色的电瓶车,十分钟前往花园路方向去了,这会可能已经到顺河街了,你一定要截住他。还有,我和马成功在一起,后面有追兵。好,你知道就好。” 放下电话,秦明东单手掌着方向盘,一只手摸出一支烟丢给马成功,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会去花园路?万一他往北走呢?” 这会车已经上了顺河街,车和人都多了起来,即使是秦明东将老头乐开上了非机动车道,速度仍然快不起来,前面一堆电瓶车都在缓慢行驶,穿着雨披的人还好,那些淋着雨的早就按捺不住大骂了起来。 马成功将烟点燃吸了一口,道:“往北要横穿整个清江城,往西是创业路,这会倒是没什么人,但创业路过去就是开发区,还挨着南河街和跃进路,这么大的雨,后面那些人的老板把魏长贵杀了一跑,谁都逮不住。往东更不用说了,那边有部队。再说魏长贵从未去过木马和四明山,但陈泰山去过啊,还对四明山熟得很嘞!” 马成功分析的很有道理。魏长贵是个老特务,又人老成精,他知道往四明山跑只有花园路一道坎,跑出花园路也就鱼入大海鸟上青霄了。往其它地方跑,不说层层叠叠都是警察,就算是不被警察逮住,还有另一拨人,这些人可是一上来就动枪的,那铁定是要自己命的。而就算是被马成功逮住,多半是不会要他命而是送国安。 而被那波人,或者是被警察逮住,都说不清楚后果是什么,毕竟雨霖铃门前的那个案子里,不光牵涉着境外势力,还牵涉着京圈呢! 所以权衡利弊之后,魏长贵肯定会得出和马成功一样的结论。 老头乐穿越顺河街,大概花了半个小时,期间秦明东本来想下车步行去追的,被马成功制止了。马成功告诉他,花园路现在可能已经动员起来了,魏长贵那老小子想要从花园路跑,除非他不要电瓶车步行,这么大的雨,他要想步行到新乡,不死也得先丢半条命。 可是当老头乐到了花园路的时候,马成功才发现自己大意了。 第152章 温哥吹哨子了 两周后,邓水县看守所。 一群人正在看守所的操场上放风,其中在岗亭下的围墙墙角处蹲着一个中年人,正拿着根草根在逗两只蚂蚁玩儿。 一个黄毛鬼鬼祟祟地走到中年人身边蹲下,叫了声“九哥”,然后贼眉鼠眼地左右看了看,将手揣进怀里,摸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中年人拿过烟在鼻子上闻了闻,忽然伸出一只脚将黄毛踢了个四仰八叉,嘴里还怒骂道:“尼玛的,明知道老子没火,还拿烟来勾引老子,找死啊?” 黄毛有些委屈地道:“谢管教说你要想抽就去找他,周哥交代了,给你方便。” 中年人想了想,又笑了起来,站起身走到黄毛身边,伸手把他拉起来,又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道:“早说嘛!下次见到你妈帮我带个好。” 说完便施施然向着管教办公室走去。 不一会,中年人心满意得地从管教办公室走了出来,走到屋檐下时,一脚将正蹲在那儿的小卡拉米踢开,自己在那儿蹲下,抬头看着电杆上的两只麻雀谈情说爱。 黄毛凑了过来,讪笑着道:“九哥,下大雨那晚,花园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听说花园路温大哥和他那个道道跟班也被抓了,关在木马的看守所里。还有,说是白老七白大哥现在还躺在医院呢!” 周围的小卡拉米见有故事听,都围了过来。 被称为九哥的中年人哈哈一笑,道:“嘿,你们这些小崽子懂什么?温哥和咱一样,就是进来休息几天,过几天就出去了。你们不知道,咱这次可是给国家立了功了,你们不知道,我陈老九虽然是混道上的,但为国为民,侠之大也!我告诉你们啊,八年前抓毒贩那次老子错过了,但这次,嘿嘿,我陈老九风头可出大了......” 时间回到两周前的那个雨夜。 秦明东和马成功刚进入花园路,便看到卢晓梅的按摩房外站了一堆人,其中几个有点眼熟的光头大汉正冒着大雨,拿着桌子椅子在路中间搭路障。一旁以秦嫣为首,一群莺莺燕燕嗑着瓜子拿着西瓜,站在房檐底下对着路中间指指点点。 秦明东将车停下,马成功下了车,走上前去逮着一个大汉问道:“什么情况?” 那大汉猛地一甩胳膊,回头正要发怒,却见是马成功,连忙笑道:“马哥,刘总让花园路附近的弟兄们就近集合,把花园路围起来,说要逮一个骑红色电瓶车的非洲老头。我们哥儿几个正好在花园路喝酒,就先到这儿把路封起来。就算他已经跑进去了,也让他有进无出。” 马成功愣了愣神,知道这是刘思远的手下,应该是温如玉叫来的。他回头看了看从车窗里探出脑袋的秦明东,又转过头对大汉道:“后面有一帮子人可能要进花园路,你们看到他们最好不要起正面冲突,让警察来收拾他们。” 大汉愣了愣,随即道:“马哥您的意思是......” 马成功拍了拍他的肩膀,凑到他耳朵边道:“他们是悍匪,可能有枪,别误伤了你们。” “这......” 大汉回头看了看另外几人,居然看到那几人眼睛里闪耀的火焰。他知道手下这帮子人自从跟了刘思远,已经很久没干架了,现在有机会合法干架......不,是帮助警察叔叔抓悍匪,还是带枪的悍匪,这名头一听就他妈让人血脉喷张,什么叫刺激,这他妈就叫刺激。 跟几个大汉点了点头,大汉转过头认真地对马成功道:“马哥,咱哥儿几个以前在东北,也被人叫做悍匪。” 马成功呆滞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秦明东。秦明东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对马成功道:“我们先走吧!” 见老头乐走远,大汉回头怪叫了一声,对身前几人大吼道:“兄弟们,抄家伙。”说着一把将身上的运动背心扯了下来,露出了粗壮的腰肢和腹部的八块腹肌。 房檐下的女人们顿时像炸了锅一般,一个个跳将起来,有的说我那儿有西瓜刀,有的说我有擀面杖,还有的说我屋后堆着一堆钢筋呢!那阵仗看上去比这些大汉还激动。 闹的最凶的当然是秦嫣,只见她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转身就到厨房里去把她那把一尺长的西瓜刀拿了出来,冒着雨跑去递给领头的光头,又冒着雨跑回去,进屋拿了根毛巾出来,便擦着头发便看着拿着各式武器严阵以待的大汉们。 过了不到十分钟,果然开过来一辆越野车,后面还跟着几辆皮卡。 见有路障,打头的越野车停了下来,从上面下来一个身高起码有一米九,头上梳着脏辫的高壮大汉。他走到路障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光头大汉,问道:“什么意思?” 光头回答道:“花园路今天封街,温大哥办事,闲人免进。” “温大哥?”高壮汉子回头看了看车上,又转过头盯着光头道:“刚才是不是有一辆老头乐开进去了?就是蓝顶白身的那种。” “是。”光头答道,抬起头看着高壮汉子,眼中毫无惧意,甚至有一点挑衅的意思。只听他接着又道:“那上面坐的是温大哥的朋友马大哥。” “哦!” 高壮汉子笑了笑,转身便走。 光头愣了愣神,心想这戏码不对呀!还未回过神来,却见高壮汉子走了两步,忽然转身腾空后蹬。猝不及防之下,这一脚结结实实地印在光头的胸膛上,一下便将他踢出去三五米远,又在地上滑行了一米多才停下。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感觉胸口有些憋闷,紧接着压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后面的几个大汉大怒,举起手里的武器便冲上前,那高壮汉子丝毫不惧,几个闪躲,便出一腿,很快便将大汉们全部放倒在地。 高壮汉子站在街中央,一挥手,后面的皮卡上下来几个矮壮汉子,三下五除二就将街上的桌椅板凳掀开,然后堂而皇之地将车开进了花园路。 越野车开过卢晓梅的按摩房时,秦嫣站在门口,挣脱了拉着她的卢晓梅,举着手里的手机对着越野车大叫道:“那个梳辫子的,我已经报警了,你们就等着被抓吧!” 越野车停了下来,高壮汉子笑着对秦嫣道:“你告诉警察,他们最好别来,来一个,死一个。”说着还举起手,比了个手枪的姿势,对着秦嫣道:“啪!”然后大笑着扬长而去。 就在秦嫣发愣的时候,一辆警车开了过来。 车停了下来,周立带着何俊涛下了车,看了看周围,周立对何俊涛道:“给分局......”他顿了顿,道:“给你爸打电话,就说有外籍人士进入清江,有枪,我们现在在花园路追捕他们。”说完便上了车径直向前开去。 几分钟后,又一辆越野车开了过来,同样停在卢晓梅的按摩房前面。钱柜的陈老九下了车,看到路边乱七八糟的桌椅板凳,还有几个男女正在往屋檐下拖几个手上的大汉,转头向还站在门口的秦嫣问道:“夏天,什么情况?” 秦嫣翻了个白眼,道:“城南所的周所长已经进去了,说是有外国人,带枪。你最好别去,满清江都知道你怕死。” 陈老九并没有生气,转头对下车跟在他身边的小卡拉米道:“摇人。”转回头,他又对秦嫣道:“温哥吹哨子了,我陈老九怎么也得来帮帮场子。” 就在陈老九在街头磨磨蹭蹭和秦嫣说废话的时候,秦明东和马成功已经开着老头乐进了汽修厂。 下了车,却见白老七正坐在车棚下和霍国强说话,一旁的李成武和张良都坐在小板凳上乖乖听着,姚广提着茶壶正在给几人掺水。 见马成功和秦明东下车,白老七站起身,先是跟秦明东打了个招呼,然后对马成功道:“街尾已经安排了路障,温哥还在新乡那边也安排了人。老路是刘思远带人去的。凤凰台那边是城西的朱老四带人在查。” 马成功点了点头,心想这温如玉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 花园路是在城南,出去是到新乡,新乡那边有村道可以上四明山,也可以通过新乡去木马,从木马到四明山。而清江这边,凤凰台那里有路可以转到清江到永宁的老路上。而老路,就是从清江经过四明山到永宁的盘山路,也就是马成功和周博洋被抓的那条路。而这条路的起点,是在开发区那边的西山脚下。 霍国强笑看着马成功,道:“听说你逮着一个老特务?” 马成功有些尴尬地道:“没逮着。有人想要他的命,这会说不定已经进了花园路了。” 霍国强笑道:“意思就是你想要逮他,但是他跑了。而另一伙人想要他的命,但是他们也逮不着他,所以就跟着你,想等你逮着他了,再从你手上要了他的命?” 这话说的有点绕。除了马成功和秦明东,其他人都有些懵。 秦明东笑道:“霍老爷子你门清啊!”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没想到魏长贵一个六十几岁的老头,身手那么灵活。” 正说着,只听门外传来刹车声,紧接着一群人走进了汽修厂,领头一人牛高马大,穿着紧身背心,头上还梳着脏辫。 马成功眉毛一挑,正要说话,却见那人身后钻出一人来。此人肥头大耳,一脸黑肉,却是在窦水河边被马成功打出屎来的李福来李乌龟。 只见李福来撑起一把伞,遮到高壮大汉头上,然后讨好地道:“砂楚兄弟,这就是马成功。”说完又转头瞪着两只通红的大眼,对马成功叫嚣道:“姓马的,把魏长贵交出来。” 马成功呵呵笑了两声,道:“李乌龟,你是不是把伤养好了,就觉得自己又行了?”没等李福来说话,马成功又转向那个叫砂楚的高壮汉子道:“你叫砂楚?泰国人?” 后面有个声音淡淡地道:“他不但是泰国人,还得过泰拳金腰带。更厉害的是,他还在法国雇佣军军团里服役了三年半。” 马成功这才注意道后面还有一个人,此人中等身材,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衬衣,撑着一把黑伞。此时从李福来身边走过,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他,然后对着马成功微微一笑,道:“你好,马成功,我叫阮勇,是阮文勇的爸爸。” “这......” 众人面面相觑,姚广下意识的向后挪了挪脚步,躲到了张良的身后。 却见阮勇又转向秦明东,道:“听说你的女儿被我的叔叔陈泰山害死了?实在是很抱歉。如果你想要赔偿,只要是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无论多少,我都照付。”没有管秦明东瞬间充血的眼睛,他又转向马成功,道:“但是,陈黄河必须死。” 马成功盯着他道:“阮伯父是吧?我和阮文勇是很好的朋友。我对你们家的家事不感兴趣。但是,这是在中国,不是在缅甸,更不是在金三角。魏长贵,也就是你口里的陈黄河,他在中国犯了很大的罪,因此,我们必须将他绳之以法,而不是任由你动私刑。” 阮勇掏出一根手绢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看了马成功一眼,转身向外走去,边走边道:“把他们都抓起来,告诉他们那个什么温大哥,拿陈黄河来换他们。” 马成功紧盯着那个砂楚,却见他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刚要说话,却见砂楚身后的几个矮壮汉子忽然从身后拔出枪来,对准了几人。 汽修厂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众人都看着拿枪的几人,和似笑非笑盯着马成功的砂楚。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手里的枪是不是真枪,毕竟清江又不是匡山,枪支管制严格的很。 可是马上所有人都知道了答案。因为正在这时,汽修厂外面传来了汽车驶来的声音,随后是“砰”的一声枪响,紧接着是汽车刹车的声音。 周立的声音响起:“你们是什么人,我是警察,武警马上就到了,你们马上放下手里的枪,否则后果自负。” 就在这时,只听大门外又是几声汽车刹车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声音大叫道:“温哥在里面吗?我是陈老九,我来救你了。尼玛的,后面来的又是什么人?敢砍老子的人,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瞬间,大门外便乱了起来。只听各种兵刃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各种叫骂声夹杂其间,乒乒乓乓的好不热闹。 而就在汽修厂里的众人都在发愣的时候,马成功和霍国强同时动了。 第153章 寻踪 四道寒光闪过,四个拿枪的粗壮汉子几乎同时一声惊呼,手中的枪掉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一道黑光砸向最后一个拿枪的粗壮汉子,那汉子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手腕一阵剧痛,不由自主地就松开了手上的枪,任由其呈自由落体状下落。砸中他手的黑色物件“啪嗒”一声落在地上,这时他才发现,原来砸中自己手腕的,是一个黑色的手机。 就在马成功掷出手机的同时,他已经欺身上前,向着地上离自己最近的那把手枪而去。 变故突起的时候,砂楚也动了。他没有回头去看那几个拿枪的人,而是跨步向前,抬腿横扫,直向着离自己最近的马成功扫去。 谁知马成功整个身体在向前的同时,上半身突兀地向后一道,双膝跪地,直愣愣地从砂楚的腿下穿了过去,一把捡起地上的手枪,又顺势一滚,单膝跪地将身体调换了过来。刚将拿枪的手抬起来,一条穿着战斗靴的大脚已经横扫而至,一脚将马成功手上的手枪踢飞。 马成功不敢托大,急忙又向侧方向一滚,躲开了对着自己脑袋的下一脚,将身位与对手拉开,然后单膝跪地,一只手背在身后,昂着头看着对面正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的砂楚。 “你,很快。”砂楚轻笑了一声,接着道:“但是不够强。” 马成功微微活动了一下背在身后的右手,他知道砂楚的话是什么意思。刚才砂楚那一脚虽然踢中的是枪,而马成功因为及时撒手,手指也并未受伤。但马成功的手上却承受了砂楚那一脚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以至于枪脱手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手就像失去了知觉一般。 双眼紧盯着砂楚,马成功慢慢站起身。 “你,身手应该很好。来吧,我让你三招。”砂楚笑道,摆了个架势,眼神中尽是轻蔑之意。 忽然,马成功咧开嘴笑了起来,向着砂楚身后一努嘴。砂楚一愣,回头一看,却见车棚里的众人根本没动,还都嘻嘻地盯着自己。只有李福来惊讶地看着抓着手碗蹲在地下的几个粗壮汉子,又时不时地看向霍国强。他旁边的地上虽然躺着四把手枪,但他却不敢去拿。因为他不确定那个轮椅上的老头会不会再出手,更不确定是自己的动作快还是那老头的飞刀快。 砂楚回过头,瞳孔却猛然放大,因为他看到马成功手里像是变魔术一般地出现了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自己,如果没计算错,面前的这个卷毛瞄准的是他的双眉之间。 “你,一开始就有枪......”砂楚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马成功。他没想明白马成功明明有枪,为什么会要去抢地上那把枪。 马成功歪了歪脑袋,笑道:“是啊!” 砂楚看着马成功,忽然有些气急,他怒道:“你在骗我?为什么?你看不起我?” 马成功笑道:“那倒不是。正是因为重视你,所以我才想要试试你的身手,结果......很明显,我打不过你。” 他说的倒是实话,这个砂楚果然是得过泰拳金腰带的,刚才那几招,如平地惊雷万顷风雨。那腿距离马成功还有半米远的时候,马成功就感觉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当时他还暗忖,这腿功怕不真是像传说中那样,是踢钢管踢出来的吧! 砂楚正凌乱间,后面的霍国强笑道:“大个子,他是怕你先去抢枪,如果你速度够快,是可以和他同时出枪的。结果你果然上了他的当,你看看你现在站的位置,不走五六步根本就拿不到枪了。你啊,只长个子不长心眼。现在好了,脑子瓦特了吧?” 砂楚有些傻眼,看着从霍国强身后出列,正将地上的四把枪捡起来的两个小伙子,又看向霍国强,道:“what?”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这让砂楚有些气急败坏,他回头对马成功道:“你和我都是练功夫的,你这样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并没有说话,而是忽然毫无征兆地抬起手,对着砂楚的大腿就开了一枪。 “砰!” 枪响的时候,砂楚愣住了,他慢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腿,只见上面正汩汩冒出鲜血。 “傻逼!” 马成功嘟囔了一句,将手枪插回后腰上,转身便向大门走去。 汽修厂的大门口,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在大门左边的,是几辆皮卡车,皮卡车后面站着几个拿枪的粗壮汉子,手里的枪都指着对面。皮卡车后面是一辆越野车,那个阮勇,此时正坐在车上,拿着个手机不知在说些什么。 大门右边,也就是那群粗壮汉子枪口所指的方向,是一辆警车,周立和何俊涛举着枪躲在车后,周立看着前面的皮卡,何俊涛却转身将枪指着身后。 警车后面,何俊涛枪口所指的方向就热闹的多了。首先是一辆越野车,一个中年大汉光着上身,顶着背上黑色的九头虫纹身站在车顶,手里提着个棒球棍,正举着棒球棍大骂道:“马勒戈壁的,齐十三,你他妈以前也是清江十三太保之一,现在居然帮着外人来整温老二,你自己说说,你他妈还有没有江湖道义?你他妈这么做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对面一辆面包车的车顶也站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大汉,那人却是舞着两根大花臂大叫道:“陈老九你个傻逼,老子现在是永宁人了。别跟老子提什么清江十三太保,那是以前小孩子过家家玩儿的。现在有钱的就是大爷。老子告诉你,今晚过后,不管是你,还是温老二,就连上你那个死鬼大哥贾忠诚,你们仨加起来都没老子有钱。” 马成功嘿嘿笑了两声,这赤裸大汉他认识,正是钱柜的那个老板陈老九。只是对面那个什么齐十三不知道是什么人,看样子也是混社会的,还特么清江十三太保,唬谁呢? 不过两人站在车顶吵架,底下的小卡拉米们倒没闲着,一帮人举着各种武器乱战在一起,不时有人被钢筋砸中脑袋,或是被西瓜刀砍到胳膊,然后被其它小卡拉米拖到街边躺着观战。 “还好下午接到温哥的电话就叫清雅和清秀住校了。嗳我说,现在哪儿来的这么多黑社会?怎么看起来比我当初混社会的时候还乱?”一个声音在马成功耳边响起。 马成功回头一看,却是白老七和秦明东正抱着手站在自己身后看热闹。又往后一看,张良李成武都是双枪,正把李福来和那几个矮壮汉子往车间里赶,砂楚却是已经坐在车棚里了,姚齐正在给他上药。 听到白老七问,秦明东笑着道:“这两年经济情况不好,下岗失业的人多,还有很多大学生找不到工作,便只有在社会上混。于是前几年被严打整的没脾气的这些黑老大们就觉得自己又行了。” 见马成功向自己看来,他又笑道:“这样也好,那个陈黄河恐怕打死也不会想到,花园路今晚上这么热闹。” 马成功愣了愣,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白老七道:“街尾那道路障是谁在负责?” 白老七一怔,道:“白凤鸣啊!”他像是明白了马成功的意思,连忙摸出手机给白凤鸣打电话,却没有打通。 “嘶!” 马成功像是牙疼般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对白老七道:“七哥,我和秦所去抢那个阮勇的车,这里交给你了。” 白老七连忙道:“你放心。”他知道自己今晚叫白凤鸣守最后一道路障可能是个失误,本来想着街尾那边本来就没什么人,再加上街头和汽修厂这里已经有防线了,所以对街尾那边就不是很重视,所以将白凤鸣叫到那边去,也是想着给个轻松的活儿给他。谁知恰恰是他那里出了乱子,要知道这白凤鸣可是一步路都不想走的,肯定又把他那小面包车停那儿了。 马成功从后腰上拔出枪,趴着腰出了大门。 本来马成功的位置就在大门的右侧,大门口的灯又挂的比较矮,所以出了门墙根下倒是一片漆黑,就算皮卡车和墙根也就十米不到的距离,但皮卡车后的那些汉子愣是没发现马成功,让他顺利地摸到了越野车旁。 车上的阮勇正在闭目养神,马成功一把拉开后座车门,将手枪抵在了阮勇的太阳穴上,然后上车对他道:“让你的人把枪放下,我们要征用你的车。” 阮勇睁开眼,却并没有惊慌,只是对驾驶座上正在拔枪的大汉道:“下去,让他们放这位马先生走。” 马成功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阮勇身上,确定他没有枪,这才对着已经看到皮卡后的人都放下了枪,正大摇大摆走出大门的秦明东招了招手。 秦明东上车打火,掉头,急速向着街尾开去。 到了街尾,果然看到黑灯瞎火之中,用桌子板凳堆积起来的路障被撞的七零八落,一旁的路肩上捆着两个人,正是白凤鸣和白龙水。 秦明东下车取下白凤鸣嘴巴上的脏衬衣,问道:“人呢?” 白凤鸣哭丧着脸道:“一个黑老头,他有枪,一来就打晕了龙水,然后捆了我们,抢了我那辆面包车跑了,已经走了有好一会了。” 秦明东转身便走,根本没管他在身后叫道:“秦所,秦所,帮我们解开啊!” 上了车,秦明东直接将油门轰到了底,向着新乡方向疾驰而去。 车刚开出去不到五分钟,就看到了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从对面驶来。秦明东打了应急灯,将车速降了下来,对面也将车停下,车窗摇下,果然是温如玉和张邵雍。 秦明东问道:“看没看到一辆白色小面包车?” 温如玉面色一凛,道:“一路上都没有车。” 马成功按下车窗,直接道:“调头,开慢点,注意路边。” 出了清江城,刚才已经小了点的雨又大了起来,秦明东只好降低车速,边走边注意着路边。 白凤鸣那辆白色小面包车是在距离新乡不到十公里的河边被发现的,车子被直接开到了路基下面,怪不得温如玉他们过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 绕过新乡镇的时候,只见县道边有一辆警车闪着灯。 秦明东停下车,冒着雨下车去问了几句,然后又回到车上,沉声道:“四十分钟前,有一个乡民的125摩托车被抢了,乡民被打晕了。” 一直没说话的阮勇忽然道:“我了解他,他应该已经进山了,从四明山可以转到十万大山,然后从云南或者广西出境。” 马成功却忽然道:“他不可能向南走。” 阮勇奇怪地问道:“为什么?” 马成功却又闭上了嘴。 秦明东从倒后镜看了一眼马成功。他知道马成功说的是十万大山那边边防部队正在演习。但他却并不知道马成功下这个结论,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在四明山和十万大山交界的地方,木马县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现在在木马县的县境边缘,还有实验基地和木马县布置的层层阻隔。 想了想,马成功摸出手机,拨通了温如玉的电话,问道:“有没有路可以绕开木马上到清江到永宁的老路上去?” 温如玉道:“走老爷庙村,旁边有一条村道,是接到老路上的。” 马成功又道:“有没有摩托车能走的路?” 温如玉沉默了一下,道:“太多了。”他知道马成功的意思,有踪迹可循的追踪就到此结束了。那个魏长贵只要进了四明山,想找到他就不太可能了。 挂上电话,马成功对秦明东道:“秦叔,老爷庙村你知道怎么走吗?” 秦明东已经加快了车速。 从老爷庙村一旁的村道上去,果然开了不到十公里就上到了盘山路。沿着盘山路又开了十几公里,忽然前面出现了灯光,开近了才发现,是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警车旁站着几个穿雨衣的警察,道路中间还有个路障,一个警察拿着根荧光棒正在挥舞。 秦明东只好把车停下,把车窗摇了下来。 一个警察打着手电筒上前道:“师傅,今晚大雨,前面危险,交通管制了。调头吧!” 温如玉冒雨下了车,跑到警察旁边笑道:“我说怎么这么面熟呢?原来是邱队长。” 警察看到温如玉,笑了起来,道:“温庄主,怎么是你啊!这么晚回山啊?你怎么不走木马?走这边可绕远了。还有,现在整个四明山都在战备期间,你要注意,别被抓进去了。” 温如玉笑道:“嗨,我都当良民很久了。这不是有点急事嘛,就想着到皇极观后面,然后爬山上去,可以节约一个小时呢!” 警察伸头看了看秦明东,又举起手电筒看了看后座上的马成功和阮勇,忽然指着阮勇道:“那个人,把身份证拿出来看一看。” 温如玉一怔,随即伸手抱住了警察的脖子,强行将他扳到一边,对马成功道:“交给你了。” 秦明东会意,一脚油门,车身猛地向前一蹿,紧接着撞破路障扬长而去。 这时后面的几个警察见情况不对,已经拔出手枪向着温如玉而来,不料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张邵雍已经悄悄下车,猛地从车头冲出,一个飞扑,将两个警察扑倒,又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然后一只手拿着一把枪指着冲过来的警察,大吼道:“不准动。” 温如玉一松开手,那个邱队长就大吼道:“温如玉,你他妈想干嘛?” 将邱队长腰间的手枪取下别在自己腰上,温如玉笑道:“邱队长,消消气,前面那开车的司机你是不是有点眼熟啊?” 邱队长有些狐疑地道:“是有点眼熟。” 温如玉转身从驾驶座下面摸出一把伞,打开顶在自己和邱队长头上,然后又从驾驶室拿出烟和打火机,给邱队长嘴上塞进去一支烟,又给他点燃,然后自己也点上了一根。 吸了一口烟,他望着秦明东远去的方向,悠悠地道:“那是我老丈人。”他转头向邱队长笑道:“不好意思了,邱队长,一个小时后,你给我戴铐子。” 第154章 我有信仰 马成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子谷里,后面跟着阮勇,最后压阵的是秦明东。 他们是在上次马成功被“陈泰山”绑架的地方停的车,马成功并没有去寻找那辆125摩托车,而是直接带着两人下了子谷。 在车上时,他就给秦明东解释了为什么要到这里。 “因为他现在穷途末路,肯定会去自己熟悉的地方。四明山他有什么地方熟悉呢?当然就是他的老据点,也就是天坑底下的那个山洞,我估计他在那里已经预备好了逃跑的东西,比如干粮什么的,上次我就吃了他一只兔子,那兔子明显是早就准备在那里的,一点血腥味都没有。而如果我们的判断是对的,那以前出现在清江的那个陈泰山就是他,而不是陈泰山本尊。上次来这里的人除了周博洋和我之外,又被他全部干掉了,那么他就只有可能到那里。”马成功道。 阮勇发声道:“可是这条路根本就有警察,他是怎么过去的?” 开车的秦明东接口道:“那些警察是刑警而不是交警,所以他们在那里肯定是临检而不是查车。临检不光有路障,还有钉板和反光板,而且只有那个邱队长来查我们,后面几个警察都在从车上拿东西,所以他们肯定是刚到那里。” 阮勇又奇怪地道:“刚才你不是说这条路平时没什么人来吗?为什么会有警察临检呢?” 秦明东笑着道:“这你就要问马成功了。” 马成功根本不屑于给阮勇解释。前不久这条路上才发生了绑架案,还死了一个人,这让木马正在进行的战备和管控变成了笑话。今天花园路又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这消息肯定让本就在火上烤的霍炳阳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所以临时派警察封锁清江到永宁的老路,也算是亡羊补牢之举。幸运的是,他猜对了。不幸的是,他面对的是魏长贵这样的老特务。人家早已赶在警察设置路障之前就进了四明山。 见马成功眯缝着眼睛不说话,阮勇又道:“马成功是吧?我只要陈黄河的命,其它的事情我一概不管。” 马成功冷哼了一声,道:“在汽修厂我就给你说明白了,这是在中国,你想要谁的命,也就只能想想。我告诉你,待会我们到了地方,你就老老实实坐在车里等我们,哪儿都别想跑,只要你跑了,我就叫警察发通缉令通缉你。” 阮勇愣了愣,又道:“我可以给你钱。” 马成功哂笑了一下,转过头没有理他。心里却想着那个ai不知把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这些天自己一直被这个假陈泰山弄的顾头不顾尾,也没有回子母谷的工地上去,自己那台装着“庄沐雨”的笔记本电脑还在工地的活动房里呢! 只听阮勇沉默了几秒钟,又说道:“你如果让我跟着你们找到陈黄河,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马成功翻了个白眼,虽然在黑暗中阮勇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但从他的沉默中也知道了答案。那就是马成功并不想知道他的什么秘密,或者说马成功认为阮勇作为一个缅甸人,他所谓的秘密对马成功根本就没什么卵用。 见开车的秦明东也不说话,阮勇又道:“这个秘密,我对你们中国的高层都没有透露。这也是我来清江的原因。” 车里还是一片安静。马成功心想你到清江来的原因不就是陈泰山死了吗?你是来报仇的。或者是来寻找阮文勇的。 见两人不搭理自己,阮勇把心一横,道:“跟你们说了也没关系,我这次是受你们上头的邀请而来的,因为我的......”他顿了顿,又道:“我的一个朋友,她想和西方某些势力合作,做一些你们上头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哦?”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转头看向他,却见黑暗中他也正看着自己,两只眼睛还噗嗤噗嗤地放着电光。 缅甸那边的情况,马成功知道的并不多,但他却知道这个阮勇,肯定是骆嘉升请来的。而之所以能请他来中国,当然是因为阮文勇在他手里。而阮文勇为什么会在他手里呢?当然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怪不得这老小子能带着人在清江横冲直撞,原来是有恃无恐啊! 马成功心里暗骂了一声,转头对他道:“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阮勇道。 马成功盯着他,却见他眼睛还在放电,不由得心中大怒,在强行抑制住内心里想要把这个老兔子扔下车的冲动之后,他才又问道:“有什么关系?” 阮勇静静地道:“西方那边,除了想要你们的一些情报,还让她帮忙在中国找一个人。而那个人只有一个代号,其它什么信息都没有。她找不到,就求助陈黄河。五月份的时候,陈黄河告诉她,他通过自己的关系,打听到有个在非洲工作的国安即将回到中国。他怀疑这个即将从非洲回国的国安,就是西方想要找的那个人。”他盯着马成功的眼睛,静静地道:“这个国安的名字,就叫马成功。” 车微微晃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行驶。 马成功知道,这是秦明东听到这段话感到震惊而做出的自然反应。因为乍听到阮勇的话,他心中也是猛然一凛。 秦明东感到震惊,当然是因为他想到了在马成功回国前一周,省厅就下发了对他的重点监控指令。 马成功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因为通过省公安厅对一个有着完善的档案资料的央企员工下发监控指令,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至少魏长贵这个潜伏的老特务就做不到这一点。难道真是国安上面出了问题?或者是京圈中的某些人有问题? 看来所有的疑问,都只有在见到了魏长贵才能够知道答案。 在当初陈泰山押着马成功下到子谷的地方停了车,三人下车沿着那条小道下到子谷中。 还好虽然雨大,但这条小道却不是很陡峭,宽度也足够,三人抓着一旁的树木和草甸,顺利地下到了谷底。 谷底此时却早已是溪水潺潺,看着像是有发山洪的可能。 但马成功见秦明东抿着嘴一声不吭,只溯溪前行,知道他这是发了狠。毕竟他唯一的女儿被魏长贵害死了,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追查这件事,现在仇人就在眼前,眼看着就要将之绳之以法,这时候就算是马成功告诉他可能有山洪,他也绝对不会放弃。 阮勇更不用说了。马成功已经看出来了,他跟那个死鬼陈泰山关系远比和他口里的陈黄河,也就是魏长贵,要亲近很多。不说他父亲死后他还能将生意做那么大,肯定是得到了陈泰山的帮助,就说他心甘情愿将自己的儿子阮文勇交给陈泰山在越南特种部队训练了三年,就可见一斑。说不定他和陈泰山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叔侄之情,等同于父子了。 马成功自己也没有放弃的理由。如果说刚开始他是为了林静才发狠一定要抓住魏长贵,那么在阮勇告诉他原来自己还没有回到清江的时候,就已经被魏长贵盯上了这件事之后,他现在必须要做的就是,抓住魏长贵,然后逼问出是谁那么不长眼要对付自己。 在艰难跋涉了一个多小时后,三人终于来到了天坑底下。又沿着小路前行了一个小时,终于看到了那天马成功他们所待的山洞。 之所以能在黑暗中看到山洞,是因为远远望去,此时的山洞里,正跳跃着一团火光。 走进山洞,马成功一声不吭地在火堆旁坐下,阮勇则站在洞口,秦明东走进山洞,盯着正光溜溜地坐在一块岩石上啃着烤玉米的魏长贵一声不吭。 马成功看了看地下横七竖八的玉米芯子,不由得哑然失笑,道:“你也是老实,你等的人没到,你就真饿着肚子等?” 魏长贵仿佛对马成功能够找到这里毫不在意,只三下五除二地啃完玉米,将芯子往火堆旁一丢,道:“你怎么知道我等的人没到?说不定我一走,人家就进屋去把她想要的东西拿走了。” 马成功道:“你可是老特务,怎么可能对一个想杀你的人掏心掏肺?所以人家没那么蠢,还以为你跑了会把东西留在屋里。” 魏长贵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转头看了看阮勇,又转头看了看马成功,道:“那么,你已经都知道咯?” 马成功摇了摇头,道:“不算全部知道。” 魏长贵又转头对阮勇道:“你还非得给你那个便宜叔叔报仇啊?你要明白,我们才是亲叔侄,那个缅甸人跟我们不一样。” 阮勇恨恨地对他道:“在我心目中,他就是我的叔叔。而你不是,你只是一个冷漠的杀人机器。你还想把文勇也变成和你一样的人,你,其心可诛。” 马成功回头看了一眼阮勇,又看了看魏长贵。 他心里有些奇怪,这两叔侄的对话可真是神奇,中间所透露出来的信息让马成功根本无法与他所掌握的信息联系起来。 魏长贵看着马成功,笑道:“这是我们的家事。总之,你有一点猜对了,那就是我有时候是我,有时候也是陈泰山。至于那个陈泰山,则一直是缅甸和金三角的陈泰山,他甚至连越南都没有去过。” 马成功一怔,忽然明白了过来。 自己面前的这个老小子,原来是玩儿的这一手。八年前在四明山搞新式毒品并逼死秦朗的是他,在越南特种部队教阮文勇杀人技、介绍阮文勇进国际杀手集团的也是他,前几天在四明山绑架自己和周博洋,后面又在邓水抓了郝婷婷和林静的还是他。可是他一年只请两次假,却能做这么多事,还真他妈是时间管理大师。 叹了口气,马成功道:“所以说,在十万大山死掉的,其实是真正的陈泰山和他的手下,而你在邓水杀掉的,其实是围攻实验基地的三支队伍中的一支咯?”他顿了顿,又道:“是毒贩那支队伍?你杀掉陈泰来的那支队伍,让追捕你们的部队以为围攻基地的那支毒贩队伍已经全军覆没了,但其实你带着他们逃到了这里,然后又去了邓水。而你们所走的路线是早就计划好的,只是通过我的嘴说了出来而已。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以为你很蠢,这样我就可以放松警惕。而我果然放松了警惕,以至于让你到了邓水,还抓了林静。” 魏长贵笑了起来,道:“你的确很不错。如果不是阵营不同,我真想收你当个徒弟,至少比阮文勇那个笨蛋强。” 马成功又接着道:“你在邓水又把那些人全部干掉,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已经安全了。或者是你想要的东西都已经拿到手了,所以不需要他们了。” 魏长贵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马成功看着他,又道:“你在邓水期间,去了一次云客来找竺小竹,却并未见到他,只看到了那两个被绑住的邓水县的警察,也看到了竺小竹给我留的字条。那字条看似是给我留的,但其实是给你指明方向的。所以你是在河堤那里和竺小竹完成了交易,然后又杀了最后三个人,也是最强的三个人。因为只有杀了他们,你才能恢复自己的本来面貌。” 魏长贵不置可否地道:“没办法,清江的天太热了,我需要他们抬我到河堤。当然,他们都没什么文化,连阮文勇都比不上。还好他们三个都是我的学生,我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让他们喝水,他们就喝水。” 他是笑盈盈地说出这段话的,还拿过一旁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然后随意地将瓶子丢到一边,又抬头笑看着马成功,好像对自己杀掉这么多的人后还说出如此冷漠的话语毫不在意。 马成功回头看了看秦明东和阮勇,只见两人想要刀人的眼神藏都藏不住。阮勇还愤怒地说了声:“无耻。” 压制住自己想要砸烂这个老小子那黑乎乎的脑袋的冲动,马成功沉着脸道:“那么,现在把竺小竹交给你的东西,交出来吧!” 魏长贵抬起头,看着马成功道:“我有一个问题。”他转头看了看阮勇,又回头看着马成功,道:“你放走了竺小竹,就因为想要放长线钓大鱼?但是你已经退休了啊!你那时候应该还不知道我们想要证明你是不是非洲的那个人吧?” 马成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傻逼。 魏长贵却诚恳地道:“马成功,我知道你很强。但是,我知道我们这样的人,都是心里只有任务的人,不可能有什么信仰,我不信你是那种还天天想着要为了什么什么奉献终身的人。” 马成功怔了怔,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你错了,我有信仰。即使我从系统里退休了,这个信仰依然没有变化。”他抬起头看着有些惊异的魏长贵,道:“我的信仰的就是,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你知道为什么在这句话里,国泰民安要放在前面吗?因为只有国泰,才能民安,只有国泰民安,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这就是我们这种人存在的意义。这也是我们和你们最本质的区别。” 第155章 别想逮着我 听了马成功的话,魏长贵呆滞了半晌。 他明白马成功的意思。同样是老特务,马成功们为之奋斗的,为之流血牺牲的,都是自己的祖国和人民。甚至他的那些西方“同行”们,或是为国而战,或是为了某种信仰而战,因为他们也都有自己想要保卫的东西。 只有他魏长贵,还有和他一样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他们其实并不清楚自己为之努力的,为之坚持的到底是什么。因为派他出来的那个人,甚至那个政权,早已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现在在岛上的那些人,甚至连余烬都不算。 随着秦明东的一声轻咳,魏长贵回过神来,他看向了秦明东。 秦明东微微一笑,道:“你罪大恶极。但我不是只喜欢打打杀杀的莽夫,我会将你交给国安,相信他们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判决。” 有些愤愤不平的阮勇正想上前,秦明东却伸手阻止了他,转过头对他道:“阮先生,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他顿了顿,道:“对不起,我是警察。”他又看向魏长贵,认真地道:“虽然我退休了,但我仍然是个警察。” 魏长贵凝神看了秦明东几秒钟,忽然笑了起来。他笑的如此夸张,以至于眼睛中泛出了点点星光。 用手抹去的眼角的眼泪,魏长贵指了指马成功,又指了指秦明东,最后指向阮勇,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地,半晌才说道:“那......那么,你们,一个......一个退休国安,一个退休警察,再加上一个什么都不懂,就会混吃等死玩女人的二世祖,凭什么认为你们就能抓住我呢?”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看着魏长贵,他觉得这老小子都到了这穷途末路了,连跟自己辩论都输掉了,还凭什么死鸭子嘴硬地认为自己能逃出生天? 魏长贵笑完,好整以暇地看着马成功,却并不说话,而是伸手从身后摸出一根玉米,又在火上烤了起来。 山洞里一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安静之中,只有洞外大雨浇在树叶上产生的沙沙声,以及洞内火堆里的干柴被烧断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过了一会,阮勇愤然道:“马成功,我们就在这儿跟他干耗着?他明显是在拖时间。” 马成功一怔,随即看向魏长贵,却见他紧盯着手里的烤玉米,仿佛山洞里的其它人都不存在一般。 想了想,马成功笑了起来,对正转动着手里的玉米的魏长贵道:“你果然是在拖时间。我刚才猜错了,我以为你是因为对这里熟悉,所以才跑到这里来的。原来不是,你打的主意和上一次一样,你是想等人到这里来接应你。” 魏长贵根本没理睬马成功的揶揄,但他手里转动玉米棒的速度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 马成功接着道:“所以你在废旧一条街那里等的,并不是你真正要等的人。那么,你在那里的安排,就并不是交易,而是谈判。谈什么我们暂且不论,但真正的交易地点,其实是在这里,我说对了吗?” 魏长贵继续翻转着手里的烤玉米,像是对马成功的话充耳不闻。 马成功笑了笑,又继续道:“可是你既然对这里这么熟悉,难道不知道这个天气下,在这个地点实在是不适合交易吗?毕竟这个天坑是方圆几十公里的最低点,一下大雨,所有的水都会向这里汇集。那么,那些水当然不可能自己飞到这里来,而是会在一路上汇集,最后形成冲沟。比如,比如刚才我们到这儿来的那条子谷,在这种天气下,就会变成一条大冲沟。” 魏长贵终于抬起了头,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马成功,忽然又笑了起来。 “我收回刚才我对你的评价。不是否定你,而是你话太多了,你知道的,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话多,言多必失的道理你应该懂。更何况你还是个毒舌。”他抬起头看了看洞口的秦明东和阮勇,又越过他们看了看洞外的雨势,然后收回目光落在马成功脸上,却见他神情淡然,一副我就愿意在这儿跟你干耗着的模样。 “老秦,你进来坐吧!马成功说的对,外面可能已经有山洪了,我肯定跑不了。”他对着秦明东道。 秦明东走到一边坐下,从兜里摸出烟盒,却发现里面的烟已经全湿了,只好将烟盒揉成一团扔出了洞口。 一旁的阮勇见状,走过去挨着他坐下,从兜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铁盒子,打开抽出一根烟递给秦明东,自己也拿起一根放到嘴上,又摸出一根火柴,在盒子上一擦点燃,给秦明东和自己点燃。 魏长贵反手在后面的柴堆里摸出一包烟,自己拿出一根,伸手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烧了一头的柴火,将烟点燃,这才将烟扔给马成功。 马成功拿过烟,却并没有拿烟,只看着魏长贵。却见他吸了一口烟,却并没有马上吐出来,而是吸进了肺里,从鼻孔里将烟喷了出来。 冷笑了一声,马成功道:“原来你会吸烟。这么说,你当魏长贵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你还真是个爱岗敬业的老特务。” 魏长贵笑了笑,道:“反正眼目前咱仨都走不出去这天坑了,告诉你也无妨。”他伸长脖子看了秦明东,见他正看着洞外,根本没有理睬自己,便叫道:“老秦,待会如果水漫上来,你知会一声,我带你到上面的一个洞里去。” 秦明东转头看了看他,却并没有答话。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我只带你老秦走,他们俩就在这儿自生自灭。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我很奇怪,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有信心的。” 魏长贵笑道:“信心来源于实力嘛!”他指了指秦明东和阮勇,道:“他俩没有枪,战斗力忽略不计。”他又看着马成功道:“你有一点战斗力,但打不过我。只是你在废旧一条街那里还抢了一把枪。”他顿了顿,接着道:“但你那把枪是阮勇在匡山买的西贝货,手工磨制的膛线,十米以外就打不准,还很容易卡壳。” 他又从身后的柴堆里掏出一把手枪,洞口的秦明东和阮勇同时站了起来。 魏长贵却笑着将枪往火堆里一扔,道:“没子弹,这玩意儿跟烧火棍差不多。”说着又从身后摸出一把开山刀,凭空挥舞了两下,对马成功道:“我父亲的下属中,有一个是山东地躺刀传人。我从五岁时就跟着他练功,几十年来从未落下,是真正的童子功。所以,我有信心挡下你的第一枪。” 马成功看了看他手里的刀,又回头看了看洞里的情况,点了点头,道:“这地方倒是比较适合你的发挥。” 他转过头看着魏长贵,又道:“我师傅是小李飞刀传人,他能同时发射四把飞刀,分别射中四个人。”见魏长贵脸上的笑容瞬间呆滞,他又笑着解释道:“不是小说里的那个小李飞刀,而是民国时天津的一个劫富济贫的大侠。他后来倒了霉,正好被关在我师傅家的牛棚里。” 马成功的鬼扯当然骗不了魏长贵,他冷笑着道:“我当然知道汽修厂那个坐轮椅的老头会飞刀,你也许也学到了一点皮毛,但我见过你出手,你学的是南派功夫,跟燕子李三一点关系都没有。”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老魏啊,你着相了。这是在现代社会,打打杀杀是上不了台面的。再说你在这儿坐了这么久腿都没动一下,我猜你大腿下一定藏着什么暗器吧?难道是袖里箭?或者是雨霖铃门前阮文勇用的那种手工弩?” 魏长贵盯着马成功,半晌才道:“你的确很聪明。”他放下手里的开山刀,又道:“雨霖铃门前那件事,的确是我干的。阮文勇一走,我就趁乱在那几个人的伤口上用弩箭下了毒,用的是比阮文勇的弩箭小一号的弩箭,所以所有人都看不出来那些人其实中的是两箭。” 马成功笑了笑,道:“从棉纺厂小区到南河街起码需要四十分钟,就算你接到消息,从门卫室出发,再回去,起码也得用三个小时。而那天我是六点过到的棉纺厂小区,你那时候已经在上班了。你自己算算,这时间对得上吗?” 魏长贵也笑了起来,有些得意地道:“我那天早上忽然拉肚子,所以就换成了夜班,因为我要去中心医院看病。夜班本来是晚上八点交接班,但我提前回去了,所以就多上了两个小时,吃亏是福嘛!” 马成功怔了怔,接着又道:“不对,那时候街上堵车很严重,你不可能快速回去。还有,你动我的档案干什么?” 魏长贵嘿嘿一笑,却不回答马成功的问题,只道:“我当然是骑电瓶车去的,你知道,我有一辆电瓶车,就停在菜市场的停车场里。平时我下班都是先到菜市场买菜,然后再步行回家。” 马成功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问题可问,便道:“嗳老魏啊,你说这雨什么时候停啊?” 魏长贵摸出手机来看了看,道:“大概是后天吧,这不,清江都暴雨红色预警了。” 马成功“啧啧啧”了几声,道:“你这卫星电话真好,能借我使使吗?” 魏长贵将手机收起了,又捡起地上的开山刀,笑道:“不能。”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转过头,对正瞠目结舌看着自己的秦明东和阮勇道:“那没办法了。现在咱们只有先把他弄的生活不能自理,然后才能安心睡觉。” 见两人一头雾水,他又转过头上下打量着魏长贵,像是在找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魏长贵却像是浑不在意,将头低下看着火上的烤玉米,却见有一面已经有点焦黑了,赶忙用另一只手去翻。 就在他俯身的那一刹那,他右手的开山刀猛然向着马成功的脖颈砍去。 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秦明东和阮勇同时一惊,就要飞奔向前,却不料马成功躲都不躲,只笑眯眯地看着魏长贵。 “砰!砰!” 突兀地两声枪响。魏长贵手上的开山刀直接飞了出去,“锵”的一声砸在洞壁的岩石上,又弹了回来,无力地掉落在地上。 在魏长贵挥刀的同时,他左手忽然举起一个小小的手工弩,看来是已经预判到了自己右手的开山刀不可能对马成功造成伤害。 可是马成功却预判了他的预判,在开了第一枪打中魏长贵拿开山刀的右手手腕之后,他并没有停歇,紧跟着又开了第二枪,打中了魏长贵看似是向烤玉米伸出但实际上却是举起了大腿下的手工弩的左手手腕。 “你......” 魏长贵对着马成功怒目而视。 马成功却笑着举起枪,吹了吹枪口,顺手就把枪丢进了火堆,道:“最后两颗子弹,刚好用上。” 马成功转头对已经冲到火堆前的秦明东和阮勇道:“把这厮捆起来,然后咱们找找出路,我估计待会山洪可能会淹没这里。” 正在这时,魏长贵却笑了起来。 “我是不会让你们逮着的。”他笑着道。 马成功一怔,忽然起身扑了过去,扳着他的头,用力掰开了他的嘴。秦明东和阮勇赶紧上前去帮忙。 可是已经迟了,魏长贵手脚一伸,随即身体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几秒钟后,整个人便停止了所有动作。 马成功放下魏长贵,有些懊恼地揉了揉脑袋,骂道:“妈的,忘记了他是老派老特务了。” 秦明东检查了一下他的瞳孔,转头安慰马成功道:“他手上那么多人命,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死前给你交代这么多,已经算是不错了。” 马成功却站起身,恨恨地道:“他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走到火堆前,他捡起魏长贵的手机,打开却发现手机已经启动了回厂模式,这会格式化已经完成。 “妈的!” 将手机扔进火堆,但很快他又将手机刨了出来,把电话卡抠出来,插进自己的手机里,屏幕上却跳出一串空格,看样子是要求输入密码。 一旁的阮勇见马成功反复摆弄着手机,走过来问道:“马成功,你是不是需要手机?我有一个,是国际卫星卡。” 马成功猛然抬起头,见阮勇已经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他一把抢过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后他直接道:“我在天坑底下,你得想办法救我出去。” 半个小时后,就在雨水已经漫进洞,快要漫到火堆旁时,外面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杨振川派出的直升机,到了。(第三卷完) 第156章 我们都错了 三天后,子母谷,谷口边的大树下。 马成功躺在一把躺椅上,斜着眼睛看着谷底忙碌的挖机和铲车,还有戴着红袖章拿着小红旗,穿梭其间指挥的人们。 三天前的那场暴雨让工地变得泥泞不堪,从营地修到谷底的施工便道不得不又加宽了两米,饶是这样,今天早上到现在,还摔伤了两个作业监督和三个挖机司机。 当然,马成功虽然眼睛看着谷底,心里却想的不是工地的事。 三天前的深夜,他和秦明东阮勇被杨振川派来的直升机接出了天坑,马成功没忘了让带着一队特种小队下到谷底的杨振川仔细搜查了山洞。 结果和马成功的推测大相径庭。 山洞里除了一堆鲜食玉米,两包家制香肠和腊肉,以及一个塞的满满当当的登山背包之外,其余全无。 好消息是在登山背包里发现了一个人皮面具和特殊化妆用品,加上那个手工弩和几十支弩箭,还有一瓶密封的严严实实的液体。 回到实验基地后,马成功见到了从清江紧急赶来的傅长风和早已等候在这里的霍炳阳。在傅长风带来的法医进行了初步尸检之后,确认了死者是服用了氰化钠死亡。 除此之外,在魏长贵的身上,甚至身体里面,都没有找到任何东西。这让马成功很是纳闷,因为他想不出魏长贵为什么会自杀。 从种种迹象来看,魏长贵是畏罪自杀。正如秦明东所说的那样,他手上的人命太多,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就算他投降后被转到国安,也只能是延缓时间而已,不会改变最终的结果。 可是马成功却知道,他实际上是有机会逃跑的。 因为至少在山洞里,马成功和秦明东不会要他的命。即使他双手都受了伤,但作为一个老特务,只要是拖到山洪蔓延到山洞熄灭火堆,他就能水遁而逃。或者是照他所说,到更高的岩洞里去。那样的话马成功他们对他毫无办法,因为那地方只有他最熟悉。 那他为什么会不管不顾地要对马成功动手呢? “马哥,马哥。”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马成功回头一看,是穿着一身蓝色工衣的赵明明。她端着一个碗走了过来,走的小心翼翼,好像生怕碗里的东西洒出来。 走到大树下,赵明明将碗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又从小桌子上的盘子里抓起一块西瓜,蹲在马成功身边啃了起来。边啃还边看着谷底说道:“照这个进度,再有一个星期,就可以进行完工交接了,等三查四定一完,我们就可以撤了。到时候我在清江请你和老杨吃烤羊腿。” 马成功笑了笑,看了看碗里,那里面是满满当当的橙红色液体。 不用说,这又是赵明明带来的酸梅汤。这姑娘像是极其怕中暑,这次到木马,居然带了几十包每包一斤重的酸梅汤,见人就发。那玩意儿一小包就能冲一大缸子,搞的现在整个工地都飘荡着一股酸梅汤味儿。 吃完西瓜,赵明明将胳膊上的红袖章向上抹了抹,说到点了,我去换老杨上来,让他陪你说会话。早上我叫后勤去木马买了鸭子,中午咱吃魔芋烧鸭。说完就径直向着施工便道走去。 马成功笑着摇了摇头。 这次回来,赵明明对他好的让所有人都觉得这姑娘是不是想当小三啊!但马成功知道她一是感谢自己把她弄到永宁分公司去,还提拔了。再一个就是还自己的情,毕竟上次她被绑架,是马成功救她的,还是用自己还的。 而马成功到工地,也是无奈之举。 他刚到基地,就接到了骆嘉升的电话,让他最近躲一躲,要不就在基地,要不就到工地去,总之别回清江。 马成功倒是没问为什么,但傅长风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国安上面来人了,省厅也来了一个领导。 没办法,花园路那事儿闹的太大。三死二十七伤,其中九个重伤残废。不但牵连了缅甸来的国际友人,还牵连了永宁和清江本地的黑社会火拼。 更神奇的是,来自永宁的那拨人,是因为接了一单生意,要护送一件货物到新乡去。那件货物被陈老九的人抢到后交给了周立,后来被证实是四明山的金属制品厂在八年前丢失的一个模型。 当然,马成功也牵涉进了这件事里,但傅长风表示这些事不用他操心。毕竟有基地和金属制品厂给他背书,还有保密学院那边打招呼,他跟这件事可以说一点瓜葛都没有。甚至陈老九白老七那帮人,还有在清永老路上袭警的温如玉张邵雍,基本上都可以保证没事。秦明东甚至有可能受到市局的嘉奖。 而国安为什么会也来了人?马成功当然知道他为什么来。 还不是因为阮勇那厮,前脚刚跟上面谈完合作的事,后脚就跑到清江来搞事情,这不是让领导难堪吗?还好这次终于找到了那个模型,也算是破解了一桩国安悬案。 至于骆嘉升为什么叫马成功躲,多半是上面领导听到了什么风声。 骆嘉升这是为马成功好,毕竟马成功这小子闹着要退休,是立志要回清江结婚生子,从此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现在这事儿一出,领导一看,好嘛,你还能搞事情,还能破八年前的悬案,那你退个鸡毛休,老老实实给我出国拼命去。 而只要是马成功躲在工地或者基地,骆嘉升就可以给他打掩护。要知道领导的记忆最多七秒,他想起一个人,也就是随口一问。你只要机智点搪塞过去,过一会他也就忘了。 比如领导如果提起马成功,骆嘉升只要说人家已经退休了,组织也不好天天监控人家。再问,就说那小子这两天手机失联,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当然,也有极端情况,就是万一领导让给马成功打电话。那样的话马成功只要说自己在基地交代情况或者在国防工地走不开就好了。 基地那边是军情的地界,领导肯定不可能找他们要人。国防工地就更是正经事了,领导也不可能为了见马成功就让工地总指挥脱岗,那是要犯原则性错误滴! 想到这儿,马成功的心情又好了起来,他摸出烟来点燃,美滋滋地吸了一口,还不自觉地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让他心情好的不止这一件事。 昨晚他终于和“庄沐雨”联系上了。这小子虽然是ai,但办事能力不是盖的。他已经将马成功存在塞浦路斯国家银行的一千五百万美金从多个渠道转到了澳门的赌场,并且全部兑换成了筹码。马成功只需要在香港开一个户头,再去一趟澳门的赌场,然后就可以将这些筹码提现,转到香港的户头里,再从香港的户头里转到大陆的银行户头上。 就在他打定主意,准备找个时间来个港澳七日游的时候,电话却响了。拿起手机一看,是杨振川打来的。接通电话,说话的却是林世杰。 “成功,你在四明山对吧?”林世杰道,声音有点低沉。 马成功说是,就在子母谷的工地上。 林世杰又道:“郝红艳到基地了,她想去看看老吴的墓地,你陪她去吧!” 没搞清楚情况的马成功刚想问什么情况,却听电话里杨振川接着道:“老马,林院士的意思是,让你到金属制品厂的生活区来一趟,我带你们一起去。” 马成功顿了顿,说好吧! 郝红艳到基地,应该是去指认魏长贵的。说到底这件事的根底,从一开始,就是魏长贵找上郝红艳开始的,而他接近郝红艳的真实目的,其实是为了郝红艳的前夫,已故的吴继祖吴院士。 那么现在郝红艳为什么要去看吴继祖的墓地呢?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确认了三十年前在花园路和她春风一度的,就是魏长贵。 两个小时后,开着基地的车到了金属制品厂的生活区,果然看到了杨振川和郝红艳站在一辆绿色的越野车旁,杨振川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 郝红艳一身素装,站在生活区的大门口,头上还戴着一朵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素色小花,面容消瘦,神情凄苦。 马成功将车停在大门口划了线的停车位上,下车走到郝红艳面前,叫了声:“郝书记......” 郝红艳有些艰难地笑了笑,道:“谢谢你。”说罢转身便上了车。 杨振川凑到马成功身边,低声道:“赶快把事儿办了,你老丈人在菜市场外的邓水烤鱼店订了一条半米长的翘壳,是老板昨天晚上在木马水库里钓上来的,让咱们俩都去陪他吃。” 马成功瞪了他一眼,道:“那还不赶紧的!” 两人上了车,杨振川开车,马成功坐在副驾驶室,上车他就看了看后视镜,只见郝红艳神情落寞,扭着头看着车窗外一言不发。 于是再无多言,车启动后,径直向着金属制品厂的后山开去。 半个小时后,车开进了一座陵园。 三人下了车,走进陵园,只见进门就是一块碑,上面刻着:为祖国军工事业做出贡献的革命烈士们永垂不朽! 杨振川提着篮子沿着第一排墓碑仔细地寻找着,一直走到左边快到围墙的地方,他才停住脚,转身对跟在后面的郝红艳和马成功道:“是这里了。”说着让到一边,蹲着把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郝红艳走到墓碑前,看到墓碑的第一眼,便用手扶着额头,摇摇欲坠。 马成功赶紧上前扶住她,抬眼看了一眼,只见墓碑上写着“吴继祖烈士之墓”,上面还有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个长相普通,戴着眼镜的中年人在微笑着。 杨振川将香炉在墓碑前放好,又点燃香蜡,将蜡烛在墓碑前的草地上插好,将香递给郝红艳,然后站起身拉着马成功离开了。 两人走到台阶下,杨振川拿出烟递给马成功,道:“吴院士去世很多年了。这个郝红艳怎么现在才想起来看他?而且她还连吴院士的墓地在哪儿都不知道。” 马成功笑了笑没说话。 他知道郝红艳为什么一直不来祭拜吴继祖。不是真的就绝情如斯,而是因为她不敢。当初她做错了事,其实她是知道自己错了的。但或许是由于性格原因,或许是知道已经无法弥补,所以她一直都不承认自己错了,也就不愿意来见吴继祖。 直到她明白了魏长贵哪里是想要跟她做一场露水夫妻,他仅仅是想靠着她接近吴继祖而已。到这时她才后悔了。现在魏长贵已经确定死亡了,也算是了了她心里的一个心愿,所以她才来见吴继祖,才敢来向他忏悔。 正说着,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哭声,先是小声的抽泣,逐渐便变成了嚎啕大哭。 两人回头一看,只见郝红艳扶着墓碑,大声地哭着,像是在诉说着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后悔、不甘和怨恨。她怨恨的当然不是吴继祖,而是自己。 回去的路上,三人还是没有说话,一直到到了金属制品厂生活区门口,两人把她送上了回清江的专车,她才转身又看着马成功,轻轻地道:“谢谢你了。代我向林大哥问好!”马成功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言语,只看着车渐行渐远。 到了邓水烤鱼店,常书恒将他俩带到雅间,林世杰正在里面等他们。 将烈士陵园里的一幕给林世杰汇报了,林世杰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对马成功道:“你吴叔叔和我是好朋友,当初我们都年轻,大家虽然专业不同,但在工作之余,经常在一起凑钱吃点好的,再喝点小酒,倒也是快活。” 马成功微微叹了口气,刚想安慰一下林世杰,忽然反应了过来,问道:“林叔叔,您说吴叔叔和你专业不同?他不是搞人造太阳的?” 林世杰有点奇怪,但还是回答道:“是呀,他是清华大学高能物理系毕业的,搞核反应堆的。而我是搞托卡马克外壳材料。” 马成功猛地一怔,随即有些呆滞地看着杨振川,嘴里喃喃地道:“错了,我们都错了。” 下一秒,他猛然抓住杨振川的肩膀,道:“那个阮勇,现在在哪儿?还有秦明东,秦明东在哪儿?” 杨振川愣了愣,道:“阮勇不是跟着傅长风回清江了吗?秦所说去木马把温如玉和张邵雍捞出来,然后和他们一起上四明山当道道。” 马成功拿起电话,直接拨了出去,电话一通,他就用急切的语气道:“大师兄,拦住那个阮勇,搜查他带的全部东西,他手下的东西也要搜查。” 放下电话,他又对林世杰道:“不好意思,林叔叔,我要去找小姨父有点事,你看......” 林世杰摆了摆手,道:“隔行如隔山,我虽然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但我知道一定很重要,你去吧!” 马成功拉了一把杨振川,转身刚要离开,却又被林世杰叫住。 “我和你小姨父在一起三十多年了,他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林世杰淡淡地道。 马成功顿了顿,他知道林世杰已经看出了点什么,这是在给秦明东打包票呢!毕竟秦明东和林世杰接触三十多年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果他想要干点什么,早就干了,还用等到现在? 第157章 解药 望江国际机场二号航站楼前,阮勇带着砂楚下了出租车,急匆匆地走向航站楼,边走还边埋怨道:“你说说你,明知道在中国坐飞机需要提前置机,你还非要买什么土特产。” 砂楚一瘸一拐地跟上阮勇的脚步,心想你倒是住在仰光,买什么都方便,我住在貌夺,那可是连顺丰快递都不到的地方。 当然,他不敢跟阮勇顶嘴,毕竟阮勇是他的老板,也是他的金主,跟他来中国一趟,挣的钱足够砂楚回去当上村长了,还没什么风险。就算中了一枪,人家也是对着他腿打的,这不比去当雇佣兵或者是给国际杀手集团当炮灰强? 将两个大箱子和阮勇的一个小皮箱办了托运,两人急匆匆地过了安检,刚好赶上登机口开放。 正在两人排队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拍阮勇的肩膀,他转过头,便看到昨天把自己从原始森林里的那个基地里接回清江的那个身材高大的大背头。此时,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两个小时后,临海省国安厅办公楼的五楼会议室里,阮勇有些无奈地坐在椅子上,对骆嘉升道:“领导先生,我该交代的前天在那个基地里,还有昨天在清江都给你们交代过了。你还想干什么?要不你帮我给刘主任打个电话,我亲自跟他说。” 骆嘉升笑了笑,道:“稍安勿躁嘛!”他摸出一支烟丢给阮勇,又把打火机也扔了过去,道:“我帮你买了明天上午去仰光的机票。今天到明天上午你上飞机前的所有开销,都算我们的,你看怎么样?” 阮勇拿起打火机点燃烟吸了一口,透过吐出的烟雾看着笑靥如花的骆嘉升,没好气地道:“我又不是没钱,不至于占你们这点便宜。”想了想,他又问道:“是不是那天晚上的事情,出了什么变故?” 未等骆嘉升回答,他又道:“你应该去找马成功,他是你们的人吧?当时就他离陈黄河最近,我和那个老警察,就是叫老秦的那个,我俩一直守在洞口,就怕陈黄河跑喽!后来陈黄河忽然出手,那个马成功也是了得,立刻便开了枪。因为陈黄河在腿下藏着一把弩呢!要不是马成功手快,开了两枪,说不定我们三个都得被陈黄河弄死。后来陈黄河服毒,我们才冲过去帮忙,谁知他当时就死了。” 骆嘉升叼着烟,又从包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把烟点燃吸了一口,问道:“马成功和魏长贵......”他顿了顿,像是解释一样地道:“就是陈黄河。他俩有没有什么肢体接触?或者陈黄河交给马成功什么东西没有?” 阮勇道:“没有。他俩交手的时候,陈黄河先是用刀砍马成功的脖子,但马成功根本没动,只把右手从背后转到的左边开了两枪。”想了想,他又道:“当时马成功的右手是放在身后的,我都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拔的枪。”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报告”。骆嘉升向门口看去,只见韩天明走进会议室,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看到韩天明的动作,骆嘉升知道他们什么也没有找到。站起身,他笑着对阮勇伸出手,道:“那行,阮先生,麻烦你了。这样,今晚我在红杏设宴,就当给阮先生送行了。” 阮勇看了看骆嘉升,又看了看一旁目不斜视的韩天明,站起身跟骆嘉升握了握手,道:“吃饭就免了。领导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他顿了顿,看着骆嘉升。 骆嘉升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你跟刘部长提过,想让人跟你回缅甸去。这个要求我们还在考虑之中。” 阮勇却道:“不是,我是说,如果你们非要让文勇回缅甸去,您看能不能让那位马成功马先生去协助他?”见骆嘉升微微一怔,他又解释道:“他们两个是朋友,文勇跟我说上次就是马先生救了他。而且我觉得马先生不管是智计还是身手,都非常的出类拔萃,所以......” 骆嘉升回头看了看韩天明见他表情严肃,明显在光明正大地偷听自己和阮勇的谈话。 转过头,他笑了起来,对阮勇道:“这可能有点不好办。你可能也知道,马成功他,已经退休了。现在他是国内一家央企下属单位的员工,不再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了。” “哦......”阮勇迟疑了一下,道:“那好吧,我也就是这么一说。” 安排韩天明送阮勇去宾馆,骆嘉升回到会议室,在原位坐下,凝神思考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马成功的电话。 电话一通,骆嘉升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马成功道:“大师兄,正好我要给你汇报。秦所给我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他说当时魏长贵在山洞里曾经给过我一包烟,我想起来确有其事。但当时我没注意,随手揣在裤包里了。到了基地的时候,我洗完澡就把换下来的衣服扔给杨振川,让他帮我丢掉,刚才我打电话给他,他说衣服又脏又臭,他就没仔细看,直接让人扔垃圾堆了。基地的垃圾是三天一外运,今早刚运走一批,现在正派人去找垃圾车司机。我和秦所现在正往基地赶。” 骆嘉升笑了起来,道:“那行,你那边先查,我让韩天明回去帮你。” 木马往四明山疾驰的汽车上,马成功放下电话,对秦明东道:“秦叔,你觉得是不是我有点神经过敏了?” 秦明东笑了笑,没有说话。开车的温如玉却道:“你们刚才话说到一半就被电话打断了。其实我也觉得奇怪,你为什么觉得他一定会在你们身上留下什么东西呢?” 马成功看了看副驾驶座上正拿着手机打游戏的张绍庸,又看了看正从后视镜里向自己看来的温如玉,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其实我一直对魏长贵自杀这事存有疑虑。因为根据他的过往来看,他应该是属于那种意志坚定的人,这种人除非是了却心中的执念,否则不太可能自杀。”说到这,他偷偷观察了一下秦明东的表情。 秦明东却笑着道:“你别看我,我不存在执念。” 马成功笑了笑,转过头继续道:“魏长贵的执念,其实就是他的任务。我想造成他这种心理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十八岁就被派往大陆,执行秘密任务。但是派他出来的人,或者说组织,早已不存在了。”顿了顿,他又道:“其实不是不在了,而是偏离了他最初所接受的教育和接受的训诫。” 见温如玉不说话,只一门心思开车,马成功知道他没听懂,于是笑道:“这事儿秦叔应该门清。” 秦明东点了点头,道:“应该是这样。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再加上他的确也就是一个孤家寡人,所以才会对他的任务如此执着。因此当他最终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之后,才会觉得自己已经功德圆满,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看了看后视镜,却见温如玉正在认真的开车,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所以成功才笃定他已经完成了任务,而这个任务,肯定不是人造太阳。因为人造太阳的那个模型在花园路被截了下来,林院士又一直在基地,有专门的安保组保护,资料也不太可能泄漏出去。” 马成功又接着道:“随着他的父亲去世,在他潜伏大陆的这几十年里,他就只剩下了任务这一个执念。当然,他的思想崩塌也许还因为陈旭东的死亡。他自己也说,陈旭东是他看着长大的,这说明他一直关注着这个人,他看着这个人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变成一个瘾君子,这对他的冲击很大。后来得知陈泰山不但给陈旭东提供毒品,还直接导致了陈旭东吸毒过量死亡,这让他失去了理智。再加上一直都因为出身问题而看不起陈泰山,这才让他动了杀机。当然,这也可以看成是他的伪装,毕竟如果抛开立场不谈,他的确是一个非常成功的老特务。” 秦明东叹了口气,道:“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他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更是压根就没提过人造太阳。” 马成功看着车窗外,静静地道:“正是如此。但是他是知道人造太阳的。当初我被他逮住的时候,在天坑底下的那个山洞里,当我和周博洋说起人造太阳的时候,他十分震惊,虽然他用了人皮面具,但那惊讶的语气是很难装出来的。现在想来,他应该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这事。” 这时张绍庸忽然道:“你们都在说那个死人自杀的动机,可是马成功你为什么说他的任务不是那个人造太阳项目呢?” 马成功笑了笑,他知道张绍庸这小子看似在打游戏,其实一直都在竖着耳朵听几人讲话。是真的竖着耳朵,因为他那颗光头两旁的大耳朵会动,还能转来转去。 想了想,马成功道:“我只是猜的。因为他是个老特务,老特务做的所有事情其实都只有两个目的,一个就是隐藏自己,再一个就是完成任务。所以最开始他找上的是郝红艳,其实他的目的很明确,不是真看上了郝红艳的姿色,而是为了让她帮助自己从吴继祖那里得到一些情报来完成任务。可是他失算了。在郝红艳那里他虽然得手了,但他没想到郝红艳本就是想要离开吴继祖,所以才会让他轻易得手。” 秦明东插嘴道:“九五二所那边的安保,其实是做的很好的。林院士的所有资料都在基地,从未拿到家里一张纸过。”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所以魏长贵一开始就找郝红艳,其实定位是非常精准的。江阿姨就可以陪着林叔叔去基地,郝红艳当然也就可以陪着吴叔叔去基地。”他顿了顿,又道:“因此在林叔叔告诉我,吴叔叔是搞核反应堆的,我才猛然醒悟。老特务不可能轻易放弃自己最终的任务,只有任务完成,他才可能毅然放弃自己的生命。这,其实就是他的执念,也是他为之努力几十年的全部寄托。” 秦明东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陈黄河,也就是魏长贵接受任务的时候,岛上的海、空军常规军事实力实际上是比我们强那么一点点的,唯一比我们差的,也就是那个小小的玩意儿。因此他接受的任务,也就呼之欲出了。” 张绍庸放下手机,转头对温如玉道:“我觉得咱还是不要参与这事儿了。” 温如玉从后视镜看了看秦明东,道:“秦叔,我也觉得这事儿不关我们的事。你看是不是把老马送到基地咱就回啊?” 马成功笑着看向秦明东,却见他也看向自己。 “我没有怀疑你。”马成功坦然道。他当然没有怀疑秦明东。除了有林世杰的保证之外,这老头人老成精,主动提出要陪着马成功去基地,很明显就是想洗脱自己的嫌疑,这也让马成功安心不少。 至于温如玉和张绍庸,马成功也知道他们的想法。如果说前面那些事他们毫不犹豫就参与进来,主要还是因为那事跟秦朗有关,毕竟温如玉现在都还想着到天坑底下去把秦朗的尸骨找到,让她入土为安。现在这事已了,张绍庸提醒他的,恐怕也正是他心中所想。更何况现在这件事是真正牵涉到国家安全的大事,他俩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见秦明东不置可否,马成功又劝解道:“秦叔,我觉得温哥和张哥说的对。待会到了管制区,你们就回去吧,老杨应该已经在那儿等我了。” 秦明东这才道:“那行。待会成功下了车,咱就回清江。” “回清江?”温如玉有些奇怪地重复了一句。 秦明东道:“去接秦嫣,我要让她陪着我去当道道。” “这......” 温如玉有些尴尬地转头看了看一脸兴奋的张绍庸。 马成功笑了起来,他哪里不知道秦明东的意思。陈黄河已经死了,秦朗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温如玉、张绍庸和秦明东自己,都应该开始新生活,特别是温如玉,他需要一副消除自己内心执念的解药。而秦明东给他找的这副药,就是秦嫣。 第158章 你得到了军情的友谊 车在写着“军事禁区”的牌子前停下,马成功下了车走到车前,看着绿色越野车旁穿着军装的微胖中年人,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温如玉从车窗上探出头,叫了声:“老马?” 马成功转过身对他挥了挥手,对他道:“没事,是熟人。你们回吧!等这儿事完了,我去四明山找你喝酒。”又对他后面打开了一半的车窗道:“小姨父,温如玉结婚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和林静要去喝喜酒。” 副驾驶的张邵庸哈哈大笑起来,探出头对马成功比了个大拇指,道:“马哥,还是你牛逼。”温如玉微微一怔,随即瞪了马成功一眼,缩回头去,启动汽车掉头就走。 待车走远,马成功才转过身,从裤包里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然后斜着眼看着胖子道:“李彪,你怎么称呼?” “军情总部情报分析科,李龙彪。” 周博洋的司机李彪,实际上的军情总部情报分析科的头子李龙彪走上前,从马成功手里夺过他正要揣进裤包的烟盒,抽出一根烟来叼在嘴上,又毫不客气地把马成功嘴上叼着的烟薅下来,凑着烟头把烟点燃。 正要把烟盒还给马成功,李龙彪忽然发现手上拿着的是一盒特供大重九,当即便毫不犹豫地揣进自己的裤包,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向停在一边的越野车走去,边走边道:“上车。杨振川那小子弄了两只跑山鸡,说是要给你压压惊。”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怪不得杨振川那小子十二年后变的那么惫懒,原来根源在这儿。 坐上副驾驶座,李龙彪启动汽车,边开车边道:“基地所有的电脑都检查过了,没有出现异常情况。九五二所那边还在排查中。根据林院士提供的情报,我们重点对最近一些重大研究项目进行了排查,其中有一个项目可能会出现问题。” 见马成功不置可否,他笑着道:“其实给你说了也没什么,这个项目叫钍基熔盐堆核反应装置,是一种新型核电站装置,也是吴继祖院士在世时牵头立的项。这个项目近期有重大突破。” 马成功将拿烟的手伸出车窗抖了抖烟灰,随即却又将头转向车窗外,依然不作声。 李龙彪呵呵笑了两声,又道:“我知道你已经退休了。”他转头看了看马成功,接着道:“我还知道国安上层对你退休有些争议,但是你放心,军情是信任你的。” 马成功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李龙彪,认真地道:“李总,退休是我自己申请的。我回清江也不是因为对领导有什么意见,的确是因为家里还有年迈双亲要照顾......” 李龙彪干笑着接过话头,道:“我知道我知道,也理解。但是现在这事儿你不是摊上了吗?你自己说说,要不是你发现了这个漏洞,那后面如果真有什么事,最大嫌疑人是不是你?” 马成功冷笑了一声,道:“魏长贵那老小子就是想最后坑我一把,我知道。” 李龙彪笑着道:“不要把他想的那么坏。说不准他是想提醒你呢?你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仔细回想一下,他最后的话里是不是有什么暗语之类的?” 马成功笑道:“他说他会功夫,他的师傅是山东地躺刀传人,还说他是童子功,想唬老子不懂,这老小子真他妈可笑......” 说到这儿,他忽然一怔,随即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我当时拆穿他会抽烟的时候,他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李龙彪没说话,只盯着前方认真开车。他并不想打断马成功的思考,他知道当一个老特务认真思考的时候,就很有可能是找到了突破口。 冥思苦想了一会,马成功有些迟缓地道:“他说:反正眼目前咱仨都走不出这天坑了,告诉你也无妨。”顿了顿,他有些惊异地转过头看着李龙彪道:“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是:老秦,待会如果水漫上来了,你知会一声,我带你到上面的一个洞里去。” “嘎吱!” 车猛地被刹住。李龙彪没有任何迟疑,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接着对着手机用下命令的语气道:“立刻派出一个小组,到前天搜索的天坑下面的那个山洞里去,搜索上方所有的山洞,包括岩壁上的裂缝。”想了想,他又道:“子母谷外围是不是有两个组正在警戒?告诉他们,将三天来所有的空中警戒影像全部拿回来交给我。另外派暗哨监视那个山洞。” 放下电话,李龙彪继续启动汽车。他边开车脸上边带着恬淡的微笑,便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马成功的幻觉。 从裤包里抽出一根烟递给马成功,李龙彪笑着道:“老马啊,你成功地得到了军情的友谊。” 马成功看着他连烟盒都不掏出来,就拿自己的烟跟自己套近乎。有些无语地接过烟,却并没有点,只拿在手里,道:“魏长贵给我的烟盒,得继续追查,我总觉得这事儿有蹊跷。他莫名其妙地给我一盒烟干嘛?还跟李奇峰给我的烟一样,特供大重九。你说说,他扮演的明明是一个保安......” 说到这儿,他有些神经质地转头看向李龙彪,却发现李龙彪也已经扭过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半晌,马成功才有些迟疑地道:“要不我问问?” 李龙彪笑了起来,道:“能问吗?” 马成功摸出手机,拨通了李奇峰的号码,打开免提,开口便直截了当地道:“没烟了。” 电话里李奇峰对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显然迟疑了一下,道:“那种特供大重九是我妈找关系给我爸弄的,一年的量,上次我都全给你了。” 马成功微微叹了口气,他早已预料到是这个结果。当即便只好笑着道:“不是那种也行嘛!”李奇峰有些无奈地道:“我这儿还有两件延安,明天给你送汽修厂去,你下次回来拿。” 挂上电话,马成功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边的李龙彪也皱着眉头,道:“不太好弄。” 马成功知道他说的不太好弄是什么意思。在国内,只要是牵涉到那个圈子,不管是国安还是军情,甚至连白海生霍挺都一个头两个大。 忽然,李龙彪转头看了看马成功,脸上有些突兀地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马成功立刻会意,扭过头道:“少来。我又不属于你们军情管。再说我已经退休了,说破天这次我都得回工地认真工作了,免得昆仑公司把我开除了。” 李龙彪脸上的笑容有些呆滞,随即又道:“这样啊!”想了想,他又道:“我认识你们上面十九局的带头大哥,那老小子虽然是个瘸子,但很会来事。你看,我让他给你弄个临时编制,干一次拿一次钱那种,你觉得怎么样?” 马成功露出不值一哂地表情,没想到骆嘉升名声这么好。但他怎么可能让李龙彪给自己下套?当即便笑了笑,道:“你说的那个瘸子,他是我保密学院的大师兄。” “这......” 马成功的毒舌又彻底杀死了这次谈话,但没有带来任何尴尬,因为李龙彪又转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认真开起车来。 进了基地,李龙彪将车直接开到了食堂,果然看到杨振川和另一个穿着中校服装的军官正在门口等着。 下了车,杨振川笑呵呵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老丈人把中午的鱼也拿来了,我叫厨房弄成红烧鱼了。” 那个军官上前和马成功握了握手,道:“常怀远,基地安保组副组长。” 马成功转头看了看李龙彪,却见他笑嘻嘻地道:“不是说了嘛,你已经成功地得到了军情的友谊,基地安保组的两个头子陪你吃个饭是应该的。走吧!” 说着当先向前走去。 马成功笑了笑,转头看了看杨振川,却见他对自己挤了挤眼睛,小声道:“李龙彪那老小子是在给你下套。” 一旁的常怀远咳嗽了一声。 果然,前面的李龙彪头也不回地道:“杨振川,把你的好酒拿出来。我告诉你,上次你拿二锅头兑水给后勤处的方处长喝,人家碍着我的情面没有当面发飙,回去可就说了,杨振川那小子干的不错,下次派他去柬埔寨交付装备。” “别,别,老大......” 杨振川快步跟上李龙彪,在他身边弯着腰踏着小碎步,极其狗腿地小声嘀咕起来。 常怀远笑着摇了摇头,对马成功道:“杨老三这下可惨了,他还吹牛逼说年底就要结婚呢!得,这下得去东南亚喂蚊子了。” 马成功也笑了起来,抬腿跟了上去。 清江。 李奇峰抱着两个纸箱子出了门,柳新燕追出来,在身后道:“马上要吃晚饭了,这又要到哪儿去啊?” 李奇峰头也不回地道:“去趟花园路,送烟。你们先吃,我很快就回来。” 柳新燕却道:“你拿家里的烟干嘛?那是我留着送台长的。叔母那儿不是有个烟牌吗?你直接找她啊!” 李奇峰想了想,转身又进了家门,把纸箱子放在门厅,拿出手机打给刘亚楠,先问了好,然后问道:“叔母,你那里有没有特供大重九?”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又道:“我有个朋友想要两件,你看我到哪儿去拿?” 挂上电话,李奇峰转身出了门。 一路开到凤鸣山庄,在门口小卖部拿了烟,将烟放到后备箱,又打了个电话感谢刘亚楠。然后径直过了桥,穿过顺河街到了花园路。 将车开进汽修厂,却有些意外地看到一辆警车停在院子里。再往车棚下一看,果然看到周立正坐在车棚下跟霍国强聊天。 转头看到李奇峰下车,周立笑眯眯地对他道:“哟,李大队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李奇峰白了他一眼,道:“马成功打电话让我给他送烟。” 说着到后备箱把烟拿出来,放到霍国强面前的桌子上,拉过椅子坐下,向周立道:“其他人呢?” 周立嘿嘿一笑,道:“看到我来了,所有人都躲房间里去了。你这个堂堂的刑警支队的副支队长一来,他们更不愿意出来了。” 傅长风从四明山回来后,立刻便宣布李奇峰重新回刑警支队,并且破格任命他为刑警支队的代理副支队长,也算是证明了雨霖铃那个案子已经基本上水落石出了。周立据说也会到江湾区分局当副局长,目前正在走程序。 听到周立的揶揄,李奇峰笑了笑没说话,只转头向霍国强道:“老爷子,老马说他没烟了,我找熟人借了两件,他下次回来取。” 霍国强笑眯眯地看着他,道:“你有心了。周所长是来调查上次汽修厂的失窃案,你算是他的领导,也一起参谋参谋。” 李奇峰看了看周立,只见他笑了笑,道:“是这样的,傅局说进汽修厂的不是竺小竹,而是老棉纺厂小区的那个门卫魏长贵。但是老爷子说当时那个飞贼是个女的,那魏长贵明明是个老头,因此我对这事有点疑虑。” 李奇峰想了想,问道:“老爷子,你确定那晚上来的是个女人?” 霍国强笑道:“我确定。” 周立伸长脖子,叫道:“姚广,姚广......” 姚广从厨房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提着茶壶走出来,一叠声地道:“在呢,在呢,这不等着水开给二位倒茶吗?” 说着走到桌前,把茶杯放好,给两人掺上茶,然后拉过椅子,坐在霍国强身边,边给他捶腿边道:“那晚来的人,身材很纤细,动作也很柔和,我当时就很纳闷。还好霍老爷子提醒了我,只有女人腰才会那么软。你不知道,我算是身体柔韧性好的,可跟她比起来就差很远,她下腰能将脑袋向后撇到小腿上,那柔韧性,就跟奥运会上的体操运动员差不多了。” 周立拿着小本本仔细地将姚广的话记录了下来,又问道:“除了老爷子说看到她的一点身体特征,还有没有其它可疑的地方?” 姚广又想了想,道:“她手上的力度不大,我跟她交手的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到她的手腕很细。但是她手上很有准头,电视就是她射坏的,用的是弩箭,周所你知道的。” 周立点了点头,转头对李奇峰道:“如果是个女的,又不是竺小竹,那是谁?” 李奇峰想了想,道:“这事儿得跟傅局汇报一下。” 周立却不置可否地道:“行吧!” 两人站起来跟霍国强和姚广告了别,分别开车往回走,可是快到顺河街的时候,却堵车了。 第159章 知遇塑形 夜晚的花园路无疑是热闹的,但堵车却不常见,尤其是在还没有进入“繁华地段”的花园路和顺河街交界处。 此时在卢晓梅的按摩房跟前,已经被看热闹的人三层外三层围了个严严实实。不时有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嬉笑声传出。但更多的却是一些虎狼之词,例如: “你他妈手往哪儿摸呢?老子是男人。” “把你的棍子拿开,老娘都快被你挤怀孕了。” “兄弟你踩着我尾巴了!” 诸如此类的。 李奇峰下了车,走到也刚刚下车的周立跟前,踮着脚向人群里望了望,却根本看不到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两人对望了一眼,周立转身拉开车门,趴着腰将警报器打开,凄厉的警报声立刻便响彻在闹哄哄的花园路上。 回身拉出扩音器的对讲机,周立沉声道:“前面的人听着,我是城南派出所所长周立,所有人立刻离开道路,站到街边去。前面的人听着......” 接连喊了三遍,人群却丝毫未动。一个穿着背心,身上雕龙画虎,还顶着一头红毛彪形大汉转过身,眼睛左右瞟了瞟,可算是看到了站在正闪烁着警灯的警车旁的周立,当即便竖起兰花指,指着周立道:“神气什么啊?你又不是交警。” 周立大怒,扔下对讲机,走到人群外,一把将刚才指自己的大汉的红毛薅住,在震耳欲聋的惨叫声中,把大汉扯出人群。 李奇峰立刻上前扭住大汉的手臂,反手将他按在警车上。 “哎哟哎哟,警察叔叔,警察叔叔,我也就那么一说,你们生什么气啊!我嘴贱好吧!轻点轻点。”红毛哀嚎着求饶道。 周立走到大汉跟前,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然后扯住大汉的红毛,硬生生地将他的脸扯到自己面前,先喷了一口烟在他脸上,接着“啪”的一声,给了他一个嘴巴子,然后才低下头瞪着他道:“认识我不?” “认识认识,周哥,雨霖铃的周哥,是个人都认识。我跟陈老九的,我是个兔子,周哥,您大人有大量......” 周立“啪”又是一个嘴巴子,然后往人群努了努嘴,又问道:“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红毛明显松了口气,哭丧着脸道:“周哥你早说嘛!”见周立又扬起了手,他赶紧道:“我说我说,温如玉和张邵庸,还有以前那个秦所长今天来接夏大姐去当道道,夏大姐不愿意,说除非温如玉自己把她绑上山,然后温如玉就说:你要是反悔怎么办?秦嫣说那就在街面上打。周哥你知道,这满清江城恁谁都知道温如玉哪会打架啊?所以这会清江城只要是道上混的,都上赶着来看温如玉的笑话了。” “这......” 李奇峰和周立相互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笑意。 松开手,周立对红毛道:“滚!” 红毛如蒙大赦,赶紧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周立递了根烟给李奇峰,说道:“都是些什么破事儿啊!” 李奇峰呵呵呵地笑着摸出打火机点燃烟,两人抱着手坐在车头上抽烟。李奇峰道:“温如玉怎么可能真和秦嫣动手?” 周丽却笑道:“那个秦嫣,就是以前的夏天,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八年前围毒贩那次,她还不是在花园路杀了个七进七出,要不是有神经病当幌子,说不定现在还在里面蹲着呢!” 李奇峰愣了愣,道:“不是说她真有点问题吗?” “嗨!”周立笑道:“夏天那么机灵一个姑娘,怎么可能得神经病?我猜那都是老秦给她想的辙!毕竟是他的干女儿,又是为了秦朗的事情砍的人,怎么可能不管。” 李奇峰嘿嘿笑了两声,看着人越聚越多,问道:“那我们管不管?” 周立想了想,站起身走到人群边,边往里挤边道:“都让让都让让,警察。” 李奇峰赶紧跟了上去。 好容易挤进人群来到内圈,两人却同时愣住了。李奇峰喃喃地道:“这是......郎情妾意拳?”周立笑了起来,接口道:“眉来眼去剑。” 只见场中温如玉两只手抓住了秦嫣的两只手腕,秦嫣挣脱不得,正想要抬腿,温如玉又一只脚别在她的两腿之间,将她整个人都给控制住了。 一时间周围哄笑声四起,无一例外都是给秦嫣出主意外加对温如玉起哄的! “秦姐,上膝,顶他小弟弟!” “夏大姐,咬他鼻子。” “秦姐,吐口水!” 周立和李奇峰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围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吃瓜群众,又看了看正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抱着个小女孩正笑眯眯地看着场中的秦明东,以及在他身边正低着头玩手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模样的张邵庸。 走到秦明东身边,周立蹲下身,问道:“秦所,什么情况啊?” 秦明东笑着道:“嗨!温如玉这小子使了个计,秦嫣这丫头虽然聪明,但哪有温如玉那小子诡计多端?” 周立回头看了看李奇峰,李奇峰有些无奈地对秦明东道:“秦所,你的意思是温如玉想让秦嫣上山,秦嫣不愿意,所以他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态度,那就是秦嫣是他的女人了。后面秦嫣就算是在留在花园路,迟早也会跟着他走,毕竟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对不?” 秦明东呵呵笑着接过周立递过来的烟,指着周立道:“你小子在猜度人心这方面还差点,应该跟奇峰好好学学。” 周立笑了笑,站起身跟李奇峰一起看着场中。 忽然,场内形势突变。 只见秦嫣将身体向下一伏,头向后仰,右腿却是从后面向上弯曲,整个人拉成了一个圆圈,紧跟着右脚诡异地从头上越过,“啪”地一脚踢在温如玉的脑袋上。 “哟!” 温如玉吃痛,双手不自觉地松开。 一时间叫好声四起,可是没想到秦嫣还有后招。 只见秦嫣紧跟着身体向后一仰,刚收回的右脚又从身前使了个朝天蹬,正好蹬在温如玉的下巴上。她自己却双手撑在地上,以一个极其优美的后空翻落地,抱着手臂看着温如玉。 四面的叫好声戛然而止。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其实就在秦嫣的脚向温如玉下巴蹬去的时候,他已经向后使了个铁板桥,秦嫣的力道已经被他卸去大半。搞半天这温如玉一直就是在逗秦嫣玩儿呢! 站直身体,温如玉揉着脑袋笑呵呵地道:“我输了。下个星期我再来接你。” 说罢转身便走到秦明东身前,先是跟周立和李奇峰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对秦明东道:“秦叔,你看这事......” 秦明东站起身,笑道:“你们先找个宾馆住下吧!我回家去住一晚,咱们明天上山。也不用等我,我跟周所还有李大队说说话。” 温如玉笑了笑,说好。便带着张邵庸离开了。 转过身,秦明东对正用眼神交流的周立和李奇峰道:“进来坐吧!” 进到按摩店里,卢晓梅见众人进来,赶紧接过秦明东手里的小女孩,说我去给你们倒水,就急匆匆地走到后面厨房去了。 刚在沙发上坐下,秦嫣已经得意洋洋地走了进来,道:“干爹,我刚才那两招怎么样?我就说我能把他打的满地找牙,你还不信。”说着走到一边的柜子上拿过水杯,喝了一口水,又向周立和李奇峰看了一眼,却转头对秦明东道:“干爹,你找两个警察来抓我啊?” 秦明东扬起手隔空打了她一下,笑道:“疯疯癫癫的。他们刚才看到你打温如玉了,可能有些问题想问你。” 李奇峰有些惊异地看着秦明东。 周立却毫不奇怪地对秦明东道:“秦所,我们刚从汽修厂过来,是为了上次汽修厂失窃那个案子。霍老爷子和姚广说那晚进厂子的是个女人,身体柔韧性很好,动作很灵活。但肯定不是秦嫣,因为那个人身高在一米七左右,秦嫣只有一米六左右。” 秦嫣撇了撇嘴,道:“我一米六二。”说着便要向里走。 秦明东叫住她,道:“你以前又没学过功夫,今天这几招谁教你的?” 秦嫣道:“这是瑜伽啊!普拉提,你知道吧?我一直练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开发区那家知遇塑形,她们这个叫女子防身术普拉提,很有用的,看,连温如玉都打不过我。” 说完便转身上楼去了。 见周立和李奇峰又在眼神交流,秦明东有些无奈地道:“有可能是故意用这种防身术的。”顿了顿,他又道:“这次我算是看明白了,对付这些人,马成功才是专家。我们比起他来,还是要差点。” 周立和李奇峰都知道秦明东说的是这次抓魏长贵的经历,都暗暗叹了口气。他们知道秦明东说的对,术业有专攻。虽然都是破案,但他们面对的和经历的,与马成功所面对的,所经历的,不是一个量级。 周立想了想,对李奇峰道:“明天咱们去开发区的那几家健身房和瑜伽馆看看。” 李奇峰想了想,却摸出手机,拨通电话,开口便道:“开发区有家知遇塑形你知道吗?对对对,就是教瑜伽防身术的。那儿一般什么时候上班?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 周立抬起手看了看表,道:“得,这会儿才六点半。” 放下电话,李奇峰对秦明东道:“那这样,秦所,我们把你送到海棠苑,然后就去那个知遇塑形看看。” 秦明东站起身,笑着道:“行。”说着又转头对楼上道:“秦嫣,把你的东西收拾好,明天送我上山。” 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 将秦明东送到了海棠苑,周立又把车开回了城南所,然后坐上李奇峰的车,两人一路来到了开发区。 到了知遇塑形,却发现这里原来是一家健身馆,一共有三层,开放式装修风格。一楼是咖啡厅,二楼是健身房,三楼就是所谓的瑜伽馆了。 进了大厅,前台小妹赶忙迎出来,道:“两位先生,我们这里不接待男宾的。” 周立摸出证件在她面前晃了晃,道:“警察,把你们老板叫出来,我们有点事要询问他。” 前台小妹赶紧回到前台打电话。 打完电话,她又小跑着过来说:“老板马上下来,请二位跟我到这边坐坐。”说完便带着两人到咖啡厅靠窗的卡座上坐下,又倒了两杯柠檬水放在茶几上。 前台小妹一走,李奇峰便起身走到一边的墙边,那里挂着一排照片,正是知遇塑形的那些所谓的“明星教练”们。 照片上都是俊男靓女,一旁还写着姓名、身高、体重、血型、星座,等等。 看完后李奇峰回到座位上坐下,对周立道:“普遍一米八以上,女的都是模特身材,男的都是肌肉型男。” 周立笑了笑,道:“噱头嘛!以前雨霖铃招服务生也是这个标准,但气氛组就不一样了,活泼、放得开就行。” 李奇峰笑了起来。 正说笑着,一个穿着艳丽的中年女人从电梯上下来,径直走到两人跟前,笑道:“两位警官好,我是知遇塑形的总经理,我叫梁曼春。” 李奇峰对她笑了笑,道:“你好,梁总,有件事请你帮忙。”他看了看周立,又转头对梁曼春道:“我们正在追查一件入室盗窃案。你看能不能给我们看一看你这里最近两年学习女子防身术的学员名单,如果有照片和详细资料更好。” “这......” 梁曼春有些迟疑地道:“两位,客户的资料我们是有义务保密的。” 周立接口道:“梁总,协助警方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他摸出警官证递给梁曼春,道:“我是城南派出所的所长周立,你可以拿我的警官证去查验。” 梁曼春接过警官证,翻开看了看,抬起头笑道:“查验就不必了。周所长的大名我们早已如雷贯耳。我这就去拿学员登记簿来。” 说完转身向着前台走去。 第160章 杨振川的遗憾 接到李奇峰打来的电话的时候,马成功正在就是不是应该自罚三杯和杨振川做极限拉扯。因为杨振川说他在天坑抓老特务没有提前通知他,只让他去收拾残局,很明显是看不起他。 马成功的托词是天坑底下又没有信号,再说旁边还有那个来路不明的阮勇,要是提前通知他,万一把老特务吓走了怎么办? 可是马成功是一个人,即便是林世杰和李龙彪只笑看着两人不说话,但杨振川那边也还有个常怀远。这小子冷不丁的说了一句:我们这边可都是特种兵,就算摸到你眼皮子底下你都不一定发现得了。 这让铁了心要让马小毒吃瘪的杨老三士气大振,当即便道你马小毒就是对人民军队没有信心,就认为自己比特种兵还牛逼。 所以李奇峰的电话恰逢其时地给马成功解了围。 看到电话是李奇峰打来的,他当即便说公安局的李大队长给咱来电话,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说罢便站起身,装腔作势地拨通电话,边往一边走边道:“李大队长你好,我还在四明山呢!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边走还边回头对杨振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说什么?瑜伽防身术?身高体型都对得上?那好,你把照片发过来吧!”马成功道,紧接着在手机上点了两下,身体却猛然僵住。 “是她?” 马成功惊讶地道。 杨振川正转过头对林世杰说林老你这个女婿不耿直,从十几年前我认识他就不耿直,到现在还是不耿直。见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马成功,也奇怪地扭过头。 却见马成功拿着手机回到座位上,将手机往他面前一放。 杨振川奇怪地看向手机,却见手机上有一个穿着迷彩背心的短发女人,正抱着肩膀盯着自己,眼光中满是不屑。 “这是......”杨振川惊讶地说道。 马成功道:“前不久有人摸进了汽修厂我的房间,想要取走我刮胡刀和鼻毛修剪器上遗留的毛发和皮屑,汽修厂里的人跟她交了手。警方根据调查发现,她在交手中使用的招数很像知遇塑形馆中教授的瑜伽女子防身术。正好开发区的知遇塑形馆里有一个特邀教练,叫唐雨非。是望江知遇塑形馆总店的教练,介绍上说是前特种兵,教授女子防身术。她每个星期来一次清江授课。那天晚上,她刚好在清江。” 杨振川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看着照片发呆。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道:“别想了,就是她。唐雨非,唐霏。霏字拆开,不就是雨非吗?你当年把人家踢出了特训班,得,现在回来找咱俩报仇了。” 一直闷不做声的杨振川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喝干,道:“我得去给她道个歉。” 马成功却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得空了我们一起去找她吧!毕竟那损招是我给你出的主意。” 入夜,杨振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他干脆起床来到阳台,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点上一支烟,静静地盯着阳台外黑暗的天空出神。 时间回到十三年前。 保密学院的操场上,一群穿着迷彩服的年轻人围成了一圈,正看着圈中两个年轻人对打。 一旁的看台上,霍国强叼着烟坐在椅子上,兴致勃勃地盯着场中。欧阳谨走上前对他道:“你搞这个车轮战是不是有点不妥?唐霏毕竟是女的。” 霍国强笑着道:“这是特训班,又不是妇联。以后上了战场,可没有谁当她是女人。再说她本来就是女子特战队的,你看看,她已经连赢了三场了,连马成功那个耍把式的都快输了。” 话音未落,只见圈中的马成功已经被唐霏一脚踹了个跟斗,翻身还想上前,却被杨振川一把拉住。 “得了得了,老马,你已经输了,谁叫你要怜香惜玉的?滚一边去,看老子给你表演什么叫一力降十会。” 马成功站起身,在围观群众的起哄声中,抱着拳绕场一周,站定后对圈中正笑看着自己的唐霏道:“得,小唐霏,算哥们栽了。不过那是我不小心,不是我技不如人。下面让我的徒弟杨老三教教你什么叫一力降十会。”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声,紧接着是各种讽刺他的语言层出不穷。 他扭过头拉住杨振川,小声道:“老杨,她手上劲儿小,你硬抗她的腿两下,然后黑虎掏心,猴子摘桃,就这两招就够了。最后青龙探爪,抓住她的手别住就行了,别伤了她,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女生。” 杨振川别过头,小声道:“这招忒损了点吧?你他妈刚才为什么不用。” 马成功道:“老子刚才不是没预料到她这么厉害嘛!一时半会没想起来,所以才输了。要不你就用八爪鱼法,抱住她让她动弹不得,不就完了。” “可这样似乎有点不妥,你都说了,她是女的......”杨振川迟疑道。 “嗳,我说杨老三,你到底上不上啊?怕了就走开,让还没上场的同学接着来。”唐霏笑着道。 杨振川猛地挺直腰杆,道:“谁怕谁啊?小唐霏,我告诉你,我徒弟马小毒输给你,我是有责任的。下面我上场,你要注意了,哥们我可是练了十几年的硬气功。” 马成功站在一边,抱着膀子看着杨振川。只见他扎了个马步,装模作样地运了运气,嘴里还“嗬嗬”两声,然后站直身体,径直向着唐霏走去。 走到唐霏身前,他又扎住马步,抱拳在腰,道:“女人,出手吧,我让你三招。” 唐霏冷笑一声,道:“这可是你说的。” 说着猛然抬腿到头顶,一招下劈腿,径直便对着杨振川的脑袋而去。 “我去!这他妈也太毒了。” 围观的马成功大叫一声。一旁的一个壮汉斜着眼睛道:“这不是用的你刚才那招吗?你可以用,别人为什么不能用?” 马成功撇了撇嘴,道:“女人用这招不雅。” “切!” 周围的人都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场中,唐霏的下劈腿虽然速度奇快,可是杨振川又不是木头,见唐霏的腿来的迅猛,当即双拳交叉,顶住了唐霏的小腿,向上一用劲,将她的腿硬生生地顶了回去。 唐霏反身一个姿势优美的后空翻,落地后没等杨振川反应过来,左腿紧接着就是一招侧踢。 杨振川双手横挡,挡住了唐霏的攻击。不料唐霏的侧踢是虚招,左腿还未落下,整个身体已经向后仰倒,右脚向着杨振川的裆下踢去,很明显是用上了断子绝孙腿。 “我靠,唐霏,你以后得改名叫唐大毒。” 马成功又大叫一声,收获了周围无数鄙视的目光。 杨振川双腿猛地一闭,可是唐霏的腿已经收了回去,居然还是虚招。说时迟那时快,她的左腿在空中已经打横,结结实实地踢在杨振川的肩膀上。 然而杨振川却动也没动,肩颈处那高高鼓起的三角肌仿佛在告诉所有人,这就叫硬气功。 此时只见唐霏用先落下的右腿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向后跃出,紧接着双手撑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又站了起来。 “还有一招!” 杨振川沉声道。 话音未落,唐霏已经再次上前。 这次她并未做过多的动作,而是直接一个蹬腿,对准的还是杨振川的脑袋。 杨振川依然双手交叉护住脑袋,双手硬扛了唐霏这一蹬。紧接着却是跨步向前,单手一拳挥出,直指唐霏的小腹。 唐霏侧身退后避让,不料杨振川变拳为爪横扫,一只大手眼看着就要抓住唐霏的肩膀,不料唐霏根本不避,沉肩便向杨振川撞来。 杨振川急忙后退,双手按住唐霏的肩膀,一用劲,硬生生地将她按在地上,接着横身而上,用他那庞大的身躯死死压住了唐霏的身体。 “你......” 唐霏又惊又怒,惊的是眼前的这个肌肉男居然能想到这个唯一能击败自己的办法。怒的是他压在自己身上,一股青年男子的气息向她扑面而来,居然瞬间让她身上的力气失去了大半。 杨振川也知道自己这动作不妥,赶紧起身,但在起身前已经抓住了她被压住的双手,站起身时也顺势将她提了起来,道:“服不服?” 唐霏此时双手手腕被抓住,根本使不出力气,羞愤之下,也不顾双手被缚,起脚便是一招朝天蹬。 杨振川大惊,他没想到这女人都已经输了还困兽犹斗,手上不自觉地加上了力气。 只听“咔嚓”一声,杨振川感觉自己唐霏左手上的力道一下消失了,大惊之下,他赶紧松开了手,接着一股大力从下巴上传来,整个人瞬间便懵了。 周围的人看着唐霏抱着左手膀子退后坐在地上,而杨振川下巴中了一脚,硬生生地向后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赶紧上前帮忙。 马成功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见几个女学员上前扶住唐霏,赶紧出声道:“别动她,她脱臼了。赶紧找校医来。” 这次比斗的结果是,杨振川休克,不过他休息了三天便又生龙活虎了。唐霏却因为左手大臂脱臼,需要休养三个月,不得不离开特训班,回西部战区去了。 这件事让马成功和杨振川好长时间在特训班里抬不起头,因为虽然霍国强那个老家伙恬不知耻地表扬了杨振川,说他能随机应变,但这也让两人在特训班里的名声彻底臭了。 后来又听说唐霏因为这件事,干满一期士官就退役了,这更让特训班里的人对他们俩冷眼相看,一直到集训结束,都只有他俩在一起玩。 在基地的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马成功就回了工地。 没办法,李龙彪送来了消息,那个烟盒找到了,里面就是普通的香烟。山洞上面的岩洞里也搜索了,倒是有发现,但只是一些生活用品和衣物,看来是魏长贵为自己逃跑准备的。 周立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对废旧一条街的搜查工作也已经全部结束,同样没有任何发现。 只是对于那个雨夜在废旧一条街伏击魏长贵的那两枪,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因为阮勇已经明确说了,自己并没有安排人去狙击魏长贵,所以这事又跟马成功在老爷庙村和清江大学外面的树林里受到的两次狙击一样,成了悬案。 但马成功始终觉得自己绝不是神经过敏。以他对一个潜伏了几十年的老特务的认知,魏长贵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好歹雨霖铃门前的那个案子已经告一段落,马成功终于可以放松心情,在工地过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又不干活还照拿工资,跟太上皇一样的悠闲生活。 好容易混到了三查四定,基地派来的是核建四十五局的专家,因为后面的基础浇灌和设备安装是由他们接手。刘向南也来了,作为清江分公司的一把手,他有义务也有责任作为乙方领导来参加这次完工交接。 当然,因为工程质量过硬,当然更重要的是带队的还是杨振川,这也让三查四定彻底成了走过场。因此在完工交接检查组走后,刘向南当即宣布对所有参建人员进行奖励,包括永宁来支援的匡山项目部全体人员,都有奖金和先进名额在等着他们。 在欢庆的气氛中,刘向南把给他送行的马成功拉到一边,从兜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他,道:“南方公司下的通知,让你去望江党校学习。”说完还笑盈盈地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当然知道去党校学习意味着什么。 作为国企干部来说,去党校学习一般就意味着即将提拔。当然也有陪绑的,但既然南方公司这么正式地下了文件,那说明马成功提拔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罗振江的问题很大,纪委的同志已经找他谈过话了,可能最近免职文件就要下来。” 冷不丁地刘向南又冒出这么一句话,让马成功有些吃惊。 他当然知道罗振江的问题很大,但只是南方公司纪委找他谈话,说明这还是内部处理。那金属制品厂的那个模型的事情呢?难道他真就撇的清?或者说他背后的势力真有那么强大? 谁知紧跟着刘向南又道:“南方公司工程部那边想让你去,被我回绝了。我想,清江分公司的副总,更适合你。” 说完他拍了拍马成功的肩膀,径直向着越野车走去。 马成功望着他的背影,嘴里喃喃地道:“你们他妈怎么也不问问我想不想当这个副总呢?” 第161章 丢车保帅 “这么说现在要叫你周局长?”马成功端着酒杯笑嘻嘻地对周立道。未等他答话,又转向李奇峰,笑道:“叫你李支队长?” 周立笑道:“副局长,还是分局的。”李奇峰则翻了个姚齐式的白眼,道:“副支队长,还得加代理两个字。”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看的出来,周立这小子当上江湾分局的副局长,肯定是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一听马成功提到这事儿,那喜上眉梢的样子藏都藏不住。李奇峰就不一样了,他自小便出类拔萃,家境又好,干什么都顺风顺水,因此便养成了个心高气傲的性子。但是这次受这一番挫折,倒是对他很有好处,就从马成功到这儿坐下的这半个小时,已经明显感觉到他沉稳了很多。 一个小时前,马成功刚从四明山回到汽修厂,正准备回老棉纺厂小区看看,再去见见林静,李奇峰的电话便来了,说是约了周立,给马哥接个风。 到了阅江楼一问才知道,马成功要回清江的消息是何启航告诉李奇峰的。何启航知道这个消息则是因为昨晚和刘向南在一起吃饭,得知刘向南今天要去工地参加完工交接,而工地那边一完工,马成功就可以回清江了。因此李奇峰算着时间,下午五点整便打了电话,而这个时候马成功也才刚刚放下行李。 三人的兴致都不错。 对李奇峰和周立来说,魏长贵畏罪自杀,根据前面阮文勇、雷吉祥、旷南江等人的口供,再加上秦明东和马成功的调查结果,逻辑和证据链都十分完整,因此雨霖铃门前的案子基本上告破。李奇峰和周立压在心头的阴霾终于烟消云散。 而如果要说这件案子中谁起的作用最大,两人都清楚,是马成功。 马成功则自不必说,他参与到雨霖铃门前的案子中自然是因为自己的档案被拍的事。现在他已经知道这事儿其实还是国外的那帮老特务使的坏,不过就是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虽然还有一些疑点,但现在只要他在国内,那些老特务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玩儿阴的。 可是,玩儿阴的?就算马成功孤身一人在国外的时候,他们都玩不过,别说这还是在国内。要知道这可是马成功的主场,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谁来灭谁,马成功有这个底气。 酒足饭饱,李奇峰还有一个二台,是秦虎他们几个交警大队的老同事,说要恭贺他一下。因此马成功上了周立的车。本来马成功以为周立要先送他,结果周立直接告诉代驾到城南所。马成功知道这老小子是有事要和自己说,因此便没有作声。 果然到了城南所,周立并没有去宿舍,而是带着马成功来到了办公室。 关上门,周立忙不迭地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摸出一包碧潭飘雪,沏好茶殷勤地端到马成功面前。紧跟着又摸出一根延安,递给马成功,自己也叼上一根,这才在座位上坐下,笑着道:“马哥,这次我能够升一级,还是仰仗了你,老周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马哥你说声谢谢。”说着还对着马成功抱了个拳,江湖气十足。 马成功点燃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透过烟雾看着笑靥如花的周立,道:“你所得,皆是你应得。别恭维我,有屁快放,我还得回家去看看二老。” 周立嘿嘿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感谢感谢你。” 马成功作势欲起。 周立赶忙道:“有事,有事。” 见马成功又坐回到椅子上,他这才道:“关于雨霖铃那个案子,现在也差不多尘埃落定了。但是我在傅局那里看了所有案卷,有些事情,我还有些疑虑,所以想跟你说说。” 马成功嘿嘿一笑,却只盯着他不说话。他知道周立说的所有案卷,肯定包括国安那边对阮文勇调查完毕后,转到专案组的案卷。至于他为什么能看到这个案卷,那肯定是他通过自己的表现,已经取得了傅长风的信任,所以他现在不但是李思源的人,更是傅长风的心腹了。 “果然是做线人都能跟监视对象处成兄弟的人。”马成功不由得暗暗想道。 其实对于周立这个人,马成功自忖并未完全看清。你说他是明哲保身的老混混吧,关键时候他又拎得清轻重,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但是你说他真是为了做事情破案子吧?正义感这个词儿又跟他八竿子打不着。更何况马成功感觉他对于所有人,不管是傅长风、李思源,甚至自己和李奇峰,又始终有所保留。 所以,每次见到周立,马成功总有一种云山雾绕的不真实感。因为面对周立,他总觉得自己还在非洲,面对的还是那些西方情报机构的老特务们。这种感觉甚至比他面对秦明东的时候还要强烈。因此在得知傅长风要他来接秦明东的班的时候,马成功不由得暗自叹息,这领导的识人用人手段还真不是盖的。毕竟对于挨着花园路和城东的九五二所的城南这一块,还真得有个老狐狸一样的人物才能镇得住。 因此听到周立说他还有些疑虑,马成功并没有感到奇怪,只是笑了笑,道:“还有什么疑虑?” 周立想了想,像是在思考措词。 半晌,他才道:“首先,我们在废旧一条街和居安公司那边,没有找到变声器,甚至连电脑也没有找到。”顿了顿,他又道:“其次,我听说罗振江只是接受你们单位的纪检调查......” 马成功笑了起来,他没想到周立会注意到变声器这个细节,更没想到他会注意到罗振江被南方公司纪检调查这件事不同寻常。 周立说的变声器的事情,是因为不管高尚还是阮文勇,甚至雷吉祥都接到过那个幕后大佬的电话,而他俩都说过那人用了变声器。这玩意儿属于精密仪器,对于伪装成保安的魏长贵来说,肯定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放在自己的居所。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警方在废旧一条街和居安公司都没有找到这个东西。 所以第一个可能就是,魏长贵还有一个秘密据点,他在这个秘密据点里藏匿了一些东西,比如那个变声器设备。 这也和马成功的猜测一致。 毕竟马成功一直怀疑魏长贵为什么会自杀,而如果存在这么一个秘密据点,那也就能证明马成功的推测是正确的,也就是魏长贵自杀是因为已经完成了任务,因为他完全可以把那些拿到手的机密资料藏在他的秘密基地里。 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使用变声器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魏长贵。 这也是为什么周立会提到罗振江的原因。因为那个模型其实是罗振江从陆子明老宅运走的,他委托了永宁的一帮混混,想要将模型运到新乡镇去。 可是为什么要运到新乡镇去?那帮混混也不知道,只知道运去就行了,有人跟他们联系。可是模型却在花园路被陈老九给截住了。 最神奇的是,傅长风得到了省厅的指令,不再追查罗振江。这只可能是上面有人保他,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就只有那个圈子里的人了。 当然,马成功知道商汝成肯定会去调查罗振江,只是他现在还没见到商汝成,也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但是,罗振江是那个圈子里的人,这是到目前为止,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所以周立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说,那个圈子里的人想保罗振江,所以调查他的才是纪检,而不是公安或是国安。 只是面对马成功,周立话说了一半就打住,只吸了一口烟,靠在椅背上笑眯眯地看着马成功,聪明人不用把话说死,他相信马成功和自己一样聪明,知道他能猜到自己说这些的意思是什么。 马成功当然知道他的意思,那就是我提醒你这些事是想还你的情,不是我真想趟这趟浑水。毕竟你现在回来了,这些事都是你的事了。而我老周现在已经功成名就,作为一个差点进去的卧底警察,能达到现在这个高度已经是超出我的预期了,我从此也就再不作他想,就当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就得了。 可是马成功哪里能让他如愿,当即嘿嘿笑了两声,道:“老周啊,你想多了。我周天就要去望江,参加党校学习,大概一周的时间。后面是调望江还是留在清江还说不定呢!再说等我学习回来,说不定雨霖铃和罗振江的案子都已经结案了。” “这......” 周立明显是没想到马成功刚回来又要走。毕竟谁都知道马成功才是雨霖铃那件案子破案的关键人物。马成功在清江,那些人肯定会把火力全部对准他。而他不在,承受他们怒火的就只能是周立,谁叫他提拔了呢?这一提拔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他提拔不是因为跟在马成功屁股后面捡了个漏又是什么呢? 毕竟眼目前就连瞎子都看得出来,李奇峰提拔也就算了,他老爹可是李思源,更何况他老娘本身就是那个圈子里的人。可是凭什么周立也能提拔?还不就是挡了那个圈子的好事吗? 而通过陈老九那帮人的臭嘴大力宣传,聋子都听说了,眼目前清江道上最有名的铁三角就是花园路马哥,城南所周哥和四明山温哥,恁谁提到他们都会竖起一个大拇指,说一声: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马成功笑着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周,不一定是舍本逐末,也许是丢车保帅呢?”说完便笑着走了,只留下周立一个人在办公室辗转反侧,愁思万千。 出了城南所,马成功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见已经八点半了,也不好再回家打扰父母,这个点他们应该已经洗了澡准备睡觉了。 想了想,他打了个电话给林静。 电话一通,林静便道:“你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我看你喜欢我爸比喜欢我多多了。” 听她这么说,马成功便知道林世杰肯定又打电话把自己大大表扬了一番,这老头虽然是个搞研究的,但却对抓老特务的事情兴趣盎然。以前他对自己的带头大哥推崇之至,现在又对马成功做的事情很是满意,看来和黄伟博的老丈人一样,平时安稳过分,就老向往刀口舔血快意江湖的事。 笑了笑,马成功道:“我这不刚回清江吗?四明山那边的工程完工了,明天又是周五了,下周还要去望江的党校学习一周,周天下午就要报道。所以明天得去分公司给领导汇报一下。” 谁知林静一听就来了兴趣,笑道:“正好我下周也要去望江警察学院参加一个培训班,周一报到周四结束,要不我提前走一天,咱们周天一起去吧!” 马成功愣了愣,这可是林静第一次约他,还是去望江,那可是天高皇帝远...... 正浮想联翩,却听林静又小声说道:“我妈非要让我每天回河东来住,每天十点半就得上床,早上六点半就得起床陪她锻炼,烦死了。” 马成功笑了起来,她知道江明月的意思。林静上次被绑架让她有了心理阴影,九五二所的专家生活区毕竟安全。可是林静为什么搬出去住?还不是不想被她妈管。 只是听到林静说她在九五二所那边,她妈还在家守着,马成功去找她的企图再次落空,只好约了明天晚上吃饭,然后便挂上了电话。 打了个车到汽修厂,一下车,便看到对面的老七小食店开着门。走过去一看,果然白老七光着上身,吊着一只胳膊,正在店中间坐着自饮自酌,面前的桌上还摆着几个小菜,几瓶啤酒。 “七哥,你出院了?” 马成功叫了一声,径直进了门。上次花园路一战,白老七手臂中了一刀,不过砍翻了多少过江龙就不知道了。反正后来为了他的事秦明东没少打电话,甚至还给傅长风直接打了电话去。 白老七抬头见是马成功,有些惊喜,随即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老马,快来快来。我正说给你打电话呢!” 说着便拿过一瓶啤酒,在桌沿上一磕,把盖子磕掉,然后递给马成功,这才又道:“我刚回来,明天开家长会。我正说给你说一声,你看明天清雅的家长会谁去?” “家长会?” 马成功接过瓶子,这才想起来,陆清雅马上高二了,暑假不放假,这段时间一直在学校里待着。 “是啊,这是夏令营总结会,老师叫相互转告一声。老陆没法去,可能只有你去了。但是你又不在家长群,我这不忙着出院回来嘛!正说通知你一声。明天下午两点。”白老七道。 第162章 你放心 一大早,马成功便到了办公室。 打开1525的办公室房门,一股久无人居的霉臭味混合着烟头发酵的酸爽味道扑面而来。他赶紧打开窗户通风,又把烟灰缸里的烟头倒掉,拿到卫生间的水龙头上冲洗干净。 回到办公室坐下,马成功点燃一支烟,坐在座位上吸了起来。 一支烟还未吸完,王轻语便跳跃着跑进了办公室。 “我就说门怎么开着。嗳老马,你怎么回来了?嗳我听说你要当领导了,是不是真的?还有大家都在传你和赵明明在四明山里实锤了,是不是真的?嗳我还听说罗振江被调查是你去告的黑状,是不是真的?”王轻语一进来便连珠炮一般发出灵魂三问,让马成功一时有些无语。 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杵灭,马成功抬起头认真地道:“我要去党校学习是真的,不过当不当领导这事儿领导没说。赵明明的确去四明山工地施工了,但我在那儿就呆了两天,宿舍还跟你的线人,抠脚大汉杨文章门挨门,所以跟赵明明什么的纯属子虚乌有。最后一条,罗振江跟我又不熟,我犯得着告他的黑状吗?”边说马成功边笑了起来。 看来清江分公司机关这些人还真是闲的,一天天的没事干,就剩编排别人了,仿佛通过造别人的谣除了可以逞口舌之快还能愉悦自己的身心一样。 王轻语盯着他看了三秒钟,又笑了起来,道:“我就说嘛!晓彤姐都说没听到你要提拔的消息,还说你这人只可能被别人欺骗感情,不可能自己出轨。至于罗振江那事儿,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 马成功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问道:“怎么回事?” 王轻语轻蔑地一笑,道:“还不是因为邓水县的书记倒台了,受牵连了呗!”说着她又趴下腰,在马成功耳边小声道:“罗振江就是因为前两年在邓水那几个工程施工期间,被县里推荐到清江市当了精神文明先进个人,这才提拔起来的。可这次那个书记在里面交代说是因为收了罗振江的钱,才推荐他的。” 闻听此言,马成功不由得哑然失笑。 国企经常花钱给领导买称号和荣誉,特别是地方政府颁发的称号和荣誉,其实就是为了给领导脸上贴金,以增加领导在业绩之外的加分项,这就是所谓的“墙内开花墙外香”,可笑的是上级领导们还真就吃这一套。 而领导既然都这么干了,下面的人也就有样学样,为自己搞一些莫名其妙的,甚至和本职工作完全无关的荣誉。你领导还不能不承认,因为你自己就靠着这些东西在上级面前加分,凭什么下属不能靠这些东西在你面前挣表现? 只是罗振江因为这个被纪委调查,还真是昆仑公司的常规操作。因为对于南方公司的副处级领导,就属于中层领导了,是有容错机制的。因此这种事情只要没有实证,一般都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毕竟昆仑公司的各级纪委都是自己任命的,不受地方纪委节制。而地方政府各级纪委就算接到对昆仑公司各级领导的举报,也是直接转到昆仑公司各级单位,由各单位自己的纪委负责调查,后面再出个“查无实据”的回复也就完事了。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罗振江是因为买称号的事情被调查,说明模型的事情其实对他并没有影响,也就证明了省公安厅通知傅长风停止调查罗振江还真是有猫腻在里面。 王轻语这个分公司机关的“包打听”刚走,紧接着张凤楠便提着一个手提袋鬼鬼祟祟地进了马成功的办公室。 “那个,马哥。”张凤楠讪笑着在桌前的椅子前坐下,将手提袋放在桌上,还往马成功跟前推了推。 马成功一边笑着说:“张科长,有事?”一边瞟了一眼手提袋散开的口子,只见里面装着两条“延安”和一个铁盒子。 “这不是马上要过中秋节了吗?给你送盒月饼,感谢你上次帮了我。”张凤楠道。 “帮了你?” 马成功怔了怔,随即想起来张凤楠的老婆李萍萍,那个“女李逵”大闹卢晓梅按摩房的事情。秦嫣还捅了她一刀,幸亏她皮糙肉厚,才没造成严重的后果。 想到这件事,马成功大概知道张凤楠搞这一出是什么意思了,当即便道:“张科长你客气了。那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毕竟我是咱分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员工出了治安事件,我去处理是分内之事,你说对吧?” 张凤楠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马哥,你不知道,本来我因为家里的事情,在分公司就抬不起头,那天要是再出什么大事,我只有申请调走了。所以我必须得感谢一下你。本来该请你吃个饭的,但这段时间我老婆的情绪不太好,我下班就得回去陪着她。这点东西也不怎么值钱,也就是个意思。” 马成功看着张凤楠,却见他面色很是不好,眼睛中还有血丝,想来这段时间过的也不是很如意,毕竟后院起火嘛,每个男人都怕这种事。再加上这段话说的很是恳切,也不好拂了他的意,再加上东西也不多,便笑道:“那行吧!” 张凤楠见马成功收了东西,当下便高兴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像是有些踌躇。 马成功自己都说了收了他的礼,他却还不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张科长,你还有什么事吗?” 张凤楠脸微微有些涨红,嗫嚅了半晌才道:“马哥,我想给晓梅点钱,你看能不能帮我转交一下?” 马成功当然知道张凤楠的意思,以前他不知道卢晓梅和卢小雨的事,现在知道了,当然得表示一下,毕竟那是他的女儿,况且就眼目前来看,他这辈子很有可能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了。可是卢晓梅现在把他当做一坨臭狗屎,怎么可能收他的钱? 沉吟了一下,马成功道:“我可以帮你转交,但别人卢晓梅收不收我就不知道了。”见张凤楠面露喜色,马成功又道:“其实我还是觉得这事儿你应该自己去找卢晓梅讲清楚,毕竟那小女孩在法理上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就算你再想要,也得别人同意对吧?更何况就眼目前来看,你也不太可能两边都平衡的了。” 张凤楠点了点头,心情有些沉重地跟马成功道了别,就出去了。 马成功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紧接着就把这事儿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得准备给班子汇报的资料,虽然木马项目部的“一支笔”胡劲峰已经给他写了一个材料,但作为马成功来说,回国后还真没有在领导面前做过汇报,也不知道这国企的汇报是不是有什么要求,因此得仔细看看这个材料。 九点半的时候,公司办通知他十点到圆桌会议室。 还好一个小时的汇报中马成功并没有出什么差错,当然这主要是因为马成功其实也就汇报了不到二十分钟,其它时间都是领导们发言、点评,当然以表扬和鼓励为主,就跟马成功上幼儿园的时候一样,老师基本上不批评人,你有成绩还会给你一朵小红花。 而去党校学习,大概就是给马成功的那朵“小红花”,虽然得这朵小红花并不是因为那几页纸上写的那些所谓的“管理业绩”。 十一点的时候,马成功已经骑着自己那辆“陆地之虎”出了清江分公司的大门,径直向着中心医院而去。 他得去看看陆子明,听姚广说他的情况很不好,大概也就是这一两个月了。 刚到病房门口,便看到姚齐拿着一个饭盒走了出来。看到马成功,她微微点了点头,说就喝了点米汤,这会在休息了,你进去吧! 马成功说了声“辛苦了”,便进了病房。 陆子明的床位已经换到了靠窗的四床。那里可以照到太阳,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打开窗户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看到马成功,带着氧气罩的陆子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马成功赶紧走过去把床摇了一点起来,拉过凳子坐在床前,笑道:“昨天回来的,刚在分公司汇报完,下午还要去给清雅开家长会,就想着来看看你。” 明显消瘦了一圈的陆子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老马,我快死了。” 马成功笑了笑,道:“怕了?” 陆子明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却又咳了起来。 等喘匀了气,他笑着指了指马成功,道:“以前说不怕,是真不怕。现在倒是觉得有点怕了,但也不是真的怕。” 这句话很拗口,但马成功知道他的意思。这也是为什么他一来就说自己下午要去给陆清雅开家长会的原因。毕竟陆子明说的怕了,是说怕自己的妹妹陆清雅以后无人照顾。说不是真的怕,是因为他将陆清雅托付给了马成功,马成功是他信任的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一起笑了起来。马成功道:“清雅马上高二了,学习很忙,连暑假都没得玩。” 陆子明道:“是挺辛苦的。有时候我想也不用那么辛苦,实在不行以后就在花园路开个小超市,再找个好老公,就那么过一生也不错。但是清雅大了,有她自己的的想法,我也不好左右她的想法。” 马成功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要死的话得找好时间,最好是在国庆节什么的,那样不会影响清雅的学习。” 陆子明又笑了起来,指着马成功道:“老马你还真是个毒舌,这他妈谁说得清?” 见陆子明心情好起来,马成功起身道:“走了。我还没吃午饭呢!你倒是有齐小妹照顾,我得自己去吃。”说罢起身向门外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陆子明在身后沉声道:“老马,谢谢!” 马成功并没有回头,只笑道:“矫情!”顿了顿,又道:“你放心。”说完举起手挥了挥,便径直出门去了。 出了医院,马成功将车骑到了西山下面的清江中学。 清江中学是在清末建立的,那会清江还是个县,所以叫清江县省立高级中学。建国后学校名字改成了清江中学,顺带着也将代表着旧社会封建残余思想的各种建筑全部拆除,以至于到现在这所中学从外观上看毫无那种历史的厚重感和沉淀感,只有实验楼后面那几株十几米高的大槐树在诉说着这所学校的岁月缱绻,葳蕤生香。 在清江中学校旁边的小街上吃了一碗肥肠面,马成功便叼着烟蹲在街边的林荫树下等着到时间进校门。 只听“嘎吱”一声,一辆红色的越野车有些突兀地停在马成功面前,还将车窗摇了下来。 马成功抬头一看,只见刘亚楠正取下墨镜,对着马成功笑道:“马成功,你来开陆清雅的家长会吗?” 马成功站起身,笑道:“是啊,刘老师你好。”看了看刘亚楠的车,又道:“这不还有一会才到时间吗?” 刘亚楠笑道:“上车吧,我带你进去。”马成功左右看了看,拉开车门上了车。 车开到大门处,栏杆自动抬起,刘亚楠一脚油门,径直将车开到了教学楼前停住,然后对马成功道:“清雅他们在夏令营第十八营,教室在三楼,你先上去在教室外等一会,她们下了课,你就可以进去坐了。” 跟她说了谢谢,马成功下了车,直上到三楼,果然每间教室外面的墙上都贴着一张纸,写着夏令营某某营。 沿着走廊走到中间,很轻易就找到了墙上贴着“十八营”的教室。 从窗户上看进去,只见教室里挤得满满当当,起码有五六十个学生正在上课,却并没有看到陆清雅,看来她在座位应该是在靠着走廊的后面墙角处。 转身走到楼梯口,马成功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却见还有五分钟才一点钟,便摸出烟来点燃,转身看着走廊。刚吸了一口,便听身后有人厉声道:“你是哪个班的?敢在这里抽烟,还真是反了天了。” 马成功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年轻女老师抱着一本书站在四楼下三楼的楼梯上,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看到马成功转过头,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急忙道:“你是来开家长会的家长吧?上课期间家长是不能进教学楼的。” 马成功弯下腰在地上将烟熄灭,将烟头揣进裤兜,转头笑道:“不好意思,我来早了。” 女老师回头看了看,又转过头对马成功道:“要不你下去逛逛吧!学校正放暑假,后面的实验楼和体育场都没有人。” 马成功跟她说了声谢谢,便下楼去了。 出了教学楼,马成功沿着步道走到了后面的实验楼,果然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又一路走到体育场,却见偌大的体育场也是空无一人。 刚想在场边坐下,却忽然觉得有点尿急,急忙回头想往教学楼去,却刚好瞥见体育场拐角处那一片茂密的小树林。 左右看了看,马成功径直向着小树林走去,选了一个看得顺眼的大树,站在树后三下五除二便解决完毕。 刚穿上裤子,却忽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尼玛,好久不干坏事,不会这么倒霉刚干了一次就被逮住吧?”马成功暗忖道。 正准备从后面绕个圈子遁走,不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第163章 他不配 “去那边吧,树下凉快点。”一个女人的声音道。这声音马成功很是熟悉,因为半个小时前,就是她开车送马成功进的清江中学,还告诉他可以直接到教室外去等下课。 对,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刘亚楠。 这会两个人的脚步好死不死地向着马成功走来,声音还越来越近,让本来无意偷听别人说话,正准备偷偷溜走的马成功只好又站住脚,站在树后一动不动。不是他不想正大光明的出去跟刘老师打招呼,而是别人万一问他,你怎么躲在树后呢?他怎么回答?难道说人有三急,刘老师您别见怪? “到底什么事,非得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另一个声音有些尖利的女人道,听起来年龄应该在四十岁左右,正是一个女人迈过成熟的门槛,且天不怕地不怕,得理不饶人外加无限热爱八卦的年纪。 只听刘亚楠回答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请你最近帮我多关注一下白清秀。” “什么意思?”那个女人又道。 “我发现她上课时候偷偷玩手机,边玩还边偷偷笑,平时还经常一个人发呆,所以我怀疑她早恋了。”刘亚楠道。 “你这老师当的,还真把她当你女儿了?”那个女人嗤笑道。 “我是她的老师,有责任也有义务避免她误入歧途。再说她那个爸爸没什文文化,平时说话行事就跟黑社会一样,怎么管教清秀?我真担心清秀这么个好苗子被耽误了。”刘亚楠道,声音略显严肃,马成功能够想象她现在肯定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果然,那个女人像是被她的话,当然应该是被她那伟大的情操所折服,道:“那行吧,我是女生生活老师,这本来也是分内之事。不过白清秀平时都是跟她那个同桌,叫陆清雅的出双入对,也没见和男生有过多的接触,怕是你多虑了。” 刘亚楠又道:“谢谢啊!上次你说那个匡山的茶叶好喝,正好今天我老公从匡山回来又带了几盒,我拿了一盒放你办公桌下面了,别忘了拿。”这句话的语气里带着一点缓和的意味,但说的内容却让马成功大为钦佩。 很明显刘亚楠已经把这个女人拿捏的死死的,先是用教育的口吻,或者还带着一点警告的意味告诉她自己关心白清秀是因为责任感作祟,并不是自己对白清秀有什么别样的情感。 紧接着她又轻描淡写地告诉这个女人,我并不是求你,毕竟咱都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关心学生那是天经地义。但我也不让你白干,这不给你送了东西吗?还是你自己说过喜欢的东西,这就叫投其所好。 “这他妈才叫话术。”马成功暗道,没想到刘亚楠的手段这么厉害,这女人在清江分公司起码能当个副总,不,实际上她都比王德福也不遑多让。 只听那女人果然也很是上道,笑着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上次李萍萍那事你都给我拿了一盒茶叶和两条烟了,那烟可是特供大重九,我老公说外面很难买到的。” 居然还有李萍萍的事?马成功的耳朵竖了起来。 只听刘亚楠道:“那都是小事情。李萍萍那边没起什么疑心吧?”她的语气稍显严肃。马成功已经能够想象刘亚楠现在的表情,不管李萍萍的事是什么事,肯定都是一个秘密,因此刘亚楠的语气才会变。 “她能有什么疑心?那丫头除了一身肉,就剩下蠢了。”女人哂笑道。 “那就好。”刘亚楠道,顿了顿,又道:“你有空帮我敲打敲打那个陆清雅,她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身,清秀长期跟她混在一起,不是好事情。” 女人又笑了起来,道:“这事儿挺容易,陆清雅那丫头平时就疯疯癫癫的,我也没少批评她。最近她又在住校,收拾她容易的很。” “行吧,这都一点四十了,我还得去主持家长会,先走了。”刘亚楠道。 那女人笑道:“走吧走吧,我抽支烟就走。” 好容易等到那女人抽完烟,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马成功从树后探出头,只看到一个穿着土黄色套裙的长头发女人的背影。 等那女人完全消失在视线里,马成功才赶紧从小树林后面钻出去,小跑着绕过实验楼,又沿着围墙的墙根快速走到教学楼前,从另一侧上了三楼,然后一头钻进楼梯口旁的厕所,躲在隔间里面吸了一支烟,这才晃晃悠悠地走出厕所,刚好看到刘亚楠随着来开家长会的人群从走廊另一头的楼梯口走过来。 “马成功,这里。”刘亚楠远远的就看到了马成功,微笑着指了指十八营的教室。 “刘老师你好,我知道我知道,刚才上来我就找到了。”马成功点头哈腰地道,跟着三三两两的人走进教室,果然看到站在靠着教室后门最后一排的陆清雅。 看到马成功,陆清雅高兴的举起手叫道:“马叔马叔,这里这里。” 马成功走过去,陆清雅站在一边把椅子拉开,道:“马叔,坐。我这是风水宝座,下课绝对可以第一个冲到食堂。” 白老七走进教室,远远的跟马成功打了个招呼,便在中间位置坐下,白清秀则站在了墙边,正和另一个女生在说着什么。 马成功转头看了看贴着墙站着的陆清雅。他已经看出来了,白清秀的座位位于教室中间,视线最好,而陆清雅的座位是在最后一排,还是在墙角,这只能说明白清秀的成绩比陆清雅好。 陆清雅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见马成功跟白老七打过招呼,又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低声道:“马叔,这位子是我用三包干脆面和第一排那小黑娃换的,不是我成绩不好被罚坐这儿的。” 这时陆清雅同桌的家长也到了,是一个穿着polo衫戴着眼镜的文雅中年人。见马成功已经坐下,他对马成功点了点头,道:“你好,你是......” 马成功也对他点了点头,道:“你好,我是陆清雅的家长,我叫马成功。” 陆清雅接口道:“蒲叔叔,这是我马叔,我哥住院了,来不了。” 那中年人笑了笑,道:“老陆住院了啊?我说呢!”说着又对马成功笑道:“鄙人蒲云平,在市政府工作。我儿子蒲翕然,和清雅是同桌。” 正说着,一个身高起码有一米八五的帅哥从后门弯着腰溜了进来,和陆清雅一起靠着墙站着。 讲台上刘亚楠已经调好了投影仪,敲了敲讲台,道:“请大家安静一下,下面我们开始开夏令营的总结家长会......” 陆清雅的成绩果然不差,在文科夏令营测试考试里得到了全班第九名的成绩。马成功也上台去领了三次“学科之星”奖状,分别是语文第三名,英语第一名和历史第二名。 白清秀就更厉害了,不但总成绩第一,语文数学政治历史全是第一名,其余的也都是在前五名之内。也就是说白老七上台去领了六次的奖状,这也让他那张皱皱巴巴的丑脸笑成了一朵花。 接下来是大家都熟悉的流程,各科老师逐一总结夏令营期间的工作,然后刘亚楠做总结陈词外带打鸡血。 马成功对台上的这些活动都没什么兴趣,他拿着手机挨个把奖状拍了照,然后传给陆子明。 一旁的蒲云平带着羡慕的神色看着马成功摊在桌上的奖状,说道:“清雅这孩子就是争气,哪里像我家翕然,就知道长个子,不长心眼。”说罢还回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蒲翕然成绩排在四十名开外,一次台也没有上,连刘亚楠在屏幕上打出来的“进步之星”里都没他的名字。 马成功笑了笑,说道:“你儿子长得好,个子又高,以后会有出息的。”这话他并不是跟蒲云平客气,毕竟蒲云平说自己在市政府工作,他儿子以后最差也能当个公务员,绝对比大多数孩子起点都高。 蒲云平看了看马成功,见他穿着一件普通的运动t恤,下身是运动裤和运动鞋,全身上下都是大路货,加起来绝对不超过三百块,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心想这人也就跟陆子明一个阶层了,还有那个白清秀的家长,都是混花园路的混混,不知道怎么就能生出争气的孩子。想到这儿,他又回头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让那个牛高马大的小帅哥浑身一个激灵。 好容易等到刘亚楠讲完,宣布家长会结束。 马成功正准备跟白老七打个招呼,让陆清雅跟着白老七的车回去,却见刘亚楠叫住了白老七,让他去办公室谈点事。 白老七回头向马成功走来,说本来想把清雅一起带回去的,只能让马成功先回去了。马成功笑了笑,说没关系,自己骑了车,和清雅就先回去了。 出了校门取了车,陆清雅背着书包坐在后座上,马成功从尾箱里拿出头盔递给她,她却不戴,说今天周五,警察叔叔都在南河街和跃进路呢,路上没人查。 马成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也没戴头盔,骑上车便往回开。 陆清雅坐在后座上笑嘻嘻地问道:“马叔,你觉得我那个同桌怎么样?”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怎么,你看上他了?” 陆清雅伸手打了马成功一下,道:“是清秀看上他了,我换到最后一排就是帮清秀打探他的虚实的。不过我觉得蒲翕然那小子傻乎乎的,既不成熟也不可爱。” “哦?” 马成功笑了起来,心想刘亚楠的眼睛还真毒。不过这女人可不是光眼睛毒,她还叫那个生活老师对付陆清雅来着。想了想,马成功道:“从现在开始,你不准再住校了。我回去给他们说,你恢复走读,汽修厂每天派个人接送你。” “为什么?”果然陆清雅一听这话就炸了锅,气呼呼地道:“马叔,你怎么跟我哥一样,我看错你了。” “为什么?”马成功嗤笑了一声,道:“你说为什么?早恋影响学习,喜欢好朋友的暗恋对象更影响学习,还不地道。” “你......”陆清雅对于马成功轻易就揭穿了她的小心思大为震惊,马成功从倒后镜看去,只见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马成功又笑了起来,道:“清雅啊,既然你哥把你交给了我,我就得对你负责任。你应该懂得门当户对这个词的含义吧?来来来,文科生,告诉我这个词的含义。” 陆清雅一怔,随即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埋着头不说话。 马成功却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径直将车停在路旁的林荫树下,下车点了一支烟,看着陆清雅道:“说说,门当户对是什么意思?” 陆清雅低着头,忽然伸手捂着脸低声抽泣了起来。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哭什么?这么简单个成语,你都不知道?” 陆清雅猛然抬起头,对马成功吼道:“不就是他老爸是市政府的吗?我知道我家是破落户,还是花园路的,我哥还快死了,那又怎么样?” 路边两个经过的年轻人见到陆清雅对着马成功大吼大叫,凑过来道:“妹妹,怎么了?” 马成功伸手将他们挡开,恶狠狠地道:“滚一边儿去。” 两人见这个卷毛大汉眼神狠厉,急忙快步跑开了。 马成功又嘿嘿笑了两声,道:“所以说清雅啊,你虽然聪明,但毕竟还是个孩子。门当户对的意思就是,自己要有自知之明,不要老想着去跟比你层级低的人交往。你想想,那小子的老爸虽然是市政府的,但你马叔我不认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就是个市政府的一般人员。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陆清雅愣了愣,看着马成功道:“你也只是个国企员工,虽然我哥叫我以后听你的,但你毕竟不是......” 马成功笑了笑,打断她道:“你哥已经把你的监护权交给我了。你记住,你马叔我,以后就是你的家长。而我是国企员工,你的未来嫂子,就是你林姐,她是个警察。当然这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你的成绩比他好,你考上的大学会比他更好,因此你以后会比他更有出息。你哥还在香港给你建了个基金,所以你以后还会比他有钱。”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前面说的话都是次要的,今天马叔告诉你,你要记住喽,我只说这一遍。” 见陆清雅抬起头用迷茫的眼神看向自己,马成功笑着道:“等你大学毕业以后,你想干什么都可以。你想做生意,我送你一个跨国贸易公司,干跨为止。你想继续深造,全世界排名前十的大学,你随便挑。你想进国企,昆仑行不行?我保证你实习完毕就是副科级。你想进政府,清江市政府随便哪个部门你都能不考试直接进。就算你想当公主,我也能在非洲给你弄个正式的公主名号。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也是你哥信任我的原因。” 马成功笑了笑,接着道:“所以,不要在你十六岁的时候就把你的情感轻易地放在某一个人身上,他不配。” 第164章 又是自家生意 事实证明,在我们这个社会中,那种思想愚钝,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蠢女人已经不多了,但聪明的女人却绝对是凤毛麟角。 幸运的是,在马成功遇到的女人中,林静不但是个聪明女人,还是个中翘楚。 当马成功跟林静说起陆清雅的事情,林静却批评了马成功。她说你这样很容易引起小姑娘的反感。马成功有些奇怪地说我说的没有道理吗?她为什么会反感呢? 林静边开车边笑着道:“我跟陆清雅接触的时间比你早,她绝对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她的成绩也证明了这一点。在她这个年纪,越是聪明的女孩,其实内心里就越逆反。有时候她明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但你说的越正确,她越会产生逆反心理。” 马成功揉了揉额头,道:“听不进人话?那不跟我小时候一样?” 林静白了他一眼,道:“你是在标榜自己很聪明?女孩的这种心理叫逆反,男孩子的逆反为什么叫叛逆?因为都是憨躁好不。”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幸亏有你,以后咱的孩子绝对能被你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林静根本没理睬他的话里有话,只道:“算了,我有空和清雅谈谈,毕竟你是她的监护人。这种事她能给你说,说明已经挺认可你,但毕竟你和她哥都是男的。” 吃饭的时候,马成功又跟林静说了李萍萍的事情。 听到马成功说李萍萍的事情是有人搞事情,林静笑着说李萍萍事后对她说,她是被人整了,至于是谁整她的她没说。但据说她后面基本上都没有跟她那些“闺蜜”来往了,而是一门心思扑在了减肥和开自己的柔道私教班上。 至于为什么那些人会整李萍萍,林静也感到很奇怪。她说李萍萍平时在学校很低调,也就是上课,下课就到自己的私教班上去了,跟人接触的不多。 马成功笑了笑,没说话。看来这个李萍萍也不像她的外表看起来那么粗枝大叶,至少她也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但她却是看破不说破,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在学校里混。毕竟她只是李思源家的远房亲戚,不可能像李奇峰李啸南那样有人兜底。 从另一方面来讲,马成功又觉得自己和周立猜测的那件事还真有可能是对的,尤其是自己对于庄成栋这个人的看法。这小子肯定还知道些什么,但他秉承着明哲保身的传统手艺,自己先就颠儿了。就算是马成功想要联系他,他也只弄了个ai来糊弄马成功,还编了个庄沐雨人机的故事,那马斯克的人机接口都还没成功呢,马成功可不相信他在八年前就能把自己的思维变成电子信号。 那么,刘亚楠整李萍萍这件事的原因也就呼之欲出了。不过就是想要调虎离山,再用张颖来威胁庄成栋而已。只是,如果是这样,那刘亚楠又在雨霖铃门前那件案子里,或者说在金属制品厂模型丢失案里,甚至魏长贵那个已经完成的,但国安和马成功都还未知的任务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又跟林静约定了明天中午一起去棉纺厂小区陪马平川郑春芳吃午饭,马成功在棉纺厂小区下了车,因为和林静吃饭的时候韩天明打来电话说他今晚回棉纺厂小区住,有些事想跟马成功说。马成功说正好也要回去看看父母。 回到家,却见马平川和郑春芳都不在,韩天明说你说明天嫂子要来吃饭,他们吃完饭就去跃进路的大超市采购去了,他女朋友小陈开车送他们去的。 两人到阳台上坐下,韩天明给马成功拿来烟灰缸,又从包里摸出一包白沙,献宝一样递给马成功,说是那天骆嘉升请阮勇吃饭,让自己去买烟,剩下一包自己就留给马成功了。 马成功笑着说算你小子有心,不过烟不是好东西,我都准备戒烟了。韩天明打趣说得了,是嫂子不让抽吧?马成功嘿嘿笑了起来,说你小子别拿你哥开涮,说正事。 韩天明严肃起来,道:“哥,下面我向你转告外勤总部骆总的话。” 马成功不以为然地道:“都什么时代了,还用得着口口相传这么原始的吗?” 韩天明却像是没听到马成功的揶揄,继续道:“骆总让我告诉你,雨霖铃门前那个案子,还没完。你如果想真正退休,从此做个不问世事的富家翁,最好就把这件事查清楚喽,否则你不惹他们,他们也会来找你。到时候我只好把你派到阿拉干去跟阮文勇一起喂蚊子了,免得你在非洲十二年都没死,回国却被人玩儿死了,那我的面子、外勤总部的面子往哪儿放?” 马成功愣了愣神,摸出一支烟来点燃吸了一口,道:“骆总真那么说的?” 韩天明叹了口气,道:“哥,我一路上都在背这几句话,绝对一个字都不差。他说马成功这小子喜欢抠字眼,只能给他下口谕,不能正式命令,要不到时候他在领导面前反咬我一口,我吃不了也得兜着走。” 马成功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韩天明又道:“商局长回来了,说等你有空碰个面。” 马成功笑着道:“明天吧!今天太晚了。我先回去了,下次你记住,爸妈晚上出门,你必须得跟着,别老使唤人家小陈。” 韩天明讪笑着点头答应下来。 回到汽修厂,霍国强还是坐在老地方,只是换了姚齐给他捶腿,姚广和张良李成武正生火弄烧烤架。 “哟嚯,什么情况?怎么今晚想起搞烧烤大会?”马成功笑嘻嘻地问道。 姚广笑道:“七哥下午发的微信,说清秀考了第一,清雅第九,他出酒和肉,晚上一起庆祝一下。” 霍国强道:“这都八点过了,怎么还没过来,正好成功你回来了,去对面看看什么情况。” 马成功答应了一声,又转身出了门。 到了老七小食店,却见门开着,里面却没人。走到后院,却见白老七正抱着脑袋在抽烟,一旁的白清秀噘着嘴在做作业。 “七哥。”马成功叫了一声,走到他身边坐下,道:“不是说烧烤大会庆祝清秀考第一吗?忘了?” 白老七抬头见是马成功,赶紧摸出烟递过来,笑道:“没忘没忘,东西都准备好了,马上就拿过去。” 马成功笑着对白清秀道:“清秀就是用功,考的真好。清雅就差点意思,还好也是前十。” 白清秀“哼”了一声,却没说话。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转头看向白老七,白老七笑道:“生气呢!今天刘老师找我去,说清秀早恋,我说早恋就早恋嘛,她妈还不是十几岁的时候认识我的,婚都没结就有了她,还不是考第一。她觉得我这么说给她丢面子了。回来就一直不理我。” 马成功笑了起来,说清秀啊,你爸只是说个事实而已,你生什么气啊?再说早恋又不是什么好事情,今天我才说了清雅,你们都才十几岁,知道什么是好男人什么是坏男人吗? “对!”白老七顺口说道,接着又有些奇怪地看着马成功,有些迟疑地道:“应该知道吧?”马成功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个活宝,道:“那是因为你不是坏人,清秀她妈运气好。” 白老七还想说些什么,白清秀已经站起身,对马成功道:“马叔,我去找清雅了。”说完就跑出去了。 马成功笑着看了看白老七,却见他也看着自己,想来是想跟自己掰扯掰扯他和未成年少女生孩子的正确性,赶紧站起身道:“走走走,你说的,你出酒肉。姚广和那几个小的都把炉子升起来了。” 夜幕已深。 李奇峰从车上取下两个箱子,抱着进了家门。 柳新燕从屋里迎出来,看到他手上的箱子,道:“怎么又拿烟?” 李奇峰将箱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道:“还叔母的,你明天要是没事,帮我送到凤鸣山庄门外的小卖店去。” 柳新燕有些不高兴地道:“也就你分这么清楚,啸男长期吃叔母的,喝叔母的,还用叔母的钱,也没见她说什么。” 李奇峰瞪了他一眼,道:“我跟啸男能一样吗?”未等柳新燕还嘴,他又接着道:“我已经是副支队长了,虽然是代理的,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明年初就应该能把那两个字去掉。所以你现在得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明白了吗?” 柳新燕刚想反唇相讥,忽然又觉得李奇峰的意思是他又大有前途了?再一想李奇峰前段时间很是低沉,现在这样也好,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意气风发,但至少也不再半夜起来站在阳台上抽烟了。 这样一想,她不由得又高兴了起来,抱着他的手臂娇嗔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你的意思是让我学着做个官太太嘛!但是你知道我学不会嘛!要不你让你妈再给你找一个?免得她老是对我不满意。” 李奇峰顿了顿,柳新燕虽然是陈坤找人给李奇峰找的媳妇,但陈坤确实不太喜欢柳新燕。主要是觉得她出身不好,不过就是个工人家庭,还是邓水小县城出来的。虽然柳新燕的父母都有退休金,退休后也搬到清江住了,但陈坤基本上不跟亲家翁亲家母来往,还好李思源经常叫他们一起吃吃饭,要不自己这个女婿夹在中间还真是不好做人。 想了想,李奇峰伸出手揽住柳新燕,问道:“反正你要注意就行了,俊瑞不要老交给秦妈,咱俩也要自己带一带,不要大了跟我们不亲。” 柳新燕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明天周末,早上就去接回来,咱去望江玩儿两天。”说着拿起箱子放到阳台上的柜子上,又到厨房去给李奇峰倒茶。 李奇峰在沙发上坐下,随口问道:“啸男最近干嘛呢?” 柳新燕从厨房里探出头,道:“你说什么?” 李奇峰又重复了一遍,柳新燕端着茶从厨房里出来,笑着回答道:“啸男上次被爸禁足了,最近出来没事干,等开学。这几天天天在健身房锻炼身体,说是爸要给他转学去望江上警察学院。” “警察学院?”李奇峰揉了揉额头。他知道李思源的想法,还是想着让自己以后照顾自己这个弟弟,可是李啸南已经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想法,李思源都没想过李啸南是不是真的想当警察。 柳新燕在李奇峰身边坐下,笑着道:“妈也同意了。我听秦妈说这主意是叔母出的,她跟妈说就让啸男去,反正她们不是在望江还有个健身房吗?就让啸男去边上学边学着管理,以后也能有出息。” “健身房?”李奇峰有些奇怪地看着柳新燕。 柳新燕笑道:“你那天问我知不知道开发区那个知遇瑜伽馆,那就是望江知遇的分店嘛!那个店就是叔母开的嘛,妈有股份在里面。望江的是总店,临海有好几家分店呢,秦川那边都有两个。” “这......” 李奇峰愣了愣神,接着立马严肃起来,问道:“你怎么不早说这事?” 柳新燕像是被他这变脸惊到了,道:“我给你说过啊!前两年开业的时候叔母给了我一张铂金卡,一共只发行十张那种,当时你还说尽量少去,人家叔母开这个是要挣钱的,咱不花钱去就跟白占便宜一样。” 李奇峰像是被噎住,他记得前两年好像的确柳新燕给自己提过这档子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现在牵涉到雨霖铃门前的案子里了。 他拿起电话,正准备拨出去,却又放下。站起身,走到卧室里关好门,这才拨了个号码。 电话一通,李奇峰就说道:“爸,前两天我和周立追查案子,去了开发区的那个知遇瑜伽馆。今天我才知道,那个瑜伽馆是叔母开的,妈也有股份在里面。” 电话那头李思源不知说了什么,李奇峰有些犹豫地道:“可是......”顿了顿,他又道:“好吧,我马上打给马成功。” 第165章 无心插柳 接到李奇峰的电话时,马成功一边跟白老七碰杯一边嚷嚷着最后一杯了,说七哥你这也太能喝了,三个我也不够你看的。 马成功这话不是随便说的,他没想到白老七看上去瘦瘦小小的模样,喝酒这么厉害,二两杯子的啤酒,喝下肚还不到一秒钟,就跟往里面倒一样。以至于八点过开始喝,到现在刚过十点,车棚里就只剩姚广、白老七和自己三个人了。而姚广这厮半个小时前还豪言壮语地说就不信汽修厂就能被一个白老七给收拾了,可是现在坐在椅子上也摇摇欲坠,很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都。 白老七却根本不说话,只闷着头一口喝干了杯中酒,又拿起酒瓶开始掺酒。 马成功只好也一口干了,然后才摸出电话,一看是李奇峰打来的,当即便接通了电话,开口就道:“奇峰啊,我正喝酒呢,有事儿明天再说吧!” 李奇峰却根本没有跟他开玩笑的心情,只说你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我给你说个事儿。 马成功见他语气有些沉重,便答应了一声,捂着电话转头对白老七道:“七哥,我接个电话,你把酒帮我倒上,我今天一定要让你尽兴。” 走到厂房前,马成功将电话放在耳边,道:“说吧!”听李奇峰说完,马成功迟疑了一秒钟,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知遇塑形其实是望江的知遇瑜伽馆的分店,而这个知遇瑜伽馆是你叔母,也就是刘老师的产业?”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马成功沉默了几秒钟,说道:“那行,谢谢你了,奇峰。代我向你爸问好。”他之所以给李奇峰说谢谢,是因为刘亚楠毕竟是他的叔母,李奇峰能告诉自己这个消息,已经是很信任自己了。 当然,马成功几乎可以肯定这事儿李奇峰肯定是请示了他父亲李思源。因为如果是李奇峰自己的主意,他肯定会找个合适的时候亲自来见马成功,然后再告诉自己前因后果,还会提醒自己那是他的叔母,而不是简简单单就一个电话打过来完事。 对于刘亚楠,马成功现在已经基本上肯定她和自己正在查的事情有关。只是到底有什么关系,他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幸好还有唐霏这条线...... 想到唐霏,马成功又拿起手机给杨振川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周天去望江,你不是要去道歉吗?到时候咱俩一起去。 约好出发的时间,马成功揣好手机,回到车棚下,却发现姚广已经不见了。不用说,不是尿遁就是借口年龄大了应该到点睡觉。 白老七端起杯子,又跟马成功碰了一下,一口干掉,将杯子放在桌子上,摸出烟来递给马成功,道:“喝酒嘛,我其实不行。” 马成功有些无语地道:“得了吧,七哥,喝酒这事儿你要说你不行,那就没行的人了。” 白老七嘿嘿嘿地笑了起来,道:“高兴嘛!马哥啊,你不知道,清秀跟着我十六年,别人都看着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养大,但其实你不知道,如果要是没有清秀,没有温哥,我现在肯定还是个混混,不知道早就被人埋在四明山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马成功拿起桌上的打火机,伸出手给他点燃烟,又给自己点燃,笑道:“她毕竟是你的女儿。” 白老七笑了起来,道:“谁说不是呢?想当初你七哥在清江道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清江十三太保排名第七你晓得吗?有无数的无知少女跟在七哥我屁股后面,上赶着要给我生孩子。” 见马成功有些鄙夷地看着他,白老七毫不在意,只笑了笑,道:“谁知道被一个女高中生给抢了先。嘿嘿,你七哥当时在清江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一口唾沫一个坑的主。她爹抱着孩子来找我的时候,我当即就说既然是我的孩子,我来养没问题。等你女儿到岁数了,七哥就娶她。” 说到这儿他忽然就住了口,端起杯子又是一饮而尽。 就在马成功脑补清秀的母亲是难产而亡还是重病而亡的时候,却见白老七吸了一口烟,又笑了起来,边笑边道:“谁知道我还是大意了,那小姑娘大概是一考上大学就忘记这事儿了,这么多年也不来看看清秀。我本来想着上门去找找,谁知根本找不到那人,人家就给我留了个孩子,连家都搬了。本来我是气不过的,可温哥对我说,人家愿意给你生个孩子你就偷着乐吧,你他妈还去找人家麻烦?蠢啊?人家只要一告你,你不但得进去,连孩子都保不住。我一想也是,我这种人有人愿意给生孩子就已经不错了,还想其他的干嘛?还真想找个女大学生当老婆啊?” “这样啊?”马成功笑着道,看着白老七不说话,心想你确定清秀是你的孩子吗?首先除非基因突变,你这长相能生出那么漂亮,学习还好的女儿?反正我马哥是不信的。 白老七却摇了摇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去做过鉴定,清秀的确是我的孩子。只是她妈到底是哪一个,我也不清楚。我那时候几乎天天晚上都在夜场混,小女朋友一大堆,就算站我面前我也分不清谁是谁。” 马成功叹了口气。他早知道白老七的过往不怎么光彩,但就凭着他为了女儿愿意放弃以前的生活,在花园路当个小吃店老板这件事来说,也算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好爸爸。毕竟陈老九那种蠢货都能当清江城北的话事人,白老七如果一直混,绝对比陈老九的江湖成就高多了。 只听白老七又道:“马哥啊,清秀今天跟我生气,我知道是为什么。孩子大了,总觉得我这个老爸给她丢人。温哥那边也说了很多次,让我去给他当个副总,我都拒绝了。我给他说,等清秀考上大学,我就准备把这小吃店关了,到开发区去开个农产品销售公司,专门卖他那儿的产品,这样以后清秀填档案的时候,也能填个他老爸是农产品销售公司经理。” 马成功笑了起来,说这感情好,又说你这老爸当的不是合格,而是优秀了。 谁知白老七又给马成功把酒倒满,又给自己倒满,端起酒杯道:“马哥啊,我想求你个事儿。” 马成功一怔,随即端起酒杯道:“七哥你说。” 白老七一口将酒干掉,道:“说实话今天刘老师说的话,我也不是不在意。我也注意到清秀最近回家后,除了做作业就是抱着手机戳来戳去,你知道我是个粗人,不太懂这些。我就是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早恋了,如果是真的,你看能不能帮帮我查到那小子是谁,我想跟他父母说道说道。” 马成功沉默了一下,道:“我想想办法。但是你得答应我,就算知道是谁,你去找他的话,必须要叫上温哥或者是我。” 马成功这么说是有考虑的,毕竟他第一次见到白老七,这厮就揣着一把杀猪刀去雨霖铃喊打喊杀,现在有人想把他辛苦养了十六年的小白菜拱走,那不得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啊? 白老七却笑了起来,道:“你理解错了,马哥。我的意思是,如果两人真情投意合,我跟他父母就先见个面,再看看男方人品家世怎么样,把这事儿给定下来。免得后面横生枝节,不要像清秀的妈妈一样,后面跑了,这不是对人家男方不负责任吗?” 马成功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他哪里不知道白老七的意思,这老小子还说自己不在意,其实就怕白清秀走上自己的老路。再加上他这边是个女儿,被人抛弃了可比他凄惨多了。 送走了白老七,马成功回到楼上的寝室,先洗了澡换了衣服,又坐在露台上抽了一支烟,这才回到卧室,打开电脑。 点开qw,却见庄成栋那张脸仍然是死气沉沉,只看着马成功动也不动。 马成功看了看时间,却见是十一点过九分。这小子每次一定要十二点才上线,说完事就下线,就跟他真的是个ai一样。 拿出手机玩了一会,果然一到十二点,大脸活了过来。 “马哥,瑞士银行的一千万美金购买了柬埔寨的国家发展基金,用于近期的基建项目。后面的收益会打到您在香港的账户上,操作手法和澳门赌场一样。”大脸道。 马成功点了点头,道:“你自己提取百分之十作为你的佣金。今天找你,是想让你帮着办点事。” 大脸立刻道:“好的马哥,您说。”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同样的道理,有钱也能使ai推磨,毕竟马成功给它画的饼是以后让它能有自己的躯体,变成一个真正的人。当然这是建立在他真是ai的基础上。而如果他是庄成栋,马成功则更有信心,毕竟他和他的老婆孩子都已经出国了,国外的消费可不低。 马成功思索了一下,道:“我对门那个白老七你知道吗?”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马成功道:“他的女儿名叫白清秀,你帮我查查她最近在网络上和谁联系,在做什么。顺带着也查查陆清雅,就是我当监护人的那个小姑娘。” 大脸呆滞了几秒,又活了过来,道:“马哥,这需要黑进国内的公共网络,很容易被网警监控到。” 马成功刚想说你跟我吹的牛逼不是说你无敌了吗?怎么这会又拉稀摆带了? 却听大脸又道:“不过我可以使用港澳甚至台湾的ip地址,然后伪装成国内的黑客来进行,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马成功点了点头,道:“我可以等,大概需要几天?”马成功的意思是下一次联系是在什么时候,毕竟自己下周在望江党校学习,不太可能带电脑去。 谁知大脸的脸上明显呆滞了一下,但不是那种下线的呆滞,而是极具人性化的停顿,接着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马成功一下,道:“十五分钟。” 马成功怔了怔,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道:“那你还等什么?” 十五分钟后,大脸又鲜活了过来,对马成功道:“马哥,白清秀没有任何异常。她在社交媒体上跟陆清雅的聊天中提到很多次蒲翕然这个名字,其中八月份提到过一百三十二次,七月份提到过九十九次。陆清雅主动提及的次数很少,大多数都是在和白清秀的聊天中提到的。但她们两人都没有直接跟蒲翕然联系的记录。” 马成功笑了笑,道:“那行吧!”既然白清秀和蒲翕然,陆清雅和蒲翕然甚至都还没开始交往。 正准备下线,却听大脸又道:“我顺便查了一下这个蒲翕然,他是白清秀和陆清雅的同班同学,他就有点意思了。” “哦?” 马成功问道:“他有什么意思?” 大脸道:“他的微信账户在今年五月和六月各有十五万块进账,转出的账户来自澳门花旗银行。而转入资金的银行涉及全球十一个国家。” 马成功有些迟疑地道:“你的意思是,他在洗钱?” 大脸却道:“不,这些钱都是他的劳务费。根据他和朋友的聊天记录,他得到这些劳务费的原因是,他在telegram上加入了一个群,这个群里会发布一些任务,他做了这个任务,就能挣到钱,而他收到的这三十万块,是做了一个配音任务的收入。我注意到白清秀最近也正在申请加入这个群,但是还没有被批准。” 马成功愣了愣神,问道:“你能知道这个群的情况吗?”他知道telegram在中国被称为“电报”,是一个即时通讯软件,也是国际恐怖主义、洗钱集团和毒贩常用的软件。 大脸道:“这是个加密会员群,telegram有一个顶级的安全防御团队,我目前暂时无法黑进去。但是这个群是人工准入机制,只接受中国大陆十五至二十岁以下的青年人申请,因此我可以先模拟一个合法身份,然后再申请进入。只是这个准入机制不定时,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进去。” 马成功想了想,道:“那行,你先想办法进去再说。另外注意白清秀什么时候申请成功,一定要及时通知我,记住,是及时,不要老晚上十二点再上线。” 大脸顿了顿,道:“好的,马哥,我知道了。我到时候会用模拟号码给你发送短信的方式通知你。” 合上电脑,马成功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有意思。”他说有意思的原因是,电报上的这个群,只接受中国大陆十五至二十岁以下的青年人申请,这是什么意思?游戏群?还是黑客组织?可是发布的任务报酬却很丰厚,至少马成功没法想象,什么配音任务能够价值十五万,还一个月就能做一次。 第166章 众生平等群 周六,早上八点,马成功被电话吵醒。他气急败坏地将电话拿起来一看,却发现是林静打来的,起床气当即便被消弭的无影无踪。 “怎么这么早?”马成功尽量用和蔼可亲的声音道。 林静却道:“不早了,我六点半就起来跟我妈一起跑步了,你知道,咱们年轻人不应该睡懒觉,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年轻的时候锻炼好身体,以后老了才能活得长......唉哟!” 马成功笑了起来,他已经知道林静是什么意思了,江明月肯定在她身边。 果然,下一秒,电话里就传来江明月的声音:“成功啊,你明天要去学习吗?正好静静周一也要去,周二她要在警察学院参加个培训。我的意思呢,就是让她提前一天,明天跟你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顾。” 马成功有些奇怪,这明天一起去望江,不是自己跟林静昨天已经约好了的吗? 正纳闷间,却听江明月又道:“那个,成功啊,我听静静说你明天是去党校报到啊?那党校那边是不是管的很严啊?” 话音未落,只听一旁林静道:“妈,我又不是小孩。还非得马成功保护啊?” 马成功笑了起来,感情自己这未来丈母娘是又想自己和林静一起去,好让自己保护林静,又担心自己和林静婚前做什么有益于身心健康的事情。 当即笑了笑,道:“阿姨,我报了到肯定就要在党校宾馆住了。但是你放心,林静是住警察学院招待宾馆,那里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哦,这样啊!那行吧!代我问你师傅好。另外你给他说一声,静静爸爸打电话说最慢国庆节后就会回清江了,到时候他接你师傅到专家生活区来住几天。”江明月又道。 “知道了知道了,阿姨再见。”马成功毕恭毕敬地挂上电话,坐在床边思索了一下,这才起身穿好衣服。 下楼看到张良李成武和姚广正在吃饭,霍国强应该已经吃完了,正拿着一支触控笔在平板上写着什么。 见到马成功,桌旁的几人都跟他打了招呼,姚广去厨房端了一碗白粥,又拿了几根油条出来。 马成功端着粥喝了一口,问道:“姚齐去医院了?” 姚广说是,最近几天老陆要做化疗,齐齐一直守着。 马成功点了点头,对李成武道:“下周抽个时间找个好点的护工,不要老让人家姚齐去守着了。”姚广刚想说什么,马成功又对李成武道:“再找个时间找泥瓦匠来,把门卫室那块拆了,建个门面起来,我答应给姚齐弄个米粉店的。” 李成刚点头道:“这段时间的确辛苦姚齐了,我下午就去找护工,明天找人来看修门面的事。” 马成功又对张良道:“昨天我给清雅说了,不同意她住校。从明天下午她返校开始,现在每天厂里派个人接送她。” 张良笑道:“反正现在厂里有老姚守着,我不忙的时候就我去,我忙就成武去,这活儿我们都熟。” 想了想,马成功又扭头对霍国强道:“师傅,您那化妆培训班能不能换个地方办?我看七哥那边上午也不做生意,待会我去给他说说,上午九点到十一点租他的店给您上课。” 霍国强笑着道:“清雅高二了,是该有个清净的环境学习,我同意。” 马成功又趴下腰,对张良和李成武道:“你们接送清雅的时候要注意,要是有男同学什么的和她过于亲密,一定要拍个照片发给我。” 两人一愣,马成功忽然直起腰,笑着道:“清雅,快来快来,油条都还是热的。” 陆清雅没好气地道:“马叔,你是想把我监控起来吗?你叫霍爷爷去对面上课,总不能不让厂里修车吧?那声音比霍爷爷上课声音大多了。还有,我没早恋,现在连苗头都没有了。” 马成功讪笑着道:“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吗?你要知道,你哥对你的期望是考上好大学,以后到大城市去生活。” 陆清雅撇了撇嘴,转身边往厨房走去边道:“我要是去大城市生活,就把你们全都带过去,咱去北上广深随便哪个城市开一家大汽修厂,有一百架举升机那种。”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正说着,一辆红色的小电车开进了汽修厂。 马成功一看,赶紧起身,走到电车旁对正下车的林静道:“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林静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道:“还有油条吧?我妈早上只喝五谷养生粉,那玩意儿主要成分是各种豆豆磨成的粉,还不放糖,我快喝吐了都。” 端着碗的陆清雅赶紧回身去拿油条,边走还边说:“有有有,林姐,昨晚马叔说你要来,老姚叔今早就给你备着了。” 霍国强笑着道:“清雅啊,你为什么要叫马成功马叔,叫林静林姐呢?” 陆清雅头也不回地将手里的碗和油条交给林静,道:“霍爷爷,我哥说对马叔要尊敬,我就说那我就叫他马叔。林姐年轻漂亮,当然要叫姐咯!” 众人又一起笑了起来,马成功有些无奈地坐回到座位上,继续埋头喝自己的白粥。 饭还没吃完,商汝成的电话就来了。马成功接通电话,他第一句话就是:聊聊?马成功笑着说:那就聊嘛!商汝成又道:九点,体育公园旁的平等茶馆。马成功抬头看了看天,见天色阴暗,像是要下雨,便说好。 挂上电话,马成功三两口喝干白粥,结果林静递过来的餐巾纸,说商局长有请。林静说去吧去吧,我待会陪清雅学习。 陆清雅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耸了耸肩,说你林姐要陪你学习,你看我干嘛? 陆清雅又看了看林静,撇了撇嘴,对马成功道:“我知道是你叫林姐来的。” 林静头也不抬地道:“他可叫不动我。” 马成功笑嘻嘻地道:“你林姐可是警察,我都得听她的,走了。” 骑着陆地之虎到了平等茶馆,果然看到偌大的茶馆就只有商汝成一个人,此时他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的躺椅上,悠闲地盯着河堤。 马成功对柜台上喊了声:“一杯清茶,两盘瓜子。”便在桌子另一边的躺椅上坐下,往躺椅上一躺,笑道:“你倒是会挑地方,知道今天要下雨,体育公园这边没什么人。” “看客官您说的,我不是人吗?”一口京片子传来,马成功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店小二一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捏着两盘瓜子,手腕里还挂着一只壶嘴足有一米长的铜壶走了过来。 “嗨,您不算人。您是茶博士,您想想,博士了都,那还算是人吗?要放政府那不得是个局长啊?你说说,局长是人吗?”马成功嘴上饶过谁?一口京片子说的比小二还溜。 商汝成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几句说的小二一个趔趄,赶紧道:“您可别瞎说了,也就是这位商哥是您熟人,要是别的公字面上的领导听到这话,对您可不好。” 马成功嘿嘿一笑,转头对商汝成道:“领导,这位是您的人吧?” 商汝成笑道:“小吕,别演了。你那口京片子一开口就得暴露。”转过头又对马成功道:“吕一乐,京城来的侦查员。” “京城来的?”马成功有些吃惊,却见吕一乐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又将反扣在茶碗上的盖子一翻,将茶叶倒进茶碗里,这才从手腕上取下铜壶,反手挽了个花式,侧身给马成功把水斟上。 将茶碗盖子盖好,这才笑道:“马哥是吧?早听说过你了,我十五局的。现在整个总部都在猜你是不是非洲之狐,可你们那个骆总嘴里没实话,他一会说是,一会又说不是。” 马成功笑着摇了摇头,道:“非洲之狐?那是纳粹。嗳我说你们总部什么时候流行给人起外号了?” 吕一乐笑了笑,道:“你们聊。”说着就扭头回去了。 商汝成笑呵呵地抓起一把瓜子,对马成功道:“诈你呢!”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他说那个非洲之狐,什么情况?” 商汝成嘿嘿一笑,道:“上个星期刚果金抓了几个西方的情报员,那些黑哥也是头铁,直接就给毙了。然后美西方便盛传非洲之狐时隔几个月之后又重出江湖了。” 马成功也笑了起来。 这事儿如果不是骆嘉升找人做的,就是接替自己的那人有意要杀人立威。如果是骆嘉升,那他的目的当然就是制造自己还在非洲的假象。而如果是接替自己的兄弟......他这么做也是对的,毕竟自己在非洲恶名远播,刚去的兄弟不找几只鸡来杀杀,压那些老特务一头,还不得被他们给欺负死? 见商汝成又转向河堤方向,像是真在看风景,马成功也不着急,摸出烟来丢给他一支,自己也点燃一支,不紧不慢地抽了起来。 半晌,却听商汝成道:“最近上面得到消息,有个老特务要到临海,目的地很有可能是清江。” 马成功一怔,道:“关我什么事?” 商汝成嘿嘿一笑,道:“本来不关你事的,但那个老特务在mi6的代号叫非洲公主。”他说了这句就闭上了嘴,笑嘻嘻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你们不能因为他的代号里有非洲两个字,就想着跟我有关系吧?” 商汝成笑了笑,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上面才派吕一乐来嘛!毕竟你在非洲的身份又没解密,万一出什么差错,上面也不好交代。” 马成功斜着眼睛道:“为什么不是外勤总部?而是十五局?” 商汝成却道:“你说为什么?你跟你大师兄师出同门,他连退役甄别都给你免了,上面敢让他派人来吗?再说了你在我这儿领钱,打的可是人家十五局的招牌。” “我去!” 马成功暗骂一声。接着又问道:“关于那个老特务,还有没有什么消息?” 商汝成道:“只知道在非洲搞过政变,在东欧搞过颜色革命,还在香港呆过,其它就没有了。” 马成功凝神思考了一会,道:“应该跟我没关系。我怕他来是和魏长贵没有最终完成的那个任务有关系。” 商汝成笑了起来,道:“你跟上面判断的差不多。所以让你要注意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魏长贵是被你给逮住的......” 他话没有说完,马成功的电话就响了。 一看是林静打来的,马成功赶紧接听,只听林静有些紧张地道:“老马,清雅加了一个qq群,叫众生平等群,我进去看了看,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是邪教群啊!” “啥?你等等。”马成功转头对商汝成道:“陆子明的妹妹加了一个qq群,林静怀疑是邪教群,这事儿应该归你管吧?” 商汝成见他紧张,道:“这种青少年的群的确容易出问题,你先回去看看,有问题立刻给我打电话。” 马成功点了点头,起身便向停车场走去。到了停车场,也不管天上已经开始下小雨,骑着车便回了汽修厂。 到了汽修厂,一下车马成功便对正坐在车棚里的林静道:“什么情况?清雅呢?” 一边的霍国强笑道:“清雅去对门了,说是跟清秀讨论几个题。小静进了她平板上的qq,看到了这个群。” 林静笑道把手里的平板递给马成功,道:“我说借她的平板玩会游戏,一不小心就点进qq了,结果就发现了这个群。” 马成功接过平板一看,这个qq的名字叫“十级拉风小帅哥”,当即笑道:“这不是清雅的qq,应该是清秀的。这个名字和她的微信名一样,清雅的名字应该叫英明神武大小姐。” 说着点开好友列表,果然找到了“英明神武大小姐”,点开一看聊天记录,果然这个qq的主人是白清秀。 又点开这个叫“众生平等群”的聊天群,只见群里有几个人发的图片,尽是些群魔乱舞的表情包。 又往上翻了翻,却是一个写着“天国召唤”的文件,打开一看,标题是“天国在召唤你: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点开一看,果然是教人自杀的教程。 马成功又点开群文件,发现除了几部恐怖小说的txt文件,就只有两个文件,一个是这个教程,还有一个文件叫“快速致富指南”,后面还有备注:亲测有效。 马成功点开这个“快速致富指南”一看,不由得愣住了,居然是绕过绿坝,下载安装telegram的教程,后面还有一个地址,地址后的括号里写着:必须要由会员介绍才能入群,否则申请无法通过。 第167章 没有线索 老七小食店的后院,白清秀的闺房里。 白清秀看着一脸严肃的马成功和林静,有些害怕地看了看几乎和自己同样表情的陆清雅,又看向了自己的老爹。 “清秀,别害怕,我们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这很重要。”林静道。 马成功将手上的平板递给她,道:“清秀,你加入的这个众生平等群的群主,就是这个名字叫上帝的家伙,是谁?” 白清秀低头看了看平板上打开的聊天群,有些胆怯地道:“不知道。我是被同学拉进这个群的,她们说,这个群里经常会发红包。我抢到过几个,一共也就几十块钱。” 白老七有些紧张地道:“清秀,我平常给你的零花钱不够吗?你告诉我啊,我给你加。” 白清秀低下头道:“爸,你给我的钱够多了,我用不完。我只是觉得......” 马成功转头看了看白老七,道:“清秀只是觉得你很辛苦,想挣点钱补贴你。”他转头又对白清秀道:“清秀,你爹可不是没钱,他只是不注重外在而已。” 看了看一脸懵逼的白老七,马成功笑着摇了摇头,转过头对白清秀道:“你们学校很多人都在这个群里吗?” 白清秀点了点头,道:“我对门寝室三班的,隔壁寝室五班的都有好几个女生在里面,她们说群主经常会发布一些小任务,比如帮室友买饭,打开水什么的,会给奖励。” 马成功转头看向林静,却见她拿着手机正在打字,应该是在记录。转过头,马成功又问道。“那你加入那个telegram上的群,又是什么原因?” 白清秀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马成功,马成功笑了笑,道:“你们绕过绿坝下载境外的app,严格来说已经违法了,就算我们不发现,网警叔叔迟早也会发现的。” 白清秀有些茫然地看着林静,林静叹了口气,道:“你还没有加入进去,现在说清楚,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我......” 白清秀眼眶忽然红了,说道:“我看了那个快速致富指南,说亲测有效,就想着试一试,只是我不知道群主是谁,又不敢随便联系他,所以就自己去申请了一个......” 走到小食店的大堂,马成功对一个劲儿说着谢谢的白老七道:“七哥,你平时应该跟清秀交交底,不要老让他以为你就小食店这一个收入来源。” 马成功这么说是有依据的。毕竟白老七是准备去开发区开公司的人,手里没个三四百万,怎么开?更别说温如玉凭什么叫他去当副总?那肯定是因为他四明山那个基地里有白老七的股份嘛!这老小子天天打扮的跟个泥腿子一样,不但骗了别人,连自己女儿也骗了。 想到这儿,马成功看了看自己身上,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要换身行头,免得陆清雅也觉得自己是穷人,虽然自己就是想让别人认为自己是个穷人,但以后自己毕竟是陆清雅的监护人,不要让她丢了面子才好。更何况......林静虽然也没说过,但并不代表她不在意。 就在马成功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林静也对白老七道:“清秀这个年龄是最敏感的,她见你天天在店里忙活,也没什么其他爱好,还以为你挣钱供她读书很辛苦。还好清秀比较警觉,没有联系那个群主,不然被骗了你哭都没处哭去。” 白老七抠了抠脑袋,道:“我每个月给她五百零花钱确实有点少,这样,这个月开始,我给她涨到一千。另外把店里重新装潢一下,再换个好车......” 走出白老七的店,马成功上了林静的车。两人今天中午要去老棉纺厂小区吃饭,刚才就给郑春芳打了电话,郑春芳听到这个消息很是高兴,在电话里就一个劲儿催促马平川加菜。 看了看从店里出来就抿着嘴开车,一句话都不说的林静,马成功笑道:“七哥一个人带女儿,的确很辛苦。” 林静却道:“所以说清雅这边,以后得我来管教。” “管教?”马成功有些吃惊,心想陆清雅又不是犯人,需要管教吗?他看着林静道:“她其实很聪明,也很懂事。” 林静笑了起来,道:“你是他的监护人,得有责任心。清雅虽然聪明,又从小在花园路长大,很独立,但你觉得清秀就不聪明,不独立吗?” 马成功有些语塞,想了想,道:“可是她自己管自己习惯了......” “你以为我会像我妈管我那样?告诉你,我从小就是班长,对付她们这种小女生,我有一整套办法。更别说清雅上小学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以前她和清秀淘气往警车上扔泥巴,我还打过她们的小屁股。”林静笑道。 “这......” 马成功有些无语,他知道这条街上所有人都认识林静,只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怪不得陆清雅和白清秀见了林静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虽然马成功是陆清雅的监护人,但自己毕竟是个大叔,管她有些力不从心,林静主动将这件事揽过去,也算是帮了自己大忙了。 当即又讪笑道:“那个,小静啊,你看明天我们去望江的事......” 林静瞥了他一眼,知道他这么说话铁定没安好心,立刻道:“你不是都跟我妈说了吗?明天我们到了望江,我住警察学院去,你自己去住党校。” 马成功愣了愣神,喃喃道:“其实这种学习也就是走个过场,我想周一早上去报到也应该没有问题......” 林静却道:“你不是说你还要跟你那个好朋友杨振川一起去找一个以前的战友吗?我正好也要去看望一下以前的老师,你们把事情办了,再来警察学院找我。” 马成功见她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再说人家林静去看望老师,这也算是正事,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只好说那行吧。又说晚上杨振川那小子肯定就回基地了,我来接你吃饭。 到了棉纺厂小区,马成功下车让林静先上去,自己走到花坛旁给商汝成打了个电话,把白清秀那边的情况说了一下,然后说自己怀疑那个上帝建立的这个众生平等群是专门诱骗青少年犯罪的,而且应该跟境外势力有些关联,毕竟在那个telegram上建立会员群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好鸟。 商汝成说这事儿他会想办法跟进的,然后又说吕一乐那边要进清江中学当代课老师,顺带着就能请他查一查这事儿。 马成功知道吕一乐到清江肯定要有一个掩护身份,没想到是到清江中学当代课老师,便想着让他顺便查查那个蒲翕然,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个原因是蒲翕然这事儿是大脸查出来的,如果人家问马成功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马成功怎么回答?难道说自己有一个专门帮自己洗钱的ai,这事儿是他发现的?更何况telegram上那件事马成功已经让大脸去查了。大脸虽然没查到众生平等群的事,但查到蒲翕然加入了那个telegram上的群,还做了两次任务并且收到了报酬,也算是证明了大脸的能力。将网络上的事交给他,应该是专业对口了。 再一个原因就是,人家吕一乐到清江是查那个“非洲公主”的,自己平白无故地给人家加任务不太好。人家毕竟不是外勤总部的人,自己不好要求人家帮自己查案。再说他是十五局总部下来的,按照传统,上级单位的人到下级单位,那是见官大一级。别说自己这个在清江局拿退休金的,就算是商汝成,也只能对人家客客气气的说个“请”字,请他顺带着帮着查查,自己怎么好再要求人家? 回到家,果然看到林静和韩天明的女朋友陈琴正聊的开心。 到厨房看到正帮忙摘菜的韩天明,马成功才知道郑春芳是专门叫韩天明把女朋友带上一起来吃饭的,因为韩天明下周要去北京出差,下周老两口就又是孤家寡人了,所以便想着一起吃个饭。 摘好菜,马成功和韩天明被郑春芳和马平川赶出了厨房,林静和陈琴又正在聊装修的事,两人插不上嘴,便干脆到楼道里抽烟。 凑着韩天明递过来的打火机点燃烟,马成功问韩天明道:“去北京干嘛?” 韩天明笑了笑,道:“说是帮忙。” 马成功没有再问,既然韩天明没说帮什么忙,那就说明是保密内容,就算问了也是白问。韩天明又问他去望江干嘛?马成功笑了笑,说去党校学习,应该是预备了。 韩天明笑了起来,他知道马成功说的预备,就是在南方公司人事部挂个号,摇身一变成为预备干部,今后有空缺就会提拔。 马成功也笑了笑,又问道:“上次那事有没有结果?” 韩天明知道他问的是他怀疑魏长贵已经完成的任务那事,摇了摇头道:“没有。九五二所那边查证过了,没有丢失任何资料。” 马成功沉默了一下,看着楼道外面道:“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韩天明却道:“不一定。九五二所的研究项目很多,涉及到的各种资料也很多,商局的意思是继续查,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马成功点了点头,又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那个变声器的事情呢?有没有线索?” 韩天明又摇了摇头,道:“这东西现在到处都是,你知道很多网红都在用,淘宝上也就几百块就能买到,所以......” 马成功知道他的意思,魏长贵只要半夜到街边随便找个直播的借用几分钟,也就能把这事儿办了,可是清江搞直播的何止几千几万人,你就算挨个儿去查,人家记得起记不起另说,就算是记得起,那些升斗小民们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多半也不会承认。 两兄弟又聊了聊装修的事情。 郑春芳到底还是买了两套房,就在开发区的裕景园,就挨着林静住的状元府,不过不是对门了,而是挨着的两栋楼。一套是陈琴帮着选的十楼给韩天明,一套是郑春芳选的七楼准备自己住。 看来老两口是想通了,马成功就算结婚,多半也是住到状元府去,但是那套七楼的房子,他们还是写的马成功的名字,毕竟是用马成功的钱买的。而那套十楼,却是给韩天明的,只付了首付,因为韩天明坚决要求只付首付,因为他算了一下,老爹留给马平川的钱,剩下的只够付首付了。 马成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算那么清楚干嘛?过段时间...... 他本来想说过段时间哥给你换个大别墅都是小菜一碟,可忽然又想起来那钱毕竟现在还没到自己账上,就算是洗白了,那也得有个正经来路才行。 正准备解释一下,郑春芳出来叫他们回去吃饭了,顺带着又数落了一遍马成功。马成功这才发现韩天明这小子只给自己点烟了,他自己居然没有抽。 指了指喜笑颜开的韩天明,马成功有些无奈地向楼上走去,心想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商汝成就学成了商汝成,自己这个弟弟,倒是越来越有老特务的潜质了。 吃饭时,韩天明那个小女朋友倒是能说会道,比林静也不遑多让,把老两口哄的喜笑颜开。对马成功也一口一个哥,对林静一口一个嫂子,那架势,让马成功成功地就认可并接受了她。 马成功倒是没有多打听陈琴的事情,倒是回去的车上,林静给他讲了讲。 说这个陈琴的父母都是九五二所的职工,不过不是搞科研的,是后勤上的,所以林静并不认识她。但是今天算是了解清楚了,她和韩天明是一届的,不过是专科生,已经工作了,是父母找熟人进的江湾区政府,本来是在民政局的,后来黄伟博知道了她是韩天明的女朋友,就调到区委办公室去了。 说到这儿,林静笑了笑,道:“这女孩子挺有意思的,本来不愿意去,说当秘书太忙太累,她又不想当领导,去干什么?但黄伟博告诉她说各个局都要抽人下去驻村,民政局就你年轻,多半就要抽你到四明山去,你到我这儿,我看在马成功的面子上还能罩着你,你自己选择吧!她立马就同意调办公室了。”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道:“零零后整顿职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林静转头看了看他,笑道:“我倒是觉得挺好。女孩子没有上进心,不一定是坏事。再说了她家庭条件又不差,不用上赶着去巴结谁。” 马成功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他知道林静这是说给自己听的。 知道了郝红艳的事情之后,林静这么聪明的女孩,怎么不知道马成功是怎么想的。她的话就是清楚地告诉马成功,我家庭条件更不差,更不用上赶着去巴结谁,所以也没什么上进心。 这样也好。 马成功想了想,又笑了起来,那笑容极其白痴,不由得让林静伸手打了一下他。 第168章 君子论迹不论心 “其实匡山的自然条件是很不错的,不但有高原草甸,还有雪山。我向县委建议开发旅游项目,但黎书记说匡山的环境要保护,要符合中央的政策要求。”李思成边说着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李思源点了点头,道:“你也不要太急于求成,毕竟你到匡山的时间还不长,求稳才是上策。业绩嘛,可以慢慢来,关键是要和领导和班子成员搞好关系。”他顿了顿,转过头看了看李奇峰,却见他心不在焉地抽着烟,不知在想着什么。 “奇峰啊,你到了新岗位,最近有什么困难没有?”李思源问道。从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李奇峰像是心里有事。他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从小就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不太愿意和自己交流,有什么问题和困难也只愿意自己去解决。 李奇峰抬头看了看李思源,道:“没什么困难。我现在只是代理副支队长,管的是党建和后勤那一摊事。” 其实李奇峰是想在周六李家的例行家宴后单独跟李思源聊聊的,但李思成今天正好回清江参加临海的小商品交流会,也就回来参加了家宴,这就让李奇峰不太好开口了。毕竟他要跟李思源说的事情,涉及到了陈坤和刘亚楠。 李思源见李奇峰不愿意说,哪里不知道他肯定是因为昨天他打那个电话。 想了想,李思源转过头对李思成道:“思成啊,亚楠和你嫂子一起投资了一些产业,你知道吗?” 李奇峰作为侄儿不好直接问自己的叔叔关于叔母的私事,李思源当然就不一样了。毕竟李思成和他一母同胞,还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弟弟,在他心里,自己敲打敲打李思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乍一听哥哥这么问,李思成有点吃惊,但他马上回答道:“哥,亚楠投资的那些产业,有什么问题吗?” 李思源笑了笑,道:“那倒没有。我只是想告诫你,作为领导干部,要管好身边人,你嫂子那边我已经给她说过了。亚楠也一样,咱家又不缺钱,有些事,能不做就不做了,这样对你以后的发展是有好处的。” 还没等李思成回答,李思源又转头对李奇峰道:“新燕在这方面一向做的很好,但你也要给她打好招呼。” 李思源这么说,基本上也就把这件事定了调子。李思成和李奇峰相互看了看,都只得应承下来。 又坐了一会,李思成便起身告辞了,下午他还要去参加匡山的小商品发布会。 李奇峰跟着李思源到了书房。 一进书房,李奇峰赶紧拿了杯子去泡茶。李思源则是先走到窗边去看了看后院,陈坤、刘亚楠、柳新燕和秦妈都在后院陪着李俊瑞玩。 走到书桌前坐下,李思源接过李奇峰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道:“上面的风向不对。白海生这几天都在望江,我想霍书记那边可能要拿一些人开刀。” “这......” 李奇峰不知道李思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在家里一向都不说政务上的事情,特别是涉及到上级的部署和决策,更是从不妄加揣度。 李思源抬起头,笑着对李奇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在客厅和现在在书房是两副面孔?” “不是,爸爸,我觉得......”李奇峰顿了顿,接着道:“我觉得叔叔应该不知道叔母的事情,再说现在叔母那边,也不一定就真有什么问题。” 李思源笑了笑,抱着杯子看着李奇峰,道:“思成从小心思缜密,你要说你叔母有什么事能瞒住他,我是不相信的。但他又不像我和你,他性子偏软,就算是知道了,大概也是不敢跟亚楠提的,更别说制止了。” 李奇峰若有所思,却听李思源又道:“霍挺是个头铁的人。既然把霍挺安排到那个位置上,说明上面对那个圈子已经很不满了。” 李奇峰有些吃惊。他知道李思源这么说的意思,毕竟陈坤就是那个圈子里的人,而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自己虽然不知道,但李思源一定是知道一点的。 “那......”李奇峰有些犹豫,陈坤毕竟是她的母亲,虽然从小她就不怎么管自己,但亲情是很难割舍的。 像是看出了点什么,李思源道:“你什么也不要做。我找个时间提醒她吧!”顿了顿,他又道:“我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现在只希望你能和马成功一起把你叔母的事情查清楚。” 李奇峰愣了愣,李思源这么说是话里有话。原来是叫他查陈坤的事情,现在说查刘亚楠,这意思就是陈坤的事情他基本上已经知道了。只是为什么他又提到马成功? 见李奇峰有些疑惑,李思源笑了起来,道:“你记住,马成功这小子就是你的福星。只要有他在,你就不会有什么大事。不过你也不能光坐着不干事,他想查什么事,你要积极主动地去帮他,这样后面他的功劳里面就有你的一份,说不定他还不想要那些功劳,最后全都送给你。” 出了门,李奇峰先去停车场开车,一上车,他就摸出电话拨通了马成功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马成功那懒洋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老李啊,我正睡午觉呢!没重要的事情就别打扰我了。” 李奇峰笑了起来,马成功这人平时惫懒的很,有时候他都怀疑他以前是不是干国安的,要是不知道他所做的那些事,李奇峰真以为他就是个长期在国企混的老油条。 想了想,李奇峰道:“昨天给你说的那个事情,你看还有没有需要我做的。” 正从林静家沙发上起身的马成功笑了笑,坐直身体,笑道:“这不还没来得及嘛!我下周要去望江学习一周,明天报到,正好就去那个知遇总店看看。” 李奇峰顿了顿,忽然想到柳新燕说要带李俊瑞去望江的游乐场玩,立刻便道:“我明天也正好带孩子去望江玩,这样,我和你一起去。” 马成功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道:“那敢情好。我正在想就这么愣头愣脑地闯过去,人家万一把我赶出去怎么办。” 约好了到了望江打电话,马成功放下电话,坐在沙发上出了会神。他在想这个李奇峰怎么又对这事儿热心起来了?这事儿明明就是自己的事儿啊! 刚在阳台上浇完花的林静拿着浇花壶回到客厅,对马成功道:“李奇峰明天也要去望江?” 回过神来的马成功笑道:“是啊!他对调查他叔母的事情可上心的很。” 林静撇了撇嘴,道:“我看他是对你的事情上心的很。” 马成功还没回答,却听林静又道:“赶紧起来洗把脸走了,我花也浇了,该回去陪我妈喝下午茶了,免得她又说我一出门就飞了。”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走吧走吧!” 两人下楼上了车,刚开出地下停车场,马成功的电话又响了。 这次是赵明明打来的,说到了清江了,晚上吃烤羊腿,已经叫了王轻语、吴闻起和杨文章。马成功捂着听筒对林静道:“晚上同事约饭。” 林静有些奇怪地道:“你同事约饭告诉我干嘛?” 马成功松开手,笑着对手机道:“行啊,你把时间地点发我就好了。” 放下电话,马成功讪笑着解释道:“主要是个女同事,她调到匡山项目部去了,这次她们项目部也参与了四明山的工程。” 林静呵呵一笑,道:“老马啊,这事本来挺正常的,你这么一解释,我怎么觉得有点不正常了呢?” 马成功一怔,随即道:“我这不是怕你多心嘛!” 林静白了他一眼,道:“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他对林静竖了一个大拇指,道:“我就知道我家小静通情达理,不像上次张凤楠家那个黑旋风,啧啧啧!” 林静脸上的笑容僵住,道:“你真还有事啊?” 马成功愣住,道:“没有没有,我不就打个比方嘛!” 林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嗔怪道:“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想了想,她又道:“人家李萍萍,李老师,不但是我的老师,还是我的朋友,你以后不准那么说人家。她已经在努力减肥了,最近都瘦了好多了。” 马成功笑着道:“可不是嘛!她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胡搅蛮缠的人。”想了想,他又道:“你有空帮我问问李萍萍,她到底因为什么事情得罪了人,以至于会被人设计。” 对于这件事,本来马成功不是很上心。但是从昨天他在清江中学体育场边的小树林里偷听到了刘亚楠和那个生活老师的对话,他忽然想到这事儿应该不是那么简单。 你说撺掇李萍萍去按摩房惹事是为了调虎离山吧,这弯子绕的也太大了。毕竟庄成栋是个玩脑子的人,既然他能丢下老婆孩子先跑,说明他已经预料到自己的事情对张颖和孩子影响不大。 而李萍萍在回过味来以后给林静说是有人想整自己,那就说明她知道自己得罪了人。现在看来她得罪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刘亚楠。 因为林静说自从出了按摩房那件事之后,李萍萍就变得低调了。当然她以前也可能很低调,但照她那个性格,知道自己被人整了还不吭声,很不合常理。而她这么做,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是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再一个就是她得罪的那个人她根本就惹不起。 这两个条件刘亚楠恰恰都符合。 因为从两人的关系来说,她是李萍萍的长辈,不管两人有什么矛盾,说到底都是李萍萍的错。何况刘亚楠不管是经济基础还是在李家的地位,都比只是远房亲戚的李萍萍高的多,就算是在学校,刘亚楠也是高二年级的班主任,李萍萍只是一个普通的体育老师,身份完全不同。所以李萍萍明知自己被整了也只有忍气吞声,也就在情理之中。 而刘亚楠之所以要跟李萍萍一般见识,只能说明李萍萍得罪刘亚楠的事情,戳到了她的肺管子上。 而刘亚楠这个女人,现在正是马成功准备调查的对象。 因此任何有关于她的事情,马成功都想要知道,因为只有充分的情报,才能得出正确的结果。细节,才是一个老特务致胜的关键所在。 下午六点,马成功准时来到海鲜大排档。 进了雅间,马成功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主位的张凤楠,不由得微微有些吃惊。 赵明明还没说话,张凤楠便讪笑着解释道:“马哥,我听说赵姐要请你吃饭,就不请自来了,这顿我来请。” 马成功笑了起来,没想到这张凤楠越来越上道了,今天这一出,摆明了就是前天在办公室说的,非得喝顿酒来还自己的情。 看了看在座的几位,王轻语、杨文章、吴闻起、赵明明,都是安全科的老人,只差了那个小刘。马成功便知道这张凤楠是用了个一石二鸟之计,一个是向自己摆明态度,就是感激你,当然也有巴结之意。再一个就是借着这个机会跟科室人员搞好关系,免得他们老觉得自己是个铁公鸡,就知道巴结领导,不知道跟大家打成一片。这对于挽回他因为“桃色新闻”而损害的人设是大有裨益的。 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像是等着自己发话,马成功当即也不多说,笑着坐下,道:“大家都太客气了,这样不好。” 王轻语撇着嘴道:“老马说的对,张科长今天好容易请客,我觉得两条羊腿不太够,我想吃花甲,再来个大虾就更好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张凤楠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但很快便大手一挥,道:“吃穷我算了,上。” 杨文章跳起来便跑出去安排去了。 这顿饭吃的很是热烈。一个是因为张凤楠终于敞亮了一回,大家都为他的进步而高兴。再一个是赵明明走了一段时间,吴闻起和杨文章又都提拔了,大家都不像以前那样低头不见抬头见,现在又坐在一起,正所谓远香近臭,当然也就变得格外亲切了起来。 喝到最后,杨文章已经溜到了桌子底下,赵明明和吴闻起抱着肩膀称兄道弟起来,连王轻语和张凤楠都端着大杯子拼上了酒。 最后是吴闻起扶着杨文章,赵明明抱着已经睡着的王轻语上的车。 马成功拉着满嘴胡话的张凤楠站在门口等车,却不料他弯着腰跑到一旁的林荫树下吐了起来。 马成功笑着走到他身边边拍他的背边说道:“不能喝酒少喝点嘛!你看看,把人家王轻语都灌趴下了,当心王书记找你麻烦。” 张凤楠边喘着粗气边道:“马哥,我......我今晚是真高兴。好久没这么高兴......高兴过了。”他站起身,从包里摸出烟,递给马成功一支,却感觉自己站立不稳,赶紧扶住树,道:“你知道吗?马哥,我......我和我老婆,就是萍萍,我们都属于活在夹缝里的人。” 马成功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张凤楠这是酒后吐真言,但他可不是圣母,听了张凤楠的这些话也不可能有什么感触。 只听张凤楠又道:“萍萍,不就是得罪了她那个叔母吗?她那个叔母,有什么可牛的啊?自己跟罗振江勾勾搭搭,还不让人说了?至于一直整我们吗?” “你说什么?” 马成功愣了愣神,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凤楠。 第169章 姜还是老的辣 “这儿呢!” 马成功先对着站在小区门口的李萍萍和李奇峰喊了一声,然后下了车,转身将已经人事不省的张凤楠扶出出租车,对出租车司机说了声“谢谢你了,师傅”。 李萍萍黑着脸走过来,看到张凤楠的样子,不由得气的咬牙切齿,“啪”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李奇峰赶紧拉住她道:“萍萍你干嘛?”李萍萍还没开口,却见张凤楠抽抽了两下,睁开眼瞄了一眼张凤楠,嘴里喃喃地道:“萍萍,怎么是你啊!”说着又闭上了眼,嘴里道:“我脸上有蚊子吗?我就知道只有......”声音又越来越小,到最后完全变得无声无息了。 马成功笑着道:“张科长今晚高兴,多喝了点。” 李萍萍赶紧对马成功笑道:“马哥,别多心,我不是针对你。”说着从马成功手里接过张凤楠,将他抱在怀里,然后又对马成功道:“凤楠喝多了喜欢乱说话,今晚没说什么不应景的话吧?” 马成功老老实实地道:“说了。”看着李萍萍脸上立马又黑了,赶紧道:“只是对我一个人说的,别人都不知道。” 李萍萍猛地一拍张凤楠的屁股,弄的张凤楠又是一阵哼哼。转过头,她又对马成功道:“马哥你别信他,他喝了酒像个疯子一样,就喜欢乱说。” 马成功和李奇峰一起笑了起来。 李萍萍看了看李奇峰,又看了看马成功,也笑着道:“马哥,哥,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就带他回去了。” 马成功笑道:“去吧,去吧!” 李萍萍抱着张凤楠,转身便走,边走边道:“好了好了,回家家了,别叫唤了,睡一觉明早就没事了。” 看着被李萍萍公主抱着的张凤楠,马成功笑道:“我就是问问你他家住哪儿,其实你根本就多余来。” 李奇峰指着停在路边的车,笑道:“正好有事儿跟你说,坐坐?” 马成功摸出手机看了看,见才八点过,便道:“行吧!” 上了李奇峰的车,两人一路到了西山脚下,在聚贤庄下了车。 进了茶馆,两人找了个雅间坐下。服务员上了茶,李奇峰又摸出烟递给马成功,自己也点燃吸了一口,这才说道:“前段时间周立让我查罗振江来着。” “哦?” 马成功有些奇怪,周立让李奇峰查罗振江他知道,因为那个模型是罗振江运走的。后来那个模型在花园路被陈老九带人截了下来,这也让周立和李奇峰,连带着陈老九都立了功。只是李奇峰现在又提起这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只见李奇峰看了看门口,又转头看着马成功,道:“其实我是查到了罗振江把那个模型藏在哪儿的,只是还没来得及给你说,就发生了花园路的事。” 马成功并没有说话,只眯缝着眼睛看着李奇峰,他知道李奇峰一直没说这事,肯定是有原因的。 果然,李奇峰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道:“其实那个模型就藏在清江中学体育器材仓库里。”他顿了顿,接着道:“上次李萍萍去花园路抢孩子,你说这里面可能有阴谋,我就单独找了个时间去问了她。她告诉我,可能她是得罪了叔母了。因为有一天晚上她私教课下的晚,去体育器材仓库放器材的时候,看到了叔母和张凤楠的那个姓罗的领导正从器材仓库里出来,叔母当时也看到了她,却并没有说什么就走了。”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她告诉张凤楠了?” 李奇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反正我当时就给她说了这事儿谁也不要说。直到后来抓住了那几个运送的人,他们说自己是从清江中学接的货,那晚下大雨,接货人又穿着雨衣,没看到面容。我一下就联想到了这件事,可是傅局却告诉我和周立不要再查罗振江这条线了。” 马成功有些无语。 他也想不通为什么傅长风会告诉周立和李奇峰不要再查这件事,本来他们要对付那个圈子里的人,周博洋是最好的突破口,但是他们却放过了周博洋。除了周博洋之外,陈坤也算是不错的线索,可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动陈坤。现在连罗振江都不查,是不是他们所谓的“零容忍”,其实就是个噱头呢? 正在庆幸自己没去趟那摊浑水是正确的选择,李奇峰的下一句话却又让马成功惊的差点跳起来。 只听他说:“今天我爸告诉我,霍书记可能要动那个圈子里的人。”看着有点惊讶的马成功,他又接着道:“我爸还告诉我,全力协助你查清楚我叔母的事情。” 马成功默然不语。 他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了,李思源果然才是最适合这种斗争的人。他很清楚李奇峰对自己的信任,所以才告诉李奇峰上面的动向,因为他知道李奇峰肯定会告诉自己。 而马成功也清楚李思源为什么要通过李奇峰转告马成功而不是自己通知,原因无非就是两个: 一方面是为了减少与马成功的接触,以免节外生枝。毕竟他的目的不是要整倒谁,而是为了通过马成功保住李奇峰,所以减少他对马成功的影响也就间接减少了陈坤对李奇峰的影响。 另一方面,他也是告诉马成功,对付那个圈子里的人,要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如果有可能最好什么也不要做。因为现在上面已经决定动他们了,所以白海生傅长风那边都偃旗息鼓以免打草惊蛇,作为“小虾米”的马成功李奇峰,就更要低调行事。 至于为什么又可以查刘亚楠呢? 当然是因为刘亚楠干的事情涉及到了国安方面,因此李思源的意思很明确,你就带着李奇峰查清楚刘亚楠在危害国家安全方面所干的那些事情,其它的事情不要管,霍挺那边自有安排。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罗振江是那个圈子里的人,而刘亚楠虽然和那个圈子有些瓜葛,但还不够资格成为那个圈子要“保”的人。 想到这儿,马成功叹了口气。 他仿佛看到李思源就站在自己身前,对自己大手一挥,道:“放心大胆地去查,只要不涉及那个圈子的事情,统统给我查清楚。这对你,对我,对李奇峰,都大大的有好处。” 回到汽修厂,马成功一进门就看到一群人正围在车棚下啃西瓜。走近才发现不是西瓜,是白兰瓜,这是一种甘肃新疆那边独有的瓜种,清江这边的超市倒是也有,但卖的很贵,汽修厂的后勤大管家李成武肯定是舍不得买的。 马成功不由分说拿起一块就啃,清冽甘醇,味道果然很不错。于是边啃边问道:“成武,发财啦?” 李成武笑着道:“哪里,这是清雅带回来的,我那么吝啬,怎么可能给你们吃这个?有西瓜就不错了。”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清雅?” 马成功有些怀疑地转向陆清雅,陆清雅却一只手拿着一块瓜,笑道:“沾了清秀的光,刘老师奖励她,给了她一麻袋,她分了几个给我。” “哦?奖励的?” 马成功脑筋有点转不过弯。却听陆清雅又道:“刘老师对清秀可好了,上次还私下给她买衣服呢!清秀不要她还生气了。” “这......” 马成功愣了愣,但是什么也没说。 李成武笑道:“可不是,那个刘老师还经常来家访呢!上次还到汽修厂来了的,只是就在咱这儿呆了半个小时,在七哥那边可是呆了一下午。听说自从清秀上了高中,她就经常去他家家访,有时候一个月来两三次呢!” 这就有点过了。就算是白清秀学习成绩好,作为班主任关心一点也不足为奇,可一个月来两三次家访,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难道刘亚楠和竺小竹一样,是个多面手?毕竟白清秀这小姑娘正和她的名字一样,长的挺清秀的。 一想到竺小竹,马成功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忽然,他想起那天在小树林里听到的话,那个生活老师说:“你这个老师当的,还真把她当你女儿了?” 半夜十二点,马成功准时上线。 大脸转过脸,对马成功道:“马哥,不好意思。telegram上的那个群,只接受会员介绍才能入群。我找了很多黑客,都不是那个群里的人,所以没办法加入。” 马成功点了点头,道:“你帮我查一个人,叫刘亚楠,现在是清江中学高二年级的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她还是李思源的弟媳妇。” 大脸的脸色僵硬了一下,紧接着便又恢复了过来,道:“马哥,我这边查到了她的一些资料,你可以看一看。” 屏幕上一片雪花滚过,接着便出现了一个对话框,数据不断在对话框里滚动而出。 马成功翻到对上面,却见这是一份刘亚楠的简介,页眉上还有一个标识,上面写着:清江中学教师档案管理系统。 笑了笑,马成功知道大脸是黑客,黑个中学的数据库简直不要太容易。 刘亚楠的简介倒也没啥,不过就是姓名年龄籍贯政治面貌等等,她今年四十一岁,毕业于临海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学历。从毕业就在清江中学教书,至今已经十五年了。后面的亲属关系也很正常,不过就是父母和李思成,在没有其他人。 马成功仔细看了看,问道:“她四十一岁,工作十五年,也就是说二十六岁研究生毕业?中间有留级?或者说研究生考了两年?” 大脸道:“她二十二岁考上研究生,二十四岁时在清江大学实习,其后休学一年,原因不明。所以研究生晚了一年毕业。” 马成功笑道:“能查到为什么休学吗?” 大脸又呆滞了半晌,才道:“她在二十四岁时出国了,在英国滞留了一年,滞留理由是探亲。” 马成功点了点头,刘亚楠说过她有海外关系,还说过她有很多资产在海外,去国外也不足为奇。当即便又问道:“还有么?” 大脸又道:“她年轻时是一个文艺青年,经常在网上发表一些诗歌和散文。但是不出名。不过她从英国回来后就再也没有在网上发表过作品。我查到了她在出国前发表在网络上的一些诗歌,基本上都是歌颂爱情的。” 屏幕上显现出几个网页截图,马成功看了看,基本上属于刚入门级别的,但其中有一首引起了他的兴趣,这首诗歌名字叫《黑暗中的男人》。 诗歌中写道:他个子不高\/但很健壮\/且黝黑\/他拉过我的手\/告诉我\/不要害怕\/那一刻\/我融化在\/他的柔情之中。 马成功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兴致勃勃地又把这首诗又读了一遍,心中的八卦之火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又看了几篇,内容基本上都差不多,都是描写这个“健壮且黝黑”的男人的,有的还用上了“亲爱的”“夜半中的思念”这样酸掉大牙的词句。 啧啧啧,果然文艺女青年思想最容易走偏。马成功想道。 首先这首诗肯定不是写李思成的,李思成那叫胖,不叫健壮。而且以马成功的眼光来看,李思成这样的体型,以前也不可能健壮过。更何况李思成很白,是那种白里透红,长期养尊处优的白,以前也不可能黝黑过。 正想着,却听大脸又道:“我还查到她从中学到现在的一些照片,你可能有兴趣。” 说着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图片文件格式,大脸还贴心地将文件名改成了拍摄时间。 马成功点开第一张照片,一下便站了起来。 这他妈...... 马成功惊讶地看着照片。只见这张照片明显是一张证件照,上面的女孩面容清瘦,梳着一个马尾辫,穿着白衬衣。 又看了看文件名,算了算时间,这张照片应该是刘亚楠十六岁时拍摄的。又盯着照片看了半晌,马成功才喃喃地道:“这他妈不是清秀吗?” 又看了几张,却见从刘亚楠十六岁到二十四岁,基本上面容就没什么变化。但是从二十五岁开始,她的脸逐渐变得圆润起来,眉眼也起了变化,鼻子和下巴明显经过了修饰。一直到三十五岁以后,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坐在电脑前,马成功出了半天的神,最终得出了一个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结论:刘亚楠休学的那一年,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其它原因,而是她去英国生孩子去了。白清秀,就是刘亚楠在英国生的孩子,而白老七,就是那个“健壮且黝黑”的男人。 第170章 唐霏 坐在杨振川的车上,马成功始终觉得有点昏昏沉沉的。他知道是因为自己昨晚睡的太晚,而睡的晚的原因是因为窥见了别人的秘密所以有点小兴奋,以至于失眠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清江分公司机关的那些人为什么喜欢造谣了。因为造谣有可能无中生有地发明一个别人的秘密,只要你自己也相信了,那么的确会让你的肾上腺素飙升。 正兴致勃勃地给林静讲着当年保密学院操场上那场车轮战始末的杨振川转头看了一眼马成功,他当然不会对马成功客气,即使是林静就坐在后座上。 因此当马成功打第三个哈欠的时候,他径直就问道:“你昨晚偷牛去咯?”这句话还是用他的家乡话说的,惹得后座上的林静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马成功打着哈哈道:“失眠。” 杨振川嘿嘿一笑,看了一眼后视镜,道:“弟妹,马小毒这小子是个粗人。反正我不相信他会失眠。”边说边掏出烟,道:“弟妹,我们能抽支烟不?” 林静抿嘴一笑,道:“老马他最近烦心事儿挺多的。”看了看已经自然伸出手去接烟的马成功,接着又道:“你把天窗打开,抽你们的。” 马成功接过烟,边将窗户按下去边不屑地道:“杨老三你懂个屁,你才是粗人。失眠是文化人的通病。这是金大侠说的。” “文化人?哈哈哈,马小毒,这下被我逮到了吧?你什么时候也掉书袋了?是谁以前说文化人一身酸腐味儿的?还说一个教授挨不了你一拳。”杨振川像是奸计得逞一样,一副喜笑颜开的嘴脸显露无疑。 这句话是以前马成功说祝晓彤的父亲祝汉骥祝教授的,杨振川这厮这会说出来明显是给马成功下套。 马成功当然不会上他的当,只用鄙视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问题吗?练拳是为了让傻叉能好好地跟我说话,读书是为了让我能心平气和地跟傻叉说话。” 杨振川故作惊讶地道:“行啊马小毒,看来非洲也不是那么落后嘛,都让你变文化人了嘞!” 马成功嘿嘿嘿地笑了起来,道:“又没文化了吧?这句话是你的同行,战狼说的。嗳你说人家怎么就能说出这么有文化的话来呢?哪里像你,一张口就喊打喊杀,粗人。” 杨振川又笑了起来,却并没有答话。他的意思很明显,马小毒你小子小心点,我对你知根知底,现在林静又坐在车上,以后就不是光你能告我的状了。 马成功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心想给你点颜色你还开染坊了,当即便问道:“你今天去望江跟我小师姐报备了吗?” 杨振川嘿嘿一笑,道:“那是必须的。我家小范通情达理的很,一听我把前因后果说完,便说你是应该去道歉,但是也不要感情用事,马成功的事就是咱们的事,该查还得查,” 马成功竖起大拇指,道:“还得是我小师姐。我告诉你啊杨老三,我小师姐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小子捡到宝了我告诉你。” “那是你哥我眼光好。”杨振川得意洋洋地道。 冷不防手机响了,他瞄了一眼,赶紧戴上耳机接通电话,讪笑道:“思怡啊,我刚准备给你打电话呢!今天因为要接马成功和他媳妇,所以走得早了点,没来得及给你说。” 电话那头范思怡不知说了什么,杨振川又一叠声地道:“是是是,那必须。你知道我一向都很照顾马成功那小......师弟,绝对不会让他受伤,更不会让他惹祸。我保证,保证完成任务。” 一挂上电话,便听到后座上林静那银铃般的笑声。 杨振川却没有笑,只瞄了马成功一眼,正色道:“你小师姐让我转告你大师兄的原话,学习就学习,别惹事。还有就是遇到危险不能逞英雄,必须第一时间保护好自己,然后想办法通知他,他会派人接应你。” 后座林静的笑声戛然而止。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转过头对林静笑了笑,道:“我师兄师姐都关心我。”转过头瞪了杨振川一眼,他又若无其事地笑道:“嗳你说你待会见了唐霏,第一句话怎么说?我建议你就说,霏霏当初是我不对,把你踢出了特训班,现在你也踢我,随便踢,我绝不还手。” 杨振川笑了起来,他已经知道马成功不想让林静担心,毕竟范思怡郑重其事地打电话来提醒马成功,肯定是得到了什么情报,判断出马成功这次去望江可能会有危险。虽然林静是林世杰的女儿,肯定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对马成功以前是干什么的也一定了解过了,但马成功肯定不能让她过于担心。 当即便会意过来,笑道:“马小毒,你别想着置身事外,是个人都知道俄罗斯大汉旋风大坐那损招是你想出来的。”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我只说这招能制住她,没让你用啊!你不但用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人家压身下了,啧啧啧,杨老三,人家当年还是个二十出头的黄花大闺女,你自己说说,人家能不气急败坏吗?结果怎么样?人家可是拼着一只手不要也要把你踹晕过去呢!你自己说,我当时提醒你没有?” 杨振川难得的没有还嘴,只摇了摇头,道:“当时确实只想赢,脑子里缺了根弦。” “后来呢?” 正听的津津有味,就差手上拿着一把瓜子的林静此时忽然开口问道。 马成功笑道:“后来唐霏就退出特训班了,后来听说一期士官结束就退役了。” “唉!这位唐姐真可惜。”林静惋惜地道。 “可不是吗?所以那天马成功告诉我唐霏有了下落,我就说一定要去给她好好道个歉。”杨振川说道。看了看马成功,他又道:“你说那个李公子带我们去,约好在哪儿碰头没有?” 马成功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和李奇峰约好了就在知遇总店外面的停车场见。 两个小时后,杨振川将车开进了知遇总店的停车场,马成功果然一眼就看到了李奇峰那辆黑色的奥迪。 下了车,马成功走到车前敲了敲玻璃,李奇峰打开车门下了车,笑道:“我也刚到不到十分钟。”他和林静打了个招呼,又看了看穿着一身休闲装,但腰杆挺的笔直的杨振川,道:“杨中校,又见面了。” 杨振川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庄成栋逃跑那天,两人在化院外见过一面,不过当时杨振川并没有介绍自己的军衔,但他毫不怀疑李奇峰能够从其它渠道打听到,毕竟他在金属制品厂的身份是公开身份。 马成功问道:“你老婆跟儿子呢?” 李奇峰笑道:“已经进去了,我老婆对这儿比我熟。其实我说能带你们来,主要就是因为她今天也要来。” 进了大厅,果然看到柳新燕正在一楼的咖啡厅坐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屁孩正在椅子上爬上爬下。 看到李奇峰进来,小孩转头便跳下椅子,边向李奇峰跑来边叫道:“爸爸爸爸,我们啥时候去游乐场啊?” 李奇峰蹲下身将小孩抱起了,笑着对跟上来的柳新燕道:“这是马哥,这是我同事林静,那位是金属制品厂的杨哥。” 柳新燕笑着跟他们打过招呼,又带着他们到靠窗的雅座上坐下,然后道:“奇峰已经跟我说过这事了,你们想找的人叫唐雨非对吧?她今天正好在,我这就让人叫她下来。”说着便转身去了前台。 李奇峰对马成功眨了眨眼,道:“严格说来,这店是我叔母开的,我母亲在里面只有百分之十的股份。” 马成功道:“大富之家嘛!很正常。那个唐雨非,跟我和杨振川是同学,那天正好看到了,就过来打个招呼。” 李奇峰怔了怔,道:“那行,我把你们带到,就带我儿子去玩了。” 马成功笑道:“行吧,谢谢你了。” 李奇峰有些勉为其难地笑了笑,道:“马哥你客气了。” 说着跟杨振川和林静点了点头,便抱着儿子也向前台走去。 一个服务员走过来将一本菜单道:“几位想喝点什么?我们这里有各种现磨咖啡、茶水,还有茶点和一些小糕点。” 杨振川接过菜单看了看,发现上面全是英文,当即便递给了马成功。 马成功刚要接过菜单,却发现杨振川的动作僵硬了起来。 还未来得及说话,却听身后一声大叫:“杨老三,居然是你啊!” 回头一看,却见穿着一身运动服,头上还绑着发带的唐霏正快步向着两人走来。 “马小毒,果然还有你这小子。”唐霏惊喜地道。“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坏小子一定在一起。”唐霏边说边走到卡座前,看到林静,微微一怔。 马成功急忙介绍道:“唐霏,这是我女朋友林静。”见李奇峰正向这边看来,他又举起手对他挥了挥,李奇峰也笑着挥了挥手,带着柳新燕和李俊瑞出门去了。 唐霏笑着指了指马成功,对林静伸出手道:“你好,我是唐雨非。” 林静笑着伸出手和她握了握,道:“我是林静。”却忽然感到手里一沉,这唐霏没来由地用上了力量,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上的力量却一触即逝。 收回手,唐霏在杨振川身边坐下,却笑着对林静道:“练过?” 知道这是她刚才是在试探自己,林静笑了笑,道:“我是警察。” “哦!” 唐霏作恍然大悟状,又看向马成功,道:“你当警察了?” 马成功笑了笑,道:“没有。我现在在昆仑清江分公司,当个上班族。” “啧啧啧,可惜了。马小毒,你在我们那一批人中,是第二厉害的。”唐霏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却忽然对着杨振川的胸膛就是一肘,杨振川没反应过来,硬生生地接了这一肘。 马成功笑嘻嘻地看着两人,却见唐霏又笑着道:“麻蛋,杨老三这小子当年让老娘大臂脱臼,后来成了永久性损伤,连特种部队都待不下去了,只好退伍了事。” 说着又忽然转身抓住正讪笑着的杨振川的衣领,恶狠狠地对一脸错愕的杨振川道:“老娘现在还是单身,杨老三,你要对老娘负责。” 马成功呵呵笑着道:“那可不行,他有女朋友了。” 唐霏转过头看了看已经笑的不行的林静,又转向马成功,轻蔑地道:“甩了就行了。” 马成功道:“是我小师姐,就是范教官的徒弟,现在就在保密学院。” 唐霏愣了愣,若无其事地反身坐直了身体,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把杨振川的衣领捋好,然后才回身坐好,对马成功道:“麻蛋,算了,惹不起。” 林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没有想到马成功他们那个特训班出来的人都这么有趣,霍老爷子就不用说了,马成功和杨振川已经是一对活宝了,谁知这位唐霏姐,更加的有意思。 唐霏对她笑了笑,道:“林妹妹,我告诉你啊,马小毒这小子鬼心眼子多的不得了,当年因为考核不如我,就出了个馊主意让杨老三这个傻蛋把我踢出了集训班。幸亏我退役后苦练多年,现在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的独臂神尼。待会我要打他们两个,你可别拦着。” 林静捂着胸口笑道:“我不拦着。”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唐霏见到马成功和杨振川来找她,其实心里高兴的紧。 马成功有些为难地道:“我当年就被你打败了,现在多年不练,更不是你对手了。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就打杨老三两顿,就算出气了。” 林静的笑声更大了起来。 杨振川梗着脖子道:“凭什么,当初我也被你一脚踢晕了,在医务室躺了三天呢!” 唐霏托着下巴想了想,道:“算了,杨老三奸诈,找了个我惹不起的女朋友。这样,中午喝酒,你们俩联手......加上这个小妹妹,你们仨如果能喝过我,我就放过你们俩。” “这......” 马成功有些为难地转头看了看林静,却见她根本就没看自己,只看着唐霏不停地笑。 转过头,马成功道:“唐霏啊,其实我们来,是有正事。”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唐霏的左手的确有点问题,刚才给杨振川那一肘,动作僵硬不说,还根本没什么力量。既然这样,她就不可能是那个进入汽修厂自己房间的人,那人可是跟姚广和霍国强大战了好几个回合的,如果是唐霏的话,这么明显的特征他们不可能看不出来。 第171章 就交给你了 听马成功说完前因后果,唐霏盯着他看了半晌,道:“马小毒,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马成功还未说话,林静已经又笑了起来。 唐霏接着道:“首先我并不知道你就在清江。其次我对你没兴趣,因此不可能偷偷摸摸地去你的卧室。最后说一个事实,那就是我现在的收入,三个清江分公司的科级干部也赶不上。” 马成功和杨振川对望了一眼,两人一起笑了起来。实际上两人都已经确定,那个雨夜溜进汽修厂的人,肯定不是唐霏。 又说笑了一阵,杨振川问起唐霏的情况,说你怎么想到在这儿当教练的?唐霏白了他一眼,说我不干这个难道回西北老家去种地? 杨振川一下被她呛住了,毕竟当初就是杨振川失手才让她失去了大好前途,以至于最后黯然退役。 见杨振川吃瘪,马成功和林静又一起笑了起来。接着马成功像是有意无意般地问道:“听说你还经常去清江上课?” 唐霏笑道:“嗨,老板安排的呗!她就住清江,自己也比较喜欢练这个,为此还专门开了个分店在清江。当然,她给的待遇不错,每周只去一次,除了课时费还给三百补助呢!” 说到这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对马成功道:“你刚才说你在昆仑公司?” 马成功笑着点了点头,唐霏道:“你们单位真是好单位,好多人跟我练防身术呢!那些女人,啧啧啧,都是我这儿的优秀学员。” 见林静笑着看着自己,唐霏笑了起来,道:“八百八十八一节的私教课,她们一买就是一百节,但来的又很少,你说说,我是不是得把她们评为优秀学员?” 林静捂着嘴笑了起来,说:“唐姐你那防身术真的有效吗?” 唐霏看了看她,笑道:“林妹妹,真人不说假话,你要想练的话,那肯定有效。就马成功他们单位那些女人,练这个纯粹就是扯淡。要真遇到歹徒,她们打出来铁定是歹徒兴奋拳。” 林静又笑了起来,随口问道:“你说老马他们单位很多女人都在跟着你练这个,不知道有没有我认识的?” 唐霏盯着她看了两眼,对马成功笑道:“老马啊,还得是你。你这林妹妹要是在咱特训班,你连老二的位置都保不住。” 马成功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他哪里不知道林静的这句话是帮自己问的,既然自己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找线索,那就不能光叙旧。因此林静也是在隐晦地提醒他,不要忘了正事。 唐霏笑着道:“得,我去拿学员档案。”站起身,她忽然又对杨振川笑了笑,有些神秘地道:“杨老三,你来帮我。” 杨振川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她,却见她笑的很是暧昧,当即便站起身跟着走了过去。 两人一走,林静便对马成功道:“这个唐姐姐,好像对杨振川有点意思呢!” 马成功嘿嘿一笑,不置可否地道:“当初在特训班,她考核总分排名第一,我第二,杨老三第三。她和杨老三都是部队选送的,因此天然就亲近一些。” 不一会,两人一人抱着一摞档案盒回来。将档案盒放在桌上,马成功和杨振川一人拿过去一摞,翻看了起来。 看得出来,唐霏对待这份工作很上心,档案也做的很细致。每个学员都有一个单独的个人档案,上面记载的很详细,甚至包括了每个人的性格、爱好和特长。 林静看着马成功和杨振川对每份档案基本上都只看一眼便放在一边,有些奇怪地伸手拿过他们挑出来的几份,看了看,又笑了起来。这两人倒是省事,只挑的是身高在一米六五以上,一米七五以下的。 忽然,杨振川一怔,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有些奇怪地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注意到他的动作,抬头笑着道:“怎么?” 杨振川没有说话,只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了马成功。 马成功接过文件夹,却也愣住了。林静伸头过去看了看,只见档案抬头的姓名那一栏里写着:祝晓彤。 唐霏看了看文件夹的编号,笑着道:“这个祝晓彤是昆仑南方公司的,很久不来了。她就属于刚才我说的那种,把个防身术练成歹徒兴奋拳的。” 马成功看着档案,脸上却又变得古怪起来。 因为档案上写着:祝晓彤,身高一米六七,体重四十八公斤,o型血。有舞蹈基础,爱好骑马和射箭,是京城一家骑术俱乐部的会员,还是望江景福宫射箭俱乐部的会员。 抬起头,马成功对唐霏道:“这个档案,是她自己填的吗?” 唐霏道:“是啊!第一次上课前我都要询问学员的基本情况,然后记录进档案。这个档案......”她接过档案翻了翻扉页,又翻到后面看了看签到表,接着道:“是五年前开始做的。这个学员天赋差一点,但刚来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课程结束还会自己加练。只是她缺课太多了,据她自己说是因为工作忙,出差多。今年五月份以后就没有来过了,我打电话问过,她说是工作调动,所以回望江的时间少了。” 杨振川见马成功不说话,便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她练防身术练的不好?” 唐霏笑道:“其实她自身条件很好,以前又练过舞蹈,平时也喜欢运动和健身,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练我这套防身术练不好。我这套动作可是经过精心编排的,每一招都是根据女性特点设计的,只要练好了,打两三个小混混应该没什么问题。” 见马成功听了唐霏的话若有所思,杨振川笑着提醒他道:“看看其他人?” 林静笑着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他,道:“喏,又是你的一个老熟人。昨晚还跟她一起喝酒呢,是吧?” 马成功接过来一看,果然是老熟人。不但是老熟人,还是老同事。因为这是王轻语的档案,上面写着王轻语身高一米七一,o型血,练过武术,爱好旅游。 将文件夹递给唐霏,她只看了一眼,便笑道:“小王是清江班的,是很优秀的学员,是真的很优秀那种。她以前学过武术,水平还不低。所以练我这套防身术上手很快,她性格也很开朗,我很喜欢她。” 点了点头,马成功和杨振川又看了几份档案,便起身告辞。 可唐霏哪里能让他们走,便说要请他们吃午饭。杨振川解释说下午要赶回去,马成功也要去党校报到,只能等下次专门约个时间过来。 唐霏想了想,便说好吧!说完又对马成功笑了笑,说有什么事就说话,姐在望江还是有几个朋友的。 马成功一听这话就知道杨振川这小子肯定又把自己卖了。 果然,一上车,杨振川就交代说刚才去唐霏办公室拿档案的时候,她问起马成功的情况,杨振川告诉她马成功在非洲干了十二年国安,现在退役回到清江,惹上了些麻烦。 林静在后座上接口道:“就算老杨不说,人家也猜得到。毕竟你一个国企员工,谁会去你卧室里偷东西?还兴师动众地跑到望江来查会防身术的人?” 马成功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他对于调查知遇瑜伽馆这件事也不抱很大希望,毕竟这事儿其实是周立和李奇峰的怀疑,自己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只是陪着杨振川来看看唐霏而已,看到她过的不错,自己也就跟杨振川一样,心安了。 但是今天倒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知道了祝晓彤和王轻语都练过这个防身术,也就是说两人都是潜在怀疑对象。 可是,虽然霍国强早就对祝晓彤起了疑心,但其实马成功从心里是不太愿意相信祝晓彤会是老特务,毕竟她说话做事,从外表到日常作为,甚至对马成功的态度,都不太隐藏自己的最终目的。因此在马成功心里,认为她最多也就是个国企里常见的,那种四面来风八面玲珑的人而已。 在警察学院门口跟杨振川道了别,马成功看了看表,见刚过十一点,便说要不吃了午饭再去吧! 林静想了想,道:“算了,我还是先去找我老师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奇峰肯定要给你打电话。” 马成功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林静却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李奇峰之间的事情,但我知道以他那心高气傲的性子,还巴巴地跑来给你带路,肯定是有什么事想请你帮忙。” 话音未落,马成功的手机便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果然是李奇峰。 半个小时后,马成功和李奇峰在党校外的一家小食店碰了面。 “你老婆跟儿子呢?”马成功一见到李奇峰,先就问道。 李奇峰道:“被我妈接走了,她有段时间没看到俊瑞了,说要带他去吃点好的。我说我要去见几个同学,就溜出来了。”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那你给我打电话,是什么情况?” 李奇峰笑着用手机点了餐,这才说道:“就是问问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你知道,我叔母那儿的很多事情,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马成功看着一脸笑容的李奇峰,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那意思就是,兄弟,我叔母是近亲,你有什么发现得提前告诉我,别到了无法弥补的时候才说。 想了想,马成功道:“查到几个符合现有条件的人。”见李奇峰有些惊讶,马成功又道:“一个是祝晓彤,就是我们分公司人事部的部长。另一个是王轻语,王书记的女儿。还有一个叫卿如凤,是省厅刑侦局鉴定中心的法医。” 李奇峰沉思了一会,抬头向马成功道:“你认为谁最有可能?” 马成功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道:“说不准。” 他的确是拿不准进入汽修厂的到底是谁。从他现在掌握的信息来看,那个卿如凤可能性较大,毕竟她不但是法医,还是临海自由搏击大赛业女子组余级别的冠军。 但马成功知道进入汽修厂的那个女人,其目的是为了拿到自己的dna样本,因此她大概率是个老特务。如果从老特务的眼光来看,王轻语和祝晓彤的可能性要比卿如凤大的多。因为卿如凤毕竟是个法医,她不但工作性质特殊,还有一个明显的特征,那就是有实战能力,不管进入汽修厂的那个人是被人派遣还是个人行为,都不太可能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而王轻语和祝晓彤就不一样了。 这两人平时根本就看不出有可疑之处。她们一个是清江分公司安全科主管职业卫生的干部,一个是人事部的领导。这种反差感就是老特务经常运用的手段,因为作为一个老特务,首先要拥有的素质就是不能被人发现,甚至连想都不能想到。所以将女飞贼和她们联系起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果然,李奇峰道:“卿法医不太可能。我认识她,她是京城人,家里条件很好。最关键的是,她哥哥就是你们国安的人。” 想了想,李奇峰又道:“王轻语也不太可能。” 马成功笑道:“为什么?” 李奇峰却抬起头,看着马成功道:“我很早就认识她。你要说她跟国外的间谍有什么联系,我是肯定不相信的。” 马成功盯着他默然不语。他知道李奇峰说的对,其实自己也早已在心里排除了王轻语。可是祝晓彤?马成功暗自叹息了一声,他知道现在最大的嫌疑人其实就是祝晓彤,毕竟她在国外留过学,又经常往京城和望江跑。 最重要的是,雨霖铃那件案子发生的时候,她不但是当事人之一,后面还通过京城的关系,将自己从里面摘了出来。 至于唐霏说的,祝晓彤属于学员中没有天赋的那种...... 马成功却知道,作为一个老特务来说,隐藏自己是要从细节做起的。以他对祝晓彤的了解,不管是以前上学的时候,还是现在她坐在人事部那个位置上,她都不可能不优秀。而她既然在骑术和射箭上都有一定的水准,那就不太可能在防身术上过于差劲。 叹了口气,马成功向李奇峰道:“你不是说我有什么让你去做的吗?奇峰,调查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建议你先从那个卿如凤开始。” 第172章 卿如凤的疑惑 李奇峰知道马成功是对的。虽然他说卿如凤和王轻语都不太可能是进汽修厂的那个人,但调查却不能只从祝晓彤那里下手。 当然,祝晓彤在新加坡和美国都留过学,这在国安那边可能会作为一个关注点。 可是从李奇峰的角度来看,祝晓彤和马成功在学生时代就有过交集,又是雨霖铃门前那个案子里的当事人,可是她在案发后第一时间就找人阻碍警方的调查,这不能不说是一大疑点。 更何况,即便是魏长贵说是自己拆开马成功的档案并拍的照片,但这个说辞其实在逻辑上并不严谨,也没有相关的人证和物证,所以并不能洗脱祝晓彤的嫌疑。 但是,仅仅从她也学过女子防身术这一点来作为证据,并不能说明祝晓彤就跟着整件事有关系。如果李奇峰就这么简单地将她列为怀疑对象,这就是对他专业素养的侮辱。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刘亚楠的事情......李奇峰相信他父亲李思源让他查刘亚楠,不会是空穴来风,虽然他不愿意向自己,或者是向马成功透露他怀疑的理由。 所以按照目前的线索来看,李奇峰要想将祝晓彤列为嫌疑人开展重点调查,先还得排除卿如凤和王轻语的嫌疑才行。 正好,李奇峰在望江,因此他决定先去找卿如凤聊聊。 严格说来,卿如凤算是李奇峰的师姐。她也是公安大学毕业的,只是比李奇峰高了几届,今年初还到清江给刑警大队的刑警们上过课,而那次讲座的接待工作就是李奇峰负责的。 要知道,即使在系统里,法医这个行当也相当特殊,特别是女法医。因此关于卿如凤的传闻也不少,比如三十七八了还是单身,又比如开一百多万的车上下班却只挣着一万多一个月的工资,还有就是特别热爱出分尸案的现场...... 但是李奇峰却知道,她单身是因为眼光高。毕竟和李奇峰一样,她也属于那个圈子里的人。而她的父母,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就和众多的“大院子弟”一样,奋不顾身地投身商海,他们利用自己的关系和人脉,享受到了改革开放的“第一桶金”,到现在自然已经身家不菲,完全能够支撑起她的高消费。 当然,卿如凤为什么没有当个霸道女总裁,或者是在家当个公主,而是选择上公安大学成为了一名女法医,这是李奇峰所不了解的。反正就他和卿如凤有限的接触来看,她在法医鉴定方面非常专业,甚至可以说是一名鉴定学专家。 因此在给卿如凤打电话的时候,李奇峰很客气,只说自己在望江,就想着来看望一下师姐,正好有个案子中有点疑惑,顺带着想请卿师姐帮忙解一解惑。 卿如凤笑着说正好自己在解剖室发呆,你要是不嫌弃就过来,我这儿有刚弄到的苏门答腊猫屎咖啡。 李奇峰赶到鉴定中心的时候,卿如凤已经给门卫打了招呼,他顺利地进了大门,在停车场停好车,便直接进了鉴定中心大楼,一路径直到了三楼的法医解剖室。 门开着,他走进去一看,果然见穿着白大褂的卿如凤正端着咖啡坐在椅子上,盯着解剖台上的一具白骨发呆。 “师姐!”李奇峰轻轻地叫了一声。 卿如凤转头见是他,笑着道:“自己拿椅子坐。”说着又站起身走到墙边的柜子旁,倒了一杯咖啡递给他。问道:“那天傅局过来开会,正好碰到,说你升了?” 在椅子上坐好,李奇峰笑道:“只是代理副支队长,管党建和后勤。” 卿如凤笑道:“嗨!大材小用。”看了看李奇峰,她又道:“你们上次送来的那个中毒后又被烧了的尸体,复核报告已经出来了,你们清江的法医还不错,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失误。” 李奇峰笑了笑,道:“还不是从师姐你这里取到了真经。” 又客套了两句,李奇峰又酝酿了几秒钟,这才开口道:“师姐,其实我今天来,是因为我今天上午去了知遇瑜伽馆。” “哦?” 卿如凤看着李奇峰,道:“我是那里的会员,跟着那个唐雨非唐老师学习女子防身术。据说她是女子特战队退役的,可惜左手有点旧伤,不然是一个很好的切磋对象。” 李奇峰看着卿如凤,只见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又神情坦然地看着自己。犹豫了一秒钟,他决定还是直截了当比较好。 于是便开口问道:“那个,师姐,我想问问你,你都已经是女子自由搏击业余组的冠军了,为什么还要去学那个防身术呢?” 卿如凤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她盯着李奇峰看了几秒钟,道:“你查的案子,跟这个女子防身术有关?” 见卿如凤问的这么直接,李奇峰刚才在车上酝酿的措辞全都没法用了。他知道卿如凤这种老法医,对刑侦的程序和办案人员的思维可以说是非常清楚。 想了想,他只好点头道:“是的。牵涉到一个重大杀人案。其中一个当事人的家被偷了,但他家里人跟偷盗者交了手。从我们调查的情况来看,这个偷盗者是个女的,使用的招数很可能就是知遇瑜伽馆里那个唐雨非所教授的女子防身术。” 卿如凤看了李奇峰几秒钟,忽然笑了起来,甚至有点花枝乱颤的感觉。 李奇峰被她弄的莫名其妙,正要开口询问,不料卿如凤开口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去学那个女子防身术的目的?”她笑着对李奇峰道,还未等李奇峰开口,她却已经转过头,对着解剖台努了努嘴。 李奇峰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解剖台上那具光鲜锃亮的白骨。 “这......” 李奇峰有些无语,他正想问我们的谈话跟这具白骨有什么关系,却听卿如凤道:“这具白骨是五年前在望江北面燕子河边的一处工地发现的。我们对他进行了耻骨蒸煮,耻骨联合面开始凹凸不平,有疏松感,斜面成结节状......” 转过头看了李奇峰一眼,见他一头雾水的样子,卿如凤笑道:“不好意思,职业病。” 她又转向白骨,继续道:“这具骸骨的主人年龄大概在五十岁左右,死亡时间在五年左右。死者为男性,身高一米六五到一米七零之间,被埋下去时应该是全身赤裸,现场也未发现凶器和任何衣物鞋袜的痕迹。” 见李奇峰转过头看向自己,卿如凤道:“马上说到正题了。” 她顿了顿,像是捋了一下思路,接着又道:“他是被人用左手割断了右侧颈动脉死亡的,一击致命。凶手下手的力量恰到好处,以至于只在他右侧的颈骨上留下了些许痕迹。” “左手?” 李奇峰奇怪地道。 “对。伤口看似是垂直插入的,但微微右偏,这是因为凶手是用左手持刀的,所以在用力的时候才会使刀向右偏。所以望江刑警大队的几个侦查员认为,凶手一定是经过专业训练,才会有这么利落的手法。比如:警察、医生、特工......退伍军人。”卿如凤道,又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李奇峰愣愣地看着解剖台上的白骨,又转头看向卿如凤,道:“所以,你去知遇是因为知道那个唐雨非是退役的特战队员?可是......” 他没说出口的话是,可是这事儿关你一个法医什么事? 卿如凤笑道:“本来不关我事的。可是我觉得这个凶手不一定就是专业人士,而且有很大可能是个女人。” “这......” 李奇峰有些吃惊,他很难想到卿如凤会为了查这个案子去调查唐雨非,再说这理由也说不过去呀! 像是已经料到李奇峰会怎么想,卿如凤有些自嘲地一笑,道:“其实我坚持查这个案子,主要是当时他们没查出个头绪来,又听不进去我的话,就把这案子封存了。还好骸骨在我这儿,我就想着你们不查算了,我自己查。” 李奇峰点了点头,他知道卿如凤的意思,十几年前dna标本还没有普及,这种没人报案的案子,如果失踪人口也比对不上,那么连死者的身份都调查不出来。案子大概率就成了悬案,只能封存。 想了想,他又问道:“那么你为什么会认为凶手是女的呢?” 卿如凤站起身,走到骸骨前,指着颈骨位置道:“你看,这个痕迹实际上不是很明显,说明凶手在杀人时用的力气其实并不大,但位置却很精确。这也是他们怀疑这是专业人士所为的主要原因。但是我认为,如果是反手持刀,不用控制好力度,也完全是能够做到这一点。如果凶人是个女人,而且正好她的身高和死者差不多高,只要出其不意地插一刀出去,就可以一刀毙命。而且从骨头上的痕迹来看,她使用的作案工具应该就是水果刀一类的刀具,刀锋很薄,开刃不宽。更何况,当时我们在发现尸骨的地方,没有发现衣物。” 她走回到椅子上坐下,接着道:“我去过发现骸骨那里。十年前,燕子河一带全是农田,非常偏僻,只有一条省道从那里经过。因此她完全可以开车带死者到那里,将死者骗到河边,甚至可以诱骗死者自己脱下衣服,然后再杀死死者,就地掩埋。” 李奇峰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他想了想,又问道:“可是,既然你说那里地貌变化很大,你怎么不怀疑是多人作案,然后搬运尸体过去掩埋呢?” 卿如凤笑道:“因为我调查了埋尸体的土坑,从坑壁遗留的痕迹来看,这坑是用铁锹挖的,每一锹下去的痕迹都差不多,而且并不是满锹。也就是说,坑,是一个人用铁锹挖的。而且这个人每下一锹,还只铲起来半锹土,这说明她气力不太够,所以我猜她是个女人。” 李奇峰刚想说话,卿如凤又道:“回到你的第一个问题。其实我并不是因为唐雨非是退役军人才去她那里的,而是我在知遇练习瑜伽冥想术的时候,偶然发现除了普通中学军训教授的匕首操之外,唐雨非所教授的女子防身术中,也有教人利用手边的武器刺伤歹徒的招数。而和匕首操不同的是,她传授的招数,还教人避开颈动脉,以免致人死地。” 李奇峰闻言一愣,道:“你的意思是,唐雨非教人避开颈动脉,因此她对于人体结构就非常清楚,至少能够清楚地辨别出来颈动脉?” 卿如凤道:“不,不是唐雨非。她因为以前大臂的骨骼受过伤,左手不是太灵活,不可能做这么精准的动作。而她十年前才刚从西北退役,来到清江知遇当教练,这个防身术培训班也才刚刚开班,基本上没有几个人报。我查了查她的第一批学员,基本上都是些想减肥的富婆,体重二百斤,走路都费劲那种。” 李奇峰怔了怔,心想那你查了个寂寞。当然他面上不能这么说,便道:“因此现在这个案子就没了线索?” 卿如凤摊开手道:“是啊!所以我很疑惑。关键是这人到底是什么人,我也不清楚。我甚至找人复原了他的头像,然后又找人比对了户籍系统,仍然没有找到这个人,就好像他是天上掉下来的外星人一样。” “这......有没有可能是外地人?”李奇峰说完这句话马上就后悔了,因为全国的户籍系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就联网了。如果没有找到这个人,那只能说明这人已经因为各种原因销户了。而销户的原因有很多种,有可能是移民了,有可能是准备外迁在原户籍地销户而在新户籍地还未上户,甚至有可能是某些单位的秘密户籍无法查找的。 想了想,李奇峰道:“这样,师姐,你把他的头像复原图发给我,我回清江帮你查一查。” 卿如凤笑了起来,道:“那感情好。也正好帮我解个惑。燕子河那条省道,不就是清江到望江的老路吗?只是从高速修好之后,那边走的人就少了。” 她边说边摸出手机,将一个图片发给李奇峰,然后笑道:“你还说让我给你解惑,这又要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这样,晚上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李奇峰笑道:“还是算了,我是带孩子出来玩的,下午还得赶回清江去。” 卿如凤倒是也不矫情,笑着道:“那行,我给你去拿咖啡,这东西是原产地的,你自己不喝拿去送人也好。” 到了停车场,李奇峰将手里的袋子放到了后备箱,一上车,便拨通了马成功的电话。 第173章 周博洋你别跑 接到李奇峰电话的时候,马成功正盘腿坐在党校招待宾馆房间里的床上,跟坐在对面床上那个脸上都能笑出一朵花来的胖子大眼瞪小眼。 他没想到自己在大厅签字报名完毕,提着装着资料、笔记本和笔的口袋,拿着房卡刷卡进入自己房间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像个弥勒佛一样盘腿坐在床上,正对着自己微笑的胖子。 是的,熟人。 第一次见这厮是在清江的食色,在那里他对马成功说“我们都是演员”。 第二次就是在四明山的山路上,他和马成功都是陈泰山的阶下囚,在陈泰山面前他表现的的确像个演员,那怂劲儿连马成功都没法把他食色里那个平易近人的“二代”联系起来,跟京城四海公司的老总更是不搭边。 第三次更不用说了,在八方机械厂外的污水池里把他救出来的时候,他一副感恩涕零的模样,差点让马成功以为他真的就是个在温室里生长到四十多岁的娇弱花朵。 是的,这个胖子就是周博洋。 近一个月不见,这厮像是发福了不少,不但肚子上隆起了一大坨,那下巴粗的都快看不到脖子了。 见到他的第一眼,马成功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从邓水去清江的路上,这小子说回去多半会被禁足,然后被发配到偏远地区的政府或者国企里。没想到他居然进了南方公司,看样子混的还不错,参加党校学习了都。 “我去换个房间。”马成功说道,转身就要出门。 他倒不是对周博洋这人有什么意见,只是对他那私下里的个人爱好......啧啧啧,想想马成功都觉得后背一凉。 “别,别介,马哥,马哥......” 周博洋赶紧连滚带爬地爬下床,跑到马成功身边,正准备拉马成功的手,忽然又觉得不妥,便拉住马成功的袋子,道:“马哥,我是专门找人把你跟我调到一个房间的。有你在我心安一点。” “心安?” 马成功看着哭丧着脸的周博洋,嘿嘿笑了两声道:“你还怕有人追杀你啊?你又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党校你知道吗?这儿什么地儿你知道吗?” “不是,不是,你说我这初来乍到的,一个人都不认识。”周博洋期期艾艾地道:“你不知道我看到你的名字,心里有多高兴。” “那行。” 马成功转过身,将袋子放在桌上,走到床边脱了鞋,盘腿坐到床上。对跟过来在对面床边坐的规规矩矩的周博洋道:“周总,来,说说你怎么混进南方公司的?” 周博洋讪笑着摸出烟递给马成功,又跑到卫生间去将烟灰缸装上水端到床头柜上放好,这才坐回床上,道:“嗨,回去后先是被大哥一阵训,然后又被老家伙们禁足了。每天就是吃睡长,你看我身上这身肉......” 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道:“幸亏我家老爷子心疼我,说我反正就是个思想懒惰的人,也不要有什么高的要求,就到国企去混吃等死得了。然后大哥让我选,我本来想去清江跟你一起的,但大哥说刚在清江惹完事,怎么可能再到清江去?于是我就到望江来了,反正到了望江,他们就管不到我了,再说我到南方公司是当什么工程部的部长,说那个部有三个副部长,所以我也就是跟以前在四海公司一样,当个甩手掌柜。到时候就说去检查,还不是隔三差五就能去清江看你。” “惹事?” 马成功呵呵一笑,道:“这么说,上次你在清江干那事,你大哥不知道咯?”废话,要是倒卖模型那事是周博海搞的,周博洋也不至于被他训。他也不可能说周博洋在清江干的事是惹事了。 周博洋垂头丧气地道:“是四海公司签的单。大哥说我坏了他的事,为了救我还让竺小竹提前暴露了,结果事情没办成,人都得罪完了。你说说,他要干什么事又没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会坏他的事?” 马成功本来想问问周博海在清江谋划的又是什么事。但看周博洋的样子恐怕也不是很清楚,只好作罢。 于是两人便大眼瞪小眼起来,直到马成功的电话铃声响起。 还是周博洋提醒马成功,说马哥你电话响了。马成功接起电话一看是李奇峰,便知道他在卿如凤那里肯定有什么发现。 拿起电话正要接,他又看了一眼周博洋,周博洋立刻知趣地道:“马哥你忙,我去看看晚饭吃什么,待会回来给你汇报。” 说着便趿着拖鞋出门去了。 马成功拿起电话走到窗边,听李奇峰在电话里说完,有些奇怪地道:“照你这么说,那个卿法医是为了查五年前发现的一个十年前的埋骨案,为了印证凶手是个女人,才去学习女子防身术的?这不科学啊?” 李奇峰道:“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所以想问问马哥你,你说她是不是在瞒着我什么?” 马成功笑了起来,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因为这会周博洋已经回来了,正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向里张望。想了想,他对话筒里道:“这样,你这会如果没有走的话,看能不能给我引见一下这位卿法医?” 李奇峰想了想,道:“我试试吧!” 放下电话,周博洋才走进来,脸上绽放着极其狗腿的笑容,道:“马哥,你说让李奇峰给你引荐的那个卿法医,是不是省公安厅刑侦局鉴定中心的卿如凤?” 马成功有些诧异地看着周博洋,却见他讪笑着道:“姓卿的本来就少,还是法医,我想应该是她。” 见马成功继续盯着他,他只好讪讪地道:“我,我能帮你约她出来,不过最好不要让她知道我也在望江。” 马成功还是不说话,周博洋只好又继续道:“我年轻的时候,我家老爷子让我跟她相亲来着,结果没成,她就去上了公安大学,说以后专门抓我的把柄整我。”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个周博洋还真有意思,不但跟祝晓彤相过亲,这又来个卿如凤,看来年轻时也是个“混世魔王”,让他家老爷子操碎了心。 想了想,马成功说那行吧,你也试试吧,就说有个姓马的朋友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她。 周博洋拿着电话就出去了,过了一会,便又回来,说卿如凤说李奇峰刚打过电话,既然你又托我找她,那就见见,就在鉴定中心对面的心怡咖啡馆。 马成功说行,起身就准备下楼。 周博洋却拦住他,说党校报到了就不能随便出去。马成功还没说话,他便眯着小眼睛笑道:“但是我的车在下面,我可以送你去。晚上我就不回来了,马哥你一个人住一间房,好不好?” 马成功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打着哈哈说老周还是你懂我啊! 两人下了楼,到停车场上了周博洋的路虎,果然一路畅通无阻,门卫对着车敬了个礼,搞的马成功好生奇怪。 周博洋却笑着说这车是五洋集团的,挂的牌照在门卫登记了。 这让马成功又惊奇了起来,看来周博海这个五洋集团还真是有些能量,都能让自己公司的车在党校一路畅通了。 跟着导航到了鉴定中心,果然看到对面有个心怡咖啡馆。 马成功还没下车,便见周博洋一缩脖子,埋下头对马成功道:“马哥快下车快下车。”边说边忙不迭地按下了开门键。 马成功抬头一看,只看到一个穿着运动服,个子高挑的女人抱着手站在咖啡馆门口,冷笑着看着路虎车。 还未来得及问周博洋什么情况,却见那女人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跨到车前,一把拉开车门,对着周博洋道:“姓周的,我就猜到你肯定到了望江,你还敢给我打电话?难道忘了我以前说过,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吗?” 周博洋抱着脑袋道:“如凤,我有朋友在,你看能不能欠着?我反正现在在望江工作了,过几天你随便打怎么样?” 卿如凤却已经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拖下车,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疼得周博洋捂着肚子弯下腰,还没来得及说话,卿如凤又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周博洋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马成功赶紧下车,在卿如凤屈膝上顶的一刹那,拉住周博洋的衣领,生生地将他向后拖了一米远,躲开了卿如凤的致命一击。 卿如凤似乎还不解气,上腿便准备侧踢,马成功赶紧将周博洋挡在身后,双手横挡,挡住了卿如凤的鞭腿。 这一腿势大力沉,似乎真的要致周博洋于死地。 马成功放下手,赶紧道:“停停停,卿法医,对门就是鉴定中心,有监控的。” 卿如凤收回腿,看着马成功,道:“你就是李奇峰说的那个马成功?” 马成功从地上拉起周博洋,道:“是是是,卿法医,周博洋现在是我们公司领导,你看你和他的仇,能不能晚点再报。”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卿如凤跟周博洋哪里只是相过亲那么简单,说不定周博洋是人家的杀父仇人,人家就等着拿他祭天呢! 卿如凤转身便向咖啡厅走去,边走边道:“你要跟我聊事情也行,但周博洋不能跑,你得带他一起进来,二楼的三号雅间。” 马成功转身看着捂着肚子的周博洋,不由得笑了起来,道:“老周啊,你以前干了什么?让人家想要活活打死你?”说这话时,他脑子里已经脑补出周博洋始乱终弃,卿如凤挺着大肚子自己一个人去医院打胎的狗血剧情。 谁知周博洋愣了愣神,道:“她现在怎么这么厉害?前年见到她,也不过就给了我个背摔。” 马成功有些无语,道:“她还真是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啊?” “嗨!”周博洋摆了摆手,看了看周围,见并没有人围观,又笑了起来,道:“当初年轻不懂事,给她下了药。不过我什么也没干啊!就是不想跟她相亲而已,所以下完药就溜了。谁知后来她每次见了我就跟疯了一样地打我,还去上了公安大学,说要找到完美犯罪的方法,到时候把我分尸,然后埋到地球的八个地方,灵魂永世不得超生。” “这......” 马成功愣了愣神,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道:“你们相亲,是不是有很多人参与?” 周博洋道:“对呀,是在她十九岁生日会上宣布的,两边的家长什么的都在,还有她的同学和朋友。” 马成功用怜悯地眼神看着他,道:“人家那时候还是花季少女,你不干就不干嘛,还给人家下药,然后还溜了,你想想,对人家心灵的打击有多大?” 周博洋有些无奈地道:“我知道啊,可那时候我也才二十多岁,还在学校当实习老师,我知道个啥啊?后来我挣了钱,给她买了个车赔礼道歉来着,她现在不是还开着吗?” “这......” 马成功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转头有些惊恐地看着周博洋,道:“那什么,她不会是一直喜欢着你吧?还有,她应该不知道你是玻璃吧?” “啥?”周博洋愣了愣神,道:“玻璃?谁告诉你我是玻璃的?我他妈性取向很正常好不?我只是不喜欢包办婚姻而已。” 马成功有些难过地摇了摇头,他终于知道周博洋是哪种人了。 这他妈不就是那种豪门子弟中的异类吗?不愿意接受家族的安排,然后摆烂度日,混吃等死。或者家族非要让他振作,那他就专门给家族长辈们找点事做,比如,倒卖个国家不准卖的模型什么的...... 可是,这才是大众认知中的,那种正常的二代嘛!像李奇峰这种二代,那是让无数男同胞唾弃的对象,哪里像是二代,他就是妥妥滴女频网文男主好不? 顿了顿,马成功对他道:“走吧,咱去见见你这位初恋小情人吧!” 见周博洋有些犹豫,马成功又笑道:“你既然巴巴地找上我,肯定不单单是因为喜欢我吧?要不你就告诉我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听了这话,周博洋立刻站起身,笑道:“就是跟如凤喝喝咖啡嘛!打什么紧?马哥,我在邓水就说过,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走!” 说罢抬腿便向咖啡馆走去。 马成功在心里鄙视了他三秒钟,也跟着进了咖啡馆。 第174章 这是我老丈人 进了三号雅间,却见卿如凤坐在靠窗的卡座上,撑着下巴望着窗外,不知在想着什么。 马成功在她对面坐下,摸出手机扫了扫桌上的二维码,扫了一眼菜单,这才抬起头问道:“卿法医,你想喝点什么?” 周博洋挨着马成功坐下,期期艾艾地道:“对呀,如凤,你想喝点什么?” 卿如凤转过头,却看也不看周博洋,只笑着对马成功道:“你是昆仑公司的?也是从部队退役进的公司?” 马成功笑了笑,道:“我参加工作就在昆仑,在非洲干了十二年,刚回清江。” “哦!” 卿如凤坐直了身体,左右看了看,道:“南山吧!这儿的南山不错。” 马成功转头对周博洋道:“领导,我要一杯美式不加冰,谢谢!” 周博洋愣了愣,却又马上站起身,道:“好,马上就来。” 待周博洋出去后,卿如凤盯着马成功看了几秒钟,忽然笑道:“你是国安?”她顿了顿,又道:“不对,你既然说你是清江分公司的人,那应该是已经退出国安系统了?” 马成功闻言一愣,心想尼玛这也能猜到,什么情况啊?忽然,他想起中午李奇峰说这个卿法医的哥哥也是国安系统里的人。 心里暗骂了一声,马成功讪笑道:“原来卿法医门清啊!” 卿如凤却笑了笑,道:“我哥哥的确是国安第四局的,但他还不至于告诉我一个退役国安的事情,再说我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马成功暗道原来是第四局的,怪不得他想不起有哪个老特务姓卿的。第四局是负责台港澳情报收集的,跟马成功所在的外勤总部基本上没有交集。 见马成功笑而不语,卿如凤又道:“周博洋这老小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在你面前就跟哈巴狗一样,看来最近的传闻实锤了。” “哦?什么传闻?”马成功好奇地道。 卿如凤笑道:“据说他不但惹恼了京圈,还惹到了金三角的人,特别是金三角那帮土匪,人家放话出来要把他点天灯。要不你以为他为什么会躲到望江来?还不是因为京城待不下去,望江好歹还有他哥的五洋集团能罩着他。现在他又靠上你,明显是拉大旗扯虎皮,想背靠你这棵大树好乘凉嘛!”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已经大概猜到周博洋惹了什么麻烦了。金属制品厂那个模型被截了下来,不但让京圈前期的投入打了水漂,还让前来护送的陈泰山一伙人全军覆没,人家两边不都找他这个中间人找谁?京圈那边还有家族给他背书,但金三角那边可是一帮亡命徒。怪不得这小子想要躲到清江去,清江那是国安重点防范地区,除了京城,恐怕就数清江最安全了。 卿如凤见马成功一副了然的表情,又道:“李奇峰说有人进你的卧室偷你的东西,是因为你以前的工作吗?” 马成功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减弱。他知道卿如凤严格来说也是属于京圈中人,哥哥又是国安的人,因此对国安系统的了解远远超过一般人。加上她又是法医,简单说就是高智商警察,所以随便一推理,便能猜到个一二三。 当即便也不瞒她,只说目前还不清楚,但对方应该是想搜集自己的dna样本。 卿如凤奇怪地问道:“你以前曾经遗落过自己的dna样本?”她这么问的意思很清楚,你作为一个老特务,怎么会随便把自己的dna样本交给别人呢? 马成功想了想,笑道:“应该没有。所以我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想要我的dna样本。” 在这一点上,他是有十足的把握的,毕竟他在非洲用过的那几十个身份,每一个都是经过了重重包装,层层掩护的,不可能有人会将任何两个身份联系起来。 这时周博洋端着一个托盘倒退着走了进来,进门便用脚将门带上,然后转身将托盘放到桌上,笑着将一个小炉子放在桌上,把一个小蜡烛点燃,将小壶放在上面,又殷勤地放了一个杯子在卿如凤面前,道:“如凤,我给你要了一壶,你慢慢喝。” 马成功已经将自己的那杯美式拿到面前,看着周博洋将一大杯西瓜汁放在自己面前,笑问道:“咖啡馆还卖西瓜汁?” 周博洋嘿嘿一笑,道:“有钱啥都有,我甩了一张老爷爷让吧台的小帅哥到隔壁冷饮店去给我买的。” 卿如凤提起炉子上的小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抿了一口,又对马成功道:“李奇峰应该给你说了我去知遇瑜伽馆的原因吧?” 马成功笑道:“说了。” 卿如凤笑道:“其实我没有告诉他全部的原因。”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怀疑他的叔母,也就是知遇的老板娘,刘亚楠。” 卿如凤有些惊讶地看着马成功,不知内情的周博洋也转过头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对他笑了笑,又转向卿如凤,道:“李奇峰没有给我说那个案子的细节,但我想你碍于李奇峰和刘亚楠的关系,所以不好对他说你怀疑刘亚楠。毕竟刘亚楠也是唐雨非的学生之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还是唐雨非的第一个学生。而唐雨非在知遇的待遇非常高,甚至超出了那些所谓的明星健身教练,这一方面说明刘亚楠对她非常认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证明刘亚楠相信她的防身术有效。那么,为什么她会相信呢?因为她亲自测试过,还成功了。” 卿如凤哑然失笑,道:“怪不得李奇峰说你可能会帮到我。”她顿了顿,又道:“那么,对这个案子,你认为我现在应该从哪里着手呢?” 马成功笑了笑,又端起了杯子,轻轻抿着咖啡,却只看着她不说话。 一旁的周博洋见马成功不说话,而卿如凤又盯着他,便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马成功笑着转过头道:“周哥,有事?” 半晌,卿如凤才叹了口气,道:“马成功啊,你这人还真是惫懒的很。好吧,你帮我查这个案子,我给你提供一个线索。” 马成功立刻转过头,看着卿如凤笑道:“成交。” 一个小时后,路虎车在燕子河旁的一处烂尾别墅区停了下来。 下了车,马成功看着别墅区门口那破破烂烂的牌坊,不由得愣了愣。身后跟上来的周博洋抬头看着牌坊上已经没了颜色的字迹,笑着道:“御河天下。这个老板牛逼,欠了两万亿,上面还不敢判他死刑。”顿了顿,他又道:“实乃我辈楷模。” 马成功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道:“自古欠钱的便是大爷。可那些交了预付款的升斗小民们怎么办?” 卿如凤一声不吭地从他们身边走过,道:“跟着我。” 三人一直走到河边,在一处绿化带旁停了下来。 “这里原来是一片农田。这栋房子后面是河堤,距离埋尸坑也就三十米。那边过去大概五百米就是省道。原来这边是有一条机耕道到河堤这里的,大概三米宽。”卿如凤道。 马成功前后看了看,又走到河堤上去四处望了望。 走回到绿化带旁,他笑着对卿如凤道:“你为什么会怀疑刘亚楠呢?” 周博洋插嘴道:“是啊,那个刘亚楠是个老师,我在坤姐那里见过两次,做事说话都文绉绉的,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对,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怎么可能杀人?” 卿如凤瞪了他一眼,道:“你以前还是老师呢!你做了什么好事吗?” 周博洋脖子一缩,又不敢说话了,走到一边的绿化带旁蹲下来在地上画圈圈。 马成功笑了笑,对卿如凤道:“如果我是凶手,我又是个女的。明知道打不过死者,那就肯定会想办法先让他失去行动能力,然后再带到这里下手。” 卿如凤笑了起来,回头看了看周博洋,却见他正在一旁蹲着逗地上的蚂蚁玩,面色忽然一变,心头不由得一股无名火起,抬腿就是一脚,将周博洋踹了个狗啃屎。 “你......” 周博洋双手撑在地上站起身,却又敢怒不敢言。 只听卿如凤转过头,捋了捋头发,若无其事地笑道:“不,她是先下了药。而且......”她又转头瞪了一眼周博洋,道:“是枸橼酸西地那非。” 马成功转过头,面色有些古怪地看着周博洋,他愣了愣神,忽然大怒道:“你看我作甚?我当初给如凤下的是......”他忽然醒悟过来,还未来得及逃跑,却见卿如凤一脚又将他踹了个跟斗。在落地的同时,他口中的“安眠药”三个字才刚说出口。 卿如凤这才接着道:“我们在骨骼上发现了微量的枸橼酸西地那非。所以我觉得凶手应该是先给死者下了药,然后色诱死者到了这里,待死者脱光衣服后,才一刀致命。” 马成功点了点头,道:“肾上腺素加上药物作用,死者的血液循环更快,扎中颈动脉的确可以让他死的更快。” 卿如凤转头看向周博洋的脖子,周博洋不由得脖颈处一凉,赶紧小跑到马成功身后,道:“马哥,咱回吧!这儿怪瘆人的。” 卿如凤根本没理他,只笑道:“我怀疑刘亚楠,主要是因为她的身高是一米六七,应该跟死者差不多,而且她上身比下身长,假如坐在车里的话,她的位置是比死者高那么一点点的,这比较方便她用劲。可是我也只是怀疑,毕竟她自身是一个富婆,又是老师,根据我的调查,她的过去几乎没有任何污点,也没有理由杀人啊!” 马成功摸了摸下巴,笑道:“污点么......也不是没有。”想了想,他忽然又道:“你是不是复原了死者的面貌?”按照他的理解,法医应该是可以根据骨骼形状重构死者的面貌的。 果然,在得到卿如凤肯定的回答后,马成功立刻便加了她的微信。待卿如凤将死者面貌复原图发到他微信后,他第一时间将这幅图发给了白老七。 看着卿如凤奇怪的看着自己,马成功笑着摸出烟,丢给周博洋一支,然后点燃吸了一口,望着远处的河堤道:“让子弹飞一会。” 事实证明,子弹飞的时间不太长。 一支烟还未抽完,白老七的电话便打了过来。马成功接通电话,按下了免提键,只听白老七急吼吼地道:“马哥,你怎么有我老丈人的照片?” 卿如凤大惊失色,正要开口,却听马成功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对着话筒道:“七哥,你确定图片上的人就是把清秀给你的那个人?” 电话里白老七道:“这他妈是我老丈人,我找了他十几年了。马哥你快告诉我,在哪儿拿到的这张照片?”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七哥,这事说来话长,我现在也没法联系到他。这样,等下周我回去了再慢慢跟你解释。还有,我让李奇峰去找你,你给他仔细讲一讲这个人的事。” “马哥你......”白老七停住,顿了顿,便沉声道:“我知道了马哥,我等你回来。” 挂上电话,马成功立刻又拨通了李奇峰的电话,得知他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便告诉他去找白老七,他可能认识那个死者。 李奇峰有些惊讶,却没有问为什么,只答应了便结束了通话。 拿着电话的马成功摇了摇头,对一脸问号的卿如凤道:“这事儿的确说来话长。我看咱们现在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的好。等李奇峰那边的调查结果。” 在望江警察学院下了车,马成功挥手跟周博洋和卿如凤道了别,转过身立刻拨通了周立的电话。 电话一通,他就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能查到祝晓彤的资料吗?” 电话里周立有些奇怪地道:“哪方面的资料?” 马成功道:“所有的,包括她在京城、望江和清江的,全部资料都要。” 周立沉默了,半晌才道:“马哥,你为什么不找国安查?” 马成功顿了顿,道:“我暂时不想让国安那边知道这件事。” 电话里又半天没了声音,过了几秒钟,周立才道:“马哥,我可以查到一些,但不保证有你需要的。”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徐洪斌那里需不需要我打个招呼?” 周立叹了口气,道:“不用了,我跟他说。” 放下电话,马成功又叹了口气。 周立这小子果然还有后手。他作为一个禁毒支队派出去的卧底,回来后却摇身一变成了傅长风的心腹,徐洪斌还不闻不问,这他妈不是扯淡吗? 转过身,马成功站在马路边摸出一支烟点燃抽了起来。烟抽了一半,他将剩下的半截烟扔在地上踩灭,又捡起来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这才摸出电话,按下了林静的号码。 第175章 他叫朱振 李奇峰坐在志强工程公司经理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着刘思远手忙脚乱地给自己泡茶,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道:“刘总,不要太客气了。” 刘思远把茶杯放到茶几上,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陪笑着道:“李支队长,您大驾光临,小刘我怎么也得尽点地主之谊吧!” 说着又站起身走到办公桌旁,拉开抽屉摸出烟和打火机,拿着回到沙发上坐下,递给李奇峰一支烟,还殷勤地给他点上,这才开口道:“衡志强出来以后,的确在我手下当车队队长,他今天带车去邓水了,我给他打了电话,您稍微等一等,应该快到了。” 李奇峰笑了笑,道:“没关系,我可以等。”见刘思远一直正襟危坐,李奇峰又笑道:“刘总你有事就去忙吧!” 刘思远急忙道:“不忙,不忙。”说着却是站起身,走到门口,对着对面道:“打电话叫衡老大加快速度,罚款算我的。” 李奇峰皱了皱眉头,心想刘思远这小子还真是恶习难改,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叫手下超速,难道不知道自己一个月前还是交警吗?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抬头看了看窗外。这会才五点过,时间不算太晚,看来今天就可以搞清楚卿如凤收藏在解剖室的那具骸骨到底是谁。 下午马成功给他打了电话以后,他回到清江后第一时间就去了花园路。 白老七果然一见头像就十分激动,说那是自己的老丈人,姓朱,原来就住在清江大桥旁的和平街42号,但是他十几年前就举家搬走了,下落不明。 这让李奇峰惊叹不已,他想不通马成功是怎么知道这人跟白老七有关系的。但想不通归想不通,人还得查。这不光是因为他答应了卿如凤帮她调查那具骸骨的身份,更是因为这件事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因为他隐隐约约觉得,那具骸骨和自己现在调查的案子,准确地说是跟他的叔母刘亚楠,存在着某种联系。 和平街属于城北片区。于是从花园路出来,李奇峰就马不停蹄地去了城北派出所。结果查到的结果却是,和平街42号的户主是李奇峰的熟人,原志强工程公司的老总衡志强。42号这房子是他家祖传的老房子,并没有转卖过。衡志强在二十年前做渣土生意发达以后就将这个房子租了出去,现在住在里面的是一对做纸马生意的小夫妻。 而衡志强在三年前为了抢生意跟另外一个做渣土生意的老板火拼,把人家打成重伤,进去蹲了几年大牢,今年刚出来。衡志强出事之后,公司因为抵账卖了,又辗转到了他以前的小弟刘思远手里。还好刘思远念旧情,于是他便在刘思远手下当了个车队队长。 因此李奇峰便又找到了刘思远这儿。 衡志强果然回来的很快。在喝完两杯茶,又抽了一支烟之后,这个原志强公司老板,现在的刘思远手下车队队长就站在了李奇峰面前。 看着面无表情地在自己面前站的端端正正的光头大汉,李奇峰道:“衡志强,坐吧!有点事找你了解下情况。” 衡志强道:“是,政府。”说着拉过一旁的椅子,坐的那叫一个身姿挺拔,比幼儿园刚上上学一年级的小朋友还老实。 李奇峰笑了起来,知道衡志强见自己找他,以为又是要翻旧账。于是便把在监狱里学的那一套翻出来,首先态度端正嘛! “你不要紧张,只是找你了解一下情况。”李奇峰边说边从包里摸出一张打印纸递给他,道:“这人你认识吗?” 衡志强接过打印纸一看,道:“报告政府,认识。”他看了看李奇峰,见他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便也放松了下来,接着道:“他叫朱振,以前是清江中学的锅炉工,二十年前租了我家的老房子,十......”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想什么。过了几秒,他才抬起头,看着李奇峰道:“他租了我家房子四年,十六年前搬走的。” 李奇峰有些奇怪地道:“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衡志强脸上露出了不忿之色,道:“我二十年前买了御景花园的房子,就把老房子租出去了,他是我第一个租客。当时我看他一个人从农村来,孤零零地挺可怜,就没要他的押金,给他的价格还很便宜,可是没想到他最后一年偷偷摸摸地就跑了,还欠我最后一年的房租没给呢!” “哦?” 李奇峰有些警觉地道:“你说他是一个人?” 衡志强道:“是,他是石夹口的人,是个老光棍,在农村找不到媳妇才出来打工的。不过他经常带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去,半夜搞的叽哇乱叫,周围邻居都不待见他,为这事我还警告过他。” 李奇峰皱起了眉头。白老七说这个朱振是他老丈人,可衡志强又说他是单身......想了想,他拿起手机给邓水县公安局的局长石竞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通,李奇峰就说道:“石局长你好,我是李奇峰。”没有管石竞在电话里一个劲儿的问好,李奇峰径直道:“有件事想麻烦你帮我查一下,二十年前在窦水关镇的石夹口乡,是不是有一个叫朱振的人,我想让你帮我查查他后来去哪里了。”顿了顿,他又道:“这件事很急,我等着你回话,谢谢。” 放下电话,李奇峰拿过衡志强手上的打印纸,笑道:“谢谢你了。”又跟刘思远打了个招呼,便径直下楼走了。 半个小时后,李奇峰已经坐在了清江中学教工小区门口的一家茶馆靠窗的雅座上,他的对面坐着一位戴着眼镜,两鬓斑白的老人,旁边还有一个四十来岁,尖嘴猴腮的中年女人。 这个老人叫荀悠然,二十年前是清江中学主管后勤的副校长。他早已经退休,李奇峰还是通过江明月才联系上他。旁边的是他的女儿荀艳艳,现在是清江中学的生活老师。荀悠然年龄大了,腿脚不太利索,因此是他女儿陪着他出来见的李奇峰。 此时荀悠然正一只手拿着打印纸,一只手扶着眼镜,仔细地端详着打印纸上印着的头像。 李奇峰笑着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茶杯,放在老人面前,笑着道:“荀校长,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您。您以前是管后勤的副校长,麻烦您仔细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二十年前你们学校锅炉房的临时工,他的名字应该叫朱振。” 荀悠然还没说话,一旁的女人已经开口道:“这人就是朱振嘛!” 李奇峰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荀悠然笑着道:“李警官,二十年前我女儿已经参加工作了,是在校办工厂,就跟锅炉房挨着。” 荀艳艳道:“他就是朱振,爸爸你忘了?他有一次跑到教工宿舍想偷看来实习的女老师们洗澡,还被你在大会上点名批评了呢!”说着又转向李奇峰道:“怎么?他犯事了?杀人?还是强奸?” 荀艳艳的声音有些尖利,问的问题又很不靠谱,听在李奇峰的耳朵里很是不舒服。但他还是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向荀艳艳道:“荀老师,你确定吗?” 荀艳艳笑道:“我记忆力挺好的。他本来就是临时工,后来自己离职了。” 这时荀悠然也放下打印纸,道:“李警官,我可以确定,这人就是朱振。他是邓水人,当时学校锅炉房招临时工,他来应聘,是我面试的他,只是当时的资料,可能现在都找不到了。这个小朱为人嘛,还是挺老实的,干活也勤快。那次他去实习女老师宿舍的事情,后来那个老师找我说清楚了,也证明是个误会。” 李奇峰笑了起来,道:“谢谢你了,荀校长。” 将荀悠然送到教工小区门口,李奇峰转身走到路边自己的车旁,还没来得及上车,电话便响了。 李奇峰拿起电话一看,见是石竞打来的,赶紧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然后关上门,又落了锁,这才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与此同时。 马成功和林静正在望江警察学院隔壁的“美食一条街”闲逛。 这条街其实是一个夜市,也是林静大学时期的最爱,充斥着各种小摊小贩,价格公道味道还不错,不由得让马成功感叹,果然每个大学旁边必有一个“美食一条街”,专做大学生的生意。 此时林静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小纸袋子,另一只手却是提拎着一个塑料袋。小纸袋子里面包着一个糖油果子,塑料袋里却是装着两串糖葫芦。马成功两只手也不空,一只手拿着一个纸杯,里面是满满一盒油炸土豆块,另一只手提着的纸袋子里是一把羊肉串。 走了一会,林静看着前面的街心公园,举起手里的东西,笑道:“去坐坐,先把这些消灭了,后面再去吃饵丝,就街尾那里,有个正宗大理饵丝店,很好吃的。” 马成功笑了笑,跟着她走到街心公园,刚在长椅上坐下,手机便响了。 放下手里的东西,马成功摸出来一看,是李奇峰打来的,不由得心里有些奇怪,心想这才半天时间,难不成李奇峰那里就有什么发现了吗? 果然,一接通电话,便听李奇峰在电话里道:“马哥,那个人已经调查清楚了。他叫朱振,是邓水石夹口人,二十年前在清江中学锅炉房当临时工,十五年前忽然离职。据他老家的人说他当时在清江发了财,回老家呆了一阵子,然后就出国了。” 出国了? 马成功想了想,道:“能查到他去了哪儿吗?” 李奇峰沉默了一下,道:“只有明天找人去移民局试一试。”他顿了顿,又道:“白老七说朱振是他老丈人,但根据调查,他一直到出国前,都是单身。白老七说他以前去找过他,但是据说他跟租住的房子周围的邻居关系很差,所以白老七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 马成功笑了起来,李奇峰调查的情况基本上跟他的猜测差不多。 李奇峰又道:“马哥,你看这件事需要告诉卿法医吗?” 马成功看了看林静,却见她正在认真地啃着糖油果子,便笑道:“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她。等后面有了结果再说。” 放下手机,林静笑着道:“李奇峰还真是热爱工作。” 马成功笑道:“谁说不是呢?” 林静转过头,仔细看了看马成功,道:“你就这么使唤他,他也心甘情愿?” 马成功笑着道:“他这是出于对我的信任。”顿了顿,他又道:“当然,我也很信任他。我们之间是相互信任。” 林静刚要开口,马成功的电话却又响了。 这次是周立打来的。他倒是言简意赅,说你要的资料已经发到你微信上了。马成功说了声谢谢,便挂了电话。 他并没有马上看微信,因为林静在旁边坐着呢!他不可能当着林静的面去看祝晓彤的资料,虽然林静知道他是在查进自己卧室的人到底是谁,但保不准林静就知道自己跟祝晓彤以前的事情,即使她不说,自己也不能露出哪怕任何一丝旧情难忘的痕迹出来。 这时林静却笑了起来,说看来你不但使唤李奇峰,还能使唤我领导。 马成功揉了揉额头,道:“周老哥是个热心肠。” 林静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说了两个字:已信。 拍了拍腿,马成功站起身,道:“你还想吃什么?今天马哥带你一次性回味完整你的大学时光。” 林静撇了撇嘴,道:“刚才都说了吃饵丝啊?你耳朵呢?” 马成功笑道:“小时候喜欢指月亮,耳朵早就被割跑了。” 林静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站起身将手里的垃圾扔进垃圾箱,道:“走。” 向前走了几步,林静忽然有些神秘地道:“其实我想到一个查祝晓彤的办法,只是这办法有一点点卑鄙,所以仅供你参考。” “啥?” 林静笑着道:“你可以利用你和她以前的关系。”她说道,然后闭上嘴,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马成功怔了怔,正想跟上去,冷不丁手机又响了。 拿起手机看了看,马成功脸上露出了古怪之色。 按下接听键,马成功道:“祝部长,有什么指示?” 只听电话里祝晓彤笑道:“我在望江,有没有空出来坐一坐?” 第176章 我也去过非洲 马成功赶到帝景会所的时候,周博洋已经在门口等了有一会了。看到马成功,他赶紧跑过来,凑到马成功耳边低声道:“马哥,是我叫祝晓彤给你打电话的。” 马成功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道:“什么情况?” 周博洋有些委屈地道:“我哥,我哥从香港找了个高级经理人,到望江负责花园路拆迁项目的招投标事宜。她是个小本子,叫端木千惠。” “招投标?日本人?关我什么事?”马成功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忽然,他明白了过来。自己现在虽然已经是木马项目部的经理了,但清江分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这个岗位并没有免,也就是说,自己还是花园路拆迁项目的负责人。 想了想,他又对周博洋道:“关你什么事?” 周博洋摊了摊手,道:“她找上了我,我找上了祝晓彤。祝晓彤说是你在负责这事儿。还说她正好在望江,大家可以坐在一起商量一下。” 马成功有些恼火地道:“扯淡。” 他没想到祝晓彤给自己打电话是为了这件事。电话里祝晓彤只说有点事想跟他咨询一下,他本来不想来的,但林静说祝晓彤如果真有问题,那肯定不是小问题,这会打电话,应该是已经知道马成功怀疑她了,因此马成功应该来探探她的底。 周博洋低下头,小声道:“我怀疑她是我哥派来对付你的,所以......” 马成功看着周博洋那委屈的样子,又笑了起来,道:“你怀疑她是你哥派来对付我的?嗳我说周博洋,你没跟你哥说清楚啊?不管是模型被截,还是你遇险,都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 周博洋却摇了摇头,抬起头看着马成功道:“你不知道,我哥那个人,睚眦必报。竺小竹回去肯定跟他说了你的事,在我哥面前,竺小竹的话比我管用。” 马成功拍了拍他的肩膀,向着会所大门走去。他知道周博洋的意思,他在家族里并不受待见,现在更是混到了到国企来混吃等死的境界。而他的大哥周博海,肯定就属于承载家族未来的那个人咯! 进了帝景,马成功才发现只有进到里面,你才知道这种会所外面和内里完全是两个概念。 帝景的门口,不过就只有一扇门,连个灯都没有。门两边都是砖墙,和附近的其它建筑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进到里面,你才发现别有洞天。 大概两三百平的大厅里坐的人并不多,中间的舞台四角竖着四根钢管。穿着兔妈妈看了都得蒙小兔子眼睛的清凉版兔女郎在上面做着各种高难度劈叉动作。在一边的二层平台上倒是有打碟的黑皮裤女人,不过这会她们都正在喝茶聊天,大厅里放的是轻柔舒缓的音乐,毕竟今天是星期天,明天就是苦逼打工人们开始一周辛苦工作的日子,因此来会所的人大多都是谈事的。 绕过迷宫一样的通道,又转过了几道弯,周博洋带着马成功上了电梯,一直升到四十九楼。 出了电梯,马成功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一处打开了所有隔墙的房间。不远处插着一把伞,祝晓彤和一个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的女人正坐在阳台边喝茶聊天。 听到电梯响,两人一起转过头来。 周博洋率先走出电梯,侧身对马成功道:“马哥,到了。” 马成功走出电梯,那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已经站起了身,快步走到马成功面前,伸出手道:“你好马先生,我是端木千惠。是我和祝小姐提起来,想要见一见马先生,如有打扰,请您见谅!” 马成功伸出手跟她握了握,笑道:“你客气了,端木小姐,我是马成功。”说着抬眼看了看她。只见她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瓜子脸,大眼睛,鼻梁挺拔,樱桃小嘴,薄嘴唇,化淡妆,头发用一个发簪收拢起来扎在脑后,衣服的袖子挽在手肘出,一副女强人的模样。而此刻她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却是那种职业性的微笑,很明显就是在跟马成功客套。 寒暄完毕,几人在阳台上坐下,祝晓彤给马成功倒了一杯茶,抿嘴一笑,道:“打扰了你的好事,请多包涵。” 马成功笑了笑,道:“本来我也要回党校了,毕竟明早开班。” 在电话里马成功就告诉了她,自己跟林静在一起,可能不能赴约。但祝晓彤说没关系,自己这两天都在南方公司开会,明晚也行。马成功就知道祝晓彤肯定是有事,不可能只是像那种外地出差碰到同事,礼貌性的邀请自己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坐定后,马成功笑着向端木千惠道:“端木小姐是台湾人?”刚才端木千惠说的话腔调有些奇怪,很明显是所谓的“台湾普通话”,毕竟只有台湾才将“和”字读成“汗”。 端木千惠笑了笑,道:“我的父母都是冲绳人,但我的祖母是台湾人。但是我没有去过台湾。” 周博洋嘟囔了一句:“冲绳不就是琉球嘛!还不是中国的。” 马成功转头对他道:“琉球是一个国家,以前不属于中国,只是中国的属国。”他又转过头对端木千惠道:“但是端木是一个很古老的中国姓氏,孔子的学生子贡的名字便是端木赐。” 端木千惠轻轻一笑,道:“是的。我家祖上是南宋末年逃亡到琉球的端木家族的后人。” 马成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道:“那么,端木小姐想要见我,是有什么指教呢?”他已经确定,这个端木千惠绝不是为了花园路拆迁才想要见自己的。 毕竟关于招投标,招标文件上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写的很明白了。而从这几分钟他对端木千惠的观感来看,她也不太可能是想要找自己走后门,因为自己虽然负责花园路拆迁工作,但招投标却是由南方公司的招标中心负责的,自己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就算国企的招投标事实上都是走过场,可是自己也还达不到能给评标专家打招呼的级别啊! 果然,听了马成功的话,端木千惠抿嘴一笑,道:“我听祝小姐说你在非洲的肯尼亚工作了十二年,我也在那边呆过三年,便想着很难得见到一个非洲老乡,就让祝小姐请你过来一起叙叙旧。” 祝晓彤笑道:“端木小姐这是第一次来临海,没什么朋友。难得她有兴致,所以我就说请你来大家聊聊,反正你明天只是上课,也没什么其他事。”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那感情好。不知道端木小姐去非洲是旅居还是工作呢?” 端木千惠笑道:“我大学毕业就在阿姆斯特丹的无国界医生组织行动中心当志愿者,曾经跟随一支医疗队伍去非洲当协调人。” “哦?原来端木小姐还是一位爱心人士,失敬失敬。” 说这话时,马成功脸上带着一点点戏谑的笑容,像是对这种行为不以为然。毕竟只有家庭条件太好的年轻人才会热衷于搞公益,当圣母。在马成功这样的成年人眼里,这种没苦硬吃的行为纯粹就是吃饱了撑的。再说了,人家非洲人又不是没有国家,有那闲工夫不如帮他们解决部落纠纷,结束军阀混战,或者修一些公路和铁路,建设一些学校和工厂,先让他们富裕起来,有文化起来,就像中国在非洲干的那样。 但是,马成功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是一凛。 他最后一次在非洲的行动,就是借着无国界医生组织赞助者的掩护身份开展的,那次也是他最接近暴露的一次,因为那个组织建立的临时医院距离昆仑肯尼亚项目部的驻地只有二十公里。这也让他受到了外勤总部严厉的批评,还喜提自己老特务生涯里唯一的一次处分。只是一想到这事,他眼前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那个无限接近东方人面容的西方白人女孩那梨花带雨的脸庞。 端木千惠像是感受到了马成功言语里的讽刺,但也只是微微一笑,道:“看来马先生对于无国界医生组织的行动有点看法啊?” “不不不,我很佩服你们。”马成功摆了摆手,笑道:“我也为那些无国界医生的善举感到欢欣鼓舞,毕竟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他言不由衷地说道,只是脸上那笑容多少显得有点虚伪,还带着点没心没肺。 祝晓彤看到端木千惠有点不高兴的意思,连忙打圆场道:“马成功在非洲肯定是见过无国界医生组织的医生的,是吗?” “那倒没有。”马成功笑着道:“我们肯尼亚项目部是帮助东非的几个国家建设公路的,希拉峰下的那条路就是我们修的。当然,我只是工程监督,大多数时候都在城里,我们项目部驻地在内罗毕。那城市还不错,有很多酒吧,那儿的朗姆酒和白兰地很不错。” “哦!” 端木千惠轻轻说了一声,显得有点意兴阑珊。她看出来了,马成功就是那种传说中的中国国企里的老油条,吃了甲方吃乙方,连带着和丙方一起分钱那种。 祝晓彤却饶有兴趣地盯着马成功,马成功这时却转向了一直在旁边左顾右盼坐立不安,像是屁股底下有只耗子的周博洋,道:“老周,党校那边几点关门啊?” 乍一听马成功发问,周博洋有点懵,但很快醒悟了过来,赶忙回答道:“一般是十点半。但马哥你放心,我的车随便什么时候都能进。” “那就好。” 马成功笑道。又转头对端木千惠和祝晓彤道:“这样,好容易见到老乡。正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端木小妹,晓彤,我请你们去吃炭烤大腰子。” 话音未落,周博洋已经一跃而起,有些莫名兴奋地道:“对对对,两位女士,望江的烧烤全国都有名的,炭烤大腰子更是一绝。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对,以形补形。” 端木千惠却有些惊恐地看着正和周博洋相视而笑的马成功,两人表情除了有“老铁,还是你懂我”的意思,还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猥琐奸笑。 祝晓彤笑着打了马成功一下,对端木千惠道:“端木小姐,他们逗你呢!这样,你也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开玩笑的,端木小姐,时间也不早了,我明天早上八点半还得去参加学习,你知道,党校学习很正规的,连睡觉都不准。” 说着又笑了起来。 端木千惠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说罢便起身向着卫生间去了。 待她走进甬道,祝晓彤才端起茶抿了一口,笑着道:“马成功,你这是在和周博洋一起演戏吧?” 马成功笑着道:“说哪儿去了?我第一次见她,演什么戏?只是烟瘾有点犯了,你知道外国人都不太喜欢吸烟,我们想着几下结束了好下去抽根烟放松一下呢!” 祝晓彤却抿嘴一笑,也不说话,放下杯子,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她,你们随意。”说罢转身便向着甬道走去。 周博洋盯着祝晓彤盈盈袅袅的背影,啧啧啧了几声,道:“马哥,要论人材,晓彤还真是不错。可惜就是太高傲了,我就不喜欢这种女人。” 马成功笑了笑,没说话。 祝晓彤走到卫生间门口,忽然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站在门口静静地听了起来。 只听卫生间里端木千惠用一种有些奇怪的语言在说话。 可惜祝晓彤恰好听懂了,这是加泰罗尼亚的一个小语种,属于西班牙非官方语言的一种。而她正在说的是:“苏菲亚,我以人格向你保证,绝对不是他。这个马成功太粗俗了,粗俗的无与伦比,就像是希拉峰下的那些土着一样。你不知道,他不但穿着随意,还要去吃动物的内脏。而他身上弥漫着一股烟草、汗臭和市井屠夫的混合气味。圣母玛利亚,你知道我和他待在一起的这半个小时有多难过吗?我告诉你,我一直想吐,比跟我那个英国前夫做爱的时候还想吐。” 第177章 又是非洲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 可是马成功这会儿不这么想。他坐在党校的教室里昏昏沉沉,脑袋里像是灌了烧饼那么大的一坨铅。 昨天晚上从帝景出去后,马成功成功地被周博洋拖去吃了不知五六还是七八个大腰子,还灌下去不知二三还是四五扎冰冻生啤酒。因为周博洋给了马成功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那就是马哥既然想吃大腰子,那我老周必须安排。 当然,祝晓彤和端木千惠在帝景门口就跟他们分了手。 离开时,端木千惠带着温柔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告诉马成功和周博洋,自己今天刚刚从香港飞到望江,有点累,就不陪马先生和周先生了。而祝晓彤的理由更加的有理由,端木小姐人生地不熟,她需要送端木小姐回酒店。 看了看身边趴在桌上睡的哈喇子都快流到地板上的周博洋,马成功暗暗叹了口气。幸亏这次学习的人比较多,偌大的教室就留了两条通道,中间区域一排坐了八个人。而马成功照例把自己和周博洋的座牌调换了。他选的是中间靠后的位置,两人左右都坐着人,前面还有几个牛高马大的大汉层层遮挡,否则方洪刚多半就看到有人趴在桌上睡觉了。 台上的人马成功认识,是南方公司的副总经理方洪刚。本来今天是由公司党委书记廖东阳来主持开班仪式的,可是因为他忽然接到国资委通知,要去京城形势任务教育学习,因此委托方洪刚来致开班辞。只是这个方洪刚已经讲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了,看上去还神采奕奕口舌如簧,看样子今天这个开班仪式又要向着一个小时迈进。 正寻思着自己要不要也趴在桌上眯一会,就听旁边有人低声对自己道:“兄弟,你旁边这位周兄,是生病了吗?”这带着一点点翘舌的普通话声音,应该是两广那边的人。 马成功转过头一看,只见发问的是坐在自己旁边,挨着过道的一个穿着白衬衣,头发梳的油光水滑,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中年白胖男人。 “哦,他昨晚偷牛去了。”马成功轻笑道,又抬眼看了看桌上,却见这个形似黑白老电影里的翻译官的胖子面前。居然没有座牌。 “哥们儿,你胆儿挺肥啊!这是党校学习,你还敢把座牌藏起来?快拿出来,待会老师看到就不好了。”马成功好心提醒他道。 “哦!谢谢啊!” “翻译官”笑了笑,伸手在桌子底下摸了摸,抽回手却什么也没有。 “没有座牌啊!”他耸了耸肩,笑道。 马成功有些无语。把座牌丢掉这事儿也干得出来?看来这小子还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就跟马成功十年前一样。可惜无数的事实告诉我们,欺骗谁都别欺骗领导,特别是用这么蠢的方式。 正准备转过头不理他,免得待会自己也受牵连。却又听他边在脚边的袋子里掏来掏去,边问道:“你叫马成功啊?是哪个单位的?” 马成功目不斜视地看着台上的方洪刚,便好似自己已经被领导那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表演深深吸引,进而露出了发自内心里的那种被折服的微笑,而并没有注意到更没有听到一旁不认真学习的同学搞的小动作一样。 可惜忽然一股倦意涌来,他止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刚把手抬起来捂住嘴,就听身边的男人道:“哦,清江分公司的。这个周博洋是工程部的。” 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却见“翻译官”正翻着一个本本,那上面印满了姓名、单位、身份证号和手签字。 他拿的居然是这个学习班的签到册。 “你特么......” 马成功刚想说你居然连签到册也敢偷,胆子也忒大了点。却听台上的方洪刚提高了音量道:“下面,我们有请集团公司对外合作部特聘专家,香港大学国家关系学院政治及公共行政学博士,曹省身曹博士给我们上课。大家欢迎。” 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马成功也抬起手,机械地拍了起来。下一秒,他却愣住了。因为身边的这个“翻译官”居然站了起来,然后煞有其事地整了整衣衫,抬腿便向前走去。 “卧槽!” 马成功暗骂了一声,原来这小子是讲师,怪不得有签到册。 他翻开培训指南,发现课程表里安排的第一门课是“公私合作关系中的领导力”,今天一天都是这门课,后面的讲师栏里果然写着“曹省身”。 只见曹省身在演讲台后站定,却并没有急着打开电脑,而是笑着道:“各位领导,各位同事,大家上午好。其实今天我讲的内容,和大家在实际工作中遇到的问题,以及解决的方式有很大的区别。”他顿了顿,接着道:“所以大家尽可不必将我讲的内容当回事,如果大家困了,可以趴在桌上睡一会,或者出去抽支烟。但是不可以长时间离开教室,因为你们公司要求我每天上午和下午都要点一次名。所以我准备在十一点的时候点名。” 台下鸦雀无声。 马成功笑了起来。看来这个“翻译官”挺上道,知道方洪刚还没走,所以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只见已经走到门口的方洪刚回头看了看曹省身,又转头看了看教室里状如泥塑的各位后备干部,然后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但看上去总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才转身出了门。 曹省身见方洪刚离开,这才又道:“下面我先进行自我介绍。”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个文件夹,点开里面一个写着“自我介绍”的文件夹,打开后居然是一幅乞力马扎罗山的全景图片。紧接着扬声器里传出一阵“嘭嘭嘭”的音乐声,又戛然而止。然后图片上显示出一排一排的字迹。 只听曹省身笑道:“本人曹省身,广东佛山人,当然,现在是香港人。京城大学公共关系研究生毕业,先后在非洲的索马里、东欧的乌克兰工作过,今年刚刚在香港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取得政治及公共行政学博士。” 马成功一怔,忽然觉得这人的履历怎么这么熟悉呢? 还没来得及细想,又听曹省身道:“我想,昆仑公司聘请我当这个外部专家,主要也是看中了我在外企工作的经历。”他顿了顿,接着道:“方总应该已经走远了。我再重申一遍,刚才我说的都是真的,大家可以睡觉和出去抽烟。”说着还向着马成功的方向看来。 马成功笑了笑,站起身就向外走去。 到了走廊里,他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又回头看了看,果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出来。 拿着烟走到走廊尽头,马成功摸出手机拨通了商汝成的电话。 “老马,什么事?”电话里商汝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像是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激动起来一样。 马成功转过身看着教室门口,只见有两个人走了出来,一个就站在门口摸出烟点燃吸了起来,另一个却是向着另一边的厕所走去。 转过头,马成功道:“昨晚和今早,遇到两个人,都是主动找上我的。一个叫端木千惠,日本人,在非洲和香港工作过,现在为周博海工作。一个叫曹省身,广东人,定居香港,在索马里、乌克兰和香港都待过,是昆仑对外合作部的特聘专家。”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商汝成道:“你在党校?” 马成功道:“是。” 商汝成又道:“好,你这几天不要离开党校。” 马成功想了想,沉声道:“好。”顿了顿,他又道:“周博洋跟我在一起,他到南方公司了,应该很快就要上任工程部部长。” 商汝成道:“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马成功将一支烟抽完,又看了一会走廊外的风景,这才向教室走去。 清江,体育公园的平等茶馆。 商汝成将手机放回包里,转头看了看手上拿着油条,正低头喝豆浆的吕一乐,道:“你不是要去清江中学吗?第一天报到就迟到,不好吧?” 吕一乐笑着道:“有什么不好的?是你说的,清江中学的学生有点问题,我得当个麻辣教师,这样才能跟他们打成一片。” 商汝成叹了口气,递过去一张纸,道:“给你准备的电瓶车就停在停车场。清江中学教工小区的房子已经看好了,你自己去联系。” 吕一乐接过纸,笑道:“终于不用住茶馆了,这儿蚊子太多了。” 商汝成站起身便走了出去。 吕一乐三两口将油条吃完,又将碗里剩下的油条全塞进嘴里,然后起身出了门,将卷帘门拉了下来,又在门上贴上一张纸,上面第一行用红色的毛笔字写着:东主有喜,暂停营业。 一个小时后,骑着电瓶车的吕一乐晃晃悠悠地到了清江中学大门口,却发现大门已经紧闭,还上了锁。 他下了车,站在门口对门卫室喊道:“门卫,门卫......” 一个半大老头从门卫室里探出头,道:“哪个班的?你迟到了知道吗?自己先把检讨写好,然后我打电话叫你老师来领。” “我是新来的实习老师。”吕一乐道。 半大老头瞥了他一眼,道:“少来,你小子就是欠收拾,还敢冒充老师了,反了天了你。” 吕一乐笑了起来,刚想说话,却见一个穿着白衬衣、黑长裤、一双运动鞋,还背着一个运动包的半大小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对老头道:“师傅,我是高二四班的,我请了假的,您给我们班主任刘老师打个电话,她会跟您说清楚的。” 吕一乐看了看自己身上,白衬衣、黑长裤、运动鞋,背上还背着一个硕大的运动包。除了停在一边的电瓶车,几乎跟身边的半大小子没有区别。 “那个......”吕一乐正要说话,忽然瞥见这小子正用余光向着远处看。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两个跟自己穿着差不多的半大小子鬼鬼祟祟地站在围墙拐角处,其中一个还将书包隔着墙扔了进去。 他笑了起来,也不管身边的学生,径直向着拐角处走去。 走到那几个小子跟前的时候,一个小子已经在另外一个人的托举下爬上了围墙,骑在围墙上正伸手拉下面的那个。 吕一乐赶紧上前去帮忙,将他托举上去后,他回头看了吕一乐一眼,道:“谢谢了兄弟,伸手,我拉你上来。”吕一乐就着他伸过来的手,也翻上了围墙。上了围墙才发现,这拐角处墙头的玻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砸掉了一两米长,怪不得他们会从这里翻墙,原来是早有预谋。 从围墙上跳下去,吕一乐才发现落地的地方是一个绿化带,那两个小子都躲在花坛后面蹲着。刚想起身,那个小子却回头一拉吕一乐,道:“待会,等下课。” 另一个却转头问他道:“兄弟,你是哪个班的?” 吕一乐还没回答,却听“叮铃铃”的铃声响起。两个小子几乎同时站起身拔腿便跑。 吕一乐笑了起来,这两个小子背着的书包里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住校生。今天是星期一,高中周天一般不放假,他俩昨晚肯定溜出去玩了。 当即也不多想,站起身便也向着教学楼走去。 走到操场,吕一乐碰到了一个夹着备课本和教具的老师,问清楚了教务处的位置,然后径直便找了过去。 片刻后,他又跟着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人到了门口挂着语文教研组的办公室。 进门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刘亚楠。 那个中年人带着他走到刘亚楠的桌子旁,对已经站起身的刘亚楠道:“刘老师,这位是吕一乐,是新来的代课老师,这学期就由他来代方老师的课。” 吕一乐这才抬起头看向她,然后紧走了两步,道:“你好,刘老师,我是吕一乐,京城师范大学毕业的,请多多关照。” 刘亚楠笑道:“你好,吕老师,方老师不在,教研组现在暂时由我负责。” 第178章 那你就调查清楚 将车停在教工小区门口,吕一乐摸出手机,又从包里拿出早上商汝成给他的那张纸,照着上面的电话拨了出去。 “哪位?”电话里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稍显尖利。 “你好,我是来看房子的。我现在就在教工小区门口。”吕一乐道。 “哦,我现在不在,你稍微等一下,我大概十分钟后到。”女人道。 “好的,我就在门口,穿白衬衣,背着包,骑一个红色的电瓶车。”吕一乐回答道,那边听他说完,便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吕一乐将电瓶车骑到街边的绿化带旁,站在车边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这教工小区是新世纪初建的,最早是以福利房的名义分给清江中学的老师,但教改以后很多老师都离开了清江中学,又有些人嫌房子小,自己在外面买了大房子,因此有些人便将这里的房子卖掉或是转租了出去。 等了大概十多分钟,果然见一个中年女人骑着电瓶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吕一乐,便调转车头,径直向他骑了过来。 “你就是小吕吧?你好,我叫荀艳艳,你可以叫我荀姐。你上车跟着我进去吧!”荀艳艳说道,一拉车头,便朝着小区大门而去。 吕一乐赶紧上了车,跟着她驶进了大门。 进了大门,绕过几栋楼,荀艳艳带着吕一乐在一栋六层的方块楼前停住,又指挥着他把电瓶车停在楼洞对面的树下,自己却将电瓶车随意地往花台前一放,下车对吕一乐道:“你以后就把车停树下,这栋楼住的都是老教师和学生,他们一般都没车。只是充电要麻烦点,要去门卫那里充,一次五毛钱。” 吕一乐依言将电瓶车停好,下车跟着荀艳艳进了楼洞。 荀艳艳边走边道:“你那个舅舅是政府的人吧?说话很有条理呢!” “舅舅?”吕一乐愣了愣,随即便想到商汝成去京城开会时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得笑道:“他是政府的,还是个小领导。” 荀艳艳回头看了吕一乐一眼,又转过头,边上楼边道:“我本来收一千租金的,他给我摆事实讲道理,硬是砍到了八百。要知道这房子虽然是老房子,又是步梯,但我的房子是三楼,金三银四嘞!要不是他说你是清江中学的代课老师,又刚从京城来,我肯定是不会降价的嘞!” 吕一乐笑了笑,道:“谢谢你了。” 荀艳艳道:“不要客气,我也在清江中学工作,是女生宿舍的生活老师。” “哦,原来是荀老师。我初来乍到,以后要多向你请教。”吕一乐恭敬地道。 荀艳艳笑道:“不要这么客气。你教哪个年级?教什么?” 吕一乐道:“我教语文的,今天上午刚报到,教研组的刘组长说让我教高二的四班和九班。” 荀艳艳笑了起来,道:“刘亚楠她不是教研组组长,她只是暂代。组长还是人家方鸿。方老师生二胎了,所以才叫你来代课。刘亚楠她是三班的班主任,她原来教三、四、五班的,方老师教六、七、八班,但是四班成绩差,所以她就让你去教,自己去教六班,年底考核的时候好多挣几个。” 吕一乐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心里想这位荀老师怎么喜欢背后嚼舌根呢!再说刘亚楠的资料他已经看过了,人家是妥妥的女土豪,怎么会看得起年底考核那点钱? 说话间便到了三楼,荀艳艳摸出钥匙打开门,带着吕一乐走了进去。 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带厨房和厕所,还有一个大阳台,虽然装修老气了一点,但家具电器一应俱全,阳台还放着一个摇椅,看起来还不错。 正看着,只听荀艳艳又问道:“吕老师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啊?” 吕一乐转头笑着对她道:“我去年刚从京师大毕业,在京城四十五中实习了一年。但是学校没有聘我,正好我外公在清江给我留了个茶馆,所以就到清江来当茶博士了。这不我舅舅打听到清江中学需要一个代课老师,就说我年纪轻轻就躺平不好,便让我来代代课。” 荀艳艳闻言笑道:“方老师都四十几了还生二胎,身体肯定要将养很长时间。你可以努努力,混个正式编也不是问题的。” 吕一乐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个荀艳艳舌头长也不算坏事,至少学校的很多事情他都可以直接向她打听了。 想了想,他又问道:“荀姐你不住教工小区啊?” 荀艳艳笑道:“我住后面的小洋楼。我爸爸以前是副校长,他房子大,又是一个人住,所以我就搬过去陪他,这个房子就出租,利益最大化嘛!” 走了两圈,吕一乐笑着道:“荀姐,这房子我租了,你看押金怎么付?” 荀艳艳想了想,道:“本来咱们以后都是同事了,都不该问你要押金的。但你知道小区里出租房子的老师多了去了,我也不好坏了规矩。都是押三付一,你看怎么样?” 吕一乐又笑了起来,摸出手机道:“好。” 拿手机扫码转了款。荀艳艳说下午把合同拿过来,但却站着没走。 吕一乐有些奇怪地问道:“荀姐,还有事?” 荀艳艳笑着道:“还有点事忘记交代你了。”她回头看了看对门,又转过头,有些神秘地道:“小吕啊,对门住了两个高二的学生,一个是你教的四班的,还有一个是三班的。你要注意他们。” “注意他们什么?”吕一乐奇怪地问道。他知道清江中学有些家离得远,家庭条件又比较好的学生嫌弃学校住宿条件差,会在外面租房子住,只是荀艳艳让他注意学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荀艳艳压低声音道:“那两个学生都是官二代,身上的习气很不好,你不要得罪他们。在学校还好,出了校门就说不准了。” 吕一乐笑了起来,道:“好的,谢谢你了荀姐。” 送走了荀艳艳,吕一乐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了。他又转身看了看屋里,便准备出去吃饭。虽然他已经办了学校教工食堂的饭卡,但明天才开始上课,他就懒得再回头去学校了。再说下午还得去平等茶馆把一些东西拿过来。 刚出门,便看到两个愣头青从楼梯上来,抬头一看到他,其中一人便笑了起来,道:“哥们,怎么是你啊?” 原来这人正是早上带着他翻墙进学校的那两个学生。 “嗨,怎么是你?”吕一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旁边那个个子很高的年轻人。 “我住这儿啊!”那人指了指对面的房门,笑道。 “哦,那以后就是邻居了。”吕一乐笑着等他上了楼梯,然后伸出手道:“你好,我叫吕一乐,刚到清江报到,是高二语文课的代课老师。” “老师?”一旁的高个子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矮个子小子却笑着伸出手跟他握了握,道:“吕老师好,我叫傅文博,他是蒲翕然,我们都是高二的,我在四班,他在三班。”说着又拐了拐蒲翕然,挤眉弄眼地小声道:“自己人。” 蒲翕然还未反应过来,吕一乐笑道:“是自己人。不过不要逃课哦!我上课习惯点名的。” 傅文博笑道:“哪儿能呢!吕老师,看您说的,我们是来学本领考大学的,怎么会逃课呢?这会我们是回来午休的,一点半就要去上课呢!” 吕一乐笑着指了指他,道:“那行,我明早第一天上课,我第一个点你的名儿。”没有管笑容僵在脸上的傅文博,吕一乐边说边向楼下走去。 只听后面蒲翕然笑着道:“得,方老师生娃娃去了,今早六班的课是刘老师上的,他是来教你们班的。” 吕一乐下了楼,骑上电瓶车直奔体育公园。在体育公园外吃完饭,刚回到茶馆,便看到茶馆的卷帘门开着,商汝成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茶。 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还未开口,就听商汝成问道:“把时钟往回拨十年的感觉如何?” 吕一乐不置可否地道:“谁叫我天生娃娃脸呢?”笑了笑,他又道:“那个刘亚楠,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老师嘛!不过你给我租房子的那个房主荀艳艳,倒是挺有意思的。” 商汝成笑道:“李奇峰昨天从望江回来,就去了白老七那里。然后又去了刘思远那儿,不过他不是找刘思远,而是找衡志强。他找衡志强的目的是为了打听二十年前的一个人。这个人叫朱振,是二十年前清江中学锅炉房的临时工。从衡志强那里出来,李奇峰又去了清江中学的教工小区,找了二十年前清江中学的副校长荀悠然,也就是荀艳艳的父亲。” 吕一乐愣了愣,道:“什么意思?” 商汝成笑道:“你不是来调查马成功的吗?李奇峰绕了这么大一圈找人,肯定是马成功安排的嘛!我还听说周立在找祝晓彤的资料,都找到移民局去了。” 吕一乐抬头看着商汝成,笑了起来,道:“你的意思是,马成功绕过你和外勤总部,自己在找那个非洲公主?” 商汝成叹了口气,道:“他没有绕开我们。上午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有两个人找上了他,一个叫端木千惠,日本人,是周博海的五湖集团聘请的招投标专家。另一个叫曹省身,广东人,定居香港,是昆仑对外合作部的特聘专家。重点是,这两个人都在非洲混过。”顿了顿,他又道:“严格来说他也不算绕开外勤总部,毕竟他现在的关系是在清江局,给我汇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吕一乐收起笑容,学着商汝成的样子叹了口气,接着又笑了起来,道:“你不要不想管他。反正我是不相信马成功有什么问题的。他要是有问题,还回来干嘛?你不知道他在海外的那些资产......”他又叹了口气,道:“说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商汝成嘿嘿嘿地笑了起来,道:“那你就把事情调查清楚,看看那个非洲公主到底是来找谁的,想要干什么。当然,马成功能查到更好,咱们也省了好多事。” 此时的马成功当然不知道吕一乐和商汝成的密谋。他此时正跟周博洋坐在党校食堂里,看着眼前的菜品发呆。 “黑白分明”是木耳炒山药,“清清白白”是水煮白菜,“清廉本色”是清炒藕片,“拒腐防变”是皮蛋拌腐竹...... “真他妈有创意。”马成功叹为观止地道。 周博洋却道:“我想吃肉。” “昨晚吃的还不够?我倒觉得这菜挺好。”马成功笑道,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曹省身端着盘子走了过来,很自然地在两人面前坐下,饶有兴趣地看着一脸苦相的周博洋,道:“睡神,醒了?” 周博洋抬起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道:“翻译官,我跟你很熟吗?” 马成功头也不抬地道:“怎么说话呢?这是曹博士,曹老师。后面要给咱打操行分的。” 周博洋立刻坐直身体,面带笑容地道:“哦,原来是老师啊,不好意思啊老师,我昨晚失眠。你知道,我以前也是老师......” 他看了看一旁埋着头猛干饭,看样子已经打定主意不准备掺和到谈话里,对这个曹博士也不太感冒的马成功,又转过头笑道:“我的意思就是说,其实我也是个文化人。你知道失眠是文化人的通病,这不是我说的,是姓渣那个渣老头说的。你看吧曹老师,要是你以前遇到我,你还得叫我一声周老师,然后我再叫你曹老师,你说对吧?就算咱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得得得,打住打住。”曹省身有些惊恐地看着周博洋,道:“我信你以前是老师了,还是语文老师对吧?其实我是想跟这位马兄......” 周博洋咽了一口口水,笑眯眯地道:“曹老师,我错了。原来你知道我以前是语文老师啊,你一定听过我的课,我以前到很多大学去开过讲座。主要讲的就是兰陵笑笑生。兰陵笑笑生你知道吧?他有一本旷世名着,叫《金瓶梅》。其实这本书里面讲的不是莺莺燕燕,更不是讲的小潘和西门反对世俗封建思想的凄美爱情故事,而是讲的社会,社会人你知道吧?就是黑社会的意思,武老二其实就是个黑社会......” 第179章 工作不分贵贱 就在曹省身双手紧紧抓住餐盘,强迫自己忍住不把手里的餐盘扣在面前这个喋喋不休的死胖子头上的时候,马成功成功地消灭完餐盘里的食物,伸手按住了已经讲到了西门庆鞭打李瓶儿是爱之切的表现的周博洋,转过头笑着对曹省身道:“曹兄,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曹省身还没说话,周博洋已经一跃而起,端起自己和马成功的餐盘,想了想,又将自己盘里动都没动的饭菜分了一半到马成功盘里,又将两个餐盘重叠起来然后笑道:“马哥,我帮你还盘子。”然后一溜烟地端着餐盘往回收处跑去。 曹省身看着正兴高采烈往回走的周博洋,又看了看马成功,却见他一脸坦然,当即也笑道:“行。反正两点才上课,对面有个咖啡馆,比较清静。” 跟着曹省身出了党校大门,走到马路对面的“陶情”咖啡馆。 这会还不到一点,咖啡馆清风雅静的一个人都没有。毕竟现在是中午时分,即使是陪领导“掼蛋”的,也要等领导睡了午觉才会来。因此前台的两个小姑娘见到三人,那叫一个热情高涨。 周博洋知趣地在一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让服务员给两位大哥上一壶龙井,又摸出几张老爷爷,让服务员去隔壁的西餐厅点一个西式简餐和一份牛排,然后便坐在窗边欣赏起风景来。 马成功则和曹省身上了二楼,在雅间的卡座上坐下。 一坐下,曹省身就摸出烟来递给马成功一支,又掏出一张名片,双手拿着递了过去,笑着道:“马兄,有些唐突了。” 马成功拿过名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香港省身公关顾问有限公司,翻过来只有一个名字,写着曹省身,下面一行小字,写的是高级公关经理。 “小弟曹省身,除了上午在课堂上介绍的那些身份之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国际着名公共关系专家和公共行政管理顾问。”曹省身笑道。 马成功笑了笑,将名片放在桌上,又摸出打火机将烟点燃。吸了一口烟,才道:“可以理解。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嘛!” 曹省身像是对马成功的揶揄并不介意,只将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道:“其实昆仑邀请我来大陆授课,我从内心里是不愿意的。但是没办法,他们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报价。即使是他们要求我虚开百分之二十的发票,但我知道,那只是支付他们在香港和澳门游玩的费用而已。” 见曹省身这么坦然,马成功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也不奇怪曹省身将这些事明说出来。在国企里这种行为是常态,特别是一些不涉及具体事务的行政部门,想要免费旅游但又碍于一些规定,便只能找些培训或是聘请专家的项目,在里面抠些钱出来,这就是游戏规则,大家都懂。 见马成功笑了,曹省身也笑了起来,道:“其实在接受昆仑邀请之前,我还接到一份offer,是澳门的星星博彩公司的。” 马成功脸上的笑容愈发鲜艳了起来。他大概明白曹省身为什么找自己了,看来他那国际着名公共关系专家的名头还真不是浪得虚名,这么快就找上了自己。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曹省身闭上嘴,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自己点燃抽了一口,笑嘻嘻地看着马成功。 上来的是服务员,小姑娘将茶壶和茶杯放在桌上后,曹省身抽出一张红灿灿的钞票递了过去,道:“谢谢。” 小姑娘本来想拒绝的,见是一张一千的港币,当即便有些欣喜地伸手拿了过去,道:“谢谢先生,有什么需要就按桌上的呼叫器。” 待服务员下楼后,曹省身又接着道:“本来我觉得这个工作挺简单的,不就是帮大陆的客人转手一笔钱嘛!数量也不太多。可他们告诉我是这钱是从国外转到赌场的,提现人是大陆的一名国企干部。这就让我难以理解了。后来我又稍微调查了一下,发现你,马兄,原来和我是一样的人,这就让我很感兴趣了。因此我就想着,亲自来一趟临海。” 马成功知道他的意思。帮大陆的某些特定人员将钱转到海外,也就是俗称的“洗钱”。这在澳门的赌场是常规业务,数量不大的话,一般由赌场直接转手就行了。但如果涉及到一些反常的事情,比如从海外转到国内,赌场就拿捏不了了,因此必须找调查公司来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免惹祸上身。毕竟澳门已经回归很多年了,有些规矩还是得遵守的。 “那么,你是什么人呢?”马成功笑着道。其实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看来吕一乐那小子来调查的“非洲公主”,怕不是搞了个乌龙。 不对。 马成功心中忽然一凛,十五局那帮人又不是酒囊饭袋,怎么可能搞这种乌龙?难道吕一乐到清江,还有别的目的? 听到马成功这么问,曹省身笑了起来,道:“本人从事的本就是公关工作,当初在索马里搞过事,也在乌克兰干过一段时间。当然,那都是过去式了,你原来的单位也调查过我,香港的事情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本人已经退休了,就跟你一样,现在是个普通人。要不你以为我还能坐在这里跟你讲话?” 马成功在心里鄙视了他三秒钟。这厮倒是很光棍,直接承认了自己以前是个老特务,但曹省身能跟自己一样吗?自己现在可是堂堂的国企干部,是真想着要做一个普通人的。可这小子还帮人洗钱,那是正经人干的事情吗? 像是猜到了马成功的心理,曹省身又笑着道:“我们不一样嘛!你是国企,我是民营。”顿了顿,他又道:“你们虽然限制比我们多,但待遇好啊!你看,你们退休还给安排工作,我们就只有自谋职业。”他笑了笑,又道:“当然,我以前也没干什么危害祖国的事情,否则我也不可能选择落叶归根,你说对吧?” 想了想,马成功盯着曹省身的眼睛,笑着道:“行了曹兄,工作不分贵贱。大家心照不宣就得了,你直接说条件吧!” 他知道曹省身说这么多,不可能真是因为对自己的过往有什么兴趣。而以他前面所交代的这些信息来说,他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想要回扣。毕竟赌场害怕自己让大脸洗的那笔钱有什么问题,比如是海外某些不良组织在大陆搞事情的资金什么的,所以才让这个曹省身来调查自己,而这个曹省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是想两头吃呢!就像国企的工程监督一样,吃了甲方吃乙方。 谁知曹省身见他这么说,当即摆了摆手,道:“不不不,马兄,可能是我没说明白。赌场那边的态度很明确,由于你以前的身份问题,他们不太想接这单生意。” “哦?” 马成功眯缝着眼看着曹省身,半晌才道:“曹兄,你的意思是,星星博彩那边,生意不想做了?” 毕竟打开门做生意,诚信最重要。如果星星博彩拒绝马成功,那以后他们就别想在这行混下去,道上的规矩也是规矩,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曹省身摊开手,笑道:“那倒不是。他们的意思是,从赌场过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操作手法换一换,所以需要跟马兄你商量一下。只是......”他又道:“叠码仔也要吃饭的嘛!” 原来是这个意思。 马成功明白了。赌场的意思很明确,钱就不从赌场过了,换成从叠码仔手上过。当然,既然曹省身来,那说明叠码仔那边就是他去组织了。 沉吟了几秒,马成功道:“你们想抽多少水?” 曹省身笑了起来,道:“不多,在原有基础上,增加百分之五就行。你看怎么样?” 马成功几乎没有思考,便道:“成交。但是你得给我准备一个合适的对手,下次我到澳门的时候,直接在星星完成交易。另外,你得对你来找我的事情,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敢打赌你走不出望江。” 曹省身笑着伸出手,道:“那行,马兄,合作愉快!” 清江,刑警支队支队长办公室。 何启航看着对面的李奇峰,深深叹了口气,道:“奇峰啊,不管你想调查什么,都得有个合理的理由吧?你不经过城北所就去找人家的管控人员,人家城北所怎么想?你看看,今天人家在周例会上直接就告了你的状。还好傅局维护你,说有些案子不好提前就扩大,否则你是要犯原则性错误的。” 李奇峰抬头看了看何启航,见他态度并不是很严厉,便说道:“只是帮省厅一个师姐的忙。再说昨天是休息时间,我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找衡志强了解了下情况。” 何启航看了他一眼,摸出烟丢了一支过去,道:“这个衡志强倒也老实,每周让他去所里汇报,他还真就把你找他的事情汇报了。你看看,现在傅局让你写个情况报告,你自己好好斟酌一下吧!” 顿了顿,他又道:“让你管党建和后勤,是傅局的意思,你不要有意见。再说支队的政委位置不还空着吗?” 李奇峰连忙道:“没有没有。何支队长,我对工作安排没有意见,真的只是帮个忙。那是个悬案,省厅那边把这个案子封存了,我也是昨天去看望我师姐,她说起这个案子,说她很有兴趣,还说可能跟清江这边有点关系,我就说回来帮她查一查。” 何启航笑了笑,道:“那就好。你回去写报告吧!写好了先发给我看一看,我想最晚星期三咱们得把报告交上去。” 李奇峰站起身跟何启航敬了个礼,转身出了门。 还没走到自己办公室,便见周立从楼梯口上来,一看见他,立刻就左右看了看,那模样像是在做贼一样。 见李奇峰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周立快步走到他办公室门口,低声道:“进来说。”说着便推门先进去了。 李奇峰笑了笑,进了门,先拿杯子给周立倒了水,又把何启航给的烟丢给他,这才在座位上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还在左顾右盼的周立,道:“这会儿是午休时间,没人对你的秘密有兴趣。” 周立点燃烟,吸了一口,道:“老马昨天让我查祝晓彤来着。” “哦,祝晓彤的确有点问题。上次雨霖铃门前的案子,我就怀疑她了,可惜上面严令不准查她。当时我就很奇怪。”李奇峰道。他知道马成功昨天去了知遇瑜伽馆,肯定是祝晓彤符合条件,被列为怀疑对象了。 周立像是有些奇怪地看着李奇峰,道:“老马没说为什么查祝晓彤,我也没问。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提醒一下她,祝晓彤的背景不简单,她前男友的父亲,级别很高。” “级别很高?有多高?”李奇峰笑了起来。前男友的父亲级别很高,说到底还是前男友嘛!不知道周立在紧张什么。 周立看李奇峰满不在乎的样子,有些无语地道:“就是电视里经常出现的那种,你说级别高不高?而且虽然她前男友已经结婚了,但听说跟她还有瓜葛,她在城北的那间食色,在京城也有一家,老板是她前男友的现任夫人。” “这......”李奇峰愣了愣,他知道周立的意思,京城那小子坐享齐人之福啊!只是没想到祝晓彤居然是这种女人,不知道马成功知不知道。 周立立刻便给他解了惑。 “我昨天已经把调查情况发给老马了,老马现在都没回复我。你说说,他跟祝晓彤以前又是那种关系......”周立道。 李奇峰笑了起来,道:“你到底查到了什么?”他知道周立来找自己肯定不是为了八卦一下马成功的前女友的前男朋友是马成功惹不起的人,更相信这件事不可能影响到马成功的思路。 周立嘿嘿一笑,又回头看了一眼,往前凑了凑,低声道:“这个祝晓彤,可能是个间谍。” 第180章 有钱不赚王八蛋 听了周立的话,李奇峰没来由地笑了起来。祝晓彤他是调查过的,虽然她在新加坡和美国都留过学,但这些经历,不是国内一般中产家庭的孩子常用的路数吗?怎么就跟间谍扯上关系了呢? 周立见李奇峰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知道他不信自己的话。当即也不多说,只道:“其实祝晓彤的事倒是次要的,我来找你,是因为我在调查中还发现了另外一些事情。”说着打开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李奇峰接过手机看了看,只见周立打开的是一张照片,照片高清,很明显是在一间酒吧里偷拍的,上面的人很多,但对焦明显是对着祝晓彤。她坐在吧台边,双目有些失神地看着台面,那里放着一杯酒。她的后面有两个男人正在偷偷摸摸地看她,很明显是在等着捡尸。 这照片不算奇怪啊?李奇峰想道。抬起头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周立又道:“你往角落里看。”李奇峰只好又向照片看去。忽然,他像是被马蜂蛰了一下,猛地站起身来。 “这这这......” 李奇峰有些惊恐地看着周立,却见他正看着自己笑而不语。 将视线转回到照片上,又用两根手指将照片放大了一点,只见在镜头远端的角落里,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两旁坐着一男一女,女的正在说话,男的则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像是正在商量什么事情。而他们坐的地方是在角落,灯光又比较阴暗,因此李奇峰刚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他们。 这一男一女,男的黝黑精瘦,女的富态白皙。但这都是次要的,因为这两人李奇峰都认识。 那个男的,就是原棉纺厂小区的门卫,后来在天坑底下咬破藏在牙齿里的毒药自杀的老特务魏长贵。而那个女的,李奇峰更熟,因为那就是他的叔母,清江中学的语文老师,刘亚楠。 “这张照片是在望江城北的浣花溪酒吧拍的,拍摄时间是五月十三号,也就是昭化码头杀人抢劫案发生的前一周。”周立笑着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杵灭,又摸出一支来点燃,吸了一口,淡淡地道。 见李奇峰沉默不语,他又道:“现在你我都知道魏长贵是个老特务。但刘亚楠可能并不知道,她只是按照有人给她的指示安排魏长贵去做事而已。做什么事呢?就是在昭化码头古兵和在雨霖铃门口阮文勇完成抢劫后,杀人灭口。” “为什么这么说?”李奇峰沉声道。他知道这张照片完全可以证明刘亚楠和境外势力有牵连,这可能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至少李思源所说的保住李奇峰这个李家在政界唯一一根独苗的希望,会变得非常渺茫。 周立笑了笑,道:“因为刘亚楠在花园路拆迁那个项目里,投了钱。当然,她并不是代表自己投的,她代表的是五洋集团,准确地说,她代表的是京圈的大佬。” 李奇峰看着周立,只见他脸上的笑容很鲜艳。 顿了顿,李奇峰又道:“可这只是你的推测而已。再说他们到底谈的什么,我们现在也并不清楚。” 周立笑了起来,指着照片道:“这就是为什么刚才我说祝晓彤可能是间谍的原因。”他伸长脖子看了看照片,又道:“祝晓彤是认识刘亚楠的,但是她们却是分开坐的,为什么?要知道这可是在望江。” 李奇峰道:“祝晓彤喝多了,而我叔母去望江是见魏长贵的,两人有要事要谈,所以就没有跟她打招呼。” 周立却道:“但是祝晓彤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我的意思是,她为什么会正好出现在魏长贵和刘亚楠密谈的酒吧里?这间酒吧我去过,是在城北天回区的酒吧一条街上,周围有几十个酒吧。你说是凑巧?我反正是不信的。” 李奇峰沉默地看着照片,半晌才道:“她应该也是去见魏长贵的,但是看到我叔母在,只好装醉,假装没看到。” “那么,这张照片是哪儿来的?”李奇峰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抬头看着周立问道。 周立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立刻便回道:“这张照片是望江的缉毒警拍的,他们当时正在跟踪一个毒贩,误打误撞地拍下了这张照片。” 李奇峰半信半疑地又看了周立一眼,道:“马成功怎么说?” 周立笑了起来,道:“照片我没有发给他。待会我转发给你,你发给他吧!毕竟昨天给他的那些资料,他都没来得及看完。这个祝晓彤,履历也太丰富了点。” 此时在党校的教室里,马成功的确正在看周立发过来的资料,边看还边在揉额头。 这个祝晓彤,履历也太丰富了点吧!马成功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发出跟周立一样的感慨。他又退回去看了看,周立发过来的资料包有二十几个g,也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 祝晓彤在大四就去了新加坡国立大学,没有上语言班,直接就入了学。马成功知道这是因为她的英语很好,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她就过了专业六级,第一次考雅思就考过了七点五。 在新加坡国立大学的人力资源管理专业上到大三,她又去了美国的北卡罗纳州立大学,在那儿上完了两年的研究生课程,并且取得了aphr资质。随后回到国内,在昆仑总部的人力资源部实习了一年半,然后才被分配到南方公司人事部。 她在新加坡的时候迷上了马术,并且参加了新加坡的马术比赛,获得了英国马协会,也就是bhs的会员资格。回国后便加入了京城的金沙马术俱乐部,是教练级别的驯马师。 在北卡读研究生的时候,她的一个韩国女同学是射箭国家队退役的,从此她便迷上了射箭。射箭水平很高,到望江后,便加入了望江的景福宫射箭俱乐部,是国际箭联成员。 感情史就更加丰富了,但男朋友主要有三个。 她在清江大学时便交了一个家住望江的衙内,在他家的帮助下去了新加坡上学,其后便分了手。 在新加坡国立大学期间祝晓彤又交了一个马来西亚男朋友,此人是个富二代,这人的父亲在美国有一个基金会,给祝晓彤提供了留学的全部资金。 然后便是在美国认识的那个同是中国留学生的男朋友,此人家庭背景深不可测,其父亲后来官越做越大,到现在仍然经常活跃在电视上。这人安排祝晓彤进了昆仑。不过后来两人分手,祝晓彤也到了南方公司。只是那人给的分手费很有意思,就是清江那家“食色”。 看到这儿,马成功摇了摇头。 当初祝晓彤跟他分手,就是因为她父母和她自己都觉得马成功不能为她的将来提供帮助。只是没想到她的人生还真是靠着这一个个男朋友走到了现在。 到现在为止,马成功都没有发现祝晓彤的履历里有什么问题。他不由得怀疑这件事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依照他对于祝晓彤的了解,这样一个从年轻时起就势利外加拜金的女人,不太可能成为一个老特务。如果她真是,那只能说明策反她的那个情报单位有眼无珠。 正想着,手机上的通知提示,李奇峰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马成功打开照片看了看,见拍的是祝晓彤,知道周立肯定已经告诉李奇峰自己在调查祝晓彤的情况,当即便准备存到一边待会再看。 就在他手指点上照片的一瞬间,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了照片里那家酒吧的角落里坐着两个自己熟悉的人。 他看了看一旁还在梦周公的周博洋,站起身走出教室,来到走廊的尽头,拿着手机仔细看了几分钟。然后将手机揣进裤包,摸出烟来点燃抽了起来。 一支烟还没抽完,便见教室里三三两两有人出来抽烟或是上厕所,看来是下课了。 果然,曹省身迈着八方步走到马成功身边,摸出一支烟来点燃,然后与马成功并肩而立,看着外面的风景。 “这望江的风景还真是不错,马兄你看那边......”曹省身话未说完,便被马成功打断。 “帮我做件事,我单独给你一个点的抽水,以后每一笔都按这个算。”马成功静静地道,根本没有转头的意思,但曹省身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曹省身一下愣住,想了几秒钟才道:“这,马先生,其实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至少你得先给我说清楚......” “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还有,不讲价。”马成功道,甚至都懒得转头看他一眼。对这种单干的西式老特务的心理他清楚的很,只要利益给够,他能把他上线屁股上的痤疮分布图都给你画出来。 曹省身脑海里快速地合计了一下,马成功现在在星星赌场的账上有一千八百万美金,增加一个点的抽水就是十八万美金。听他的意思后面还有...... “干!工作不分贵贱,有钱不赚王八蛋。”曹省身恶狠狠地道。 马成功嘴角露出了笑容,转身便向着教室里走去,边走边道:“我会跟你微信联系。另外把你的手机换成国产的,你现在用那玩意儿容易鸡飞蛋打。” 清江中学教工小区。 吕一乐将电瓶车停好,先将脚下的背包背好,又把后座上捆扎的跟粽子一样的大纸箱子取下了,将箱子里的显示器提出来放在脚下,又弯腰有些吃力地将纸箱子夹在胳肢窝下,另一只手提着显示器,想着楼道而去。 还没走到楼道口,便听到有人喊道:“吕老师......” 回头一看,见是中午见过的那个高个子男生,叫蒲翕然的,他背着个书包正小跑着过来,接过吕一乐手里的纸箱子,笑道:“我来我来,吕老师,我叫蒲翕然,是三班的。” 吕一乐笑了笑,道:“谢谢你了。” 蒲翕然看了看纸箱子里,见是一个小型主机,又一看商标,不由得露出来惊讶地神色,道:“吕老师,你这是黑武士shark啊?看起来真棒。” 吕一乐笑了笑,道:“一般般。我对电脑不是很懂,这个买来是写教案的,有时候处理一点图片。”他听说蒲翕然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对高性能的电竞电脑是没有抵抗力的。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听了吕一乐的话,蒲翕然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但却没说什么,只跟着吕一乐上楼,又帮他把电脑接线接好,然后道:“吕老师,你联网没有?没有的话可以用我们的网络,我们是月租的,1000兆带宽。” 吕一乐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却见他一脸坦然,便道:“我还没来得及去开通网络,这样吧,我这几天先用你们的,等开通了就不用了。”说着便跟蒲翕然加了微信,然后蒲翕然将网络账号和密码发给了他。 蒲翕然笑了起来,说好吧,吕老师,我回去了,再见。 关上门,吕一乐笑了起来。他打开电脑,将网络连上,又进入c盘,将一个五级目录下的小小的文件夹图标点开,屏幕上立刻便出现了一片数据瀑布。 几分钟后,吕一乐笑容满面地将电脑显示屏关上,然后下楼吃饭。 到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吕一乐的手机忽然出现了蜂鸣声。他一骨碌爬起来,走到客厅的电脑前坐下,又点开那个小文件夹图标,屏幕上跳出一个提示框,里面写着:是否打开镜像映射?点了对话框下面的“是”,电脑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对话框。 吕一乐笑嘻嘻地看着那屏幕上的鼠标不断移动,接着又是打字的光标在不断移动。 这是一个qq群,群名字正是:众生平等群。 只见群里正在斗图。图片不断在对话框里刷过,速度之快,根本让吕一乐的眼睛反应不过来。这个qq的主人在群里的名字叫“有钱大少爷”,只见他放出一个红包,一秒钟不到就被抢光。 然后他便将对话框最小化,拉出游戏打了起来。 这一打就是半个小时,让吕一乐看的好生无趣。并不是他对游戏没有兴趣,而是他觉得这个蒲翕然打的太臭,还不如自己初中时的水平。 正准备去睡觉,却见屏幕上跳出了一个私聊对话框,里面写着:最新任务,了解你的邻居是什么样的人。任务奖励:进入天堂群一次。 吕一乐看了看对方的名字,只见对话框的上部赫然写着:上帝。 第181章 他背后有高人 第二天一早,吕一乐便起床收拾完毕,准备出发去学校。上午他有四节课,四班和七班各两节。 一开门,他便发现对面的门开着。正想问问什么情况,就看见蒲翕然背着书包出来,一看到吕一乐,便笑道:“吕老师,早。” 吕一乐见他笑容有些僵硬,哪里不知道他这是在制造偶遇,一听到自己门响,便假装自己也是准备出门。 当即笑了笑,道:“早。”探头看了看,又问道:“怎么傅文博不住这儿吗?” 蒲翕然边返身锁门边道:“他只是中午过来午休,晚上他爸爸接他回家去住。” “哦。” 吕一乐将门拉上,又问道:“你走路上学?” 蒲翕然回答道:“我骑车。” 两人一起下了楼,吕一乐骑上电瓶车,果然见蒲翕然从一楼的楼梯底下推出一辆公路赛车,只是那赛车坐垫上布满了灰尘,看来已经有段时间没骑了。他也不擦擦,用手拍了拍就直接上了车。 吕一乐骑的不太快,蒲翕然脚下生风,两人倒也算是并排而行。 “吕老师,你打游戏吗?”蒲翕然问道。 吕一乐看了看他,笑道:“以前打,现在不打了。” 蒲翕然有些奇怪地道:“为什么不打了呢?是工作忙吗?” 吕一乐嘿嘿一笑,道:“年龄大了,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老是输,所以被战队扫地出门了。” 蒲翕然笑了笑,道:“战队嘛,重新组织一个就好了嘛!其实你可以加入我们战队,我们战队是三皇冠呢!” “哦?你们打一场能给多少出场费?”吕一乐问道。 “出场费?”蒲翕然愣住,忽然醒悟过来,紧蹬了两脚,又跟上来,有些惊讶地道:“吕老师,你说的战队,是职业战队啊?” 吕一乐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道:“不然呢?不挣钱谁玩儿游戏啊?浪费青春还容易猝死,你说对不?” 蒲翕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又跟上吕一乐,道:“吕老师,食堂的早饭不好吃,要不我请你去吃杂酱面吧?就在前面,那家杂酱面很好吃的。” 吕一乐看了看他手指的方向,果然是一排早餐店。当即便点了点头,道:“走。” 把车停在面馆门口,蒲翕然找了一张门口的小桌子,让吕一乐先坐,然后便进去叫老板煮面,又端着两碗面汤,颤巍巍地走出来放在桌上。 吕一乐笑着看着他,掏出手机扫了桌上的码,把钱付了,然后对老板道:“老板,我们这儿的两碗面已经付了。” 蒲翕然端着面条出来,对吕一乐道:“吕老师,说好了我请客的。” 吕一乐笑道:“我是老师,有收入的,哪能让你请客。”边说边抽出筷桶里的卫生筷,递给蒲翕然一双。 蒲翕然嘿嘿一笑,也没说什么,坐下便开始嗦面。 吃了几口,吕一乐问道:“你们那个刘老师,好不好相处啊?”见蒲翕然抬起头看着自己,吕一乐笑道:“她现在是我领导呢!” 蒲翕然道:“刘老师挺好的。就是喜欢批评差生,比如像我这样的。” 吕一乐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道:“你努点力,把成绩搞上去不就好了?” 蒲翕然笑道:“我成绩考个二本够了。反正以后毕业靠自己也找不到工作,还不如现在就研究研究怎么挣钱。” “这......” 吕一乐愣了愣,这小子思想还挺那什么的。 只听蒲翕然又道:“吕老师,你不知道,除了尖子生,我们班里很多人都是这个想法,文博他们班有人放学去当跑腿,一晚上能挣一百多呢!” “你们不想多学点知识吗?大学和中学学的东西可是两个概念哦!”吕一乐不死心地问道。 蒲翕然笑了笑,道:“吕老师,我就跟你直说吧,我爸只是市政府的一个一般人员,不像傅文博他家里,所以我只需要一个本科文凭,毕业后大概率是去乡镇当个公务员,但你知道公务员才几个钱啊?所以还得自己想办法挣点钱,不然以后都没钱娶老婆。” 吕一乐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他知道这些中学生只是年龄小,并不是傻。而且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他们对这个社会的了解远远比吕一乐上中学的时候了解的多的多。 蒲翕然也笑着道:“吕老师,我听你口音是京城人吧?怎么想到到清江来当代课老师呢?” 吕一乐笑了笑,道:“就像你说的,毕业后找不到工作,然后我外公给我留了个茶馆,所以就来咯!” 蒲翕然点了点头,道:“当代课老师工资高吗?” 吕一乐笑了笑,道:“请你吃碗面的钱还是有的。” 蒲翕然笑了起来,没再说话,埋头将碗里的面吃完。 吃完面,两人继续前行。到了学校,吕一乐先去了办公室,一进门,果然看到刘亚楠在批评人。 “你自己说说,你这段时间在干什么?我让你爸爸同意你住校,就是想着你可以节约时间来学习,你倒好,开学考还退步了。你自己说说,怎么搞的?”刘亚楠严厉地说道。 吕一乐轻手轻脚地将背包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却见刘亚楠面前站着一个瘦小的女孩,此时正低着头,不停地抹眼泪。 只听刘亚楠又道:“你的数学,一直不是挺好的吗?你自己看看,跟暑假最后一次考试比,分数降低了八分,清秀,八分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吗?” 吕一乐见刘亚楠没有结束的意思,赶紧端着杯子出来,准备去厕所里洗洗,却见门口走廊上站着两个老师正在窃窃私语。 一看到吕一乐出来,其中一个昨天在办公室的老师赶紧对他道:“小吕,你洗了杯子待会再进去。” 吕一乐走过去,接过那个老师递过来的口香糖,笑着问道:“什么情况啊?怎么刘老师这么早就批评学生了?差生也是人啊!” 那老师嘿嘿一笑,道:“差生?这个白清秀是全年级第一。她也是刘老师最关注的学生,没有之一哦!” “啥?” 吕一乐有点吃惊,紧接着又忽然想到,白清秀?这不是花园路汽修厂对面,那个绰号叫白老七的小食店老板白崇旺的女儿吗?当初看刘亚楠的资料时,他还很奇怪商汝成为什么把白老七、白清秀的资料也收集的那么详细,原来根源在这儿呢! 上课对于吕一乐来说倒是很简单,毕竟他真是京师大毕业的,而且也真的在京城四十五中实习了一年。虽然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但对于他这种从小到大考试都得第一名的学霸来说,上个高中语文课就跟玩儿一样。 第一节课开始的时候,吕一乐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在做完自我介绍后便点了名,在点到傅文博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最后一排喜笑颜开的傅文博,笑了笑,宣布以后会不定期点名,点到不在的扣操行分一分,并且需要写三千字的检讨,顿时整个教室里一片哀鸿遍野。 第二节课下课后是课间操时间,吕一乐夹着书和备课本回了办公室,刚坐下,便听操场上的大喇叭里传来一个声音:“同学们静一静,在课间操前,公安局刑警支队的同志将对大家进行十分钟的反诈宣传。下面请刑警支队的同志给大家讲话,大家欢迎。” 吕一乐心里有点奇怪,什么时候反诈宣传变成刑警支队的活儿了?他站起身走到走廊里,向操场上的主席台看去,还好今天的天气不错,吕一乐的视力又相当不错,一眼便看到有个警察站在话筒前,开始讲话。 “同学们,老师们。现在是网络时代,各种信息犯罪案件层出不穷,为保障公共安全,促进社会繁荣,保障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 大喇叭里传出的声音平稳而有力,读稿子的一看就是长期出席各种大场面的人。 “哦,原来是他。”吕一乐笑了笑。台上的警察他认识,是刑警支队的副支队长李奇峰,这小子还是李思源市长的大儿子,也就是刘亚楠刘老师的老公李思成的侄子。 根据吕一乐得到的消息,这小子跟马成功走的很近,最近更是在秘密调查一些他母亲和叔母的事情,看样子有大义灭亲的趋势。 课间操结束,吕一乐又夹着书和备课本往教学楼走去。走到楼前的时候,前面有两个女生边走边低声说话。 只听一个说:“那个李警官长得好帅啊!就跟明星一样。哎你知道吗?他以前是警讯的主持人,我妈天天晚上守着电视看他呢!” 另一个说:“什么啊,清雅说这个李警官经常去汽修厂找他马叔,两人是很好的朋友呢!咱有空也去清雅那儿玩吧,看能不能偶遇一下李警官。” 吕一乐笑了起来。这些小女生不知道天天在想些什么,李奇峰那厮有那么帅吗? 刚想超过去,却听那个女生又道:“你想得美。清雅只跟清秀玩儿。她们两个是发小,就住对门。” 另一个立刻说道:“嗳你知道吗?清秀今早又被刘老师叫去批评了,被骂哭了都!嗳你说刘老师怎么这样啊?跟个灭绝师太一样,人家清秀都考第一了,还对人家要求这么严格。” 前面说话那个又道:“你知道什么啊!刘老师没孩子,把清秀当自己孩子了。你知道吗?刘老师还经常去清秀家家访呢!上次去的时候,咱班王怡馨正好跟他爸爸在清秀家饭店吃饭,看到刘老师还给清秀买了衣服呢!” “这......” 吕一乐脚步慢了下来。刘亚楠没孩子这事他知道,但刘亚楠对白清秀的关怀备至,这怎么看都不合常理啊! 中午吃完饭,吕一乐又到了平等茶馆。果然看到商汝成又坐在门口品茶。而茶馆里还是冷冷清清,除了商汝成一个客人都没有。 拉过椅子坐下,吕一乐叹了口气,道:“看来我爷爷留给我这祖产,着实是没落了啊!” 商汝成笑了笑,道:“你把你教的学生拉到这儿搞个户外学习不就好了吗?每杯茶就收二十块,你算算,你教三个班,一共一百九十多个学生,那是多少钱?” 吕一乐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道:“蒲翕然加了一个qq群,叫众生平等群,群主叫上帝。昨晚上帝给他私发消息,让他做一个任务,调查我。奖励是进入一个叫天堂群的地方一次。” 商汝成笑了起来,道:“众生平等群是一个年轻人的群,里面全是初中高中学生。这个群里虽然有教人自杀的文档,但也没有有意识的让人去自杀,大多数时间只是讨论一下游戏和实事。至于那个天堂群......” 他顿了顿,道:“很有可能就是telegram上面那个需要会员介绍才能进去的加密会员群,蒲翕然进去过,还做了任务拿了奖金,奖金数额很高。” 吕一乐有些奇怪地道:“你知道这事儿?” 商汝成笑了笑,道:“是马成功查到的。我也不知道他打哪儿来的消息,我叫人跟踪了一下,没有找到突破口。那个上帝,使用的是国外的服务器,基本上找不到具体地址。” 吕一乐点了点头,道:“怪不得李奇峰今天上午到学校搞反诈宣传,应该也是马成功给他的信息。” “不,李奇峰倒不是因为这个到的清江中学。他在查一件十年前的凶杀案,这件案子很可能牵涉到他的姑母,也就是你的领导刘亚楠。”商汝成笑道。 吕一乐笑了起来,道:“看来我们这位李副支队长,还真是想大义灭亲啊!” “谁说不是呢?”商汝成笑着道:“不过我看他背后是有高人啊!毕竟就眼目前的形势来看,大义灭亲可以说是他唯一的选择。否则的话......” 他停住口,看着远处的体育公园,那里平常还有小猫三两只,今天更是连麻雀都看不到一只了。 就在商汝成背后编排李奇峰的时候,李奇峰正坐在阅江楼的三楼的一间雅间里,而坐在对面的,是他的叔母,刘亚楠。 第182章 你根本不是穷人 “其实叔母你太客气了,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李奇峰笑着道。 刘亚楠微笑着说:“本来是要请政治处来的,但他们最近忙的不可开交。政教处也是没办法,才让我请你帮帮忙,没想到你亲自来了。” 李奇峰道:“我也没想到现在的中学生胆子这么大,都敢冒充老师骗同学的钱了。” 刘亚楠道:“都是些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子,他们知道个什么?校领导觉得这事儿还是学生们的防诈意识不够强,所以想请你们来宣传宣传。” 李奇峰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今天来清江中学搞反诈宣传,起因是因为开发区派出所抓了一个高三的学生。这小子在网上冒充清江中学的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开直播聊天群,还接受打赏,然后就骗了同班同学几千块钱。当然,基本上都是男同学的。 只是这小子使用的是一种精准ai变声器程序,据他说是下晚自习的时候在校外的绿化带捡的u盘里的。这不能不引起李奇峰的遐想。毕竟这玩意儿不便宜,还不允许公开售卖。上次查魏长贵的时候,他使用的变声器并没有找到,这一度让马成功和周立怀疑雨霖铃门前那个案子的背后实际上还有人。 更何况昨天周立来找李奇峰的时候,又给他看了那张照片,照片上有刘亚楠和魏长贵,两人好像还在密谋什么。因此昨晚在接到刘亚楠的电话的时候,李奇峰立刻便说刑警支队宣传科来就行了。 菜上来了,刘亚楠一如既往地细嚼慢咽,不时还问两句李奇峰家里的事情,又说到李啸南,说他去了警察学院也有一周了,也不知道过的怎么样,她明天没课,正准备去看看他,顺便也查查几家店的账。 李奇峰心里一动,装作无意间说起地道:“前天我跟新燕带俊瑞去望江玩,马成功正好说要去知遇看望一个老战友,我就带他们去了。原来望江知遇里有个教练,叫唐雨非的,是他以前的战友。” “战友?” 刘亚楠有些奇怪地抬起头看着李奇峰,问道:“马成功不是国企的吗?他当过兵?” 李奇峰抬头看了看刘亚楠,见她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不由得哑然失笑,道:“他以前是国安的,只不过不是那种抓特务的国安,是派驻涉外国企监督的那种。现在退役了,就转到国企工作了,就跟当兵转业一样。”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上次你妈妈让我代她请马成功吃饭,还说他以前身份不一般呢!”刘亚楠笑了笑,面色如常。 李奇峰笑了笑,也不再说话,只埋头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跟马成功和周立在一起混久了,李奇峰现在对人说话,以及说话时的表情观察的都很仔细。当然,也许是因为他现在正在调查刘亚楠,因此对于刘亚楠的话也习惯性地往深一点的层次去想了。 比如刘亚楠此时的表现,在李奇峰眼里就有点不正常。 首先她不可能不知道马成功以前是国安这件事。要知道她平常生活的圈子远远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可能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个普通的女老师,是李思源的弟妹。稍微深入了解一点的,可能还知道她很有钱,是个富二代。但是李奇峰却知道,她不但在海外有很多产业,还和自己的母亲陈坤一样,在京城和望江有多家店铺,甚至拥有很多企业的股份,是个妥妥滴幕后大佬、隐形富豪。 其次就是,现在李奇峰调查的燕子河边的杀人埋尸案里,很多线索都将矛头指向了她。 更何况,现在她还牵涉到了魏长贵。魏长贵那是什么人?老特务。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这个魏长贵牵涉的案子就多了去了,现在公安局和国安都还没有完全掌握他的犯罪事实,你想想,跟他有关联的人,能是那么简单的人吗?李奇峰甚至怀疑她嫁给李思成就是为了接近陈坤。毕竟谁都知道陈坤是京圈里的人。 而她现在又说起陈坤,明显就是在跟李奇峰说,上次我跟马成功吃饭,也是你妈妈安排的,有什么事你就应该直接去找你妈妈,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吃完饭,李奇峰跟刘亚楠道了别,便驱车去了城南派出所。 找到周立的时候,这小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剔牙呢! 一见李奇峰,周立立马起身把他让到沙发上,又跑到门口左右望了望,然后把门关上,还上了反锁。 李奇峰有些无语地道:“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见我都跟做贼一样?” 正找杯子给他倒水的周立摇了摇头,道:“不能。”转身给他在饮水机上接水的时候,周立又道:“别忘了,咱现在干的事情,都没有向组织汇报。这已经属于违规了。” 将水接好递给李奇峰,他在沙发上坐下,摸出烟递给李奇峰,又道:“当然,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但是马成功那小子现在已经不是国安了,因此咱凡事还是悠着点好。” 李奇峰笑了起来,心想周立你这个老小子也有今天。想了想,他问道:“文件不是发了吗?你怎么还没去分局上任?”他说的是周立提拔到分局当副局长的事情,文件周一,也就是昨天就发了,周立去局里就是接受任前谈话的。 周立笑了笑,道:“嗨,目前领导没找到合适的人,我还得暂代这个所长。”说着又别过话头,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话音未落,他又道:“正好我也要找你。” 说着便摸出一张纸交给李奇峰。 李奇峰拿过来一看,只见纸上是一些时间和地点,足足有十几项。后面还写着人名,有的认识,有的他不认识,但几乎每一行后面都有刘亚楠和祝晓彤的名字。 “这是今年上半年,准确地说是五月二十六号以前,刘亚楠和祝晓彤一起参加的饭局、聚会、下午茶,还有化妆品公司组织的培训什么的。”周立道。 “她俩在一起的时间这么多?”李奇峰惊讶地道。 周立笑了起来,道:“但是这些聚会都不是她们自己组织的,甚至知遇塑形馆组织的会员聚会她们都没有一起参加,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俩既然一起出席了这么多次的聚会,平时却装作不熟的样子,只能说明她们在刻意地掩盖两人共同的行动轨迹。 想了想,李奇峰将纸放下,看着周立道:“我刚才跟我叔母在一起吃饭。她也故意说她不知道马成功以前是国安,但我知道,她不可能不知道,至少我妈应该是跟她说过的。” 周立叹了口气,道:“怪不得老马要让我去查祝晓彤,却让你去查你叔母,这事儿还真得你去查。” 李奇峰笑了笑,对于马成功,他是很佩服的,他觉得马成功退役去国企就是损失,他就该到公安局。 “今天我去了清江中学进行反诈宣传。开发区所昨天抓了一个学生,他用精准ai变声器程序模仿一个老师开直播,骗了同学的钱。他说那个程序是他在学校边的绿化带捡的一个u盘里面的。”李奇峰道。 “哦?那个学生在哪儿?”周立立刻问道。 “已经放回去了。他没满十八岁,他父亲又把他骗的钱全部退了,还多退了一些。”李奇峰笑道。 周立想了想,道:“这事儿有些蹊跷,我觉得得跟马成功说说。” 马成功接到周立电话的时候,正跟林静在警察学院外面吃饭。 听周立说完,马成功说知道了。这事情的确有些蹊跷,你把电话交给李奇峰。等李奇峰说了“喂”,马成功立刻道:“你叔母班上有个学生,叫蒲翕然,他是陆清雅的同桌,你可以跟一跟他。” 没有管李奇峰在电话里的问题,马成功直接道:“我现在有些怀疑,但是没有证据。如果那个变声器程序真的是蒲翕然的,那就可以解释很多事情。我周五就回清江了,到时候我们一起碰一碰。” 放下电话,林静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噗嗤一笑,道:“你这是人在望江,心却在清江啊?” 马成功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长地道:“有些事总得解决吧?不解决我怎么能安心过我的躺平生活呢?” 林静撇了撇嘴,道:“你倒是想的好。我爸爸还说等试验结束让你陪他回大澳一趟呢!我说你可能不好去,他说他都可以去,你有什么不好去的?香港现在是我们的土地,不管黑的白的,他都能保证你的安全。” 马成功揉了揉脑袋,他对自己这个老丈人是真心服气了。因为他知道林世杰所言不虚,你想想,人家是能安排黑社会整条船把秦明东送上岛的人,到了香港,可不就是到了他的地盘了吗? 跟林静吃完饭,又陪她走了走,马成功启程回党校。 刚从出租车下来,便看到党校门口的停车线里,一辆玛莎拉蒂闪了闪灯。马成功好奇地走过去一看,却发现车窗落下,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司机取下墨镜,居然是前晚被自己和周博洋气的尿遁的那个端木千惠。 马成功还未开口,端木千惠便道:“马先生,聊聊?” 几分钟后,“陶情”咖啡馆二楼雅间里,端木千惠坐在了昨天曹省身的位置上。 待服务员端上咖啡后,在雅间边站了几秒。马成功笑道:“今天没有金主,你先下去吧!”服务员笑了笑,转身下楼去了。 待服务员走后,马成功笑着道:“那么,端木小姐,你想跟我聊点什么呢?” 端木千惠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道:“我想请问马先生,你在非洲的时候,是不是认识一个叫苏菲亚的西班牙女孩?” “苏菲亚?”马成功笑了笑,道:“女孩我就接触过很多,哪一位叫苏菲亚,我还真想不起来了。但你知道,非洲那边,白人女孩很少会做女招待的,因此......”他扶着额头做冥思苦想状,然后笑道:“说实话,白人女招待我也接触过很多,但真想不起了。但你非要说我认识的话,我想应该是在突尼斯城或者是约翰内斯堡认识的吧!” 端木千惠盯着马成功看了几秒钟,忽然一笑,道:“马先生,我知道你虽然是你们国家派驻昆仑公司的国安人员,但是你却做了很多违背你工作职责的事情。比如,你的工作地点在东非,但你却在突尼斯有一个磷酸盐矿,还在约翰内斯堡有一个黄金矿场。当然,你在非洲四处都有产业,所以,你根本不像你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是一个穷人。” 马成功怔了怔,随即脸上却浮现出了笑容,道:“端木小姐,你也知道我以前的身份特殊,因此这些事情,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当然,既然你说出来了,说明你对我进行了详细的调查。但是请你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和那些产业在法理上并没有半点关系,因此,就算你拿这个威胁我,也没什么卵用。”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我并不是穷人。我在清江还有一家汽修厂,我还是昆仑清江分公司的正科级干部。”他对着街道对面的党校努了努嘴,又道:“喏,说不定很快就副处了。你既然对国内的情况这么了解,应该知道,国企的每个副处,其实都是隐形富豪吧?” “你......” 端木千惠像是有些气恼,但很快又平静下来,道:“马先生,不知道你对于褚清风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褚清风?没听说过。当然,也许接触过。你也说了我产业众多,接触的全世界各地的供应商和材料商,甚至工程建设承包商都很多,如果每个人我都要记住名字,那我得配一个专职秘书。” 端木千惠被他气笑了起来,道:“他是一个马来西亚华侨,在非洲做木材生意。” “木材?挣钱吗?我跟希拉峰下的土着关系很好,弄个两三公顷雨林就跟玩儿一样。”马成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看着端木千惠的眼睛里冒出了星星。 端木千惠站起身,道:“好吧,马先生,多谢你的坦诚相待。” 看着她转身便走,马成功忽然收起脸上的笑容,道:“端木小姐,请留步。” 端木千惠转过身,看着马成功,道:“想起来什么了吗?” 马成功笑了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道:“端木千惠小姐,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声,今天你说的这些事,最好不要泄露出去。否则的话,你就不要离开中国大陆。因为......”他顿了顿,接着道:“即使是你回到日本,也不是那么稳当。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在日本的山口组,也是有几个朋友的。” 端木千惠盯着马成功看了几秒钟,转身便蹬蹬蹬地下了楼。 第183章 钓鱼 回到房间,马成功坐在床上抽了一支烟,又摸出手机看了看,见没有任何信息,便将手机放回裤包。 他起身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刚准备出门去教室,手机便响起了提示音。摸出手机打开微信,只见一个青蛙头的图标闪烁个不停。 点开青蛙头,是一段录音,马成功点了一下,一个声音传了出来:“老板,我已到清江,准备下午接触目标。” 马成功正准备将对话框关闭,录音就被对方取消了。他不由的笑了起来,心想这小子还真是个老特务,做事这么谨慎。 回到教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瞥了一眼一旁空荡荡的座位,马成功笑了笑,心想周博洋这小子还真是头铁,知道这种学习不点名,居然只上午来一趟就溜了。 不过照理说党校学习应该是很严格的,马成功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这次学习这么宽松,不但曹省身上课时可以随意出入,就连今天上午来上课的那位女老师都不点名也不怎么管课堂纪律。 正想着周博洋这小子跑出去是干什么去了,就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迈着四方步走上了讲台。当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马成功不由得一愣,因为这人他认识。 几个星期前,在从四明山工地到金属制品厂的基地的路上,他还劝说马成功加入军情来着。当时他说他叫李龙彪,是军情总部情报分析科的科长。 而在这之前,他还是周博海派给周博洋的司机,在清江到四明山工地的路上被魏长贵假扮的陈泰山给掳走了,还是马成功救了他。 正纳闷军情的人怎么会跑到南方公司的干部学习班来讲课,就听李龙彪笑嘻嘻地道:“各位领导,今天下午临时调换一下课程,我们讲涉外工程中的注意事项。”顿了顿,他又看了看马成功的方向,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自我介绍就免了。反正今天之后,除了个别人之外,咱们再见面的概率无限趋于零。” 马成功皱了皱眉头,李龙彪这厮忽然跑来增加这门课,是有什么企图吗? 果然,讲台上的李龙彪笑着道:“这门课是你们南方公司领导班子临时决定增加的,原因是因为南方公司中标了一个国外的大项目,所以要求在近期的干部培训班里都要增加这门课程。因为事关国家安全,所以要求每个有可能出国的干部都必须参加培训。” 见所有人都呆若木鸡,他又笑眯眯地道:“今天下午没有来的人,将会受到处分。所以你们有认识他们的,赶紧给他们打电话,我将在四点半点名。” 马成功一看周围的人都在摸手机,也赶紧拿出手机给周博洋打了一个。 放下电话,只见李龙彪已经开始上课。无非就是尊重当地的风俗习惯,注意保守相关秘密,等等。 但马成功的眼睛却眯缝了起来。因为他发现李龙彪讲的内容和举的例子,大部分都是东南亚一带的事情,尤其是讲到民族纷争的时候,居然讲到了克钦族和缅族的历史渊源,以及罗兴亚人的现状。 而且刚才他说要求每个有可能出国的干部都必须参加这个培训,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班上的人都有可能出国去施工。 再联系到这个党校培训班如此的不同寻常,昨天那个曹省身就是讲的公共关系方面的内容,而今天上午那个女老师讲的是“正风肃纪,拒腐防变”。 这一切都让马成功感觉很熟悉。十二年前他去非洲前,也在京城的昆仑总部参加了一个培训,内容和这次来培训的差不多。 难道,这个班就是给准备出国的人办的?马成功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出现了这个念头。又想如果真是要派自己出国,自己是不是需要给商汝成或者欧阳谨打个电话问问,自己这种情况是不是可以出国,但现在还没有确定这件事,又不好立刻就问。但是如果后面要问的话,顺便也就问问林静中午说的陪林世杰去香港的事情,毕竟香港虽然已经回归,但那儿是特别行政区,要过关的。 就在马成功坐在党校的教室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刘亚楠开着自己那辆红色的越野车从清江中学驶出。 由于明天她没课,所以中午吃完饭她就回了学校,上完下午的两节课就准备出发去望江。在车上她给李啸南打了个电话,说她今晚到望江查账,明天去学校看他。 放下电话,刚驶出学校外的横街,拐上环城路,便看到一辆黑色的路虎如风驰电掣般驶来,她连忙打方向盘,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砰”的一声,一股大力将她甩到了车门上,紧接着又狠狠地砸在了副驾驶座上。 刚直起身,就听“嘭!”的一声,安全气囊绽开,将她死死地压在座椅靠背上,她只来得及踩下刹车,又拉上手刹,便抑制不住脑袋的晕厥,头一歪,晕了过去。 路虎驶出去几十米远才刹住车,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中年男人慌慌张张地下车跑了过来,到驾驶座上看了看,急忙拼命拉开车门,将刘亚楠拖下车,把她平放在地上,又检查了一下她的颈动脉,然后便撸起袖子做起了胸外按压。 做了几次胸外按压,伸手探了探刘亚楠的鼻息,那男人直起身,对周围一群拿着手机录像的人吼道:“别拍了,劳驾各位帮我打电话报警啊,再打个一二零。” “呃!” 刘亚楠悠悠地醒来,眼睛里模模糊糊看到一张略显英俊,但却在下巴上留着一点胡须的男人的脸对着自己焦急地喊道:“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 “我,头疼。” 刘亚楠道,一股古龙水的香味钻进她的鼻孔,让她瞬间觉得舒服了不少。 那男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然后轻声道:“没事没事,只是受到了震荡,你别怕小姐,我不会逃跑的,马上救护车来了,我送你去医院。” 很快救护车就来了,警车也到了。 刘亚楠被抬上车,她用余光瞄了一眼,只见那个男人正耷拉着脑袋站在一个交警面前,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李奇峰赶到中心医院顶楼的单人病房的时候,刘亚楠已经能坐起来了。她靠在病床的枕头上,正听着医生给她说情况。 “只是轻微脑震荡。安全气囊对你进行了很好的保护,你晕厥是因为在忽然遭遇车祸情况下的应激反应。但是你的心脏有点问题,还好你在晕厥的时候有人帮你做了胸外压,所以没有造成大的影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道,转过头看到一身警服的李奇峰,不由得愣了愣。 李奇峰走到病床前,有些紧张地道:“叔母。” 医生放下心来,笑道:“那好吧,你好好休息,观察一晚,明天应该就能出院了。” 李奇峰边说着谢谢边送走了医生,然后回到病床前坐下。 刘亚楠道:“奇峰,既然我没什么大事,就不要太为难那个肇事者。” 李奇峰笑了笑,道:“叔母,那个肇事者已经承担了全部责任。车也送去修了。他是昆仑公司的特聘专家,到清江分公司考察的,因为不熟悉路况,不知道学校那里有个环城路的口子,所以还是按照六十码跑的。” “哦!原来是昆仑的。”刘亚楠像是自言自语地道。 李奇峰道:“我叫了新燕晚上来陪护。” 刘亚楠笑道:“哪里需要陪护。你也听到了,只是观察一晚上,我在这儿睡一晚就好了。你告诉新燕别来了,她还要照顾俊瑞呢!你妈又不在,你们还是仔细点,俊瑞哪里要是磕到碰到了,当心她回来又要骂你们。” 李奇峰笑了笑,说那好吧,我叫秦妈来。刘亚楠却说秦妈还得照顾你爸爸,你爸爸那边不能离人。 李奇峰拗不过她,只好说给她找个护工,有事就叫。 到傍晚的时候,刘亚楠已经感觉头不是那么晕了,她起身在病房里走了两步,又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夕阳。 从病房的窗户望出去,只见一轮红日正在沉沦,周围是如火一般的云彩,甚是好看。 “刘小姐?”一个声音在身后叫道。 刘亚楠回过头,见一个穿着白衬衣,头发梳的很齐整的男人手里抱着一大束康乃馨,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着自己,正是今天那个肇事者。 “是你啊,进来吧!”刘亚楠走到病床上坐下,笑着指着沙发道。 男人走进来,先把花放在进门的柜子上,却并没有坐沙发,而是拉过一边的椅子,在病床前坐下,有些难为情地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刘小姐,今天我急着赶路,没注意到路边的限速指示牌。” 刘亚楠微笑着道:“我知道了。” 男人又道:“你放心,刘小姐,我会在清江停留几天,你的所有住院的费用,误工费,还有修车的费用,都是我来付。你看营养费你需要多少,我一起转给你,或者是你的家人。” 刘亚楠笑着道:“其实不用了。你今天帮我进行了急救,相当于救回了我的一条命,咱们也就算两清了。” 男人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周围,忽然像是明白了过来,敢情这位是不差钱的主。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怎么行,刘小姐。这些费用必须是我来付的。” 刘亚楠别过头看了看夕阳,又转过头笑着道:“听说你是昆仑的特聘专家?” 男人急忙站起身,从包里摸出一张名片,双手递过去,道:“是的,本人曹省身,是昆仑公司对外合作部的特聘专家,这次到清江来,是到清江分公司考察的。” 刘亚楠接过名片一看,只见名片上写着:曹省身,后面还有两个小字:博士,底下的小字则是写着:昆仑公司对外合作部特聘专家。反过来一看,后面还写着:香港省身公关顾问有限公司,后面又是几个小字:高级公关经理。 “哦,原来是曹博士。”刘亚楠笑道。 “哪里哪里,只是个虚名罢了。”曹省身谦虚地摆了摆手。 刘亚楠却道:“我父母以前也是昆仑公司的。” 曹省身像是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过来,笑着道:“哦?原来是这样。刘小姐,那我们是自己人了。” 刘亚楠笑了笑,又道:“我这边没什么大事,医生说观察一晚上,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这样啊......” 曹省身像是有些为难地道:“这样好不好,刘小姐,由于我实在是过意不去,要不明天我请你吃个饭吧?” 刘亚楠想了想,道:“还是算了吧!我明天有事要去望江。” “望江?”曹省身像是有些惊喜地道:“望江也可以啊!刘小姐,其实我是住在望江的,今天本来就是要回望江的宾馆的。” 刘亚楠像是有些犹豫,却听曹省身又道:“你的车被我撞坏了,我的车只是一点擦伤。这样,明天早上我送你去望江吧!你把事情办完,然后赏脸让我请你吃个饭,你看怎么样?” 刘亚楠想了想,道:“那好吧!明天我就坐你的车去望江。” 曹省身看了看时间,笑着道:“那行,刘小姐,明早八点,我来接你。你休息吧!我就先告辞了。” 刘亚楠把他送到门口,回身坐在床上,又想了一会,转身拿出手机来,拨通了一个电话,道:“撞我的人叫曹省身。是昆仑公司对外合作部的外聘专家,你能不能帮我查一查,他有没有什么问题。” 电话里不知说了什么,刘亚楠又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这么想的啊!但是你知道,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有什么事,你也跑不了。” 放下电话,刘亚楠想了想,又拿起电话,拨出去一个号码,电话一通,她就笑着道:“晓彤啊,我被车撞了。唉,倒霉催的呗!你还在望江吗?在啊!明晚我有个饭局,是撞我那个人要请我,你看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啊!那行,我到时候打给你。” 放下电话,她又转头看向窗外,只见那轮红日,已经消失在层层乌云之中。 第184章 配音任务 “就拍个照片,有什么关系?咱兄弟谁跟谁呀?”周立一把搂住开发区派出所所长黄庆丰的脖子,端着酒做势就要往下灌。 “得得得,拍拍拍。周局,你不要这样,让服务员看见了不好。”黄庆丰拼命挣脱周立的咸猪手,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他看了看一旁笑眯眯的李奇峰,心里有些纳闷,不知道李副支队长什么时候跟周立这个打入我公安队伍的黑社会分子搞到一起去了,他要看自己前两天办的那个清江中学的学生网诈案的证物,完全可以走正规程序嘛! 今天周立把黄庆丰请到阅江楼吃全鱼宴,黄庆丰本来是不想来的。他一向看周立不起,这小子以前在雨霖铃的时候,没少干坏事。光是捞过界火拼,就让自己三天两头在傅长风那里挨批,更不用说他收那些小弟,好多都是清江中学的学生。 本来到阅江楼三楼的雅间一看,李支队长也在,黄庆丰的心安了不少。可是没想到,李支队长和周立这个棒老二是穿一条裤子的,一上来就说要请自己帮个忙,还是私下里帮。 黄庆丰以为是捞个小混混什么的,可是转念一想,最近开发区所的辖区里也没抓什么小混混啊?直到周立开口,他才知道这两人是想要私下里看证物。 可是没有手续就把证物拿出来,是违规的,所以黄庆丰只好给李奇峰出主意,说李支队长你要是想看,完全可以以反诈宣传的名义,让政治部出个证物提取单来拿走就行了,反正你今天也去了清江中学进行反诈宣传,你说对不? 李奇峰知道黄庆丰这算是婉言拒绝了,也不强求,只笑了笑说那行,我明天就让人出单子。咱们先喝酒。 谁知道周立这小子不讲武德,三杯酒下肚就开始耍酒疯,非说李支队长第一次让你小子帮忙,你就推三阻四的,是不是以为李支队长是管后勤的,就管不到你了? 黄庆丰虽然也喝的不少,但见李奇峰端着酒小口抿着,脸上还挂着微笑,便知道今天这事儿要糟。没办法,他只好说只能在所里看,明天吧! 李奇峰放下酒杯,说了句要不待会吃完饭咱就先去拍个照片吧!黄庆丰还想说什么,可周立这小子就上手了。没办法,他只好答应下来。 当即饭也不吃了,三人下了楼,上了周立叫来的车,径直到了开发区所。 到证物室拍了照片,黄庆丰以为就完事儿了,谁知周立又让他带了所里的一个车,跟两人去一趟清江中学教工小区。 在教工小区下了车,周立让开车的辅警去门卫室说一声,然后在门口等着,三人就径直进了教工小区。 跟着周立七弯八绕到了一栋方块楼前,周立抬头看了看楼上,对李奇峰道:“三楼,左边这家,亮着灯,应该在。”转过头又对黄庆丰道:“你在楼下守着,有人从窗户跳下来你就逮住他,但是不要说自己是警察。” 见黄庆丰瞪着自己,周立又笑道:“哥这是教你怎么查案呢!你跟哥不一样,哥立了功只能当个分局的副局,你要是立了功,说不定能把傅长风弄下课,你上去坐他的位子。” 李奇峰指了指周立,意思是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就在咱兄弟面前说说,不要跟人家黄所长说。转过身他又拍了拍黄庆丰的肩膀,笑道:“我们都是便装,又喝了酒,的确不适合公开自己的身份。” 说完便和周立一起进了楼洞,留下黄庆丰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周立和李奇峰一起上了三楼,周立上前敲了敲门。门里一个青年的声音问道:“谁呀?”两人都没说话,周立又敲了几下,门里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明显来人是趿着拖鞋。 门开了一道缝,一个高个子青年露出一张脸,有些警惕地看了看两人,又问道:“你们......” 周立推着门道:“你是蒲翕然吗?我们是警察。” 那小子立马想要关门,后面的李奇峰一脚将门踹开,便跟着周立一起往里冲。 高个子青年被门的冲击力推了一个趔趄,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转身拖鞋也不要了,扑到卧室里把门关上,快速拔掉了电脑的插头。 周立踹开卧室门进去的时候,那小子已经拉开了窗户,转身便跳了出去。 周立跑到窗前一看,二楼有个空调主机,这小子跳到空调主机上,又抓着排水管就往下溜。他大叫了一声:“老黄......” 正站在树下抽烟的黄庆丰一抬头,见果然有个高个儿从排水管下来,赶紧扔掉烟,上前就把他按住。高个子甩手便想打他,黄庆丰伸脚踹在他的腿弯上,反手将他双手别在身后,然后合身而上,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叔叔,叔叔,手断了,手断了。”身下的高个子青年叫道。 “老实点,我们是警察。”黄庆丰低声道。 这时李奇峰和周立已经从楼上赶下来,周立掏出一副铐子,将下面的青年铐住,然后问道:“你就是蒲翕然?” 高个子青年有些惊恐地道:“我就是蒲翕然,你们真的是警察?” 李奇峰把他提起来,和周立交换了一下眼神,脱下衣服盖住他的手铐,一把把他拉进楼道,道:“跟我们上去。” 这时二楼已经有人从窗户上探出头来,但却什么也没看见。 三人将蒲翕然押回到房间里,让他靠墙蹲着,周立摸出烟来给李奇峰和黄庆丰一人散了一支,自己也叼上一支,刚想说话,却听对门的门开了,紧接着一个年轻人走进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李奇峰上前将他拦住,道:“警察办案,你是什么人?” 蹲在地上的蒲翕然像是发现了救星,抬头道:“吕老师,他们......” “老实点,别说话。”一旁盯着他的黄庆丰立刻呵斥道。 年轻人看着李奇峰,又向屋里张望了一下,道:“我今天上午见过你,你是李奇峰,公安局刑警支队的副支队长。我是清江中学的老师,我叫吕一乐。” 来人正是吕一乐。当然,他不是今天上午才第一次见李奇峰,在商汝成给他的资料里,不但有李奇峰,还有周立。这两人据说都是马成功的帮手,在抓捕潜伏间谍魏长贵一案里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关键是李奇峰还是陈坤的儿子,刘亚楠还是他的叔母。 见吕一乐认出了自己,又自报家门,李奇峰只好笑了笑,道:“吕老师,我们有件案子需要询问一下蒲翕然同学,很快,麻烦你回避一下。” 吕一乐见周立坐在椅子上抽烟,笑了笑,道:“李副支队长,你们都喝了酒,还没有穿警服就对一个高中生上警械,是不是有暴力执法的嫌疑呢?” 周立抬起头看了看吕一乐,觉得有点眼熟,但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站起身,他走到门口,将李奇峰别在身后,对着吕一乐笑了笑,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吕一乐笑道:“见过。周所长,我去办我外公的死亡证明的时候,见过你。我外公是平等茶馆的老板,周恒。” “哦......” 周立想了想,实在是没想起来有这档子事。但平等茶馆他知道,于是将吕一乐拉到一边,笑着道:“原来是体育公园里平等茶馆的小老板。你看,我们刚刚也是在吃饭,忽然得到一个案子的重大线索,这不就想着来询问一下蒲同学,可是他一见我们就想着跳楼跑,你说说,这是不是做贼心虚呢?” 吕一乐笑了笑,道:“他虽然长得高大,但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你们忽然找上门,还凶神恶煞地踹门,他当然害怕,跑也是在情理之中嘛!” “这......” 周立有些语塞。他转过头看了看李奇峰,见他也面露难色,便又转头对吕一乐笑道:“那这样,吕老师,你进来,全程监督我们问询,你看怎么样?” 吕一乐笑了起来,说那行吧!说着便拨开李奇峰,径直走到蒲翕然面前,将他提起来,转头对黄庆丰道:“麻烦你把他的手铐打开,我在这儿,他不会跑的。” 周立黑着脸走过去,摸出钥匙把蒲翕然的手铐打开,又拉过一张椅子让他坐下。 吕一乐也在一边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李奇峰。 只见李奇峰摸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递到蒲翕然面前,问道:“这个u盘,是不是你的?” 蒲翕然转头看了看吕一乐,吕一乐笑道:“按实说就行了,只要你没干坏事,警察是不会冤枉你的。” 后面这几个字说的很重,明显是说给周立三人听的。 李奇峰倒是笑了笑不以为意,周立和黄庆丰脸上却愈发难看了起来。 蒲翕然嗫嚅了半天,才哼出三个字:“是我的,这个u盘的面上刻了我名字的缩写。但是......”他有些害怕地又转头看向吕一乐,吕一乐对他笑了笑,道:“配合公安人员的调查是公民应尽的义务。小蒲,是你的就是你的,大胆说出来。” 蒲翕然这才放松了一点,道:“但是前两周这个u盘丢了,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李奇峰笑了起来,当他看到u盘上面刻的pxr三个字母的时候,立刻便想到了马成功说的那个清江中学的学生,叫蒲翕然的。想了想,他又问道:“这里面有一个精准ai变声程序,是哪儿来的?” 蒲翕然忽然紧张起来,又回头看了看吕一乐,吕一乐对他笑了笑,道:“照实说,别怕。” 蒲翕然这才开口道:“我前两年加了一个qq群,群里发布了一些任务让我们做,然后就有红包。五月份的时候,群主发布了一个配音任务,我做的比较好,所以他又让我安装了一个翻墙软件,然后下载了一个软件,进了另一个群,在那个群里接了另一个任务,也是配音任务,这个软件就是从那个群里下载的。” 李奇峰和周立对望了一眼,他们从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到了一点欣喜,或是一点惊恐。欣喜的是那个变声器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此揭秘。惊恐的是,那个幕后黑手绕这么大的弯子,还让青少年顶缸,这得有多谨慎啊! 想了想,李奇峰又问道:“是什么样的配音任务?” 蒲翕然道:“是模仿老年人说话。” 周立紧跟着问道:“说的什么话?” 蒲翕然道:“什么话都有,比如:放屁。又比如:你知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还有一些人名和地名。” “人名和地名?哪些人名和地名?”李奇峰急切地问道,他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但还需要蒲翕然来证明。 蒲翕然道:“很多,比如清江,四明山,还有花园路,南河街一类的。人名也有很多,什么王天放,李文光,阮中华,李成勇什么的。” 李奇峰和周立都沉默了下来,半晌,周立才对李奇峰道:“对不上啊!” 一旁一直没作声的黄庆丰忽然道:“这不跟百度地图录制的明星语音播报差不多吗?” “你说什么?”李奇峰回头道。 黄庆丰还没解释,却听一旁的吕一乐笑着道:“就是用ai提取一个人的声音,然后合成。这样就可以根据场景让你的声音说任何他想让你说的话。” 黄庆丰对他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道:“这是网诈的惯用手段。不但声音,画面也可以订制,比如你们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公益广告,人都到了门口了,微信里却还在和家人视频聊天,让家人给钱什么的。” “这他妈......”周立像是第一次听说一样,对黄庆丰道:“还有这种事?”紧接着他又跟吕一乐解释道:“我工作忙,一般只看网剧,不看电视。” 吕一乐用鄙视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站起身道:“那好吧,既然这样,我同意你们把他带走,但希望你们能给他的家人一个合理的交代,再给学校一个正式的通知。” 第185章 我在这儿杀过一个人 清晨。 刘亚楠起床后站在窗边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又看着窗外徐徐升起的朝阳发了一会呆。 其实她昨晚睡的并不好,她也不知道自己答应曹省身坐他的车去望江对不对。她甚至有点怨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鬼迷心窍,怎么一下子就答应了他呢? 难道是因为他那整洁的面容和精致的衣品?还是因为这个看起来虽然有点白胖的男人,说话做事又那么干练,所带来的反差感? 想到这儿,刘亚楠又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心想都已经答应人家了,现在再后悔有什么用?她转过身准备收拾东西,却发现曹省身已经站在了她身后,正含笑看着自己。 “是曹先生啊,你来的这么早?”刘亚楠笑道,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当然她也已经过了独自想一个男人还会面红耳赤的年龄,因此问出的这句话没有任何异常,整体表现的也还算中规中矩。 “哦,那个,因为我不知道刘小姐你的生活习惯,我的意思是说,我不知道刘小姐你什么时候起床,所以就想着早点来。”曹省身道。 虽然曹省身已经尽量保持着自己脸上那和煦的笑容,但那笑容在刘亚楠看来仍然是稍显惊慌,因为在刘亚楠看来,他是因为刚刚偷看自己的时候被发现,这才闪烁其词。 笑了笑,刘亚楠道:“我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就好。”顿了顿,她又道:“曹先生,你吃早餐没有?” 曹省身道:“没有啊!我对清江不太熟悉,也不知道哪里的早餐好吃。” 刘亚楠笑着道:“那行,我带你去吃个米粉吧,清江的米粉还是不错的。” 半个小时后,曹省身和刘亚楠已经到了城北和平街的一家早餐店里了。这家店看起来还算干净,唯一的缺点就是人太多,以至于需要自己去端粉。 刘亚楠以曹省身不懂得哪种粉好吃为由,强行要求曹省身去找位子,自己去叫粉。 曹省身找了一个角落里的空桌坐下,远远看着站在厨房的窗台前忙活着的刘亚楠,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微信上马成功发给他的资料里后面有一段留言,说这个刘亚楠虽然家世不菲,自己平时也是一副看起来生人勿近的样子,但在骨子里还是个文艺女中年,说不定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唯有小女生才有的浪漫爱情桥段,所以只要披着高端人士的外衣,应该很容易接近她。 曹省身没想到马成功给的资料这么准确,更没想到马成功那看上去像是土匪般的外表下会有这么细致的心思,以至于把这个刘亚楠的秉性摸的一清二楚。要是自己还没退休的时候遇到他......一想到马成功那副扮猪吃老虎的笑容,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刘亚楠端着两碗粉走了过来,笑着道:“我给你要的清汤米粉,这家的汤头是药膳,很不错的。” 曹省身站起身接过碗,笑着说劳烦你了。 刘亚楠微微一笑,也不多说,坐下便开始吃米粉。即使曹省身喋喋不休地对米粉的外观和口感各种赞美,还夸张地拿出手机来拍照,她也只是抿嘴笑笑,一言不发。 吃过米粉,两人便上路向望江驶去。 刚驶出清江城,曹省身便打了一个哈欠。他边开车边笑着道:“不好意思刘小姐,我昨天受到一点惊吓,所以睡的不是很好,但是没关系,这儿到望江也就一个小时时间,我肯定没问题的。” 刘亚楠笑了笑,道:“没事。反正时间还早,你如果觉得困就下车抽支烟。而且我们可以不走高速,走老路吧,老路现在没什么车,限速也升到八十了,晚半个小时而已。” 曹省身笑着道:“那好吧!”说着便调了导航,沿着绕城路向老路驶去。 可能是发觉车里有些沉闷,曹省身打开音响,里面传出一首英文歌。随即他便发现刘亚楠跟着打起了节拍,嘴里似乎还在轻轻哼着。 “刘小姐也喜欢这首george benson的《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曹省身笑着问道。 刘亚楠笑了笑,道:“是啊,《廊桥遗梦》嘛!很有名的,不管是小说还是电影。” 曹省身笑了起来,道:“是的,伟大的爱情故事。” 刘亚楠笑着道:“这会儿你的心里肯定在想,这是一个出轨的故事,在中国人的世界观里,出轨是罪不可赦的。” 曹省身摆了摆手,道:“不不不,刘小姐,我从很年轻的时候就去了国外,不仅去了欧洲、美洲、非洲、大洋洲,我甚至去了南极洲看企鹅。因此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除了美国人,其它地方的人比我们中国人封建多了。甚至非洲都这样,因为非洲大部分地区都信仰伊斯兰教,他们那儿的女人出门都得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样。当然,北非那些原始土着不算,他们甚至可以因为你帮他们抓到一只羚羊就把妻子送给你暖床。只是他们那儿的所谓美女都是些大胖子,体重二百斤那种。” 刘亚楠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道:“那你怎么办?” 曹省身笑着道:“只能落荒而逃咯!我以前的一个英国同事曾经告诉过我,女人,只能影响你拔剑的速度。而胖女人,会让你拔不出剑,因为她的体重会将你压垮。” 这句话是用英语说的,听起来像是英文谚语,但即使是知道曹省身是在瞎编,也逗得刘亚楠前仰后合起来。 见车内的气氛起来了,曹省身笑着道:“刘小姐,你到望江是去看朋友吗?” 刘亚楠笑着道:“我去看我的侄儿,他在望江警察学院上学。” “哦,预备警察先生。在香港,这种学生警察被称为新扎师兄,很可怕的,他们甚至因为你把车停出线就要拘捕你。”曹省身道。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去过香港。”刘亚楠捂着嘴笑道。 “哦!是我大意了,忘记香港已经回归祖国很多年了。”曹省身皱着眉头作气急败坏状,又让刘亚楠笑了好一阵。 又说了一阵阿尔卑斯山的见闻,刘亚楠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接起来接通电话,说了句“发微信吧!”然后就埋着头看起微信来。 看完微信,她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 曹省身看了看她,道:“刘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刘亚楠笑了笑,道:“没什么。”然后便靠在用手撑着头,靠着窗户上看起窗外的风景来。 曹省身见她有些意兴阑珊,便又说了几个笑话,然而刘亚楠虽然也在笑,曹省身却看得出来,她笑的很勉强。 当导航上的指示指到“燕子河”这个地名的时候,刘亚楠忽然说道:“开慢一点。” 曹省身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将车速降了下来。 当前方出现一个指示牌,上面写着“御河天下”的地方,刘亚楠又说道:“开慢点。”然后伸着脖子仔细寻找起来。 忽然,刘亚楠像是发现了什么,用手指着前方道:“从那里拐进去。” 曹省身有些奇怪地道:“刘小姐,那是一条小路,应该是通到河边的。” 刘亚楠却用不容争辩的语气道:“拐进去。” 曹省身见她说的很坚决,只好拐进了那条小路。 向前开了好一会,便看到一个牌坊,牌坊上是掉了色的“御河天下”四个大字。而牌坊后,明显是一片烂尾别墅区。 将车在牌坊边停了下来,刘亚楠下了车,对曹省身招了招手,道:“曹先生,我带你去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曹省身依言下了车,跟着她向别墅区里面走去。 见刘亚楠边走边左顾右盼,曹省身加快了步伐,跟上去问道:“刘小姐,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刘亚楠却不说话,只顾着向前走去,走一走还停下来左右看看。 终于,她在一处绿化带旁停下,又踩到土堆上去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才对曹省身笑道:“曹先生,我们到了。” 曹省身感觉莫名其妙,正想开口询问,却见刘亚楠看着他,用极其平稳的声音道:“十年前,我在这里杀了一个人。就把他埋在这下面。” “这......” 曹省身愣住了,他不明白刘亚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刘亚楠对他笑了笑,又道:“我用一把削水果的小刀......”她伸出两只手指,比划了一下,道:“大概这么长,开刃大概十厘米。”放下手,她又道:“我从那个男人的左边颈骨边插下去,只一刀就割断了他的颈动脉。” 曹省身望着她,却见她站在土堆上,阳光从她的身后照射过来,让她的短发边缘变成了金黄色,而她的脸,却没来由地变得模糊了起来。 “这个技能是我在英国学的。我很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基尔德森林边缘的乡村住过一年。那里有一个mi6的训练基地。曹先生应该对那里不陌生吧?”刘亚楠笑着道。 曹省身面色如常地道:“是的,我是一个退休特工,我以前曾经也给mi6服务过,我甚至也曾经受雇于cia。但是很遗憾,尊贵的刘小姐,我已经退休了。现在我的身份是国内某知名国有企业的特聘专家。而且,杀人案不归特工管,那是警察的活儿。” 话音未落,刘亚楠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曹先生,你演的真好。我刚才说的,是我的网文小说里的桥段。但是你的反应真的让我很意外,我决定临时加一个角色进去,就是来自香港的退休特工曹先生。” 曹省身笑了起来,道:“刘小姐,我在香港生活了很多年了,黄百鸣的《家有喜事》系列我是经常拿出来温习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刘小姐你扮演的应该是张曼玉。” 刘亚楠跳下土堆,背着手边往回走边说道:“看来我决定坐你的车是对的,曹先生,谢谢你帮我想到了这么绝妙的构思。” 曹省身笑着道:“不用客气,刘小姐。很高兴你让我扮演我的偶像的角色。”说完他的脸色忽然沉了一下,紧跟着却又恢复如初,笑眯眯地跟了上去。 中午时分,马成功吃完清汤寡水的会议餐,回到房间刚想躺一躺,就听房间门“嘭嘭嘭”地被敲的震天响。 他有些奇怪地开开门,却见一身晦气的曹省身走进房间,将手上的东西往床上一扔,然后在床边拉过椅子坐下,又毫不客气地一把抓过桌上的烟和打火机,摸出一支来点燃吸了一口,然后盯着马成功不说话。 马成功关上门回身见他面色不善,一屁股坐到床上,拿着曹省身扔到床上的u盘,笑着问道:“怎么?不顺利?” 曹省身冷笑着道:“你早就知道刘亚楠是个特工对吧?” 马成功拔开u盘的盖子,见是一个type-c接口,便一边对曹省身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一边把u盘插到手机上,笑道:“这个真不知道,不就是让你去证实一下嘛!” 曹省身却道:“人家把我的底摸了个底朝天。” 马成功抿着嘴笑着不说话,只点开u盘看了起来。 曹省身又道:“约了她晚上吃饭,你要去吗?我就说是新交的朋友。” 马成功看到在医院对着朝阳做早操的刘亚楠,笑着道:“你就说这位刘姐的身材好不好?珠圆玉润我告诉你。你看看,你看看,除了脸圆一点,其它都无可挑剔,简直就是完美。” 曹省身没好气地道:“别说风凉话了。你不知道刚才我来的时候一身冷汗,她说他以前杀过人,还埋在了那什么......”想了想,他接着道:“对,就是郊区的那个燕子河。” 马成功低头看着手机,道:“奇怪了,你以前就是干这个的,你没杀过人?” 曹省身愣了愣,道:“你哥我当年被称为善良之枪好不?哥是动脑子的。哪里像你们这些国内的特工,一天天的就知道打打杀杀。” 马成功用手指边拨弄着进度条边看,一直看到刘亚楠站在土堆上的表演,他笑着说道:“啧啧啧,老曹,你说说,你就说说,咱刘大姐可不可爱吧?你看看,这背影,比张曼玉也不遑多让啊!” 曹省身道:“别侮辱我的偶像,她这屁股,一看就知道是生过娃的,哪里有我偶像那么完美。” “哦?”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抬起头道:“你说什么?怎么看出来的?” 曹省身嘿嘿一笑,道:“怎么?触及到你的知识盲区了吧?哥告诉你小处男,这种事,只要是结过婚生过娃的人都看得出来。” 话音未落,却见马成功摸着下巴看向天花板,嘴里说道:“这就有点意思了。” 第186章 我还有个号 开发区派出所的党员学习室里,李奇峰和周立埋着头抽烟,默然无语。 黄庆丰推门进来,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在桌上,看了看会议桌上的电脑,然后才道:“还是没动静?”他边说边从塑料袋里拿出两份盒饭,放在两人面前,又道:“都快一点了,先吃饭吧!吃完眯一会,这么熬着也不是个事。” 周立抬起头,却没有看黄庆丰,而是先看了看电脑,那上面孤零零地开着一个qq对话框,只有一行字,是“有钱大少爷”发给“上帝”的。 “吕一乐,京城人,京城师范大学毕业。因为继承外公的茶馆到清江,现在是清江中学高二年级的代课老师。” 李奇峰抬头也看了看电脑,又转向黄庆丰,道:“那个蒲翕然怎么样了?” 黄庆丰笑道:“昨晚你们审了他一晚上,这会睡的正香。”顿了顿,他又有些意味深长地道:“他还是个孩子。” 周立点了点头,对李奇峰道:“我看这个蒲翕然所知道的也有限,不如先放了他。” 李奇峰却头也不抬地道:“不行。”他又转向黄庆丰道:“老黄,国安那边怎么说?” 由于昨晚对蒲翕然的审问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上午的时候,李奇峰就让黄庆丰给国安打了个电话,说城北所发现一起电诈案件,牵涉到境外的一个即时通讯软件,请国安协助调查。 黄庆丰回道:“国安说会派人来跟我们接洽。学校和蒲翕然家也已经通知了,校办倒没说什么,蒲翕然的父亲叫蒲云平,是市委宣传部的干部,他说中午过来,这会应该快到了。” 李奇峰看了看电脑,这才跟两人解释道:“我感觉我们可能打草惊蛇了。但是既然这个上帝能带蒲翕然进电报上的那个群,说明他对蒲翕然是很看重的。而我们现在只有蒲翕然这一条线索......”他抬头望着黄庆丰,道:“我担心蒲翕然会遇到危险。” 黄庆丰有些无奈地道:“李支队,城北的治安还是有保障的。” 周立嘿嘿一笑,道:“老黄,看你说的,这事儿不是牵涉到境外势力了吗?跟你城北所的治安有个毛的关系。” 李奇峰也笑了笑,道:“老黄你不要多想,昨晚你也熬到半夜,去休息一下吧!” 黄庆丰看了看两人,见两人都盯着一双“熊猫眼”,心想你俩对这事儿还真是上心,这事既然牵涉到境外势力,不该移交给国安吗?嘴里却道:“那行,我出去盯着。” 他出去后,李奇峰才又转向周立道:“目前看来,那个众生平等群,就是为了挑选猎物的。” 周立道:“是啊!那个蒲翕然,说话的确像个老大爷,而且基本上没有什么口音,我想他应该是因为这个听起来很普通的声音条件,这才被选上的。” 李奇峰笑了笑,没有搭话。其实他和周立都清楚,他们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还不是因为马成功的那个猜测,那就是雨霖铃门前那个案子的幕后黑手其实并没有完全被揪出来,而蒲翕然的声音,很有可能就是被那个幕后黑手利用来给高尚、阮文勇,甚至周立本人下命令的那个声音。 正说着,黄庆丰推门进来,脸色古怪地道:“国安的同志到了。” 两人一扭头,都愣住了,因为跟在黄庆丰后面进来的是笑容满面的吕一乐。 吕一乐倒不觉得尴尬,他笑着道:“不好意思,上午还有两节课,所以耽误了。”看了看盯着自己不说话的两人,他走到会议桌前坐下,看了看放在桌上的电脑,扭过头对两人点了点头,道:“李副支队长,周副局长,你们好,我是吕一乐。” 他没有自报家门,因为他现在代表的是清江国安局。商汝成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说李奇峰和周立把蒲翕然带到城北所了,你去一趟,看看什么情况,有可能的话把影响降到最低。 吕一乐当然知道李奇峰和周立把蒲翕然带走了,因为是当着他面带走的。他当然也知道这样做很有可能打草惊蛇,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按照新的路径直接走下去,毕竟自从李奇峰去清江中心搞反诈宣传,事情基本上就已经是在明处了,公安局这边如果不对学生中出现的这些反常现象有所表示,那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李奇峰和周立对望了一眼,还是李奇峰站起身,伸出手和吕一乐握了握,道:“吕老师,不好意思,我们真不知道国安已经盯上这件事了。” 吕一乐摆了摆手,笑道:“我倒觉得你们做的很好。如果你们什么反应都没有,反倒是让对手觉得我们的公安系统就是摆设,现在他倒是可以放心了。” 黄庆丰见已经将人带到,说了一声便出去了。 吕一乐在电脑前坐下,想了想,又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我是吕一乐。蒲翕然被警察带走了,你如果想知道我的事情就直接跟我联系。 推开键盘,他笑着对两人道:“蒲翕然今天上午没去上课,这个上帝如果在学生中还有其他联系人,应该已经知道他被警察带走了。而我到学校这两天,蒲翕然和我走的很近,很多学生都知道的,所以不如我直接跟他联系。” 李奇峰点了点头,道:“我安排了人追踪对方的ip地址,但是对方一直不上线,所以......” 吕一乐道:“对方使用的是虚拟ip,服务器是国外的,很难追踪到。但是我监控了蒲翕然的电脑,发现他正在打的一款游戏,可以作为信息中导站,所以我昨晚打了一晚上的游戏。” 他说着点开电脑上的一个图标,进入了游戏里。果然,在打开名为“有钱大少爷”的账号后,显示里面有几十条未读信息。 起身将电脑的网线拔掉,吕一乐才打开信息,只见里面均是一个名为“吕布”发来的询问信息,其中大部分都是一个单独的问号,只在最下面的信息里有一句话:那个吕一乐,实际年龄是三十二岁,他骗了所有人。 转过身,吕一乐笑着对李奇峰道:“所以你们没有放走蒲翕然是对的,他和这个上帝的关系,应该不仅仅是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 城北派出所的宿舍里,还有些懵懂的蒲翕然大口大口地吃着盒饭,吕一乐递过去一瓶矿泉水,笑着道:“慢点吃。” 蒲翕然抬头使劲咽下一大口饭,又打开矿泉水的瓶盖喝了一大口水,这才道:“吕老师,警察会抓我吗?” 吕一乐笑着道:“你只要交代清楚了,警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蒲翕然悻悻地道:“我知道我犯法了。”看了看笑着看着自己的吕一乐,他又道:“我本来帮别人代练,一个月也有一万多块的收入。但是那个上帝说,这也就只能保证了温饱,是赚不了大钱的,而跟着他干,可以挣大钱。” 吕一乐笑了笑,道:“你还是个学生,一天天地想着赚大钱,这怎么行?这是我这个年龄的人才应该干的。” 蒲翕然看了看吕一乐,道:“吕老师,我知道你骗了学校。你在十年前就从京师大毕业了,你只是看起来比较年轻而已。” “呵呵!你怎么查到的?”吕一乐笑着问道。 蒲翕然有些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道:“你说你以前是打职业的,我进了十年前比较火的几个职业俱乐部网站,查到了你的名字。” “这......” 吕一乐有些无语,他没想到这小子还真去查自己了,而且就只从自己的一句话里就找到了途径,还真就查到了自己的掩护身份中的一个。他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告诉那个上帝了?” 蒲翕然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是为了从他那里挣点钱而已。再说你骗学校也只是因为学校要求代课老师必须三十岁以下,我觉得这个要求很扯淡。谁都知道越老的老师教的越好。” 想了想,吕一乐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或者说以后怎么办?” 蒲翕然愣了愣,显然并没有考虑这件事,或者说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件事。 吕一乐笑着道:“其实我们可以跟警察谈谈条件,你帮助警察把这个上帝抓住,然后后面你不留案底。这样对你以后考大学,或者是参加工作,都没有影响。当然,你做那个配音任务得到的收入,肯定要退出来。” “可是......”蒲翕然没有想到吕一乐会出这么个主意,有些犹豫不决。 吕一乐又道:“你不要有什么心理上的负担,如果害怕,你后面完全可以去考望江的警察学院嘛!那是二本,收分并不高,出来就有工作。当警察是在编制内,很不错哦!” 蒲翕然看着笑容满面的吕一乐,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地道:“好。”看了看吕一乐,他又道:“其实我在电报上还有一个号,可以直接联系上帝。” 接到李奇峰电话的时候,马成功还在党校教室里梦周公。 走出教室来到走廊的尽头,听李奇峰将昨晚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吕一乐是国安,还是京城十五局下来的,只是没想到这小子从蒲翕然下手,这么快就找到了那个“上帝”的线索,看来京城下来的侦查员,的确有两把刷子。 马成功当然不会给李奇峰说吕一乐的身份,只说既然那个吕老师是商汝成的人,那就好好配合他,毕竟国安接手是好事,咱只要知道结果就好了,咱们的目的其实也在于此,找出那个幕后黑手,把雨霖铃门前的案子挽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放下电话,马成功摸出烟来,点燃抽了一口,又给曹省身打了个电话,问晚上吃饭的事情定没有,定了就把自己加上。 曹省身说定了,就在城北的“百草园”,然后又说已经说了你要去,刘亚楠听到你要去,说她也要带一个朋友和自己瑜伽馆的一个教练去,说反正大家都是熟人,就是一起吃个饭而已。 马成功笑了起来,有曹省身这小子帮忙还真是省心。他也大概猜到刘亚楠会带哪个教练去,的确是熟人。 刚准备回教室,电话却又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周博洋。马成功皱了皱眉头,这小子一天天的,都不知道在干什么,反正在党校是看不到人影的。 接通电话,却听周博洋有些紧张地道:“马哥,刘亚楠说晚上一起吃饭,还说你也要去,什么情况啊?” 马成功愣了愣,忽然想到自己和杨振川去瑜伽馆的事情刘亚楠肯定已经知道了,这是准备摊牌了? 想了想,他道:“曹省身请客,刘亚楠要带你和唐雨非去。” “这......” 周博洋有些语塞,接着却又道:“是不是我们调查她的事情被她知道了?那如凤那边有没有危险啊?”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你要是担心就带着卿如凤一起去呗!反正她肯定也很愿意去。” 到了五点半,周博洋的车准时停在了党校楼下,马成功下楼走到车前,一拉开车门就看到了坐在后座上的卿如凤。 简单和马成功打了个招呼,卿如凤便转过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马成功瞥了瞥双眼直视前方,正一本正经专心开车的周博洋,忽然笑了笑,故意拖长声音道:“老周啊,看来你是准备在望江安家了啊?” 周博洋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却看也不看马成功,只目视前方道:“是啊,马哥,望江多好啊,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还离你很近,我要是想你了,开车也就一个小时,就能跟你一起把酒言欢畅谈人生。” 马成功嘿嘿一笑,正准备终结这个话题,冷不防后座上的卿如凤冷哼了一声,道:“马成功,你是不是觉得周博洋转性了?想得美,他是胆子小,觉得他家要完,准备躲在望江避祸呢!” “这......” 马成功有些吃惊地看着倒后镜,却见卿如凤正一脸鄙夷地看着周博洋的后脑勺。 “这话怎么说的?”周博洋道,随即转头对马成功笑了笑,道:“我准备重新追求如凤,老马,你觉得我能成功吗?” 马成功扭头看了看卿如凤,却见她沉着脸一言不发,当即笑道:“能。” 周博洋笑了起来,一脚油门,向着城北而去。 第187章 夜宴 百草园地处望江城北,是比较偏僻的一处会所。这里占地面积极广,里面是园林式建筑,有池塘,有水榭,还有草庵。从大门进入之后,里面是不同的路径,分别通往不同的雅间,走在小径上,颇有曲径通幽之意。 这里虽然不是那种高档会所,但胜在清幽,因此生意很好,这一点从门口的停车场那满满当当的各种车辆便能看得出来。 将车停好后,周博洋便一马当先,带着马成功和卿如凤直接向着一条小路走去,边走还边给两人介绍,说他以前就来过这里,吃饭的雅间叫“雅韵”,是在最里面的一栋小楼上,周围种的都是从十里八乡搜集来的大树,环境很是不错。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果然看到前方有一个被大树围绕着的单独的庭院。庭院的主体建筑是一座二层小楼,而院子当中是一座假山,旁边还流过一条小溪,小溪上架着一座木制水车,正在吱吱呀呀地转动着,水车舀起的水通过一旁的小水沟流到了围绕着假山的花圃中。 “这里这里,老马,老周。” 进了院子,楼上便传来了曹省身的声音。 马成功抬头一看,见曹省身正站在二楼的窗户前,笑嘻嘻看着他们,道:“呀,老马和老周一起来啦!还有一位......”他显然不认识卿如凤,回头向屋里求证。 刘亚楠的脸出现在窗前,笑着道:“那是我请的客人。卿如凤,卿法医。”回过头她不知对谁说了声客人都到了,上菜吧!很快楼梯上便下来一个服务员,边走边拿着对讲机道:“雅韵可以走菜了。” 周博洋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看卿如凤,正要说话,却又看到正笑眯眯的马成功对着楼上的两人挥了挥手,笑道:“我们马上上来。” 周博洋又回头看了一眼卿如凤,却见她也正对刘亚楠微笑,显然对刘亚楠的话没有任何异议。 跟着马成功上了楼,果然看到一个穿着运动服的高个子女人正坐在墙边的沙发上嗑瓜子。 马成功显然跟这个女人很熟络,先就跟她打了个招呼,说雨非你也来啦! 唐雨非翻了个白眼,道:“老板有请,不来也得来啊!再说了我不来,你这黑悟空还不翻了天了?” 说完,她又跟卿如凤打了个招呼,说卿姐还就不见了。卿如凤笑着说事情多,是很久没去瑜伽馆了,但功夫可没落下,啥时候再过两招。唐雨非笑着说随时奉陪。 见几人寒暄完,刘亚楠笑着道:“大家都是熟人,就不介绍了。今天是曹先生请客,还是请他先说吧!” 曹省身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位,又安排刘亚楠和马成功分别坐在自己两边,然后让周博洋陪着卿如凤坐,唐雨非则挨着马成功。 菜上的很快,服务员斟完第一杯酒,曹省身便说我们自己来就行了,你下去吧,有事我们叫你。 待服务员下楼去了,曹省身才端起酒杯,站起身道:“诸位,本人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曹省身,香港人,现在在昆仑公司对外合作部,忝为公共关系特邀专家。与马先生和周先生是同事。”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又转向刘亚楠,微微颔首,道:“今天这顿饭呢,是为了给刘小姐赔罪的。昨天在清江,由于本人的鲁莽,导致刘小姐受伤,本人实在是过意不去,因此这第一杯酒,算是感谢刘小姐不计前嫌,原谅了我的过错。也感谢各位好朋友今天前来赴会,见证我对刘小姐深深的歉意。” 说完却是一仰脖子就把酒干了。 酒喝完,见众人都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却不喝酒,曹省身有些奇怪地道:“各位,是本人的检讨不够深刻吗?” 马成功笑着道:“老曹啊,入乡随俗,咱临海规矩是谢罪酒三杯。你这第一杯就把所有意思表达完了,后两杯怎么办?”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曹省身微微一怔,笑道:“我读书少,老马你可别骗我。三杯我还是喝得下的。”他看了看一旁的刘亚楠,却见她笑着对自己点了点头,当即便又倒了两杯酒,喝了下去,然后又笑着道:“好了,下面这杯酒,我提议让刘小姐来提。我知道临海的规矩是开宴先提三杯的。” 刘亚楠笑着举起酒杯,道:“曹先生很客气。当然,我也的确是受伤了。但是我今天为什么要请各位一起来赴宴呢?这第一,是各位最近都对我很关心。第二呢,是曹先生撞我这事儿,也不算什么大事,我人没事,这事也就揭过去了,大家以后都是朋友了,有事相互帮忙,是应该的,你说对吧?马成功。”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刘老师说的对,我是完全赞同你的话的。”转头看了看一脸懵逼的周博洋,笑道:“老周,端杯子啊!” 周博洋赶紧端起杯子,又看了看卿如凤,却见她脸上虽然带着笑,但眼神却一直停留在刘亚楠的脸上。 大家都喝了酒,曹省身刚要说话,刘亚楠却又道:“这第三杯酒,我看就马成功你来提吧!毕竟你和曹先生都是一伙的,我一答应吃饭,他先就说要请你,还说你是他到临海遇到的第一个好朋友。” 马成功笑了笑,举起酒杯道:“老曹可能还不知道,刘老师也是我妹妹的班主任老师,平时对我妹妹多有照顾,那我就提一杯,先对老曹你有酒喝就能想起我表示感谢。再一个也对刘老师受伤这事儿表示慰问。” 说罢也一饮而尽。 众人都喝完杯中酒,刘亚楠又笑着对曹省身道:“曹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曹省身赶忙道:“刘小姐你说。” 刘亚楠笑道:“关于今早我的小说,还麻烦曹先生帮我想想后续的故事。因为我发现曹先生很有写小说的天赋呢!” “哦?什么小说?”马成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问道。 曹省身呵呵一笑,道:“是这样的,今早刘小姐是坐我的车来的望江,路过燕子河的时候,刘小姐带我去看了一处地方,那处地方跟刘小姐的大作有些关联。我们还在那里演了一遍她小说里的故事。” 周博洋有些惊讶地看向卿如凤,却见她微笑着道:“不知道刘老板是写的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我也许能帮忙想想里面的桥段呢!” 刘亚楠笑了笑,道:“这个故事讲的的一个人犯了错误,他想要弥补,但却弥补不了,以至于后面一错再错,最终不得不犯下了杀人罪。” 卿如凤笑了笑,道:“我虽然是个法医,但我也是警察。其实每个杀人犯都有苦衷,都有自己不得不杀人的那一套道理,但这不能成为其逃脱法律制裁的理由。” 马成功呵呵一笑,道:“老曹,我怎么觉得刘老师的意思是你犯的错误弥补不了了呢?” 曹省身一愣,接着也笑了起来,举起酒杯道:“其实今天早上刘小姐给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想后续了。”他有些得意地对卿如凤点了点头,笑道:“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完美的犯罪,但却可以有完美的逃脱之法。” 唐雨非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我们大陆的公安都是吃干饭的?” 曹省身笑道:“那倒不是。但是现在是什么时代?只要找个和大陆没有引渡条约的地方,往那儿一躲,谁找得到你?当然,前提是你得有钱。所以我认为......”他又转向刘亚楠,道:“后续你可以写这个人拼命赚钱,为了赚钱不择手段,然后就离开大陆去了南美,或者加勒比海的某个小岛上,从此过上了自由自在的生活。” 卿如凤愣了愣,随即却又看向了马成功,却见他笑嘻嘻地端着酒杯不说话。 刘亚楠轻轻拍了拍手,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如果并没有人发现他杀人的真相呢?或者说,他们发现了,但却找不到证据证明是谁杀了他呢?比如,他根本就有不在场的证据,所以根本就无法证明是他杀的人。” 马成功笑着打断她道:“那说明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他杀的嘛!他也许是买凶杀人,也许是用什么方式让人心甘情愿地去帮他杀了人。” 刘亚楠微微一怔,随即看着马成功,半晌才悠悠地道:“看来老马你对杀人这事很有研究啊!”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小有研究,小有研究。当然没有雨非研究的深刻。” 正夹着一块鱼准备下口的唐雨非听到马成功说到自己,当即便道:“别扯上我。我是研究怎么杀人,你是研究怎么让别人去杀人,两回事。” 曹省身转头看了一眼马成功,又对众人道:“怎么吃个饭说到杀人这么沉重的话题了?大家吃菜吃菜,这个水煮鱼很不错的,是湘菜特色。” 还在震惊中的周博洋听到曹省身的话,连忙帮着打圆场道:“老曹你在说些啥?水煮鱼明明是川菜名菜,你说是重庆厨子还勉强说的过去,还湘菜,欺负我见识少是吧?” 曹省身看了周博洋几秒钟,这才道:“老周啊,我虽然现在是香港人,但又不是一直都是香港人。老曹我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哪里没去过?我告诉你,这水煮鱼有十八种做法你知道吗?你看看咱们今天吃这一盆,鱼片明显是过了油的,里面还有炸过的鱼骨,所以我断定这盆鱼如果不是乌克兰厨子做的话,必定就是个湖南厨子做的。” 周博洋愣了愣神,他是真没听说过水煮鱼有十八种做法,更不知道乌克兰人也吃水煮鱼。见众人脸上都挂着笑,他笃定这曹省身是在诳自己,当即便倒了满满一分酒器的酒,道:“这样,咱们现在马上去厨房问问,如果是川菜厨子做的,我只让你喝一杯。如果是湖南厨子做的,我喝两杯,如果是乌克兰厨子做的,我喝一壶。” “好。”曹省身笑着起身,道:“这个赌我打了,如果是川菜厨子做的,我也不喝一杯,我喝三杯,怎么样?” 两人一起起身向着楼下走去。 唐雨非有些吃惊地看着两人,随即也站起身,对刘亚楠道:“老板,我去看看到底是不是乌克兰厨子做的。” 说罢也站起身跟着下楼去了。 三人走后,卿如凤笑嘻嘻地端起一杯酒,对刘亚楠道:“刘老板,我敬你一杯。” 刘亚楠抿着嘴笑着也端起酒杯,跟她干了一杯,然后说道:“卿法医,你是个法医,怎么对凶杀案这么有兴趣呢?” 卿如凤笑了笑,道:“马成功还是个国企干部呢,对你的小说还不是挺感兴趣。” 马成功急忙摆手道:“哪里哪里,我其实是清江分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从抓小偷小摸到处理员工夫妻打架,包括配合警察查案都是我的分内事。” 刘亚楠笑着转向马成功,道:“老马啊,那你说说,我的小说后面应该怎么编呢?” 马成功笑了笑,道:“我又没有看你的小说,只凭曹省身说的那点内容,怎么知道后面怎么编?” 刘亚楠笑道:“我的小说的主人公,是个很有钱的人。所以老曹说的什么拼命挣钱什么的桥段,都没法用。” 马成功笑道:“这个我就在行了。你可以这样写,那人虽然很有钱,但因为某些原因,比如受人威胁,根本就没法用那些钱。因此她只有拼命挣钱,为此不得不又干了一些违法的事情。而她一直没有跑,是因为有所牵挂,是什么牵挂呢?”他皱着眉头作沉思状,半晌才道:“其实也就无外乎亲情、友情、爱情之类的。你觉得怎么样?” 卿如凤转头看向马成功,眼睛里仿佛冒出了无数的小星星。 刘亚楠微微怔住,半晌才道:“老马啊,你才应该去写小说。” 马成功微微一笑,道:“等有空了会写的,但就是不知道读者买不买账。” 正说着,只听楼梯响。 周博洋一言不发地上了楼来,坐在位置上看着眼前的分酒器发呆。 后面曹省身笑眯眯地跟了上来,他身后的唐雨非还在一个劲儿地问道:“老曹,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提前就知道那是个乌克兰厨子?” “啥?” 马成功和刘亚楠卿如凤都转向了周博洋。 见曹省身在座位上坐好,只看着周博洋笑而不语。马成功问道:“什么情况?” 唐雨非笑着道:“做这水煮鱼的是个逃难的乌克兰厨子,湘潭话说的贼溜,他说自己是在湘潭学的水煮鱼,但是这盆鱼是用乌克兰做鱼的方式,先腌后炸,然后再用重庆水煮鱼的手法做的。” “这......” 众人相互看了看,然后一起笑了起来。 第188章 圆周率 车在越龙湖小区别墅区停下,马成功先打发走了代驾师傅,这才走到后座,拉开车门对正闭着眼躺在卿如凤大腿上的周博洋道:“到地方了。” 卿如凤呵呵一笑,用手拍了拍周博洋的胖脸,道:“行了行了,别装了,你今天一共就喝了不到三两,现在还装,有意思吗?” 周博洋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看到似笑非笑的马成功,道:“这是越龙湖吗?” 马成功笑道:“你猜?” 周博洋道:“我怎么觉得不像呢?”说着还把脑袋在卿如凤胸前蹭了蹭,谁知卿如凤提着他的耳朵将他提拎起来,一脚将他踹下了车。 “哎哟哟!” 周博洋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讪笑着对马成功道:“要不大家到我家去坐坐?喝杯热茶发散一下酒气?” 马成功转头看了看卿如凤,却见她也下了车,提着包站在车前打量着眼前的这座两层独栋别墅,便道:“我倒是没问题,就看卿法医的意思。” 卿如凤笑了笑,道:“正好我也有些问题想问你。”说完却是当先向着别墅大门走去。 周博洋笑着对马成功眨了眨眼,对着他无声地说了句:“谢谢!”然后便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那模样说精神抖擞也不为过。 马成功笑了笑,跟着也进了门。过了玄关便是客厅,却见这房子的客厅并不大,装修是北欧风,整体收拾的倒还算干净整洁。 周博洋正在跟卿如凤解释,说打扫阿姨每天中午过来,如果要在家吃饭,还可以安排两个上门做饭的厨子。 卿如凤不置可否地走到沙发前坐下,对周博洋道:“去倒茶。”周博洋说了声“好嘞”,就忙不迭地往厨房去了。卿如凤回过头见马成功站在玄关处笑嘻嘻地看着两人,又道:“你别在那儿笑话我们,周博洋这老小子要不是没办法,也不至于跑到望江来。” 马成功笑着走到沙发上坐下,对卿如凤道:“所以你就收留他了?” 卿如凤笑了笑,道:“你别看周博洋一副猪头样子,其实心里清楚的很。当初他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家里情况太复杂,又舍不得荣华富贵,这才不敢跟我。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就算他再与世无争,到时候也一样会受牵连。” 马成功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们大家族的事情就不要告诉我了,我也不太想知道。” 卿如凤笑了笑,对正端着托盘走过来的周博洋道:“周博洋你自己说说,你到底是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周博洋笑眯眯地将托盘放在两人面前,又摸出烟来递给马成功,这才转头对卿如凤道:“别瞎说,我能打探到什么消息?我哥和我叔他们开会都不叫我的。” 见卿如凤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却不说话。周博洋却装作无事发生,低头找烟灰缸,又拿出一个打火机给马成功点烟。 笑了笑,马成功对卿如凤道:“卿法医你不是说有事情要问我吗?” 卿如凤这才把目光从周博洋身上转到马成功这里,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道:“刚才吃饭的时候,你跟刘亚楠打的哑谜是什么?” “哑谜?我跟刘亚楠哪里打了什么哑谜?”马成功笑着道。 卿如凤还没说话,周博洋却转过头看着马成功,笑着道:“别介,马哥,连我都看出来了。你和那个曹省身一起诳刘亚楠呢!” 马成功笑了笑,没说话。 卿如凤却道:“我知道你查刘亚楠肯定不是为了帮我查燕子河的那起杀人埋尸案,因为这事说破天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马成功看着卿如凤,见她脸上并没有带着笑容,便也收起笑容,道:“这事儿跟我还真有那么一点关系,但关系的确也没那么大。只是卿法医你对这个案子那么有兴趣,也不应该只是为了将凶手绳之以法吧?” “不然呢?”卿如凤道,却又没来由地笑了起来。 马成功也笑了笑,低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卿如凤见他不说话,便又道:“你虽然以前是国安,但是你已经退休了。雨霖铃门前那个案子,现在越查越复杂,以至于你一直没有搞清楚那个拆你档案还拍照的人到底是谁,我想你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在针对你吧?” “哦?你知道?” 马成功将茶杯放在茶几上,抬起头笑着看着卿如凤道。 他并不奇怪卿如凤会知道雨霖铃门前的案子,毕竟那案子是公开侦破的,再说作为省厅刑侦局鉴定中心的法医,她或多或少都参与到了这个案子的侦破之中。 卿如凤笑道:“我只知道一点,十多年前,周博海的五湖集团就已经在临海布局了。”说完这句话,她却拿起茶杯来抿了一口,然后闭上嘴,笑眯眯地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的眼睛眯缝了起来。 他知道卿如凤很厉害,但是没想到她查燕子河边的埋尸案是为了给周家找不痛快,这得是多大的仇怨啊! 不过转念一想,不管是刘亚楠还是陈坤,甚至祝晓彤,都跟周家有或多或少的牵连。既然这件事从一开始就跟刘亚楠的知遇瑜伽馆有关系,那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五湖集团去。 想了想,马成功问道:“你有什么具体的证据没有?”他问的当然是卿如凤有没有掌握燕子河边的埋尸案跟周家有联系的证据,毕竟她对于这件事这么上心,当然是已经找到了什么线索。 卿如凤笑了笑,道:“五年前在燕子河边发现尸体的时候,本来是可以大面积铺开调查的,可是省厅却忽然终止了调查,让这个案子成为了悬案。而阻止调查的,正是五洋集团的周博海周总,理由是燕子河边的那块地是属于五湖集团的。” 马成功笑了笑,道:“这个理由很充分嘛!” 卿如凤笑了笑没说话,只看向一直作洗耳恭听状的周博洋。 见卿如凤看向自己,周博洋叹了口气,道:“五湖集团又不是搞房地产开发的,拿地也只是为了赚差价。再说了,五湖集团什么时候怕过这种事?” 听周博洋这么说,马成功忽然明白过来。这周家既然敢倒卖土地,当然是不怕没人接手的。但是周博海却为了这事公然阻碍司法公正,这的确很不同寻常。 正寻思着,却听卿如凤又道:“雨霖铃门前那个案子,目前牵涉到了国安,还有京圈,但你要明白,国安方面你可以调查的很清楚,但京圈那边,就属于你的盲区了。所以你那些没想明白的事情,其实不一定就很复杂,只是因为你不在其中,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而已。” 马成功有些无语,卿如凤说的的确有道理,这就跟李思源告诫他的,他现在的短板其实就是个“信息差”而已。 “那,卿大姐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马成功笑着问道。 “我?”卿如凤笑了起来,对着端着茶杯妄想置身事外的周博洋一努嘴,道:“这不是有个京圈万事通在你面前坐着的吗?这老小子一直在京圈混,虽然他家里不怎么待见他,但他的狐朋狗友可多得很呢!” “我......”周博洋顿了顿,抬起头对马成功认真地道:“马哥,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告诉你。但是如果我真不知道的,也就真的不知道了。” 马成功笑了起来。 他看向卿如凤道:“刘亚楠年轻的时候生过一个孩子,现在十七岁,跟孩子的父亲一起生活,而且他们父女俩一直就在清江。燕子河边那个死者叫朱振,是清江中学锅炉房的临时工,当初被刘亚楠请来冒充孩子的外公,也是朱振把孩子交到了孩子父亲手里。其后朱振便出国去了,连户籍都消了,这也是你们找不到这个人的主要原因。” 卿如凤有些吃惊地看着马成功,道:“你的意思是,朱振十年前回到了临海,然后被杀。凶手将他埋在了燕子河边,一直到五年前被挖出来?” 周博洋同样瞪大了双眼,看着马成功道:“刘亚楠杀人?这不太可能吧?她那副样子,连只鸡都杀不了。” 马成功摊开手,耸了耸肩,道:“吃饭的时候刘亚楠说的很对,我们根本没办法找到她杀人的证据,而且她还说她有不在场证据。那只能说明杀人者也许根本就不是她。” 卿如凤沉默了几秒钟,道:“今天她为什么要带那个唐教练来吃饭?” 马成功知道她的意思,笑道:“只能说你和李奇峰对她调查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而且还知道你下的结论是凶手是个女人,因此她带唐雨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们,能杀人的女人多了去了。” 卿如凤抬起头看向马成功,道:“可是唐雨非绝对不可能是凶手。”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是啊,唐雨非虽然左手受过伤,但我敢打赌她如果真要杀人,肯定不会蠢到用刀,还是用那种小水果刀。” 卿如凤点了点头,她虽然没有当过兵,但也知道特种部队出来的人,至少有十几种方法能够一击致命,而不可能留下刀口那么明显的线索给警察去调查。 马成功说完,便好整以暇地看着卿如凤。 卿如凤哪里不知道马成功告诉自己这些信息,目的就是为了换取自己刚才所说的京圈的事情。 她看了看周博洋,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 想了想,卿如凤缓缓开口道:“周博海盯上的不是花园路拆迁,更不是清江棚改工程,而是四明山金属制品厂。” 马成功叹了口气,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谁知卿如凤的下一句话,让马成功惊讶地差点跳了起来。 只听卿如凤道:“他拿到了四明山金属制品厂报废设备的处置批文。” 清江中学教工小区。 吕一乐帮着蒲翕然将电脑重新安好,然后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手法熟练地打开翻墙工具,然后又绕过各种监管软件,连接上了telegram,然后进去对着一个名字是一串乱码的id发送了一串数字。 “这是......”吕一乐有些奇怪地看着电脑屏幕,道:“圆周率?” 蒲翕然笑道:“是啊,我们约定的联络码就是圆周率,每次截取十五个数字,不管是用qq还是telegram,甚至游戏里的联络,如果是我,就一定要用圆周率里的数字证明身份,每一次对话结束即删除。下一次再接着往下数十五个数字。” “好主意。”吕一乐道。 这当然是个好主意,因为联络工具不固定,没人知道蒲翕然和上帝联络的次数,也就不太可能猜出下一次联络的数字,对于蒲翕然这种学生党来说,这已经是很高级的密码了。 当然,这对于吕一乐来说,破解这玩意根本不难,难在需要实时监控蒲翕然的几个联络工具,还不能有差错。 联络码已经发出了,就等着“上帝”回复了。 蒲翕然起身去厨房的冰箱里拿了瓶可乐递给吕一乐,道:“我爸让我好好感谢你,还说周末会请你吃饭。” 吕一乐笑了起来。 中午蒲云平到开发区派出所接蒲翕然,吕一乐作为蒲翕然的老师,陪着他一起给派出所留了保证书,办理完相关手续,然后就带着蒲翕然去学校上课了。 下午两人回来的时候见门已经修好了,进去才知道,蒲云平已经走了,电脑也已经拿回来了。在派出所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多责怪蒲翕然,只告诫他以后要好好学习,还有就是要和吕老师搞好关系。 当然,蒲云平这么说是因为黄庆丰对他说有吕老师的保证,不会留案底。末了还夸奖说蒲翕然这小子不错,以后可以考望江警察学院,会大有前途的。 但作为市委干部的蒲云平来说,他从黄庆丰的话里已经听出来了个大概,一向敏锐的他哪里不知道自己儿子这次没事,这位住在蒲翕然隔壁的吕老师怕不是出了大力。因此从警察局出来一直到分手,他嘴上的谢谢两个字就没停过。 到晚上十点的时候,电脑里忽然传来提示音。 上帝,上线了。 第189章 枪声 “你被警察带走了?” 这是上帝打出的第一句话。 蒲翕然回头看了看吕一乐,吕一乐却笑着对他道:“照实说就行了。” 回过头,蒲翕然打出了回复:“他们问了配音的事情,我照实说了。然后吕老师代表学校去了派出所,让我写了一份保证书,就放我回来了。” 半晌,上帝才回复道:“照实说就行,没关系的。只是你那两笔收入可能保不住了,但是没关系,后面有机会再挣回来就行了。” 蒲翕然又问道:“后面怎么办?” 这次回复的更慢,足足过了一分钟,上帝才回复道:“好好学习,以后可以考个警察学院什么的,那样更容易挣大钱。还有,跟吕老师搞好关系,他可能很有背景。” 蒲翕然又回头看了看吕一乐,吕一乐对他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转过头,蒲翕然又道:“他只是个代课老师,到清江是因为在京城混不下去了,才来清江继承他外公的茶馆的。” 这次上帝回复的挺快,只见屏幕上出现了一段话:“他的父亲和祖父过世前都是当领导的,家世很好,只是他随母姓,所以很多人不知道他的身份。是他自己不争气,高不成低不就,才混成现在这样。不过钱他是不缺的,他在京城的胡同里还有几间房子出租呢!是妥妥滴富二代。” 吕一乐笑了起来,摸了摸鼻子,道:“这他都知道?” 他的确在京城有几处产业,这也是他的掩护身份之一,年轻的包租公。只是那些产业的确是他父亲和祖父留给他的,当然,现在还得算上外公留给他的平等茶馆。 看了看蒲翕然,吕一乐道:“问问他能在游戏里联系不?”只要上帝进入游戏,他就有机会锁定他的位置,这虽然需要一点时间,但吕一乐相信只要上帝在游戏里待的时间够久,他就能够查到他的物理地址。 蒲翕然点了点头,又敲出几个字:“今晚带我打游戏不?” 上帝回复道:“打吧!你有机会把吕一乐也带进游戏,他还是个黑客,虽然技术不怎么样,但我有些事情需要他帮忙。” 吕一乐笑了起来。看来中午在qq上留言的那句话起了作用,所以有时候打草惊蛇不一定是坏事,也许能让上帝对他的兴趣超过蒲翕然。 见吕一乐对自己点头,蒲翕然立刻回复道:“我试试吧!昨天我说了让他带我打游戏的。” 教工小区门口,周立拿着两杯咖啡上了车,将一杯递给李奇峰,嘴里却道:“咱们凭什么听那个吕一乐的?” 李奇峰嘬了一口咖啡,笑道:“那还能怎么办?是傅局叫咱俩配合国安的工作的。商局说了,配合吕一乐就是配合国安的工作了。” 周立撇了撇嘴,道:“你,刑警支队的副支队长,我,江湾区分局的副局长,听一个小年轻的......”顿了顿,他又道:“他凭什么就认为自己能抓住那个上帝?再说了,人家是通过外网联系蒲翕然的,说不定那个上帝根本就躲在圣彼得堡的某个犄角旮旯里呢!” 李奇峰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吕一乐会认定那个上帝就躲在清江。但光从他能让商汝成言听计从,还能调动傅长风给自己和周立下命令,就知道这人肯定不简单。 从下午开始,两人就在清江中学的教工小区门口待命。他们亲眼看到吕一乐和蒲翕然一个骑着电瓶车,一个骑着赛车,有说有笑地一起进了教工小区,然后一直等到现在,都没有收到任何指令。 摸出烟来递给周立,李奇峰道:“我觉得这件事其实跟我们关系不大。” 周立接过烟,掏出打火机给李奇峰和自己点燃,道:“也不能这么说。按照马成功那小子的说法,这其实都是一件事。比如雨霖铃门前的那个案子,实际上不单纯就是个抢劫杀人案,还牵涉到一些更深层次的事情。马成功把这些事扯了出来,因此国安介入了。” 李奇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这个案子现在越来越复杂,也许到最后根本就不是自己和周立,甚至马成功能够控制的住的。但是他从心底是认同他的父亲,李思源的话的,如果这事儿真的牵涉到自己的家人,目前自己所做的这些事就不是没有意义的。 此时在吕一乐的房间里,电脑显示屏上开着两个窗口,一个是游戏界面,还有一个是一个命令框,在闪耀的绿色的命令提示符下,如瀑布般的数据流倾泻而下。 游戏界面中,那个头顶上写着“吕布”的卡通武将,又一次顽强地站了起来,底下的对话框里传过来一条信息:果然是战队王者,我服了。 吕一乐嘴角泛起了笑容,看了看一旁的pk数据,吕布对一乐:零比三十二。对方放弃所有顶级装备,顶着一套垃圾装跟同样是垃圾装的吕一乐纯粹靠手速pk,结果被吕一乐越级完爆了三十二次,直到现在才低头认输,也算是坚韧不拔了。 过了几秒钟,对方又打出两个字:聊聊?吕一乐笑了起来,回了一个字“聊”。 画面立刻进入了聊天模式。 吕布:想不想挣大钱? 一乐:不想。 吕布:先不要着急回答。 一乐:呵呵! 吕布:我知道你是个富二代,但我说的挣大钱,不是说几万几十万,而是上千万的大钱。 一乐:说来听听。 吕布:你等等。 对话在这时停止了,吕一乐看了看一旁的数据流窗口,下面的进度条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他有些着急,但这时候又不能表现的很热切,毕竟对方抛出这个诱饵,也许是在等着自己上当。 过了半晌,吕布又发过来一条信息:你帮我黑一台电脑,把里面的一个名叫“quantum world”的软件完整拷贝一份给我,酬劳一千五百万,美金。 “量子世界?”吕一乐愣了愣,回复道:你有这台电脑的物理地址吗? 吕布很快回道:有。 说完便发过来一串字符。 吕一乐打开另外一个命令框,将这串字符输入进去,很快屏幕上便出现一个地图定位。 看到这个定位,吕一乐愣了愣。 就在这时,电脑忽然发出一声提示音,左边命令框的数据瀑布停止了流动,下面的进度条不断地闪烁着一个数字:百分之百。 吕一乐没有耽搁,立刻点中进度条,紧接着又一个地图定位出现在屏幕上,他立刻拿起手机拨通电话,用有些急切的声音道:“凤鸣山庄,七号别墅。快。” 李奇峰有些呆滞地放下电话,对周立道:“凤鸣山庄,七号别墅。” 周立立刻启动了汽车,待汽车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他才反应过来,又猛地刹住车,转过头问道:“你说什么?凤鸣山庄,七号别墅?” 凤鸣山庄七号别墅,原本是高尚的住所。高尚死后,陈坤便将别墅买了下来,平常也没什么人住,但是李奇峰和周立却都知道,李思源有时会在那里。 吕一乐的房间里,他盯着电脑显示屏一动不动。 那上面是他发出的消息:有没有其他的信息? 吕布却一直没有回复。 他有些烦躁地站起身,在屋内走了几步。抬起头却看到窗户没有关,走到窗前,正准备关上窗户,像是心有所感,他扭头看了看窗外,对面几十米远就是洋房别墅区域,那里是以前清江中学的校领导们的住所。 忽然,在正对面的那栋七层小高层的楼顶,仿佛有一道亮光闪过。 吕一乐心里一凛,快速扭过身体,可惜还是晚了一点,只听“砰”的一声,下一秒,一颗子弹结结实实地击中了他的胸膛。 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吕一乐拉动了桌上的显示屏,显示屏的电源插头从插座上掉了下来,显示屏一下便黑了下去。 只听“嘭”的一声,吕一乐的身体倒在了地板上。 隔壁的蒲翕然听到了动静,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叫道:“吕老师,吕老师?” 门里没有回应,蒲翕然又走回房间,从卧室的窗户爬出去,踏着空调外机走到吕一乐的卧室窗户,只看了一眼,便吓得差点从空调主机上掉下去。 定了定神,他翻身进了吕一乐的卧室,从屁股后面摸出手机,便准备拨打一一零,谁知地上的吕一乐猛然伸出手,抓住他的脚踝,用虚弱的声音道:“翕然,打开显示屏,拍照,想办法交给,交给陆清雅的家长。再,再把电脑格式化。” 说完这句话,他便一仰头,人事不省了。 蒲翕然一愣,紧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快速地打开显示屏,用手机快速拍了照,然后将电脑系统格式化。 这时小区里已经乱了起来,只听楼下有人在大声道:“快报警,刚才那是枪声。”另一个声音道:“老于你喝醉了吧?哪里来的枪声?那明明是打雷。”那个声音又道:“老子当了十六年兵,是不是枪声老子难道不知道?把你电话拿来,老子来报警。” 等到电脑格式化完成,蒲翕然赶紧抱起吕一乐,急匆匆地下了楼,大声叫道:“快帮忙,吕老师受伤了......” 李奇峰和周立赶到凤鸣山庄,径直便到了七号别墅。 走到楼下,李奇峰抬头看了看楼上,见灯果然亮着,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周立见他神色复杂地望着楼上,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 按响了门铃,李奇峰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肃然而立。 门开了,两人不由得都一愣,只见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年妇女。 “秦妈?你怎么在这儿?”李奇峰奇怪地问道。 秦妈见是李奇峰,笑道:“坤姐回来了,因为到的比较晚,不好打扰你们,就说先在这边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家。快进来吧!” 李奇峰有些狐疑地走进去,秦妈嘴里的坤姐,就是他的母亲陈坤。 周立笑呵呵地跟着他走了进去,问道:“陈局长已经睡了吗?” 秦妈看了看周立,又看向李奇峰,谁知李奇峰也道:“我妈睡了?” 秦妈道:“睡了。坤姐从京城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又从望江坐车回来,有些累,吃了点东西就睡了。” 李奇峰又问道:“这儿就你跟我妈两人?” 秦妈道:“是啊!” 李奇峰和周立相互看了一眼,还是周立道:“那好吧,我们也就是过来看看,既然陈局长睡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便退了出去。 李奇峰叫住他,说我先上去看看,你在门口等我吧!说完径直上楼进了书房,打开桌上的电脑看了看使用记录,却发现这台电脑一个多月以来一直都没有开过机。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下了楼。 走到门口,见周立还站在门口抽烟,他走过去拉过周立,边走边道:“这里没有无线网,书房的电脑一个月以来都没有开过机。最关键的是......” 他停住脚,转身很认真地对周立道:“我妈,是绝对不会翻墙的,她没那能力。” 周立笑了起来,他知道李奇峰的意思,翻墙需要有一定的电脑知识,作为陈坤这个年龄的退休老太太来说,学习翻墙无异于让她去开抖音直播跳舞。他笑着道:“我就说那个吕一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事儿肯定是他搞了个乌龙了。” 正在这时,李奇峰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有些诧异地对周立道:“商局。” 接通电话,听商汝成说完,李奇峰挂上电话,有些惊异地看着周立道:“商局长说,吕一乐刚才在教工小区自己房间的卧室窗前中枪了。” 在中心医院的手术室门口,两人见到了商汝成和傅长风。 傅长风一见两人,就厉声道:“你们俩跑哪儿去了?” 商汝成拉住傅长风,对李奇峰道:“是不是吕一乐安排你们去排查了?他给的地址是哪儿?” 李奇峰道:“凤鸣山庄七号别墅。” 傅长风和商汝成闻言均是一愣,周立接口道:“没有任何发现。” 李奇峰却道:“我妈今晚回来了,就住在那儿。” 傅长风和商汝成相互看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惊恐,也许还带有一点愤怒。 第190章 不是一回事 马成功接到李奇峰打来的电话的时候,同样也很是吃惊。 他不是因为吕一乐被枪击这件事而吃惊,毕竟只要涉及到秘密战线上的工作,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其实都不那么安全,这件事只要是局内人,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才有那句话:你不是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你只是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度。 真正让马成功吃惊的是,李奇峰说傅长风和商汝成都在医院守了一夜,一直到手术完成,确定了吕一乐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两人才离开。 你说商汝成关注吕一乐,这还说的过去。傅长风也这样,这说明什么?说明吕一乐到清江,傅长风是知情的。再结合吕一乐在清江的掩护身份是到清江中学当代课老师,那么马成功一直怀疑的吕一乐来清江的真正目的,也就呼之欲出了。 答案来的很快,而给马成功解惑的,正是已经在望江盘桓了两个星期都没有离开的白海生。 接到白海生电话的时候,马成功正在教室里假装认真听讲,但其实在他的耳朵里藏着一副入耳式耳机,耳机里播放的是姚广的最爱,非着名网文作者肉刀的小说。 尿遁而出的马成功一下楼,便看到挂着一个普通清江牌照的半新不旧的黑色奥迪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停在楼下。 来接马成功的司机是接替霍炳阳担任白海生秘书的曲哲,这小子虽然是白海生的秘书,但马成功却知道,他其实是李思源的人。因为马成功第一次去凤鸣山庄七号别墅见李思源的时候,就是他带着马成功进的小区。 也许正是有那次经历,让曲哲认为马成功跟自己是一伙的。因此马成功一上车,曲哲便径直道:“白书记今天要回清江,他希望你跟他一起回去。” 马成功知道白海生为什么要让自己跟他一起回清江去,毕竟京城来的吕一乐被枪击,这在当前这个当口算是大事件了。 “可是,党校学习要明天才结束。”马成功道。 曲哲从倒后镜看了看马成功,却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只随口说出了一个事实。 想了想,曲哲道:“白书记会安排的。” 谈话到此结束。一路上曲哲都没有说话,马成功也并没有问他,因为很快就能见到白海生,他相信白海生会给他一个合适的理由。 在望江宾馆顶楼的一个独立的单人套房里,马成功见到了白海生。 白海生今天穿的倒是挺正式,一身白衬衣黑西裤,胸前还别着党徽,一看就知道是刚开完会回到宾馆。 看到马成功,白海生难得地没有露出笑容,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句:“跟我来。”便转身向阳台走去。 两人来到阳台上,在休闲椅上坐下。白海生摸出烟递给马成功,马成功拿出打火机先给他点上,然后才道:“白书记,您叫我来,是有什么指示吗?” 白海生吸了一口烟,笑道:“我哪里敢对你有什么指示?你可是喝一口酒就能醉倒的人。” 马成功知道他说的是上次在朝阳居白海生和傅长风想让自己参与调查京圈违法乱纪的事情,但被自己假装喝醉糊弄过去的事情。 现在听白海生提起,马成功当然不会尴尬,毕竟自己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都不归白海生管。再说自己以前虽然身份特殊,但现在他的身份是一个普通的国企干部,能不能干会不会干两说,至少当时就明说了不愿意,而不是虚以委蛇地去做表面文章糊弄领导,就已经是很给白海生面子了。 因此,此时见白海生又说这事,马成功笑着回道:“我现在是单位的主力,责任担当,工作的确有点忙。这不,又让我来参加党校培训,过几天说不定还要派我出国去施工呢!所以疏于给领导请示汇报,还请领导海涵。” 听马成功说完,白海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马成功,道:“你这小子,也就跟我这儿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说完,他却又收起笑容,站起身走到阳台边,望着外面的景色,悠悠地道:“有些事,你不愿意干,我只好另外找人去干。” 他转过身,看着马成功道:“但是,你知道的,他们都太打眼,很容易被人盯上。”顿了顿,他又道:“吕一乐就是个例子。” 马成功沉默了。 他知道白海生的意思。上面要动京圈的某些人,但那些人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这帮人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单单清江这一个地方,作为市委书记的白海生都啃不动,更别说这么大个国家了。 马成功也明白为什么白海生一开始就想找自己。一方面可能是上面某些人的推荐,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自己那个才刚刚退休的国安身份。 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刚从隐蔽战线上退下来,能力和意识还没有退化。再加上又不在系统内了,在那些人的认知里,没有平台支撑的一个退休国安,根本就微不足道。因此他也就不会成为明面上的靶子,所以马成功实在是进行秘密调查的不二人选。 只是,为什么吕一乐会参与到这件事里来?马成功还没开口询问,白海生就给出了答案。 “你应该知道,小吕是国安十五局的。但是他的身份是秘密的,我想也正因为那些人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他才会被枪击。”白海生看着马成功道。 “不。” 马成功抬起头,略微有些严肃地道:“正是因为他们知道吕一乐是国安的人,所以才会用枪。否则找几个混混就能把这事儿干了。” “你的意思是......”白海生有些迟疑,但他还是及时止住了自己的怀疑,毕竟这事儿马成功更有发言权。 马成功也站起身走到阳台边,看着外面道:“清江中学的事情,牵涉到了国外势力。上面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派吕一乐这个有着重重掩护身份的侦查员下来。而对手正是因为如此,才选择用枪,因为用枪虽然动静很大,但更容易让人联想到国外势力去。” 他扭头看着白海生,又道:“这和雨霖铃门前的案子是一个路数。” 对于雨霖铃门前的案子,马成功一直有着深深的疑惑。 一开始,这个案子表面上只是一个普通的抢劫杀人案,但马成功的档案却又被拆开拍了照。后来在查这个案子的过程中,又牵连出了境外势力,这一度让马成功以为自己才是这件案子的主角。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不管是阮文勇还是约翰.伊文思,甚至魏长贵,其实都只是想要借着这个案子的掩护干自己的事而已。这也是他拒绝了白海生的提议,甚至很多事都没有向保密学院汇报的原因,毕竟没有事实依据的无端猜测,不是马成功这种成熟老特务的风格。 只是反过来一想,那么那个“幕后大佬”干这件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可惜这件案子里的几个关键人物,高尚身死,郝俊杰自杀,甚至连可能知道一些详情的刘长信都被干掉了,这让马成功一度陷入到迷茫之中。 直到马成功从白海生和李思源那里知道了上面想要对付京圈的事情,刘亚楠又露出了马脚,再加上昨晚卿如凤告诉马成功五湖集团取得了四明山金属制品厂报废设备的处置批文,这才让马成功猛然惊醒。 这果然是国安的活儿。 四明山金属制品厂是什么地方?那是军工企业。它报废的设备是什么设备?果然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生意最挣钱,一种是金三角和南美那帮人干的那种,还有一种就是美俄的那些犹太寡头们干的那种。 更确切地说,这件事也是国安对上了京圈。只是不知道,上次白海生说的上面对于京圈里的某些人的“零容忍”,是不是也跟这事儿有关系呢? 在回清江的路上,马成功一直沉默不语。 白海生当然不会告诉他上面的实际想法,这不是因为有规定领导干部必须守口如瓶,而是因为层级差的太远,对于白海生来说,马成功就是个执行层,根本就用不着知道事情的起始由头。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上面也根本就没有告诉他这事儿的起因是什么,因为对于上面来说,他也就只是个执行层。 开车的曹省身打了个哈欠,扭头见马成功一直不说话,便笑着递给他一支烟,道:“老马啊,你看刘亚楠那边,还需要我做什么不?” 马成功接过烟,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别过话头,道:“你在清江考察多久?” 他没有跟着白海生的车回去,而是坐曹省身的车回的清江。 曹省身对清江分公司的考察是真的。作为对外合作部的特邀专家,曹省身本来就要对有可能外派的基层单位进行考察和评价,后面要交调研报告的。当然,调研报告的署名肯定就是对外合作部的领导了。 曹省身听到马成功问,笑着回道:“大概一周吧!还要去你的木马项目部,就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马成功笑了笑,道:“下周吧!” 回到清江,马成功先去了清江国安局,见到了商汝成。 商汝成倒像是没有受吕一乐受伤的影响,依旧笑呵呵地把马成功让进办公室,又给他泡上茶,点上烟,这才在电脑后坐下,道:“吕一乐的电脑格式化了,应该是在最后时刻做的应急措施。”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他怎么样?” 商汝成道:“昏迷不醒,上面让转京城,今天晚上的飞机。子弹是七点六二毫米的,擦着他的心脏而过。枪手选择的位置是正对他所在那栋楼的楼顶,直线距离还不到一百米。警方没有在现场找到任何有用的证据。” 马成功抬起头盯着他,却不说话。 商汝成笑道:“你是想问吕一乐受伤了,我为什么还这么云淡风轻的,是吧?” 他点上一支烟,笑嘻嘻地道:“枪手又没有打头,说明根本就不想打死他,只是想给他个警告,让他停手而已。或者说,是给我的警告。” 他眯缝着眼看着马成功,笑道:“但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吕一乐根本就是上面派下来的,所以他们这次,恐怕是惹了大麻烦。谁都知道,十五局那帮人,都是些睚眦必报的主儿。”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商汝成这老小子还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国内老特务风格,这就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当然也知道商汝成说的十五局那帮人睚眦必报的本性。人家毕竟是搞综合情报分析的,只要知道对方是谁,绝对能把他翻个底掉,连小时候抢邻居小朋友棒棒糖和偷看女同学洗澡的事情都能挖出来。也就是说,只要对方真有事,那就一定能办成铁案。 想了想,马成功又问道:“那个非洲公主,有更详细的的信息吗?” 商汝成笑了起来,道:“暂时没有。但是你知道的,只要他到清江,总要做些事情的嘛!更何况,现在看来,那个上帝,也许跟这个非洲公主或多或少有些联系。” “哦?怎么说?”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想想,那小子在东欧和非洲,还有香港,是搞什么的?不就是撺掇年轻人的嘛!这跟那个上帝干的,其实是一回事。只不过他在清江的布局稍显缓慢,这主要还是因为我们有绿坝的原因。另一方面,他其实也没什么出格的举动,不过就是找年轻人当枪手,接一些外网上的单子挣钱而已。”商汝成道。 “这样啊!” 马成功笑了起来,起身告辞。 他没有问商汝成关于京圈的事情,因为商汝成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个“上帝”,跟吕一乐被枪击不是一回事。 只要知道这个,也就够了。毕竟刘亚楠那边,有老特务曹省身在,虽然马成功没说让他具体干什么,但委托给他调查刘亚楠这件事,却还没有结束。 第191章 她们都在试探我 阅江楼的三楼包间里,马成功和白海生大眼瞪着小眼。他们在等人,等的是傅长风,还有霍炳阳。 虽然马成功不知道白海生兴师动众地召集这两人还有自己一起吃饭有什么企图,但既然中午在望江并没有直接拒绝白海生的邀约,晚上的这个局也就不好推辞了。 六点半的时候,霍炳阳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一进门就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一口喝了下去,这才将坐下来,将手机摸出来放到桌上。 马成功本来想跟他打个招呼的,但见他坐下也就坐下了,并不说话,便知道这小子是在等白海生开口,可是白海生却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像是并不着急。 过了几分钟,傅长风也到了。 待傅长风坐下,白海生摸出烟扔给他一支,又扔给马成功一支,开口对霍炳阳道:“去叫服务员走菜。” 霍炳阳站起身就出去了。 白海生却转过头对傅长风道:“怎么样?” 傅长风抬眼看了看马成功,又转过头对白海生道:“陈坤是昨晚回来的,进了凤鸣山庄的七号别墅。李奇峰和周立昨晚接到吕一乐的指令赶去那儿的,但在那儿的,除了陈坤,只有她家的保姆秦妈。” 白海生皱了皱眉头,抽了一口烟,道:“那个秦妈,不是一直在清江吗?” 傅长风道:“问题就出在这儿。我查了凤鸣山庄门口的监控,那个秦妈是前天进的别墅,进去了就没出来过。而昨天陈坤的车回来后一路根本没有停,下了高速就直接去的凤鸣山庄。更有意思的事,今天早上五点半,陈坤的车就出了凤鸣山庄,一个小时后又回来了,监控显示,她去的是西山,那边是去望江的老路,出了西山就没有监控了,可是她却只在那条路上呆了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 说到这儿两人就停住了嘴,一起看向马成功。 马成功正听的起劲,他感觉这两个半大老头怎么那么像狗仔队啊?还查人家陈坤的行踪,更要命的是,按他俩说的内容,这陈坤怎么看怎么像是带了个奸夫回家住了一晚啊!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个瓜着实不小,毕竟那是咱李市长的绿帽子。 见两人都看向自己,马成功愣了愣,道:“两位领导,我是不是也该出去催催菜?” 白海生笑了起来,道:“小霍出去是因为这些事他不该听,你出去干什么?”顿了顿,他又道:“刘亚楠今早开车从望江出发,没有回清江,而是去了匡山。” 马成功越听越糊涂,不知道这事儿怎么又跟刘亚楠联系上了?想了想,他试探着问道:“两位领导,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傅长风伸手抖了抖烟灰,道:“根据吕一乐隔壁那个叫蒲翕然的小伙子的口供,昨晚吕一乐是在网上跟那个上帝联系,后来他听到枪响,敲门没有得到回应,就翻窗过去查看情况,这才发现吕一乐中枪。也幸亏他去的及时,要不吕一乐就危险了。” “这......” 马成功知道那个蒲翕然是被吕一乐从开发区派出所接走的,只是没想到吕一乐这么快就把他收归麾下,还通过他跟上帝联系上了。 想了想,马成功问道:“两位领导,那这几件事,跟吕一乐中枪有什么关系呢?” 白海生和傅长风对望了一眼,还是白海生道:“我们就是不知道这几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才叫你来给我们解惑的啊!” 马成功有些无语。 他也想不通这几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毕竟商汝成都说了,吕一乐中枪的事大概率跟那个“上帝”没什么关系,但眼前这两位又将陈坤“偷人”、刘亚楠跑路跟吕一乐中枪这三件事拿到一起来告诉自己,是什么意思呢? 见马成功沉默不语,白海生笑道:“没关系,老马你一时想不通就慢慢想。但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吕一乐来清江,虽然是受国安派遣,但也有查陈坤和刘亚楠的任务。” 马成功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他知道十五局派吕一乐来清江,多半是因为怀疑那个“非洲公主”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所以他不但是查那个“非洲公主”,同时也是来查他老马的。而查陈坤和刘亚楠,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吕一乐进了清江中学,目的不要太明显。 正说着,霍炳阳走了进来,说马上上菜了。白海生笑着拿起酒瓶,说那行,先吃饭,边吃边说。 服务员上完菜出去,顺带着将房门带上了,霍炳阳又起身去检查了一下,这才回身坐下,道:“白书记,傅局长,马哥,金属制品厂那边,最近没有任何动静。但是九五二所的补给车,去了好几次子母谷。” 傅长风接过白海生递过来的酒杯,道:“子母谷那边有基地看着,我们不要插手。” 马成功知道他说的“有基地看着”,其实是说有军情在那儿,出不了乱子。便也接口道:“子母谷正在做试验,九五二所的补给车去是很正常的事情。” 霍炳阳点了点头,又道:“金属制品厂最近有一批报废的设备,准备转运到匡山的拆解厂拆解,大概下星期起运。” “哦?” 马成功停住筷子,问道:“是周博海的五湖集团负责处置吗?” 霍炳阳却道:“是九五二所下属的科龙公司负责,金属制品厂会派人全程跟踪。拆解后才交给五湖集团,毕竟五湖集团有工信部的批文。” 马成功扭头对白海生道:“科龙公司的情况可以调查一下。” 白海生笑了起来,转头看向了傅长风。傅长风却叹了口气,道:“白书记,你知道市局是管不到九五二所的。” 白海生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道:“我亲自去一趟,这点面子他们张所长还是要给我的。”顿了顿,他又问道:“我离开两个星期,市里的工作怎么样?” 傅长风笑道:“李市长跟我说白书记这是想休假了。” 白海生看了看马成功,有些鸡贼地笑道:“李市长这干工作的能力,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马成功闭上嘴,埋头吃菜。领导编排领导,他便不好插嘴。更何况这白海生一边算计着人家李思源的老婆和弟媳妇,一边又使唤人家帮自己在市里主持工作,显得人品挺那什么的。 吃完饭,马成功独自下楼打了个车。 在车上他给林静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回来了。林静也说她是下午五点过才到,却并没有问马成功为什么提前回来。在出租车上马成功也不好多说,只说明天自己去分公司一趟,中午一起吃饭,便挂了电话。 马成功本来还想给家里打个电话的,但一看时间已经接近九点了,便打消了这个主意,只想着明天晚上回去吃饭就行了。 谁知车刚到创业路,他的电话便又响了,摸出来一看,却是曹省身打来的。 接通电话,马成功笑道:“老曹,怎么?按摩被抓了?” 电话里很嘈杂,只听曹省身打着哈哈道:“说哪儿去了?俺老曹是那样的人吗?实在是你们清江分公司这帮人太热情了,我有点hold不住了啊!” 一旁的一个女人声音大叫道:“马哥,我们在雨霖铃,过来一起啊!” 这声音马成功一听就知道是王轻语,有些奇怪为什么王轻语会跟曹省身在一起,还在雨霖铃唱歌,看样子还玩得很嗨。 正想问问什么情况,就听另一个女人道:“把电话给我,我来说。” 马成功一愣,却听电话里传来了祝晓彤的声音:“老马,曹博士喝的差不多了,你要是有空就过来接他吧!” 但祝晓彤既然说话了,他也只好答应下来,当即叫司机掉头,向着南河街而去。 到了雨霖铃门口,却见祝晓彤已经扶着曹省身站在门口等自己了。马成功赶紧走上前去扶住曹省身,问道:“什么情况啊?” 祝晓彤笑着道:“晚上王书记陪着曹博士吃完饭,让我带着曹博士玩玩,我就叫了公司办和人事部的几个人,还有轻语一起来唱歌,说好了散发一下酒气,谁知公司办那几个年轻人反倒是嗨了。刚才曹博士又说你是坐他的车回来的,要给你打电话,让你拯救他,所以我就说干脆我们就先走。” 马成功叹了口气,把曹省身扶到车上,又让祝晓彤坐到了副驾驶位,自己陪着已经像是一滩烂泥的曹省身坐到后座上。 到了清江宾馆,祝晓彤笑着道:“我就不上去了,你送他上去吧!” 马成功说好吧!便扶着曹省身下了车,在他身上一阵乱摸,果然在衣服口袋里摸到一张房卡。 有些费力地扶着曹省身进了宾馆,又将他扶进电梯。 电梯门一关上,马成功便将这厮往地上一甩,道:“得了得了,别装了。” 曹省身一个踉跄,但立刻又站直身体,笑道:“看来我的演技退步了。” 马成功道:“你也就骗骗小女生。” 曹省身笑了起来,道:“那个王轻语倒是真的好骗,这个祝晓彤可不好骗。她明显是发现我装醉想开溜,这才让我给你打电话的。” 说话间电梯到了八楼,曹省身走出电梯,转身却看到马成功没动,有些奇怪地道:“出来啊,我找你肯定是有事嘛!” 马成功笑了笑,走出电梯,跟着他走到八零二房间。 开了门进去,曹省身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打开就是一阵狂灌。 见马成功跟进来,曹省身坐在床上,道:“把门关上。” 马成功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转身将门关上,走进房间,拉过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曹省身摸出烟来,扔给马成功一支,笑道:“你现在算是我的老板了。” 马成功笑了笑,点燃烟吸了一口,道:“我更愿意你把我当成朋友。” 曹省身嘿嘿一笑,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啊!老马啊,我从见到你,就觉得跟你志趣相投。” 马成功笑道:“少来,我取向很正常,还有个很哇塞的女朋友。” 曹省身嘿嘿嘿地笑了起来,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以前干的同样的行当,惺惺相惜嘛!但还好咱们都退休了。”他顿了顿,又道:“只是你这退休选择的环境可不怎么好啊!” 马成功笑了笑,道:“怎么说?” 曹省身拍了拍床垫,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装醉先跑了吗?” “哦?为什么?”马成功道,他也很是奇怪,曹省身这厮虽然是个老特务,但对工作却钉是钉铆是铆,从他调查刘亚楠就看得出来,只要能挣钱,他是可以不遗余力的。所以考察清江分公司,肯定得首先从人际关系下手,今晚陪他的又是公司办和人事部的人,他没有理由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曹省身叼着烟抬起头看着天花板道:“今天你们那个祝晓彤,从跟我喝第一杯酒开始,就不停地套我的话。” “套你的话?”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问道。 曹省身笑了笑,看着马成功道:“她先是问我是哪儿人,又问我大学在哪儿上的,还问我到过哪些国家,又装模作样地和我聊起了非洲和东欧的风土人情。” “这不很正常吗?”马成功笑道。 曹省身却忽然直起腰,双脚盘坐在床上,笑道:“不不不,老马,咱们以前虽然干的都是同样的工作,但却分属不同的系统。你知道吗?从祝晓彤身上,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呵呵笑了起来,道:“基尔德森林的味道。” “啥?” 马成功有些惊异,基尔德森林,是英格兰诺森伯兰郡的一处地名,但这个名字从曹省身嘴里说出来,却有不同的含义,因为那里有一个mi6的特工训练基地。 曹省身盯着马成功道:“中国大陆人际关系话术训练手册第一章,初次见面快速拉进关系的话术大全,作者:查理.曹。”他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道:“正是区区在下,当时编这个册子,mi6给了我一万镑的奖金。当然,她也许也学习过美国北卡罗纳州立大学的威尔逊教授的《人际关系学》,因为那本小册子的第一章是我抄这本书里的。” “这......” 马成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曹省身能从祝晓彤的话术里推断出她是经过了mi6训练的特工,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对于一个老特务来说,这个理由也足以将祝晓彤列入怀疑对象了。 只听曹省身又道:“问题其实不在这儿。问题在于,昨天刘亚楠跟我演的那场戏,出自训练手册第五章:如何利用周边环境打探对自己有用的情报。” 他顿了顿,道:“所以,我能确定的一件事就是,不管是刘亚楠还是祝晓彤,她们都在试探我。” 第192章 蒲翕然被绑了 早上起床,马成功洗漱完毕便下楼到车棚里,先跟昨晚回来就已经请过安的霍国强打了个招呼,又跟刚晨练完的李成武和张良打了招呼,便准备吃早饭,谁知刚坐下,便被一声惊呼吓了一跳。 转头一看,却见陆清雅乍乍呼呼地从楼梯上跳下了,跑到马成功跟前坐下,盯着马成功看了半晌。 马成功有些莫名其妙地对她道:“我又不是鬼,你在惊讶什么?” 陆清雅笑道:“成武哥昨晚吓唬人家蒲翕然,说你今天就要回来,回来就会去收拾他。结果你今天真就出现了。” 马成功接过姚广递过来的油条,转头问正从厨房里端粥出来的李成武道:“收拾蒲翕然干啥?” 李成武将粥放在桌上,笑道:“我昨晚接清雅下晚自习,有点事耽搁了几分钟,结果到了校门口,发现那小子鬼鬼祟祟地跟着清雅,不知想干什么?就吼了他两句。谁知那小子嘴硬,说他知道我不是清雅的家长,清雅的家长姓马。” 马成功转过头,对着陆清雅促狭地眨了眨眼,低声道:“你挖墙脚成功了?” 陆清雅嗔怪道:“霍爷爷,你看马叔他在说些什么?” 霍国强呵呵呵地笑着道:“成功你别搞怪,听清雅说。” 马成功这才笑着道:“我相信你,你肯定不会把闲工夫浪费在那小子身上。你说说,他想干什么?” 陆清雅道:“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反正昨晚晚自习的时候,他跟我打听我的家长是不是就是上次去开家长会的那个卷头发的马叔叔。我说是啊,那是我马叔,现在是我的监护人。”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道:“他打听我干嘛?” 刚说完这句话,马成功的脸上的笑容却一下子就消失了。因为他想到了傅长风说的,前天晚上第一个发现吕一乐中枪并报警的人,正是这个蒲翕然。也就是说,蒲翕然是最后一个跟吕一乐接触的人。 想了想,马成功对陆清雅道:“待会我跟你一起去学校,能见到那个蒲翕然吗?” 陆清雅却道:“我们学校管的挺严,不是学生进不去的。你要是想进学校,可以找经常来找你的那个李奇峰,他上次到我们学校来搞反诈宣传来着,我看见我们教导主任可劲儿地拍他马屁来着。” 李成武和张良都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马成功却并没有笑,而是立马摸出电话,给李奇峰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想去学校找那个蒲翕然聊聊,能不能帮着安排一下。李奇峰却说他上午要参加教工小区枪击案的案情讨论会,没办法请假,但是他可以让李萍萍带马成功进学校。 李奇峰的动作很快,早饭还没吃完,李萍萍便打来了电话,说她十点钟正好要去学校上课,到时候马成功在校门口等着她,一起进去就行了。 于是吃过早饭,马成功先去了清江分公司,找刘向南汇报党校学习的事情。 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提前回来,因为刘向南一见面就告诉他,白书记已经打过招呼了,今天下午要去九五二所谈后勤保障站选址的事情,因为九五二所要求划拨的地块是在花园路,所以他昨天就通过南方公司帮马成功向党校请了假,今天下午会派人来接马成功,一起去九五二所。 从清江分公司出来,马成功立刻便骑着陆地之虎向清江中学赶。到校门口的时候,果然看到穿着一身运动服的李萍萍正拿着个吃了一半的雪糕站在校门口等他。 一见到马成功,李萍萍立刻便将剩下的雪糕整个塞进嘴里,将雪糕棒往一旁的垃圾桶里一扔,然后笑着迎上前,边招手边道:“马哥,这里这里。” 马成功将陆地之虎停在大门口的树下,取下头盔,笑着道:“我戴着头盔,你怎么知道是我?” 李萍萍笑道:“经常有人骑着这车来接陆清雅,陆清雅给他们说这车在清江就两台,一台黑色的一台白色的,都是她家的,所以学生们都羡慕的很。” 马成功笑了笑,心想看来这李萍萍跟学生们处的不错,学生们的事她都知道。 李萍萍在学校果然挺混的开,门卫见她带着个人,问都没问就开了门。还是她主动给门卫大爷说体育教研室要换些器材,老板来看看规格。 进了校门,李萍萍又小声跟马成功道:“马哥,我知道你来学校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我哥再三交代不要告诉别人。”说罢还对着马成功眨了眨她那双小眼睛。 马成功笑了起来,这李萍萍也太小心了,还有李奇峰,这么欲盖弥彰,搞得自己像是地下工作者一样。 两人在教学楼跟前分了手,马成功径直进了教学楼。因为上次开家长会来过,早上又问清楚了陆清雅的教室就是夏令营的那个,所以他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陆清雅的教室。 这时候第三节课还没下课,马成功见教室里还在上课,便走到楼梯口,摸出烟来刚想点燃,忽然想起上次在这里抽烟的经历,便走到走廊的尽头的厕所里,在最里面的蹲坑里蹲下,点燃烟吸了起来。 一支烟还没吸完,便听到脚步声。这时还没下课,来的不是校工就是老师,他赶紧把烟掐了扔在蹲坑里,准备蹲一会,等人走了再起来。 只听得两个人走了进来,蹲坑隔门一阵响,接着便是噼里啪啦一阵响。马成功忙不迭地捂住口鼻,这时只听一个人说:“嗳老方,给根烟。”另一个说:“尼玛的这是在学校,万一有老师来咋办?”前面那人笑着道:“这时候没老师来。”那个“老方”道:“好吧!” 两声打火机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股烟味弥漫开来。 马成功正准备起身悄悄打开门开溜,这屎味混着烟味,着实不怎么好闻。这时却听前面那个声音道:“嗳老方,蒲翕然那小子怎么没迟到?平常他不也是在这个点翻围墙的吗?” 听到这句话,马成功一愣,紧接着又蹲了下去。 只听那个“老方”道:“嗨,我刚才翻围墙的时候看到他被人劫道了。连人带车给塞进一辆小货车里带走了。蒲翕然还挨了一嘴巴子,那小子想跑被人家一脚就给踹翻了。” “我去,这么刺激?你没告诉老师?”另一人道。 “告诉个屁啊!我去说了不等于亲口承认我迟到了吗?再说了,蒲翕然那小子平时仗着有俩臭钱,不是挺牛逼的吗?这下好了吧?惹着道上的了。”那个“老方”道。 另一人有些惊异地道:“啥?道上的?你咋知道劫他的人是道上的?” “老方”笑道:“因为劫他的人中有一个我认识,是我家后面开麻将馆的,他是跟城北陈九哥的。嗳,走了。” 一阵水响,马成功站起身,走出隔间,站在门口将门关上,背靠着门好整以暇地看着隔间门。只见第一个隔间门打开了,一个身高体壮的毛头小伙子边提着裤子边钻了出来。 抬头看到马成功,那小子一愣,紧接着问道:“你是谁?” 马成功盯着他看了两秒钟,看的他有些发毛,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地道:“这里是学校,你想干嘛?” 马成功嘿嘿笑了两声,向他身后看了看,只见一个小个子正站在隔间门口看着自己发呆。 “你刚才说,蒲翕然被城北陈老九的人抓了,是真的吗?”马成功问道,脸上尽量挂着一点笑容。 “是,是啊!”高个子小伙子道。 马成功又问道:“你说你认识其中一个人,那人叫什么名字?” 高个子小伙子有些狐疑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因为你不说,我就有理由把你的脑袋塞到粪坑里去了。” 高个子小伙子一怔,看了看马成功脑袋上的卷毛,还有脖子上戴着的金链子,虽然颜色有点不对,但也许是白金的也说不定。 踌躇了一下,他道:“那人叫陈安,在和平街开麻将馆。” 下课铃声有些突兀地响了起来,马成功没有理会那两小子,转身便出了厕所。 走到陆清雅教室后门,他看到还坐在座位上的陆清雅,低声叫道:“清雅,清雅!” 陆清雅一回头看到是马成功,愣了愣,赶紧站起身走到门口,道:“马叔,你怎么进来的?” 马成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径直问道:“蒲翕然是不是没来上课?” 陆清雅道:“是啊!不过他经常迟到,今天上午前两节又是历史课,他一般都不上的。” 马成功说了声“好”,转头便向着楼下走去。 随着熙熙攘攘的学生们下了楼,马成功径直向着校门口走去,边走边摸出电话,按下了白老七的号码。电话一通,马成功便道:“七哥,帮我问问陈老九,他手下今天早上是不是在清江中学抓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学生,名字叫蒲翕然,是清雅和清秀的同班同学。” 走出校门的时候,白老七的电话便回了过来,说陈老九说不清楚,但是他现在在钱柜,正在安排小弟们查。 马成功说了声“知道了”,便径直上了陆地之虎,向城北而去。 到了钱柜,马成功将车停在门口,直接便推门而进。 上午钱柜是不做生意的,一群穿着白色衬衣外面罩着黑色西装马甲的服务生正在里面打扫卫生。 看到马成功,一个服务生赶紧上前道:“哥,你找人?” 马成功点了点头,道:“我找陈老九。” 服务生道:“九哥应该还没起呢!要不我去帮你看看?” 马成功边往里走边道:“我自己去就行了。” 那服务生还想阻拦,却见前方吧台后转出来一个壮汉,一见到马成功,却是一愣,随即便小跑着上前,陪笑道:“原来是马哥,九哥已经起来了,我带你去。” 那服务生见这壮汉在马成功面前凭空矮了一截,有些吃惊,但见他这副模样,也知道这人跟陈老九认识,当即也不多说什么,转身便继续去打扫去了。 马成功看到壮汉,嘿嘿一笑,这小子就是上次被他扣住手腕的那个,当即也不多说,跟着他便到了后面的一间挂着“经理室”牌子的房间。 还没到门口,陈老九的怒喝声便传了出来:“尼玛的,挨个儿问,谁他妈那么大胆子敢劫人,还他妈劫的是七哥女儿的同学。老子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名声都被你们给败坏完了。” 马成功走到门口,只见陈老九正站在桌前背对着马成功打电话,声震云霄。 将电话往桌上一扔,转身看到马成功,陈老九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脸上猛然泛起笑容,有些夸张地弯腰走了过来,道:“哎呀呀,是马哥啊,我马哥,好久不见啊!您老人家身体还安康吧?小九给您请安了。” 马成功笑了笑,走到沙发上坐下,接过陈老九递过来的烟,道:“不是七哥找那个蒲翕然,是我找他。抓他的人中有一个叫陈安,是在和平街开麻将馆的。据说是跟你的。” 陈老九立刻又转身走到桌前,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等了一秒钟就又开始开骂:“陈安在不在?麻痹的,叫这个王八蛋马上给我回电话。” 转过身,他又对马成功笑道:“马哥,没事,那小子就是个破落户,平安街那个麻将馆是我的,他也就是帮我看看场子。” 几分钟后,电话果然响了。 陈老九拿起电话,开口又是国粹:“陈安,你麻痹,你个小王八蛋是不是在清江中学门口绑了个学生?什么?在麻将馆?你麻痹你,你现在马上把麻将馆的门关了,把所有人都赶走,老子马上就到。”正要扔电话,他却又拿起来,道:“那个学生少了一根汗毛,老子把你放汽油桶沉清江。” 他放下电话,转过身,却见马成功已经站起了身,对他道:“走吧!” 第193章 守株待兔 车在平安街后巷的一处老房子停下,陈老九率先下车,对着大铁门就是一脚,大铁门颤抖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马成功下了车,抬头看了看这处房子,不由得嘿嘿笑了两声。 这是一栋四层红砖小楼,门前安着个大铁门,门楣上却连个招牌都没有,门口还乱七八糟停着两辆小面包车和一堆电瓶车。明眼人都知道,这地方说是麻将馆,但一看就知道这儿其实就是个地下赌场。 门上的小窗子被打开,一张尖嘴猴腮的脸出现在小窗子上,一看是陈老九,赶紧忙不迭地道:“九哥,马上开门,马上......” 门是从里面被别上的,开门的时候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刚刚开了一个缝,陈老九就迫不及待地一脚将门踹开,进门就“啪”的一声,给了开门的小弟一个大耳巴子。 “麻痹的,陈安那个小王八蛋呢?”陈老九怒道。 那小弟被一巴掌扇的有点懵逼,捂着脸道:“在,在三楼。” 马成功进门看了看闪在一边的小弟,笑了笑,跟着陈老九从一旁的楼梯径直上了三楼。 三楼有一个外走廊,沿着外走廊有几个房间,马成功边走边扭头看了看里面,只见没人的房间里都放着电动麻将机,有两间是拉了窗帘的,想来是有人在里面搞赌。 绕过乱堆乱放的一些纸箱和麻袋,还有两个汽油桶,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陈老九伸脚将房门踹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马成功走到门口的时候,正看到陈老九一脚踹在抱着头躺在地上的一个干瘦年轻人的脸上,边踹嘴里还在骂着:“你麻痹的,让你小子不学好,还绑架,尼玛的,打死你。” 地上的年轻人倒是硬气,忍着痛一声不吭。 笑了笑,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马成功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只见里面放着两架高低床,窗户跟前摆着一张桌子,门口还放着脸盆架,脸盆架上挂着毛巾,放着肥皂盒。 正在想陈老九把这儿弄的跟个学校宿舍一样,是想干什么?只见陈老九像是打累了,起身大马金刀地坐在床上,对地上的年轻人道:“起来。”年轻人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刚想说话,却见陈老九又怒喝道:“跪下。” 年轻人有些无奈,只好跪在陈老九面前,低着头道:“九哥,我错了。” 陈老九呵斥道:“错哪儿了?” 年轻人道:“绑人是犯法的。” 陈老九又是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踹的年轻人一个趔趄。 “你麻痹的,你还知道绑人是犯法的?老子天天教育你们,要学好要学好,你说说,你学了什么?那两间挂窗帘的包间里,是不是又在搞赌?”陈老九怒道。 年轻人抬头看了看陈老九,道:“九哥,是您说的,我们现在是第三产业从业人员,顾客就是上帝,他们自己要拉窗帘,我也不好干涉。再说了,麻将桌边上贴了条子的,小赌怡情,大赌讨口,这不按照您的要求搞的吗?” “你麻痹的,你连绑人都敢,就不敢进去看看他们打多大的?”陈老九喝道。 马成功见陈老九装的有些过了,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进去道:“得了得了,九哥,还是先说说那个学生的事吧!” 陈老九扭过头看了看马成功,脸上却露出笑脸,站起身道:“哎哟,马哥,不好意思,我就顾着教训小弟了,忘了这档子事了。”扭头又对还跪在地上的年轻人道:“要不是马哥给你求情,老子今天非打断你的腿。”转过头却又对马成功道:“马哥,这就是陈安,以前是个流浪儿童,从小就跟着我混口饭吃,连名儿都是我给他起的。” 马成功知道陈老九的意思,这是想让马成功大事化小。当即便道:“这事儿得看苦主的意思,他老爸是市政府的干部。” 陈老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转身又是一脚踹在陈安的肩膀上。 马成功拉住他,对陈安道:“人呢?” 陈安抬头看了看马成功的,道:“在地下室。雇主说中午来,问几句话就放了他。” “哦?” 马成功笑了起来,问道:“那个雇主是什么路数?” 陈安道:“不知道,昨晚上找上我的,让帮着带个学生回来,给了五万定金,说问完话再给五万。” 马成功又问道:“长什么样?” 陈安却道:“不知道,他跟我差不多高,但比我胖,穿着件风衣,戴着帽子和口罩。”顿了顿,他又道:“但是钱是真的,我都验过了。” 一旁的陈老九又怒斥道:“你他妈没见过钱啊?老子没给你发工资啊?” 马成功伸手制止了他,笑道:“行了九哥,年轻人嘛,见钱眼开很正常。”扭头他又向陈安道:“得,你起来吧!带我去地下室。” 陈安却动也不动,直到陈老九道:“还不快起来,带我们去地下室。” 陈安这才站起来,陈老九又道:“还不谢谢马哥宽宏大量。”陈安又转身对马成功鞠了个躬,道:“谢谢马哥。” 马成功笑着挥了挥手,转头对陈老九道:“走吧!” 这地下室说是地下室,其实也就是从房子的负一层。这老房子后面的地势比较低,有一个斜坡,于是建房的时候便把地基打的深了一些,多出来的空间便弄成了一排房子,只是层高要比正常房子矮一些,大概只有两米五左右。 这个陈安对蒲翕然倒还不错,没打没绑,还给了水和一些零食,房子里还有一把椅子。 看到凶神恶煞的陈老九进去,蒲翕然已经站了起来,他明显有些慌张,直到马成功从陈老九身后走出来,他脸上才露出喜悦的表情。 “你是,你是陆清雅的家长?”蒲翕然试探着问道。 马成功点了点头,笑道:“我是马成功,陆清雅的监护人。上次家长会的时候,我跟你爸坐在一起。” 蒲翕然又看了看陈老九和门口的陈安,有些疑惑地道:“马叔叔,你怎么知道我被绑架了?” 马成功笑了笑,却没有直接回答他,只道:“你昨天是不是找清雅打听我来着?” 蒲翕然又看了看陈老九,马成功笑了起来,对陈老九道:“要不你们先出去,我跟他聊聊?” 陈老九点了点头,转身便往外走,边走边对陈安道:“再去拿把椅子来。” 陈安忙不迭地钻到隔壁房间里去,叮叮咚咚一阵乱翻,不一会就拖着一把椅子过来,又用袖子擦了擦,这才出去。 马成功在椅子上坐下,对蒲翕然道:“坐吧!” 蒲翕然坐下,对马成功道:“能叫他们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吗?” 马成功站起身走到门口,对门外正在抽烟的陈老九和陈安道:“把他的东西拿来。” 陈安赶紧又到隔壁去提了个书包过来,对马成功道:“马哥,他的手机和钱包我都没动,塞书包里了。” 马成功提着书包走回蒲翕然跟前,把书包递给他,又在椅子上坐下,打量了一下蒲翕然,心想你别说,这小子还真长得挺帅气,怪不得清秀和清雅都会被他迷住。 这时却见蒲翕然在书包里一阵翻,翻出手机,在上面点了几点,递给马成功道:“吕老师昏迷前让我把他的电脑显示屏拍照,然后将照片交给你。我本来想给清雅的,但她又老是乍乍呼呼的,我怕有什么闪失,所以就想着亲手交给你。” 马成功笑了起来,他在心里对蒲翕然对陆清雅的评价是认可的,而且这小子说到陆清雅的时候,嘴角居然向上弯了弯,尼玛的,这是对陆清雅有心思啊! 边想着怎么警告这小子,马成功边接过手机看了看,谁知看到手机的第一眼,他便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走到窗前,背对着蒲翕然看了起来。 照片拍的很清晰,特别是两个定位显示框。 那两个定位,一个是凤鸣山庄七号别墅,另一个,则是汽修厂。 马成功伸出两根手指将照片下方的对话框放大,仔细看了看里面的对话内容,直到看到“quantum world”这两个单词,他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大脸,可以说是他现在最大的秘密。 这个号称是ai程序,但马成功一直认为它背后就是庄成栋本人的小程序,一直安静地躺在汽修厂那台高性能游戏笔记本电脑里。 可是这个上帝,却知道他的存在,不但知道,还想让吕一乐去拷贝一份甚至给出了一千五百万美金的高价,这几乎是马成功让大脸操作的金额的一半了。 当然,马成功并不在乎大脸操作的那几千万美金,他在乎的是渠道。没有了这个渠道,他以后就真的对“墙外”的事情一无所知了。 回到椅子上坐下,马成功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想了想,这才对蒲翕然道:“现在,你完完整整地给我讲清楚事情的经过,就从你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上帝开始,一直到吕一乐中枪那晚。” 一个小时后,马成功肩膀上挎着蒲翕然的书包出了房间,转身又将门关上,用插在门上的钥匙将门反锁起来。 “马哥,你这是?”陈老九有些奇怪地问道。马成功是来带蒲翕然走的,但他这会却一个人出来,又把门反锁了,这是想干什么? 马成功却没有理他,只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道:“老周,找两个可靠的人,到平安街后巷的麻将馆来,咱们今天有可能把前晚在教工小区楼顶上的那小子逮住。” 放下手机,马成功扭头对正看着自己的陈老九和陈安笑了笑,马成功将肩膀上的书包甩给陈安,道:“原样放回去。”顿了顿,他又道:“我刚才听到你在隔壁翻箱倒柜,声音很清楚。” 陈安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陈老九赶紧回答道:“这下面的隔间是用三合板隔的,没什么隔音效果。”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我待会要在隔壁守株待兔,陈安你把那个想抓蒲翕然的雇主带下来,不要露出什么马脚来,能做到吗?” 陈安又看向陈老九,陈老九有些踌躇,马成功决定再给他加一把火,道:“只要抓住那个雇主,你今天干这事就不是绑架,而是协助警方抓住了一起重大刑事案件的主犯。” 陈老九立刻便道:“那行。”他转身对着陈安的脖子猛拍了一巴掌,道:“说行。” 还有些懵的陈安当即便道:“行,马哥,我都听你的。” 半个小时后,周立到了。 马成功看着他带的两个人,用手拍了拍脑门,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何俊涛倒是有些兴高采烈,看到马成功便上前给他点烟,被马成功用手拨开也不生气。林静却似笑非笑地看着马成功,道:“待会抓完人一起去所里吃工作餐?” 马成功转头瞪了一眼周立,道:“对方可能有枪。” 正凑着陈老九递过来的打火机点烟的周立却笑道:“你怎么不担心我中枪?你媳妇枪法可比我好多了。”他转身又走到马成功身边,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道:“李奇峰那小子去开会了,手机都关了。现在我能信任的只有他们两个,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马成功摇了摇头,转身对陈安道:“把隔壁的门打开,我们进去后,你把门口的脚印扫一扫,然后上去等着那个雇主来。” 陈安依言打开了门,马成功带着周立三人进了房间,却见房间里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桌子椅子,还有旧竹竿烂木板什么的。 马成功将靠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拿几块木板垫了垫,坐上去试了试,然后才转身对林静道:“你坐这里,待会我们先上,你在后面掩护。” 周立斜着眼睛看了马成功半晌,对一旁喜笑颜开的何俊涛道:“去,到上面搬两把椅子下来。” 马成功一愣,一旁的林静早已经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第194章 是我干的 这间房子的窗户并没有打开,地下室的空气又不是很好,所以感觉有点憋闷。但四人都忍住不适的感觉,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因为他们已经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就是这儿。”伴随着钥匙开门的响动,陈安那略显冷漠的声音传来,倒没有显得有什么不对。这一方面是因为这小子本身就是一个生人勿近的性格,又或许是因为小时候那段流浪的过往和后来跟着陈老九混社会的经历,让他一直都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但在现在,倒是最好的掩盖。 “谢谢!”一个男人的声音回应道。 马成功一怔,向周立看去,却见他也正向自己看来。他知道周立此时恐怕是跟自己一样的想法。因为这声音听上去挺熟悉。 门开了,只听陈安道:“老板,你要问话就问,我先上去了。” 那个声音道:“好的,谢谢你了。” 林静有些疑惑地看向马成功,她已经注意到了马成功和周立的异样,同时也感到十分奇怪,这个人不但声音平和亲切,听起来还挺有礼貌。这哪里像是绑匪?分明就跟所里陈指导员找犯了错误的何俊涛谈话的节奏一样嘛! 马成功对她微微一笑,同时伸手对跃跃欲试的何俊涛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门又响了一下,紧接着一个脚步声渐行渐远。应该是陈安将门带上,然后又上到麻将馆上面去了。 “你好,我姓李。握个手?”那个有点亲切,还略微带点永宁口音的声音道。 “你,你好。我是蒲翕然。”蒲翕然的声音传来。他的声音中带着点颤抖,还带着点惊异,像是有点难以置信。 马成功大概能够想象到蒲翕然此时脸上的表情。毕竟一个头发整齐,穿戴整洁,白白净净又面目和蔼可亲,举手投足还都跟个学校老师差不多的微胖中年男子对自己伸出手,用征求意见的口吻说“握个手?”,这让蒲翕然这个涉世未深的高二学生多少有点惶恐了。 只听那个男人带着笑意道:“那我叫你小蒲吧!不好意思,小蒲,之所以采用这个方式请你来跟我谈话,主要是因为我们要谈的内容,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秘密。当然,我希望对于你来说,也是一个秘密。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说这话的意思?” 坐在房间里的马成功四人都微微一愣。周立甚至再一次跟马成功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个人还真把这事当成国企里领导找下属私下谈话让他去当“背锅侠”,或者说是道上老大找一个自己不那么信任的小弟去“顶缸”。因为不管是这腔调,还是这略微带着点笑意,又透着那么点严肃意味的话语,分明就是要pua的节奏。 果然,这开场白成功地让蒲翕然继续惶恐了起来。只听他道:“李叔叔,他们虽然带我来这里,但是并没有对我怎么样。” “那就好,那就好。我是这么交代他们的,让他们尽量满足你的一切要求。”那个男人道。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但是,这种方式始终是不好的。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知道你在网上勤工俭学,但你挣的那些钱,这次大概率是保不住的。我会给你三十万,就当是这次谈话的辛苦费。当然,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这......”蒲翕然明显没有预料他会是这个路数,虽然知道这大叔在套路自己,但仍然显得有些迟疑。 当然,马成功知道蒲翕然此时必然会点头答应下来,因为这是马成功跟他商量好了的,来人要问什么问题,照实回答就好了。 只是马成功也没想到这件事会变成这样。绑匪并不是要绑架蒲翕然,而是要问他几个问题。而这几个问题,还是有代价的,这个代价居然是白花花的三十万。不能不说这位绑匪先生很豪放,用马成功的话说,这就叫“耿直”。 在那么一瞬间,马成功甚至认为他可以取代雷吉祥和周立在自己心目中“耿直哥”的地位。因为人家一来就先把自己的条件摆出来,这是何等的风范?于是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周立,看得他莫名其妙,以至于有些心虚地看了看马成功。 见周立向自己看来,马成功笑了笑,指了指墙壁,意思是咱们继续听,说不定有惊喜。 只听隔壁沉默了几秒钟,那个男人才再次开口道:“吕老师中枪的那晚上,是你发现并送他去医院的吧?” 蒲翕然回答道:“是的。因为吕老师说晚上要带我打游戏,但是打了一会他就跟人pk去了。我本来想去隔壁问问他pk完没有,好继续带我打游戏的,但还没来得及叫他,就听到一声巨响,然后他房间里就是东西砸到地板的声音,我赶紧去敲门,却没有人回应。我怕吕老师出什么事,就翻窗户去看了看,结果看到他躺在地上,这才赶紧翻过去把他抱到楼下的。我们楼下正好有几个以前的校工和老师在下棋,在他们的帮助下,我才把吕老师送到医院的。” 隔壁又沉默了下来,过了几秒钟,那个男人才又道:“你翻窗户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你们对面的小洋楼楼顶的情况。” 蒲翕然明显是迟疑了一下,像是在努力回想什么。半晌,他才道:“没有。那晚警察也问了我这个问题,但我当时踩在空调外机上,两只手都使劲扒着吕老师家的窗户,没机会回头去看。”他顿了顿,又道:“再说我眼睛有两百多度,还有一百度散光,在晚上基本上看不清楚十米远的东西。那晚因为比较急,我爬窗户的时候并没有戴眼镜。” “哦,是这样啊!”那个男人道。过了几秒钟,他又道:“那你翻窗进去的时候,吕老师有没有交代你什么话?或者让你做什么事?” 马成功一凛,他刚才忘了交代蒲翕然,这段不能照实说了。 还好,只听蒲翕然道:“没有。我进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昏迷了,而且显示屏的插头在他手上,是我把显示屏的插头从他手上拿开的。”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这些我都跟警察说了。” “哦,我知道,我知道。”那个男人道。 周立直起身子,又看向马成功,脸上甚至露出了笑容。马成功知道他的意思,至少又知道了一点细节,那就是开发区所,有人泄密了,也可能是开发区所里有他的人,以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事情刚刚过去一天,这人就找上了蒲翕然。 微微对他摇了摇头,马成功继续听着隔壁的对话。 但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对话结束了。只听隔壁传来椅子响动的声音,紧接着是那个男人的声音:“那行吧,小蒲同学,谢谢你了。就像刚才说的,我希望今天咱们的对话,是一个只有你我知道的秘密。我会给你的账户里转三十万,但是你知道,普通账户每天只能转账五万,所以我会每天给你转五万,六天转完。” “那个......” 蒲翕然还想说什么,却听那个男人又道:“你不要不好意思,这是你应得的。当然,以后如果有机会,我还会为这事好好感谢你的。等会他们就会来放你走,你放心,这件事对你没有任何影响,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说着脚步声响起,应该是这个男人准备离开了。 何俊涛作势欲起,马成功却举起手制止住他,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无声地起身,走到门口。 待隔壁门响,马成功拉开门走出去,反手将门关上,笑着道:“李部长,啊不!现在应该叫你李县长。李县长,你好。” 房间里三人面面相觑,周立轻声道:“让老马处理吧!” 门口的李思成显然没有预料到马成功会在隔壁,下意识地愣了愣,紧接着两只手却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马成功笑了起来,看着穿着风衣,背上还有些夸张地背着一个七十五升登山包的李思成,轻声道:“要不,借一步说话?” 李思成并没有动,白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是对马成功的话置若罔闻。 马成功又笑了起来,道:“李部长,你对我的情况应该比较了解......我想,不管你包里放着什么,最好都不要拿出来。当然,你也可以交给我,让我去帮你销毁它。” 李思成沉默地看着笑容可掬的马成功,忽然叹了口气,将背包交给马成功。 马成功接住有些沉的背包,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摸了摸包底,笑着道:“你如果开了车,就该把这东西放车上的,拿着怪沉的。” 李思成沉默地看着背包,却并没有说话,只将手伸进了风衣的口袋里。 马成功将背包背在背上,转头看了看,伸出手指着不远处的排水渠,笑道:“就那儿吧!那儿有几块石头,咱可以坐着聊。”说罢转身向着排水渠边走去。 李思成想了想,跟在了他身后。却听马成功边走边头也不回地道:“李部长,我身高比你高的多啊!大概......”他笑道:“大概高十五公分吧!” 李思成明显愣了愣,他停住脚,愣了几秒钟,这才又继续跟上马成功的步伐。 到了排水渠边,马成功弯腰拣了两块有些平整的石头,扔在脚边,一屁股坐下去,笑着道:“李部长,坐。” 李思成在石头上坐下,看着马成功道:“是我干的。打吕一乐那一枪,是我打的。” 马成功却像是对他的话不以为意,只笑眯眯地摸出烟来,抽出一根递给李思成。 李思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烟。马成功又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燃,自己也点上一根,吸了一口,笑着道:“刚才一直在隔壁听墙角,都不敢抽烟,这会有点精力不济。”他抬头看了看日头,又道:“太阳还有点大,还好已经立秋了,否则外面根本坐不住。” 李思成低下头,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道:“我知道那个吕一乐是国安,你以前也是,你也可以把我交给国安。” 马成功却转过头看了看远处的清江河,笑道:“你还没吃饭吧?早上吃了吗?这都快十二点了,要不我叫上面先送点东西下来,咱先垫吧垫吧?” 李思成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着马成功,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马成功看着李思成笑而不语,只是那笑容渐渐褪去,一直到完全消失。 沉吟了一下,马成功才道:“李市长知道吗?” 李思成愣了愣,继而脸上露出一丝悔恨,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他转头看向清江河,道:“也许知道一点,他送我去匡山,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我哥他......”他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道:“他对我太好了。” 马成功笑了笑,又道:“枪哪儿弄的?” “匡山那边有少数民族,有些是以前发过证的猎户,收了很多次枪了。这次,是我带队去的。”李思成道。 “你会打枪?这可是八一杠。”马成功道,又笑了起来。 “从去匡山开始,我就一直在练。下乡的时候,跟老乡打过很多次兔子。”李思成道,却根本没有回头看马成功。 “得了吧!李部长,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在我心目中就是个谦谦君子。”马成功笑道。 “有时候看走眼很正常,像我哥那样目光如炬的人,其实我做的很多事他都不知道。比如,我上大学的时候就会抽烟了,最多的时候一天能抽一包,但他一直以为我是到单位上应酬才学会的。”李思成道,声音平稳而随意,就像是根本说的就是个事实,完全没有在大脑回路中转弯。 “呵呵呵!”马成功笑了起来,但很快又收住笑容,道:“李部长,何必呢!” 李思成转头看着马成功,没来由地笑了起来,道:“我没有骗你,的确是我干的。” 马成功又笑了起来,但那笑容倏而即逝。他又转头看着清江河,一言不发。 几十米开外,清江河水静静地流过,像是一个沉默的听众。 第195章 舔狗? 见马成功不说话,李思成也转头看向清江河,两人都看着清江河一言不发。 半晌,马成功才道:“前天傍晚,你嫂子陈坤从望江回了清江,就住在凤鸣山庄的七号别墅。昨天早上五点半,她从车从凤鸣山庄出发,从西山出了城,但很快又折返回来,这个时间大概是在六点半左右。” 他转头看着李思成,又笑了起来,道:“吕一乐被枪击,是在前天晚上的十一点左右。而你老婆刘亚楠,昨天早上从望江出发,到了匡山。” 李思成一动不动,只看着清江河,像是一座雕塑。 马成功脸上的笑容更盛,道:“其实证明是不是你干的很容易,只要查一查前天晚上你在哪儿就行了,毕竟现在到处都是监控。同理,你知道的,望江的监控更多。” 李思成微微一怔,转头看着马成功,半晌才道:“既然你都知道了......” 他有些愕然地看着马成功,因为马成功笑容满面地对他摆了摆手,道:“李部长,你知道的,我已经退休了。” “那......”李思成有些狐疑地道,但只说出这一个字便没再继续往下说。 “我只不过......”马成功顿了顿,收起笑容,道:“我只不过想知道雨霖铃门前那件案子的真相而已,毕竟那案子牵涉到了我。” “这......”李思成怔了怔,道:“这个,我真不知道。” 马成功又转过头看着清江河,却什么也没有说。 李思成也转头看着清江河,半晌才道:“我是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亚楠。她,那时候就很漂亮,走到哪里都鹤立鸡群。而我,又矮又胖,在她面前就像个小丑。” 马成功微微一笑,他可以想象李思成要说什么。 果然,李思成顿了顿,接着道:“但是我有一个好嫂子。我嫂子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我喜欢亚楠,就找人去她家当说客。大学毕业以后,亚楠果然同意了和我交往,还选择了来清江中学实习。” 马成功有些好奇地转头看着他,他没法想象眼前这个看起来斯文中带着点睿智的白胖中年男人,一个当过国企组织部长,现在是副县长的领导,会是一个舔狗。 只听李思成又道:“后来,顺理成章地,我就跟她结了婚。”他扭头看向马成功,道:“我是她的男人,不管她做错了什么,我都愿意帮她承担。”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包括帮她杀人?” 李思成猛然转过头,有些吃惊地看着马成功。 “现在已经晚了。”马成功道:“五年前朱振的尸骨就已经在燕子河边被发现了,现在还躺在省公安厅刑侦局鉴定中心的鉴定室里。”他顿了顿,又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现在放在兜里的那只左手上,一定捏着一把锋利的小刀,说不定就是十年前你插向朱振脖子上的那把。” 摇了摇头,马成功笑道:“可惜我不是朱振。” 他回头看了看,果然看到周立带着何俊涛和林静已经出了地下室,此时正站在地下室的门口,远远地望着这边。 一个小时后,向着城东疾驰的黑色奥迪车上,马成功端着一笼包子,正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 一旁的白海生一边递过来一瓶水,一边笑着对开车的傅长风道:“慢点慢点,九五二所那边又不急,让老马好好吃。” 马成功吞下最后一个包子,有些奇怪地看了看白海生,又看了看开车的傅长风。他没想到正在市委参加案情分析会的白海生在听到他的电话汇报后,直接就终止了会议来接马成功,还把傅长风拉来当了车夫。 像是猜到了马成功的想法,白海生笑道:“阶段性胜利嘛!” 这句话像是解释为什么他们会这么郑重其事,毕竟吕一乐那是京城下来的人,又是国安十五局下派的侦查员。 但马成功却知道他是意有所指。毕竟今天李思成被抓,几乎已经证实了刘亚楠有事是板上钉钉的事,而她背后的陈坤露出狐狸尾巴也指日可待。这不得不说是打破了京圈长期以来铁板一块的局面,对于白海生来说,就算是“破冰”了。 喝了一大口水,马成功才道:“李思成这事办的不利落。” 白海生呵呵笑着道:“他长期在国企,脑子已经不灵光了。” 开车的傅长风却道:“白书记,老马的意思是,李思成这么突然地去绑蒲翕然,很不正常。他又不是傻瓜,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交了底呢?再说了,即使是他为自己老婆出头,完全可以另外找个人帮他办这事儿嘛!” 白海生却不以为然地道:“匡山那边,已经控制住了刘亚楠,今天我晚上,她应该就已经被押解到清江了。到时候一审,就全都知道了。” 马成功笑了笑,没再说话。 到了九五二所大门口,远远地便看到一大群人,领头的是两个穿着黑色夹克的中年人,后面跟着一帮和他们装束差不多的男男女女。 车在大门口停下,白海生还没下车,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年轻人就越众而出,小跑着到了车前,一只手拉开后座的车门,另一只手垫在车门框的上方,笑道:“欢迎欢迎,欢迎白......”他愣了愣神,看着正在后座上笑眯眯地看着他的马成功。 “老康,辛苦了辛苦了。”马成功对康梦鳞眨了眨眼,笑嘻嘻地下了车。 从另一边下车的白海生已经走到那两个领头的中年人身前,和他们握了手,转身对马成功道:“老马,来。” 马成功赶紧走到白海生身边,只听白海生介绍道:“这是清江分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马成功,今天下午主要是他跟你们谈。” 到下午五点的时候,马成功已经有点精疲力竭。他没想到自己这个老同学康梦鳞,居然搞了个有八十多张片子的ppt。 还好他里面也介绍到了这次后勤保障站的建设工作是由九五二所的多经公司科龙公司负责的,还很详细地介绍了科龙公司的情况,不但说到了九五二所的后勤采购、运输都是由这家公司负责,也说到了科龙公司还负责金属制品厂的报废设备拆解工作,末了还有些得意地说,自己便是科龙公司的法人代表。 这让马成功很是高兴,毕竟有熟人好办事,后面自己想要知道科龙公司的事情,直接问康梦鳞就好了。而金属制品厂那边就更不用担心了,杨振川那小子现在还在那儿当军代表呢! 好容易开完会,照例九五二所是要设宴款待的,但马成功拒绝了,还跟白海生请了假,说要去找林静。但其实他不参加晚宴的原因是因为在会议中他就接到了周立发来的微信,上面只有六个字:李市长要见你。 照例是在聚贤庄茶楼的二楼独立茶室里,马成功见到了李思源。 “奇峰被停职了。” 这是李思源见到马成功时说的第一句话。 马成功沉默了一下,伸手接过李思源递过来的茶杯,道:“回避原则,这是规矩。你恐怕也会被审查。” 李思源笑了笑,却不置可否地道:“我没什么好审查的,但停职是肯定的。” 马成功明白他的意思,他从一开始要求马成功的,就是保住李奇峰,而提都没提李思成,大概率是知道李思成有些问题的。 果然,只听李思源道:“其实我早就知道思成会受到牵连,只是没想到他陷得这么深。” 马成功道:“李部长告诉我,他是帮刘亚楠承担责任。” 李思源却摇了摇头,道:“不不不,你小看思成了。他如果真要帮刘亚楠承担责任,就不会想出绑架这么低级的主意。” 马成功沉默了几秒钟,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岔开话头,道:“陈局长怎么样?” 李思源又笑了笑,道:“在凤鸣山庄等着纪委的人上门。” “你跟她谈了?”马成功道。他知道李思源在这个时候找自己,肯定是准备交代一些事情了。 李思源点了点头,道:“她也清楚,眼前保住奇峰是唯一的出路,本来奇峰也并没有参与到她那些事情里去。上次我坚决要送啸南去警察学院,她就应该明白我的安排了。” 顿了顿,李思源又道:“根据我掌握的情况,她应该只是参与到了一些不正当竞争之中。当然,包庇刘亚楠,她也有份。” 马成功明白他的意思,陈坤的问题,也就只是经济问题,马成功想要追查国安的事情,或者说他想要追查雨霖铃门口他的档案袋为什么会被拆,还得从刘亚楠下手。 从聚贤庄茶楼出来,马成功便接到了商汝成的电话。 商汝成倒是不客气,直接说出门右转,再向前一百米,黑色轿车。便挂断了电话。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按他说的走到轿车前,拉开门坐到后座上,果然看到商汝成正拿着手机在看。 前面的驾驶员转过头对马成功笑了笑,马成功也对他笑了笑,道:“你回来了?” 韩天明笑道:“今天下午刚到。”说完便转头启动汽车,向着开发区而去。 商汝成摸出烟递给马成功,道:“李思成什么情况?” 马成功接过烟,又摸出打火机给他点燃,道:“不清楚。但我能肯定,他绝对不是因为舔狗才干这事儿的。” 商汝成嘿嘿一笑,道:“刘亚楠能不能开口还说不准,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得你出马才行。” 马成功摇了摇头,道:“你既然查刘亚楠,应该知道她和白老七有个女儿,就住我对门。你直接告诉她我们已经知道她以前的事情了。” 商汝成却道:“那个白老七,还真是头铁,始终对我们不信任。所以我说这事儿还得你出马。” 马成功有些惊异地看着他道:“这主意是不是有点损?”这主意当然损,这分明是要把马成功拖下水的节奏。 “损?”商汝成笑了起来,道:“那就只有让刘亚楠去学校看看他女儿了。” “这......” 马成功愣了愣,忽然勃然大怒,道:“这主意更他妈损,我不同意。” 商汝成笑着看着他,道:“那你就去找白老七。要不你找那个曹省身去试试?” “扯淡!” 马成功道,忽然醒悟过来,道:“那个曹省身,有什么问题?” 商汝成笑道:“大问题倒是没有,但小问题有。”他顿了顿,又道:“他就是上帝。” “上帝?” 马成功略微愣了愣,忽然明白了过来。 原来曹省身就是上帝,这就能解释他为什么会知道“大脸”了,还想让吕一乐黑进汽修厂的网络,把“大脸”拷贝一份下来。 这小子还真是为了钱不要命啊! 马成功有些气愤,但他知道今天周末,这小子肯定是跑回望江鬼混去了。还好下周他要去木马项目部考察,到时候马成功会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当然,商汝成既然说的这么轻描淡写,那说明曹省身的问题不大,也许他充其量也就是个掮客,抓他是网警叔叔的事。再说了,这小子又是香港居民,最后也就是个遣送出境了事。 但商汝成既然提到这一层,是不是有什么言外之意? 车到了汽修厂的时候,马成功还在想这件事。可商汝成一路上却什么也没说,照这意思是对曹省身不闻不问了? 进了汽修厂,马成功却是一愣。 霍国强倒是一如既往地坐在椅子上享受,但是给他捶腿的不是姚广,居然是蒲翕然,而一旁正笑眯眯地剥着橙子的,不是陆清雅又是谁? 姚广从厨房出来,看到马成功,急忙叫道:“马哥,你回来了?吃饭了没?” 马成功边走边道:“弄碗面吧!” 姚广赶紧转身去厨房下面条了。 马成功走到桌前坐下,看了看正笑看着自己的陆清雅,转头看着也对着自己笑靥如花的蒲翕然,道:“你,什么情况?” 陆清雅笑道:“他说要找你。” “找我?”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道。他知道蒲翕然今天是作为受害者被周立带走的,问完话肯定就能回家了,只是没想到这小子又跑来找自己。 蒲翕然看了看陆清雅,又看了看霍国强。 马成功站起身,道:“那来吧!” 上了二楼,进了自己的房间,马成功坐在沙发上,看着跟进来的蒲翕然站在面前,笑道:“坐吧,杵在那儿跟个竹竿一样。” 蒲翕然坐下来,道:“马叔,我想了想,有件事还是要跟你说。” 马成功摸出烟,点燃吸了一口,道:“说吧!” 蒲翕然道:“其实前天晚上,我看到那个开枪的人了。” “啥?” 马成功一下子愣住了。 第196章 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听蒲翕然说他看到了开枪的人,马成功看了他半晌,这才问道:“你不是眼睛不好吗?你今天在麻将馆的地下室,跟那人说十米远的东西你都看不清楚。” 蒲翕然笑了笑,道:“十米远的东西是看不清楚,但是校长楼离我们住的教工楼足足有二十多米呢,加上对面七层和这边三层的层差,大概有......”他低下头,扳着手指头开始算。 “得了得了,三十米以内。勾三股四弦五,文科生就不考数学了?”马成功没好气地道。 他已经明白了,这小子原来是个远视眼。远视眼,顾名思义,就是近处看不清楚,稍远一点就能看清楚。 蒲翕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校长楼那边的屋顶做了亮化工程,因此我看的很清楚。那个人是个瘦子,比我矮一点,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吧!” “哦?你怎么判断他有一米七五?”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问道。毕竟那是接近三十米的距离,又有高度差。 蒲翕然却道:“参照物。校长楼的楼顶有个水塔,那水塔大概有三米高,以水塔为参照物,可以大概估算出来他的身高。” “哟呵,小子可以啊!”马成功笑道。 蒲翕然也笑了起来,那模样像是颇为得意。 忽然,蒲翕然愣住了,因为他发现马成功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马成功盯着蒲翕然道。他明白蒲翕然肯定没有把这事儿告诉警察,不然他就不会跑来找自己,还神神秘秘地要单独跟自己说。 “这个......” 蒲翕然踌躇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抬起头,直视着马成功的眼睛道:“马叔,我知道你和吕老师是一样的人。我......”他顿了顿,道:“我能不能成为你们那样的人?” 马成功盯着他,见他眼神清澈,对马成功直视而来的目光却并没有闪躲。 半晌,马成功有些突兀地笑了起来,站起身道:“你起码得考上个本科吧?”向门口走了两步,他又停住脚,转身道:“现在好像不行了,得研究生。” 说完呵呵笑着下楼去了。 等马成功吃完面,蒲翕然猛地站起身,伸手拿过马成功的碗和筷子,跑到厨房洗碗去了。 霍国强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又转头看向马成功,却见他笑眯眯地摸出烟来,点燃抽了起来。 “这小子什么情况?”姚广从厨房里出来,边回头看着他边对马成功道:“我准备明早吃的米粉呢,他跑来说他要洗碗。马哥,他不会是想给咱清雅当上门女婿吧?” 霍国强呵呵笑着道:“小声点,别被清雅听到了,她肯定骂你。” 马成功笑了笑,扭过头对着厨房的方向大声道:“洗了碗就赶快回去学习,记住了,研究生。”转过头,他又问道:“那几个呢?” 姚广道:“张良李成武去送车了,姚齐去卢晓梅那儿学推拿了。”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道:“怎么?她不开米粉店了?” 霍国强笑道:“怎么不开?这不天天早上吃米粉来着吗?清雅说她觉得自己都快变成米粉了。” 姚广有些尴尬地道:“那汤头的配方她没弄明白,正试着呢!再说这店面不是还得两个月吗?齐齐就说跟着卢晓梅学学推拿按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着便向着门外走去,边走边道:“我去看看她学的怎么样。” 马成功笑着回过头,对霍国强道:“你就天天守在这花园路?”他知道霍国强自从到了这儿就没离开过,最多是天气好的时候姚广推着他到街上逛逛,其他时候都在汽修厂里待着。 霍国强笑了笑,道:“那还能怎么办?我倒是想出国去旅游旅游,保密学院那帮子人得批准才行啊!” 马成功回过头看了看大门口,又转过头笑道:“得了吧,你以前在保密学院的时候还不是经常偷偷溜出去,谁拦得住你?” 霍国强又笑了起来,道:“那是因为我小弟在嘛,现在他在四明山忙着做正事,我哪里好去打扰他?” 马成功挠了挠头,道:“这样,明天我去木马,你跟我一起去吧,如果运气好,也许还能见到林叔叔。” 霍国强眯缝着眼看着他,道:“哦?这么孝顺?这可不像你啊!” 马成功笑了笑没说话。 正说着,蒲翕然洗完碗出来,跟马成功说了声要回去学习了,就骑上自行车走了。 一直等到蒲翕然消失在大门口,马成功这才转过脸,对霍国强道:“我帮着商汝成抓了个人,他想让我去参与后续的审讯。” 霍国强嘿嘿一笑,道:“所以你小子想拿我当挡箭牌?” 马成功皱着眉头道:“这人身份不一般。商局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但我已经退休了,我怕帮了他这次,会后患无穷。” 霍国强收起笑容,看着马成功道:“你怕麻烦?”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师傅,清江不是非洲。” 霍国强知道他的意思。在非洲马成功可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以一个人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可是清江不一样,清江有他的父母,有林静,还有霍国强和汽修厂这一帮子人。不管是什么样的英雄好汉,只要有了顾忌,那做事肯定会畏手畏脚。 半晌,霍国强才道:“你这叫什么?英雄气短?回了清江你就不是你自己了?” 马成功抬头看着霍国强,道:“人民内部矛盾啊!师傅,现在我面对的,又不是你死我活的战斗。” “所以你才会被他们抓住把柄。”霍国强道。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再说了,这怎么不是你死我活的战斗?你以为非要分敌我双方,你来我往刀光剑影,这才叫战斗?你以为你不招惹他们,他们就不来整你?成功啊,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你被整,正是因为你挡了人家的道了。” 马成功愣了愣,道:“师傅,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帮商汝成?” 霍国强笑了起来,道:“与人斗,其乐无穷嘛!说不定只要你摆出姿态,他们反而不敢来招惹你了呢?” 想了想,马成功站起身,向着大门走去。 霍国强问道:“你干什么?” 马成功道:“你说的嘛!与人斗,其乐无穷。” 一个小时后,一辆白色小面包车停在了清江国安局的停车场。 马成功下了车,跟迎上来的韩天明打了个招呼。韩天明却有些奇怪地看着从驾驶室下来的白老七。 马成功笑着对他道:“七哥,我邻居。” “哦,白崇旺,白老七。”韩天明恍然大悟,这个名字,他早已在资料里看到过无数遍,只是没想到这个白老七会是个这么矮小干瘦的中年男人。 白老七沉着脸,走到马成功身边,道:“马哥,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找到清秀的妈妈了?可这儿是国安局。”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我也希望不是真的。七哥,你待会先在外面看着,我叫你进去的时候,你再进去。” 转过头,三人向着一楼的谈话室而去。 一边走,韩天明一边道:“她是下午五点过到的,就在谈话室一直坐着,也不说话。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商局一直陪着她呢!” 三人来到谈话室隔壁的监控室,透过巨大的单向玻璃幕墙,白老七看到了谈话室里相对无语的两个人,当即便有些惊讶地道:“马哥......” 马成功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别说话。” 将白老七拉到监控人员身后站好,又跟韩天明交代了一声,马成功转身便走出监控室,来到隔壁的谈话室门口,推门而进。 商汝成回头看了看,见是马成功,一下便笑了起来,站起身道:“老马,你来了就好了,跟刘老师好好聊聊。”说完便很不地道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马成功看了看抱着手的刘亚楠,见她盯着自己面色不善,当即笑了笑,在桌旁坐下,道:“刘老师,您好。商局让我来跟您聊聊。” 刘亚楠冷笑了一声,道:“我就知道是你,马成功。” 马成功连忙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刘老师,您误会了。是李部长今天早上绑架了蒲翕然,他还随身带着枪,国安局这才请您过来谈话的。” 刘亚楠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神色,但又转瞬即逝,恢复了横眉冷对的姿态。 马成功笑着摸出烟来,抽出一支递给刘亚楠,道:“刘老师,您抽烟。”见刘亚楠不理他,他又笑道:“其实您是会抽烟的。我见过一张照片,是您在望江的一间酒吧里跟一个黑瘦老头约会的照片,当时您手上就拿着根烟。对了,当时祝晓彤也在,只是她好像喝醉了。可是她喝醉了对您有好处啊,您就可以说您是跟她在一起,那样谁也不知道您其实是去跟老头约会去了。” “你......” 刘亚楠看着笑容满面的马成功,勃然而怒,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像是强行忍住,只用杀人的目光盯着马成功。 马成功拍了拍脑门,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道:“哦,我记错了。当时您手上好像没拿烟。您只是跟那个黑瘦老头比较亲密而已,喜笑颜开的,脸都快贴到一起去了。” 他笑了起来,看了看刘亚楠的表情,边笑边接着道:“您说巧不巧?我正好认识那个老头,他叫魏长贵,是我妈他们小区的保安。啧啧啧,大概有六十七八......小七十了吧!啧啧啧!但是他身体真的很好,上次抓阮文勇,他还立了功,上了电视呢!啧啧啧!刘老师您真是好眼光。” “你......”刘亚楠有些愤怒,咬着牙瞪着马成功,半晌才道:“你造谣。”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道:“那您告诉我,您跟他在望江的一间酒吧里,头碰头态度亲密地聊天,不是约会,难道是在密谋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刘亚楠又一怔,忽然平静了下来,用鄙视的目光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却不以为意,只笑着点燃烟,吸了一口,望着窗户道:“中午的时候,我跟李部长一起在平安街后巷的清江河边坐了坐,他看着清江河告诉我,他从上大学的时候开始,就是你的舔狗。” 马成功没有看她,只笑了笑,道:“他说,他心甘情愿为你承担一切罪过。”顿了顿,他又道:“但是你也知道,他这样做只能让你暴露在阳光之下。” 转过头,马成功笑道:“嗳刘老师,你说是不是因为他发现了你跟老魏的奸情,这才故意和你玉石俱焚的?你知道舔狗的思维都是异于常人的。” 刘亚楠静静地看着马成功,目光里满是愤怒。 谁知马成功仍然没有住嘴的意思,继续道:“你知道,他跟你结婚的时候,就知道你生过孩子。就算他不知道,旁边的人也会告诉他。毕竟生过孩子的女人,屁股跟别人不一样......” “够了。” 眼见马成功的话语越来越低俗,刘亚楠终于忍不住了,出言呵斥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马成功笑了笑,道:“其实我今天来,是带着白老七来的。他就在隔壁,待会我就可以叫他过来,毕竟,在你的心目中,他就是你少女时代的那道黑月光。当然,前提是你得交代清楚你做的那些事。” “我叫你住嘴。”刘亚楠的声音有点颤抖,还带着点歇斯底里的模样。 马成功收起笑容,转头看着刘亚楠道:“不对啊刘老师,基尔德森林的味道应该不是这个味道嘛!那本《中国大陆人际关系话术训练手册》,你没有认真研读啊!你知道的,就是作者叫查理.曹写的那本。” 刘亚楠终于放下了手,将双手握成拳头放在了桌上,那拳头握的很紧,马成功甚至怀疑现在的她能捏碎白老七常拿在手里转的那两个硕大的山核桃。 “既然你都调查清楚了,还来问我干什么?”刘亚楠恨恨地道。 马成功笑了笑,道:“也不算完全调查清楚了。你知道,其实我已经退休了,所以并没有刑侦权。当然,我有调查权,但其实我并不太想去调查你。只不过你自己要撞上来,我有什么办法?” 第197章 破防 说完这句话,马成功闭上了嘴,微笑着看着刘亚楠。刘亚楠仍然盯着他一言不发,像是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于是谈话室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可是马成功手里的烟快要燃到了尽头,他俯下身在桌下寻找起来,却半天也没有找到烟灰缸,只好起身走到门口,一拉开门,却发现商汝成站在门口。 将门关好,马成功将烟扔在地上踩熄,又捡起来扔到一旁的垃圾桶,这才直起腰对商汝成道:“什么事?” 商汝成从兜里摸出一个u盘,递给马成功,道:“墙上的电视可以插u盘,直接播放就行了,遥控板在桌子底下。” “这是什么?”马成功有些奇怪地接过u盘,问道。 “刘亚楠在望江宾馆的监控,她的确在吕一乐被枪击的当晚离开了望江,坐的就是陈坤的车,第二天早上才回去。”商汝成笑道。说完这句,却转身又走回了隔壁的监控室。 马成功笑了笑,将u盘揣进裤兜,转身开门进了谈话室。 在桌子旁坐下,马成功笑道:“商局告诉我,他们已经拿到了你在望江宾馆的监控,你在前天晚上的确离开了宾馆,是坐陈局长的车离开的,第二天一早才回去。” 见刘亚楠仍然不说话,马成功摇了摇头,又道:“刘老师,我看过你的履历。”他顿了顿,又道:“你年轻的时候,有一首诗写的挺好,其中有一句是这么写的:那一刻,我融化在,他的柔情之中。” 刘亚楠微微一愣,随即脸上却露出了有些复杂的表情。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你二十四岁的时候,在清江中学实习,但是你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出国去了一年。” “我是去探亲,顺便接收我祖父留给我的财产。”刘亚楠静静地道,眼神波澜不惊。 “啊,对,你在朝阳居的时候就告诉过我,你的祖父是个财主。”马成功笑着道。看了看刘亚楠,他又继续道:“你在英国滞留了一年,我没有查到你待在英国的什么地方,但我想,总也离基尔森林不远。” “你不要想污蔑我,我在英国时去的所有地方,都是有记录可查的。”刘亚楠轻蔑地道。 马成功笑了起来,盯着刘亚楠:“我看咱们最好不要去查为好。”他转头看了看一边的围墙,又道:“我刚才说的话算数,你要不要见见白老七?他就在隔壁,我可以安排你们单独会面,绝对不会有人打扰你们。而且你跟魏长贵的事情,我绝对帮你保密,真的。” “你......” 刘亚楠盯着马成功,那想要刀人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忽然,她又像是释然一般,微微一笑,道:“是,我当年的确是去英国生孩子去了。”她又看了看马成功,目光转到桌面上,轻轻地道:“我的孩子,就是白清秀。”她又抬起头看着马成功,道:“马成功,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我希望你能将这件事隐瞒下去,直到......”她顿了顿,又将目光转到桌面,道:“直到清秀大学毕业吧!你就将这看作是,我作为一个母亲,对你的请求吧!” 马成功笑了笑,道:“我答应你,而且不会要求你做任何事情作为回报,比如交代你的所有犯罪事实,诸如此类的。” 刘亚楠猛然抬起头,刚才提到白清秀时的那副如沐春风的微笑早已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讶。 马成功笑着看着她,道:“其实今天晚上,就有一个死老头子说,让你去学校里见见清秀,但是被我阻止了。”他收起脸上的笑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刘亚楠道:“在生理学上,你的确是她的母亲,但是在人伦上,你不是。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因此,我永远不会告诉她这个秘密,除非白老七自己告诉她。” 刘亚楠像是有些吃惊地看着马成功,但很快,她的脸色便变得苍白起来。 她当然明白马成功的意思。当白清秀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她就将白清秀丢给了白老七,完全没有任何一点留恋。她只不过将白清秀生下来,却并没有尽到哪怕一丁点作为母亲的责任和义务。 最残忍的是,她们就在一座城市里。她看着白清秀在白老七的拉扯下长大,还站着说话不腰疼地告诉她的同事:她有那样一个父亲,又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完全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的,这像是一个母亲吗?有资格让人叫她妈妈吗? 不管她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在马成功看来,都是不可原谅的。 静静地看着刘亚楠,马成功没有再多说。他知道自己这句话已经深深地刺痛了刘亚楠,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这是对待刘亚楠这种背靠大树有恃无恐的人最好的办法。 因为照目前的情形来看,马成功已经非常肯定刘亚楠不是个老特务,最多也就是个接受过情报员培训的外围人员,还是那种“有枣没枣打三竿”“无心插柳”一类的潜伏外围人员。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知道过多的机密的,相对于国安这条线来说,她也就不太可能有很大的价值。 谁知刘亚楠的下一句话,就让马成功心里一怔。 只听刘亚楠道:“不是我找的魏长贵,是他找上我的。”她抬起头看了看马成功,道:“我当年的确接受了情报人员的短期培训,不过教我的不是mi6,而是我的姑姑。因为我的祖父,我的叔叔,甚至我的姑姑,他们以前都是干这个的。” 马成功笑了笑,道:“他们胁迫你了?” “没有。”刘亚楠微微摇了摇头,道:“他们告诉我,千金在手,不如一技傍身。学学这个,对我以后很有好处。”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所以你去英国那次,其实是没有拿到财产的?” “不。我拿到了,不过不是财产,而是股份,只不过那些股份,不能变现。分红权掌握在我的叔叔和姑姑手里,去年他们只给我分了一万美金。”刘亚楠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马成功愣了愣,他没有想到在百草园时自己瞎蒙的刘亚楠的故事居然蒙对了。当然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刘亚楠要跟着陈坤搞钱了。 想了想,他又问道:“魏长贵找你干什么?你又为什么会去见他?” 刘亚楠道:“魏长贵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们正在做花园路拆迁的项目,又知道我叔叔和姑姑的情况,因此找到我,说要请我办件事,不然他就把我的情况发给国安局,还会把清秀是我女儿的事情大白于天下。” 马成功心里一凛。果然魏长贵那个死老头子有后手,只是谁都没想到,他的后手会是刘亚楠这个优秀教师,还是李思源的弟妹。要不是周立找到的那张照片,就算马成功想破脑袋,也不会把魏长贵和刘亚楠联系起来。 当然,魏长贵这一手正好打在了刘亚楠的“七寸”上。谁都知道李思源好容易仕途向好,李思成又成功从政......当然,这都是次要的。关键是白清秀如果知道当年刘亚楠抛弃她的事情,会怎么样?这谁也说不清。 想到这儿,马成功暗暗叹了口气,心想魏长贵这老小子果然是个老特务,用的法子都跟老子想的一样,都想的是利用白清秀这个刘亚楠最大的“软肋”。 想了想,马成功问道:“他让你办什么事?” 刘亚楠道:“他让我去找一个人,告诉他一串数字。” “找谁?那串数字是什么?”马成功问道,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前面可能错过了什么重大的线索。 果然,刘亚楠道:“他让我找的那个人叫古兵,是雨霖铃做装修的一个泥瓦工的儿子。那串数字是......”她想了想,道:“。” 马成功看着刘亚楠,心里像是五味杂陈。 古兵,昭化码头杀人案的当事人。他后来还想要毒杀跟魏长贵一起去找竺小竹的龚如海,还搞了一个强奸案出来。 而那串数字...... 这是《月亮之上》的开头简谱,也是庄沐雨藏在老爷庙村老房子里的那个保险箱的密码。 沉吟了一下,马成功觉得自己需要捋一捋刘亚楠所说的内容,顺便捋一捋这整件事。毕竟刘亚楠已经告诉了马成功他最想知道的事情,其它的事情,其实并不需要马成功再详细询问了。因为对于刘亚楠来说,只要攻破她心里最坚固的那层堡垒,那么她也就不再需要隐瞒什么了。 他站起身,对刘亚楠道:“谢谢你,刘老师。”顿了顿,他又道:“白老七真的在隔壁。” 刘亚楠却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只将头埋在了手上。 马成功叹了口气,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却听刘亚楠轻轻地道:“我想见见他。” 马成功转过头,却见她仍然将头埋在手上,并没有看自己。 走到隔壁的监控室门口,门已经开了,商汝成站在门口看着马成功。 “白老七在接待室,我叫监控室的人都出去了。”他道。 马成功知道在刘亚楠承认了白清秀是自己女儿后,白老七就没有理由留在监控室了,而刘亚楠想要跟白老七单独会面,商汝成让其他人离开也是对的,毕竟国安也要讲人情事故的。 又走到接待室,果然看到白老七正坐在桌子旁抽烟,韩天明正端着茶杯在给他添水。 见马成功站在门口,白老七转头看着他,却并没有说话。 马成功走进房间,对他道:“刘老师想见见你。” 白老七怔了怔,站起身,却又看了看身上,想了想,他整了整衣服,对马成功道:“老马,谢谢你了。” 说完便出门向谈话室走去。 马成功在桌旁坐下,对韩天明道:“上次庄成栋老房子里拆下来的那个保险箱,还在林静那儿吗?” 韩天明道:“禁毒支队取走了,说要作为证物保存。” 马成功想了想,道:“能不能拿来研究一下?” “研究?” 韩天明有些吃惊,那个保险箱是庄沐雨用来保存新型毒品配方的,还要研究什么? 商汝成站在门口道:“我给徐洪斌打了电话了,他们马上把东西送过来。不过你要那个保险箱做什么?” 马成功笑了笑,道:“请你们鉴定一下我们找出来的那个圆形印记形成的时间。” 当初马成功让韩天明和林静把保险箱拆了下来,在林静家里用韩天明弄来的铁粉检测出那个保险箱被人打开过。 只是现在看来,不但庄成栋打开过那个保险箱,魏长贵也可能打开过,放了什么东西进去,而后来他让刘亚楠告诉古兵那个密码,那么古兵有可能再次打开过保险箱,还从里面拿了什么东西走。 商汝成笑道:“那不如直接去找古兵,那小子一直关在看守所呢,等着雨霖铃的案子结案后一起公诉。” 马成功转头对商汝成道:“那能不能现在就提审古兵?” 商汝成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马上安排。” 马成功挠了挠头,道:“我的意思是,你们去提审他就行了。” 商汝成却笑道:“反正你这会没事,就当是去给天明打个样嘛!再说这会徐洪斌可能已经都把人带到禁毒大队了。” 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马成功转头对韩天明道:“走吧!” 刚走出门,却见白老七已经从谈话室里出来了,站在门口的两个国安推门走了进去。 待白老七走到跟前,马成功才问道:“这么快?” 白老七有些伤感地摇了摇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马成功拍了拍他的肩膀,陪着他一起走到门口,摸出烟递给他,又给他点上。 吸了一口烟,白老七回头看了看,却见商汝成和韩天明没有跟上来,而是站在接待室门口说着什么。 “那个,马哥。刘老师牵涉的事儿,大吗?”白老七低声问道。 马成功笑了笑,道:“现在看来,国安这边的事儿,不是太大。她还有立功表现,我想商局他们会考虑的。但公安和纪委那边,我就不清楚了。” 白老七低下头,又抽了口烟,道:“大概会判几年?” 马成功有些愕然地望着他。 白老七却笑了笑,道:“她毕竟是清秀的妈妈......”顿了顿,他又道:“迟早有一天,我会告诉清秀的。” 马成功看着他,半晌才道:“国安这边搞的好的话,应该也就是三年以下,最多也就五年。” 白老七抬头看了看远方,轻轻地道:“那就好。” 第198章 储物柜 赶到城北禁毒大队基地的时候,徐洪斌已经在门口恭候多时了。一看到商汝成的车,他赶紧让门卫打开栏杆,一路小跑着跟着黑色奥迪到了楼前。 商汝成下了车,笑着跟他握了手,说徐大队长,辛苦你了。 徐洪斌正要回话,却看到从另一侧下车的马成功和韩天明,眼中露出惊喜,但这边却正在跟商汝成握手的徐洪斌只不能厚此薄彼,毕竟商汝成才是领导。 他笑着回答商汝成道:“商局,国安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毕竟我们是友好合作单位嘛!” 商汝成笑了笑,说今天主要是老马和小韩审,你跟他交代一下情况吧!说罢转身径直进楼去了,看样子是准备去接待室喝茶了。 院子里的徐洪斌大声叫道:“小虎,小虎,去,把我办公室的好茶拿到接待室去,给商局沏上。” 听到楼里传来的回应声,他才转过身,看着靠在车上笑盈盈地看着他的马成功,叹了口气,走过去摸出烟递给他一支,又跟韩天明打了个招呼,这才转过头对马成功低声道:“没办法,金三角那边的情报,全靠商局呢!”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他早知道自从上次四明山里出了那档子事,徐洪斌必定会盯上金三角。原因很简单,陈泰山死了,走十万大山转四明山这条线的贩毒团伙内部必然大乱。无他,仅仅是因为龙头老大这个位置,它很香。 而对清江这边来说,如果不能想到趁他病要他命,那徐洪斌这个禁毒大队的大队长也太好当了。 可是徐洪斌怎么才能拿到金三角那边的情报呢? 当然能拿到。因为清江有尊大神,那就是商汝成。这老小子不但是外勤总部老大骆嘉升的同学,还跟十五局不清不楚,连吕一乐到了清江都是他给安排住处。你想想,他帮警方打听个金三角的情报,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虽然徐洪斌也能通过正式程序,通过省厅向国安申请,但这种事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又不是宋襄公,要弄别人前还去下个战书什么的。 所以,走商汝成这条线是最好的办法。毕竟人熟好办事,这就是中国特色。再说这是正经事,商汝成又不违规,举手之劳而已。 借着徐洪斌伸过来的打火机把烟点燃,马成功笑着说道:“人呢?” 徐洪斌回了声:“老地方。”说罢转身向着大楼走去。 穿过大楼,来到后院的铁皮房,徐洪斌将钥匙交给马成功,笑道:“老规矩,你们自己进去吧!我去给商局汇报汇报工作。” 马成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声“谢谢”,便打开门,跟韩天明走了进去。 古兵照例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 马成功拉过椅子坐下,对韩天明道:“把门关上。” 古兵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看了看,有些惊讶地道:“马,马哥。”他还记得上次马成功来找他,也是在这间铁皮屋里,当时马成功不但给了他烟抽,还只凭借言语就逼得他把所有事都一股脑儿地交代了个清楚。 韩天明有些吃惊地道:“你的脸怎么了?” 古兵急忙又低下头,这个小伙子他虽然不认识,但在他的认知里,马成功一定不是警察,因为上次马成功就威胁他要诬告他藏毒。但他却又能一而再地指使警察给他办事,那绝对属于能量巨大的人。而这个人既然跟着马成功一起来,更说明他俩是一伙的了。 还没来得及回答韩天明的问题,马成功便笑着对韩天明解释道:“昭化码头的案子还没结案,这小子肯定是以强奸罪被关进去的。号子里的兄弟们一般只打两种人,一种是人贩子,一种就是强奸犯。” 古兵一怔,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卷毛对号子里这么清楚,一定也进去过,那就证明他上次说自己不是警察,有可能是真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瑟瑟发抖起来,要知道来的是警察还好,毕竟现在的警察都讲究文明执法。如果来的是跟自己一样的心狠手辣的混混,那说不定今天就是来弄死自己的。 想到这里,他赶紧变蹲为跪,趴在地上边磕头边道:“马哥,马哥......”他只叫着“马哥”,却什么也不说,想来是认为自己今天在劫难逃了。 马成功对不明就里的韩天明笑了笑,道:“我今天来,不是杀你的。” “这......”韩天明有些惊讶,他知道上次马成功单独来见过古兵,但是却不知道马成功用了什么法子,让古兵怕成这个样子。 古兵对马成功的话置若罔闻,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嘴里还呻吟道:“马哥,饶了我吧!马哥......” “好了。起来吧!我真不是来杀你的。只是问你几个问题。”马成功笑道,又强调了一句:“你上次没交代完的事情。” 古兵停住动作,偷偷看向马成功,却见他摸出烟来,扔给自己一支。 接住烟,古兵有些狐疑地看向马成功,却见他给自己点上烟后,又把打火机扔了过来,便赶紧接住打火机。 点燃烟,古兵怯生生地将打火机还给马成功,却又回到原处蹲下,道:“马哥,我上次都已经全告诉你了,绝对没有任何隐瞒。” 马成功摆了摆手,道:“我不是说那件事。” 见古兵一愣,马成功又道:“你回老家躲藏的时候,是不是有人通过你父亲给你带过话?让你去偷一件东西?” 见古兵仍然愣住,马成功提醒他道:“是一个女的给你带的话,她姓刘。” “这......” 古兵像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实说,不然我真有可能弄死你。”马成功淡淡地道。 “不是不是,马哥,我在想,我在想。”他冥思苦想了一阵,有些无奈地道:“马哥,那段时间请我偷东西的人有点多。你能不能再多提示一点?” 马成功盯着他的眼睛,道:“新乡镇的老爷庙村。” “哦!”古兵像是恍然大悟,接着却又奇怪地道:“让我去偷东西的,是个男的,他是清江分公司的一个领导,叫......” 想了想,古兵接着道:“叫刘长信,给我转了五千块,说办好了再给我三万。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打听到我的手机号码的。他打给我说会有人告诉我一个密码,知道了这个密码之后,就去老爷庙村东头的那家没人住的大宅子,在大宅子里有个柴房,柴房旁边挂了副灶神像,灶神像后面有个保险柜,然后把那个保险柜里的一个牛皮纸信封偷出来,其它东西都不要动,然后把信封放到南河街玉足堂的一间储物柜里,那个柜子的编号是......”顿了顿,他十分确定地道:“二五号。二十五号是我的生日,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这时手里拿着纸和笔,一直在记录的韩天明开口问道:“大概什么时候的事情?” 古兵道:“就是我犯了案子,回老家躲着的时候。后来我老爹叫我去清江,我在去的那天先去的老爷庙村,顺手就把事办了。谁知去了清江,我老爹才说有人告诉我一串数字,我当时还挺后悔,早知道就不买那个万能解码器了,花了我两千多块呢!” 马成功又问道:“你看没看那信封里放的是什么?” 古兵道:“不知道。好像是一摞纸,挺厚的。信封上摁着火漆,我怕后面他们不给钱,就没敢拆开。” 马成功站起身,对韩天明道:“记好了吗?” “那个,那个......”古兵忽然又举起手道。 “还有什么?”韩天明问道。 古兵看了看他,又转向马成功,最终还是对马成功道:“马哥,玉足堂只接待女客,所以当时我是在雨霖铃找了个服务员帮我送进去的,那个服务员叫朱敏,我给了她五百块。” “啥?”马成功猛然回头看着古兵。 神特么朱敏,那不是竺小竹吗? “你确定她把东西送进玉足堂,还放到了二十五号柜子里?”韩天明反应很快,马上问道。 “她进去的时候我就在门口等着。而且放东西的时候我们打着视频通话,我看的很清楚。更何况第二天我也收到钱了。”古兵道。 出了铁皮房,马成功直接去了接待室。 商汝成此时正叼着烟,跟徐洪斌聊的正欢。见马成功和韩天明进来,他笑着道:“这么快就问完了?”顿了顿,他又摸出手机,点开一段信息,然后将手机交给马成功。 马成功接过来看了看,又把手机还给他,道:“那个印记,是古兵留下的,他已经交代了。” “哦?” 商汝成像是有些惊讶,但随即又笑道:“那就好。” 韩天明将记录的纸递给他。商汝成扫了几眼,将纸折好放进荷包,站起身对徐洪斌道:“徐大队长,谢谢你的茶,我们这就回去了。” 徐洪斌赶紧站起身,把他们送到停车场。 上了车,韩天明径直便开车向外走去。 刚出大门口,马成功忽然道:“去南河街。” 韩天明有些吃惊,道:“哥,现在去玉足堂?” 马成功笑了笑,回头看了看正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看着那张记录纸的商汝成。 商汝成头也不抬地道:“小韩,去南河街。”放下手机,他对马成功笑道:“古兵去老爷庙村的时候,刘长信应该还没死。但是古兵让竺小竹去玉足堂放那个牛皮纸信封的时候,刘长信已经死了。” 马成功点了点头,道:“除非后面竺小竹去玉足堂将东西拿走。” 商汝成笑了起来,道:“那样的话,也就证明了竺小竹,或者说她背后的人跟魏长贵脱不了关系。” 马成功也笑了起来。 只要能够证明东西是竺小竹拿走的,那就能卖竺小竹,或者说他后面的五湖集团不仅仅是涉及经济案件,还牵涉进了国安的案子。 这也是商汝成,或者说白海生,甚至霍挺都喜闻乐见的事情。因为那样的话,吕一乐到清江的最终目的也就达到了。 想了想,商汝成又道:“老马啊,你最好给周立打个电话,让他赶到玉足堂。” 马成功拍了拍脑袋,道:“我怎么忘了这一层。” 商汝成当然不可能拿着个国安的工作证就去查人家玉足堂,人家那儿可是接待女客的地方,你在这个点让一帮子老娘们清场,不得被她们告死?就算她们告不准,后面对他商汝成商大局长的名声也是不好的,毕竟这年头惹谁都别惹晚上去洗脚房的女人。 可是到了玉足堂见到了周立他们才发现自己多虑了。 搞了半天人家玉足堂的储物柜跟更衣室是两个地方。 “储物柜是那些女人存放自己私人物品的地方,不是放衣服的。” 早到一步的周立边陪着三人进门边笑着解释道:“玉足堂专门开辟这个地方,其实就是为了那些女人瞒着自家男人自己藏点东西的,比如私房钱,金银首饰啥的。毕竟现在的女人都讲隐私权,干啥都怕自己男人知道。玉足堂就抓住了这些女人的心理,跟她们签订合同,还为这些东西代买保险。就像银行的保险柜一样,是出租的。” 进了玉足堂的大门,果然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人迎了上来,道:“不好意思几位,我们这儿只接待女客。” 周立摸出警官证在她面前一晃,道:“我是江湾区公安局副局长周立,现在怀疑你们这儿有危险物品,需要搜查你们的储物柜。” 年轻女人一愣,道:“储物柜?” 还没来得及回话,后面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哎哟,周哥,怎么是你啊!” 几人同时转头,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从楼梯上下来,小跑着跑到周立身边,一把拉住周立的手道:“周哥,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 周立有些尴尬地甩开她的手,道:“严肃点,办案呢!” 那女人看了看笑嘻嘻地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商汝成三人,连忙站直身体,道:“周哥,看你说的,我当然知道你是卧底的大英雄,现在回归本职了。”她顿了顿,又道:“只是我们这儿是正规场所,储物柜也是在公安局备了案的,要看储物柜,得有正当理由,还得柜主同意才行。毕竟钥匙只有一把,在柜主手上。” 马成功插话道:“那要是柜主没来续费怎么办?” 女人笑道:“那我们只有报警了,再委托保险公司通过正常程序处理柜子里的东西。当然,如果你有钥匙的话,加上周局给我们写个说明,我们也能打开。”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商汝成,随即摸出手机准备拨号,却不料此时商汝成的手机响了。 商汝成拿起电话,对马成功道:“徐洪斌。”说着接通了电话,半晌,他才道:“知道了。” 放下手机,他对马成功和韩天明道:“古兵说,刚才忘记交代了,有一把钥匙,在他老爹那里。” 第199章 复杂与简单 走出玉足堂,周立很贴心地跟商汝成说他送马成功回花园路就好了,反正顺路,商局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商汝成笑了笑说那行,找古兵父亲的事情就麻烦周局了。 周立当即把胸脯拍的震天响,说商局你放心,古兵虽然不是在江湾区被抓的,但雨霖铃那事儿出在我江湾区。我明天就亲自去一趟永宁,肯定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 目送着商汝成的车走远,站在车边的马成功对着还在挥手的周立道:“得了得了,你这当了官,倒是越来越会装了。” 周立边拉开车门边笑道:“嗨,演戏演全套嘛!” 上了车,周立启动车向着街尾而去。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道:“什么情况?” 周立却边开车边笑道:“阅江楼。李奇峰那小子还在三楼的包间里呢!我刚才就是从那儿来的。” “哦!”马成功应了一声,随即笑了起来。他知道李奇峰被停职了,只是没想到这小子现在心里郁闷会想着找周立喝酒。 周立却又道:“马哥,其实你想要玉足堂里的东西,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给温如玉打个电话就完了。” “玉足堂跟温如玉又有什么关系?”马成功奇怪地问道。 周立笑道:“玉足堂是周小舟开的,他以前在殡仪馆管事儿,所以是温如玉的铁杆小弟。” 见周立用了“所以”,马成功更加奇怪起来,问道:“他一个殡仪馆的,怎么会是温如玉的铁杆小弟?” 周立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道:“温如玉以前负责事故调查,还跟工会的一个妞关系不错,只要单位死人,都是他帮着处理。那些花圈、骨灰盒什么的,都指着最贵的买,这一来二去的,周小舟也就发了财,当然也就成了温如玉的铁杆小弟。” 马成功笑了笑,摸出手机给温如玉打了个电话,说要开玉足堂的一个柜子,但是没有钥匙,只知道密码。 温如玉难得地没有当即答应下来,只说他问问情况,让周小舟给马成功打电话。 不到五分钟,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马成功接听,只听电话里一个男人道:“马哥,我是周小舟。”没等马成功说话,他又紧接着道:“马哥,不好意思,你既然给温哥打电话,想来是知道玉足堂的规矩。我们打开门做生意,也不好坏了规矩。” 这倒也是在意料之中,马成功笑道:“也就是这么一说,不行就算了,我们已经安排人去永宁找钥匙了,也就耽误一两天的功夫。” 谁知电话那边周小舟笑道:“马哥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们公司虽然定了规矩不能私下打开客户的储物柜,但你是温哥的朋友,我相信你干的肯定不会是坏事,所以你可以自己去嘛!” “这......” 马成功愣了愣神,却听周小舟又道:“我们晚上十二点打烊,玉足堂的监控系统本来就有问题,我待会就叫他们报修,所以今晚肯定会关闭监控的。”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算了,反正是正经事,还是走程序吧!谢谢你了周哥。” 挂上电话,马成功看着周立道:“你是不是早就想到这么干?” 周立笑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周小舟肚子里的蛔虫。我本来想说要是他不干,你就找个人直接进去弄出来不就得了?反正花园路盗跖不就在你的汽修厂里吗?” 马成功转过脸,笑道:“你这不是教唆犯罪吗?你看看你出这主意?像是个分局局长该出的主意吗?” 周立笑着回道:“得,算我没说。” 到了阅江楼,上了三楼,果然看到李奇峰正坐在阳台上抽烟,桌上的残羹冷炙应该已经收下去了,只摆着一个果盘和一个干果盘。 走到阳台上,马成功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道:“喝酒不叫我?” 李奇峰转头见是马成功,笑着倒了一杯茶递给马成功,道:“你在忙嘛!你把老周叫去,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你看,茶都给你煮好了。” 马成功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却斜着眼看了他几秒钟,道:“你怎么也爱上这玩意了?官里官气的。” 周立也走过来坐下,笑着摸出烟递给马成功,道:“得了老马,李县长在刑警支队,刘老师在商局那儿,陈局长被省纪委的人带走了,李市长停职。但奇峰屁事没有。刚才还说得多谢你呢!要不是知道你被商局叫去了,他是准备把你拉过来喝酒的。” 马成功眯缝着眼看着李奇峰,直到李奇峰被看的有点不自在,开始挪动屁股了,才道:“准备往哪儿调?” 周立大为惊奇,看着马成功道:“老马,你还真是成精了。” 李奇峰却像是毫不奇怪,只笑着回道:“下午傅局找我谈话了,说让我先去木马局挂职副政委。等这边的事情完了再说。”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说那感情好。心里却暗暗感叹。 他一方面是感叹李思源还真是个老狐狸,把傅长风,或者说是白海生的心理摸的一清二楚。现在这种局势,可不就跟李思源的布局走向一模一样吗?另一方面,他又对白海生这样安排颇有微词,从而打定主意以后少跟这个老狐狸来往。 因为别人不知道,但马成功是知道的。白海生,或者霍挺这是准备跟周博海那拨人正面硬刚了。木马那边,可是有金属制品厂的,而周博海正准备弄金属制品厂的报废设备。这个时候把李奇峰弄过去,明显就是让李奇峰去“堵抢眼”的。 当然,站在白海生的立场上,这样做的好处有两个: 一个好处是,霍炳阳虽然在木马,但他的目标太大,又独木难支。而李奇峰去挂职,级别肯定是不降的,因此他是以副处级挂职县局的副科级职务,这虽然有违常理,但也不是没有先例。当然这样安排的话,李奇峰去了也不至于没有话语权。 再一个好处就是,谁都知道李奇峰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弄去的,因此没有人会怀疑他是白海生的人,只会认为这是傅长风私下施以援手。毕竟傅长风和李思源私交甚好,在这个时候照拂一下李奇峰也是人之常情。也正因为此,对于京圈里的那些人来说,也就不会对李奇峰有更多的关注。 只是马成功从李奇峰的情绪里也看的出来,李奇峰其实也明白,这个安排其实也就是告诉李奇峰,你得有个“投名状”,否则你家里的事情最终会不会影响到你,还两说呢! 想了想,马成功问道:“李部长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奇峰沉默了几秒钟,最终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一见到我,就把所有事都交代的那么清楚。” 一开始,李思成只坚持说自己是为了给刘亚楠顶罪,这才想着去绑架蒲翕然。因为他怀疑蒲翕然看到了开枪的人,毕竟开枪的距离并不远,当时校长楼的楼顶灯光又比较明亮。 但是后来,傅长风让李奇峰也参加了审问。 在李思成见到李奇峰的那一秒钟,他愣了足足有一分钟,这才低下头,将全部的犯罪事实都交代了出来,包括十年前在燕子河边杀死朱振并埋尸的所有细节。 听到这里,马成功和周立一起叹了口气。 他们都知道,李思成在见到李奇峰的那一刻,已经明白了他的哥哥,李思源的所有布局和安排。 当然,马成功也知道李思成之所以全都交代出来,也许是因为中午自己在麻将馆后院里的那番话。因为既然马成功能猜到那些事,那警方没有理由想不到。而既然李思源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么现在李思成要做的,就只能是跟随李思源的步伐...... 毕竟现在来看,李思源是正确的,一如既往的正确。 “我叔叔和叔母的关系,一直都很好。但是其实我从小都知道,都是我叔叔单方面地对我叔母好。”李奇峰的声音有点低沉。 马成功没有猜错。 李思成的确是个舔狗。他从一开始,就千方百计地想要讨取刘亚楠的欢心,虽然他知道刘亚楠并不喜欢他,但他还是让他的嫂子陈坤想办法让刘亚楠同意了跟自己结婚。哪怕是在陈坤告诫他刘亚楠生过孩子,他也在所不惜。 可是舔狗的悲哀就在于,他的女神并不领情。其实这种事具有普遍性,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舔狗最后的结局,都很惨。可是舔狗们身在局中,却不自知啊! 朱振是刘亚楠找来演戏的。演戏的目的是为了骗白老七。因为那时候刘亚楠已经在准备跟李思成结婚了,她不可能带着孩子跟李思成结婚,也不可能义无反顾地去找白老七,毕竟白老七是个混混,她那身为国企干部的父母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听到这里,马成功笑了笑。他心里知道,刘亚楠去了一趟英国,在她那当过老特务的叔叔、姑姑和祖父的言传身教下,心态有了很大的变化。 为了同过去的自己彻底割裂。刘亚楠回国后不但把女儿还给了白老七,又去整了容,好让自己不那么显眼,她甚至还认真练习了几年格斗术,以便以后投身到轰轰烈烈的“大事”之中去。 马成功并不奇怪她的心性会有如此大的变化。毕竟文艺女青年是最好骗的,而且不分东方西方。以前在非洲的时候,他自己为了完成任务,可没少干这种事。 至于那个朱振,为了让他演一出戏又要让他保密,刘亚楠可没少花功夫。首先便是这个朱振偷看刘亚楠洗澡的事情,刘亚楠并没有追究,让他得到了一笔补偿。其次便是给他开出了五十万的高价,当然前提是办完这件事得出国,去处也是刘亚楠安排的,是去印度尼西亚自己家的公司里担任了一个小主管。 只是没想到,这个朱振在印度尼西亚待了几年,因为上班时间玩女人被公司开除了。这厮也是个人才,当即便偷渡回来,准备找刘亚楠搞笔大钱。 只是他没想到那时候的刘亚楠已经不是昔日的刘亚楠了。她跟着陈坤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好几年,早已成为了陈坤的心腹。 几乎没有思考,刘亚楠便想到了利用自己的“亲密战友”李思成去解决这件事。 在燕子河边,刘亚楠演了一出“仙人跳”的好戏,桥段恶俗而无趣,但是好色成性的朱振上当了。 本来刘亚楠是不准备杀朱振的,她的意思是将朱振打一顿,告诉他利害关系,然后多少给点钱就行了。 但是李思成不这么想。长期养尊处优的他根本就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打晕朱振,于是在刘亚楠跟朱振谈条件的时候,他忽然出手,一刀毙命。 说到这儿的时候,李奇峰叹了口气,道:“我叔叔本来是个左撇子,但是被我妈强行纠正过来了。而刘亚楠一个人在家里对着录像练习女子防身术的时候,他就是刘亚楠的练习对象。” 马成功摇了摇头,道:“你叔叔长期坐办公室,本来力气就不大,一刀毙命已经很难得了。后面挖坑的时候一定也很吃力。” 李奇峰点了点头,卿如凤最初判断凶手是个女人,有一个重要的细节就是,埋尸的坑壁上的痕迹表明,埋尸体的人每一锹都只铲起来半锹土。 顿了顿,马成功又问道:“吕一乐被枪击是怎么回事?” 李奇峰摇了摇头,道:“我叔母虽然是我妈的得力助手,但我叔叔才是我妈最重要的干将。他得到消息,说京城派了个人下来调查我妈,因此便高价聘请了一个黑道上的人,想着去警告一下吕一乐。我妈和我叔母赶回清江,就是为了阻止他的。只是没想到那人枪法不行,说的是打肩膀,他却差点打中了心脏。” “这......” 马成功有点吃惊。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想到,只是这个桥段有点熟悉啊!当初自己在老爷庙的那惊魂一枪,很明显也是出于警告自己的目的。 随即马成功又叹了口气,他想起霍国强以前在特训班给他们上课时所讲的话,那就是有时候看起来很复杂的事情,其实最终的结果却很简单,我们要做的,其实就是找到最简单直接的方法,证明推论的正确性。 仅此而已。 第200章 老马的手段 回到汽修厂,马成功在二楼平台上坐了坐,稍微捋了捋魏长贵死后发生的这些事,发现这些事看起来虽然有点散,但其实都有一条主线。 那就是周博海的五湖集团在清江的这些布局。 当然,马成功也知道周博海后面站着的不可能是全部京圈,否则也就不会有白海生什么事了,更别说白海生后面的霍挺还想着把这帮子人一网打尽呢! 马成功自然也知道这帮人不好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也是为什么白海生拉他入伙他没有答应的原因,即便是他在追查雨霖铃门前那件案子的时候,顺手帮了白海生一把,但真要让他兵对兵将对将地跟他们正面硬刚,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这倒不是因为头铁不头铁的问题,而是因为这不符合他做事的风格,更不愿意因为这事儿让自己身边的人受牵连。 即使到了现在,马成功也不考虑加入白海生的阵营。 虽然陈坤被省纪委带走,但即使是马成功一直不在国内,也知道纪委不是万能神药,有些病不是一副药就能治好的。更何况周博海背后的大树还枝繁叶茂,自下而上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做表面文章只能是饮鸩止渴。 想到这儿,马成功点了一支烟,看着夜空中挂着的明月,轻轻地说了声:“如无必要,勿增实体。威廉.奥卡姆真乃人杰也!” 是的,简单有效,百无禁忌。 这才是马成功现在应该考虑的方式和方法。从最初开始,他就是为了找出雨霖铃门前那个案子中自己的档案为什么被拆,而不是解决什么社会不公,那是领导们考虑的事情。 而现在,他最想知道的就是,到底是不是国外那些老特务们为了印证自己的身份,这才搞出这么多事来?当然,如果京圈那帮人非要横插一杠,自己也不介意顺手解决他们,就用在非洲自己已经用惯了的自己的那些方法,即使是在国内这些方法并不被法律所允许。 手机的闹钟忽然响起,马成功低头看了看闹钟,已经十二点了。他起身走回卧室,打开笔记本电脑,戴上耳机,然后才点开qw图标,大脸立刻出现在屏幕上。 “尊敬的马哥老板,你好。”大脸一如既往地用他那呆滞而机械的声音道,还照例伪装出一个笑脸,代表着自己正在亲切地跟马成功打着招呼。 马成功对他点了点头,道:“上次让你查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大脸这次没有迟疑,立刻回答道:“telegram上的那个群,名叫非洲公主群。是一个分散任务集中发布和结算平台。其中绝大部分任务是关于亚洲的。我在中东某个情报组织人员的电脑里植入了一个隐秘的小程序,监控了他最近十二天四次进入非洲公主群的过程,从中得到了这些信息。比如他最近主导的几次对周边国家抵抗组织首脑的暗杀行动,其定位信息的来源都是这个群。” 听了大脸的话,马成功却摇了摇头,道:“我是说关于那个上帝的。” 大脸呆滞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回复道:“上帝,原名查理.曹。原为西方某情报组织的情报人员,现居香港,身份证名称为曹省身。目前处于半退休状态,但也经常在telegram上接任务,只是自己从未出手,而是转包给一些侦探社或是独立情报员完成,他在其中赚取差价。其在非洲公主群里的等级为十六级,即成功完成十六次任务。” 马成功沉吟了一下,又道:“非洲公主群的幕后老板是谁?” 大脸顿了顿,道:“没有任何信息表明这个非洲公主群的幕后老板是谁。但是如果能够进入这个群,我想能够从群里发布的第一条信息查到这个群的第一个群员。” 马成功微微一怔,他忘记了大脸并没有能够进入这个群,而只是对一个群员进行了监控。 想了想,马成功又道:“有人想要拷贝你。” 这次大脸没有任何迟疑,道:“也许他是想得到我正在为你进行的资金转移业务的详细情况,或者是想得到这笔资金。但是尊敬的马哥老板,你应该相信我,不管以什么形式,他都不可能成功。当然,如果马哥老板你想要故意引诱他上当,我能够在任何时候将他揪出来,只要他所在的地方有网络。”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那就好。”他顿了顿,又道:“现在你帮我查一个地方的监控情况,我需要详细的监控点位和每个摄像头的适时工作情况,如果可能的话,你需要黑进这个监控系统。它只是一个民用监控系统,我觉得这对于你来说,是小菜一碟......” 一点钟的时候,马成功下了楼,他没有走大门,而是绕到修理车间的后面。修理车间的后墙距离汽修厂的后围墙也就两米来远。 从堆在墙角处的一堆旧轮胎中选了两个充气比较足的,马成功一边肩膀扛了一个,抓住屋顶垂下来的排水管,双手双脚用力,不一会就爬到了比围墙高一点的窗户边。 借着月光照亮的墙外情况,马成功一只手攀着窗棱,另一只手伸出,翘着大拇指比了比位置,然后将肩膀上的轮胎拿了下来,用力扔过了围墙。换了一只手,他又依葫芦画瓢,将另一个轮胎也扔过墙,见两个轮胎都是平着落地,而且落地位置相差还不到一米远,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马成功没有迟疑,一只脚在窗棱上一蹬,整个人便越过了三米多高的围墙。下一秒,空中的马成功单手抱住头,另一只手抱住腰,整个身体在空中像一个陀螺一般滴溜溜地翻转了起来。 “啪!” 一声轻响之后,马成功的肩膀落在了轮胎上,整个身体却又“嘭”地被弹起,然后便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了地上,只回头看了看,他却忽然僵住了。 自己刚才跃出的窗棱处,姚广正抱着排水管,笑嘻嘻地对马成功伸出了大拇指。马成功有些无奈地对他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回去。 姚广却会错了意,双腿夹着排水管,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伸手搭在围墙的碎玻璃上,然后跨步跳到了围墙上,随即蹲下身,一只手拽着脚下的衣服,便向着围墙下跳下来。 该说不说,这厮不愧是花园路盗跖,借着衣服挂在玻璃上缓冲的这一点受力,他居然无声无息地便落在了地上,只是衣服很明显被玻璃扯坏了。 一落地,姚广便低声笑道:“马哥,好手段。”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跟来干什么?” 姚广却道:“我感觉楼梯上有人,以为又有哪个不开眼的进来了,结果霍师傅说是你出去办事,还说我要是有空就去帮你望望风,我这不就来了吗?” 马成功呆了呆,心想感情自己干什么事儿都瞒不过老霍啊!他不会是欧阳谨派来监视自己的吧? 但姚广来都来了,也不可能再叫他回去,毕竟马成功不走大门就是不想太显眼。再说虽然花园路上虽然没什么监控,但汽修厂的大门口可有一个,再说对面白老七的小食店一圈可是安了五六个。 将两个轮胎叠起来放在墙边,马成功对姚广道:“那行吧!但是你得答应我,你只能在外面望风,遇到有什么不对,就自己赶紧跑。” 姚广点头答应下来,转身便带着马成功向着一旁的自建房小巷子里走去。 半个小时后,一辆电瓶车停在了南河街后巷的一棵大树底下。 这条巷子比较僻静,主要是因为南河街的正街上都是些娱乐场所,难免会有些需要苟且或者应急的地方,因此这条后巷便承担着这样的功能。 从电瓶车上下来,马成功将头盔扔给姚广,没好气地道:“待会你要原样给人家送回去。” 姚广笑着道:“那是当然了。这车是心悦按摩房陶莹莹的,我就算明天告诉她借用了一下,她也不会说什么的。你知道不马哥,每次她去汽修厂上霍师傅的课,我都给她留的前排的位置。” 马成功不再说话,他知道姚广说的事实话,自从霍国强开了化妆课,姚广倒跟花园路上的那些莺莺燕燕打的火热,姚齐为了这事儿都找了好几次霍国强了。 当即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才一点三十五。 马成功本来打算走路来这儿的,因为和大脸约的搞掉监控的时间是两点半到三点半,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足够他到达玉足堂了。 可是姚广这老小子说哪里用得着费那事,直接便从一处没人的自建房窗棱上扯下两截铁丝,将停在巷子里的一辆电瓶车给戳开了,然后便载着马成功一路穿小街过小巷,愣是避开了所有的监控到了这里。 两人在一处墙角蹲了下来,马成功摸出烟递给姚广一支,姚广又拿出打火机给他跟自己点燃,然后两人边默默地吸了起来。 即使到了后半夜,前面南河街上仍然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吼歌声。 这个点还在外面浪的也不一定就是社会闲散人员,因为今天是周末。那些没找着老婆因此没有家又被无良领导们欺负了一周的社畜们,喝了酒来放松一下也是很正常的现象。比如现在这些歌声里声音最大的一个,就是一个破声带着一个破声,外带着半点哭腔和半点不甘的《痛哭的人》。 “咯咯咯,有人有人......”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怕啥,两个瘾君子而已。”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一男一女相拥着从某个后门处钻了出来,然后躲到了马成功他们停放电瓶车的大树后的围墙边。 不一会,有点压抑地,又有点痛苦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是急促的呼吸声和低声的呻吟声。 马成功倒是不动声色,姚广有点蹲不住,老想伸长脖子去看,却被马成功一把拉住,低声道:“管那么多闲事干嘛?反正是别人的老婆。再说这儿很多花园路的出外勤,说不定就碰到熟人,尴尬不?” 姚广笑了起来,道:“马哥你说的对。” 两人蹲在墙角听了三段,又看到两对大汉出来闹着要单挑最后不了了之,到扔下第五个烟屁股后,终于到了两点半。 马成功站起身,对也跟着站起身的姚广道:“你就在这儿等着我,有事情就自己先走。” 姚广却道:“马哥,道上的规矩,得看到你进去,再看到你出来,要不就是不仗义。我老姚虽然金盆洗手了,但既然来了,规矩还是得讲。” 马成功笑道:“哪里有那么麻烦,最多也就一刻钟。” 见他没有阻止,姚广跟着他便到了玉足堂的后门处,却见这是一处密码门。他正要说话,却见马成功从屁股后面摸出一双线手套戴在手上,然后伸手在密码门上一抹,只听“啪嗒”一声,那门居然开了。 马成功弯腰将两只鞋子脱下来,回身塞到姚广怀里,又指了指对面,道:“你就在那儿蹲着吧!别出声,一刻钟后我要是没出来,你就自己先走。” 没有管瞪大眼睛,有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姚广,马成功闪身便进了门,又轻手轻脚地将门关好,然后直奔大厅而去。 到了大厅旁的拐角处,马成功站在墙后,伸手摸出手机,按到自拍模式,从墙角伸出手机看了看大厅墙角的摄像头,果然摄像头下方一片黑暗,没有红光闪过。 将手机放好,马成功深呼了一口气,然后径直向着大厅左边的一道门走去。 这道门果然也是密码锁,照例将手在上面一抹,门又开了。依次又进了两道防盗铁门,终于来到一个像是仓库一样的房间,一排一排的柜子整齐地摆在房间中央。 这个房间并没有窗户,整个房间黑的像是进了洞一样。 马成功摸出手机,却并没有打开手电筒,而是将手机屏幕伸到柜子上的铭牌上,借着屏幕的微光仔细地辨认了一下。然后又走到下一排,如此这般,终于在第三排的最里面,看到了一个铭牌上写着“no.25”的柜子。 第201章 交手 从牛仔裤的裤包里摸出两截铁丝,马成功用手套仔细地将铁丝抹了一遍,确保上面没有了任何的锈迹或是汗水,这才将铁丝伸进锁孔,然后用一只手抓住两根铁丝,另一只手在锁孔上的密码盘上轻轻地转动起来。 几秒钟后,只听锁孔里传来“啪”一声轻响。马成功赶紧用两只手拿住铁丝,一起用力,只听“啪嗒”一声,柜门应声而开。 他没有急着伸手进去,而是先将铁丝退了出来放进裤包,又将两根铁丝含在嘴里。然后又用戴着手套的手指仔细地将锁孔附近擦拭干净。这才将柜门打开,拿出手机点开屏幕,果然看到柜子里放着一个c4的9号牛皮纸信封。 将信封拿出来,马成功看了看上面的火漆,又看了看底角,拿下了嘴里含着的一根铁丝,将沾着自己唾液的铁丝沿着底角一阵捋,果然捋起来了一个翘角。 将铁丝含进嘴里,又取下另一根,继续沿着底角捋。两分钟后,信封的下部封口已经被完全打开。 小心地将里面的厚厚一摞纸取了出来,正准备拿手机,不料那摞纸中忽然飘下来一页,轻轻地飘落在了地上。 马成功赶紧将手机伸过去,却见地上躺着的一个褐色信封。 伸手将信封捡起来,翻过来一看,却见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信封。只是那上面写着题跋,那几个字让马成功心里猛然一凛。 因为那上面写着:马成功先生亲启!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如果不是马先生的话,请将此信转交给马先生,谢谢! 想了想,马成功将信对折后放进裤包,然后又打开那摞信纸,只见第一页的抬头上赫然写着:钍基熔盐堆设计思路。 又翻了翻后面,在最后一页看到一张图纸。 马成功的瞳孔微微缩了缩,这张图纸他昨天下午刚看到过,就在康梦鳞的汇报ppt上,那是九五二所后勤供应站的选址图,位置就在花园路末端。只是这张图纸上并没有康梦鳞的ppt上那张图纸上的,那条新建的连接环城路的快速通道,那条路可以直通临海到秦川的高速公路。 将那摞纸放回信封,马成功又用嘴里的铁丝仔细地将信封底角封好,然后嘟着嘴吹了吹,隔了几秒钟又用沾着唾液的铁丝再次封了一遍,如此几次,这才将信封放回柜子。 将柜门关上,马成功伸手将密码盘转了几圈,又用戴着手套的手仔细将柜门和密码盘抹了一遍,这才站起身,将嘴里的铁丝取下来放回裤包,用手摸了摸裤包里的信封,微微叹了口气,悄无声息地向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马成功猛然停住脚,侧过耳朵静静地朝着门的方向,凝神听去。下一秒,却见他猛地俯下身,双手双脚用力,快速向着屋后冲去。 在冲到倒数第二排时,他直接一个侧翻减速,然后向着侧面一个前翻滚,冲进了最后一排甬道里,随即却又慢慢地站起身,静静地站在最后一排和倒数第二排柜子之间,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只听门口传来“啪嗒”一声,这声音在空旷而寂静的储存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十几秒后,又传来“啪”的一声轻响。 马成功静静地站立着,连呼吸都屏住了。他知道来人是在重复他刚才的动作。而现在他的心里很矛盾,因为如果来人跟自己的目的一样,那他肯定也会打开25号柜子,拿出那个信封。而他如果拿出那个信封,那么肯定会发现自己从信封的底面封口处打开过信封。毕竟时间太短,虽然马成功用嘴吹过,但信封底角肯定没有那么快干。 想了想,马成功伸手试了试面前的柜子,发现这排柜子很稳固,当即也不做他想,两只手撑住两面的柜子,双手抓住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柜沿,一用力,硬生生地将自己撑上了柜顶。 从柜顶上看去,前方一道细微的光亮打在天花板上,看方向正是第三排。 马成功轻轻地跳下地。趴在地上,昂着头看着斜上方,用双手双脚撑着地面,缓慢地向着前方爬去。 刚爬到第四排的端头的时候,忽然一声轻响,一道光束出现在通道口。 就在光束出现的前一秒,马成功已经一个侧翻,进了第四排的甬道。紧接着却又站起身,双手抓住柜沿,无声无息地上了第四排的柜顶,趴在柜顶上,向着第三排的通道口看去。 只见一个戴着黑色头套的人站立在第三排的甬道口,正拿着一个小小的手电筒对着通道上下扫射。 一秒钟后,手电筒熄灭。那个黑衣人转身轻手轻脚地向着甬道末端走来。 几秒钟后,马成功转身下了柜子,静静地站在第三排和第四排柜子甬道的中间,听着隔壁的动静。 只见甬道里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马成功知道这是在拍照。不过他已经不担心了,因为那人开的是二十四号柜子,也就是挨着二十五号柜子的那个。 不一会,拍照的声音消失了。 马成功没有动,只默默地站立着。直到门口传来“啪嗒”一声关门声,他仍然静立在第三排和第四排柜子中间,一动不动。 又过了两分钟,他才缓步走向甬道尽头。 快到甬道尽头的时候,他依旧蹲下身,身体却向着第四排柜子靠去。斜着靠在第四排柜子上,马成功缓慢地将身体倾斜,直到呈九十度,看到通道里没有任何动静,他才站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刚走到第二排柜子时,他忽然心中警觉大起,下一秒,便没来由地将脚猛地向上踢出,同时身形一矮,沉左肩向前撞去。 “砰!” 一个小东西猛然向上飞出,砸在天花板上又落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马成功的左肩已经撞上了刚刚探出身形的黑衣人,撞得他猛地向后撑住了第三排的柜子。说时迟那时快,马成功的左手已经抓住了黑衣人的左大臂,同时右手抠住他的左小臂,双手猛一用力,对着通道就是一个背摔。 “砰!” 那黑衣人结结实实地被摔在了光滑的地板上。 下一秒,黑衣人弹地而起,却并未继续前攻,而是转身便向着门口冲去,一秒钟后,便消失在门口。 与此同时,马成功却是微微一愣,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一个金属小玩意儿,又看了看还开着的防盗门,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小手电筒,也紧接着出了门。 十几秒后,马成功已经出现在后巷的门口。 姚广从树后钻了出来,将手里的鞋递给马成功,道:“马哥,刚好十五分钟。” 马成功穿上鞋,却沉着脸说了声“走”,便向着停车的大树走去。 上了车,两人原路返回。 到了修理厂的后围墙处,姚广仍然是拿出衣服垫在墙头,马成功直接将轮胎扔了进去,然后托着姚广,几乎是将他扔进了围墙。自己却先将鞋子扔了进去,然后向后退了几步,猛然向前冲出,脚在围墙上虚踏了几步,身体腾空而起,瞬间便抓住了墙头。 即使戴着线手套,又有姚广的运动服垫底,他的手仍然被墙头的碎玻璃硌的挺疼。但此时他顾不得这些,只翻身过了墙,只在轮胎上弹了弹,便长身而起,向着自己的房间而去。 进了房间,马成功没有开灯,而是披了件衣服走到平台上。在躺椅上坐下,伸手从裤包里摸出一个微型数码卡片照相机。 这玩意儿以前是间谍用的,当然现在在某宝上也就卖一千来块。这东西当然没有手机方便,但好处显而易见,它不联网,因此不容易被窃取数据。 马成功并没有急于打开相机,他只静静地回忆了刚才交手的经过。如果刚才他还不能确定那个黑衣人是谁的话,那么现在他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了。 打开照相机,马成功翻到第一张照片,又将其放大,却见这张照片是一份文件,只不过是复印件,因为没有红头和红章。在文件的左上角有两颗五角星,旁边还写着“昆仑商密”。而文件的标题赫然是:清江市棚改项目投标策略研讨会会议纪要。又看了看时间,会议时间是六月五日,会议地点是京城。 放下相机,马成功叹了口气。 后面的文件他不用看了,肯定都是棚改项目的相关文件。这些文件之所以被放在那里保存,是因为这都属于南方公司战略转型的商业机密文件,还是商业机密最高等级的两颗星,在商业机密中属于“绝密”等级了。 也就是说,这些文件是朱敏,也就是竺小竹帮古兵存放东西的时候一起放进去的。那么,竺小竹到清江的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就是为了从清江分公司得到这些机密文件。毕竟对于央企来说,越到基层保密意识越差,再加上“内鬼”众多,所以从清江分公司搞文件,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因为谁都知道,像昆仑这样体量的企业,一旦定下来某个企业战略,比如南方公司的战略转型策略,那么几年内肯定不会改变。而涉及清江市的棚改项目,就是南方公司战略转型的关键项目。 只要这个项目成功了,那么后面几乎可以肯定,昆仑公司的下属二级企业,肯定会参与到大量的棚改项目之中去。而这种情况一旦出现,对于五湖集团这样的大型民企,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因为在国内来说,国企,特别是央企一旦开始与民企竞争,那基本上就是降维打击。 没办法,谁都知道,像五湖集团这样的大型民企,靠的是什么?一个就是靠背后的大树,再一个就是靠机制灵活多变。你要说施工组织设计、施工工艺或者说是施工质量,又比如员工的素质,十个五湖集团也赶不上一个南方公司。因此一旦正规化企业与之竞争,其必然毫无竞争力可谈,最终也就只能落得个像周博洋的四海公司一样,成为南方公司的供应商或者承包商,吃一点央企的残羹冷炙也就不错了。 只是祝晓彤为什么会去偷拍这些文件?她想干什么? 是的,马成功几乎可以断定,在玉足堂跟自己交手的那个黑衣人,就是祝晓彤。 这不光是因为他在背摔她的时候,接触到了她的身体。对于她的身体,不管是身高体重,还是那师出唐雨非的女子防身术,马成功自忖还是很熟悉的。 另外就是,她身上的那股独特的香味,那种味道在大学的时候马成功就很熟悉,这是因为她从小就有蛋白质过敏症,因此一直在吃的一种药造成的。虽然在马成功回到清江以后见到的祝晓彤,都故意用香水来遮掩这股味道。但老马的鼻子一向很灵,记忆力也还没到衰退的时候,因此,马成功几乎可以断定,她就是祝晓彤。 最关键的是,在玉足堂的时候,趁着马成功分神的那一瞬间,祝晓彤将他裤包里的那封信拿走了。而那封很有可能是魏长贵留给他的信,甚至很有可能解释为什么在雨霖铃门前马成功的档案会被拆的信,现在在祝晓彤手里。 当然,马成功现在还不能断定祝晓彤和魏长贵有什么关系,但至少可以知道的是,她跟五湖集团是有关系的。只是她去偷竺小竹放在玉足堂的这些文件,目的何在呢? 想了半天,马成功还是没想清楚这件事。 正在思考的时候,马成功的手机有些突兀地振动了起来。他看了看手机,却是王轻语打来的。又看了看时间,发现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 接通电话,却听王轻语有些急促地道:“老马,晓彤姐撞车了,现在在中心医院抢救,我正在往那儿赶,你快来啊!” 马成功说了声“好”,便挂断了电话。 “撞车?”他自嘲的笑了笑,他用脚指头也想得到,祝晓彤搞这一出,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背摔她那一下所造成的伤痕。 站起身,他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又换了身衣服,下楼骑上陆地之虎,便向着中心医院而去。 第202章 你昨晚打我打的挺狠 马成功赶到中心医院手术室的时候,王轻语已经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坐着了,只是这会她垂着头,正在低声抽泣。 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马成功轻声问道:“什么情况?” 王轻语抬头见是马成功,又看了看周围其他正在等待夜间手术的家属们,站起身拉着马成功走到应急通道。 坐在楼梯上,王轻语有些沮丧地道:“是交警给我打的电话,说她是在去望江的高速路上发生的车祸,对方肇事逃逸了。交警去的时候她还是清醒的,让交警联系我,还要我不要惊动祝叔叔和冯阿姨。我赶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进手术室了。刚才我问了问医生,说情况很不好,可能要截肢。” “啥?” 马成功有些懵。他没想到祝晓彤玩儿这么大,截肢?开玩笑吧? 想了想,马成功摸出手机,给李奇峰打了个电话,说祝晓彤在去清江的路上被车撞了,能不能问问交警是什么情况?李奇峰说高速交警不属于清江交警支队管,他得托人,可能需要一点时间。马成功说尽快吧,祝晓彤的情况不是很好。 放下手机,马成功低头便看到王轻语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便解释道:“总得问清楚情况吧?万一有什么事,也好给她父母有个交代。” 王轻语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成功又问道:“这么晚了她去望江干什么?” 王轻语低着头道:“这事儿怪我。她明天早上要去南方公司参加一个会,本来今天下午就要走,但我有个同学到清江了,就拉着她一起去吃饭唱歌。一直玩到十二点,她可能害怕明早来不及,就今晚出发了。” 马成功没再多说,只摸出烟来点燃吸了起来。十二点王轻语那边就结束了,祝晓彤刚好可以回家洗个澡,然后换上夜行服赶到玉足堂,时间上完全来得及。而她之所以急急忙忙地连夜往望江赶,不用说,肯定是去送信的。 什么信?当然是在玉足堂从自己身上摸去的,魏长贵留给马成功的那封信。 想了想,马成功对王轻语道:“你情绪不好,先回去吧!这儿有我就行了。你要是不放心,手术结束了我立刻就给你打电话。” 王轻语看了看马成功,站起身说那好吧! 走了两步,她忽然又回头对马成功道:“老马,不管你信不信,但是......”她顿了顿,道:“但是晓彤姐她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你。” 马成功微微一愣,不知道王轻语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正想问问清楚,王轻语却对她挥了挥手,径直走了。 回到手术室门口,马成功盯着手术室的大门,沉默不语。 半个小时后,李奇峰的电话打了过来,说高速交警那边回话了,可能是刑事案件,因为从监控里看,那辆大型越野车明显是故意撞的祝晓彤的车。说完他又有些关切地问道:“马哥,你说这件事跟雨霖铃门前的案子有没有关系啊?” 马成功知道他这么问是因为祝晓彤毕竟是那件案子的当事人,当初正是因为她要下车买水,让押款车停在小卖部门口,才让阮文勇找到了机会。 当然,马成功也曾经一度怀疑过祝晓彤,毕竟那个装有马成功档案的文件袋是她负责护送的。 但李奇峰不了解南方公司的情况,马成功多少是知道一点的。押款车违规停车这事儿其实也说得过去。毕竟负责押运的是单位内部的保全公司,祝晓彤当时又是南方公司人事部的高级主管,完全可以要求那几个押运员停车办点私事,毕竟她都已经违规搭了顺风车了。 再说清江属于内陆城市,又是重点监控地区,谁又能想得到会有抢劫押款车这种事发生呢?更不用说还是四死一伤的恶性案件了。 想了想,马成功告诉李奇峰,不要多想,也许就是碰到了路怒症了。 将手机揣进裤兜,马成功站起身,走到手术室门口看了看。谁知手术室的门忽然开了,一个穿着绿色的手术衣,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女医生走出门口,她看了看马成功,又将脸转向等待区,大声叫道:“谁是祝晓彤的家属?” 马成功赶紧举起手道:“我是,我是。” 女医生上下打量了一下马成功,道:“跟我进来。” “进去?”马成功有些奇怪。 女医生却又看了看他,像是解释一般地道:“跟你讲一讲情况。” 马成功只好跟着她走进门,却发现这间房子里横七竖八地堆满了转运床。而在这间房间的里面还有一道门,那里面应该才是做手术的地方。 女医生转身从一张转运床上拿起一个文件夹,翻开看了看,然后对马成功道:“患者伤的很重,有内出血的现象,但是不严重。最严重的主要是外伤,她左腿的小腿部分,因为胫骨受到挤压,关节有变形......” 马成功听的云里雾里,他也的确对她说的那些医学名词和处理方式一无所知。只听到最后她说道,需要比较长的恢复时间。 等她说完,马成功才问道:“也就是说,不用截肢了?那会不会瘸?” 女医生道:“这得看她后面的恢复情况,毕竟是骨头受了伤,关节还有一定程度的变形。” 马成功看了看她的胸牌,这个医生的名字叫陈雪,是外科的副主任医师。 听她这么说,马成功放下心来,又等她说完术后的注意事项,这才道:“好的,谢谢你了,陈医生。” 走出门,马成功又在等候区等了一个小时,这才跟着转运车一起去了病房。 这个病房是个单人病房,应该是王轻语交代的。马成功帮着护工将祝晓彤搬到病床上,这才在一旁坐下,看着麻醉还没醒的祝晓彤。旁边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祝晓彤被送来时穿的衣服。 此时的祝晓彤面色苍白,嘴唇有点干裂,手上打着吊瓶,躺在病床上沉睡不醒。几缕头发从光洁的额头上散落下来,竟然呈现出一种惊人的美。 马成功微微叹了口气,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七点半了,这手术居然做了整整四个小时。 八点的时候,医生来查房。还是那个陈雪,看到马成功呆坐在椅子上,便道:“你得准备些东西,比如毛巾,脸盆什么的。如果家里没有,就在楼下去买,隔壁的巷子里有超市,你给老板说一声,他知道给你全部配齐。另外到护士站去拿包棉签,沾点水给她抹一抹嘴唇,你看她嘴唇都干成什么样了?” 马成功急忙站起身,道:“行,行,谢谢你了医生。” 送走了陈雪,马成功找护士要了纸杯和棉签,给祝晓彤抹了抹嘴唇。坐回到椅子上,他想了想,又摸出手机给王轻语打了个电话,问她有没有祝晓彤家的钥匙,去把她的洗漱工具拿过来,再拿些换洗的衣服,然后又让她给王书记说一声,单位可能要安排人来照顾一下。 挂上电话,马成功又拨通了姚广的电话,让他叫姚齐来医院,买点病人用的东西,再帮着照顾一下祝晓彤,最多下午单位就应该安排人过来了。 马成功不是不想照顾祝晓彤,而是考虑到她父母年龄都大了,她又没结婚,王轻语那丫头陪玩可以,让她照顾人绝对比马成功还不如,因为这涉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还好清江分公司是国企,国企最大的好处就是有工会,有女工委,这种时候正是她们大显身手的好时候。 放下电话,马成功又向病床上的祝晓彤看去,却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睁着两只大眼睛盯着马成功。 “你醒了?我去叫医生。”马成功急忙站起身道。 “待会。”祝晓彤轻轻地道。 马成功走到床边,看了看祝晓彤,道:“你要喝水吗?”他顿了顿,又道:“医生说你不能喝水,你要是渴了我就用棉签沾点水给你抹抹嘴唇。” 祝晓彤看着马成功,半晌才道:“你去叫医生吧!” 陈雪来的很快,看了看祝晓彤的情况,说你应该经常锻炼吧?麻药过去有点疼的。但看样子你精神状态还不错。然后又笑着说你安心休养,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中午可以让你老公去给你买点稀饭吃,但不要吃太多。 祝晓彤脸色微红,却什么也没说。 马成功送走了陈雪,又转身坐下,静静地看着祝晓彤。 祝晓彤对他笑了笑,道:“你昨晚打我打的挺狠。” 马成功微微一愣, 随即道:“我怎么知道是你?再说了你去那儿干嘛?” 祝晓彤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道:“那封信,在我卧室的床头柜里,我没拆。等轻语过来,我让她把钥匙给你,你自己去拿吧!”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去那儿干嘛?” 祝晓彤转过头,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悠悠地道:“那些文件,是竺小竹从我的公文包里偷走复印的。” 这倒也解释的通。虽然从昆仑到南方公司都有保密规定,但基层大部分人,尤其是机关干部对这些规定都置若罔闻,拿文件回家的事情屡禁不止。毕竟美国总统都把机密文件带回家,更别说一个小小的国企干部了。 当然,马成功也知道祝晓彤这么说只是托词。毕竟这些文件并不是一个人事部部长轻易就能接触到的,再说祝晓彤拿这些文件回家干嘛? 但是现在他也不好揭穿她,人家还在病床上躺着呢! 病房里的气氛尴尬了起来,马成功对祝晓彤笑了笑,岔开话题道:“医生说你可能要恢复一段时间,你杵拐不好看,还是坐轮椅吧!” 祝晓彤没说话,只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着什么。 还好这时姚齐来了,这丫头一进门就大声道:“马哥,是谁又躺下了啊?” 她将手里提着的大袋子往门口的柜子上一放,伸手拉开床围。看到床上的祝晓彤,有些惊讶地道:“呀,马哥,你昨晚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啊?林姐知道吗?” 马成功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道:“我单位的同事,出了意外,我也是半夜被通知来的。” “哦,那就好。”姚齐笑着道,又转向床上的祝晓彤,见她正对自己微笑,便道:“你是刚手术完啊?要上厕所就跟我说,我拿夜壶给你接,你放心,马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站起身,道:“姚齐,最多一上午,多谢你了。” 姚齐却挥了挥手,道:“你这么说就见外了,马哥,你昨晚一夜没睡吧?霍师傅说你半夜就骑着车出来了。快回去补补觉吧!我还给你留了米粉,很好吃的。” 马成功对床上的祝晓彤说了声:“那我先走了?” 祝晓彤却咬着嘴唇轻声道:“走吧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姚齐有些愕然地转头看着马成功,马成功心里暗骂了一声。他哪里不知道祝晓彤这是要作妖,但是他又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没有理会姚齐那狐疑的目光,径直向外走去。 一进汽修厂的大门,马成功便愣住了,因为林静正坐在车棚下给霍国强捶腿。 “你怎么来了?”马成功问道,随即便看到霍国强正眉开眼笑地给自己使眼色。 林静冷笑了一声,道:“我来看看霍师傅。” 马成功有些尴尬地拉过椅子坐下,却见霍国强还在对自己挤眉弄眼,他当即便道:“师傅,你有话就说嘛!” 霍国强笑了笑,道:“你们单位昨晚不是发生事情了吗?作为治安保卫专员,你半夜就去了。因为是周末,所以暂时叫姚齐去帮着照顾半天,等下午单位安排了人就回来。刚好林静来巡片,姚齐又正好打电话问她落户的事情,所以她就过来看看我。” 马成功笑了起来,他哪里不知道霍国强这是拐弯抹角地在提醒自己,姚齐已经在第一时间把自己给出卖了。 他倒也不藏着掖着,当即便对林静道:“祝晓彤昨晚深夜在高速公路被人给撞了,对方肇事逃逸,高速交警说可能是刑事案件,我下午要去给王书记汇报,看报不报警。” 第203章 作妖 听了马成功的话,林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那你着急忙慌地回来干嘛?不在那儿问清楚事情的缘由?” 马成功还没来得及解释,却听身后叽叽喳喳一阵吵。 转头看去,却见大门口出现了一大群莺莺燕燕,她们扭着各种各样的,将搔首弄姿这个成语诠释地相当贴切的步伐,边往里走边跟马成功打着招呼。 “哎呀,马哥居然在啊!好久没看到你了,都想你了呢!” “小声点,没看到林警官在吗?” “对呀,林警官的身材是越来越好了呢!马哥能力可真强。” 马成功一阵无语。 倒是霍国强脸上笑开了花,对林静道:“小静啊,我的学生们来上课了,你看你和成功要不要先上去坐会儿?” 林静转身看了看,倒也没说什么,只站起身径直上楼进了马成功的房间。马成功对正对着自己做鬼脸的霍国强笑了笑,也跟着上了楼。 一进客厅,便见林静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马成功笑着道:“你不会真有什么想法吧?” 林静翻了个白眼,道:“我在望江的时候就告诉你了,你要想不通过商局那儿,也不惊动警方,自己在私下里找出全部真相,祝晓彤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马成功拉过椅子坐下,伸手揉了揉额头,道:“林静,你那法子不但没有技术性,而且很不道德,因为会破坏我对于少年时光的美好记忆。” 在望江陪林静逛美食一条街的时候,林静建议马成功利用他和祝晓彤以前的关系去调查祝晓彤,马成功当时也就当成一个玩笑话。这倒不是因为马成功的脸皮不够厚,而是这个建议真的没有技术性。 当然,后来他让曹省身把这招用到了刘亚楠身上,虽然也没有得手,但看起来至少效果还不错。 可是,马成功让曹省身对刘亚楠用这招,是建立在他对刘亚楠有所了解的基础上,毕竟刘亚楠年轻的时候是个文艺女青年,虽然后来她的思想起了变化,但到底还是有些文艺气质,而且还有白清秀这个超级“bug”,这让马成功多少有点底气。 但祝晓彤不是刘亚楠。马成功从一开始就没有看清楚过她,不管是十几年前还是现在。回头来看,两人从热恋到分手,祝晓彤的变化之大,让现在的马成功也难以揣测原因。 其实回到清江伊始,马成功对祝晓彤就保持着怀疑。因为她不但是雨霖铃门前的那个案子唯一的当事人,还或多或少跟五湖集团有些关系,甚至她还出现在了刘亚楠和魏长贵密会的那张照片上。 但对于祝晓彤这种擅长交际的“名媛”来说,她跟这些人有所牵连又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让马成功也难以就手头上现有的信息进行推测。 更何况马成功并没有找到有指向性的线索或是证据,能够证明祝晓彤参与到了这些事中。 退一步说,就算是马成功因为以前跟祝晓彤的那一段感情经历,让马成功有先入为主的印象,从而影响了自己的判断。但不管是傅长风还是商汝成,甚至军情那边都从没有提过祝晓彤,连苗头都没有。马成功不相信自己的信息来源或是判断能力比警方、国安或是军情还强大。 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原因就是,从马成功的内心出发,他始终相信经过在非洲十二年的摸爬滚打之后,凭借自己的能力,并不需要什么“盘外招”,就足以找出全部真相。 看到林静撇了撇嘴,马成功笑了笑,刚想说话,林静却站起身道:“我还得去巡片呢!嗳你晚上最好去叔叔阿姨家一趟,昨天郑阿姨已经跟我抱怨了,说你太忙了,几个星期都没回家了。” 马成功站起身说我送送你,林静笑了笑,走到门口却又忽然转身对马成功道:“万一别人用这方法对付你怎么办?” 马成功一愣,林静却“噗嗤”一声笑道:“我觉得不管什么人,都很难让你上当。”说罢却转身下楼去了。 回到沙发上坐下,马成功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随即表情又严肃起来。 他想到了今天早上祝晓彤醒来后的表现,虽然有可能是刚从麻醉后醒来,第一眼见到马成功而造成的内心感动,但当着姚齐的面作妖,这是想干什么? 想了想,他拿出手机打给了李奇峰。 接到马成功的电话,李奇峰倒像是毫不意外,笑着说撞祝晓彤那人抓住了,是个望江的老板,说祝晓彤在高速上只开九十公里的时速,挡了他的道儿,脑子一热就撞上去了。 马成功想了想,又问道:“上次让你查祝晓彤,有没有什么发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李奇峰才回道:“她回国前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一直是好学生,也从未参加过什么组织和协会。回国后也是按部就班地工作,人缘很好,跟领导的关系也不错,基本上没有绯闻。” “基本上?”马成功注意到了这个词。 “她人际关系处理的不错,朋友很多,现在去京城和望江也经常联系,有些人说她是领导的小三,但我托圈子里的朋友打听过了,没有的事。而且她去京城和望江也是参加一些花式赛马和射箭的比赛,要不就是公干,并没有因为其它事情去过。她的生活较为枯燥,她母亲给她介绍的两任男朋友,都是因为她没有情趣而分手。从在南方公司参加工作起,她除了偶尔去瑜伽馆做做瑜伽,就是每个周末雷打不动地必回一次清江大学,还为这事跟领导翻过脸。其它时间基本上就是三点一线:单位、家和食色餐厅,她回国十年来甚至都没有专门去旅游过。” “哦?” 马成功微微一怔,追问了一句:“你是说她基本上就等同于一个上班机器?” 电话里的李奇峰笑了起来,道:“你怎么跟周立的反应一样?周立说从年轻到现在都这么自律,这就是最大的疑点。但是我家新燕也是这样的啊!甚至我的很多同事也都是过着这样的生活,所以我认为这就算是普通人的生活吧!”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那可能是我多虑了吧!” 放下电话,马成功凝神思考了一会。 他当然不认同李奇峰所说的,祝晓彤完全没有问题。至少昨晚在玉足堂发生的事,就充分说明祝晓彤并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是一个老老实实的上班族。 但是这跟马成功以前认识的那个古怪精灵的祝晓彤反差也太大了啊!自从回到清江后,马成功就发现了祝晓彤的变化,他以为是她故意在自己面前显示优越感,谁知她十年来都是过的这样的生活...... 难道是自己忽略了什么? 马成功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两圈,却始终没想到自己忽略了什么?他摸出一支烟点燃,走到窗前看着下面正拿着一支眉笔,正在兴高采烈地对着一个塑料模型讲解化妆技巧的霍国强。 忽然一个女人站起身,拿着电话走到马成功这边的楼下,用她认为很小的声音回电话,但因为位置就在马成功窗下,因此马成功仍然听的清清楚楚。 “妈,我上课呢!我知道,今天就不回去了吧!上周不是刚回去过吗?我明天还要加班呢!不加班老板要生气的呀!哎呀不说了不说了。”说着挂了电话,转身向回走去。 马成功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 手机有些突兀地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姚齐打来的。 接通电话,就听姚齐大声道:“马哥,这活儿没法干。这个祝大姐骂我是胖妹。还说让你赶紧来把我领走。” 马成功愣了愣神,道:“什么情况?” 姚齐道:“她睡了一会就说腿疼,我去找了医生来。医生来了,她又说是我给她拢被子的时候压着她腿了,你知道我哪有那么好心?还给她拢被子?” 马成功愣了愣,道:“有个姓王的姑娘来没有?” 姚齐道:“来了,又被她打发走了,说是让她去拿什么东西。” 马成功怔了怔,道:“这样,你在医院等着我,我马上到。” 下了楼,马成功径直走向车棚,正好遇到从厨房提着水壶出来的姚广。马成功跟他打了个招呼,就骑上车往中心医院而去。 一进病房,马成功就看到姚齐正叉着腰,气呼呼地指着病床上的祝晓彤骂道:“你就是个老妖婆,嫁不出去的老妖婆。” “姚齐......”马成功有些无语,走到病床前,却见祝晓彤正靠在摇起来一半的病床上笑嘻嘻地看着姚齐。 见马成功进来,祝晓彤笑着对马成功道:“老马啊,你从哪儿找来个这么有意思的胖妹啊?真好玩。” “你......”姚齐被气的七窍生烟,指着祝晓彤说不出话来。 马成功赶紧拉住姚齐,他没办法不拉,因为不拉的话,下一秒姚齐恐怕就得跳起来把天花板捅个窟窿,落下来又会把地板砸个大坑。 伸手揉了揉额头,马成功对姚齐道:“什么情况啊?发这么大的火?” 姚齐气呼呼地道:“马哥,她说她以前就跟你是男女朋友,以后说不定还会结婚。还说林姐是个警察,你不会喜欢警察的。” 马成功知道自从在老爷庙村那次放跑阮文勇之后,姚齐就把林静当成了她亲姐姐,最见不得有人说林静的坏话,现在只要她在的地方,花园路上那些女人连林静的名字都不敢提。 他转头看了看祝晓彤,却见她咬着嘴唇笑道:“我逗她玩儿的,谁叫她东打听西打听我跟你的事的?” 叹了口气,马成功对姚齐道:“她在我们单位是搞人事的领导,你就是有十个心眼子也斗不过她。你先走吧!我在这儿就行了,告诉成武,中午给我留饭。” 姚齐转头看了看祝晓彤,对她翻了个白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便出了病房。 马成功拉过椅子坐下,看着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祝晓彤,却见她脸上泛起了笑容,那笑容明显有些得意。 半晌,马成功才道:“你都这样了,还作妖干什么?” 祝晓彤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笑道:“我刚才想了想,就这么把那封信还给你,多少有点划不来,毕竟我现在身上都还在痛。” 马成功沉吟了一下,道:“我知道那封信一定不在你家里。”他顿了顿,接着道:“你想要多少钱?” 祝晓彤故作惊异地道:“看不出来啊,马成功,你在非洲是发了财了吧?” 马成功看也没看她,直接加价道:“一百万,但是得过段时间才能给你。” 祝晓彤愣了愣,随即又道:“你那封信里,不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吧?难道你背着人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马成功抬头看着她,语气有些冰冷地道:“两百万。你如果不同意就算了。” 祝晓彤像是被吓住了,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殆尽。半晌,她才悠悠地道:“马成功,在你的心目中,我是不是一直都是那种嫌贫爱富,一门心思只喜欢钱的女人?” 马成功看着她,忽然脸上露出了笑容,道:“怎么会呢?我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不过我得提醒你,那封信你拿去也没什么用,说不定还会麻烦不断。” 祝晓彤又沉默下来,她看了马成功几秒钟,忽然又将目光放在被子上,轻轻地道:“我听郝婷婷说,你送给了林静一块黄色的石头,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晶莹剔透很是漂亮。”她又抬起目光,看着马成功道:“我也想要一块那样的石头。只要你也给我一块,我就把信还给你。” 马成功微微一怔,随即笑道:“那是我在乞力马扎罗山里偶然捡到的,只有那么一块。” “你骗人。郝婷婷说江明月那里也有一块,只是比你送给林静的小了一点。”祝晓彤立刻道,眼睛盯着马成功,那目光中明显掺杂着一些马成功一时间所无法理解的,像是有些复杂的情绪。 马成功看着她,忽然微微一笑,道:“那是出自塞拉利昂的黄钻。当然,你如果非要的话,我可以买一块给你,或者给你同等价值的钱。” 祝晓彤笑了笑,道:“不,我就想要你从非洲带回来的。小一点也没关系,是不是黄钻也无所谓。” 马成功起身便走。 却听祝晓彤在身后道:“你如果不给我我就要作妖,你是知道我的,我作妖的能力无人能及。” 第204章 卧室 走出医院大门,马成功到一旁的公交车站取了车,正准备出发,电话却响了。他将车骑到医院门口的人行道旁,一只脚踩在路沿上,一只手摸出电话一看,却是王轻语打来的。 接通电话,王轻语那连珠炮一般的声音便传了出来:“老马,晓彤姐给你写了封情书,让我转交给你,我忙着要去医院,没法到汽修厂去,你到医院楼下等着我啊!” 马成功对王轻语这冒冒失失的性格早已习惯,对她这口无遮拦的话自然也已经免疫,便只说了声知道了,便又将车停回到公交站台上,自己站在医院门口等着王轻语。 几分钟后,王轻语没来,倒是一辆警车开到了医院门口。 车窗降下,周立那张长脸出现在副驾驶位上,他一脸严肃地看着马成功,嘴里却招呼道:“老马,在这儿干嘛呢?” 马成功弯下腰看去,却发现驾车的是李奇峰,便走过去靠着车门,看了看两人一身周正的警服,打趣道:“周局,李局,二位局长你好。你们哪位生病了?” 周立还未答话,只听后座上有人道:“你是来看祝晓彤的吧?怎么不进去?” 马成功趴下脑袋向后座上看去,却见傅长风坐在后座上,正好整以暇地盯着他,便赶紧回答道:“傅局,你好。我刚从祝晓彤那儿出来。” 傅长风起身开门下了车,周立赶紧也下了车,对马成功眨了眨眼睛,却什么也没说,便绕过车头去跟在了傅长风的身后。 看到他那狗腿的模样,马成功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却听傅长风对李奇峰道:“奇峰,我们先上去,你去把车停好了就上来吧!” 李奇峰一边答应着,车却并没有动。一直到目送着傅长风和周立消失在门诊大厅,他才扭过头对马成功道:“老马,上车。” 马成功笑嘻嘻地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位,开口便道:“老李啊,有长进了啊!” 他说李奇峰有长进,是因为傅长风之所以降尊纡贵,在门口就下车自己走进去,急匆匆地抄近路从门诊大厅穿过去,而不是好整以暇地走大路绕过门诊大厅到住院部,肯定是想让李奇峰告诉马成功什么消息。 李奇峰一边打方向盘一边笑道:“他知道我跟周立有什么消息肯定会通知你,所以也就做个顺水人情。” 找了个空位将车停好,李奇峰没有忙着下车,而是摸出烟来递给马成功,自己也点上一支,这才慢悠悠地道:“我们是来找祝晓彤的。” 马成功点燃烟吸了一口,盯着前方急匆匆走过的病人家属,不紧不慢地道:“是祝晓彤撞车的事有什么变故?” 李奇峰像是对马成功未卜先知毫不奇怪,只看着前方道:“今早望江警方传来消息,有个望江的国企干部报案,说看到了昨晚发生在清望高速公路清江收费站出去十几公里处的那起车祸,而且他看到在出事后,从肇事车上下来一个男人,在被撞的车上翻找着什么。他今天早上起来,越想越不对,便报了警。”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问道:“监控没有发现?” 李奇峰摇了摇头,道:“监控只看到车祸发生时的情况,祝晓彤的车被撞后又向前开了几十米,才撞到护栏上停下,那里正好是监控的盲区。” 马成功愣了愣,忽然道:“昨晚王轻语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祝晓彤被交警送医院的时候,叫交警打电话给她,说明发生车祸后,她是清醒的。” “问题就在这儿。”李奇峰吸了一口烟,将手伸出车窗抖了抖烟灰,继续道:“案发后大概二十分钟,巡逻的高速交警就赶到了现场,那时候祝晓彤是清醒的。可是那个目击证人说,当时他只是看到有车祸,便降低了车速,并没有停车。但是从车祸现场驶过的时候,他瞄了一眼,看到驾驶座上的女司机被安全气囊挤在座位上,好像是晕过去了。” 马成功道:“有没有可能是祝晓彤被撞的时候,是晕过去的,但是后来又醒了?” 李奇峰笑了笑,道:“只有二十分钟,马哥。”他顿了顿,接着道:“傅局怀疑她是装晕,但是她受那么重的伤,又怎么可能忍住不动?” “哦?” 马成功的眼睛眯缝了起来,看着前方淡淡地道:“万一她忍得住呢?” 李奇峰笑了起来,将烟屁股丢出车窗,拉下安全带,道:“要不你跟我上去?咱一起问问?” 马成功也取下安全带,打开车门边下车边道:“我不上去了。我在门口等人说点事,你赶紧上去吧!” 说完也没管李奇峰,将烟头丢进一旁的垃圾箱,便径直走回到门口,蹲在路沿上看着门外的车流。 他当然知道傅长风为什么大张旗鼓地跑到医院来找祝晓彤了解情况,肯定是他们在陈坤那里没有得到足以撼动那些人的证据。毕竟李思源都说了,陈坤只是经济问题,这最多只能搞掉一些小鱼小虾,怎么能够掀翻那些人呢?更不用说掀翻那些人背后的大树了。 而祝晓彤虽然只是昆仑的一个基层干部,但她的交际圈牵涉甚广,不但两个前男友都是“名门之后”,上次雨霖铃门前的案子出了后,还有京城的人给她“背书”。这让她成功地进入了白海生和傅长风的视线,说不定现在连霍挺都已经知道她了。 更何况昨晚的车祸的确有些蹊跷。再加上玉足堂的事情,让马成功对她的怀疑都加重了。 毕竟陈雪的话言犹在耳。麻药退去后明明是会很疼的,但祝晓彤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还能精神抖擞地跟姚齐吵架,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昨晚肯定是装晕。 至于为什么装晕,也许是明哲保身,害怕肇事者狗急跳墙。又或者是她根本就知道有人会对她不利,而对她不利的原因马成功也大概能够猜到......那个小小的卡片机现在还好好地躺在汽修厂马成功房间的床头柜里呢! 可是,祝晓彤为什么会去偷竺小竹藏在玉足堂的东西呢?又或者,竺小竹为什么会把文件藏起来呢? “老马老马!” 一个声音将马成功的思绪拉回到中心医院门前。他抬眼望去,只见王轻语提着个大包正从出租车上下来。 马成功赶紧迎上去,将大包接过来,道:“怎么不开车?” 王轻语简短地解释了一句:“这会医院里没地方停。”便又看着马成功,有些促狭地道:“晓彤姐说情书暂时不交给你了,让我把她家的钥匙给你。” 说着便笑了起来,从兜里摸出钥匙递到马成功手上。 马成功愣了愣,道:“什么意思?” 王轻语笑道:“你说什么意思?让你帮她照顾她家呗!对了,她家有几盆花和两条鱼,那两条鱼一条叫成成,一条叫彤彤。都交给你了。我最近都要在医院陪着她,没工夫帮她照顾。” 马成功跟着她进了医院,边走边问道:“你可以叫人帮着照顾啊!为什么要让我去?” 王轻语停住脚步,白了他一眼,道:“她在清江就两个半朋友,一个是李奇峰的叔母刘老师,一个是我,你说呢?”说完又继续向前走去。 王轻语没空的理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而刘亚楠现在已经被关起来了。至于那半个朋友,自然就是她的前前前男友马成功同志了。 再次跟上她的脚步,马成功继续当他的提问小能手:“她父母不是在清江吗?就在清江大学,离这儿又不远。” 王轻语便伸手按电梯边有些不耐烦地道:“她跟她父母关系又不好,再说......”她忽然转头白了马成功一眼,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马成功将包递给她,道:“那行,我现在先去看看。还有,傅局长和李奇峰他们在上面,你上去注意点。” 王轻语有些惊讶地道:“老马你这人还真是卸磨杀驴。”说完一把抓过包,气呼呼地转过身不理他了。 马成功笑了笑,也不多做解释,转身便向外走去。 一个小时后,马成功站在开发区盛世皇庭三栋六零四房间祝晓彤的卧室里,不自觉地感到有点恍惚。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祝晓彤不愿意她父母来她家了。 相对于客厅和餐厅那黑白灰相间的斯堪地纳维亚禁欲风装修风格,祝晓彤的卧室装修充满了浓烈的怀旧风。 不管是床头靠在窗边的那八十厘米宽的钢丝网铁架床,床上折的四四方方的碎花棉被,还是那四面不做任何装饰的大白墙和靠窗的放着一盏绿色台灯的书桌和旁边的老式书架,甚至那足足有一米多长的两盏装了老式灯管的日光灯,都表明这间房间怀念的是十几年前清江大学的学生宿舍。 马成功看着墙上那张有些褪色的后街男孩海报,微微有些恍惚。 因为这间卧室他相当熟悉。 当年马成功和祝晓彤热恋之时,他不止一次在十一点熄灯后,从宿舍一楼的厕所窗户翻出,又从清江大学西面围墙边的大树上越过,然后偷偷翻过教工宿舍楼那道只防君子不防小人的低矮围墙,跑到住在一楼的祝晓彤家靠西的那间卧室前,再从卧室的窗户翻进去和祝晓彤幽会。 当时房间里一片漆黑,但祝晓彤就站在窗边接应马成功。待马成功成功越过窗户后,祝晓彤便打开书桌上那盏小小的台灯。通常是马成功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祝晓彤坐在床头,两人一起看一本书,或是就坐着闲聊。 一直到十二点半,马成功才又原路返回,最后在室友的调笑声中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 在卧室里呆立了几分钟,马成功才走到床边的书桌前,拉开抽屉,果然看到自己在玉足堂的二十五号储物柜里拿到的,最后却被祝晓彤趁着自己分神的那一刹那偷偷摸走的那封信。 拿起信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被拆的痕迹,甚至连信封上的折痕仍只有自己那晚折的那道。 将信揣进裤兜,马成功又回到客厅,果然看到客厅和阳台的隔断柜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圆形鱼缸,鱼缸里有两只红顶虎头,此时正愉快地在不大但仍显宽裕的鱼缸里摇头摆尾,游来游去。 将鱼缸拿到厨房,给鱼缸换了水,又将鱼缸放回原处。 马成功又来到阳台,只见阳台上的花架上果然摆着几盆蟹爪兰,有一盆还开着花。 仔细检查了一下盆土,只有一盆略微有点干燥。马成功蹲下身,打开花架下方的柜子,果然看到里面放着一个浇花壶,壶里还有半壶水。 提起浇花壶给蟹爪兰浇了水,盆土干燥的多浇了点,盆土还湿润的少浇了点。又到厨房去把浇花壶掺满水放回原处,马成功这才来到客厅。 站在客厅的房间里,马成功摸出手机给周博洋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通,马成功便问道:“祝晓彤在望江是不是也有房子?”电话那头周博洋有些奇怪地道:“是呀,你怎么知道?”马成功笑了笑,道:“把地址发给我。” 收起电话,马成功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几秒钟后,手机里传来一声“滴”声。 马成功拿起电话看了看,随即按下了转发。待转发成功后,他立刻又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电话一通,他便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望江?” 电话那头曹省身那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老板,你不是说今天不去木马了,周一再去吗?” 马成功道:“我给你转发了一个地址,你帮我去看看,把房间里的情况拍照发给我一下。特别是卧室,每个细节都要拍到。这是额外的工作,价钱你随便提。” 也许是发现了马成功的语气颇为严肃,曹省身也收起了戏谑的态度,道:“老板你说哪儿去了,上次那事没有完成好,这件事就当是那个case的延续吧!” 马成功说了声“好”, 便挂断了电话。 站起身,他又看了看客厅,转身便向门口走去,甚至都没有再向卧室方向看上一眼。 第205章 倔强的蔷薇 回到汽修厂,霍国强已经上完了课,依旧坐在车棚下品茶,一旁的姚广正在摘菜。 见马成功回来,姚广笑道:“马哥,这么早就回来了啊!成武买菜去了,回来就做饭。”边说边站起身要去倒茶。 马成功却伸手制止了他,说回来办点事,又对霍国强说待会下来陪你喝茶。说完便蹬蹬蹬地径直上了楼。 姚广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上楼,回头却见霍国强端着茶笑眯眯地看着平板,像是对这件事毫不奇怪,便问道:“霍师傅,马哥这是怎么了?” 霍国强头也不抬地道:“总是遇到难事了吗?他又不是神仙,什么事都能预料到。” 这头马成功回了房间,将门关好,坐在沙发上将裤兜里的信拿出来,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被拆开,这才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三张信纸拿出来展开,又翻过来对着窗口射进来的阳光看了看,确定这只是两张普通的信纸,这才翻到正面,仔细看了起来。 信是用小豪写的,很工整的楷体字。 “马成功先生钧鉴: 见字如面。你我年龄相差虽大,但其实我与你神交已久。没办法,从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跟我是一样的人,只是你能选择急流勇退,这让我很是敬佩。 我想,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也已经像你一样,改名换姓,找了个犄角旮旯躲了起来。我相信你以前的上级,或是组织,肯定找不到我,毕竟我们的国家地方很大,人口很多,藏一个人还是藏得下的。 至于我为什么给你写这封信,绝不是在战胜你之后的洋洋自得,也不是故意想要挑战你的职业素养,更不是向你和你以前的组织示威,而是想要向你,和你以前的组织转达我的敬意。可能你会感到奇怪,甚至会想,我跟你分属不同阵营,为什么会有如此想法呢? 在这里我想告诉你一句你不太熟悉的国父语录,那就是:顺天意,应潮流,合人情。 我想你应该理解我的这种想法,毕竟我在大陆生活了三十多年,这里已经是我的家。尤其是我有时候去缅甸、越南,还有东南亚的一些国家,但每次去,我都会思念我在清江河边废旧一条街上的那个小阁楼,虽然那里破旧、拥挤,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臭味,但那归根结底是我的家。 我想,国家也如是。 最早,我为某种主义工作,那种主义告诉我,我的工作是为了让我的国家更好。可是后来,某些人推翻了我为之信仰的主义,他们甚至说我不属于这个国家......从那时起,我的内心里就已经萌生退意。可是,为时已晚。 十几年前,他们告诉我,为了让我的工作更富有成效,给我委派了一个协助者,此人不会跟我直接联系,只会在关键的时候出现。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其实他们是给我找了一个上线,也就是俗称的监视哨,或者督战队。 此人甚是有趣,在你出现之前,他果然像个小妇人一样,自始至终都躲在后面,十几年来从未露过面,也从未跟我联系过。因此我称呼他为:倔强的蔷薇。但是就在你回来前不久,他在我放在棉纺厂小区门卫室的英文报纸上用暗语留了言,让我仔细观察一个从非洲回来的昆仑公司员工,姓马,叫马成功。对,就是你。 但是,在接到这个指令之前,我就已经决定脱离我的工作,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了。这跟职业倦怠无关,而是我已经真正认同了我所生活的这个国家。所以我给你留下这封信,是希望你能将我这些年工作的成果,转交给你以前的上级。虽然我得到的信息是,你已经退出了你所在的组织,但我相信你有渠道跟他们取得联系。当然,我会给你一点报酬......” 看完信,马成功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上,但并没有点燃,而是又快速将信件重复看了一遍,又将信折好放回裤包,这才点燃烟,沉思了起来。 魏长贵这个老特务,果然不是一般的老特务。 马成功相信他在信里所写的,想要脱离特工生涯去过新生活,这一点不是假的。毕竟他的理由很充分,那就是他所做的工作,违背了他的初衷。这也跟在四明山的天坑底下,马成功揭露的他的内心想法一致,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会不顾一切地咬破牙底的氰化钾自杀。 毕竟几十年的老特务生涯,如果没有某种信念来支撑,是很难坚持下来的,尤其是这个信念上升到国家民族的高度时,是有人会为此付出一切的。 但是在某个时候,他的信念崩塌了,这让他心灰意冷,萌生退意。直到被马成功和秦明东逮住,马成功还准确地说出了他一直如鲠在喉的信念危机,这让一个心高气傲的老特务的职业自豪感荡然无存。 当然他也有资格心高气傲,毕竟人家在大陆长达三十多年的特工生涯中从未被抓住过尾巴,还拿到了关键情报。即使在全世界的特工中,这也属于凤毛麟角的存在了。因此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自杀,以此来致敬自己这一生为之奉献的事情。 只是魏长贵在信中提及了他的“上线”,这就很不一般了。 马成功相信魏长贵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告诉自己他有一个“上线”的事。那么,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正想着,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李奇峰打来的。 马成功接通电话,只听李奇峰说道:“马哥,祝晓彤坚决不承认自己当时是清醒的。她说撞车后自己的确意识模糊了几分钟,一直到交警叫她的时候才清醒过来。” 沉吟了几秒钟,马成功道:“也有这个可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李奇峰道:“傅局的意思是,看你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再问问这件事。还有就是,周立说玉足堂的那把钥匙找到了,他已经汇报给商局了,今天晚上应该就能拿到。” 楼下传来了李成武叫吃饭的声音,马成功说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下了楼,众人已经围坐在车棚下了,今天人倒是齐整,除了陆清雅早上就去了学校,其他人都在。 马成功见姚齐一脸不高兴,笑着道:“不好意思啊姚齐,她就是那个样子的人,以后咱不理她就行了。” 姚齐“哼”了一声,却没说话,只埋头吃饭。 霍国强却笑着道:“那个祝姑娘是不是在医院要待很久啊?要不你有空再去看看她?” 马成功看了看张良李成武,却见他们根本没听几人的对话,只埋头干饭。姚广一秒钟前倒是笑嘻嘻地看着霍国强,此时见马成功向自己看来,连忙夹起一块鱼放进姚齐碗里,笑着道:“多吃点鱼,有营养,又不容易长胖。” 姚齐“砰”的一声放下碗,站起身道:“不吃了。”说罢转身便去了宿舍。 姚广愕然望着姚齐的背影,马成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老姚啊,最近不要在姚齐面前提胖这个字。”说完他又对张良李成武道:“你们也是一样。” 张良和李成武抬起头看着马成功,还是霍国强道:“他们哪儿敢啊!”说着又笑了起来。 马成功揉了揉额头,道:“下午张良和成武要是没什么事就跟我去看看陆哥。我也有段时间没去了。” 姚广却道:“我们每周都去了的,陪他说说话......” 霍国强接过话头,道:“已经在准备身后事了,上周成武和老姚去看了凤凰台的墓地,说还不错,就等着清雅放月假的时候,你带她再去看看就定下来。” 马成功点了点头,感觉心情有点沉重。 吃了饭,几人分头去忙,马成功坐在霍国强身边给他捶腿。 霍国强笑着道:“你等会直接去医院?” 马成功想了想,道:“我先去办点事,再去医院,你一会叫姚广去医院等我就好了。成武和张良就不去了。” 一点半的时候,马成功到了体育公园的平等茶馆。商汝成已经在这儿等着他了。 本来马成功是准备给他打电话汇报一下魏长贵的那封信的,可是商汝成的电话却先到了,电话里商汝成只说见面谈,便约了一点半。 照例在商汝成身边的躺椅上坐下,马成功摸出信递了过去。商汝成接过信看了一遍,却又将信递还给马成功。 马成功有些迟疑地接过信,问道:“什么意思?” 商汝成笑道:“这封信是给你的,我收着干嘛?” 马成功微微一怔,道:“这些情况你们都掌握了?” 商汝成摇了摇头,道:“我们只知道魏长贵肯定有一个上线,但却不知道他是谁。现在只能判断他不是从外面来的。” 马成功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商汝成的意思。 不是从外面来的,那就只能是被策反的。被策反的方式有很多种,有的是用钱,有的是用封官进爵的承诺,还有的甚至是用将子女送出国。所以只有被策反这个线索,基本上无法确定目标。 当然,最容易被策反的就是出过国的这些人,但这种人在清江没有一万也有几千。甚至连马成功自己都是从非洲回来的,你怎么查? 更何况魏长贵在信里都说了,那人十几年都不联系魏长贵,只在几个月前才发出第一次信息,还是通过英文报纸,用暗语发出的。这条信息还模棱两可,只说让注意马成功这个人,并没有任何指向性的指令。 想了想,马成功道:“这只能说明两点,第一点,这人是个深藏不露,谨小慎微的老特务。第二点......” “我倾向于第二点。” 马成功的话音未落,商汝成便接口道。接着他转向马成功,笑道:“老特务总是有迹可循的嘛!”他顿了顿,道:“但是新手就不一样了,虽然得了好处,但心里却一直是有恐惧感的。因此我想他生活的环境应该是相对封闭的,比如,政府机关、学校,还有就是,你们清江分公司机关。这也是近些年我们那些西方同行经常使用新手的原因,就是为了误导我们。” 马成功知道他的意思,相对封闭的生活环境,意思其实就跟李奇峰说的类似,大多数上班族都跟祝晓彤过的生活一样,三点一线,每天就是工作、家,或者一些娱乐场所,没有什么其它的目的地,也不会频繁地出去旅游一类的。这种人只要不做一些头铁的事,基本上让国安无从下手。 只是这样来看的话,祝晓彤就相当可疑了。 见马成功默不作声,商汝成摸出烟递给他,自己也点燃一支,吸了一口,这才笑道:“祝晓彤的确非常可疑。但我不认为她就是这个倔强的蔷薇。” “哦?为什么?” 马成功对商汝成能猜到自己在想什么并不奇怪,毕竟猜测别人的想法是一个老特务的基本素质,他自己也经常这么干,不敢说炉火纯青,八九不离十还是有把握的。 商汝成笑了笑,道:“首先,虽然魏长贵在信里只说了十几年前,那就不可能是十二三年前,至少应该是十五年以前。那时候祝晓彤才多大?”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的确是。” 马成功认识祝晓彤是在大一,那时候祝晓彤才十八岁,他们分手是在大二,祝晓彤十九。其间祝晓彤除了跟她妈妈回上海老家,就没有离开过清江。再说就马成功所了解的祝晓彤,那时候她天真烂漫,又极其听她妈妈的话,和马成功交往就是她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了,自然不可能跟其他人有什么秘密来往。 商汝成又笑着接口道:“其次,祝晓彤是有机会加入陈坤、刘亚楠她们的,她也有这个条件。但是她却一直没有加入,而是老老实实地上自己的班,最多也就是经营个食色餐厅挣点外快,这说明在她心里是有是非观念的。”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最后,她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天真烂漫的人,因此不太可能做什么秘密工作。” 商汝成笑了起来,道:“你去过她家了?” 马成功有点惊讶地盯着他,道:“商局,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违规啊?人家祝晓彤现在还是普通公民。” 商汝成笑着抖了抖烟灰,道:“你那个同事王轻语是个大嘴巴,她把这事儿给她老爹说了。你知道你们那位王书记是咱的堡垒户。” 马成功有些无语,站起身道:“我下午还有事,就先走了。” 商汝成却道:“祝晓彤那边你还是上点心,京圈那边的事,我们现在不好出面。但你不一样,你带着天明干什么都是理所当然。” 第206章 报纸 坐在病床前,马成功看着已经瘦成一把骨头的陆子明,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陆子明的精神倒是不错,他靠在床头上笑着对马成功道:“也不算太疼,就是有时候脑子不太清楚。医生说杜冷丁不能用太多,容易上瘾,我给他说,老子都快死了,还怕什么上瘾?”说着他又笑了起来。 “据说京城有家军队的医院治这个不错,我找人帮下忙,看能不能把你转过去。”马成功道,说着便摸手机。 陆子明却伸手将他的手按住,道:“行了马哥,这玩意儿治不好的。”他顿了顿,回头看了看隔壁床睡的正香的病友,轻轻地道:“马哥,你刀头舔血那么多年,该休息了。我觉得你以后能不掺和那些事,就不要掺和了,跟他们减少联系为好,咱就好好过普通人的生活。” 马成功顿了顿,抬头看向陆子明。却见他松开手,将头靠在枕头上,又笑道:“清江分公司的工作虽然烦闷,但那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你又不是没有钱,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点了点头,马成功依言将手机放下,又道:“九五二所要修一个物资保障站,选址就在花园路,汽修厂那一段正好在征地范围内。” 陆子明笑了笑,道:“汽修厂可以搬嘛!只要赔偿到位就好,如果能置换土地就更好,咱自己修一个。” 马成功笑了笑,道:“我就准备这样跟上面建议。如果能置换到凤凰台山下的环城路边就不错,离你老宅也近,到时候把你老宅整体搬过去。” 陆子明看了马成功几秒钟,笑道:“马哥,你有心了。” 他知道马成功的意思。以后陆子明肯定会埋在凤凰台公墓,那是清江平民墓地,墓地价格比另一个官方墓地元宝山要便宜的多。汽修厂和老宅都搬到凤凰台山下,不但方便陆清雅去祭奠他,就算以后陆清雅结婚生子,只要老宅在凤凰台山下,她和她的孩子也都会想起还有个陆子明埋在凤凰台山上。 正说着,姚广提着一个袋子走了进来,跟陆子明打了招呼,边将袋子里的水果和零食放在床头柜上边说道:“马哥,刚才我去了那个祝姑娘那里。”见马成功抬头看向他,又笑道:“只是告诉她,我姑娘不是胖,是强壮。” 马成功笑了起来,转头跟陆子明解释道:“祝晓彤车祸受伤了,就在楼上。上午我让姚齐去帮着照顾了一会,两人闹了点不愉快。”说着又转向姚广道:“老姚是对的,谁也不能欺负咱齐齐。” 陆子明也笑道:“那个祝部长,说话是那个样子的。上次找我谈话,还问我是不是在非洲就跟马哥你认识呢!还说你一回清江就住到我那儿了,是不是有什么利益交换。” 马成功笑了笑没说话。祝晓彤对他很关注,这事儿他已经知道了。但是祝晓彤为什么要关注自己,肯定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以前在化院跟她的那一段旧情,至于还有什么其它原因,马成功暂时还没有想清楚。 又聊了会,马成功说自己上去看看祝晓彤,让姚广陪着陆子明说说话,便上楼到了四楼祝晓彤的病房。 祝晓彤正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小腿上已经打了石膏。听到有人进来,她扭头看了看,见是马成功,又转过头去看着窗外。 马成功笑着道:“感觉怎么样?” 祝晓彤头也不回地道:“反正死不了。” 听她的语气有点冷,马成功又问道:“轻语呢?” 祝晓彤继续看着窗外,嘴里却道:“人家有自己的事情,怎么可能一直陪着我。” 马成功笑了起来,拉过椅子坐下,道:“上午我在楼下碰到了李奇峰,他说是来调查你车被撞的事情。” 祝晓彤转过头,用冷峻的眼神看着马成功,道:“调查什么?不就是遇到个路怒症吗?反正对方全责,还说赔我一辆新车,怎么说也是我赚了。” 马成功笑道:“账不能这么算。你看,你受伤了,承受了这么大的痛苦。你还不能上班,也不能去食色。所以我觉得你的营养费和精神损失费,还有误工费不能算少了。我看......”顿了顿,他又接着道:“我看就五十万吧!反正李奇峰说撞你的是个老板。” 祝晓彤冷笑着道:“你可真会算。那照你这么算,你前晚打我打的那么狠,我不得要一千万精神损失赔偿?” 马成功一怔,刚要说话,却听门口有人道:“什么打你打的那么狠?彤彤,马成功打你了?为什么打你?” 见祝晓彤脸上神色一变,马成功赶紧起身,果然看见祝汉骥和冯珵美站在门口,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 “祝叔叔,冯阿姨。”马成功一脸尴尬地跟他们打着招呼,这情形就跟十几年前和祝晓彤在化院教工宿舍外的小树林约会被两人抓包时一模一样。 祝晓彤倒是很冷静,径直对马成功道:“你先走吧!” 祝汉骥和冯珵美冷着脸走进病房,马成功拉过椅子对两人道:“祝叔叔,冯阿姨,你们坐。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便忙不迭地出了房门。 走出门口,马成功又感觉不对,便退回到门口,站在门侧静静地听着病房里的动静。果然,病房里祝晓彤和她父母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你怎么又跟那个马成功勾勾搭搭的?”这是冯珵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保持着知性而平淡的腔调。 “我怎么勾勾搭搭的了?”祝晓彤声音冷峻,音量却不大,但听得出来态度不是很好。 “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他早就对你没有那种感情了。再说他现在不是谈了个女朋友吗?还是林院士的女儿,你难道还想做小三?”冯珵美的声音严厉了起来。 “做小三?呵呵,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祝晓彤冷笑着回答道。 “你......”冯珵美有些气结。 “够了。”祝汉骥发声了,声音带着一点威严,只听他喝止住母女二人的争吵,道:“晓彤,你妈妈也是为了你好。你自己说说,你妈妈给你介绍的男朋友,哪一个不比马成功强?不管是家世,还是人材?” “你怎么不说人品?”祝晓彤反唇相讥道。 房间里沉默了下来,过了起码一分钟,才又听祝汉骥道:“晓彤,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怪我们当初棒打鸳鸯。但是你知道的,那时候马成功不是不求上进吗?要不是我们拆散你们,他现在绝对达不到现在的高度。” 房间里三人又不说话了。 马成功等了几分钟,正准备悄悄退走的时候,却听祝晓彤道:“我警告你们,即使是我受伤了,也会每个星期回一次家。你们马上就要退休了,平平安安地过你们的退休生活,要钱我给你们。” 冯珵美立刻便道:“你爸爸当初也是为了你好......” “别说了。”祝汉骥道。 冯珵美顿了顿,又道:“京城大学的唐老师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们昆仑物资采购部的曲部长是单身,你认识这个人吗?” “认识。他离婚了,但不是单身。”祝晓彤道,语气缓和了下来。 “据说人品还行......”冯珵美话音未落,却被祝晓彤打断了:“得了得了,你们就不能消停一点。妈,爸,我的事你们别管了。我再过几年就去白云庵出家了,佛学院那边都说了,我随时可以去考试。” “这孩子......”祝汉骥道。 听到这里,马成功转身便走。 到了楼下,他摸出手机,调出了曹省身的电话号码,刚想按下去,却又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将号码换成姚广的。 打电话告诉姚广自己先回家一趟,就不去陆子明那里了。 骑上陆地之虎,马成功一溜烟地便回到了老棉纺厂小区。 进大门的时候,正好遇到黄伟博的老丈人方栋梁拉着个堆满了报纸和纸壳的小车站在门卫室门口。马成功赶紧停下车,帮他将报纸抱到门卫室。 转过身,马成功笑道:“方叔,你怎么弄这么多的报纸和纸壳啊?” 方栋梁笑道:“嗨!丽娟在网上给我们买的东西,一堆快递盒子。那报纸是我在老年大学订的。”他看了看空荡荡的门卫室,又抱怨道:“这门卫室一代不如一代了,以前老魏在的时候,人家随时都在门卫室,远远地就过来帮我搬东西了。” 马成功心里一动,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报纸,果然看到有英文版的《参考消息》。他捡起一份,问道:“方叔,这英文版的参考消息哪儿弄来的?” 英文版的《参考消息》在国内订阅量很少,因为在一般的书报亭或是书店是买不到的,需要上英文版参考消息的官方网站订阅。 方栋梁笑道:“哦,这个啊!是我托老年大学的老师帮着订的,学英语用的。” “哪个老师啊?我能不能也订一份啊?”马成功边翻着报纸,边有意无意地问道。 “嘿,成功,年轻人爱学习是好事情。我们老年大学的老师,都是清江大学的在职老师。我们院子里几个老年大学同学的报纸,都是祝教授帮着订的,他是搞材料学的专家,在国际上都很有名气的。”方栋梁兴奋起来,忙着给马成功介绍道。 “哦?祝教授?化工系的祝汉骥教授?”虽然已经猜到了,但马成功仍然确认了一下。 “是啊!”方栋梁顿了顿,像是忽然醒悟过来,笑道:“我怎么忘记了,老马给我说过,你是化院毕业的,就是以前的清江化工学院。怎么?你认识祝教授?” 马成功笑道:“认识认识,以前教过我。” 又寒暄了几句,马成功说自己要回家去看看父母,便跟方栋梁道了别。 走到家门口,却见韩天明正下楼来。看到马成功,他立刻迎上来,笑着道:“妈说你要回来吃晚饭,打发我去买啤酒。” 马成功笑了笑,道:“正好跟你说个事。” 两人走到花台边的树下,马成功摸出烟递给韩天明一支却被他拒绝了,说郑春芳刚才还在批评他,让他不要跟马成功学抽烟。 马成功笑了笑,自己点了一根,吸了一口道:“是不是还说不要学我朝秦暮楚?” 韩天明笑了起来,对着马成功竖起了一根大拇指,笑着道:“这事儿是周立给妈说的,他上午去菜市场那边瞎转悠,碰到妈,然后就告了密,说祝晓彤出了车祸,你昨晚在医院守了一晚上。” 马成功愣了愣神,说了声:“这个王八蛋。”他本来以为是霍国强告的密,谁知却是周立这老小子。 不过想想这事儿他周立做的出来。除了有秦明东的交代之外,这老小子现在还极其护犊子,林静又是他手下大将。上次为了林静被抓的事情,他差点把清江道上翻个底朝天,这回马成功要是见异思迁,这老小子必定会在顺河街和花园路把马成功的名声搞的臭不可闻。 想了想,马成功又道:“你帮我给商局说一声,调查一下祝晓彤的父亲,祝汉骥。”顿了顿,他又道:“最好连她妈冯珵美也一起调查一下。我怀疑他们被策反了。” “啥?” 韩天明吃了一惊,问道:“你是说?”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告诉商局就行了。我中午刚跟他见过面,他知道我的意思。” 韩天明笑了起来,道:“我就说哥你不可能见异思迁。反正小静姐是我见过的人中,最适合当我嫂子的人。” “去去去!” 马成功没好气地道:“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嘴碎?快去买酒。” 韩天明说了声“好嘞”,便径直走了。 马成功上了楼,进门便看到马平川坐在阳台上,戴着老花镜正在剥蒜,厨房里郑春芳还在唠唠叨叨地道:“这个成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个祝晓彤,除了长得漂亮点,哪一点赶得上小静?” “对对对,要不咱把小静也叫来吃饭吧?”马成功笑着接话道。 马平川转头看到马成功,笑了起来,道:“还用你说,你妈早就打了电话了。” 厨房里穿着围裙的郑春芳走出来,看了马成功几秒钟,然后伸手指了指马成功,道:“看你小子怎么跟小静解释吧!” 马成功笑着走到阳台上坐下,低声对马平川道:“不用解释,林静知道这事儿。” 马平川笑了起来,道:“那就好,你去收桌子,待会小陈也要来。” 第207章 重伤 一顿饭吃的很是和谐。 虽然韩天明在吃饭前被一个电话叫走了,但陈琴留下来了,再加上马成功和林静又都在,因此郑春芳很是满意。 尤其是陈琴再次发挥了她“搞气氛”的天赋技能,把郑春芳那源自电视中的美食节目和买调料时附送的各种菜谱上的做菜手艺吹的是天上仅有,地上全无,让整个晚宴之中郑春芳的嘴就没合上过。 当然,二老都默契地没有提周立向他们提供的“情报”,因为林静虽然不如陈琴那么能说会道,但敲边鼓的本事还是有的,她甚至就没给郑春芳数落马成功的机会。 晚宴结束后,陈琴借口要“挣挣表现”,非要帮着郑春芳洗碗。于是马成功和林静便被郑春芳赶出了家门,说是让马成功送林静回家,但大家都知道,这是让马成功陪着林静走走的意思,毕竟人林静是开车来的。 下了楼,马成功陪着林静来到顺河街上,两人沿着顺河街向着创业路方向走去。 “周立在我妈跟前告了状。”马成功道。 “我知道。他跟何俊涛一起去的菜市场,说是要了解什么情况。然后何俊涛中午就打电话给我说了,我让他别管闲事。”林静边走边说道。 “那就好。”马成功道。 林静转头看了看马成功,又转过头,边走边笑了起来,道:“你不要有什么压力,那位祝晓彤其实是个很成熟的女性。” 马成功也笑道:“恐怕不止是成熟这么简单。” 林静停住脚步,有些奇怪地转头看着也停住脚步的马成功道:“你不要因为我的原因,就把这件事想的太复杂。”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不是我想把这件事想复杂,而是她的表现实在太不同寻常。”他也转头看向林静,道:“你告诉我,在现代社会,有没有可能出现十四年还对自己曾经一脚踹开的初恋念念不忘的女人?更别说,她还是那种朋友众多,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能八面玲珑的人?” “你怎么能这么绝对?”林静像是有点生气,说完这句便又继续向前走去。 马成功微微一愣,随即跟了上去,道:“不是我绝对,而是她的确牵涉到了一些事情中去。这不得不让我心生怀疑。” 林静默默地向前走了几米,这才道:“雨霖铃门口那个案子发生后,我就调查过她。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就我所调查的内容来看,她的生活基本上就跟苦行僧一样,让人根本找不到什么可疑之处。” 马成功忽然停住脚,有些奇怪地看着林静,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林静也站住脚,转身看着马成功,问道:“怎么了?” 半晌,马成功才道:“李奇峰也调查了她,而且我相信他比你调查的更详细。可是问题在于,他跟你的判断一样,也说她没有问题。” “什么意思?”林静道。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只能有两个可能。”他看了看林静,道:“第一个可能,就是她真的没有问题,就是因为受了情伤,所以一直十几年来都难以释怀。” 他脸上的笑容忽然鲜艳了起来,伸出两根手指,道:“第二个可能,就是她一直都这么谨小慎微,就是为了防范别人调查自己。而这样做的原因,不过就是为了保守一个秘密,一个她从年轻一直到现在都必须保守的秘密。” 顿了顿,他又道:“根据我对年轻时候的她的了解,我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林静呆滞了一下,忽然也笑了起来,道:“我觉得这种费脑筋的事情你去考虑就行了。我还是巡好我的片儿就行了。” 说罢却转身向前走去,脚步居然显得有些轻快。 马成功笑着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其实他哪里不知道和林静的这番谈话,看起来像是两人在讨论祝晓彤的可疑性,实际上也是林静在探寻自己。探寻的无非就是他马成功是不是会被以前和祝晓彤的感情所影响,或者说影响的程度有多少。 没办法,找个高智商媳妇的副作用就是,你得接住她在感情中所有的招数。 得亏是咱老马,有见招拆招的本事,否则还真降不住林静这丫头。马成功暗自想道。 不过此时他的心情也跟着林静的步伐好了起来。毕竟,他也找到了林静的又一个优点。那就是即便是祝晓彤,也很难靠作妖来影响她跟马成功的感情,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回到汽修厂,马成功刚在车棚下坐下,手机便响了。他拿起手机,却发现是周立打来的。 接通电话,只听周立道:“马哥,中心医院发生凶杀案,祝晓彤重伤。” “什么?”马成功一惊,立刻站起身,都没来得及给霍国强说一声,便直接跨上陆地之虎,向着中心医院而去。 到了手术室门口,却发现一大群人围在门口,有穿警服的,有穿便服的,外围还有几个明显是看热闹的,而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在维持秩序。 站在外围的王德福看到马成功,赶紧走过来,握住马成功的手,面色严峻地道:“老马,半个小时前,有人进了祝晓彤的病房行凶,祝晓彤重伤,我们派来照顾祝晓彤的财务部员工陈凌被杀。刘总在望江,这会正在往回赶。” 马成功发现他的手微微有点颤抖,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道:“王书记,别担心。”边说边在人群中找到周立,走过去将他拉到应急通道口,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周立回头看了看手术室门口,扭过头道:“过来说。” 走到楼梯上,周立才道:“送药的护士听到了死者的叫声,跑过去的时候在门口发现了死者。病床上的祝晓彤被捅了一刀,死者中了两刀。何支队长、秦虎和奇峰都陪着傅局在上面,傅局发了脾气。” 马成功知道傅长风为什么发脾气。 上午傅长风来找祝晓彤,就是核实是不是有人故意撞她的车,这说明祝晓彤已经处于危险之中了。可不管是刑警支队,还是江湾分局,甚至傅长风本人都没有引起重视,也没有找人保护祝晓彤,这就给了凶手机会。 只听周立接着说道:“四楼是老干部病房,这段时间只有祝晓彤一个人入住,所以只有一个护士,事发时这个护士正好下楼去拿快递了。只有一个送药的护士在四楼,她刚出电梯便听到死者的叫声,跑过去的时候就发现死者倒在门口。” 马成功沉声道:“监控看了没有?” 周立道:“我还没来得及看,但是秦虎已经叫人控制了监控室。” 马成功转身便走。 上了四楼,果然见警察已经将整个楼道封控了起来,还好何启航和李奇峰都站在祝晓彤病房门口,见警察阻拦马成功,李奇峰径直走过来将他接了进去。 门口的尸体已经拉走了,一个戴着口罩的法医正在检查病房。傅长风站在病房里,看着祝晓彤的病床沉默不语。 接过李奇峰递过来的手套,马成功戴上鞋套,走进病房,站在傅长风跟前看着病床。 半晌,傅长风才悠悠地道:“也许正是因为我们上午来的那一趟,才让她陷入了危险之中。” 马成功知道他的意思。上午傅长风之所以亲自带队来询问祝晓彤,就是想要从她这里找到对付京圈某些人的突破口。可惜他们并没有问出什么,晚上祝晓彤便便遇到刺杀,这多少让傅长风觉得有点自责。 想了想,马成功道:“不一定完全是因为这个原因。” 傅长风转头看着马成功,道:“你觉得还有什么原因?” 马成功却沉默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现在最大的可能便是京圈那些人想要杀人灭口,这个推测虽然成立,但理由并不充分。 首先便是撞车时有人在祝晓彤车上找东西,如果找到了,他完全可以在那时候杀人灭口。可是他并没有那么做。既然那时候没有杀祝晓彤,现在大概率也不会杀她。 其次,马成功合理推测那人找的东西就是祝晓彤在玉足堂拍到的那些文件。但为那些文件杀人,这个思路很蠢。 那么,现在看来最大的可能,也就是另外一条线了。 也就是刚刚马成功对林静所说的,祝晓彤为了规避被人调查,所以十多年来一直苦苦营造的那个人设,是为了保守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现在看来,最大的可能就是跟魏长贵的信里所提到的那个“倔强的蔷薇”有关的秘密。 可是,那个“倔强的蔷薇”用来给魏长贵传递信息的英文版《参考消息》大概率是方栋梁给魏长贵的,但是方栋梁却告诉马成功,他的英文报纸是祝汉骥帮他定的,祝汉骥却又是祝晓彤的父亲...... 沉吟了半晌,马成功抬头对傅长风道:“傅局,我觉得这起案子应该跟商局那边通通气。” 傅长风刚挂上打给商汝成的电话,马成功的电话便响了。 他接起电话,见是商汝成打来的,有些无奈地对傅长风道:“傅局,我出去接个电话。”说着便走出病房,越过何启航和李奇峰,径直来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接通电话,商汝成开口便问道:“你跟傅长风在一起。” 马成功道:“是。” 商汝成沉默了一下,道:“祝晓彤遇刺,应该跟五湖集团正在进行的事情有关。” 马成功道:“你是说,九五二所的那批设备?” 商汝成道:“是。那批设备中,包含了一些尖端科技的基础性研究设备,其中有那么一两件,跟魏长贵放在玉足堂的那些资料有关,其它的都是一些常规兵工生产设备。” 马成功皱了皱眉头,道:“这跟祝晓彤有什么关系?” 商汝成道:“不知道。” 马成功微微一愣,商汝成倒是回答的光棍,但他说的又合情合理。 祝晓彤去玉足堂是为了偷竺小竹放在那里的文件,而竺小竹,或者说周博海拿这些文件不是为了想要知道南方公司的企业战略决策,而是想要中标花园路拆迁项目。而他想拿到花园路拆迁项目的目的,是因为九五二所的后勤保障站选址就在花园路。 只要理清了这个思路,那些人的目的便清晰了起来。 只是祝晓彤是不是知道这个计划,或者说发现了某些端倪,这才让五湖集团,或是其他什么人想要杀她灭口。 想了想,马成功道:“商局,能不能打开玉足堂的二十四号柜子。” 商汝成像是没想到马成功会提这个要求,沉默了几秒钟,才道:“我能找到人,但如果想要保密,恐怕得你亲自去一趟,我会叫天明配合你。” 马成功知道他的意思。 二十四号柜子的事情,是马成功在偷偷打开二十五号柜子的时候发现的。现在他已经自己跑去打开了二十五号柜子,还拿走了魏长贵留下的信件。一旦这件事被上级知道,特别是被政治处知道,对马成功是极其不利的,毕竟作为已经退出系统的退休人员,马成功这种行为已经不是违规不违规的问题了。 顿了顿,马成功又道:“能不能调一批监控设备到祝晓彤的病房?”他说的监控设备,当然不是普通的监控设备,而是国安级别的,既要监控住病房里的情况,还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电话里又沉默了下来,过了几秒钟,商汝成才道:“可以。” 马成功知道商汝成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就目前的情形来看,祝晓彤没有死,但是被刺了一刀,这说明那人是故意留了祝晓彤的命。而留祝晓彤一命的目的,不是他手下留情。而是因为他的目的并没有达到。 虽然经过今晚,警方肯定会加强对祝晓彤的保护,但马成功却明白,再多的保护,也很难防护住有经验的职业杀手。这就跟足球比赛一样,防守虽然重要,但优秀的前锋却总是能进球。 到凌晨三点的时候,祝晓彤终于脱离危险,转入了重症监护室观察。马成功也跟着傅长风,知道了祝晓彤的情况。 “被尖锐物刺破肺叶,需要在重症观察室观察。”陈雪对傅长风道,又有些奇怪地看了看站在傅长风身边的马成功。 傅长风也转头看了看马成功,这才对陈雪道:“他是伤者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 陈雪有些吃惊,但是很快又调整过来,继续说道:“她的小腿骨昨天刚受了伤,今天又被人捏断,后面即使恢复,也会留下永久性损伤。” “什么?”马成功吃了一惊,随即拳头不自觉地捏紧了。 他没有想到,凶手居然对祝晓彤用了刑。 第208章 他的目标是祝晓彤 马成功和李奇峰周立站在中心医院保卫科的监控室里,看着医院保卫科长任光明有些紧张地调试着监控设备。 他并没有按照商汝成的建议再去玉足堂,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不去,商汝成一样会想办法打开那个柜子。而自己再去,就是错上加错,尤其是在商汝成已经知道自己违规去查魏长贵所遗留下来的东西的情况下。 傅长风已经先走了,马成功大概可以猜到他为什么会连监控都不看就急着走。他当然是急着要去给白海生汇报今天发生的事。 毕竟祝晓彤被刺,对公安局和刑警支队来说是一件坏事,毕竟在市区发生这起恶性案件,无异于是继雨霖铃门前那件案子之后又一件给清江警队抹黑,给白海生的政绩添堵的大事件。 但对于霍挺和白海生所谋划的“大事”来说,这无异于又是一件好事,毕竟在线索几乎已经完全中断的情况下,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发生了祝晓彤被刺这件事。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契机,马成功相信白海生现在恐怕会有一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任光明的动作很慢,每个摄像头几乎都是一帧一帧地翻看监控记录。事情发生在八点到九点之间,他一只手拿着鼠标,缓慢地拖动进度条,一只手拿着一根烟,那根烟却在微微地颤抖着。 烟是马成功给他的,几人都知道他现在的压力很大,毕竟在医院发生这么大的刑事案件,他这个保卫科长难辞其咎。 “老任,别紧张,慢慢来。”周立眼睛盯着屏幕,嘴上却在安慰着任光明。 四楼一共有三个摄像头,两个摄像头安在回字形走廊的对角,分别对着两条楼道,一个对着护士站。刚开始任光明检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倒是李奇峰发现了一点端倪。 “那个摄像头,怎么会自动变方向?”他指着对着楼道的那个摄像头画面道。 任光明将进度条拉回去,果然发现对着楼道的那个摄像头,在八点十九分的时候,忽然动了起来,然后掉了个个儿,对着端头的走廊。 “我们安装的是固定摄像头,不会自己动。这个摄像头变换后的位置对着的是检查室和医药间,还有就是厕所。摄像头主要是用来监控人员流动情况的,因此一般不对着那儿。”任光明解释道。 李奇峰走到门口,站在走廊上看了看摄像头的位置,又走回来,对马成功和周立道:“从应急通道上来,应急门后面正好是监控的死角。” 周立立刻道:“转到三楼的摄像头。” 任光明立刻调出三楼楼道的摄像头,将进度条拉到八点十五分,然后以正常速度开始播放。 忽然,任光明点了暂停键。 “有了。”他道。 身后三人都俯下身向屏幕看去,只见在三楼楼道厕所边的拐角处,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大汉。 任光明将进度条向后拖了一点,又开始播放。只见那个大汉是从走廊端头没有监控的地方出现的,一闪就拐到了监控盲区,整个过程不到一秒钟。几十秒后,他又从监控盲区拐进了应急通道,时间更短,就算任光明按下暂停键,一帧一帧地点到那个时间点,也只看到一个模糊的残影,只是这次这道残影手上好像还提着一个什么东西。 这次没有等周立说话,任光明截图后便调出了三楼的另一个摄像头。 几分钟后,却没有任何发现,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大汉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任光明又将进度条拉回去,重新开始看起来。 仍然没有发现。 任光明回过头看了看李奇峰,见李奇峰正望着马成功。 马成功却道:“捉迷藏嘛!幸好只有四层楼。” 见任光明仍然是一头雾水,李奇峰皱着眉头对他道:“转到二楼的摄像头。” 十几分钟后,终于有了发现。 这次是在二楼的卫生间门口,由于二楼的卫生间挨着医生办公室,为了防止医闹,因此这儿多了一个摄像头,就对着医生办公室的门口。 只见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出现在屏幕上。他从卫生间走了出来,顺手将手上的一个黑色塑料袋丢进了垃圾箱,然后向着另一边的走廊走去,最后消失在应急门后。 马成功冷笑了一声,道:“问一问三楼的卫生间,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任光明立刻拨通手机,让保安去三楼的卫生间看看。一分钟后,电话回了过来,说什么也没丢,但是用来放置尿样的架子上的尿样不知被谁扔到垃圾桶里了。 周立和李奇峰一起看向马成功,马成功淡淡地道:“凶手先是走应急通道到了二楼,在卫生间里换了衣服,然后走应急通道到了三楼的卫生间,拿了放置尿样的架子,又走应急通道上了四楼,踩在架子上,将摄像头变换了方向。然后点大摇大摆地进了祝晓彤的病房,在行凶后,他又将架子还回到了三楼的卫生间,这才趁乱离开了医院。” 李奇峰接口道:“这是一个老手?” 马成功知道他的意思,这个凶手有如此缜密的行为,说明他具备极强的反侦察能力。也就是说,凶手很有可能是一个职业杀手。 想了想,马成功却道:“不。”他顿了顿,又道:“他应该探查过医院,但探查的不是太仔细,所以他并没有发现二楼多了一个摄像头。但是他又对医院的三楼很熟悉,所以我想,他要不就是在三楼住过院,要不就是到三楼来看望过病人。” 一直默不作声的周立看了看像是已经听出了神的任光明,提醒道:“从六点开始查一楼监控,重点是手上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的人。” 医院的住院部一楼人流量很大,即使是在傍晚,也还有大量的人员进出,但也就是一些病人家属和前来探望病人的人。 半个小时后,任光明终于锁定了一个穿着一件普通黄色夹克衫的光头大汉,他是在七点钟进入的住院部大楼,手上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而后在八点四十离开住院部大楼,手上的黑色塑料袋却不见了。 再将图像放大之后,李奇峰忽然道:“这人我认识。” 周立仔细看了看,也点头道:“的确是熟人。”他转头向马成功道:“衡志强,原志强工程公司总经理,后来因为聚众斗殴被抓了进去。今年放出来的,现在在刘思远手下一个车队当小队长。” 说着他便摸出手机,正准备拨号,忽然又放下电话,对李奇峰道:“我亲自去一趟。”说罢便转身下楼去了。 马成功转头看向屏幕,却又忽然道:“调到三楼的监控,看看这个衡志强是不是来看病人的。” 十分钟后,马成功和李奇峰出现在了三零一病房里。 刘思远很诧异地看着马成功和李奇峰,道:“马哥,李警官,你们怎么来了?”一边说,还一边让旁边的一个光头大汉赶紧搬椅子。又解释道:“胃出血,喝酒喝的。” 马成功伸手示意他躺下,道:“来问你点事。” 李奇峰直截了当地问道:“衡志强今天晚上是不是来过?” 刘思远道:“是啊,他说来看看我。这两天兄弟们都来看我,连温哥都打了个电话来,弄的我挺不好意思的。” 马成功看了看桌子上,地上放着的各种营养品和鲜花水果,微微皱了皱眉头,病房里光是黑色塑料袋都有十几个。 刘思远有些疑惑地道:“李警官,衡哥他......犯事儿了?” 马成功笑了笑,没说话。 李奇峰却追问道:“他送的东西在哪儿?” 刘思远转头看向一旁的光头,光头急忙走到窗户边,在一堆塑料袋里翻找了一番,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走到窗边,交给刘思远道:“大哥,就是这个。” 刘思远打开塑料袋,只见里面是一提香蕉,几个山竹,还有一个厚厚的红包。拆开红包看了看,刘思远笑道:“这个衡哥,居然给我送钱。” 李奇峰有些狐疑地看向马成功,却见他站起身道:“那行,你好好修养。”说完便向外走去。李奇峰急忙起身跟了上去。 不料走到门口,马成功又转过身问道:“他在这儿待了多久?” 刘思远道:“大概十几分钟吧!他说还要去看他老爷子,他老爷子肺结节,老毛病了,住在三二零。” 马成功跟他挥了挥手,转身便出了病房,径直往三二零病房而去。 到了病房,果然看到四人间最靠里的病床上躺着一个老头,这会已经睡着了。 看了看床头柜和床边放着的一堆黑色红色的塑料袋,马成功轻手轻脚地走到病床边,俯下身在床下找了找,又打开床头柜,在里面翻了翻,然后拿出一个红色的塑料袋。 回到走廊,将塑料袋交给李奇峰。李奇峰打开一看,里面是黑色的风衣、鸭舌帽和一个口罩,还有一把带鞘的匕首。正要说话,马成功却将塑料袋又拿了回来,然后又将其原样放了回去。紧跟着走出房间,头也不回地往电梯走去。 跟上马成功,李奇峰道:“可以确定是他了。” 马成功却道:“叫周立回来,他这会多半找不到衡志强。” 李奇峰赶紧摸出电话,给周立打了个电话,把马成功的意思转达了过去。然后又跟着马成功进了电梯。 还未开口,只听马成功道:“他将衣服和作案工具都放在他老爹的床头柜里,肯定是要回来的,现在去抓他无异于打草惊蛇。” 深夜,马成功躺在监控室的长椅上睡着了。他从昨晚到现在,基本上没有合眼,这会实在是有点坚持不住。 任光明坐在电脑前打着哈欠,但眼睛却不敢离开屏幕一秒。一旁的何俊涛却像是神采奕奕,两只眼睛盯着屏幕一动不动。 周立扔给任光明一支烟,又给一旁坐着的李奇峰递过去一支,问道:“马哥的意思是,衡志强还会来医院?” 李奇峰点燃烟吸了一口,抬手看了看手表,道:“住院部是二十四小时开放的,他如果没处可去,当然来医院是最好的选择。”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马哥说,他的目的没有达到,大概率还会来找祝晓彤。就算是他发现祝晓彤已经被警察保护起来了,也会来处理掉衣服和凶器。毕竟按前面他的作案手法,他不可能留这个尾巴给警察。” 周立点了点头,道:“的确是这样。他的住处,公司,甚至经常去的麻将馆都没有他的人影,应该是躲起来了。”想了想,他又问道:“重症监护室那边怎么安排的?” 李奇峰知道他问的是警察保护祝晓彤的安排,便道:“刑警队派了两个兄弟在监护室那边,明暗哨。一楼也有两个,另外城中所还有三个人在医院门口的车上待命。” 想了想,周立又道:“衡志强我还是挺了解的,那就是一个大老粗,怎么会有这么细密的心思?你想想,他先是到了刘思远那里,又去了他老爹那里,这是为了洗脱自己忽然来医院的嫌疑,毕竟到医院总得讲个师出有名吧?”顿了顿,他又道:“再一个,他在卫生间换完衣服,上去做了案,然后又回到卫生间把衣服换回来,还把衣服放到他老爹病房的床头柜里,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他离开医院的时候带走不就完了?就算是他准备再去找祝晓彤,穿一样的衣服不是更打眼吗?” 听周立这么说,李奇峰微微一愣,随即却回头看了看马成功。 转过头,他才道:“也许他并不知道我们这么快就发现了他的行踪。毕竟以他前面所耍的花招,的确很难发现是他干的。” 周立却摇了摇头,道:“不。我觉得衡志强毕竟是进去过的,他应该知道自己干这种事迟早会被发现,所以不太可能这么做。要知道他以前是当过老板的人,不应该这么蠢。” “对。”后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两人一起回头,却见马成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长凳上坐了起来。 站起身,走到两人身边,马成功道:“所以衡志强还不一定就是那个凶手。”看了看两人,马成功又转向屏幕,道:“如果凶手是蠢货,那他就不会有前面那些反侦察的能力。而他如果不是蠢货,那就一定会猜到我们会从监控上下功夫,也一定会逮住他的行踪。” 他顿了顿,紧盯着重症监护室的监控,笑道:“所以,他做这些事其实都是想误导我们。他的目标,只可能是祝晓彤。” 第209章 投鼠忌器 看了看都扭过头来看着自己的两人,马成功继续说道:“总之,不管他怎么误导我们,其实我们只要做好一件事就行了。” 李奇峰和周立相互看了一眼。他们都知道马成功说的“做好一件事”是哪件事,不过就是守着祝晓彤,等着凶手自投罗网。 “那要是凶手一直不来怎么办?”盯着监控的任光明忽然开口问道。他已经叫保安队的退伍兵全部到岗了,现在除了门岗正常上班,其他人都埋伏在后勤部的仓库里。只要他在对讲机里一声令下,就能把住院部围个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甭想飞出去。 听了任光明的问题,马成功却笑了笑,道:“不会的。”顿了顿,他又道:“至少衡志强会来。” 李奇峰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他刚才就去护士站问过了,护士站的护士说衡志强的父亲今天刚做完手术,晚上是要有人陪夜的,衡志强走之前到护士站说过,请护士帮着照顾一下他父亲,他晚一点会来医院。 周立扭过头刚想说什么,却听何俊涛道:“来了。” 众人立刻围住了监控屏幕,只见衡志强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一楼电梯前的通道里。他仍然穿着那件黄色夹克衫,手里提着一个网兜,从监控屏幕上看得出来网兜里有一个脸盆,还有几个快餐盒一类的东西。 这会医院里已经没什么人了,电梯来的很快。衡志强进了电梯,不一会,他又出现在三楼的楼道里。在楼道里他并没有任何停留,径直便进了三二零病房。 马成功接过李奇峰递过来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道:“等吧!咱们轮轮班,每人盯半个小时。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一下。”说着又走到长椅上,和衣而卧,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李奇峰看了看他,道:“按顺序,我、老周、老任、俊涛。马哥就不轮了。”说着走上前拍了拍任光明的肩膀,把他拉起来,自己在他身边坐下。 到两点的时候,正盯着监控的任光明忽然道:“有动静。” 几人一骨碌爬起来,围到监控跟前,果然看到三二零的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鸭舌帽的人低着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李奇峰立刻拿起桌上的对讲机,便盯着监控屏幕边按住对讲键,叫道:“秦队秦队,老鼠出洞了。” 只见这人快步走到了应急通道口,闪身便进了通道。 几分钟后,六楼的应急通道的门动了动,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口椅子上的刑警站起身,走到应急通道门边,刚想推开门,门却忽然被从未外面拉开,紧接着一只手伸出,一把抓住他的胸口,将他拖进了应急通道。 紧接着另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通道里,快速向着应急门冲去,那是埋伏的暗哨。 在监控屏幕上看到这一幕的几人立刻站起身,向门外冲去。李奇峰边跑边回头对任光明道:“老任留在这里,通知楼下封楼,注意观察监控,随时汇报情况。”他扫了一眼身后,却见跟着自己的只有周立和何俊涛,不由得有些奇怪。 “马成功呢?”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来不及多想,只全速向着应急门冲去,到了门口,一把推开应急门,三两步跑到梯步前,拉着扶手便向上跑。 众人沿着应急通道往上冲时,只听对讲机里传来秦虎的声音:“奇峰奇峰,老鼠沿着楼道向下走了,你们注意观察应急门。” 一阵下楼的急促脚步声传来,几人加快了速度。冲到三楼的时候,果然看到应急门正在缓慢的关闭。紧接着上方传来一个声音:“李支,他进三楼了。” 李奇峰当机立断,对身后的周立和何俊涛道:“老周和俊涛去二楼另一边的通道。”说完率先向应急门冲去,一把拉开应急门,冲进了楼道。 前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向着另一边的应急通道而去。 李奇峰和后面跟着的暗哨急匆匆地冲向应急门,到了门边,他在拉开门的同时大叫了一声:“老周。” “他进二楼楼道了。”周立的声音传来。 李奇峰三两步下到二楼,却见周立捂着肩膀躺在楼梯转角,对他道:“妈的,踹了老子一脚。我有点岔气,俊涛追上去了。” 来不及多说,李奇峰拉开应急门冲了进去。 转过通道口,他猛然停住,一把拔出腰间的手枪。 因为何俊涛正站在应急通道前,双手握枪指着前面。而前方,就在医生办公室门口,那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大汉正用手勒住一个女医生的脖子,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把手枪,枪口正对着女医生那细长白皙的脖颈。而他的头埋在女医生的后脖颈处,只用两只眼睛盯着自己前面的何俊涛和李奇峰。 女医生此时已经被吓的花容失色,她睁大了眼睛,惊恐地说不出话来,只在喉咙里不断冒出“嗬嗬嗬”的声音。 此时身后的刑警也赶到了,看到这种情况,立刻也拔出枪来。 李奇峰定了定神,盯着道:“放下枪,你跑不掉的。”说完这句话,他一只手拿着枪,一只手摸出裤兜里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对着对讲机道:“秦队秦队,逮着老鼠了,在二楼的医生办公室门口,应急通道前,老鼠劫持了一名女医生。重复,老鼠劫持了一名女医生。” 放下对讲机,李奇峰看了看一旁的通道,见有些病房的门口已经伸出了大大小小的脑袋。他退到拐角处,慢慢靠着墙,伸出左手对着一侧的楼道挥了挥,那些脑袋立刻便很识时务地缩了回去。 不一会,秦虎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他一边让人到各个病房去安抚病人,一边走到李奇峰身边,对着前面的大汉道:“放下武器,立刻投降,争取宽大处理,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那大汉却不说话,只慢慢退到墙角。 与此同时,在六楼重症监护室的一个单人间里,马成功正盯着一个全身裹的严严实实的黑衣人沉默不语。 忽然,那个黑衣人开口道:“马成功,怎么哪儿都有你?我就知道,只要有你在,就没什么好事。”见马成功不为所动,只死盯着自己,黑衣人又道:“要不,聊聊?” 马成功盯着黑衣人看了半晌,道:“竺小竹,你都知道我知道你是谁了,还戴着头套干嘛?不闷吗?” 黑衣人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伸手将头套摘下,一头乌黑的卷发如瀑布般流下,果然是竺小竹。 只见她甩了甩头发,又用手理了理,然后风情万种地白了马成功一眼,道:“看来你果然对祝晓彤余情未了。”她瞟了一眼床上的祝晓彤,又看向马成功,笑道:“今天这事儿,你说说,怎么了断?” “了断?”马成功忽然笑了起来,随即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不见。他对着竺小竹道:“你捏断了她的小腿骨,这事儿做的太歹毒。所以我准备先打断你的腿,再把你交给傅长风。” “咯咯咯!”竺小竹笑了起来,随即却又白了马成功一眼,道:“你还真想给她报仇啊?你知道不知道,她早就不是你心里的那道白月光了。要论狠毒,她可比我狠毒多了。我毒在手上,她可是毒在心里,也就是对你......”她停住口,脸上却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马成功心里一动,脸上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只盯着竺小竹不说话。 竺小竹看了看马成功,走到一边,拉过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道:“这样吧,马成功,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她看着马成功,笑盈盈地道:“你帮我拿到祝晓彤手里的资料,我就告诉你一个关于你的秘密,这个秘密,可是周老板花了大力气才挖掘到的哦!”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我的秘密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你那个秘密是不是我需要的秘密呢?” 竺小竹却不置可否地道:“八年前,有个检察官非要把我弄死,你知道她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吗?”她笑了笑,没等马成功说话,接着便继续道:“她因为贪污,被抓起来了。” 马成功冷笑了一声,道:“你们还真是无法无天。”虽然这么说,但他的心里却是暗叹一声。 他知道竺小竹说这个的意思是什么,即便是马成功将她交给傅长风,她最后也有可能脱罪,就算脱不了罪,顶多也就是换个身份而已。就像她从竺敏换到竺小竹,甚至她还有一张叫朱敏的身份证,那张身份证,也是真的。 对马成功这句带有讽刺意味的话,竺小竹却像是毫不为意,只笑道:“你在非洲的原始森林待久了,都忘记了这是一个以权为尊的世界。有权就有一切。” 马成功看着竺小竹,忽然笑了起来。 他的笑让竺小竹有点莫名其妙,她看着马成功,继续道:“你以前所依靠的,不过是组织的力量。但是你现在退休了,你看看,你现在做什么都偷偷摸摸的,甚至自己的钱都不敢正大光明地拿来用。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不就是你没权了吗?” 马成功正想说话,却听身后一个声音轻声道:“别听她的,你是自愿回来的。” 回过头,却见祝晓彤睁着眼睛,正看着马成功,那眼神里明显带着一些情绪,那是一种复杂的,连马成功一时都猜不到是什么的情绪。 “咯咯咯!”竺小竹笑了起来,她转头看着祝晓彤道:“你还真是维护他。要不要我把你做的那些事,都告诉她啊?” 祝晓彤咬了咬嘴唇,有些艰难地笑了笑,道:“所以让你要多读书,至少得懂法吧?我只是提供一个平台,怎么交易是你们的事。因此你告诉谁也没用,我也不会被抓起来。你们就不一样了,只要我把你们的事写成故事,往知音故事会什么的一投,你猜猜会是什么后果?” “你......” 竺小竹有些气结。 但祝晓彤又继续道:“别生气,生气伤身体。”她对着马成功笑了笑,继续道:“更可气的是,他们还投鼠忌器,只敢威胁我,不敢杀我,呵呵!”说完这句话,她仿佛有点气短,赶忙闭上嘴,轻轻地咳了两声。 竺小竹看着祝晓彤,又转头看了看马成功,忽然展颜一笑,道:“为了他,值得吗?” 祝晓彤笑了笑,道:“值得,这是我欠他的。” 竺小竹站起身,道:“那行。”她顿了顿,又对祝晓彤道:“老板让我告诉你,他同意你的意见,但这只是一个交易。你知道,后面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马成功听了一会,一时没有想清楚这两个女人的对话是什么意思。但见竺小竹要走,他立刻出声道:“你想走?” 竺小竹笑了起来,道:“怎么,你还真想要打断我的腿?她的腿又不是我弄断的。当然,主意是我出的,但是你既然知道我无法无天,如果你想打断我的腿,那我只好跟你们一起同归于尽了。” 祝晓彤轻声道:“马成功,我的腿不是她弄断的。是衡志强干的。” 马成功沉着脸道:“竺小竹,今天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记住,你欠我一条腿。我说话从来算数,后面我会自己去取的。” “哎呀,我好怕怕!”竺小竹有些夸张地拍了拍胸口,笑道:“我等你来取,我会洗白白了躺在床上等你。”说完便转身径直走了。 马成功回过头,看着躺在床上的祝晓彤,半晌才道:“你是不是得给我一个解释?” 祝晓彤看着马成功,忽然对马成功眨了眨眼,有些娇媚地道:“我胸口疼得厉害,你要不要帮我看看,是不是刚才话说多了,伤口又崩开了?” 见马成功盯着她不说话,祝晓彤的神色又落寞下来,半晌,她才道:“等我伤好一点了,就给你解释。” 马成功正要说话,却听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傅长风走了进来。 看到马成功在房间里,他对马成功点了点头,然后道:“你在这儿就好。下面那些家伙,一个个的都去追衡志强,都忘记了我们的重点在哪儿。她没事吧?” 马成功转头去看时,却见祝晓彤已经闭上眼,沉沉睡去。她的额头上垂下来一缕散乱的头发,粘在透着晶亮汗珠的额头上,像是手术过后,便一直都没有醒来过一样。 第210章 你是故意的 傅长风带来的人接管了六楼的重症监护室。马成功坐电梯到了二楼,却发现二楼已经被警察整个包围了起来,一群医生护士在警察的帮助下正在疏散病人和家属。 一个警察见马成功从电梯上下来,立即走过来道:“你是怎么上来的?赶紧下去,这儿戒严了。” 马成功伸长脖子张望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到林静也在楼道里,正帮着一个护士推着一架病床。他当即叫道:“林静,林静......” 林静回头看到他,急忙走过来对阻拦马成功的警察道:“师兄,找我的。”那个警察看了看林静,又看了看马成功,道:“不准进去啊,还有,电梯也不要再用了,从那边的应急楼梯下去吧!” 马成功点了点头,却被林静一把拉到一边。 “你在这儿干什么?衡志强持枪劫持了一个女医生,躲在楼梯拐角处,现在正对峙呢!”林静道。 马成功看着一身警服的她,伸手将她有些歪的帽子扶正,笑道:“我一直都在这儿,刚还跟李奇峰周立一起抓衡志强呢!”他顿了顿,又道:“你怎么在这儿?” 林静道:“衡志强抢了刑警队一个警察的枪,市区几个所的民警都过来帮忙疏散医院的病人和家属。” 马成功点了点头,道:“我想过去,看能帮上什么忙不!” 林静回头看了看,道:“说是傅局也来了,但是现在那边是何支在指挥,我去问问他。” 转身刚要走,却见何俊涛小跑着过来,看到马成功,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先向林静道:“林姐,何支说让所有女警都到医生办公室集合。” 林静立刻道:“是。”说完也不管马成功,转身便向楼道跑去。 何俊涛这才转向马成功,道:“马哥,这儿戒严了,你先回去吧!”说完像是不敢看马成功,转身就想溜走。 马成功一把拉住他,道:“你老爹叫所有女警去,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何俊涛有些为难地道:“马哥,保密守则。”说着想要挣脱马成功,可马成功的手跟铁钳一样抓着他的手臂不放,他却又哪里挣脱的开? 马成功一把甩开他,径直便往里走去。何俊涛急忙跟上他,一边向旁边警戒的警察摆手,一边道:“衡志强让准备一辆车,还让准备一瓶矿泉水,要护士送过去。所以我老爸就想找个女警假扮成护士,等他拿水的时候忽然开枪,一枪击毙他。” “瞎几把扯淡!”马成功脚下加快了脚步,错身让开几个推着病床和轮椅的护士,小跑了起来。他哪里不知道林静的性格,她又一直在练习枪法,据说枪法还不错,所以这种时候她肯定会自告奋勇。 可是楼道里来来往往的人实在太多,还没走到楼道中间,马成功便被一长串病床挡住了去路。没办法,他只好一辆一辆的跳过病床,却又被警察拉住,问他是干什么的。如此反复,几十米的楼道他硬生生地走了十几分钟,等到达另一头的医生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只见穿着护士装的林静刚刚从应急门走了进去。 “林静......”马成功大叫了一声,立刻就被旁边的警察拦住了。他只好又对着正站在门口的李奇峰道:“李奇峰,李奇峰......” 李奇峰正跟何启航站在应急门口,两人转头一看是马成功,李奇峰立刻走过来把他拉了过去。 马成功来不及解释,直接从应急门冲了进去,踹开楼梯上两个特警竖着的防爆盾牌,一把把林静拽了回来。 林静回头一看是马成功,当即用力挣扎,想要挣脱他的手,嘴里还怒道:“你干什么?” 马成功却并不理会他,一直拽着她的手,将她拉到楼道里。这才转过头对跟上来的何启航道:“何支队长,衡志强不是想喝水,而是想换个人质。”他回头看了看面色难看的李奇峰,又转头对何启航道:“让我去跟他聊聊。” “不行。”何启航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马成功伸手按住想要说话的林静,沉声道:“他既然让你们准备车,那就是想跑。但他一个人不可能跑的出去,所以必须得带着人质跑。但是那个女医生这会恐怕已经被吓的走不动道了,反倒是他的累赘,而女警察就不一样了,肯定不会被吓瘫。因此他应该猜到你们会派女警假扮成护士去,这是用有心算无心,你们得手的几率非常小,反而有很大可能让林静成为新的人质。” 几人都沉默了下来。马成功这个推测有理有据,基本上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因为那个叫陈雪的医生的确已经被吓的走不动道了,连刚才下楼梯都是衡志强硬生生地拖下去的。 “让他去试试。”傅长风的声音响起,接着便出现在楼道拐角处。他安排好重症监护室的安保,终于想起二楼还有个劫持人质的案件。 “傅局,可是......”何启航还想说什么,可傅长风直接摆了摆手,道:“出什么事我负责。” 他知道何启航的意思,马成功以前虽然是国安,但他现在只是清江分公司的干部,也就是说,他只是一个普通公民。如果遇到危险让普通人上,那还要警察干什么? 可是,马成功是普通人吗? 转过头,傅长风对马成功道:“需要武器吗?”见马成功摇了摇头,他点了点头,又对李奇峰道:“你带着枪埋伏在拐角处,注意不要让衡志强发现了,不行就开枪。” 李奇峰点了点头,弯腰将鞋子脱下,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又拔出枪检查了一下,然后将子弹上膛提在手上。 马成功却拍了拍林静的肩膀,伸手从她手上把水拿过来,转头便向应急门走去。 李奇峰急忙跟了上去,却见马成功一刻也没有停留,直接便下了楼梯,连忙跟了上去,走到楼梯中央,却又停了下来,只看着马成功消失在拐角处。 几秒钟后,只听楼梯转角处衡志强叫道:“你干什么?我让你们派个护士来......你别过来......” 紧跟着便是“砰”的一声枪响,然后便是“咚”的一声。 “啊!”一声惨叫传来,却不是马成功的声音。 枪响的时候李奇峰就已经跳下了楼梯,转过扶手拐角,却见马成功一只手抓住衡志强拿枪的那只手,正在使劲往墙上锤,另一只手却是按住了那个女医生的头,正在将她使劲往外拨。而衡志强已经放开了那个女医生,两只手都在拼命跟马成功抢夺手枪的控制权。 李奇峰刚跳下楼梯,便听马成功道:“奇峰,打他的腿。”他当即也不多想,抬枪便射。 楼梯拐角并不大,李奇峰此时距离衡志强也不过三米左右,在这个距离上,就算闭着眼睛,李奇峰也能打中十环。 “啪啪啪!” 三声枪响。 楼梯间忽然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之中,衡志强像是放弃了挣扎一般,手上猛地一松劲,下一秒,手枪被马成功抢到手里,反手就指着他的脑袋。 半秒钟后,只听楼梯间传来一声巨大的哀嚎! “啊!” 随即一声尖利的女声响起:“啊......”紧接着便是巨大的哭声传来。 三秒钟后,待二楼的警察蜂拥而至的时候,冲在前面的两个特警不由得脚下一顿。后面的警察没有收住脚,一把按在他俩的背上。幸亏扶手足够结实,他俩一个死死抓住扶手,另一个死死抵在墙上,这才堪堪挡住后面的人。 只见楼梯拐角处靠着楼梯的地方,李奇峰还端着枪,有些木讷地盯着角落里。 而角落里,那个穿着白大褂,光着脚的女人此时死命地抱着马成功那粗壮的大蛮腰,正在嚎啕大哭。马成功有些无奈,但又甩不开她,只能挺直了身体,手里的枪却还死死地抵在角落里衡志强的头上。 而此时的衡志强,帽子早已落在一边,脸上的口罩也只有一边绳子还挂在耳朵上,他双手抱着右腿的膝盖,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林静拨开人群冲下楼梯,却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马成功转头看到她,急忙道:“快把陈医生扶起来。”她才回过神来,赶紧将地上的女人抱着马成功的手使劲掰开,又把她扶起来,交给从一楼上来的两个女警,这才转头看着马成功,轻声道:“你这是干什么?你都退休了,不该这么亡命。” 又有两个特警上前,给衡志强戴上手铐,将他从地上拖起来,。 马成功却只转头对刚下楼的何启航笑了笑,道:“他只是疼晕了过去,没有死。”然后将手枪的保险关上,见一旁的一个警察早已张开了一个证物袋的口子,便倒转着把枪放了进去。 何启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马,还得是你......” 马成功却看了看一旁也正把枪放进警察手里的证物袋里的李奇峰,笑道:“全靠奇峰那三枪,第一时间便让他晕了过去,不然以他那大体格子,能不能抓住他还难说。” 何启航笑着对李奇峰道:“那是当然,奇峰的枪法,没的说,在望江那也是赫赫有名的。” 李奇峰像是有些勉为其难地对他笑了笑,转瞬却又沉下脸,径直上楼去了。 何启航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的背影,马成功却笑着摸出烟,递给他一支,道:“刚才太紧张了,抽根烟放松一下。” 何启航接过烟,笑道:“也好,反正奇峰已经上去了,咱们晚几分钟再去跟傅局汇报,又打什么紧?” 马成功嘿嘿笑了起来。他知道何启航这下算是出了大风头了。你想想,上任后第一次处理这么大的劫持人质案,不但抓到了杀人案的凶手,人质还毫发无损,可以说是竞了全功。就算是他快到点了,但一个表彰是少不了的,这样以后退了休,吹牛都可以大声点了。 抽完烟,两人上到二楼去,果然看到傅长风还在等着他们,李奇峰和刚才在一楼的周立都已经上来了。 见到马成功走到跟前,傅长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马啊,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去刑警队录口供。”他顿了顿,又道:“你这次立了大功,公安局会给你发一笔奖金,给你一个表彰,还会向你们清江分公司寄一份感谢信。你们清江分公司也跑不了,年底的治安联防先进肯定是你们的。”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表彰就不必了,这次全靠奇峰,我觉得荣誉给他,我就拿拿奖金就行了。” 傅长风笑了起来,指了指他,道:“你小子......”他又转身看着腰杆挺的笔直的李奇峰道:“你的表彰是少不了的,但是木马还得去。” 李奇峰表情严肃地道:“是,傅局。” 傅长风说完,看了看一旁满眼热切的周立,道:“你也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下周一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说完便走了。 何启航笑着拍了拍周立的肩膀,也跟了上去。 周立笑着对马成功道:“走吧!别等林静了,她跟着陈傲梅去安抚那个陈医生了。” 马成功见他脸上的喜悦之情藏都藏不住,有些鄙夷地道:“人家傅局说了,表彰奇峰,又没说表彰你,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周立笑道:“领导单独叫我去他办公室,反正肯定不会是坏事。” 李奇峰却道:“都六点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老周你开车没有?没开车就跟我们一起走。我反正要送老马。” 马成功看了看他,见他毫无喜悦之情,有些无奈地道:“走吧,先吃早饭。” 三人出了医院,在医院后面的卫生巷里找了家还算干净的米粉店,周立忙不迭地去后面让老板烫米粉了,只留下李奇峰和马成功在门口的座位上坐下。 这会时间还太早,店里只有两个早起上学的学生在埋头嗦粉。 李奇峰摸出烟递给马成功,自己也抽出一根,点燃吸了一口,看着门外来来往往的电瓶车,道:“你是故意的。” 正埋头点烟的马成功笑着道:“什么故意的?” “故意让我打他的腿,你就是想为祝晓彤报仇。”李奇峰转头看着马成功道。 “扯淡,你又不是没看到当时的情况,你难道真想一枪打死他?”马成功笑道。 李奇峰低下头抽了一口烟,道:“我见过你出手,你完全可以在第一时间制服他。” “我去,你对我也太有信心了。”马成功不屑地道:“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人家手里拿着的还是枪啊,大哥。要放以前我也就直接提枪一枪爆头了,可是这是在国内,我又没有持枪证。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奇峰有些怀疑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就算你说的有理,后面衡志强醒了,万一指证你故意让我开枪,怎么办?毕竟他整个膝盖都被打烂了,如果不判死刑,以后肯定残废。” 马成功笑了笑,道:“没有的事儿,他还能编瞎话?反正我不信。” 第211章 他是我的英雄 马成功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他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举在头上看了看,发现是周立打来的。而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从七点回来到现在,他整整睡了六个小时。 接通电话,将手机放在耳边,只听周立的声音传来:“老马,刑警队要你去做笔录,我来接你,大概十分钟就到了。” 马成功说了声“知道了”,便放下了电话。起床洗漱后下了楼,却见林静正陪着霍国强坐在车棚下说话,便走过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林静回头看了看他,却又转过头对霍国强道:“反正我觉得他这次做的有点过火。” 霍国强却像是没看到自己一样,只笑着对林静道:“这是他应该做的。他难道看着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别说他是你的男朋友,就算不是,以这小子的性格,遇到危险也不可能让女人冲在自己前头。” 马成功在霍国强身边坐下,伸手拿过桌上果盘里一块剥好的柚子,边撕着皮边道:“那倒不是。”说着又将撕掉皮的柚子掰下一瓣递给林静,林静却没有接。他只好将柚子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然后吞下去,这才道:“首先,衡志强杀了我们单位的员工。虽然这名员工我不熟,但到底是同事,这让我挺愤怒的。再一个,他跟某些人某些事,或多或少有些牵连,我不能让警察把他击毙了。” 林静撇了撇嘴,道:“说的像是我们警察就会击毙人,不会想其他办法一样。” 马成功看了看霍国强,却见他笑眯眯地盯着自己,却并不说话,只好继续道:“衡志强应该是一个死士。” 霍国强笑了起来,道:“有道理。” 林静却道:“什么死士,你以为是武侠小说啊?” 马成功却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他现在还不能告诉林静他在六楼的重症监护室里见到竺小竹了,还从她那里得知了衡志强杀人行凶是竺小竹安排的,更不能告诉她就在六楼的重症监护室,祝晓彤和竺小竹达成了一个连马成功现在都还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交易。 当然,他确定衡志强是个死士,是因为他不但劫持人质,还向警察要车。你想想,搞出这么大阵仗,警察可能让他跑掉吗?马成功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他都不用到停车场,只要一出住院部大楼,就会被特警的狙击手干掉。 大门口传来汽车的声音,三人转头去看时,穿着工衣的姚广已经从修理车间出来了,一见是警车,便又转头看了看车棚,看到马成功,举起手对他挥了挥算是打了个招呼,又转身回去了。 警车在车棚前停下,周立下了车,走到车棚下,伸手便拿过一瓣柚子,边撕着皮边打趣道:“我就说嘛,昨天刚巡了片,怎么林警官又来了,你这样让街面上那些姐姐妹妹怎么讨生活啊!接着我又忽然灵机一动,想到昨晚有人英雄救美,这怕不是来感谢我马哥来了。” 林静撇了撇嘴,道:“周局,你现在都已经是分局的副局长了,可不是城南所的所长了。” 周立笑着道:“那是,那是。我现在都混到给马哥当车夫了,还他妈是傅局亲自下的命令,说把马专员请去核实一下情况。原话是这样的......”他顿了顿,又挺起胸膛,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将柚子瓣放在耳边,仰头看着车棚顶,道:“周立,你记住,态度要好,语言要客气。” 几人哪里不知道他这是在吐槽傅长风耍领导作风,都一起笑了起来。 “你这老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待会我就到傅局面前去告你的状。”马成功边说边站起身,又转头对林静道:“那你先陪师傅坐坐,我一会就回来。” 等车开出汽修厂,马成功才问道:“衡志强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问话?” 周立笑道:“膝盖全烂了,还好是在医院,当时就被送手术室了。但是那些医生说必须截肢,我总觉得他们是在公报私仇。”他顿了顿,又笑了起来,道:“那个叫陈雪的女医生被吓得不轻,但回过神来就要找你,说一定要亲自感谢你。嗳我可打听了啊,她还是单身,还知道你是清江分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我看她那样子,大有以身相许的意思。” 马成功笑了笑,道:“她是祝晓彤的主刀医生,两次都是。” 周立却道:“早上奇峰说你是故意让他打衡志强的腿的,就是想给祝晓彤报仇,什么意思啊?”见马成功斜着眼睛看着他,他赶忙又道:“你知道我耳朵好。再说了那早餐店也就十个平方,说不定连老板都听到你们说什么了。” 马成功却只道:“他误会了而已。”想了想,他又道:“我只是想要知道,衡志强为什么会去找祝晓彤,你知道这两人基本上没什么交集嘛!” 周立笑道:“的确没什么交集。但是今天上午我可是找刘思远打听了。衡志强是个孝子,他老爹肺结节癌变,需要一大笔钱。刘思远给他拿了二十万,但是你知道,这进了医院,钱花的就海了去了,他老爹又没买医保,所以二十万只是杯水车薪。” “这样啊!”马成功若有所思,忽然却又笑了起来,道:“那就好办了。” “什么好办了?”周立有些奇怪地问道。 马成功笑着摸出烟递给他,周立却一本正经地道:“开车不抽烟。”接着却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什么好办了?” 点燃烟吸了一口,马成功笑了笑,道:“你知道,人只要是有所求,就有了弱点,有了弱点,也就容易被人利用。而衡志强如果真是被人利用的,那撬开他的嘴不要太容易。” 周立明白过来,笑着道:“那是。钱是王八蛋,但换句话说,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那就不是事儿。” 到了清江公安局的时候,一进大门,远远便看到何启航已经在楼下候着了。车一停,马成功便赶紧下了车,上前跟何启航握手。 何启航笑着道:“老马啊,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傅局亲自给你做笔录,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马成功故作吃惊状,道:“这真是太麻烦领导了。” 何启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是在谈话室做笔录。商局也来了,做完笔录后还要开个会。” 马成功微微一愣,随即便想到自己昨天给傅长风说的,最好把这件事跟商汝成通通气,看来他听进去了。 就在马成功走进公安局办公大楼的同时,在清江中心医院的四楼老干部单人病房,祝晓彤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陈雪夹着查房文件夹走了进来。 “你感觉怎么样?”陈雪笑着问道,边说边把遮挡帘拉上,又拉过椅子在病床前坐下。 祝晓彤道:“挺好的。” 陈雪笑着道:“你的体质很好,昨天的手术又很成功,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说着却又抬头看了看门口方向,见遮挡帘已经将门口的两个警察的视线完全挡住,这才低声问道:“那个马成功,不是你老公啊?” 祝晓彤微微一愣,有些奇怪地看着陈雪,道:“不是啊!” 陈雪却笑了笑,道:“也不是男朋友?” 祝晓彤见她脸色微红,不由得猜到了一点什么,便笑着道:“前。” “哦!” 陈雪道,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你们现在还是同事?” 祝晓彤有些促狭地看着她,半晌才道:“他以前在非洲的项目部,五月份刚回来,分配到我们单位,现在是治安保卫专员,兼任木马项目部经理,正科级。” 陈雪笑了起来,道:“他昨晚救了我。” 祝晓彤有些惊讶地道:“早上换药的那两个小护士说,昨晚有个女医生被歹徒劫持了,原来是你啊?” 陈雪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运气差嘛!我听到走廊里闹哄哄的,就出去想要制止那些人喧哗,谁知刚一开门,便被人抓住了,还用枪顶着我的头,吓都吓死了。” 祝晓彤咯咯咯地笑了两声,随即却又开始咳嗽起来。 陈雪却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她,只看着遮挡帘,道:“你不知道,那个马成功,真是太厉害了。我被抓到拐角的时候,都被吓傻了。然后就听到抓我的那个坏人向警察说,让准备一辆越野车,还要一瓶水,还要护士送过去。” “警......警察答应了?”祝晓彤好容易喘匀了气,接口问道。 “当然答应了。我还以为他们真会派个护士来呢!谁知等了一会,就看到那个马成功从楼梯上下来了,他......”陈雪像是陷入了某种兴奋之中,不仅脸膛微微发红,眼睛里也像是泛起了一片小星星。 “他怎么了?”祝晓彤笑着问道。 “他下了楼梯,一秒钟都没有停留,就那么直愣愣地向我们走了过来。”陈雪道,声音居然微微有些颤抖,脸膛却越发红了。 祝晓彤听她说马成功直接向着歹徒走去,不由得一愣,道:“你说他直接向着歹徒走去?” “对!”陈雪点头道,低头看着祝晓彤道:“我当时都傻了,你知道吗?楼道拐角处就只有那么两三个平方,他下了楼梯距离我们也就三四米的距离,歹徒手里又拿着枪,随时都可能向他开枪,但是他却就那么走了过去,速度不快不慢,就像是闲庭信步一般,边走还边看着我的眼睛,把手指竖在嘴边。我知道他是在无声地告诉我,不要说话。” “然后呢?”祝晓彤像是听上了瘾,有些焦急地问道。 “然后那个歹徒就大叫了一声:你不要过来。我听到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明显就是慌了。谁知这时马成功却忽然笑了起来。”陈雪说道,边说还把手举起来舞了舞,看样子已经兴奋到了极致。 但是祝晓彤却猜错了,这次陈雪却没有等到她问,而是直接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地道:“你知道吗?那个歹徒就在这个时候举枪对着马哥射击。可是,可是......”她像是被什么卡住了脖子,忽然噎住,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好低下头看着祝晓彤。 祝晓彤有些奇怪地看向她,却见她忽然冷静下来,又坐下来,脸色的潮红却并未退去,只轻轻地道:“枪响的时候,马成功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将头歪了歪。子弹就顺着他的脸庞飞了出去,打在了楼梯上。我看到楼梯上绽起了一片水泥碎屑,有一颗碎片还蹦到了我的脚背上,划出了一条小口口,但是我当时却并没有觉得疼。”说到这儿,她又停了下来,双目有些迷离地看着斜上方。 祝晓彤叹了口气,她已经猜到那个歹徒就是衡志强了,而竺小竹正是用衡志强引开了门口的警察,这才进到了重症监护室。并且现在的场景也让她知道,这位陈医生,怕不是跟竺小竹有一样的毛病。只是竺小竹那真是病,而这位陈医生,是受到了刺激,以至于一想到那个场景,就不由自主地来了。 可是当她听到马成功预判衡志强开枪然后躲子弹的时候,不由得心里又微微一紧,心里忽然冒起一个念头,马成功该不会是因为自己被衡志强伤害,才会这么不管不顾地要抓住他吧?这个念头刚刚冒起,却又被她强行给摁了下去。 “不可能的!”祝晓彤轻轻地说道,随即微微叹了一口气。 可是陈雪却会错了意,她低下头看着祝晓彤,像是对她质疑自己的话有点不满,随即又用肯定的语气道:“可这就是真实在我眼前发生的事。” 随即她又看向斜上方,道:“你不知道,当时我以为我会死掉了。但是马成功,他踏着七彩祥云来救我了,所以他就是我的英雄。” “唉!” 祝晓彤有些难过地小声“唉”了一声,随即又赶忙看了看陈雪,却见她好像并没听到自己的叹气,便接口道:“马成功有时候的确挺爷们儿的。” 见陈雪又要开始表扬马成功,她又赶紧问道:“后来呢?” 陈雪这才作罢,继续说道:“马成功没给歹徒开第二枪的机会,伸手便按在了歹徒的枪上,然后一脚就踹在了歹徒的腿上。那一脚的劲儿很大,咚的一声,我听的很清楚,歹徒的小腿上咔嚓一声,你知道我就是干这个的,所以我知道,歹徒的腿肯定是断了。紧跟着又下来一个警察,然后马成功让警察打他的腿,警察接连开了三枪,都打在了歹徒的膝盖上,接着歹徒就疼晕过去了。” 陈雪说完,又低头看着祝晓彤道:“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有马成功的电话号码吗?” 祝晓彤此时却像是听的有些痴了,当听到马成功踹断了衡志强的腿,她大概已经猜到了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就能为了自己跟一群人干架,现在又这样...... 一直到陈雪问到第三遍,祝晓彤才反应过来,急忙道:“有的,但是我的手机不在这儿,应该在我朋友那儿。等她来了我就叫她给你。” 说完这句话,她没再管陈雪,只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在想着什么。 第212章 自首 对马成功的笔录做的很快。这得益于如实地交代了降服衡志强的全过程,包括自己侧头躲子弹的细节。 当然,这让负责记录的那个年轻女警察大为惊奇。但傅长风和何启航却并没有任何惊讶的表现,只是微笑着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知道这肯定是因为他们已经在衡志强从麻醉中醒来后第一时间对他进行的审问,因此在笔录完成走出谈话室后,他第一时间就向傅长风询问道:“衡志强怎么说了?” 傅长风笑了笑没说话,只转头看了看何启航。 何启航沉吟了一下,道:“他说是因为他父亲的病才铤而走险的,有人给他的账户上转了一百万,然后通过电话告知他,事成后还会给他转一百万。他只是按照对方的要求执行。杀人是意外,他在逃跑中那个女人抱住了他,还大声叫,他情急之下才捅了她两刀。” 马成功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他知道何启航能告诉他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毕竟衡志强去找祝晓彤干什么,又怎么会捏断她的腿,在案情还没有完全查清楚,也并没有取得祝晓彤的口供与之相对照以证明真伪的情况,是不可能告诉他的。 来到二楼的会议室,马成功一进门便看到了坐在会议桌旁的商汝成和韩天明。 见马成功跟在傅长风和何启航身后进来,两人立刻站起身。只听商汝成笑道:“傅局长,不好意思,有个突发状况,我们得马上回局里去。”边说却边看向了马成功。 傅长风一怔,随即却道:“那行,我们已经谈完了。”他转头看了看马成功,又转向商汝成道:“马成功要跟你们去吗?” 商汝成道:“我们就是在等他。” 跟着商汝成和韩天明下楼上了车,马成功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商汝成道:“祝汉骥和冯珵美在局里,说是自首。” “啥?”马成功惊讶地道。 正在开车的韩天明道:“他们是自己去的,点名要见商局长。” 四十分钟后,马成功站在清江国安局一楼的监控室里,通过单向玻璃墙看着谈话室里坐着的两人,有点百感交集的感觉。 祝汉骥依旧穿着笔挺的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只是鬓角已经微微有些斑白。冯珵美穿着一件淡黄色的风衣,看起来依然很年轻,模样跟祝晓彤很是相像。只是她看上去有些惶恐。 商汝成看了两人半晌,才道:“祝教授,冯教授,你们好。我是商汝成。” 祝汉骥伸手抓住了冯珵美的手,对商汝成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才道:“商局长,你好。我们是来自首的。” 商汝成道:“说说吧!” 祝汉骥沉默了一下,道:“十五年前,我去上海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是关于金属材料表面镀层技术的。在那个研讨会上,我认识了日本防腐蚀学会的一个专家,他和我同年,是日本东北大学的一个教授......” 祝汉骥讲的很认真,也很仔细,就像是在做学术报告一样。 但马成功却边听边摇头。这不但是因为祝汉骥在讲述的过程中提到了马成功,还因为他被策反的经历,简直就活脱脱是一个国外势力策反国内高知的经典案例,而且是招数最普通,最常见的那种。 可是像祝汉骥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学者级别的专家,恰恰就上了当。 那个叫八角龙一的日本专家是个中国通,不但中国话说的很好,还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他先是以学术讨论的名义请祝汉骥和冯珵美吃饭,然后又借着考察合作项目条件的名义到清江大学做学术参观。一来二去便跟祝汉骥和冯珵美熟络了起来,甚至在他回国后,还跟祝汉骥书信来往。 一开始,两人在信中只是讨论学术问题。但很快,他们便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八角龙一经常给祝汉骥介绍仙台市的风光,还谈到他那个在中国“大大有名”的校友所在的怀念仙台的文章,讲明朝遗民聚集的水户、讲日暮里车站,甚至还引用了那首着名的叫《自题小像》的诗句: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这一切,都让长期生活在象牙塔里的祝汉骥感到无比新鲜,也对自己这位朋友越发地敬重了起来。 于是在谈到祝晓彤时,祝汉骥便说到了自己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宝贝女儿的担心。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女儿在进入大学后,好像变得不是那么上进了。她甚至还偷偷交了个男朋友,而她的那个男朋友不但不是正儿八经考进清江大学的,而是靠着体育加分进的,就这样,他还成天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各科的成绩也属于中等偏下。 八角龙一在给祝汉骥的回信中,对祝汉骥的担忧表示了理解,并提出来“中肯”的建议。那就是给祝晓彤介绍个更好的男朋友,两相对比,祝晓彤便能知道孰优孰劣。再不济便送祝晓彤出国留学,年轻人嘛,忘性很大的。 可是祝汉骥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老师,虽然他跟冯珵美都是大学教授,但那时候他们的收入都不太高,他们不是不想送祝晓彤出国留学,但囊中羞涩不敢言啊! 在将自己的苦恼向八角龙一倾诉之后,八角龙一在回信中表示,只要祝晓彤的申请通过了, 他可以资助祝晓彤留学的资金,以后等祝汉骥宽裕了还来就是了。 祝汉骥本来以为他只是为了宽慰自己,谁知八角龙一随信便寄来了两万美金的汇票。这让祝汉骥大为感动,当即便写了借条寄过去。 后来果然如他所愿,祝晓彤不但和男朋友分手,还交了一个新的男朋友,也顺利地去了新加坡留学,后来又到美国进修。 可是就在祝晓彤回国,并且顺利入职南方公司后,八角龙一又到了清江大学一次。 这次,他跟祝汉骥摊了牌,说他自己在为荷兰的一家信息咨询公司服务,希望祝汉骥在以后的某个时候,能够帮助他在中国的信息收集工作提供一些便利。 祝汉骥虽然只是个老师,并不了解国安的事情,但哪里不知道他口中的“信息咨询公司”是什么意思,当即便表示了拒绝。 谁知八角龙一却有恃无恐,说自己只需要回国后将给祝汉骥汇款的凭据和他收到的借条寄给中国的国安部门,不但将会影响到祝汉骥,还会影响到祝晓彤。 那一刻,祝汉骥犹豫了。 接着八角龙一又说只是让他提供便利,并不会让他干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次,祝汉骥答应了下来。 “这么多年,我真的没有再联系过他,他也并没有要求我做什么。”祝汉骥态度诚恳地道,眼睛里甚至泛出了泪光。 马成功实在有点听不下去了,转身便想要出去,却被韩天明拦住了。 “我想出去抽支烟。”马成功道。 韩天明笑了笑,向旁边正在记录的两人中的那个年龄大一点的中年人点了点头,马成功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中年人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烟灰缸放在桌上。 马成功转头看了看韩天明,韩天明却道:“商局交代,不准你进去,就在这儿听完。”说着还摸出烟来给记录的两个人和马成功一人发了一支。 那个中年人笑着对马成功道:“老马是吧?不要抖机灵,也不用你揭穿他,商局知道怎么处理。” 一口纯正的京片子。 马成功看了看他,转头对韩天明道:“京城来的?” 韩天明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却见那人伸出手来,笑道:“省厅情报分析处柳鑫。” 见柳鑫伸出手来,马成功伸手跟他握了握,道:“我知道。我当然不会贸然闯进去,我就想跟商局长提个醒。” 他当然知道,柳鑫既然这么说,当然是省厅或者说清江局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证据。而自己作为一个退休人员,让自己来旁听只是因为这两人跟自己有关,甚至交代的内容也跟自己有关,不是让自己来审问他们的,更不是让他来指出商汝成同时跟两个人谈话是违反程序的。 因为他安静了下来,只转过头看向谈话室,默默地抽着烟。 好容易等到祝汉骥说完,商汝成笑着道:“祝教授啊,你的态度很好,主动交代问题是对了的,毕竟你又没有真正为他们做过什么......”顿了顿,他转向冯珵美,笑道:“那么,冯教授有没有什么说的呢?” 他这么忽然一问,冯珵美却显得有些慌乱起来,支支吾吾地道:“没有,没有,我只是陪着老祝来而已,他一个人不敢来。” “哦?”商汝成笑了起来,摸出烟来,递给祝汉骥,却被他拒绝了。 商汝成也不以为意,自己点上一支,又弯着腰在桌子底下摸了半天,却并没有找到烟灰缸,于是起身走到饮水机旁,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纸杯,接了点水,然后回到桌旁坐下,将纸杯放在桌上。又拿着烟在纸杯的杯沿上磕了磕,然后抬起目光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却不说话。 几秒钟后,祝汉骥倒是没有异常,只是面色平静地直视着商汝成,但冯珵美的目光却开始躲闪了起来。 起码一分钟后,商汝成才笑了起来,道:“祝教授,时间线有点不对啊!要不你再想想,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想起来的?” 祝汉骥沉吟了一下,道:“倒是有一件事,但我认为不重要。十年前,八角龙一的最后一封来信里,说我应该考虑一下退休生活,培养培养爱好,比如现在就可以到老年大学教授英语课,就当实习了。当时我还没退休,本来是想着退休后继续搞搞研究的,但是他说只是帮助老年人学学英语,是好事,于是我就去了。” 商汝成笑了笑,又转头看向冯珵美,道:“冯教授没有去老年大学授课?” 冯珵美看了看祝汉骥,见他目不斜视,只好道:“我没有去,我那时候还没有退休。” 商汝成看了看冯珵美道:“冯教授今年应该是......”他掰着手指算了算,然后抬起头看着冯珵美道:“五十八岁吧?身体还挺好的?” 冯珵美闻言一愣,明显没有想到商汝成为什么会问这个,但随即又镇定下来,回答道:“是的,我一直坚持晨跑。” “嗯。”商汝成笑了笑,又道:“你还在清江知遇塑形馆练习瑜伽,还练习女子防身术,所以看起来还这么年轻。对了,据说你还是那儿的优秀学员。” “这......” 这次不但冯珵美吃惊,连隔壁的马成功都有些吃惊了。 商汝成的这句话让祝汉骥和冯珵美,以及隔壁的马成功都知道了原来清江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盯上了两人。当然,也可能是省厅,毕竟这个柳鑫就是省厅来的。 冯珵美见商汝成这么说,当即便承认下来,道:“是一个朋友推荐的,我去上课时间不多。” 商汝成笑了起来,站起身道:“那行吧!二位教授,这几天麻烦你们就在后面的招待所住下,你们放心,我们招待所伙食挺不错的。只要调查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相信后面会有一个公正的结果的。” 他走到门口打开门,两个早已等候多时的国安进来带两人出去了。 等他们离开,商汝成才走到隔壁的监控室,先是跟柳鑫握了手,然后给马成功介绍道:“认识了吧?柳处长,今天早上刚到的。” 马成功点了点头,又转向柳鑫,道:“柳处长是因为祝晓彤出事才来的吗?” 柳鑫看了看商汝成,见他摊开手耸了耸肩,便又转向马成功,点了点头,笑道:“是。” 马成功又看向商汝成,却见他笑着对自己道:“到办公室聊吧!” 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 第213章 曾经是战士 进了办公室,商汝成把两人让到靠墙的沙发上坐下,又将办公桌上的投影仪打开,投影打在门旁的白墙上,一片蓝色的光幕上,逐渐出现了一张照片,照片里赫然是祝汉骥和冯珵美,还有一个看上去跟祝汉骥年龄差不多,但穿着打扮都有些怪异的中年人。 说他怪异,是因为他不但穿着一件只有在电影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那种青灰色的长衫,戴着一条褐色的围巾,而他的头发是那种看起来有点凌乱,但却根根竖起的直发,嘴角上还留着一撇八字胡,最神奇的是,他的手上夹着夹着一根烟,正微笑着看着戴着金丝边眼镜,身着西服马甲小背心,背心的胸口处还留着怀表链子的祝汉骥,旁边坐着的是穿着乳白色毛衣,椅背上还挂着一件灰色呢子大衣的冯珵美。 这张照片里的场景马成功也知道。这是开在清江大学旁的一间民国风的咖啡馆,在马成功上学的时候就存在,后面是个情景照相馆,可以租借民国风的服装和旗袍拍照,当年很多学生对此地趋之若鹜。只不过那时候这地方属于高档消费场所,像马成功这样的普通学生是不会去的,即使是和祝晓彤谈朋友的时候也没去过。 当然,祝晓彤不愿意去的原因不是因为想给马成功省钱,而是她一向对于去那儿搞cosy的人嗤之以鼻,用那时候她的原话来说就是:装逼被雷劈!还特么装的是饿殍满地民不聊生的民国,真特么是读书少没文化。 “也不知道祝晓彤看到这张照片后心里是什么感觉。”马成功有些幸灾乐祸地想道。 正端起一旁电烧水器上的水壶浇在桌上干泡台里茶壶上的商汝成开口道:“那个装扮成我偶像的傻逼就是八角龙一,的确是日本东北大学的教授,还是化学工程方面的专家。”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对柳鑫努了努嘴,自己却低下头专心开始泡茶。 柳鑫笑了笑,道:“八角龙一,日本仙台人。其父八角龙彰,也是东北大学的教师,不过是医学部的,据说跟藤野先生有些渊源,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已经过世。八角龙一本人平时为人很低调,没有兄弟姐妹,但其母八角英在日本却是大大的有名。八角英是宝岛人,跟随其母嫁到日本,其在宝岛的信息不清。但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八角英参加了日共的外围读书会,后来加入了赤军,在七十年代初曾参与了几次恐怖袭击和暗杀,因此被通缉。大概七十年代中期,她跑到缅甸参加了红色高棉,其后下落不明。” 商汝成将手里的茶杯递给马成功,继续道:“十年前八角龙一因为间谍罪在望江被捕,去年底刑满释放,随后被驱逐出境。这也是祝汉骥十年来并没有取得任何指令的原因。”说完又递给柳鑫一杯茶。 柳鑫接过茶,端着茶杯笑道:“八角龙一出境后并没有回日本,而是消失不见了。直到今年,在缅甸的同志才报告,他出现在了阿拉干地区。” 马成功将茶杯里的茶喝完,将茶杯放在商汝成的桌上,道:“魏长贵和他的那个上线,是通过英文版的参考消息传递信息的。我问了老棉纺厂小区有英文版参考消息的人,他说有这个报纸的人都是老年大学的学生,他们的报纸都是通过老年大学的老师祝汉骥订的,用来学英语的。” 柳鑫却看了看商汝成,见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便又转向马成功道:“对祝汉骥的监控从十年前就开始了。” 马成功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如果祝汉骥就是魏长贵的上线,或者说八角龙一就是魏长贵的上线,那他通过祝汉骥给魏长贵传达指令,省厅不可能不知道。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他们都知道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魏长贵的上线,也就是他所说的那个“倔强的蔷薇”到底是谁。 忽然,马成功想到了一个可能,他看了看柳鑫和商汝成,有些犹豫,但还是坦白道:“有没有可能,是祝晓彤?” 他怀疑祝晓彤是有根据的。 首先就是祝晓彤是祝汉骥、冯珵美的女儿,她大概率也是知道八角龙一的。再一个就是,包括雨霖铃门前的案子、魏长贵和刘亚楠的密谋,她都是当事人,甚至她昨晚在重症监护室,还跟竺小竹达成了协议...... 要知道国外势力在国内的渗透方式,除了自己培养之外,还有一个更加普遍的做法,那就是跟国内的某些利益集团合作。当然,合作的基础便是,这些利益集团有能力帮助他们搞到一些普通人接触不到的机密情报。而竺小竹背后的五湖集团,恰恰就符合这个条件。 商汝成皱了皱眉头,道:“老马啊,让你来不是让你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而且祝晓彤这个人......” 话音未落,柳鑫便打断他,似笑非笑地盯着马成功道:“老马,你认为我们没有想到她吗?” 马成功叹了口气,知道他们多半知道祝晓彤跟竺小竹之间的关联,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自己,便问道:“那你们让我来干什么?” 柳鑫看了看商汝成,却并没有说话。 沉吟了一下,还是商汝成开口道:“老马,我们觉得,因为你跟祝晓彤的关系,还有你以前的身份特殊。因此关于这件事,或者说关于这件案子,你不宜介入太深。今天只是提醒你注意,该让你知道的,我们都会让你知道。” 马成功沉默了。 他知道应该是自己私下去玉足堂的事情,或者还有上次抓魏长贵的事情,让省厅不满了。他也知道商汝成没有说出的下半句话:不该让你知道的,你就算猜到了,也不要自己去查。毕竟你现在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打着退休国安的旗号去做某些事。 当然,因为马成功只是外勤总部挂在清江局的退休人员,因此不管是省厅,还是清江局都不好以正式的方式通告马成功,毕竟对自己的同志,还是得讲个人情世故嘛!所以今天这事儿就算是一个不算太隐晦的通知:你处于越界的边缘了,再不收敛我们要动用正规程序了。 沉吟了片刻,马成功点了点头,态度诚恳地道:“我知道了。商局,柳处长,我以后会注意的。但是有些事情,或者有些人,他们要是找上我怎么办?” 商汝成看了看柳鑫,却见他笑了笑,仍然没有说话,便也对马成功笑道:“老马啊,清江局永远是你的家。就算我解决不了,不是还有省厅吗?还有部里嘛!你只要记住一点,不要忘记自己曾经是个秘密战线的战士就好了。” 这高帽子戴的,让柳鑫都皱了皱眉头。 马成功心里不由得笑了起来,看来商汝成这老狐狸是把体系这一块搞的清清楚楚,还玩儿的贼溜。 今天这场谈话,商汝成明面上是帮省厅传话,但也隐晦地告诉了马成功,这不是集体决定,就是省厅某位领导的要求,所以你别介意。但该收敛还是得收敛,因为如果真出了什么幺蛾子,我是保不住你的,你只有去京城找你的带头大哥。 但既然商汝成都这么说了,马成功的心里也警惕起来。虽然不知道是哪位领导看自己不顺眼,或许也就是耍耍官威,但人家出发点是好的。毕竟自己虽然搪塞过了政治部的甄别,但眼目前外勤总部那边应该还对自己保持着监控,所以越界是很危险的。 更何况清江这地界太特殊了。而对于现在的马成功来说,正像竺小竹告诉他的,他现在是没有组织支持的人,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被那些敌对势力给利用了。这不是没有先例。到那时候可就真的是悔之晚矣! 想了想,马成功挺直腰杆,严肃地对商汝成和柳鑫道:“我知道了。多谢商局,也感谢省厅领导的提醒。”他顿了顿,又道:“但是祝晓彤那边......” 商汝成笑了起来,道:“找上你的,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有什么事多给我请示汇报就完了。但是要注意的一点就是,行动前最好给我或者天明打个招呼。” 马成功立刻道:“是。” 回到汽修厂,大家已经坐在桌前准备吃晚饭了。见马成功回来,都很是高兴。姚广说马哥你可真忙,周末都得出去办事。 马成功笑了笑没说话,接过碗筷,先问待会儿谁去接清雅。端着碗的李成武立刻举起手说我去,正好去买个配件,吃完饭就走。马成功笑着点了点头,又对着正笑眯眯看着自己的霍国强道:“师傅,我晚上应该没事。明天又要去木马,吃了饭我推你到街上走走吧!” 霍国强笑着道:“行啊!今天姚广去新乡买了几只土鸡,已经杀好了,你待会拿两只,咱们给你父母送去,正好也去看看他们。” 吃完饭,马成功去厨房拿了土鸡,挂在霍国强的轮椅上,推着他出了门。 走了几分钟,霍国强见马成功不说话,便直接问道:“你下午去公安局,有什么状况吗?还是祝晓彤那边有什么事?” 马成功道:“师傅,您当年到保密学院去任教,是什么心态?” 霍国强回头看了看马成功,又转过身,看着因为烧烤摊已经开张而烟雾缭绕的街道,笑着道:“有什么心态?我如果不躲在保密学院,政治部就要审查我。那时候不叫甄别,叫审查,跟审问就差一个字。而且后面不管我到哪儿,都得接受监控。” 马成功哑然失笑,道:“如果老老实实,什么事都不做呢?就安心当个普通人,也会一直受到监控?” 霍国强嘿嘿笑了两声,道:“难道不应该监控吗?”他顿了顿,又道:“成功啊,我们不是普通人。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所以上级的某些决定,你得理解。” 马成功见他的语气有些语重心长,知道他这是在宽慰自己。笑了笑,又道:“可是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嘛!” 霍国强道:“有什么不一样?你是想说你在非洲从来没有被人抓住过把柄?不要把敌人想的太简单。干我们这一行的,有的人被追踪四五十年都说不定。再说了,你以为我躲到保密学院是怕死?” 马成功笑道:“你当然不是怕死。你是怕把战火引到国内来,给国家财产和人民生命安全造成损失。” 霍国强嘿嘿一笑,道:“你倒是把我以前糊弄你们和领导的这句话记得清楚。” 这句话的确是霍国强说的,当初他在特训班的毕业仪式上致辞,告诫所有获准毕业的学员,能在国外解决的问题,不要留到回国后才解决,因为那样,很容易将战火引到国内,给国家财产和人民生命安全造成损失。 马成功停下脚步,道:“但是你这句话很有道理啊!你想,你就算了,全家都是坑别人的,不可能被别人坑。我不一样啊!我爸妈,林静,还有汽修厂的这帮人,如果真有什么事,他们可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里的那个代价。” 霍国强转过身看着马成功,却见他微笑着看着自己,眼神中还带着一点坚定的意思。 转过身,霍国强伸手指了指前方,道:“停下干什么?继续前进。” 马成功笑了笑,又推着他向前走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花园路逐渐开始喧闹起来。路边的按摩房外,几个拿着瓜子花生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女人发现了霍国强和马成功,跳跃着跑了过来。马成功停下脚步,本以为她们会跟自己打招呼,谁知人家的目标都是霍国强,根本就没理会他。 “哎呀,霍老师啊!你这是遛弯呢?我这儿有南瓜子,补肾很好的哦!”一个女人边说边把手里的南瓜子放到霍国强手里。 “霍老师,来点花生米。这是黄飞红的哦!听说岛上都不准进口了呢!怕这东西让那儿的人上瘾咯,呵呵呵!”另一个女人拿着一袋花生放到霍国强怀里。 “霍老师啊,您抽烟不?我这儿有白沙呢!特供的,昨天一个客人给的。”一个女人塞给霍国强一包烟。 霍国强一边笑眯眯地将东西全都收下,一边挨个儿对几个女人道:“小红啊,你的妆有点花了,回去补补吧!明翠,你看看你,让你用三号口红,你非要用五号,那玩意儿只是贵,并不适合你。还有你,叫什么来着?对,桂莲,你看看你,又画这种柳梢眉,让人家客人一看就觉得你像王熙凤一样泼辣,瞬间对你就没有好印象了......” 马成功有些无语地看着边收东西边笑着跟她们寒暄的霍国强,一直到霍国强点评完,他才道:“师傅,走吧!” 一直走到顺河街,街面上才冷清下来。 马成功加快了脚步,却不料霍国强笑呵呵地道:“你是不是想出国去搞事情啊?让我去帮你走后门?” 马成功脚下一顿,却见他转过身,笑着将手里的白沙烟拆开,抽出一支递给马成功,自己也叼上一支。 马成功将他推到绿化带边,站在轮椅边,摸出打火机给他点燃烟,自己也点燃抽了一口,看着冷冷清清的街道,半晌才道:“我感觉我不去找他们,他们迟早会找上我。到那时候,我怕会给国家财产和人民生命安全造成什么损失。”他顿了顿,低下头看着霍国强,认真地道:“我损失不起。” 第214章 情况有变 清晨,一辆黑色越野车疾驰在清江到木马的国道上。 马成功打了个哈欠,摸出烟来递给曹省身,又摸出打火机给自己点燃,把打火机递给曹省身,打着哈哈道:“你说你,来这么早干嘛?你们西方老特务都这么敬业么?” 曹省身拿着打火机给自己把烟点燃,把打火机还给马成功,又伸手将天窗打开,道:“马哥老板,你不用揶揄我。我刚才不是给你解释了吗?我打听你的那个人工智能程序,只是想了解今后跟你的合作能持续多长时间。”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我信。”说罢转头看着窗外,半晌,才淡淡地说了句“保你下半生衣食无忧是没有问题的。”说完这句话,便闭上嘴不再说话。 早上曹省身到汽修厂接马成功,马成功一上车他便主动提出扣减佣金的百分之一。马成功心知他是得知刘亚楠落网,吕一乐又被枪击,这是真的怕了,于是便没有客气,坦然接受了。 马成功也知道,想从曹省身嘴里问出点什么,那肯定比登天还难,除非是他自己说出来。 果不其然,车一驶出花园路,曹省身便开始解释,说自己只是知道那个吕一乐是京城下来的国安,很厉害,本着有枣没枣打三竿的心思,想让吕一乐帮着查查马成功那个人工智能的事情,毕竟那玩意儿现在是马成功将海外资产转移到国内的代理人,如果能跟他直接接上线,说不准能获取到更大的利益。 “你知道的,马哥,我现在是生意人。生意嘛,获取利益最大化是基本准则。”曹省身还恬不知耻地道。 马成功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伸出两根手指,道:“曹哥啊,你知道的,我这人对自己人从不吝啬。钱嘛,纸嘛!”他笑了笑,又道:“前提是自己人,你懂的。” 曹省身也讪笑了起来,他知道马成功这么说的意思。 只跟自己人做生意,不是自己人的话......他明白,马成功以前跟自己一样,是一个老特务。不是自己人的话,那当然是生意要做,但钱是可以不给的,交易方也是可以干掉的,这就是所谓的“黑吃黑”。更何况,这也是老特务做生意的基本准则。 一想到自己已经知道的,马成功那庞大的海外资产数量,现在听他的口气,那还只是冰山一角,曹省身就暗暗吃惊。 这他妈得干多少票“黑吃黑”才能有这么多钱啊!都是老特务,这人比人可真是气死人啊!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没有回国效力是不是选择错了...... 现在又听马成功说要保他下半生衣食无忧。从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起,曹省身便下定了决心,今后便跟着马哥老板混了。反正现在自己也跟着赌场混,跟谁混不是混啊? 退一万步说,就算马成功今后万一出什么问题,至少他曹省身是不亏的,毕竟看马成功这意思,今后从海外到国内这一块的资金转移,都会通过他那里转手。 所以曹省身对马成功的态度变得恭敬了起来,不管马成功问没问,他都将自己知道的,telegram上那个“非洲公主群”的情况一股脑儿地告诉了他。 “那绝对是一个非专业人士建立的,类似于暗网的地下交易平台,你可以把那个群看作第二暗网。”曹省身道,不知道为什么,“第二暗网”这几个词他是用英语说的。 “第二暗网?”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单词。 “对呀!”曹省身道,接着又解释道:“我接触这个群时间不长。但听说这个群建立有十年时间了,只是从未见那个叫非洲公主的群主发过言,都是群员自己发布任务,然后私下交易。群里甚至不能讨论任务有关的内容,否则会被踢出群。” “那你为什么说这个群是非专业人员建立的呢?”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问道。 曹省身笑了起来,道:“你知道我完成的第一个任务是什么吗?是帮助一个香港的亿万富翁在索马里找私生子。可就这事儿,生生地让我挣了一千万港币。” 马成功笑了起来,看来这这个群建立的目的也许并不是给老特务们用的,但这个群的规则又特别适合老特务们。尤其是在暗网现在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的情况下,有这么个交易平台,还是在telegram上,的确很容易就能让老特务们趋之若鹜。 “那么,你是怎么加入这个群的呢?”马成功又问道。 “嗨!被邀请的呗!”曹省身笑道。见马成功盯着他,只好又道:“欧洲那边不是正打仗吗?战争刚开始的时候,我就通过我的telegram号问那边的朋友,看能不能从大陆搞一批民用无人机过去。你知道深圳那边的无人机几乎就是白菜价,质量又好,稍微改装一下就能炸坦克。结果他们都说上这个群交易,于是我在国家禁止前搞了两批过去,两边一边一批,免得得罪朋友。交易就是在这个群里谈的,两边的安全部门都完全没有察觉。” “狗日的战争贩子。”马成功恨恨地道。 曹省身却笑道:“民用的,合法交易,大哥。国家不好出面我来搞,大家都获利。我给国内的商家找到了生意,给香港和两广的渔民找到了生意,还给国家挣了美元,更促进了税收。对于我在那边的朋友来说,他们也支援了自己的国家,跟自己国家的军队搞好了关系,自己还挣了钱,大家都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 马成功叹了口气。他知道曹省身这话说的没毛病,这事儿干的更是漂亮。就算是有些国家叽叽歪歪,但这又不是正常贸易。再说咱的外交官们可不是吃素的,要知道中国每年卖给漂亮国的民用无人机可海了去了。战场上出现中国民用无人机,谁知道是不是你漂亮国的人干的?毕竟谁都知道漂亮国除了lgbt多之外就数军火商多了,满世界倾销武器装备的可不是中国人。 “我能用你的号进那个群去看看吗?”马成功道。 曹省身转头看了看马成功,笑道:“马哥老板,不是我说你,关于这群,你早就该问我了。还去找什么刘亚楠,还有京城来那个吕一乐,白挨了一枪。真划不来。” 马成功又叹了口气。顿了顿,他又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曹省身笑着道:“当然可以。但是现在不行,每个账号的物理地址都是确定的,只能在一个地址上线,否则就进不去。所以你想用我的号进,只能等我回香港后镜像给你。” 马成功笑了笑,他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就算是蒲翕然进那个群,恐怕也是曹省身在香港建的镜像带他进的,否则这个“第二暗网”的称号也给的太随意了。 “那你对吕一乐挨那一枪知道些什么?”马成功道。 曹省身嘿嘿一笑,道:“他想要打探群里的事情,还想进群,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你想想,那个群里的交易,绝对牵涉到清江。你知道的,清江又不是什么普通地方,四明山里可是有南方工业集团的生产基地,还有一大堆研究院所。我敢说,这儿的老特务绝对不比沿海那几个海军基地所在的城市少。” 想了想,马成功又问道:“你招惹人家蒲翕然干什么?他还只是个小孩子。” 曹省身笑了笑,道:“马哥老板,我也想要收个徒弟呢!这小子很不错,我觉得他以后可以继承我的衣钵。当然,如果国家需要,我也可以让给国家。不过你们那个系统现在搞形式比搞业务多,还要高学历,他小子学习不认真,多半进不了你们那个系统的。” 马成功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又道:“蒲翕然做那两个任务,是什么情况?” 曹省身道:“就是两段配音啊!我也是在群里接的任务,然后在我自己建的群里发的任务。蒲翕然声音条件好,就交给他做了。客户很满意,出手也很大方。” 马成功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前方,不再说话。 他在想,既然这个群只是一个交易平台,那曹省身的确也不会知道那两段录音是用来干什么的。当然,那两段录音也不太可能是魏长贵委托的,毕竟魏长贵没有这个条件进这个群。那么,这两段录音的委托就只能是那个“倔强的蔷薇”干的。可是,祝汉骥说他十年来并没有接到任何的指令...... 如果这样的话,那马成功的猜测就是对的。祝汉骥,根本就不是那个“倔强的蔷薇”,也就是说,魏长贵的上线,另有其人。 过了半晌,曹省身才有些奇怪地道:“马哥老板,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忘记问我了?前两天你交代我去做的那件事?” 马成功回过神来,有些错愕地道:“什么事?” 曹省身摇了摇头,道:“我昨晚去了祝晓彤在望江的家。” “哦!” 马成功笑了起来。 他去了祝晓彤在清江那个奇怪的卧室后,的确让曹省身去看看祝晓彤在望江的家。只是经过昨晚在重症监护室里跟竺小竹的对话之后,他已经知道祝晓彤是有问题的,至少跟竺小竹所代表的京圈势力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想了想,他问道:“有什么发现?” 曹省身笑道:“发现倒是没什么发现。这个祝晓彤大概是信佛,卧室里摆了一堆佛经和佛学考试的复习资料。还有就是,她的衣帽间里藏了一个信息工作站,我本来想打开看看的,但又想到这种级别的工作站,不是专业人士搞不定密码,还容易被人发现,便只好作罢。” 马成功有些愕然,信息工作站?这特么不是老特务才应该配置的吗?他拿起手机,翻到商汝成是电话,刚想按下去,忽然又想到昨天柳鑫和商汝成和自己的谈话,又将手机放下,转头对曹省身道:“好的,谢谢你了。” 话音未落,手机却响了起来,拿起手机一看,是傅长风打来的。 接通手机,却听傅长风道:“你在往木马走的路上?” 马成功回答道:“是啊,已经过了新乡了。” 傅长风却道:“长话短说。白书记让我转告你,情况有变,你到了木马,不要去项目部,直接去找霍炳阳。还有,从现在开始,不管是谁让你回清江,都不要理他,见到霍炳阳再说。” 马成功闻言一愣,正想问些什么,傅长风却已经挂了电话。还未来得及细想,电话又响了,正是霍炳阳打来的。 马成功赶紧接通电话,却听霍炳阳沉声道:“你在木马县城外的路口停下,李奇峰在那里等你,你上他的车。” 马成功道:“什么情况啊?” 霍炳阳沉默了一下,道:“今天早上得到消息,我爸被调离临海了。”说完这句话,他也不再过多解释,直接挂上了电话。 转过头,马成功对曹省身道:“看来只好你自己去木马项目部了。” 曹省身一听便来了劲儿,兴致勃勃地道:“是不是要跑路?马哥老板,我有几条路线可以从四明山转道广西或是云南出境,只要到了海边,就可以直接上船到香港。到时候我安排,你想去哪儿都成。” 马成功有些无语地盯着他,道:“你是不是就希望我被人追杀然后跑路啊?” 曹省身讪讪地道:“哪里哪里,马哥老板,你说哪儿去了。我的意思是,你只要离开大陆,那不就可以呼风唤雨了吗?再说就算您不愿意重出江湖,随便找个地方一蹲,做个富家翁也好过在大陆吃苦嘛!” “扯淡!”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随即脸色却又沉寂下来。 他知道白海生这帮人在担心什么,霍挺被调离临海,意味着上面的风向可能有变。虽然大趋势肯定是不会改变的,但那些人的反扑却不得不防。 至于为什么要通知马成功? 没办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知道的太多了。 第215章 急转直下 在木马城外的岔路口,马成功远远便看到了李奇峰的那辆黑色奥迪车。下车走到车前,却见李奇峰正坐在驾驶位上,手里拿着烟,眼睛却盯着自己。 转身跟曹省身招呼了一声,马成功径直便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上。李奇峰边发动汽车边递给马成功一支烟,调转方向向着四明山方向而去。 马成功见李奇峰面沉如水,笑了笑,道:“你怎么会在木马?” 李奇峰道:“来报到的。”他看了看马成功,又道:“早上刚出门就接到傅局的电话,说霍书记被调走了。”说完这句,他又沉默下来,只一只手掌着方向盘,一只手拿着烟伸向车窗外抖了抖。 马成功笑道:“你们这么紧张干嘛?万一是正常的调动呢?” 李奇峰沉默了一下,道:“省纪委的人到清江了,今天上午约谈傅局。白书记是昨天去的望江,也是纪委约谈,但今早还联系不上,大概率是被留置了。” “哦?” 马成功一怔。他知道李奇峰的意思,被留置的意思就是被调查人有问题需要调查清楚,因此暂时限制被调查人的人身自由,这属于比较严厉的措施了。 正想着白海生被纪委留置,这的确是大事件。谁知李奇峰的下一句话又让马成功惊掉了下巴。 只听李奇峰淡淡地道:“我父亲回来了,说是回市里主持工作。” 让马成功没想到的是,李思源被纪委留置了大概半个月时间,忽然就回来了,还能够主持工作。不知道是李思源“投诚”了,还是那些人觉得清江不能没有人主持大局? 想了想,马成功道:“那李市长有没有什么交代的?” 李奇峰脸上的神情动了动,随即又道:“我父亲果然没有看错人。”他顿了顿,又道:“他让我告诉你,原来的计划不变。” 马成功笑了起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其实从李奇峰说李思源回来了,马成功就知道李思源的打算了。毕竟李奇峰今天一大早就巴巴地跑到木马报到,这说明李思源笃定那帮人不可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当然,就算是他们胜了,对李思源的计划也没什么影响。毕竟从一开始,李思源做的就是最坏的打算,现在无非是锦上添花而已。而与马成功的秘密协议,仍然有效,这是老成之举。更何况,也许在李思源看来,他这样做对于现在的马成功来说,无异于是雪中送炭。 毕竟不管马成功承不承认,现在的他,实际上已经和那帮人站在了对立面。而根据以前的经验来看,一旦那帮人得势,外勤总部恐怕都保不住他。这不但是因为他已经脱离了系统,还因为在中心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他实际上就已经跟竺小竹挑明了:我老马跟你们本就不是一路人,现在你还得罪我了,我以后肯定会找你麻烦。至于我是不是得罪你了,我根本不在乎。 当然,马成功对那晚所说的话,做的事并不后悔。因为和李思源的想法不同的是,他对于那帮人,真的不在乎。要不是考虑到相关人等,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他就得卸下竺小竹的一条腿来。 因为,他是一个老特务,还是能文能武,心狠手黑,属于业内顶尖的那种。 现在听李奇峰这么说,马成功笑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你老爹的形象在你心目中一下子高大了起来?” 李奇峰怔了怔,随即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毕竟他一直以来给我的印象,是挺功利,又挺圆滑的一个人。” 马成功又笑了起来,心里暗暗感叹。李思源这招果然是一石三鸟之计。他回来主持工作,既在表面上讨好了那帮人,又在马成功这儿埋下了“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证据,更神奇的是,他还修复了和李奇峰的关系。他没问陈坤怎么样了,毕竟陈坤那边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经济问题,至于怎么处理,不是马成功所关心的事。 李奇峰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他们还真是能量巨大。”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那是。人家头顶上有大树罩着嘛!不过你要相信,邪不胜正,李市长都盖棺定论了,放宽心。” 在金属制品厂生活区物业办公区的一间会议室里,马成功见到了霍炳阳,而站在他身后的,是笑容满面的杨振川。 霍炳阳的心情似乎还不错,在见到马成功的时候,还笑着跟他握了握手,说马哥,请你来是有些事情要商量一下。 马成功暗暗鄙视了他三秒钟,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吗?你爹因为对付那帮人被调走了,你现在独木难支,叫我来是因为只有我可以商量了嘛! 谁知霍炳阳压根就没提这件事,跟李奇峰打了个招呼,便直接拿出来一张图纸摊在桌上。马成功向图纸看去,见那是一张临海省的交通区域图。 杨振川走到图前,指着地图上标着匡山的区域,道:“从四明山到匡山,一共有两条路。一条是从木马过新乡,经过花园路进清江,再穿城而过,经窦水关镇到匡山。另一条路是过子母谷,走木马到清江的老路,这条路连接清江的环城路,再走清江到望江的省道到匡山。” 见三人都认真地看着地图,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又研究起到匡山的路来了?” 霍炳阳抬起头,见马成功一脸疑惑,笑道:“忘了告诉你了,马哥。”他对杨振川使了个眼色,杨振川笑嘻嘻地拍了拍马成功的肩膀,道:“你诸事繁忙,都忘了五湖集团要运金属制品厂的报废设备去匡山拆解了。” 马成功看向霍炳阳,却见他的注意力只在地图上,便向杨振川道:“不是说拆解是九五二所的那个什么公司负责吗?” 杨振川笑道:“是啊,拆解是由科龙公司负责,可那就是个皮包公司,他们将设备运输委托给五湖集团下面的运输公司了。虽然有人押车,但你知道,押车的那些人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 马成功知道他说的意思,毕竟五湖集团没有魏长贵这样的老特务,想要搞到设备的设计图或者是结构图纸比登天还难,所以他们只能从设备本身下手。只要他们能拿到设备,虽然只是运输,也足够在运输途中做手脚了。不说收买押车的人,五湖集团只要是派人拖住他,比如吃个饭打个麻将,再不济洗个脚什么的,也足够将设备内部构造完完全全地拍下来了。 “这批设备,是科研设备?”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问道。 “不是。”杨振川笑道,接着又道:“是军工设备。虽然不是太先进,但二十年前的技术,也足够某些势力疯狂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用军队押送?”马成功又问道。 “用军队?”杨振川笑呵呵地道:“马哥啊,金属制品厂又不是总参,可以随时召唤军队。基地那边又得负责你老丈人的试验,根本抽不出来人手。再说了,军情还想靠这批设备捞个功劳,年底好写总结呢!” 霍炳阳抬起头,道:“马哥,我准备让李局长带着县局的人守木马到清江的老路。只是另外一条路......” 马成功愣了愣神,道:“你不会是想用我们项目部帮你守新路吧?” 霍炳阳笑了起来,道:“哪里的话,我只是想请你们配合一下。作为交换条件,木马到清江的公路堡坎都交给你们做。你看怎么样?” “配合?”马成功有些摸不着头脑。 杨振川笑道:“就是修堡坎的民工里混杂一些便衣嘛!马小毒,你的机灵劲儿哪儿去了?” “这......”马成功愣了愣,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便道:“配合是没问题,但我得给分公司汇报一下。” 霍炳阳和杨振川对望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马成功见他们笑的有些莫名其妙,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说完这句话他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如果刘向南和王德福有空,霍炳阳怎么会叫自己来?直接让他们安排木马项目部执行就完了。 果然,霍炳阳道:“今早南方公司纪委已经到了你们清江分公司机关,你们领导全部都在谈话,手机都接不了。”他顿了顿,又道:“我建议你的手机关机。因为我猜下午他们就会让你去谈话。” 这下马成功彻底明白霍炳阳,或者说是霍挺的安排了。 说到底这事儿还是因为霍挺被调离造成的。马成功如果去了清江分公司机关,大概率会被留置,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谁也说不清楚。 而现在五湖集团要拉设备去匡山,本来新路这边可以交给傅长风负责的,但傅长风被约谈了。所以霍炳阳只好因势利导,在到匡山的两条路上设下埋伏,沿途监视五湖集团的车队。 只是这个办法很笨。 不说木马境内只是整个路程的一半,万一人家过了清江再动手怎么办?再说整条路沿途又不可能全都是堡坎,总有些不需要修堡坎的地方。 像是猜到了马成功的想法,霍炳阳又道:“过了清江,就是匡山那边接手。所以我们只要保证木马到清江这边不出问题就行了。” 马成功默默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他知道霍挺在清江的布局不可能只是一个木马,果然匡山那边也有安排。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李奇峰忽然道:“我们能不能跟车?” 杨振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马成功。马成功转头看向霍炳阳,却见他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地图上,只好对李奇峰道:“看来是不行的。” 废话,不说杨振川那个扯淡的理由,就说这种正常的拆解作业都要找一大票警察押车,那以后警察不得累死?再说了,你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就出动警察押车,人家五湖集团告你霍炳阳一个打压民营企业,你怎么解释? 马成功看着李奇峰一副为难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手机一通他便直接问道:“老康啊,你们科龙公司是不是最近要拉设备了啊?” 霍炳阳一愣,直起腰看着马成功。杨振川也像见了鬼一样盯着马成功。只有李奇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电话那头的康梦鳞打着哈哈道:“是啊是啊,老马你怎么知道的?” 马成功笑着道:“我怎么知道的?你猜?” 康梦鳞道:“我知道你老丈人就在金属制品厂那边,你倒是打的好主意。但是我告诉你,上面定的,让交给五湖集团的运输公司,他们精的跟猴儿一样,不会留什么铁坨坨给你的。”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想问他们走哪条路?你知道我手底下的那些外聘工都是本地人,都等着收买路钱呢!” 康梦鳞哈哈哈地笑着道:“真有你的,老马,我告诉你啊,你叫他们别想了。定的是走大路,从花园路过,肯定是晚上走。你到时候找两个老太婆拦车,收他们个噪音污染费就行了。” 放下电话,马成功又对三人摇了摇头,道:“保密是保密,你们也不至于连厂领导都不信任了吧?我不信你们直接问他们,他们会不告诉你们。” 霍炳阳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你来问是最好不过的。”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霍炳阳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道:“那行,先回木马。”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马成功挨着霍炳阳,轻声道:“形势真这么严峻?”他知道霍炳阳在得知确切路线后,仍然没有改变最初的安排,说明他真的对金属制品厂的领导层已经不信任了。 霍炳阳笑了笑,道:“你手机关机没有?” 马成功摸出手机看了看,伸手点了关机。又问道:“其实跟我关系应该不大吧?” 霍炳阳转过身,认真地道:“马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一切可能,保存有生力量。” 话音未落,却见李奇峰跟了上来,对马成功道:“马哥,省厅的人到清江了,下午约谈何支和我,说是为了衡志强的案子来的。秦虎告诉我,省厅的人要求立刻追查你的行踪。” 马成功一愣,随即却转头对霍炳阳道:“我要回清江一趟。” 第216章 群主 入夜的时候,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 中心医院住院部楼下的花园里,王轻语撑起一把伞,支在轮椅的靠背上,边推着轮椅边道:“你觉得这种时候马成功还会来找你?” 轮椅上的祝晓彤拉了拉披在身上的披巾,轻轻地道:“应该会。他那人......”她本想说的是马成功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从小就这样。但不知什么原因,她却并没有说出来,只笑着摇了摇头。 王轻语回头看了看,那两个便衣仍然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抽烟。回过头,她叹了口气,继续道:“这种时候,只要他一出现,恐怕就会被控制起来。我听说周立那边都得到指令了,要城南所二十四小时监视花园路和老棉纺厂。” 祝晓彤笑道:“那林静怎么办?” 王轻语道:“说是今早就被派到望江出差去了。你想想,连我老爹都被打发到京城去参加培训了。”她又叹了口气,接着又道:“不过也比刘向南强,他被留置了。她老婆今天下午都赶到清江了,急的不得了。” 祝晓彤看了看刚刚亮起的灯光,道:“回去吧!别让警察同志淋雨了。” 王轻语依言刚把轮椅转过来,手机却响了。她拿起来看了看,却惊奇地道:“咦!”没等祝晓彤询问,便笑着道:“得。千年不给我打电话的人居然这时候打电话来,我猜肯定是因为马成功。” 祝晓彤头也没回地道:“温如玉?” 王轻语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祝晓彤笑了起来,道:“能让你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人,除了你那个有事没事都不找你的师父之外,还能有谁?” 王轻语看着电话,恨恨地道:“过会再接,气死他。” 祝晓彤笑了起来,抬眼看着前方,却只看到几个病人家属提着东西,急匆匆地向住院部大楼跑去。 三秒钟后,王轻语接通了电话,开口便道:“马成功没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过了几秒钟,才听温如玉道:“轻语,见到马成功的话,你告诉他,有人约他明天中午在我这儿见面,那人还说过时不候。” 王轻语冷笑一声,道:“你怎么知道他会来找我?”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下去,半晌,温如玉才道:“因为秦叔去见了霍师傅,霍师傅说他一定会去找祝晓彤,而你这两天都跟祝晓彤在一起。” 王轻语一怔,看了看还在欣赏风景的祝晓彤,有些不耐烦地道:“知道了知道了。”顿了顿,她又道:“我晚上要回去的。这样吧,我告诉晓彤姐,如果他来了,让晓彤姐转告他就行了。”电话那头温如玉还想说些什么,可王轻语径直道:“你放心,我嘴严的很。”说完便挂上了电话。 祝晓彤听她打完电话,笑道:“你又盼着他给你打电话,人家给你打了你又没好话,你说说你......” 王轻语却不作声,只推着祝晓彤向回去。边走边道:“温如玉让我告诉你,如果马成功来了,请你转告他,有人明天中午约他在温如玉那儿见面。” 祝晓彤嗤笑道:“都退休了还弄的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这个马成功在搞什么。” 王轻语却道:“温如玉那是什么人?黑社会呀!找他传话的肯定是道上的大佬。难怪分公司传他是黑社会传的神乎其神的,我看马成功这黑恶势力的标签是洗不掉了。” 祝晓彤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上了四楼,一出电梯便看到了穿着白大褂,夹着一个文件夹的陈雪正站在走廊里跟两个穿军装的人交代着什么。 看到王轻语推着祝晓彤从电梯里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保镖”,陈雪急忙说了声“不好意思,待会再说”,然后便急匆匆地迎上来,边走边道:“你怎么出去了?你刚动完手术,应该卧床休息的。” 祝晓彤笑了笑,道:“我感觉恢复的还不错,就想下去透透气。” 陈雪帮着将轮椅推到病房,又和王轻语一起将祝晓彤抱到床上,又将床头摇起来,这才站在床边数落道:“你身体恢复的是不错,但是手术之后起码要三天才能下地。今天还在下雨,万一受寒了怎么办?” 祝晓彤笑了笑没说话,只问道:“隔壁住人了?” 陈雪顿了顿,有些无奈地道:“金属制品厂的一个专家,带警卫的那种,说是老毛病犯了,准备明天早上做个全面检查。” 祝晓彤“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陈雪见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旁的王轻语更是一进房间便摸出手机打起了游戏。只好叹了口气,道:“那行,我晚上再来看你。”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等她出去,祝晓彤又对王轻语道:“轻语,你回去吧!告诉老康老赵他们,不用来看我了。你明天也不用来了,我点外卖就行了。” 王轻语却笑道:“我不。我来照顾你是在女工委点了卯的,每天有补助的。再说这几天我不想去上班。” 祝晓彤笑了起来,她知道这两天清江分公司整肃呢!南方公司纪委巡查的人还没走,分公司机关的人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被刘向南拖下水,因此上班时间肯定比平时还压抑。 想了想,她道:“那行,明早我想吃平安街那家店的米粉,你知道的。” 王轻语站起身,笑道:“收到。” 转身正要走,却听祝晓彤又道:“帮我把窗户开大一点,我想听听外面的雨声。” 王轻语怔了怔,随即却笑道:“你这是望雨思人吧?晚上开窗户不怕蚊子进来吗?”嘴上虽然说笑,却还是走到窗边,将窗户开大了一点,又将纱窗仔细关好。回过身又把遮挡帘拉好,这才跟祝晓彤打了个招呼,转身走了。 祝晓彤拿着手机玩了一会,觉得没什么意思,扭过头看向窗外,却见外面已经黑漆漆地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倒是雨水打到开着的窗户上,啪啪作响。 看了一会,忽然有些倦意,她便歪在枕头上,本来想着休息一会,谁知却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祝晓彤心有所感,忽然醒了过来。 一睁眼,她便看到了穿着一身迷彩服,还戴着一顶军帽,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椅子上的马成功。 见祝晓彤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马成功道:“我以为你会尖叫一声呢!” 祝晓彤撇了撇嘴,道:“我早过了那个年纪了。”她动了动脖子,发现床头已经被摇下去了,又看了看自己胸前,发现被子被拉到了胸口上,被角还被掖好了,知道是马成功干的,便又笑了起来。 马成功看着祝晓彤脸上的表情变化,心底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脸上却不动声色,只问道:“你知道我要来?” 祝晓彤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说要听解释吗?我虽然对你不重要,但那个解释重要啊!毕竟那关系到你以后能不能安心跟林静双宿双栖,白头偕老。” 马成功的眼睛眯缝了起来,他看着祝晓彤,却见她睁着一双大眼睛,只盯着自己,像是毫不畏惧的样子。 这副表情让马成功微微有些恍神。因为这时候的祝晓彤,和十三年前祝晓彤跑来跟他谈分手,面对暴跳如雷的马成功时,简直一模一样。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马成功早已不是那个懵懂少年。他只淡淡地笑了笑,道:“那行。解释吧!” 祝晓彤像是微微有些失望,扭过头盯着天花板,却又沉默了下来。 马成功倒是好整以暇,从裤包里摸出烟来,却忽然想起祝晓彤还是个病人,便又将烟塞了回去。 刚想说话,却听祝晓彤悠悠地道:“十年前,我在telegram上建了个群,起名叫非洲公主群。因为我那时候对非洲非常有兴趣,就想着先打听一下非洲的风土人情,然后找机会去非洲一趟。” 说完这句话,她又沉默了下来,转头看了看马成功,却见他面色平静,只看着自己不作声,像是对自己的话并不惊讶。 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她接着道:“我知道你也许已经知道这事儿了。毕竟国安已经找过我了,你以前也是国安,虽然现在退休了,但应该跟他们还有联系。” 马成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却并没有说话。 祝晓彤叹了口气,又道:“我也没有想到这个群会发展成一个,类似于黑道暗网一样的地下交易平台。以至于发生了一系列不受我控制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她看着马成功道:“我知道你怀疑我是坏人,但我从没有在群里做过任何委托,也没有完成过任何任务。” 马成功脱下帽子,抖了抖上面的雨水,又揉了揉有些凌乱的头发,却仍然没有说话。 祝晓彤叹了口气,道:“京圈里,有人也在群里发布过任务,还进行了交易。你知道,群主总有些特权,所以我知道一些他们的秘密。他们想要的,其实是我的id和密码。” 说完这句话,她便闭上了嘴。像是等着马成功提问。 果然,在沉吟了几秒钟后,马成功问道:“既然是交易,那他们肯定也拿捏了你的秘密。你有什么秘密是能被他们拿捏住的?” “我?我有什么秘密?”祝晓彤笑了起来,道:“我只是希望他们不来打扰我就好了。拿着他们的秘密,就能让他们不灭我的口。因为只要我一死,他们的那些交易记录就会自动被发送到国安,还附带我的群主账号、他们的id和最后一次登陆的物理地址。” “没有了?”马成功问道。 “没有了。”祝晓彤平静地回答道。 马成功看了她半晌,忽然叹了口气,道:“你父母去清江国安局自首了。” “哦?” 这句话让祝晓彤微微有些触动,但她的反应似乎没有马成功想象中那么大。 想了想,马成功道:“你跟你父母的关系并不好,但你却每周都要回一次清江大学。我不相信你是去看望他们的。” 祝晓彤微微愣了愣,随即却又笑了起来,道:“马成功,你不会怀疑我是间谍吧?你这十几年国安是怎么混的?”她边说还边白了马成功一眼,像是对马成功的话嗤之以鼻。 马成功却微微一笑,道:“我可没提间谍这两个字。”他看了看有些愕然的祝晓彤,接着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知道八角龙一这个人的,甚至比你的父母更早知道一些事情。因此你每周回一次家是为了监视你的父母,怕他们也变成间谍。”顿了顿,他又道:“别否认,祝晓彤,以我对你的了解,在这方面你可比你的父母机灵多了。” 祝晓彤的脸色沉了下来,她盯着马成功道:“我父母可什么也没干。”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什么也没干?那你去玉足堂干什么?难道真是为了偷拍那几份找王轻语都能搞来的商密文件?” 见祝晓彤沉着脸不说话,马成功又笑了笑,道:“你母亲,也就是冯珵美教授,她今年五十八岁了,但身材还很好,加上个子又高,大概有一米七几吧!比你还高一点。而且她还是知遇的优秀学员,唐雨非的得意弟子。以至于我师傅误以为进汽修厂我的房间的女人是一个年轻女人,为此他射出飞镖的时候留了手,就是怕万一要是他老眼昏花,估计错了身高,把你给射中了。” 说到这儿,马成功停了下来,揉了揉额头,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祝晓彤道:“不过我很是纳闷,你要我的dna样本干什么?” 祝晓彤表情有些复杂地盯着马成功,忽然,她却又展颜一笑,道:“如果我说,我想弄个人造精子,然后偷偷生个你的孩子,以后好继承你的万贯家产,你信吗?” 马成功一怔,随即有些恼怒地道:“祝晓彤,别扯淡了。说正事呢!” 祝晓彤笑着道:“我在北卡的时候,有个同学,她的哥哥是一个非着名克隆专家,他正在尝试人造精子项目。对,你说的对,我就是起的这个心思,才叫我妈去偷你的dna样本的。” 第217章 郎心似铁 祝晓彤笑的很开心,甚至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以至于有点牵动了伤口。还好她及时止住了笑容,用手捂着胸口,看着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的马成功道:“马成功,你还是那么可爱,连个玩笑都开不起。我告诉你,你不给我个鲜艳的笑容,我是不会告诉你答案的。” 马成功一言不发,只深深地看着祝晓彤。 祝晓彤见他并不理会自己的胡搅蛮缠,便也收起了笑容,看着马成功道:“你既然那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我为什么要去玉足堂了。” 马成功见她正常了,开口道:“你妈拿到了我的dna样本,便交给了竺小竹。而你去玉足堂,就是为了拿回样本的。至于那个照相机,其实根本就是你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你这样做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因为你必须遮掩你妈其实是一个潜伏人员的真相。再一个就是拿到我的dna样本,你便有了跟他们谈条件的基础。” 祝晓彤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反驳他。 马成功见她仍然不说话,便又接着道:“所以你妈才是八角龙一真正发展的下线。至于八角龙一被抓后,联系你妈的上线是谁,我并不知道,但我想你一定知道。而且这个人一定是跟五湖集团有什么利益关系,所以他才会动用你妈这颗暗子。” 听马成功这么说,祝晓彤却又笑了起来,又扭过头看着天花板,轻轻地道:“其实你已经怀疑到她了,但是你却不愿意说出来,非要我告诉你。” 马成功看着她那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从第一次接触竺小竹,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根本不是周博洋所说的,只是周博海雇来的打手。这不但是因为她用的那些手段,给马成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还因为在窦水河船上的那次见面,其实在交谈中竺小竹并没有承认自己是周博洋的人,只是对马成功说她是周博海请去给周博洋帮忙这一点给予了默认。 要知道对于一些老特务来说,依靠任务所在地的实际情况,依附于某些势力,以便于开展行动,这属于常规操作。马成功在非洲的时候给自己弄那么多身份,其实和竺小竹走的都是一个路子。 “最后一个问题。”马成功静静地道。 “你说。”祝晓彤道,却并没有看马成功,只是望着天花板出神。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马成功道。接着他又补充道:“十几年时间,一直保守着一个秘密?并且千方百计地想要把这个秘密一直保守下去。”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让他们犯更大的错误。”祝晓彤静静地道,转头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盯着祝晓彤,却见她面色平静,神情毫无波动,就像自己刚刚说出的,只是一个理所当然的答案。 “不,这不像你。”马成功摇了摇头,又道:“至少不像以前的你。如果真是这个原因,你还弄那个群干什么?” 到现在,马成功基本上已经可以断定,祝晓彤说自己搞那个非洲公主群是因为对非洲感兴趣,还是在瞎扯淡。她建这个群根本就是有所图谋的。而她的图谋,就是为了学习老特务们的行事方式和做事手段,这才能在第一时间发现靠近她父母的可疑人等,也就才能第一时间阻止某些不可预料的事情的发生。 走一步看三步,这才是马成功认识的那个祝晓彤。 正想着,谁知祝晓彤微微一笑,道:“谁叫你当初那么决绝呢?你如果坚持那么一点点,哪怕是表现出一丁点留恋的迹象,说不定我就跟你私奔了。” 见她顾左右而言他,马成功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说这个,你不要老想着拿我们以前的事情出来说事。你知道在我这儿你说这个很难混淆视听。” 祝晓彤轻笑了一声,道:“还真是郎心似铁。”她顿了顿,又道:“好吧,我告诉你。”她转过头,又看着天花板,沉默了几秒钟,才道:“其实一开始,我没想着要把这个秘密保存很久的,在我去新加坡前,就已经到国安举报他们了。我想着让他们进去坐几年牢,等我留学回来参加工作,刚好可以接他们出来安度晚年。结果没想到,国安并没有抓他们,说他们没有做什么危害国家安全的事情。” 马成功微微一愣,随即又想到自己跟商汝成在询问祝汉骥和冯珵美时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而当自己说怀疑祝晓彤的时候,他还直接出言打断了自己......看来这老小子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呢! 只是恐怕商汝成都没想到,祝晓彤回国后,便绕过绿坝在telegram上弄了个群。说不定还在里面用小号发布了一系列任务,就像以前她上学的时候在qq上弄的那十几个马甲一样。 而她这么做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阻止八角龙一背后的组织找上冯珵美。为此她还每周回一次清江大学,不用说,回去不是为了看望父母,肯定是为了检查冯珵美有没有在私下里搞什么小动作。 “那行吧!”马成功站起身,戴上军帽,对祝晓彤道:“知道这些就行了。我想,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许知道也不愿意告诉我。” 祝晓彤看着他,目光流动,像是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是轻叹了一声,道:“温如玉让我转达你,明天中午有人约你见面,就在他那儿。” “温如玉?”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道。 祝晓彤撇了撇嘴,道:“别疑神疑鬼的。他说找不到你,所以秦所长去见了霍师傅,霍师傅说你一定会来找我,因此就叫王轻语叫我给你带话。” 马成功点了点头,转身拉开纱窗,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又道:“纱窗上被我抠了个洞,待会我把窗户给你关上。” 祝晓彤对他笑了笑,道:“你抓稳,小心别摔着。” 已经转过身的马成功身形一滞,却没有回头,只抓着窗框翻出窗户。返身用一只手抓着窗棂,另一只手轻轻地将纱窗拉上,又将窗户关上。在松手去抓一旁的排水管的时候,马成功瞥了一眼床上的祝晓彤,只见她又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着什么。 病房内,祝晓彤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半晌才叹了口气。返身用力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又将枕头拿起来想要放到床头。枕头一挪开,却见下面放着一个黑色的布袋。将布袋拿起来,打开一看,却见布袋里躺着一块晶莹剔透的黄色石头。 将石头拿出来看了看,只见在床头灯的照耀下,黄色石头上五彩流转,居然是一块价值不菲的黄钻。 祝晓彤静静地看着手里的黄钻,忽然感觉鼻子有些酸楚。她赶紧将黄钻收进布袋里,又塞到枕头底下,将枕头放倒躺了下来,又抬起头望着天花板。 过了一会,祝晓彤伸手将床头灯关上,却并没有闭上眼,却只是望着天花板出神。忽然,两行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她却并没有去擦,而是索性咧开嘴,无声地哭泣了起来。 马成功回到隔壁的病房,却见杨振川正一手拿着烧烤,一手拿着罐装啤酒,正兴高采烈地连吃带喝。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和马成功一样穿戴,留着小平头,看上去一脸忠厚的年轻人。 年轻人却并没有吃东西,而是静静地看着马成功。 见马成功回来,杨振川递过来一瓶啤酒,马成功却摆了摆手,道:“你们吃,我马上得走。” 杨振川有些无奈地道:“你走了明天的戏怎么演?今天那个女医生来的时候你就躲厕所了,明天总不可能说病人好了,所以自己走了吧?这是厂办联系的病房,到时候人家找我们金属制品厂告状咋办?” 马成功摇了摇头,道:“必须得走。” 这时小平头开口道:“就说执行紧急任务。我正好不放心林老一个人在金属制品厂,早点回去好。” 杨振川瞪了他一眼,道:“常书恒,不是保卫任务才是任务,你这也是在执行任务。”转过头,他又看着马成功,半晌才道:“那行,就说执行紧急任务,咱们马上出发。” 正说着,门口传来敲门声。 常书恒站起身走到门口,从玻璃上向外看了看,回头对马成功比了个手势,马成功立刻坐到遮挡帘后面。 拉开门,只听门口一个声音道:“你好,我是江湾区公安分局的,想问个事。” 常书恒还没说话,马成功已经站起身,走出遮挡帘。 门口的周立见到马成功,立刻一个闪身进了房间,在常书恒诧异的目光中,又返身将门关好。 快步走到病床前,将马成功推到遮挡帘后,周立扭头看了看杨振川,又转头向马成功道:“你胆子真大,下午省厅的人已经带着特警已经去木马了。” 马成功笑着递过去一支烟,又扔给杨振川一支,从裤包里摸出打火机伸过去,道:“怎么弄这么大阵仗?” 周立接过烟,凑着马成功递过来的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这才道:“说傅局违规,何支违规,李奇峰违规,你违法。” 马成功笑了笑,道:“热心市民帮助警察抓坏人,怎么就违法了?” 周立摇了摇头,没好气地道:“你弄断了衡志强的腿,属于防卫过当。而且你去抓衡志强是主动行为,不适用《刑法》第二十条。” 马成功怔了怔,道:“不属于正当防卫?” 杨振川笑着插话道:“当然不属于。你做的太明显,一看就知道是公报私仇。你想啊,那可是祝晓彤。”他刚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常书恒道:“这是保密内容。” 常书恒笑了笑没说话。 “瞎扯淡。”马成功道。 周立道:“那个叫陈雪的医生也证明是衡志强先用枪指着你的。但省厅说先要找到你协助调查,又说你属于监控人员,所以才叫特警去的。” “神特么监控人员。那个监控还没取消?”马成功气愤地道。 周立却没有回答他,只摇了摇头,又道:“你装军人也不像,哪有军人一头卷发的?帽子都遮不住。要不是监控室留的是我的电话,现在来找你的就是特警了。” 杨振川笑了笑,道:“那倒不至于。” 马成功知道杨振川这么说是因为警察不可能强行查基地的人员,就算真大着胆子来查,杨振川也能让他们连门都进不了。 但马成功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沉吟了一下,马成功道:“周立说的有道理,不能给金属制品厂和基地找麻烦。”他转过头又对周立道:“你开车没有?” 周立从兜里摸出钥匙交给马成功,道:“不是我的车,是一个朋友的,就停在停车场。”顿了顿,他又道:“我待会叫楼道里两个刑警去抽烟,你走右边的应急通道下楼。” 马成功接过钥匙,道:“你考虑的周全。” 周立出门去后,马成功又等了五分钟,才开门出去,果然在电梯门口的两个便衣已经不见了。 从右边的应急通道向下走去,到了二楼,却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坐在楼梯上,盯着那天抓衡志强的那个楼梯拐角处发呆。 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女医生转过头看了看,却忽然像是有些惊喜地道:“马成功?”说着便站了起来,看到马成功穿着一身军装,却又有些奇怪,只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 马成功闻言一愣,这才发现这个女医生居然是陈雪。 “那个,陈医生,你好。”马成功道。 “你是军人?”陈雪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用手扶着额头,作恍然大悟状。 “那个,预备役。”马成功编了个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还好陈雪对军装上的标识并不清楚,只笑了笑,道:“原来生病的是你啊!怎么,这会要走吗?” 马成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紧急任务。” “哦!”陈雪微微有点恍神,却又立刻清醒过来,急忙侧身道:“不好意思,我挡着你了。” 马成功对她笑了笑,从她身边走过。 下了两阶楼梯,他又忽然转身道:“陈医生,你开车没有?我想借你车用一用,最晚明天下午,我让人给你开回来。” 陈雪又是一愣,随即撩起衣角,从裤包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马成功,道:“在员工停车区。” 马成功接过钥匙,说了声“谢谢”,便急匆匆地下了楼。下楼在员工停车区找到陈雪那辆红色小轿车,马成功径直上车启动。 开着车从侧门出门的时候,果然看到正大门那边停着两辆防爆警车,将大门口围的严严实实。 第218章 顺手的事儿 晨曦微露。 马成功在皇极观门口停了车。他下车走到观前用来停车的空坝前,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又回头看了看黑黝黝的大门,转过头边抽烟边欣赏起不远处的山林来。 此时已近深秋,如果是在北方的话,应该已经到了黄叶飘飘乍暖还寒的季节,让人不由自主地开始怀念起大街上遍布着穿的少身材好的大姑娘和小媳妇的美好时光。 可是此时的四明山,依然是满山青郁,即使是清晨山中的微风有些清凉,但还远不至于让人拉紧衣襟。 一支烟还未抽完,便听到身后传来“吱呀”一声。马成功回过头一看,站在门口的果然是穿着穿着一身运动服的温如玉。 “马哥,这么早?”温如玉边说边走到马成功身前。 马成功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吵到你们了。”他知道温如玉选的这个地方极其清幽,陈雪的这辆车又是一辆大排量的“小钢炮”,发动机声音肯定会惊醒温如玉。 温如玉却笑道:“老张和秦嫣跟着秦所回清江去了。就我一个人,刚起,正锻炼呢!” 马成功微笑着看着温如玉,却并没有说话。秦明东去了清江他知道,只是他不知道张邵雍和秦嫣也跟着去了。这是什么意思? 温如玉见马成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只好笑着道:“京城那位大哥要来......你知道的,他不是一般人,现在清江又是这种情况,所以我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事儿。” 马成功叹了口气。他知道骆嘉升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特别是在这种时候,他来清江见马成功,肯定会有很多“尾巴”。至于为什么他不去保密学院,而是将马成功召唤到这里,肯定是不想与那帮人硬刚了。 只是听温如玉这么说,马成功感到很奇怪,虽然觉得有些不太礼貌,但他还是问道:“那你还叫王轻语和祝晓彤传话?” 温如玉笑了起来,转头看了看观门,又回过头对马成功道:“是那位大哥的意思。” “这......”马成功看到他的举动,又是一愣,道:“他已经来了?” 温如玉笑道:“昨天下午到的。我陪着他喝了一晚上的酒,这会儿应该还没起。” 马成功笑了起来,转身向观内走去,边走边道:“饿了,弄吃的。吃完我正好也补个觉。” 刚走进示范基地的院子,便看到骆嘉升披着一件睡衣,端着一碗面蹲在庄成栋的老婆张颖带着小丸子住过的那间小别墅门口,唏哩呼噜吃的正香。 见到马成功和温如玉进来,骆嘉升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大口吃着面。 温如玉笑着道:“骆大哥,你怎么起来了?这面是你自己下的?” 骆嘉升抬起头,将筷子杵在碗里,笑道:“我在厨房就找到这个,面还不够,就下了半碗,可惜有青菜却没有鸡蛋,你知道水煮荷包蛋配青菜面才是最好吃的。” 温如玉道:“我那儿有,正好老马还没吃,我去煮了待会给你端过来。”说完又对马成功道:“你们聊。”说完便向着最后面的小别墅走去。 马成功走到骆嘉升面前,在门口的花台上坐下,看着骆嘉升吃面。他知道骆嘉升这次召见自己,肯定得先批评自己,所以干脆便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来。以前马成功就是这么对付他的,百试不爽。这就叫“他强任他强,清风拂高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只是那时候他还以为骆嘉升只是外勤总部的领导,并不知道他其实就是自己那个已经“牺牲”了的大师兄。 骆嘉升抬眼看了一眼马成功,见他一副混不吝的样子,笑了笑,将碗往一旁的台阶上一放,伸出两根手指对着马成功夹了夹。 马成功摸出烟来递到他的手指上,又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燃。 骆嘉升吸了一口烟,眯缝着眼看着马成功道:“你都退休了,还去招惹他们干嘛?欧阳谨给你说过没有?我给你说过没有?你他妈现在就是个普通人。你知道他妈的普通人是他妈的什么概念吗?我就差没有他妈的告诉你,以后你得夹着尾巴做人了。可是你他妈的真还以为你是除暴安良路见不平的大侠?” 马成功没好气地道:“是他妈他们找上我的。” “瞎几把扯淡。”骆嘉升道。他站起身,在门口来回走了两步,又站定,转身用夹着烟的手指着马成功道:“你他妈就是以为你无所不能,以为你还是那个跺跺脚非洲就要抖一抖的希拉峰以斯拉。你他妈是不是以为国内的国安都是吃干饭的?是不是以为商汝成、吕一乐,甚至我,都是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就会搞个培训搞个表彰大会的无能之辈?” “我可没那么说。”马成功道,伸手从裤包里摸出烟盒,却发现里面已经没烟了。他抬头看了看骆嘉升,道:“没了。” 骆嘉升一愣,从包里摸出一也只剩半包的烟扔给马成功,却又在台阶上蹲下,鼓着眼睛瞪着马成功。 马成功看了看手里的烟,撇了撇嘴,从里面抽出一支,点燃吸了一口,道:“他们既然找上我,那肯定是你们泄露了消息。比如国内代号玉面狐狸的老特务回国了,又或者马成功就是玉面狐狸,玉面狐狸就是希拉峰以斯拉,希拉峰以斯拉就是褚清风。雨霖铃门前有人拍我的档案,缅甸有个女人找人查我的身份,冯珵美进我的卧室偷我的dna样本......甚至我回清江前省公安厅的重点监控指令就下到了城南派出所,你说说,这是为啥?” “你放屁。”骆嘉升怒道。他看着马成功,道:“你在非洲的身份,全部知道的只有我一个人。第一隐藏身份知道的不超过三个人,第二隐藏身份知道的不超过五个人,第三隐藏身份知道的不超过十个人。其它隐藏身份都是公开的,你的国内代号也是公开的,在昆仑的身份也是公开的,但是除了我,所有人都不可能知道这些身份其实是一个人。” 马成功看着他气的七窍冒烟,不由得笑了起来,接着却又低下头,仔细想了想,半晌才悠悠地道:“你的这个设计是不错,但你知道这样设计最大的缺陷就是,别人能从一个身份顺藤摸瓜查到另一个,然后就怀疑这两个人是一个人。嗳,然后再一对照,又发现另一些事儿也有可能就是这个人干的。以此类推,最后就得出一个结论,哦,原来这些事儿都是一个人干的。” 骆嘉升怔了怔,随即却摇了摇头,道:“这不可能。马成功,你干的那些事儿别人不知道,我可是一清二楚。你要是这么容易就让人抓住把柄,那你早被埋在保密学院后面的桃花林了。”顿了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说这个。”看了看马成功,他又道:“老霍帮你到处走后门,说你要出国?” 马成功笑了笑,道:“师傅他老人家办事就是靠谱。” 骆嘉升没好气地道:“部级领导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了。说你出国要我先批准,然后他再签字确认,最后还要在欧阳谨那里报备。” “这......”马成功有些讪讪地道:“惊动这么多领导,实在是不好意思。” 骆嘉升冷笑道:“你以为免死金牌是那么好拿的?你出国国家就得预防着有人千方百计地想要干掉你,要不国家的脸面往哪里放?外勤总部的招牌还挂不挂?不说以前你在明面上惹的那些事儿,就是你回国这几个月得罪那些人,在境外他们可就能无所顾忌,把你放炮口轰掉都有可能。” “哪有那么夸张?”马成功笑着道。接着又收起笑容,认真地盯着骆嘉升道:“可是出了国,我也就能无所顾忌了啊!” “扯淡。”骆嘉升扭过头看了看远处的小别墅,马成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温如玉已经端着个托盘出现在小别墅门口,正小心翼翼地向这边走来。 马成功看到骆嘉升的样子,笑道:“其实也不算出国,就是陪我老丈人去一趟香港。当然,你要是想让我做什么事就直说,也就是顺手的事儿。” 骆嘉升转过头看着马成功,摸了摸鼻子,有些为难地道:“可是,你已经退休了啊!” 马成功没来由地叹了口气,骆嘉升这副老奸巨猾的样子让他无比恶心。 没办法,骆嘉升这人就这样,以前在外勤总部的时候马成功就已经习惯了,这老小子每次想让人出生入死的时候,一定不会先说出具体任务,而是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他,最后非要人怒从心底起恶从胆边生的时候,他这才会说出实情。 而他摸鼻子这个习惯,绝不是跟香港那个“二代”武打明星学的,而是他憋坏主意的时候的习惯动作。以至于外勤总部的人都知道,曲老总只要一摸鼻子,那绝对是没憋好屁。 看着骆嘉升装模作样地欲言又止,马成功又叹了口气,道:“老总,别装了,直接说吧!”、 骆嘉升指了指他,一副“还是你懂我”的模样。接着却笑着道:“你看吧,林老的那个试验,还有一段时间才完成。因此你其实可以先出去,正好也躲躲京圈那帮子二代,然后等林老的试验完了,再去香港跟他汇合。等你从香港回来,上面应该也已经处理好了那帮人的事。” 马成功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你刚才说的,我已经是个普通人了。所以得正大光明地出去吧?这会儿望江的特警还在满世界找我呢!” 骆嘉升沉默了一下,道:“现在我也不好跟那帮人翻脸啊!”想了想,他忽然又拍了拍手,笑道:“这样。你们昆仑公司正好要去柬埔寨修运河。我让王德福帮你请个假,就带薪假吧!你先去云南,从那边上飞机,护照什么的我都让昆明局的人交给你。然后你在昆明参加个旅行团,先去缅甸玩几天。然后等昆仑的人过去,你再跟他们汇合,你看怎么样?” “缅甸?”马成功愣了愣神,随即怒道:“你们是不是把阮文勇放回去了?他可是重大刑事案件的嫌疑犯。” 骆嘉升一怔,随即板起面孔道:“马成功,不要以为你退休了就可以无组织无纪律了。这是你该打听的事儿吗?” 马成功瞪着他,半晌才道:“具体做什么?” 骆嘉升却又笑了起来,道:“其实跟你想出国干的事儿差不多,也就是顺手而已。”见马成功只盯着自己不说话,他便又道:“阮文勇的外祖母,叫陈英,但是她其实还有个日本名字,叫八角英。” 说完这句话,他便闭上了嘴,只抬腿下了台阶,边向着已经走到十几米远的温如玉走去边道:“辛苦了,辛苦了。真是麻烦老温你了。” 马成功转身也走过去,对温如玉说了声谢了,便接过碗回身又走到花台边坐下,低头吃起面来。 温如玉见马成功一言不发,只低头吃面,便开口问道:“马哥,还差不差什么调料?” 马成功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只大口大口地吃着面。 骆嘉升笑嘻嘻地道:“他想事情呢!咱们吃咱们的,别理他。” 马成功的确在想事情。 当骆嘉升提到八角英的时候,他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魏长贵所说的,缅甸有个女人托人打听自己的消息。而且魏长贵还说他参与雨霖铃门前的那个案子里,其实就是为了完成这个委托。而祝晓彤的妈冯珵美受竺小竹的指使,进入自己的卧室偷自己的dna样本,应该也是为了完成这个委托。 当然,魏长贵很可能在说谎。他说谎的原因其实就是因为不想暴露竺小竹,因此对马成功感兴趣的其实就是八角英。毕竟不管是冯珵美、竺小竹还是阮文勇,他们都使用了同一种武器,就是那种没有箭尾的光秃秃的弩箭,这也充分证明了他们应该师出同门。 因此,骆嘉升其实说的对,这次去缅甸,不管是帮阮文勇还是做其它什么事,自己都可以顺带着为自己解惑。 而此行的关键,就是找到那个以前叫八角英,现在叫陈英的女人。 (第四卷完) 第219章 他去哪儿了? 中心医院四楼病房里,林静坐在床头的椅子上,面色严肃地看着靠在摇起的病床床头,手里拿着个苹果正在不紧不慢地小口啃着的祝晓彤。 一旁端着手机靠在柜子上的王轻语看了看穿着一身警服,胳膊下还夹着一个文件袋的林静,笑了笑,又低下头看着手机,嘴里却道:“林警官,中心医院又不是城南所的片区,你查片怎么会查到病房来了?” 林静却并不理会她,只盯着祝晓彤道:“他去哪儿了?” 祝晓彤却像是并没有听到林静的问话,只专心致志地盯着手里的苹果,像是那苹果十分香甜美味,以至于每一口都要在嘴里嚼上七八下才咽下去,生生地将细嚼慢咽这一老祖宗传下来的养生美德发扬的淋漓尽致。 王轻语又轻笑一声,道:“你倒是奇了怪了,马成功又不是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他自己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吗?再说了,你自己的男朋友不见了,你却来质问我们,你自己说说,你搞笑不?” “轻语,你先出去。”祝晓彤终于开口了。 王轻语笑了笑,收起手机转身向外走去,边走还边说道:“晓彤姐,你放心,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就算是警察,也得遵纪守法。” 祝晓彤将苹果放在一边,抬头看了看面带寒霜的林静,笑了笑,道:“你以前抓过轻语,她对你印象不是太好,你不要介意。” 林静却冷笑道:“我抓过的人多了去了,不缺她一个对我印象不好的。如果介意的话,我一个周能在酒吧街的各种娱乐场所抓她三次。” 祝晓彤笑了起来,抬眼仔细看了看林静,点了点头,道:“你年轻,漂亮,气质涵养也很好,配马成功那是绰绰有余。”、 见林静依然不动声色,只盯着她不说话,祝晓彤叹了口气,道:“前天晚上,他的确半夜来找过我,质问了我一些事情。我都照实告诉他了,然后他就翻窗户走了,没说去哪儿。” “翻窗户走了?”林静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毕竟这是四楼。 祝晓彤笑了笑,道:“他是装作金属制品厂的军人来的,当时他们就住在隔壁。对了,以前在清江大学上学的时候,他那个保密学院的好朋友,好像叫杨振川的也在。我从外面遛弯回来的时候在隔壁病房门口看到他了,不过大概过去了很多年,他已经不认识我了,所以没跟我打招呼。” 林静想了想,站起身道:“那行吧!谢谢你了。” 祝晓彤见她要走,急忙问道:“是不是警察在找他?”说完这句话,她顿了顿,看了看林静身上的警服,又道:“你今天来不是代表官方来的吧?” 林静站住脚,沉吟了一下,道:“省厅准备通缉他。” “通缉?”祝晓彤吃了一惊,问道:“为什么?”像是发觉自己有些过分关注马成功了,她急忙改口道:“马成功不是救了陈医生吗?怎么会通缉他?” 林静看了看她,道:“衡志强改口供了,说是马成功指使他来找你的,马成功给他转了一百万,是通过澳门的赌场转过来的。还说他没有第一时间开枪是因为马成功说事后还会给他一百万。关键是,经省厅查实,衡志强账户上的一百万的确是从澳门的一家赌场的账户转过来的。” 祝晓彤愣了愣,道:“这怎么可能?马成功要问我什么,肯定是自己来啊!再说了,他那人,就算是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可能对我......”她像是忽然意识到站在对面的是林静,急忙又改口道:“他也不可能对女人出手的。” 林静笑了笑,道:“也不一定,他对敌人手挺黑的。”她顿了顿,又看着祝晓彤道:“不过,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对你出手,真到了那一步,他肯定会让我上。” 说完,她也没有管祝晓彤的表情,只转身走了。 祝晓彤愣了半晌,直到王轻语走进来叫了声“晓彤姐”,她才回过神来。 王轻语倒是兴致勃勃地跳到床前,笑道:“怎么样?夺夫大战胜算几何?” 祝晓彤伸手做势欲打,嘴里起却道:“什么夺夫大战?人家两个是一伙的,我根本就是个局外人。”见急忙躲开的王轻语还要说话,她赶忙道:“你帮我问了没有?王书记知不知道马成功跑哪儿去了?” 王轻语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出去是给我老爹打电话了?” 祝晓彤白了他一眼,道:“你老爹那可是有名的万事通,朋友又多,关系又硬。谁叫他上面有人呢?” 王轻语嘿嘿一笑,道:“那倒没有马成功关系硬。我老爹说了,他在京城学习,都被集团的领导专门找去谈话了,说让马成功挂帅去柬埔寨修运河。还说他最近挺累,给他放个假好好休息几天,让等队伍组织好了再联系他。” 祝晓彤闻言沉默了下来。过了几秒钟,她才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一通,她便道:“听说临海公安厅要通缉个我们单位的人,叫马成功。对,清江分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我就想问问什么情况啊?”电话那头不知说了声什么,她又道:“那行,我等你电话。” 王轻语笑了起来,道:“还说我老爹?你还不是南方公司赫赫有名的百事通。” 祝晓彤笑了笑,道:“我好歹也在南方公司组织部混了那么久,现在又是清江分公司的组织部长嘛!这就叫个人能力虽然不行,但平台......”话音未落,电话便响了,她拿起电话听里面说完,说了声“谢谢你”,便挂了电话。 抬头看了看王轻语,她笑道:“你能帮我给林静打个电话吗?就说通缉取消了。” “啥?”王轻语有些惊讶地道。 祝晓彤笑道:“说是京城那边打了个电话,省厅就取消了。” 王轻语笑了起来,道:“我就说老马在非洲那十几年不是白混的。”随即又道:“为什么要我打给林静?” 祝晓彤用手扶着腰,道:“哎哟,伤口有点疼。”说完又娇笑着道:“我可是个病人,不能生气。你知道的,林妹妹是怎么死的?不就是被气死的吗?” 王轻语看着祝晓彤那并不有趣还有点夸张的无聊表演,无语地摇了摇头,摸出了手机。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林静放下电话,转头对正在开车的卿如凤道:“如凤姐,王轻语说对马成功的通缉取消了。” 卿如凤笑道:“我就说嘛!这通缉本来就莫名其妙,检察院那边都没什么实际证据,怎么可能让省厅发布通缉令。所以我说我们送你回来是对的,这下安心了吧?” 林静却摇了摇头,道:“这消息是王轻语说的,还得查实。” 后座上的周博洋笑道:“其实不用查实了。马哥那不是一般人,上头有人罩着的,怎么可能会被通缉。我早说了,这是假消息......” “你闭嘴。”卿如凤呵斥道。随即却又转向林静道:“李奇峰就在省厅出差,他说省厅要下通缉令,肯定是有根据的。”她看了看倒后镜,又转头对林静道:“不过周博洋这小子野路子多,他说没事,多半也就没事了。” “不,你们不知道。我是担心他跑去......”林静说了一半,却又停了下来,只看向车窗外,悠悠地叹息了一声。 保密学院二楼欧阳谨的办公室里,欧阳谨看着坐在沙发上,正凑着霍炳阳递过去的打火机点烟的霍国强。 霍国强吸了一口烟,满意地吐出烟雾,这才说道:“他是想一劳永逸。”说完又笑眯眯地看着霍炳阳,问道:“你老爸没什么问题吧?去新疆多好啊,新疆是个好地方,天山南北好牛羊嘛!他身上戾气太重,应该好好修身养性一下。” 霍炳阳看着霍国强无言以对。他心说你还好意思说我老爹戾气重,不知道谁告诉我姑姑,要找个有烟火气的地方释放释放自己身上的杀气,这样能活的长一点,也好多挣点退休金。最可笑的是,他还说他存钱是为了以后给霍炳阳讨老婆用,这说辞让霍炳阳一见到他就忍不住想翻白眼。 这时一旁的欧阳谨却道:“他没有按外情总部的安排走,昆明那边的同志没有等到他。” 霍国强笑了起来,道:“你也是搞情报工作的,你难道不知道他要是按你们的计划走,那才是对他以前身份最大的侮辱吗?再说了,如果他是那种唯唯诺诺,什么都要请示汇报的人,你们还敢给他派任务吗?更别说事实上人家都已经退休了。” 欧阳谨叹了口气,她知道给马成功派任务这事儿绝对瞒不过霍国强。想了想,欧阳谨又问道:“问题是他护照也没有,怎么出境呢?还有我们怎么支援他呢?” 霍国强笑道:“猫有猫道,狗有狗路。那些偷越国境的人你们都抓住了吗?再说你刚才不是说给了他个昆仑柬埔寨运河项目的总指挥吗?你们把护照交给昆仑公司的人就行了嘛!他办完事自己知道去拿回来的。” 马成功并不知道他的消失在清江他的熟人圈里引起了轩然大波。此时他正躺在姐告口岸东岸边的一家小旅馆里,拿着手里的小卡片仔细端详。 这张印制粗劣的小卡片上印着一个穿着传统傣族服饰的少女,头上顶着一个陶罐,正伸着手做了个招揽的手势,这手势很明显就是“来呀!”。翻过小卡片,只见背后写着“传统傣式按摩”,下面留了个电话号码,其余全无。 马成功有些无语地将小卡片扔到床头柜上,起身走到窗边,沿着低矮的窗沿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条小巷子,并没有什么人经过,但是从巷子里那一排单开的木门和门口放着的垃圾桶、污水桶可以看出,这条巷子其实就是前面那条混合着商业和小食店的大街的后巷。 从皇极观出来,马成功没有去木马,而是将车钥匙交给了温如玉,让他开陈雪的车送骆嘉升去清江,顺便帮自己把车还给陈雪。他是在新乡镇下的车,然后搭上了清江到广西河池的过路长途客车,又从河池坐站外揽客的长途大巴车到了瑞丽,再从瑞丽到了姐告口岸。 这一路虽然颠簸,还花了差不多两天一夜的时间,但胜在长途客车可以在站外搭车,而不需要在车站买票,因此也就不需要身份证。 马成功当然知道目前边境管控的很严,毕竟缅甸那边一直有点不安宁。但他也知道,越是这种时候,打着“富贵险中求”主意的人就越多。 因此对于怎么去缅甸,他是不担心的。关键是去了缅甸之后,怎么到阿拉干?那地方可是在缅南,自古便是战乱纷飞之地。当然,他也可以先去仰光找阮勇,这也是骆嘉升给他的建议。但是作为马成功来说,他对于魏长贵的亲戚们都不太信任,尤其是在知道了八角英,也就是陈英跟他们还有些关系的情况下,他不想去自投罗网。 更何况,只要能够出境,那他老马就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想到这儿,他将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拿起来看了看,发现已经充满。当即便开了机,将自己在河池买的一张电话卡插进去,然后将原来那张卡关闭,启用了这张新卡。 到卫生间收拾了一下,他回到床边,将那张小卡片捏在手上,下楼走到前台,将手里的小卡片扔到柜台上,对前台那个穿着一件白衬衣,花裙子,头上却挽着傣族传统发型的女人道:“房间里有这个,我怕警察找你麻烦,就拿下来给你。” 女人看了一眼,抿嘴一笑,道:“我们这儿没人查的。” 马成功笑道:“还是小心点好。万一查到了,我怕麻烦。” 女人将小卡片拿过来,又看了看,忽然抬头给了马成功一个暧昧的笑容,道:“你要是想,也可以,不过得通过我联系。你知道的,那样安全的多。毕竟是自家店,我不会诳你的。” “哦?” 马成功笑着问道:“你是这儿的老板娘?” 女人笑道:“小本生意,很难做的。你也看到了,一层楼就开了两三间房。你看,你连身份证都没有,我也让你住了,实在是因为生意不行嘛!”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那行,我这会出去吃饭,下午你到我房间里谈。” 第220章 褚副山主 在大街上闲逛了二十分钟,马成功拐进旅馆后面的小巷子里,一直走到巷尾,果然看到一排横七竖八高矮不一的自建房。这些自建房的一楼基本上就是店面,就像花园路大街上那些横亘出去的小巷子里一样,吃喝玩乐,麻将按摩,挂什么招牌的都有。 当然,这些招牌大多都是挂羊头卖狗肉,比如刚刚跟马成功约好下午在房间里谈的老板娘,多半也是在这里找人。 找了一家店面极小但生意挺好的川菜馆,马成功进门点了一份回锅肉和一碗番茄鸡蛋汤,在一堆背篼箩筐簇拥着的桌子旁坐下,吃下三碗米饭喝了两碗汤,然后拿出裤包里的钱结了账。还好这里是姐告口岸,因为有很多对面木姐镇的人过来做生意,所以通行纸币。 马成功包里这两千来块纸币还是在新乡镇的小超市换的,为此他在小超市老板得意的笑容中买了整整两条“夺命大紫云”。这种廉价但劲儿大的“平民烟”,让他这几个月已经被李奇峰那一箱特供大重九养刁了的呼吸系统受到了极大的折磨。 这也是一路上马成功唯一感到头疼的地方。现在国内哪儿哪儿都是扫码支付,你拿纸币付账人家半天都找不开零钱,也就只好说算了不找了。就就这两天工夫,马成功光是吃饭坐车就已经多花了不下两百元了。但是没办法,既然要偷偷出境,就不能让自己的消费记录上网,否则满世界都知道自己的行进路线了。 出了川菜馆,马成功没有急着回旅馆,而是沿着巷子向里走去。一直走到巷子最里面,在一条短小且狭窄的死胡同前站住脚,马成功才转过身,对着后面空空荡荡的巷子道:“出来吧!” 巷子里一片寂静,远处的街面上传来的喧嚣声好像被这些胡乱规划的自建房阻隔住了,搞的马成功像是在自顾自地对着空气说话。 但马成功却不着急,从裤包里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将肩膀靠在墙壁上,笑道:“别想着抢我了,你们打不过我。出来谈谈生意,你们绝对稳赚不赔。” 一秒钟后,三个穿着花衬衣牛仔裤,但身型矮小瘦弱的年轻人出现在胡同口。领头一个从腰后摸出一把西瓜刀,盯着马成功道:“你要谈什么生意?我们不沾毒。”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道:“废话。这还是在国境内,五十克就砍脑壳,我他妈也不敢沾啊!” 年轻人有些狐疑地看着马成功,却见马成功丢掉烟头,笑着向他走去。 “你别过来。”年轻人有些激动,用刀指着马成功喊道。 马成功却并不理会他,径直走到他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拨开指着自己的西瓜刀,笑道:“还行,手没抖。但你不是大佬,跟你说不上话。”他从包里摸出那一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数了三张递给他,道:“帮我找个大佬,就说有笔生意要谈。找到了,再给这么多,找不到,就这些了。我就住大街后面的那家心怡旅馆。” 说完拨开还在发愣的年轻人,径直向外走去。 年轻人转身看着他的背影,一旁另一个年轻人道:“哥,他就一个人,咱们......” 话音未落,马成功已经转过身,一个闪身箭步上前,左手按住年轻人的肩膀,右手五指并拢,在他拿刀那只手的手腕上一啄。年轻人只感觉眼前一花,手腕一痛,等看清楚时,却发现自己手里的那把西瓜刀已经到了马成功手里。 马成功把刀又塞回他手里,笑道:“都说了你们打不过我。”说罢又转过身,大摇大摆地走了。只剩下三个年轻人面面相觑。 进了旅馆大厅,却发现老板娘不在。马成功也未等她,只径直上了楼。回到房间,又将电视打开,躺在床上看起发射宇宙飞船的直播来。 几分钟后,果然门被敲响。 马成功起身打开门,却见老板娘笑嘻嘻地站在门口,后面还跟着两个长相普通,脸上的妆容更是一言难尽,但好歹也穿着连衣裙戴着项链耳环,勉强算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 将三人让进房间,马成功坐在床上,笑道:“你大概是会错了我的意。” 老板娘一愣,随即道:“你知道的,白天大部分人都在休息。只有她俩愿意出来,你要是不满意就晚上,晚上人多。” 马成功笑了笑,摸出两张红票子,给两个年轻姑娘一人一张,道:“辛苦了,你们先回吧!我跟老板娘说说话。” 两个年轻姑娘像是有些惊喜,接着又用奇怪地眼神看了看老板娘,像是在说你虽然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但看起来也不像是干这个的啊!可是不用做事还有钱拿,恁谁都愿意。于是两人拿了钱转身便出门去了,都没跟老板娘打声招呼。 老板娘有些奇怪地看着马成功,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只扣到第二颗扣子的白衬衣和黑色一步裙,笑了起来,起身便去把门关上,又将门锁下面的插销插上,这才转身靠在门上,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按在胸前,看着马成功娇笑道:“原来你喜欢这调调。这样,我看你也比较干净,我就不去拿东西了。但是我先告诉你啊,我家老头晚上可要回来,不能弄太久。”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你想什么呢?我找你是真想谈个生意。” “生意?”老板娘有些奇怪地看着马成功,半晌才道:“违法的事情我可干不了,我天生胆子小。” 马成功有些无语,原来这女人认为她刚才干的事儿和这会儿想干的事儿不违法。 摇了摇头,马成功道:“我想到对面去。你能不能找人安排?但是你知道的,我没有身份证。所以没法办通行证。” “这......” 老板娘愣了半晌,才道:“去对面,不用安排啊!你什么时候去,提前给我说一声就行了。我家老头每天早上都要带人去那边送货的。只是起来的比较早,大概凌晨四五点就要出发,晚上七八点回来。” “送货?凌晨出发?”马成功笑了起来。这他妈不就是走私嘛!自己要找的可不就是这方面的路子吗?早知道边境地区走私猖獗,只是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这么明目张胆了。 老板娘却像是猜到了什么,有些狐疑地看着马成功,道:“我老头跟我不一样,他疑心比较重。你不说清楚去干什么,他不会送你过去的,更不会等你。还有,我们可不是走私,他妹妹住在对面,是正常的走亲戚。” 沉吟了一下,马成功道:“行,等你家老头回来你给他说一声,我们详细谈。”说着摸出两百元递给老板娘,道:“信息费,不是路费。” 老板娘却没有接钱,只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马成功那健硕的身材,这才笑道:“我叫玉芳,你叫我阿芳就行。其实还有时间......” 马成功笑了笑,打断她道:“我得休息一下,万一晚上就要出发呢?”他又顿了顿,接着道:“待会如果有人来找我,你直接让他上楼来就行了。” 见老板娘还想说什么,马成功直接起身将钱塞到她手里,打开了门。老板娘这才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送走老板娘,马成功又躺下继续看电视。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门又被敲响了。他起身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 一只大脚便当胸踹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马成功只来得及双拳交叉护在身前,同时整个身体向后倒去。 只听“砰”的一声,马成功被一脚踹飞出去。 不对,他不是被踹飞出去的,而是在对方的脚与他的手臂刚刚接触,整个身体便倒向后方,同时右脚向上一个朝天蹬,硬生生地蹬在了抢进门来的壮汉下颚。 半秒钟后,只听又是一声巨大的“砰”,那壮汉本来前冲的身躯忽然像是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肥硕的巨大身躯便向前扑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此时向后倒下的马成功双手已经在地板上一撑,腰腹用劲,以一个极其优美的撑地后翻落在地上,抱着手臂冷笑着看着门口。 门口站在倒下的壮汉身后的,正是中午在楼下巷尾拿着西瓜刀指着马成功的那个瘦弱的年轻人。此时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壮汉,像是难以置信这比马成功还高那么一丢丢的壮汉搞偷袭,不但没有成功,还被马成功一脚踹晕了过去。 回过神来,他又抬眼看着马成功,却见马成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连忙举起双手,便摆手边道:“不是我,不是我......” “滚一边儿去。”一旁又伸出一只脚,把年轻人踹到一边,紧接着,一个穿着一身休闲服,脖子上却戴着一串拇指粗的大金链子的光头瘦子出现在门口。 瘦子向门里看了看,见壮汉倒在门口,马成功却好生生地站在窗边,不由得一愣。 就在马成功以为他要对自己说什么的时候,他却有些厌恶地扭头对旁边道:“把他抬走。”旁边立刻出现了两个壮汉,一人拉着一只脚,将地上的壮汉拖了出去。 马成功笑了笑,以为这下瘦子总该好好说话了吧!谁知却见给他弯下腰闪到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以马成功只有在张凤楠给刘向南单独做汇报时才能见到的那种狗腿腔调说道:“鹰哥,就是这小子。” “尼玛的,排场还挺大。”马成功暗骂了一声。因为随着瘦子说完那句话,一个穿着黑色唐装,拿着烟斗的银发老头走进了房间,身后还跟了两个穿着运动服的年轻人。这俩年轻人抬着一把竹椅进了房间,却发现这房间有点小,椅子根本放不下。于是又将椅子放在门口,先将门口的衣帽架抬了出去,然后才将椅子拿进来放下。 这老头进了房间,却看也不看马成功,只拿着烟斗打量着房间。直到两个年轻人将椅子放下,这才将烟斗叼在嘴上,抻了抻衣襟,反身坐下。 马成功伸手拉过一边的凳子,也坐了下来,又从包里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 老头抬头看了看马成功,将嘴里的烟斗拿下来,这才说道:“小武说来了个过江龙,要跟姐告的大佬谈生意?就是你咯?” 马成功对他笑了笑,道:“我跟外面那个想要抢劫我的小傻逼说,让他找个大佬来跟我谈。那么,他找的大佬就是你咯?” 老头愣了愣,随即却又笑了起来,道:“我倒不是什么大佬。不过是个小玉石铺子的老板。兄弟你是不是在那边有矿?价格什么的好商量。” 马成功心里跑过一百头羊驼,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玉石矿嘛!我倒真不太清楚。钻石我倒是挺熟。你要的话我可以便宜点卖你几个开普敦的富矿。” 老头一怔,随即面带愠色,道:“难不成你是来消遣我的?” 马成功笑了起来,抬眼看了看门口的两个年轻人,却见他们像是什么也没听见,只背着手站在老头背后一言不发。门外的那个瘦子却探头探脑地看着房间里的情况。 将目光收回来,马成功盯着老头,笑道:“让他们出去,把门关上。” “鹰哥,不能听他的。”瘦子在门口叫道。 老头却深深地看了马成功一眼,开口道:“你们出去,把门关上。” 两个年轻人立刻转身出了门,还把门关上了。 老头看着马成功,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马成功笑道:“告诉你上面的大佬,我要一个那边的身份,然后找条安全的路去仰光。过了河你们再开价,多少我都接着。” 老头沉默了几秒钟,道:“我需要知道你的身份。” 马成功笑了笑,道:“马来西亚,新山,褚清风。” 老头沉吟了一下,从怀里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几秒钟后,他对着电话说了一通话,马成功听不懂,但“褚清风”这几个字却是听清楚了。 只见老头对着手机“嗯嗯嗯”了几声,放下手机,道:“褚先生,需要等几分钟。” 马成功点了点头,只笑看着老头。 老头却道:“老朽岩鹰,是正当商人,在姐告和木姐都有些产业。你知道最近那边不太平,所以道上的兄弟们有什么事,都愿意让我帮他们出面。” 马成功在心底鄙视了他三秒钟。正当商人?正当商人会跟道上有交集? 正想着,岩鹰的手机却响了。他拿起手机点了接听键,又“嗯嗯嗯”了几声,随即却有些惊讶地看向马成功。 放下电话,岩鹰站起身,微微躬身道:“不好意思,褚副山主,老朽着实是怠慢了。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一定如实转告木姐那边。” 第221章 刀氏兄妹 洪门,这个成立于满清统治之时,矢志“反清复明”的组织,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甚至与青帮、白莲教一起,并称为中国历史中反清复明三大地下组织。正所谓“红花、绿叶、白莲藕”,其中的“红花”,便是指的洪门。 正因为洪门诞生于黑暗之中,在民间影响力极大,但会众又大多是中下层的一些武夫和贫苦人民,所以经常被一些政治势力所利用。又因为在海外、宝岛和港澳地区的一些分支后来胡乱发展,给大多数人形成了洪门便是“黑社会”的极端印象。但其实洪门拜的是关公和郑成功,在中国近现代历史中,屡次为国家民族抵抗外辱做出了巨大贡献,在本质上其是一个爱国组织。 洪门山堂,为首者称为山堂主领,简称山主。副山主,自然就是副山堂主领。岩鹰叫马成功“褚副山主”,“褚”自然是指他的化名“褚清风”。而“副山主”,指的洪门马来西亚新山山堂的副山堂主领,也就是山堂的二把手。 说到洪门新山山堂,就不得不再提一提洪门的历史。 关于洪门的起源,众说纷纭,但流传比较广的一个起源之说便是:康熙年间,洪门兄弟蔡德忠、方大洪、马超兴、胡德帝、李世开在洪门军师陈近南的带领下,于红花亭起事反清。后来起义失败,五人分散隐蔽,于各地成立分支,这便是所谓的“洪门”五房。而这五人均出身“南少林”,于是便成了港台的一些影视剧之中所谓的“少林五组”。 到了满清末年,由于清廷打压,活动于福建一带的长房和活动于两广一带的二房弟子纷纷出海,在全世界开枝散叶。后来其在美国的致公堂还改组成了一个政党,正是大家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致公党。马成功所在的新山山堂,便属于二房。 当然,马成功成为新山山堂的副山主,并不是他就真搞了什么“三刀六洞”的仪式入了会,也不是为社团砍了敌对社团的老大,而是真金白银买来的。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因为现代新山的山堂中很多会众都是在马的华侨,这些人跑到非洲去做生意,很多人都跟“褚清风”名下的产业有利益往来。没办法,洪门兄弟也得吃饭嘛!靠义气只能喝西北风。 这就跟国内很多企业都要为一些退休领导设立一个副总或是独立董事之类的职位一样,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要不你以为洪门每个山堂都要设立一个“副山堂统领”是用来干什么的?还不是为了给大家捞钱的,而兄弟们所付出的,不过是在他有麻烦的时候去帮帮场子而已,于人于己都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毕竟现在四海生平万邦和睦,黎民百姓有国家护着,祖邦的军队战斗力还在世界上数一数二,这就让洪门这样的组织显得闲人挺多。 而当时马成功需要一个半公开的身份,这个身份不但得有足以震撼那些西方老特务的分量,还得能解释马成功在行动时那凭空而来的武器装备和外勤总部支援人员。因此这些洪门人士的出现简直就是想瞌睡给送了个枕头。 更神奇的是,在得到了这个“副山主”的身份之后,马成功还顺势将自己在肯尼亚项目部的公开身份,也就是马成功本人,推荐成了南非比勒陀利亚山堂的“陪堂”。当然,这也让他付出了不菲的代价。但这些代价,相对于他针对西方情报机构“黑吃黑”而来的巨量财富而言,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因此岩鹰对马成功的尊敬是正常的。就算他不是洪门兄弟,但现在只要是在道上混的,或多或少都跟洪门有些关系。没办法,谁叫人家洪门是在全世界范围内影响最大,或者说是洗白最成功的华人社团呢? 送走岩鹰之后,马成功将岩鹰给他的那张名片揣进裤兜,便躺在床上继续看电视。 他没有提出让岩鹰送自己出境。毕竟人家一来就说了,自己是正当商人,正当商人,当然是遵纪守法的。你虽然是洪门兄弟,但你想要违反国家法律,人家嘴上虽然不说,心底下不免看低了你。这不利于马成功后面在木姐的活动。 而玉芳这边就不同了。 这个女人很是可爱。她和目前我们这个社会中绝大多数人一样,认为大家都在干的,那些约定俗成的事情便不违法。 这跟脑子无关,更和生活环境和受教育水平不沾边。马成功在肯尼亚项目部和清江分公司所看到的,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甚至坐上了科长、处长宝座的领导们,不一样对那些蝇营狗苟之事趋之若鹜?如果你非要说原因,那就是孔老二在作怪,或者高大上、正能量一点,将这个锅甩给五千年传统文化中的糟粕部分。 所以找玉芳家里的“老头”带自己出境,然后再去木姐联系岩鹰,这是目前马成功选择的最好的路径。 六点钟的时候,玉芳又上来找了刚想出去吃饭的马成功一趟,说他家老头今天回来的早,说要请马成功吃饭。 马成功打量了一下已经换上了长衣长裤的玉芳,笑着说是出去吃还是就在这里吃。 玉芳白了他一眼,说他家老头不喜欢出去吃饭,怕有人给他下毒,所以一向都是在家里吃的。又说自己做饭的手艺还行,只是没有饭店里做的好,你将就吃点,晚上可以点外卖的。 马成功笑着答应了,跟着她下了楼,穿过大厅到了后院。 说是后院,其实并没有院子。就是用一道墙和左右房屋的外墙圈出来一块二三十平方的空地。这空地上也并没有种花种草,而是在中间建了个巨大的茅草亭子,亭子里摆了石桌石凳。其余空余地方,满满当当地都是防雨布遮住的货堆,也不知底下放的是什么东西。 此时在茅草亭子里已经坐了三个人,两男一女,年龄都不小。马成功跟着玉芳走过去,还未等玉芳开口说话,便对着正对着自己的那个穿着夹克衫,头发花白,精神却很是矍铄的老头抱拳道:“主人家,叨扰了。” 玉芳一愣,却见那老头站起身,笑道:“客人好眼力,请坐下谈。”又对玉芳道:“小芳你去端菜吧!” 玉芳答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马成功笑嘻嘻地在老头身边的空位上坐下,却见那白发老头先从包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他,又给那一男一女一人分了一支,然后才抬起头,看着马成功笑道:“客人从哪里来?” 马成功接过烟拿在手上,摸出打火机先给老头点燃,又给另外两人点燃,这才边点烟边道:“清江。” “哦!” 白发老头看了看一旁的老太婆,却见那老太婆只翘着二郎腿抽烟,并不说话,便又道:“玉芳说你没有身份证?那你怎么来的姐告呢?” 马成功笑道:“坐客运车来的,一截一截的坐。” 白发老头又“哦”了一声,拿起烟吸了一口,却没有再问话的意思。 这时另一个眼神阴鸷的老头却开口道:“客人在清江惹了人?” 马成功笑了笑,转头看向他,道:“是别人惹了我。但是他跑了,我得去找他。” 阴鸷老头一怔,随即也看向一旁的老太婆。那老太婆却笑了笑,道:“客人是官面上的人?还是道上的兄弟?” 马成功笑着答道:“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下午岩鹰来找了我。我想,就是搭个顺风车,大哥大姐们用不着打听这么详细吧?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样对你们,对我都好。” 老太婆笑了笑,却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白发老头,道:“这是主人家,你得坐他的船过河。”她又用手指了指阴鸷老头,道:“这是车夫,你得坐他的车去河边。”最后她又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道:“过了河跟我走,我带你去木姐。到了木姐咱们就一拍两散,过后再无瓜葛。” 说完却抬起脚,将烟头在脚底磕灭,随手一丢,然后站起身对白发老头道:“哥,我先走了。”一旁的阴鸷老头紧接着也站起身来。 白发老头赶紧站起身道:“庆春,你吃了饭再走嘛!” 老太婆却看了看大厅方向,笑道:“你那小老婆一向对我不满,我怕她下毒害我。”她又看了看马成功,道:“她下午勾引你没有?不要上她的当,她就想找你借个种而已。” 马成功笑了笑没说话,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却见白发老头有些尴尬地道:“你又说这些干什么。” 那老太婆却笑了笑,径直抬脚便往外走去。 阴鸷老头道:“三点我在门口接你们。”说着也向外走去。 白发老头又坐下,对马成功笑了笑,道:“让客人见笑了。我妹妹和玉芳关系不太好,你知道的,姑嫂之间嘛,总是关系不好,这跟你们汉人是一样的。” 马成功笑了起来,没有搭话。心想你妹妹说的恐怕是实情,你老婆下午的确勾引我来着。 白发老头却又道:“既然客人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你的名字了。我叫刀青山,我妹妹叫刀庆春。她是缅甸户籍,所以我们有时候通过她走走货,挣点小钱。这个是政府允许的。” 马成功笑了起来,姓刀,傣族,那是以前的土司后人了。只是他说的政府允许,多半也就是不闻不问而已,跟允许不允许是两回事。只是自己误打误撞,居然撞到刀姓的船,也算是运气爆棚了。 想了想,马成功道:“主人家,我可能过段时间还要回来,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还坐你的船呢?” “你还要回来?”刀青山像是吃了一惊,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道:“你只要到木姐街上的庆春电器商行,找我妹妹说一声就行了,我到时候可以去接你。” 马成功知道刀青山跟他妹妹,还有那个阴鸷老头其实都不相信自己刚才的话,只把自己当成一个犯了事儿的在逃犯。而现在他吃惊的意思也很明显,你他妈都混到跑路了,还想着回来?笑了笑,马成功又对他道:“那行。不知道车船费要多少?” 刀青山笑了起来,道:“反正是顺道,车船费就免了。”他见马成功看着他,急忙又道:“小芳收了你四百块房费,收的多了。我们这店,一个房间也就八十。既然你找上我了,我不能吃你的钱,免得以后说出去别人笑话我。” 马成功微微一笑,道:“这样吧,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几块玉石玩玩,开的出开不出,就看你的运气了。” 刀青山也不作他想,只笑道:“那行。” 玉芳把菜端了上来,也就三个菜,一条烤鱼,一个菠萝炒肉片,外加腊肉切片,也没有出现马成功以前在网上看到的那种请客吃虫子的菜。当然,菜也就罢了,果然如玉芳自己所说,手艺一般。不过菠萝饭倒是很有特色,里面有菠萝、香肠和虾仁,很合马成功的胃口。 刀青山很是健谈,不但告诉马成功去木姐那边的注意事项,比如傍晚不要去河边,因为可能有姑娘在洗澡,看到有人打老婆不要管,老缅那边女人不值钱,诸如此类的。还说缅北那边在打仗,不要轻易透露自己是从这边过去的,有人问就说是外国华侨。 马成功一一答应下来,又说了些感谢的话,便不再多说。只吃完饭回到房间,便将闹钟上好,合衣睡下。 到两点半的时候,闹钟响了。 马成功起身到卫生间冲了个澡,又抽了支烟,看着时间到了两点五十,这才背着那个在河池客运站门口买的牛仔背包下了楼。 到了一楼大厅,果然看到门口停着一辆双排座小货车。而刀青山正站在驾驶室前,边抽着烟跟下午后院的那个阴鸷老头说着话。 马成功正要上前,却听旁边一个声音轻声道:“你下了船就走,下船的地方离木姐不远,走路也就十几分钟,不要上刀庆春的车。” 他回头一看,却见前台后的小房间开了一条缝,玉芳躲在门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目光却并没有看马成功,只盯着大厅外的刀青山。 马成功眼睛眯缝了起来,看了看门外,却见刀青山已经发现了他,却并没有说话,只对他招了招手,便打开车门,上车坐到了副驾驶坐的位置上。 回头再一看,前台后的小房间门已经关上了。马成功笑了笑,径直出了门,拉开车门,坐到了后座上。 第222章 这次他是真失踪了 小货车钻出巷子,沿着大路径直前行,很快便出了镇子到了河边的公路上。 阴鸷老头沉默地开着车,刀青山也不说话,后座上的马成功虽然奇怪这小货车后面为什么是空的 ,但他只是个搭车的,也不好多问。 沿着河边的公路开了大概半个小时,小货车拐进了一旁的土路,又靠着河边向前开了大概二十分钟,这才在一片芦苇滩边停下。 “到了。”刀青山回头对马成功说了一声,便径直下了车。紧接着那阴鸷老头也熄火下车,只将车灯开着,将前方的芦苇荡照的一片雪白。 刀青山和那阴鸷老头下了车便直奔芦苇荡而去,马成功知道芦苇荡里肯定有什么猫腻,但既然他们没叫自己帮忙,他便不好上前帮忙。于是下了车便站在车前,看着他们钻进了芦苇荡深处,自己站在车前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段河道是在姐告小河的下游,应该属于瑞丽江。从姐告口岸出来的姐告小河,汇入瑞丽江,河水再向下流动几十公里就进入了缅甸境内汇入伊洛瓦底江。 今天月朗星稀,看的到对面零散的一些房屋。而马成功所站的这一侧岸边,不远处的大树上挂着一个探照灯,射光径直照到了芦苇荡上游的河面上,但那道射光却是固定不动的,想来是有人做了手脚。 过了一会,芦苇荡里窸窸窣窣一阵响动。马成功猛然回头,却见刀青山和阴鸷老头从芦苇荡里钻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四五个湿漉漉的男女,走在后面的两个男人还一人拖着一个长条木箱子。 那几个男女一看到马成功,像是猛然一惊,其中一个男人猛地从腰后抽出一把手枪,指着马成功,嘴里却说道:“刀青山,他是谁?”他说的是云南这边的方言,但又带着一点普通话的影子,只是听起来不伦不类的。 刀青山转过身,却并没有解释,而是严厉地道:“白烈,把枪收起来,这是在中国。” 那叫白烈的男人却像是并没有理睬刀青山,只用狠厉的眼神盯着马成功,端着枪的手却纹丝不动。 马成功却并不惊慌,只对他笑了笑,道:“我是过河去那边的。” 一旁的阴鸷老头不声不响地走上前,伸手按住了男人的枪,又强行将他的枪从手上夺了过去,返身扔到了河里。 “是庆春交代送他过河的。你们已经入了境,不需要这些玩意了,身上还有的,都扔进河里,不然不准上车。”刀青山淡淡地道,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白烈将目光从马成功身上收回,回身对那几个男女道:“把武器全都扔进河里。” 几人没有丝毫迟疑,从腰后抽出武器返身甩手便扔进了河里。其中有两个扔的是手枪,还有两个扔的是匕首。 阴鸷老头上车发动了汽车,白烈又深深地看了马成功一眼,这才上车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后面几人合力将长条木箱抬到了车厢里,然后两个女人坐到了后座上,两个男人却上到了后面的车厢里。 小货车倒着开了出去,却并没有沿着来时路而去,而是向着瑞丽江的下游去了。 刀青山站在河边看着,一直等到小货车消失在视野中,他才微笑着对马成功道:“客人,请跟我来。”说完转身又钻进了芦苇荡。 马成功跟着他进了芦苇荡,只前行了不到十米,便看到一只小船停在草堆之中,旁边还插着一支竹篙。 刀青山将拴在一块石头上的缆绳解开,跳上船,躬身拿起一个斗笠戴在头上,双手拔起竹篙,对马成功道:“客人,上船吧!把斗笠戴上。今天你运气好,单独送你一程。” 马成功也没有迟疑,径直上了船,在船头的小凳子上坐下,顺手便将放在一边的斗笠拿起来戴在了头上。 刀青山将竹篙在用来拴缆绳的大石头上用力一撑,小船便离了芦苇荡,顺着流水,晃晃悠悠地向着下游而去。 刀青山这船撑的还是挺有讲究的,顺水而下,但在第一时间就靠向了对岸,因此几分钟后,小船便成了沿着对岸的岸边行进。这让这艘小船看起来像是缅甸一方的船只一样,不但避开了国境一侧只到河中心的探照灯,还避开了河中间的湍流,始终在靠近岸边的缓水区行进。更有意思的是,两人都带着斗笠,这种尖顶斗笠正是缅甸人常戴的那种,即使是一会天亮了,国境这边的人看到这艘小船,也不会起疑心。 马成功没有问刀青山那个白烈是谁,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说自己运气好。因为他觉得刀青山这人既然这么健谈,又自诩自己做这生意是政府允许的,那么不管自己后面回不回来,他都一定会给自己一个解释,以求心安。 果然,只听刀青山便撑着竹篙边道:“我妹妹今天接了单生意,说是送几个人到这边。后来又听我说有道上的兄弟要去木姐,便亲自来了一趟。你知道的,毕竟现在那边有点乱,她怕给我找什么麻烦。” “哦!” 马成功应了一声。心里却微微叹气。果然姐告很小,木姐也不大。岩鹰找自己的事情,这么快便传到了刀庆春的耳朵里。 见马成功不置可否,刀青山又道:“那几个人,是从仰光来的。到河池去做生意,他们其实不知道怎么走,向我妹妹打听。我妹妹见了你之后,才知道可以坐一截一截的客运车辆去,于是便帮他们设计了路线。这也是她同意我单独送你的原因。” “刀大姐在那边很有能量?”马成功问道。毕竟刚才从芦苇荡过来的那几个是泅渡来的,身上又带着武器,一看就知道是好勇斗狠之徒。很明显刀庆春不愿意自己的哥哥送他们,而只是让他们自己入境,然后让那个阴鸷老头送他们走。 刀青山笑了起来,有些得意地道:“我妹妹嫁给了木姐的段家。虽然段家早已没落了,但毕竟是皇族后裔,在道上还有些声望。” 马成功笑了起来。心想尼玛原来是段皇爷的子孙,只是不知道那一阳指、六脉神剑是不是真的。 可是这种游戏心态持续了不太久。 沿着河前行了不到半个小时,小船便靠了岸。这不是因为目的地到了,而是因为岸边忽然出现了几个端着长枪的人。 虽然刀青山站在船上和对方交流了几句话,但明显对方要求小船靠岸。 刀青山有些无奈地对马成功道:“本地的民团。没关系的,你什么也不要做,不要说话,我来交涉就行了。” 然而小船一靠岸,马成功便发觉不对。 在惨淡的月光下,那几个戴着斗笠端着枪的人身后,蹲着几个战战兢兢的男女,他们都抱着头,明显是刚被抓住的倒霉蛋。 刀青山与对方的交涉果然没有起到效果。 他转过头看了看马成功,又用缅语说了好一阵,直到对方粗暴地推开他,走到马成功面前,用有些生硬的云南话道:“你,叫什么名字?” 马成功看着面前这个穿着迷彩背心,身材明显比其他几个拿枪的人高一截的男人,笑了笑,道:“我叫李啸南。” 那人看了看马成功,道:“你去木姐干什么?” 马成功伸手进裤兜,那人一下紧张起来,伸手将枪端了起来,对着马成功道:“别动,动一动就打死你。” 见周围的几个人都用枪指向了自己,马成功却不慌不忙地从裤兜里摸出烟来,笑着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抽出一支递给他,又摸出打火机给他点燃,这才道:“我去找个人。” 那个男人见马成功满脸堆笑,又看起来很上道的样子,态度稍微缓和了一点,又问道:“找谁?找他干什么?” 马成功笑道:“一个日本人,你们不认识。” 那个男人却抬眼盯着马成功,眼神忽然变得有些狠厉,只听他说道:“这是缅甸,不是在中国。” 马成功笑了笑,道:“是啊。如果在中国,我还没法抓他呢!” 男人回头看了看刀青山,又转头对马成功道:“你找的人不在木姐吧?” 马成功看了看他,道:“他在若开邦。” 男人有些突兀地笑了起来,道:“正好,我们在征兵,去的就是若开邦。你跟我们走,我们带你去找她。” 马成功眯缝着眼睛看着他,半晌才道:“你们不是缅军?” 男人笑道:“谁告诉你我们是缅军?” “军阀?”马成功心里暗道,不由得又有些惊讶。他知道现在缅北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有绑架和抓壮丁的,只是没想到被自己碰上了。只是刚才这人说他们要去若开邦,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开辟第二战场?要知道若开邦可是在遥远的缅南。 这时一旁的刀青山有些紧张地道:“客人,你不能去。”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拿枪的男人猛地一枪托砸在他的肚子上。 马成功回头看了看他,嘴里却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转头对面前的男人道:“放了他,我跟你们走。” 那男人看了看马成功,又转头看了看刀青山,回过头对马成功笑道:“好。”紧接着却又对一旁的手下道:“带上他们,我们走。” 四个小时后。 清江保密学院的二楼办公室里,欧阳谨站在办公桌前,对着手里的电话道:“他走的是木姐那边一个叫刀庆春的走私团伙的路子。今天凌晨上的船,但是岩鹰没有等到他。岩鹰他们去找了刀庆春,刀庆春说船老大是她哥哥,她哥哥也没有回去,她也正在找人四处寻找。”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只听欧阳谨又道:“不,不可能是他们。缅北的电诈团伙已经被消灭的差不多了。只是最近缅北那边乱的厉害,绑架和抓壮丁的事情时有发生,他又用的是褚清风的化名,这个身份名下有大量产业......” 顿了顿,她又道:“现在能确认的是,这次他是真失踪了。我觉得木姐和仰光那边安排的接应都撤了吧!他以前就这样,回来让他写报告就行了。就这样吧!” 放下电话,欧阳谨走到窗前沉默地看着窗外。她这次到清江,是受到了部里的直接委派。其中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协助马成功完成这次的缅甸任务。 但是马成功这小子居然又跟自己玩儿失踪...... 一想到这儿,欧阳谨不由得用手揉了揉额头。以前马成功在非洲的时候,情报中心就对他很是头疼,这小子行动前从来不打招呼,除了迫不得已向外情总部要支援之外,绝大部分任务都是单枪匹马完成的。虽然最后效果挺好,但这也让对外勤有监控和保护职能的情报中心很是没有面子,领导的批评还在其次,万一因为情报工作没有跟上而折损一名优秀的外勤人员,对于整个系统都会是一个重大的损失。 当然,欧阳谨作为情报中心主任,站位一向很高,她一般不会过分苛责这些出生入死的外勤人员。可是马成功不一样,他不但是霍国强的关门弟子,而且已经从系统中退出,关键是国家还给了他极高的荣誉。因此一旦他出什么问题,对于整个系统的负面影响,恐怕会远远超出预期。 思忖半晌,欧阳谨又转身回到办公桌旁,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径直道:“接军情总部情报分析处李处长。” 电话接通的很快,几秒钟后,李龙彪便打着哈哈道:“领导好领导好。有什么吩咐您请说,小李子随时为您服务。” “得了,李龙彪。我问你,你们在缅南那边有没有布置人员?你知道我说的是除了大使馆和军队合作项目之外的。”欧阳谨道。 也许是感受到了欧阳谨语气中的严厉,李龙彪那边也收起了戏谑的语气,一本正经地道:“马上准备派一批人去柬埔寨,可能会顺道去一趟泰国。” 欧阳谨道:“能不能增加一个任务?” 李龙彪立刻道:“请说。” 欧阳谨沉吟了一下,道:“任务代号:寻找褚清风。” 第223章 小孩子过家家 马成功坐在摇摇晃晃的大卡车上,看着对面的男人。只见他一只手扶着靠着车头的栏板,一只手抓着枪,枪口高低起伏,时不时地晃荡起来对着马成功。这让马成功有些担心,毕竟这支五六半上的枪管都变了颜色,不知道扳机护圈后那个小小的开关还管不管用。 此时男人半闭着眼睛形似假寐。但马成功知道,只要自己有些许动作,他立刻便会拿起手里的枪对准自己的脑袋。 车开的很颠簸,但是马成功也没得抱怨。缅甸不比国内,国内都“村村通”了,这缅甸连城市之间都还有很多土路。而且这缅北的道路相对于缅南算是好的,若开那边距离海边还隔着一条若开山脉,特别是在和孟加拉接壤的边境地区,基本上全是山区,道路状况更差。 马成功转头看了看车厢后部,刀青山坐在车尾处,紧紧抓着头上的篷布。跟他坐在一起的还有六个年轻人,四男二女。他们一看就是被随意抓来的壮丁,即使已经坐了四个多小时的卡车,仍然睁着惊恐的大眼睛,不住打量着一旁拿枪押送他们的人。 “你看什么?” 马成功转过头,却见对面的男人正盯着自己,明显是自己刚才扭头的动作惊动了他。 对他笑了笑,马成功道:“你刚才答应我放那个船老大走的。” 男人轻蔑地一笑,道:“我说的是带你们一起走,你普通话不好,听错了。” 马成功笑了起来,伸出大拇指道:“你这扯淡的水平在我之上,我服。”他看了看正皱着眉头理解自己话的男人,又道:“他已经是个老头了,你抓他去干什么?” 男人也转头看了看刀青山,道:“他是走私的,如果在那儿就放了他,他会很快去告密。我准备在下一个镇子就让他滚蛋。”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你把我的烟拿去了,能给我一支么?” 男人抬头望了望天,像是考虑了一秒钟,这才摸出烟递给马成功一支,又对他笑了笑,道:“我不是抢你的烟,在下个城镇,我们可以买到补给,到时候我还你一包烟。” 马成功撇了撇嘴,心想这土货真不要脸,还自己一包烟?自己牛仔包里那剩下的一条半紫云,外加一千块钱都被他搜去了。还还自己一包?这他妈连借花献佛都算不上好不? 凑在男人递过来的打火机上点燃烟吸了一口,马成功透过吐出的烟雾看着对面也点燃了一支烟,正享受般吸了一口的男人,问道:“哥们儿,你叫什么?” 男人看了看马成功,道:“我叫登敏。李啸南,你在中国是个军人吗?” 马成功摇了摇头,道:“我是个国企干部。” “干部?缅北的军队里有这个词,就跟我们独立军里的军官一个意思,是吗?”登敏奇怪地问道。 马成功笑着摇了摇头,也懒得跟他解释,只别过话头道:“老登啊,你汉话说的不错,跟哪儿学的?” 登敏道:“我在家乡阿拉干上学时的老师,是几十年前来革命的中国人,我的汉话是他教我的。” “哦?” 马成功有些惊奇,他以前在化院图书馆曾经看过几本“伤痕文学”,知道上世纪有些知青跑到缅甸去闹革命,只是没想到还有人会跑到阿拉干去。毕竟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穷山恶水不说,还有很多食人族土着,所谓的“若开”这个词来自于巴利语,就是“食人魔之地”的意思。 见马成功面露惊奇之色,登敏又道:“我在那邦口岸接触过中国的人,我的汉话有一部分也是跟他们学的。” 马成功微微点了点头。 他已经知道这个登敏是什么人了。阿拉干独立军,是所谓的阿拉干民族联盟建立的一支军队,有一个临时总部在克钦邦的拉咱,同时在那儿的还有另外一支军队,这两支军队都是跟缅甸政府军作对的军阀部队。 怪不得卡车一直在向西行驶,原来是要去拉咱。马成功心里暗暗想道。 想了想,他又问道:“你们不是由阿拉干人组成的军队吗?为什么会抓他们?”他对着车厢里努了努嘴,那意思是你们抓缅族的壮丁是什么意思? 谁知登敏笑了起来,道:“不不不,我们不是抓他们,而是要用他们交换我们的人。当然,他们也可以加入我们,只要是为了抵抗民族欺压,争取民族独立的人,我们都是欢迎的。”他顿了顿,又道:“你也一样。我们必须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才能完成我们民族独立的壮丽事业。” “嘶!” 马成功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得不说,这一身土味的登敏,话说的倒是真他妈带劲。只是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还未开口询问,便听登敏得意地道:“这句话是十年前在非洲乞力马扎罗山希拉峰下的土着部落争取民族自决时期的神秘领导人所说的,他是一个像切.瓦格纳一样的英雄人物,同时也是我们将军的偶像。” “我尼玛!”马成功惊的差点跳了起来。 因为他想起来了,这他妈不是自己忽悠希拉峰下的土着小酋长跟昆仑合作开发矿产时所说的话吗?为此他还买通了当地政府官员,给了当年才十三岁的小酋长一个议员的头衔,并亲手把她送上了乞力马扎罗部落联盟盟主的位置上。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光荣事迹居然都传到缅甸来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文化输出又出口转内销了呢? 想到这儿,他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自己胸前所戴的那个小酋长亲自雕刻的雄鹰木雕,心想是不是该把这玩意儿摘下来,万一在这儿有人认识这东西怎么办? 正想着,车却停了。 从副驾驶座位上下来一个穿着绿色军装的女人,站在踏板上对车厢里喊了一句什么。 登敏立刻站起身,将车上的人赶下车,然后又站在车厢尾部对着下面叽哩哇啦说了一通话,这才回到原位坐下,对马成功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奈奈温会去办那些事。她是大学生,能把事情办的很漂亮。你放心,我已经让下面的人放那个老头离开了。”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只听车下一片欢声笑语之声,紧接着车下扔上来几个麻袋,刚开始下车的人又陆续上车来,还抬上来一个担架,上面躺着一个头上和腿上都缠着纱布,浑身脏兮兮,但神情却很是淡然的年轻男人。 看到马成功,那人先是一愣,随即向登敏询问了几句话。登敏回话后,男人挣扎着坐了起来,伸出手对马成功道:“你好,李先生。”说的居然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登敏急忙向马成功道:“这是吴成刚,是我们团长。” 马成功伸手跟他握了握,道:“你好,吴团长。” 男人却笑了起来,道:“我不姓吴,缅甸人在名字前加吴,是尊称。我叫成刚,是丹兑县人。我是从云南民族大学毕业的。你也可以叫我耶博,就是同志的意思。” 马成功笑着道:“那么,耶博,我想去阿拉干,你看能不能帮助我呢?” 成刚看了看一旁的登敏,却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便又转向马成功道:“将军这段时间不在拉咱。不过我们正好有个军事行动,要去阿拉干,你如果不怕的话,就跟我们走。”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怕什么?” 成刚也笑了起来,随即却又收住笑容,严肃地道:“我们是去打仗的。你跟着我们,可能会死。” 马成功眯缝着眼睛看着他,忽然又笑了起来,道:“那你有没有其它的路子去阿拉干呢?” 成刚也跟着笑了起来,道:“你也可以跟着政府军去。但一来政府军在阿拉干并不安全,你知道阿拉干的各种势力都对他们抱有敌意。二来他们会仔细调查你的身份,如果没有大使馆给你出具证明,你大概率会被遣返。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就是你被政府军当做间谍抓住,然后经过特殊渠道变成人体器官提供者。” “呵呵呵!”马成功笑了起来。他知道这个从云南民族大学毕业的成刚,绝对不是登敏那种老六,可以随便忽悠。刚才人家一听登敏说自己是偷渡过境的,一下就猜到自己去阿拉干肯定不是走的官方渠道。 而成刚摆出的这三条路,实际上也就只有一条。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你要是真想去阿拉干,只能跟着我们走。 当即也不作考虑,马成功径直道:“我肯定是要去阿拉干的。” 成刚像是早就料到马成功会这么回答,当即笑道:“那行,只要你不怕吃苦,我们带你一程又何妨?” 车又开动了。 马成功接过登敏递过来的烟,笑着向成刚道:“你怎么搞成这样?” 成刚回答道:“中了政府军的埋伏,被炮弹震晕过去了。” 马成功又问道:“那他们怎么能那么轻易就将你换回来呢?” 成刚笑了笑,道:“登敏他们抓了看押我的那个监狱的监狱长的小舅子。”见马成功有些惊奇地看着他,他又道:“我们只是一支小队伍,刚刚才投靠独立军。政府军不把我们当回事,因此就把我关在了普通监狱里。” 马成功看着他,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你们现在又要离开独立军?” 还未反应过来,却见成刚举起一只手,慷慨激昂地道:“将军已经去阿拉干了,我们的战场在阿拉干,而不是在拉咱。虽然我们的诉求跟独立军一样,但我们和他们有着本质的不同。我们不会远远地躲在拉咱,也不会依靠外国列强的施舍,我们要为了阿拉干的独立而战斗。” 马成功看了看一旁用一脸崇拜的眼神看着成刚的几个士兵,不由得微微有些呆滞。他没想到这个成刚居然还是打鸡血的一把好手,就眼目前他这表情、神态和语气,在清江分公司至少能当个副总师啊! 想了想,马成功忽然醒悟了过来,笑道:“原来你们跟独立军的关系,就是听调不听宣啊?”他顿了顿,接着又道:“不对,你们都不听调的,你们只是想要背靠大树好乘凉。问题是人家同意么?” 成刚看着马成功,默默地点了点头,道:“他们也想要壮大自己的声势。” “尼玛!”马成功在心里小小地鄙视了一下成刚,顺带着鄙视了一下那个什么独立军。这特么都不像正经军队,跟过家家差不多,还不如自己在希拉峰下领导的那支拿鸟枪的土着部落联合军。 见成刚一脸正义凛然的神色,马成功心里忽然一动,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那么,有多少人跟咱们去阿拉干呢?”他问道,但问出这句话马成功就后悔了。 他早该想到的,这厮自称团长,却被政府军伏击,连自己都折进去了。他自己也说,政府军看不起他们,只将他关在普通监狱,还是那种监狱长就能随便放人的监狱。而登敏只不过抓了监狱长的小舅子就能把他换出来,还大摇大摆地坐着卡车招摇过市。最神奇的事,现在成刚还面露犹豫之色...... “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们就这一车人吧?”马成功惊讶地问道。他抬起头看了看车厢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马平川常哼的那句京戏: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十几个人来,七八条枪...... 他又转向登敏,道:“你刚才说,你是独立军的?” 登敏惊讶地道:“你怎么知道?但是我现在是青年军的一员了。” 马成功当然不会告诉他是他自己蠢,刚才被马成功套话套出来的。他只是埋下头,抠了抠自己那因为一路奔波,被这缅北公路上的尘土和狂风弄的乱糟糟的卷发。 他没有想到这帮人还真是把打仗当成了小孩子过家家。加上下面驾驶室坐着的三个,一共就十来个人,七八条枪,还有至少一半跟登敏一样装束武器的人,明显是刚刚从人家独立军那里忽悠来的。就这小猫三两只就敢号称一个团,还想要完成“民族独立的壮丽事业”? 叹了口气,马成功抬起头对成刚道:“他说你们是青年军,那你们跟阿拉干青年会是什么关系?” 第224章 被抓 今天玉芳的心情很好。 因为今早刚送走了那个卷发大汉,今天她的心怡旅社又住进来四个高个儿大汉。虽然这四个人看起来都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她不敢有什么其他想法,但她却照昨天那个卷发大汉住宿的标准收了他们一个房间四百块的房费,这让她昨天还惴惴不安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四平八稳了起来,甚至开始联想再过一段时间就把旅社重新装修一下,以后就按这个标准收费了。 按照规矩给他们办理了住宿手续,玉芳又去街上买了几个菠萝,亲手削皮切块,做成昆明水果店里的那种果盒,然后找了两个干净的瓷盘给他们端了上去。 走到二楼他们开的房间门口,却听里面一个声音道:“注意两人一组,规范执法。”玉芳心里一紧,正准备敲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这时只听另一个声音回答道:“再等等吧!万一他回来了呢?”前一个声音又道:“你确定他昨天住在这里?”那个声音又道:“总队一路排查,又通过广西警方协助,可以确定他是在新乡上的清江到河池的大巴,又从河池的客运站外上了河池到瑞丽的客运大巴,隔壁那两个昆明的兄弟也说了,这里派出所的岩所长已经在街面上打听过了,昨天的确有一个卷头发的高个子住在这里。” 房间里没了声音,玉芳赶紧蹑手蹑脚地往回走,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她急忙转过身,用两只手端着盘子,向房间走去。 门里出来的是那个长的挺帅气的男人,他正准备走到隔壁房间,一转头却发现了玉芳,不由得一怔。 玉芳笑着走上前,把盘子交给他,道:“赠送的水果。” 男人笑着接过盘子,说了声“谢谢”,又把另一个盘子也接过来,道:“我给他们就行了。”回身将盘子放在桌上,端着盘子又向着隔壁房间而去。 玉芳站在门口,瞄了一眼房间里,却见另一个大汉正在穿衣服,而在黑色的夹克衫下面,很明显挂着两根皮带。长期看港台警匪片的她,哪里不知道那是挂着肩膀上的枪套。 在那一瞬间,玉芳的心没来由地狂跳了一下,但很快她又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对着已经走到隔壁房间正在敲门的男人道:“客人,你们差什么就跟我说。” 那男人又转身对她说了声:“好的,谢谢你了。” 回到前台坐下,玉芳感觉自己的心还在噗通噗通地猛跳,她不得不强行按住胸口,又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一通,她便道:“刀庆春,我找我老公。” 电话那头的刀庆春沉默了一下,半晌,那声音才道:“你老公不在。” 玉芳顿了顿,又道:“你告诉他,有昆明来的警察找今早你们送走的那个卷毛,就住在我店里,看样子是知道你们的事了。” 电话那边又没了声音,过了会,刀庆春才道:“你也说了,找的是那个卷毛,跟我们没关系。你要是怕的话,现在就到木姐来,我叫人在口岸接你。” 玉芳呆滞了一下,忽然道:“我不去。去了你会把我也卖了。” 电话那头刀庆春冷笑了一声,道:“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卖的了几个钱?管你的,你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算球。”说完,她便挂上了电话。 玉芳放下电话,又坐了坐,只觉得心乱如麻。 她打开电脑,调出刚才登记的那几个人的身份证扫描件。只见其中领头的那个大汉叫杜元祥,身份证是临海省望江市的,长的很帅气的那个高个子叫李奇峰,身份证是临海省清江市的。另外两个都是昆明的。 “清江?”玉芳忽然想起自己昨天隐约听到那个卷毛跟刀庆春说他就是从清江来的。 又呆坐了半晌,玉芳暗暗下定了决心。她起身到小房间收拾了一个小皮箱,又给刀庆春打了个电话,说自己马上去口岸,然后便急匆匆地出门而去。 二楼的房间里,李奇峰和杜元祥当然不知道楼下的老板娘得知了他们的身份,已经在第一时间慌忙跑路了。此时他俩正和两个云南省厅刑侦总队的干警开会,讨论下一步侦查的方向。 从昨天接到任务,到今早排查到马成功的去向,再到第一时间飞到昆明和云南省厅的同志汇合,李奇峰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紧急征调到临海刑侦总队协同办案。 让李奇峰去,不过就是为了秘密抓捕马成功。而之所以让他参加这次行动,一个是因为已经调到总队的杜元祥的大力举荐,再一个就是因为作为清江刑警支队副支队长的自己跟马成功最为熟悉。 当然,也许还有另外的理由,但即便只是猜测,李奇峰也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其实从内心来讲,他是不愿意参与到李思源的那些事当中去的。 在这方面他很佩服马成功,他觉得马成功将这些事都处理的很好。他也很清楚马成功绝对不可能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虽然他对于马成功以前在非洲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但马成功回到清江之后所做的这些事,没有哪一件是犯罪,至少在李奇峰的认知中,他认为马成功做的基本上都是对的。 但作为李奇峰来说,他对自己的定位一直都有一个最基础的准则,那就是他是警察,属于纪律部队成员,因此上级的命令他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 正想着,忽然杜元祥向那两个昆明来的警察道:“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越境侦查?” 他这么问是因为刚才那个昆明警察说,姐告口岸对面的木姐,是很多犯罪分子的聚集地,以前缉毒警察经常化妆过去侦查,但很难在那边直接抓捕,毕竟是两个国家,要通过正常的外交手续进行引渡。 正说着,一个昆明来的警察手机响了,他拿起来接听,刚听了几句,便站起身道:“什么?你是说玉芳跑了?” 放下电话,他对杜元祥道:“岩所长汇报,老板娘跑了,刚刚已经过了口岸。他马上到了楼下,现在立刻过境去追,应该能追上。” 杜元祥立刻道:“走。” 几人下了楼,果然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大厅门口。几人上了车,便向着口岸而去。 开车的是姐告派出所的所长岩东,他五十来岁,穿着普通,从外表来看根本看不出是一个派出所长。 他边开车边递给副驾驶座上的杜元祥一个文件袋,嘴里却道:“给你们办的临时通行证。” 见杜元祥接过去打开来查看,岩东又道:“玉芳的老公叫刀青山,年轻时是本地有名的捞家。他妹妹叫刀庆春,是缅甸籍。这个刀庆春在木姐开了个庆春电器商行,但其实她年轻的时候是在缅北的军阀部队里干,现在年龄大了,便走走水货。据说她有时候也做人口贩卖的生意,因此两兄妹在姐告这边的名声都很不好。” 李奇峰问道:“那老板娘呢?” 岩东从倒后镜看了看李奇峰,又道:“老板娘叫玉芳,是畹町人。她十几岁就去广州打工,三十岁不到就回来了。因为长得漂亮,所以传闻她在广州做的是见不得光的营生。后来不知怎么的认识了刀青山,刀青山那时候刚死了老婆,就娶了玉芳,还给她开了这个旅店。这女人倒是个老实人,和刀庆春关系很不好,有一段时间还到处说刀庆春其实就是个人贩子,让老乡们不要上她的当。” 到了口岸,岩东下车将通行证查验了,又给缅甸那边的警察散了一圈烟,便开着车径直过了口岸,向着木姐而去。 到了木姐市外的一处乡镇,岩东将车在一处看上去明显是仓库的地方停下,下车道:“几位领导,刀庆春的电气商行就在这个镇子里面,车开不进去。这里是木姐的外围,有警察但是不管事,因此大家注意尽量不要惹事。” 几人下了车,跟着岩东向镇子里走去。 镇子也就罢了,跟姐告那边规划和布局都差不多,只是略微脏乱了一些。另外正应了岩东所说的那句话,这里的警察并不管事。 几人走了不过几百米,就看到四五起打架斗殴的,还有拿着皮带狠抽躺在地上翻来滚去的女人的,而挂着警棍的警察还在一边站着看热闹。 到了一处院子,门口站着的两个黑瘦年轻人看到岩东,立刻上前说了句什么,岩东用缅语跟他们交谈了几句,然后回头对杜元祥笑了笑,道:“她知道我们来了,专门让人在这里等我们。” 说罢抬脚便进了院子。 这是一处传统傣家院子,一圈的木板房,中间是个天井,用石板铺成。院子角落里种着几株芭蕉,枝繁叶茂长势喜人。 院子一边有一条长廊,一个老年女人穿着傣族传统服饰,正坐在长廊里的凳子上冷冷地盯着几人,旁边还站着几个挎着ak的年轻人。 走在前面的岩东和杜元祥忽然站住脚,有些惊讶地看着老女人。 “刀掌柜,这是什么意思?”岩东奇怪地指着地上。 李奇峰跟上去一看,却见地上摆着一架担架,上面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银发男人,这人身上满是弹孔,口鼻一动不动,看来是已经死了很长时间了。 “什么意思?”刀庆春冷笑了一声,指着地上的死人道:“岩所长,今早我哥哥好心送一个姐告来的人过河,下午他却成了尸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岩东蹲下身,看了看尸体,回头对杜元祥道:“是刀青山。” 李奇峰走上前,在尸体前蹲下,伸手按了按尸体的颈动脉,又翻了翻眼皮,道:“死亡时间应该不长,大概三到四个小时。” 岩东抬头看了看太阳,扭头看着刀庆春道:“刀掌柜,你说是早上送的那个人,那个人的去向你知道吗?我们也在找他。” 刀庆春盯着岩东看了几秒钟,道:“不用你们找,我已经派人找了。不过我先给你说清楚,岩鹰跟他有关系,所以如果我伤害到你们那边的人,你可不要怪我。” 岩东刚要说话,却听门口有人大叫道:“放开我,刀庆春,我是中国人,呜呜呜......” “是老板娘。” 却见李奇峰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几人急忙跟了出去,却见门口一辆卡车已经开出去了十几米,李奇峰已经翻过卡车的后栏板上了车。 岩东大惊失色,急忙回身道:“刀掌柜......” 刀庆春却已经站起身,走到院子里对岩东道:“岩所长,带着你的朋友走吧!你的那个朋友是自己愿意去的,可不是我逼着他上的车。” 杜元祥拍了拍岩东的肩膀,道:“追。” 这边李奇峰刚翻上卡车,却被两只ak指住了头,紧接着一只手伸进他怀里,将他的手枪掏了出来。 李奇峰单膝跪在车厢板上,缓缓举起了手,同时看了看躺在车厢里,被捆的像粽子一样的几个男女,其中一个嘴上被塞上了一团破布的,正是心怡旅社的老板娘玉芳。 车厢忽然抖了抖,说时迟那时快,李奇峰伸手抓住左右两边的枪管,使劲向外一拨,接着跪在地上一拳将左边的那个持枪男人打翻,紧接着一个扫堂腿将右边的那个男人扫倒。正准备回身抓枪,眼角却瞄到躺在地上的玉芳双眼忽然睁大。 “不好!” 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冷不防他后背上受了重重一击,随即便“砰”的一声,硬生生地摔在了车厢板上。 不知过了多久,李奇峰在摇摇晃晃的车上醒来。 他动了动,却发现自己是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连脚上都被捆住,此时在车厢板上只能侧躺着。同时他脑袋后面有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他用头蹭了蹭,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使劲抬起头向上方看去,果然看到被塞住嘴的玉芳正睁着大眼睛看着他,而他的头,正靠在玉芳那高高鼓起的胸部。 “中国警察,你的枪不错,可惜威力太小。”车尾传来一个声音。 李奇峰腰腹用劲,拼命调转过身体,一边远离玉芳,一边抬头看向车尾。 只见一个抱着ak的中年男人正拿着自己的配枪把玩,边玩还边拿起枪,对着李奇峰瞄了瞄,嘴里道:“啪!”然后又将枪口放在嘴边吹了吹,笑道:“你上车不先看车上有几个人的么?这么容易就被我逮到,还真是让我意外。” 李奇峰皱了皱眉头,他上车时并没有注意到有三个持枪的男人,以至于被此人偷袭。只是这人一口云南方言,倒是好交流。 沉吟了一下,李奇峰问道:“你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 那人闻言一愣,随即却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道:“带到哪里?当然是去一个好地方咯!你放心,你是中国警察,我相信他们会给一个好价钱的。再不济,你身上的器官也比他们值钱一些嘛!” 听着他有些肆无忌惮的笑声,李奇峰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第225章 找警察借补给 睁开眼睛,马成功起身走出屋外,却见登敏正拿着半片葫芦,从一边的木桶里舀水给那个叫奈奈温的女人洗头。另一边,成刚带着几个小卡拉米正在做操,还是前两年刚发布的第九套广播体操。 看了一会,马成功摇了摇头,转身走到门前的压水井旁,拿起旁边的木桶放在水管下,起身压了半桶水,又蹲下来用手捋着水洗了把脸,然后回身看了看昨晚休息的这座茅屋,又摇了摇头,到一边的大石头上坐下,点了一支烟,看着远处的青山默然不语。 如果说前天上门找自己的那个岩鹰大概率是骆嘉升故意安排来接应自己的人的话,那昨天当登敏告诉马成功这支队伍叫青年军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真的运气爆棚了。毕竟还没到阿拉干呢,就提前找到正主了。 可是当登敏听到他问青年军和阿拉干青年会的关系,却是一脸懵逼,连一旁的成刚都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他。 过了半晌,成刚才道:“李啸南,我们的军队全称叫阿拉干民族解放阵线联盟青年突击军。” 他顿了顿,又道:“简称青年军。” 听他说完,马成功发了起码十秒钟呆,然后才喃喃说道:“挺好,名字挺长。”然后便闭上嘴,低下头使劲揉起额头来。 没办法,这就好像正在阅江楼吃全鱼宴,那些端上来的死鱼个个肥美且新鲜,让人一看就想大快朵颐。但正当你志得意满地吞下第一口鱼肉,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嘴里的鱼刺全部吐到桌上的渣盘里的时候,却平白无故地在渣盘里的鱼刺之中发现了半只苍蝇。 又叹了口气,马成功转身看去,却见成刚已经结束了所谓的“早间训练”,正迈步向自己走来。而在他身后,那些小卡拉米正以各种姿势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成刚走到马成功面前,笑着问道:“李啸南,你觉得怎么样?我们的早操做的标准不标准?这都是我教的,我当年在云南民族学院的时候,拿过体操个人表演赛优秀奖的。” 马成功心说你他妈难道不知道优秀奖就是参赛奖,也就是没奖吗?面上却带着和煦的笑容,点了点头道:“不错,一看就知道是一支战力彪悍的强军。” “那是。”成刚得意地笑了起来,回头看了看那些小卡拉米,又笑道:“他们就是体质差了点,没办法,独立军那边经费有限,他们的伙食很差。” 马成功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小子还他妈说人家伙食差,心里没点数吗?昨晚他给老马吃的是啥?居然是两个烤的乌漆嘛黑的的木薯,还说今天进了山,就有机会抓到山鸡,到时候就有肉吃了。 想了想,马成功道:“你们真准备什么给养都不带就翻山越岭去阿拉干?”昨天他可是问清楚了这个成刚制定的路线图,步行翻越若开山脉,在大山里跋涉一个星期,然后就能到达若开邦。关键是他准备不带给养,就靠着在山里打猎和采掘解决吃饭问题。 听到马成功这么问,成刚皱了皱眉头,道:“李啸南,我昨晚不是告诉你了吗?山里的大路上有警察的检查站。我们现在处于战略转进之中,枪支弹药也不足,要尽量避免跟他们发生冲突。等到了阿拉干,和将军汇合,再做打算。” 马成功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一个检查站有多少警察?” 成刚道:“大概十几个吧!” 马成功又道:“独立军跟他们关系怎么样?” 成刚道:“独立军跟他们签署的有互不侵犯协议。” “这不就得了。”马成功站起身,看着不远处的众人,道:“他们穿的是什么衣服?” 成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像是醒悟过来了一样,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装作独立军,走大路去阿拉干?”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路上是不是还有政府军的检查站?” 成刚道:“只有在进入阿拉干地区后才有。”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那不就行了。咱们先进入阿拉干,再说其他。还有,你不是没补给吗?这附近有没有警察局呢?” 成刚刚说了个“有”字,忽然醒悟过来,道:“你想袭击警察局?” 马成功笑着摇头,道:“哪里是袭击警察局,咱们不过是去借点补给。等以后打回来,再还给他们嘛!毕竟咱这是在战略转进,又不是逃跑,你说对吧?” 快到中午的时候,在位于若开山脉北部茂叻县的一个叫葛礼瓦的小镇上,马成功和登敏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警察局。据成刚讲这个警察局平常有五十几个警察,但现在应该没有那么多,毕竟他们要负责周边的巡逻和公路上检查站的驻守。 警察局的警察看到穿着独立军军服,身后还背着五六半的登敏,有些紧张地抓过来一旁的枪,然后对着登敏大叫了一声什么。 马成功对登敏道:“告诉他,我们抓到了一个罗兴亚人的军官,就在外面的车上。” 登敏叽哩哇啦一说,警察们立刻便激动了起来,一窝蜂地向着后面跑去。马成功愣了愣神,正想问什么情况,却见警察们簇拥着一个穿着警服的高个胖子出来。 那胖子两手抱着大肚子,走到马成功和登敏跟前,看了看他俩,然后笑着拍了拍登敏的肩膀,还说了一句话。登敏侧头对马成功道:“他是局长,说抓到救世军的军官,我们有十万元奖励。” 马成功撇了撇嘴,十万缅甸元,也才三百多人民币,这救世军的军官也太特么便宜了。 正想着,军官已经带着众人走到了门口,居然都没人留意身后的马成功和登敏。 马成功看了看办公桌上放着的两支长枪,笑了笑,走了过去,将两支枪拿起来,一支背在身后,一支拿在手里。然后跟在众人屁股后面出了门。 正是中午时分,镇上的居民们都回去吃饭了,街道上都没什么人。再加上平时警察局收钱收的厉害,因此警察局门口更是连鬼都打得死。 此时在门口的大卡车旁,青年军的十几个人站成了一个弧形,其中有枪的七个人分别站在中间和两侧。而警察局门前的空地上摆着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的是盖着一床薄被的成刚。 胖子局长走到担架旁,看了看成刚,正准备说话,不料成刚已经掀开了被子,手里拿着的枪直愣愣地指向了胖子局长。 胖子局长和众警察都是一惊,却见门口那些人都已经抬起了枪口,指着众警察。而没枪的几个人第一时间上前,将有枪的警察缴了械。 有两个机灵的警察第一时间转身想跑回屋内,却不料等待他们的是马成功和登敏的枪口。 不用过多解释,警察们都已经知道自己目前的状况,胖子局长第一时间举起了手,紧接着所有警察都举起了手。 马成功走到一边,看着青年军将警察们又押回了警察局的大堂里。直到成刚走进门,马成功才叫住他,道:“把所有人都捆起来,藏到后面去。派人搜索二楼和后院,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这些年轻人的动作很快,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的标致越野车驶出了葛礼瓦镇,后面还跟着两辆大卡车。 打头的越野车里,那个叫奈奈温的年轻女人开着车,副驾驶座上的成刚却扭着身体,兴奋地对马成功道:“李啸南,你可立了大功了。等见到将军,我会将你的功劳全部告诉他。” 马成功撇了撇嘴,看了看一旁的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戴着黑色头巾,还用面纱蒙住了脸的人。这个女人就是昨天和奈奈温一起坐在驾驶室的人,她很奇怪,从昨天到现在都一声不吭,只能从体型上判断出来是个女人。昨天晚上马成功也并没有见到她,今天早上上车的时候才发现,她居然在车里睡了一夜。 “啧啧啧,真没想到这么顺利。二十一支长枪,十五支手枪,还有一挺机枪。更重要的是,我们还搜到了六百万元现金和一箱子黄金。对了,还有两辆车和那么多的食物。”成刚还在喋喋不休。 马成功笑了笑,打断他道:“前面还有多远?” 成刚愣了愣,随即回答道:“今天肯定是到不了的。但是我们加足了油,连夜出发,明天下午一定能到阿拉干。” 见马成功有意无意地瞟向一旁的女人,成刚急忙道:“她是跟我一起从监狱里出来的。将军交代把她也送到貌夺。” 马成功点了点头,转头对女人笑道:“这么说,咱们得一路同行咯!”又看了看她身上的黑色长袍和裹得严严实实的头巾,接着又问道:“你是穆斯林?” 那黑袍女人却并没有理会他,只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成刚有些奇怪地看了看马成功,见他对黑袍女人的态度并不以为意,又道:“她是穆斯林。不过我们阿拉干民族解放阵线联盟青年突击军没有种族歧视,我们对一切种族都是同等看待。”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对他道:“你就不能不说你们队伍的全称?听着累。” 开车的奈奈温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马成功一怔,看来她也听得懂汉话。没有管脸上还在讪笑着的成刚,马成功转头看着车窗外,随着车窗外的景色一掠而过,他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就在马成功在车上思绪万千的时候,李奇峰却正在经受着痛苦。 此时他只穿着短裤,双手被绑在两根原木做成的十字架上,整个身体呈一个“大字型”,而对面还有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矮黑胖子正在用高压水枪拼命冲击着他的身体。 李奇峰感觉自己的胸口和小腹处不断传来一阵阵的剧痛,他怀疑自己的身体已经全部变成的乌紫色,那是长时间经受高压水枪冲刷造成的皮下淤血的颜色。 “好了啦!”一个声音说道。 矮黑胖子将水枪扔到地上,转身行了个礼,便走了出去。 李奇峰缓慢地抬起头看去。 他面前站着一个穿着衬衣和西裤,头发梳的油光水滑的高个子瘦子。这人拿着一根手帕捂住口鼻,走到李奇峰面前,看了看他,笑道:“还不说吗?” 李奇峰有些艰难地笑了笑,道:“我是中国警察,是到木姐执行任务的。你最好放了我,否则你们将承受来自中国官方的怒火。” 瘦子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转身向后走去,走了七八步,猛然又转过身,怒道:“你们这些大陆警察,都是些半头青。要不是你们,我们用得着躲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来吗?妈的,你不要跟我仙公步啦,我告诉你喔,没有人来救你的啦!这个地方,连老缅都找不到。” 说完却是转过身,一脸愤怒地向外走去。 走出门,却见刚才那个矮黑胖子迎上前来,弯着腰讪笑道:“雷哥,跟他一起送来的那几个人中有一个说她是大陆人,怎么办?” 被叫做雷哥的瘦子道:“大陆人怎么啦?美国人到了这儿都一样噶腰子。” 矮黑胖子脸上却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小声道:“那个女人长的不错,身材也带劲。雷哥你看要不要洗干净了给你送去。” 瘦子顿了顿,又回头看了看那扇关上的铁门,转头却抬腿一脚踹在矮黑胖子胸口,将他踹翻在地,嘴里骂道:“干你娘的,你他妈没见过女人吗?”他指着矮黑胖子道:“这两天安静一点,我们是生物科技公司,不是杀人公司。” 说完抬腿便向外走去,走了几米,忽然又转过身对矮黑胖子道:“我警告你,不准动她。如果让我知道你上了她,我就把你身上的玩意儿一样样割下来,送给msf去治病救人。” 矮黑胖子捂着胸口躺在地上,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起身,眼睛里喷射出了仇恨的光芒。 第226章 黑袍女人 傍晚的时候,标致越野车停在了一处山区小镇外。这里是钦邦的首府哈卡镇,虽然号称首府,但其实钦邦一共也才五十多万人,由于地处贫瘠的山区,因此这个首府也只是一个人口仅仅几万人的小城镇。 成刚下了车,看了看一片黑暗的镇子,转身又回到车上,对马成功道:“这里的钦族人对政府没什么好感,我们又穿着独立军的军服,他们应该不会拒绝我们住宿。”说完又转头对奈奈温道:“进镇。” 进了镇子里,果然街上有限的行人看到卡车上穿着独立军军服的士兵,都举起手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 奈奈温将车开到一家看起来有些破落的旅社门口停下,成刚下车进门去联系住宿。 很快,他就带着一个钦族女人出来,招呼着车子开进了隔壁的院子,又将马成功和那个黑袍女人带到旅社大厅靠窗的沙发上坐下,自己却跑到前台去跟那个钦族女人讲价了。 马成功看着对面的黑袍女人,笑了笑道:“你是不是听不明白我说话?英语能听懂吗?日语呢?日语我会一点点,但是不多,你知道,都是跟小电影学的。”说完,他又用英语和日语跟女人说了一遍,却见女人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那我还是用国语跟你说吧!我知道你听得懂。”马成功笑道。 黑袍女人微微一动,终于抬起眼睛看了看马成功,然后用一种奇怪的腔调低声说道:“你不要以为你对着我喷废话,就能引起我的注意。我没有挡你的道,希望你也不要来招惹我,否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马成功笑着摇了摇头,学着她的宝岛音道:“你看看你,这么容易动怒。你一个单身女人在异国他乡很容易吃亏的哦!” 黑袍女人一怔,随即却又扭过头看着窗外,还有意无意地将身上的袍子向上拉了拉,就好像马成功能从她那遮挡的严严实实的领口下看到什么一样。 “你看你,咱们怎么说都是一起过了两天的同路人嘛!你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好吧!”马成功得意洋洋地道。 黑袍女人却根本不为所动,只盯着窗外发呆,不知道街对面那破破烂烂的钦族房子有什么好看的。 马成功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成刚已经拿着房卡走了过来。 将房卡交给马成功和那个黑袍女人,成刚道:“二位先去洗漱一下吧!待会我来叫你们吃饭。这里的条件有限,但这家旅馆还算不错,房间里有卫生间,请二位将就一下,明晚到了貌夺条件就好了。” 他转头对走到身后的钦族女人说了句什么,却见那个钦族女人用英语对黑袍女人道:“不好意思,小姐,请跟我来,您的餐食是单独准备的。” 黑袍女人站起身跟着钦族女人走了,从头到尾都没拿正眼瞧过马成功一眼。 成刚笑着在黑袍女人刚刚坐过的位置坐下,摸出烟来递给马成功。马成功接过烟一看,“夺命大紫云”,不由得又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登敏。 成刚把烟点燃,看着马成功道:“我看见你在勾引她,所以就叫老板娘把你的房间安排在了她的隔壁。” 马成功眯缝着眼睛看了看他,道:“我打赌勾引这个词绝对不是你在云南民族大学学的。”顿了顿,他又道:“她为什么会跟你们一起走?” 成刚笑了笑,道:“将军安排的。其实救我还在其次,主要是救她。”顿了顿,他又道:“我想,将军安排登敏去木姐抓监狱长的小舅子,应该也是刻意为之,毕竟监狱长的家就在班茂。” “哦?” 马成功盯着成刚笑了起来,道:“不愧是云南民族大学毕业的,你这推理能力行啊!” 成刚笑道:“我跟登敏他们不一样,我不愚忠。将军让登敏监视我也是这个原因。现在我认同将军的理念,以后他的理念变了,我不认同了,说不定我就离开青年军了。”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我不可能带你回中国。” 成刚却收起笑容,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李啸南,我觉得你可以领导青年军,或者是我们重新组织一支军队,然后乘乱而起,统一阿拉干,甚至统一全缅甸都有可能。” “嘶!” 马成功愕然看着一脸热忱的成刚,微微有些吃惊。因为这会他仿佛在成刚的眼睛中看到了两团火苗,正在不断地跳跃,那火苗甚至夺眶而出,在两人面前的空气中写下了两个大字:野心。 当然,马成功对成刚这小子有野心并不感到惊讶。 人有野心是正常的,特别是在这纷乱复杂,群雄并起的缅甸,一个地方军阀都能把政府军打的丢盔弃甲...... 这种情况下年轻人不产生点逐鹿天下的野心,就算是白瞎了他读过的那些书了。或者说,就白瞎了他在云南民族大学时看过的那些架空历史的网文了。 马成功惊讶的是,成刚这小子能从马成功今天想出来的到警察局“打秋风”,就看出来跟着老马混可以一天吃九顿,远比跟着他那个有事就跑的将军混有前途,单就这份眼光也算是在马成功这几天所遇见的人中独占鳌头了。 可是马成功对于异国称王这种事并不动心,要有这份心他早就在非洲当黑哥们的酋长了。要知道以当初他在非洲的势力和财力,虽说统一非洲差点,但占领乞力马扎罗山地,带着生番土着们建立一个酋长国收观光者的门票还是挺有把握的。 想到这儿,马成功嘿嘿嘿地笑了几声,站起身拍了拍跟着他也站起身的成刚的肩膀,道:“小子,你努力,哥看好你。” 说着便向着大厅后的餐厅走去,刚才他看到登敏已经和奈奈温一起进去了。 晚餐乏善可陈,还等了接近一个小时,但好歹见到了荤腥,总算是让马成功饱餐了一顿。登敏告诉马成功这是在警察局厨房拿的腌肉,还有一些腊肠,都一起让老板娘炖了,说完又拿眼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看向成刚,却发现他也满眼热忱地盯着自己,只好有些无奈地道:“中午那次是因为你们对那地方熟悉,对方又是敌对方。现在这地方的人对咱们还不错,你们自己说说,你们好意思动手不?” 登敏刚想说话,成刚却阻止了他,道:“我们目标太大,明天奈奈温带两个人开车走,我们要进入山区,翻越山区再坐车。只是山区没有路,我们只能骑马。刚才奈奈温已经出去买马了。” 马成功笑道:“买马就买马吧!你这么郑重其事是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他却看到成刚脸上出现了跟登敏一样的那种有点急切,但又像是不敢说出口的表情。 “你们......”马成功有些迟疑地道。 登敏看了看成刚,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立刻便道:“我们对山里那条路的情况非常熟悉,就在我们走的那条路上,有个叫希亚莱的镇子,属于政府军管辖,但镇子里没有军队,只有一个警察局和十几个警察。” 成刚接着道:“最近的政府军基地在几十公里外的甘高县城,我们只要动作够快,行动完毕就撤入山里,他们根本抓不住我们。”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盯着他俩,心想这两人该不会爱上了无本生意吧?还他妈是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说好的为了民族自决奋斗终生呢? 想了想,他道:“明天先去看看地形再说吧!” 饭还没吃完,旅馆里便停电了。三下五除二吃了饭,回到房间,马成功打开水龙头,果然没有热水。但他又不是个矫情的人,这缅甸属于热带气候,这时节所有人都还穿短袖短裤呢!当即也不多想,脱了衣服便冲了个冷水澡。 一身清爽地躺在床上,马成功正想着是不是出去走走,反正这钦邦大部分人都信基督教,当地人又普遍会点英语,见识一下异国风光也好。 正准备起身,却听到隔壁传来那个黑袍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打电话。马成功一愣,走到墙边一听,虽然那黑袍女人的声音很低,但钦族人这木板墙也不隔音啊! 黑袍女人用是一种西班牙加泰罗尼亚的方言,但马成功在非洲的时候恰恰认识一个西非洲的黑哥们会这种语言,没办法,那地方就是西班牙的殖民地。 正在纳闷这黑袍女人是怎么给手机充电的,就听黑袍女人道:“我明天就能到达那里。护送我的是一支很小型的军阀部队,绝对不会引起注意。但是跟我同路的人中有一个人很讨厌,他应该是从我的眸子分辨出了我是东亚人,所以我建议把他抓起来,免得他去了貌夺乱说。对,你明天在山里等我,注意不要距离基地太近,我怕他们起疑心。” 马成功边听边笑了起来,他毫不怀疑这女人说的“很讨厌的人”就是指自己。只是听她的意思她的同伙明天会在山路上接应她,还想顺便把自己也抓了。 什么情况啊? 马成功想去见识异国风光的心情在一瞬间便消失了。他坐到床上,点燃一支烟,静静地回想这两天的经历。 他选择从姐告偷渡,当然是为了避开国内的监控,毕竟临海省厅那边还在找他。这出了国可不像在国内,那些人甚至可以买通木姐或者仰光的警察把他抓起来。至于岩鹰那边,马成功当然相信他真认识道上的人,但还是那句话,这是在国外,马成功可不想把自己的安全交到从没见过的人手上,即使他是洪门兄弟。 至于自己莫名其妙地被登敏抓住,又跟着他们这支不伦不类的“青年军”一起开始了前往貌夺的旅程,其实马成功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是误打误撞撞上的。今天成刚所推测的,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所以成刚他们的那个将军,马成功是必须去见一见的。至少人家没有一见面就把自己打死,这说明那个将军找上他至少不是想着要他的命,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又还算和善,因此马成功认为,这个将军即便不是自己的朋友,也不太像是敌人。 而这个黑袍女人,现在看来的确跟八角英没有关系。即使是刚才在大厅马成功诈她,也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现在又偷听到她的通话,让马成功更加确定了,遇到这个女人才真的是个意外...... 第二天一早,马成功就被马嘶声吵醒。他起身简单洗漱了一下,就拉开门下了楼。 院子里立着几十匹马,几个战士正在往马背上装东西,不过就是些长条箱子和帆布袋,那里面放着他们昨天在葛礼瓦警察局“打秋风”得来的战利品。 见马成功下了楼,登敏迎上来道:“李啸南,快去吃早饭,吃完我们就准备出发了。” 马成功看了看站在一匹马旁边盯着地上的黑袍女人,对登敏努了努嘴,道:“她吃了没有?” 登敏笑道:“她昨晚跟老板娘说不吃早饭。” 马成功笑了笑,走过去对黑袍女人道:“你是不是不会骑马?”他伸手摸了摸马头,又转头道:“你怕颠,所以才不吃早饭?” 黑袍女人依然低着头,根本就不理睬马成功。 马成功回头对登敏道:“给她一点干粮,另外给她找一匹温和点的马。” 说完便转身向餐厅走去。他却没有看到,黑袍女人微微侧了侧头,斜着眼睛沉默地盯着马成功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骑在一匹矮小的缅甸马上,马成功随着马背高低起伏,跋涉在山林之中。他知道缅甸有一种马叫红马,是各种马术比赛里的明星马种,可惜在钦邦只能骑这种矮小的驮马,因为爬山涉水不是红马的特长,而只有这种矮小但耐力超长的三河马,才是马帮的首选。 中午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成刚举起手叫道:“休息。”然后从队伍最前方跑到最后,下了马低声对已经下马的马成功道:“前面不远就是希亚莱了。” 马成功将缰绳交给一旁的一个战士,拉着他走到一边,道:“你准备了几十匹马,就是打定主意要干了?” 成刚笑道:“我觉得应该很好打。” 马成功想了想,道:“把那挺机枪带上,留三个人看着那个黑袍女人。其余人跟着我们走。” 虽然没明白为什么要留三个人看着那个黑袍女人,但经过昨天那一幕,成刚似乎对马成功有着盲目的信任。 当即便按照马成功的交代安排了三个人守在原地,成刚带着剩下的七个人,跟着马成功钻进了树林。 第227章 不对称的战斗 一行人跟着带路的登敏,在密林中穿梭了近一个小时,就在登敏回头说快到了的时候,忽然前方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众人都是一惊,却见成刚侧耳听了听,道:“是镇子里。”说完边向一侧跑去。马成功跟着他来到一侧的山崖上。 趴在山崖上向下望去,果然看到山崖下有一小块平坝,平坝里依山建了一个不大但被各种建筑挤在一起,因此显得杂乱无章的镇子。 此时镇子里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马成功眯缝着眼睛看了几分钟底下这场堪称“菜鸟互啄”的战斗,不由得咧开嘴笑了起来。 只见下面的进攻方,是几十个穿着各式各样奇装异服,其中大多是花里胡哨的民族服饰的黑瘦汉子,藏在房子、水井、粮堆后面,埋着头将枪举过头顶,对着中间一座三层小楼胡乱扫射。 而防守方是大概十几个警察,他们蹲在那座小楼前用沙袋垒成的街垒后面,用同样的姿势和对方对射。 双方的阵线之间倒是子弹横飞热闹非凡,子弹打在地上墙上劈啪作响。可看了五六分钟,双方却斗了个旗鼓相当。不但没有一个人受伤,其中进攻方还有人端着水桶,佝偻着身体给正在战斗的人送水。 又看了一会,发现没什么意思,马成功笑嘻嘻地转过身坐在地上,从包里摸出烟来,点燃吸了起来。 成刚也缩回身体,对马成功道:“李啸南,我们撤退吧!” 马成功笑嘻嘻地道:“撤?为什么撤?先等一等。” 成刚有些奇怪地道:“那些人大概是提林自卫民军的人,他们进攻警察局,肯定跟我们是打的一样的主意。” 马成功却笑道:“你昨天说,甘高的政府军军事基地距离这里只有几十公里?那里有直升机没有?” 成刚转头看着登敏,登敏急忙回身道:“有。听说上次独立军进攻提林,就是被甘高来的直升机给击退的。”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那就等等。” 成刚有些不明所以,却见马成功只笑着不说话,便只好又回身去看下面的战斗。 不一会,只见登敏忽然道:“呀,他们有火箭筒。” 马成功回身又看了看下方,果然看到进攻方有两个穿着裙子的人提着一具火箭筒绕到了警察局侧面,接着一个人半跪在地上,另一个人在后方装好火箭弹。下一秒,一枚火箭弹径直向着警察局前的街垒飞去。 “轰!” 火箭弹正好击中警察局正门前的街垒。街垒后的几个警察当即被掀翻了过去,其余警察叽哇乱叫着站起身,边对着前方开枪边向警察局退去。这边的民军们士气大振,也不怕子弹不长眼睛了,当即从各种掩体后钻了出来,勇猛地向前冲锋。 眼看着警察们被挨个儿打倒在地,只有两三个跑回了警察局,民军们更是嚣张了起来,有几个还站在警察局门口,开始对天放枪。冷不防从一侧的房间窗口上伸出几把枪,突突突就扫倒了一片。 那些民军又赶紧往回跑,躲到了刚才警察们躲的街垒后面,又开始埋着头举枪射击的老戏路。 成刚看到双方又再次回到了同一起跑线,扭头又对马成功道:“李啸南,撤吧!就算民军赢了,我们也在他们手上讨不了好。” 马成功却笑着道:“不急,再等等。” 又过了几分钟,天空中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众人抬头向天空望去,却见两架直升机出现在右侧的山峰后。 一分钟后,直升机已经到达了战场,还没等民军们反应过来,机枪子弹便如泼水般扫向了他们。又过了不到一分钟,下面的民军便崩溃了。所有人都丢下枪,开始比赛看谁跑得快。可是直升机却追了上去,子弹像不要钱一样,毫无怜悯地将他们一个个打翻在地。 当直升机出现的时候,马成功就已经又坐回到了山崖后,没有管对直升机加机枪的威力一无所知,因此张大了嘴用恐惧的目光看着直升机屠戮民军战士场景的众人。直到直升机飞走。众人这才转身坐到了马成功身边。 马成功转头看了看成刚他们,只见他们都两眼发直地盯着前方。 马成功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告诉他们这些民军价值实在太低,或者是害怕将整个镇子给点燃,所以政府军并没有动用火箭炮。否则马成功毫不怀疑在场的所有青年军战士会立刻丢下枪掉头就跑。 见所有人都沉默不语,马成功拍了拍手,对众人道:“打仗好玩儿吗?” 成刚抬头看向了马成功,忽然有些悲切地道:“那些民军,都是普通人,他们怎么能这么屠戮普通百姓?李啸南,你没有看到,好多人都被打成了两截。” 马成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却见他眼睛中泛着狡黠的光芒。 尼玛! 马成功暗骂了一声。心想拿着冲锋枪和火箭筒进攻警察局的这些人,你叫他们普通百姓? 但成刚这小子,现在硬生生地将刚才这场不对称战斗变成了蛊惑这些头脑简单的青年军士兵的素材,真他妈......是个人才。 他向其余几人看去,果然,刚才眼中还流露出一股恐惧之意的众人,此时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他们把我们少数民族不当人。连钦族这样的大族都当成猪狗般屠戮,我们若开族,更是成日里被他们欺压。而且因为当今政府的无能和民族政策,造成了国家孱弱,被列强反复掠夺,国家无能,人民贫困交加,连庙里的僧侣都没有一个胖的。”成刚又说了一句,算是开了个头,青年军士兵们立刻开始了七嘴八舌的讨论。 虽然马成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也知道这些人都是在变着方的比谁苦大仇深。没办法,他们那激愤的情绪和声嘶力竭的嗓音,都好像在马成功的眼前写了四个大大的汉字:国仇家恨。 叹了口气,马成功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扭头对成刚道:“现在冲下去,可以完成你的目的。再晚一点,恐怕政府军的支援就到了。” 成刚立刻便收起了悲愤的表情,目光坚定地看着众人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又扭头对马成功道:“李啸南,行动。” 行动出奇的顺利。 当成刚带着青年军战士冲进镇子的时候,刚刚打开门准备看看形势的居民转瞬间便又缩了回去,还将门窗关的死死的,然后躲到了床下,甚至连从门缝窗棱里偷看的人都没有。 众人冲到警察局门口的时候,正在门口抬人的两个警察立刻投了降,只有一个戴着绶带一看就是领导的中年警察想要拿枪反击,却被冲在前面的登敏一枪打中手臂,也顺利地当了俘虏。 这时登敏上前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刚要举枪,却被马成功一把按了下来。 “刚刚才听了成刚上课,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他转头对冲过来的成刚道:“告诉他,我们是青年军,是为了民族独立国家富强而奋斗的军队,缅甸人不打缅甸人,因此我们优待俘虏,愿意加入的就加入,不愿意加入的给路费放回家。”顿了顿,他又道:“以后都这么干,我保证你能当真正的团长。” 成刚站在原地想了半晌,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说罢转身对中年警察说了几句话,那个中年警察有些诧异地看着成刚,又转向马成功,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马成功。 马成功却笑了起来,一转身却发现有一个穿着僧衣的老和尚站在不远处正盯着自己,路过的青年军战士看到他,都躬身给他行礼。 拉过一旁的登敏,马成功低声问道:“那是什么人?” 登敏看了看,道:“大概是云游的僧人。这些僧侣遇到战斗,都会留下来帮着给亡者超度。” 马成功点了点头,拉着登敏走上前去,对着老和尚点了点头,道:“请问大师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说罢转头向登敏使了个眼色。 登敏上前行了一礼,正想说话,却听老和尚对马成功道:“你是中国人?” 马成功一愣,这老和尚说的是云南方言,难道是个中国人? 却听老和尚立刻便解释道:“我是华侨。”他顿了顿,又道:“我从吉灵庙来,到敏达去。”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那就好,我们能直接交流。我们只是路过,看到战斗,便想着下来帮忙收敛亡者。”他一上来就打个机锋,想看看这个和尚什么路数,结果人家根本不接招。便只好先把和尚的话抢了。 这也不算是撒谎,因为马成功的确想帮忙把死者收敛了,毕竟拿了人家的钱,也得帮人家做点事嘛!这也对青年军有好处,就算是自己给的路费了。 老和尚听马成功这么说,当即点了点头,道:“多谢你们了。” 正说着,却见成刚走了过来。马成功对老和尚点了点头,转身跟着成刚往警察局走,却听成刚边走边低声道:“里面东西有点多,我们拿不完。那个局长说刚收完这附近的加税,这些是要交军费和国库的。” 问清楚了所谓的加税,不过是军队和政府对少数民族贫困农民征收的人头税,马成功愣了半晌。 跟着成刚进了警察局,却见一楼的大厅里,已经满满登登地放着一大堆东西,武器倒是很少,大多是粮食和钱。看来那些民军也是得知了这里的情况,才想着来抢一把的。 回头看了看成刚,见他脸上又有兴奋之色。马成功道:“粮食只拿够我们路上吃的,其余的运到山边去。武器全部拿上,钱拿一半!动作快,半个小时后撤退。” 几分钟后,马成功拿着一个盒子走到正抓着一个死者的手念经的老和尚身边,静静地听他念完经,然后对站起身看着自己的老和尚道:“大师,我有个不情之请。” 见老和尚盯着自己,马成功将手上的盒子递过去,道:“这里面有些钱,请你找人安葬这些死去的民军战士。另外警察局里还有些粮食,都是政府对附近贫苦农民征收的加税,我们等会把这些粮食放在山边,请你分发给他们。” 老和尚愣了愣,随即却道:“你的意思是,你们不要这些东西?” 马成功笑了笑,道:“后面有人问起来,你就说被青年军抢了就行了。” 老和尚抬头看了马成功半晌,这才道:“我代这附近的各族百姓谢谢你了。” 马成功笑了起来,转身对成刚道:“我们走。” 一直到撤退到密林深处的临时基地,成刚才问道:“你刚才那么做,是为了争取民心吗?可是缅甸不是中国,这里民族太多,相互之间又很仇恨。” 马成功翻身上马,笑道:“是为了争取民心。你不是说,你们不歧视任何种族吗?那你就要说到做到。而你如果真想搞出名堂,首要的就是要争取民心,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你要是有空,就去找一本教员的书看看,要想从无到有,那个最有效果。” 成刚也上了马,却打马跟着马成功,边走边问道:“可是你今天也看到了,政府军的武器非常厉害,我们如果没有外力支持,很难跟他们抗衡。” 马成功勒住马,转头对成刚道:“所以你们的将军,就去寻找外力了?” 成刚怔了怔,但还是回答道:“是的。他去实兑,就是接到了邀请。” 马成功笑了笑,没有说话,转头打马继续向前走去。 成刚又跟了上来,道:“将军说外国人都不可靠,但我们可以先借助他们的力量。而且这次不一样的是,有很多有实力的军阀也接到了邀请。”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你觉得你们有实力吗?” 成刚愣了愣,道:“将军有实力。他不止我们这一支队伍。” 马成功脸上的笑容更鲜艳了。看来这个将军,还真是个妙人。这叫什么?这就叫广泛撒网,重点培养。估计这支青年军里,最后也就成刚和登敏能入那个将军的法眼。 又走了一段路,眼看着要到出发地了,马成功却忽然举起手,道:“停下。” 第228章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密林深处,寂静的像是一片死地。 一支小小的队伍停在原地,队伍中有穿着独立军军服的几个战士,还有穿着迷彩服的成刚和穿着衬衣牛仔裤的马成功。 见马成功举手说停下,众人立刻紧张了起来。几个原独立军的战士将肩膀上的枪取下来端在手上,四处张望着。 忽然,一匹马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紧接着抬起腿在地上刨了几下。众人都被吓了一跳,但又发现这声响来源是自己队伍中的马匹,便又相互看着笑了起来。 成刚走到马成功身边,看着仍然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的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道:“李啸南,怎么了?” 马成功摇了摇头,道:“叫战士们隐蔽,把机枪架起来。派两个人跟我先到前面去打探一下。一路上都有蛇虫鼠蚁的动静,再不济也有飞鸟投林的声响。可是这一段太安静了,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没有,我觉得不对劲。” 成刚回过头看了看登敏,却见他也点了点头,道:“他说的对,的确有点不对劲。”想了想,成刚道:“我跟你去。” 马成功却提起一支步枪,道:“你在这里守着机枪,我带两个人去就行了。” 片刻之后,马成功带着两个人穿行到了与黑袍女人分手的那片林中空地。他先让两个青年军战士藏在距离空地大概五十米的地方,自己一个人潜行到了空地边缘一片密集的灌木丛后,探头向前方看去。 只见那个黑袍女人还好好的坐在空地中的一块石头上,一个持枪的青年军战士背对着马成功蹲在在空地中,二十几匹马好端端地拴在一旁的树林中。 看了几分钟,马成功又蹑手蹑脚地退了回去,一直退了二三米远,才转身招呼两个青年军战士,一起回转。回到出发地,一见到成刚和登敏,马成功便道:“出问题了,准备战斗吧!” 成刚一愣,便问什么情况。马成功抠了抠脑袋,道:“那个黑袍女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只看到一个你们的人正蹲在地上画圈圈。” 登敏有些奇怪地问道:“不是你说的,要一明两暗吗?”成刚却皱起眉头,道:“你是说,那个黑袍女人?” 马成功笑了笑,道:“她应该有一点洁癖,怎么可能就那么坐在大石头上?” 他的怀疑是有根据的,前天晚上她都不愿意去住山民弃置的茅屋而宁愿睡在车上,更是宁愿饿着也不愿意吃烤木薯,现在怎么可能坐在森林里的大石头上?还有那个青年军战士,蹲在地上干嘛?难道是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在兴致勃勃地看蚂蚁搬家? 更何况昨晚马成功还偷听了黑袍女人的电话,知道今天有人会来接应她,她甚至还要求那些人把马成功抓起来,只因为她觉得马成功讨厌。当然,这件事马成功还不能告诉成刚他们,他还拿不准这帮子所谓的“青年军”的秉性,万一一听到有人要抓马成功,他们就把他卖了怎么办?毕竟人心隔肚皮,小心无大错。 沉吟了一下,成刚道:“小心点好。”说罢便安排登敏带着几个人从左边迂回,自己则和马成功带着剩下的两个人向着右边包抄了过去。 可是几分钟后,当端着枪的成刚和马成功冲到坐在大石头上的“黑袍女人”面前时,一下子都愣住了。与此同时,对面树林里也传来了一声惊呼。 半个小时后,除了马成功,所有人都站在三个小小的土堆前,沉默不语。每一座土堆前都插着一块小小的木牌,木牌上刻着三个青年军战士的姓名和家乡所在地。 马成功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边抽着烟边道:“既然你们上赶着想要加入战争,就不能奢望一个人都不死。” 所有人都转向马成功,马成功并没有扭头去看他们,因为他知道如果目光能杀人,那现在他老马恐怕已经被凌迟了好几遍了。 笑了笑,马成功站起身走到马匹前,叼着烟将缰绳从树上解下来,拉过辔头对众人道:“继续向前吗?还是现在就做鸟兽散?” 成刚看了看众人,转向登敏道:“他们牺牲了,我们要带着他们的遗愿继续战斗。准备一下,出发吧!” 登敏却沉着脸,径直向马成功走来。一直走到马成功身边才停下,然后丢给马成功一支烟,道:“昨天我让成刚告诉你的话,你觉得怎么样?” 马成功看了看正带着战士们收拾东西的成刚,笑道:“不怎么样。”他早已猜到成刚昨天在酒店突兀地说出那句让马成功带领他们的话,是登敏的主意。 他早已看了出来,在这支队伍里,登敏才是战士们的主心骨。而成刚,不过是那个将军派来领导他们的人而已。 登敏道:“我知道你有办法,成刚这两天都是听你的。”他回头看了看正在往这边张望的成刚,又道:“这些战士都是我从独立军拉出来的,我不想他们像躺在土堆里的那三个一样。” 马成功笑了笑,道:“把我的包还我。” 登敏回身走到战士中,从一个战士的马背上拿下马成功的那个牛仔背包,递给马成功。马成功打开一看,笑了起来。 那一条半紫云和一千来块钱还好好地躺在包里。 将包背在背上,马成功摸出成刚给自己的紫云仔细看了看,又抽出一支来递给登敏,自己也叼上一支,然后才对登敏道:“船老大是你放走的?” 登敏看了他几秒钟,才道:“是成刚和奈奈温送走的,他们说不能让船老大知道我们的去向,所以要送出去很远。” 马成功眯缝着眼睛看着成刚的方向,又问道:“他和那个奈奈温是一起的?” 这次登敏没有犹豫,立刻回答道:“还有另外两个司机也是,奈奈温负责传达将军的命令给我们,成刚是我们的启蒙导师,那两个司机是他带到独立军来的人。” 马成功笑了起来,又道:“为什么你们现在又不想投奔将军了呢?” 登敏沉默了几秒钟,道:“因为我们几个都认为,你讲的那些话,有道理。即便是将军和成刚说的再天花乱坠,我们这几个人,上了战场,多半也是成为炮灰。” 马成功愣了愣,又重新审视了一下登敏,道:“所以你们认为,跟着我,有肉吃?” 登敏有些茫然地看着马成功,半晌才道:“是的。”随即他又态度坚决地道:“李啸南,我们觉得,跟着你,有肉吃。”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那行。我可以暂时领导你们,我答应你,只要我还跟你们在一起,你们就天天有肉吃。”他转头看了看成刚,又道:“那么,从现在开始,你们是不是都听我的命令?” 登敏沉吟了一下,道:“是。” 马成功笑着看着他,道:“你能确定他们跟你想的一样?” 登敏又道:“是的。”说完转头对众人大吼了一句,只见几个青年军战士都跑过来,在登敏身后站成一排。有些不明所以的成刚也走过来,不解地看了看众人,又转头看了看马成功。 马成功向登敏努了努嘴,登敏转身大声说了两句,只见众人都抬头看向马成功,一起喊了一声:“是。” 这个字倒是整齐划一,看得出来,众人毕竟在他咱待了那么久,应该都会一两句汉语。 马成功笑了笑,看了看一脸愕然地盯着自己的成刚,又转头对登敏道:“那么我给你们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把成刚抓起来。” “什么?”成刚大吃一惊,紧接着却转身向挂着枪支的马匹跑去。 然而登敏的动作比他快多了,几个箭步上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随即几个青年军战士一拥而上,将他捆的结结实实。 “李啸南,你想干什么?”成刚挣扎着大喊道。 马成功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他提起,让他坐在地上,自己在一旁蹲下,笑着摸出一支烟塞到他嘴里,又给他点燃,这才对他道:“其实你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我吧?” 被登敏和另一个青年军战士按住的成刚忽然停止了挣扎,瞪着大眼睛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笑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刀青山,就是那个船老大,已经被你们干掉了吧?而且这个主意,可能还不是那个将军的本意,而是出自你的意思,对吗?” 成刚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却道:“李啸南,我以前根本不认识你,你自己说说,我们是不是一直都是对你以礼相待?将军的意思,是将你安全地送到貌夺。”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转头看着那三个小小的土堆,道:“可是你们的将军不可能让你讨好我,就算他可能是我的熟人。” 他回过头,看着疑惑不解的成刚,抬起手,看了看手里的烟,继续道:“你抽的是包口烟,但却非要跟我抽一样的夺命大紫云,这种烟不但劲儿大,还很燥,抽在嘴里很不舒服,可是你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你还不是从登敏那里拿的烟,而是冒着暴露你杀了刀青山的事实,拿的是从刀青山那里摸来的紫云烟。因为你知道像我这样的老烟枪一般都只抽一种烟,所以便想当然地认为我对紫云有偏好。” 成刚刚想说话,马成功却笑着挥了挥手打断他,接着道:“最关键的是,你和那个奈奈温,都会汉语。但你却让她离开了,只留了你一个人跟我在这儿瞎扯淡,这说明你想要单独干一些事情。当然,我不认为你是想对我不利,毕竟这一路以来登敏他们都在不折不扣地执行你们那个将军的命令,那就是将我带到貌夺去。所以......” 马成功又回过头看了看那三个小土堆,道:“他们死的很冤。” 成刚愣了愣神,忽然道:“你的意思是,你是为了他们?” 马成功回过头,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站起身,在三个小土堆前伫立了几秒钟,忽然转过身,道:“你那个将军,应该告诉过你,我是什么人。所以你一路讨好我,就是不想让我揭穿你,但是......”他顿了顿,又道:“但是你虽然在云南上过大学,却对于中华文化一无所知。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这十个字你可能听说过,但却并不清楚它们的意思。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们虽然绑架了我,我却并没有想要他们的命。你却为了一己私利,让他们死于非命......” “什么?”话音未落,登敏已然猛然站起身,厉声问道:“成刚?他们是你害死的?” 成刚却像是冷静了下来,并没有回应登敏,而是死死盯着马成功,道:“李啸南,你果然很厉害。将军说你很厉害,我本来还不相信,但是你却能猜到我会背着将军做一些事情......” 马成功却打断他,有些嘲讽地说道:“你只需要伪造出我们被袭击,然后除了我和你之外,所有人都死掉的假象,然后既可以向将军交差,又可以暗自完成自己的交易......不愧是云南民族大学毕业的,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可是既然这样,你昨天就不该暴露出自己的野心。你大概不知道,你这种人,在中国的网文小说里一般都活不过三章。” 成刚静静地看着马成功的眼睛,道:“我告诉过你,像他们这样的小队伍,将军手下还有很多,甚至在整个缅甸,何止成千上万。因此你何必......” 话音未落,登敏已经一脚将他踹翻过去,随即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马成功拉住了还欲上前的登敏,道:“现在还不是解决他的时候,我们需要知道的是,那个黑袍女人到底是谁,而成刚还安排了什么后手。”他转头又对成刚道:“那个黑袍女人是干什么的?” 然而成刚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马成功一愣,随即抢上前去,按住成刚的脖颈,又翻了翻他的眼皮,立刻将他平躺在地上,开始做起了人工呼吸。 然而三十分钟后,马成功有些徒劳地坐在地上,看了看登敏脚上那厚重的军靴,又看了看地上成刚脖子上的鞋印,不由得叹了口气。 从这两天的行动里,他知道这个登敏的军事素质是不错的,和那几个小卡拉米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只是没想到他气愤下的一脚,竟然会直接要了成刚的命。 正想着,忽然远处林中惊起了一群飞鸟。 马成功立刻站起身,看着远处不住摇曳的树木,喃喃地道:“尼玛,大意了啊!” 第229章 全部干掉 黄昏的时候,登敏从丛林中钻出,对一旁大石头后藏匿的战士们挥了挥手,径直走到马成功面前,对他道:“大概两百人,是政府军的人,他们往哈卡方向去了。” 马成功站起身,看了看悬崖下方的希亚莱,道:“走,进镇。” 登敏有些不理解地道:“我们刚离开希亚莱,政府军就跟了上来,肯定是镇上有人告密。现在再去镇上,万一他们又有人跑去告密怎么办?” 马成功笑了笑,道:“镇上最有可能告密的就是那个警察局长,可是警察们都死完了,只剩他和那两个受伤的警察,他们肯定会跟着政府军走了。再说咱们今天在镇子上所做的那些事,即使没有获得乡民们的好感,也不太可能让他们在夜晚钻进密林去追着政府军告密。” 见登敏似懂非懂,马成功又道:“就去警察局住一晚,明天一早出发去敏达。” 进了镇子,果然街上连鬼都打得死。周围的人都关门闭户,没有一个人出来招呼马成功他们,更没有出现政府军或是警察的身影。但是尸体什么的都已经清理干净,地上的血迹和杂物也已经清理干净,只有街边房屋墙壁上残留的弹孔和屋顶上破碎的瓦片,还看得出白天这里曾经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到了警察局门口,马成功停了下来,有些意外地看着站在警察局大门口的那个老和尚。 老和尚却先施了一礼,道:“这位先生,你们是被政府军逼迫回来的吗?烦请你们不要打扰镇上的乡民,这座警察局里没有人,你们可以在这里过夜。” 见战士们都对老和尚行礼,马成功走上前,笑道:“大师你晚上有没有住处?如果没有的话就跟我们一起吧,反正这警察局够大。正好明天我们也要去敏达,还可以一路护送你安全到达敏达。” 老和尚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了看马成功,随即却让到一边,低头道:“那就多谢施主了。” 马成功回身挥了挥手,众人鱼贯而入。 等大家都进去了,马成功才笑着对老和尚道:“还不知道大师的法号,宝刹何方?” 老和尚却道:“贫僧法号明慧。” 马成功见他不肯说自己所在的庙宇,知道是怕惹上麻烦,当即便笑道:“原来是明慧大师,今天多谢大师了。咱们也进去吧,等会我叫他们专门做一份素餐给你。”随即便当先进了门。边往里走边道:“大师出家多少年了啊?” 明慧只道:“我受戒比较晚,年近四十才明悟。”说完却又低头跟着马成功前行。 马成功笑了笑,没有继续打探他,而是带着他到了大厅,请他在沙发上坐下,自己也坐在一边,摸出烟来点燃抽了起来。 一个战士泡了茶过来,先是恭敬地递给明慧一杯,然后才递给马成功一杯。 待他离开,马成功笑道:“不知大师去敏达是做什么?宣扬佛法吗?” 明慧却抬起头,看着马成功道:“缅甸不比中国。这里军阀混战,人民困苦,所以底层人们都需要有一个精神寄托。” 马成功笑了笑,看着穿梭忙碌的众人,说道:“大师误会了。我并非对佛家人士有什么意见,存在即合理,这个道理我是懂的。只是大师孤身一人进入这若开山脉,又恰好出现在民军进攻警察局的战场,着实让我不解。” 明慧深深地看了马成功一眼,道:“当日摩酰首罗 ,乃是三千世界之主。他非常傲慢,对如来不敬,后来甚至被魔障所困,在如来居所抛洒污物。于是如来化身不动明王出,左脚踏其头顶半月中,以右足踏其首之半月上,让他气若悬丝,差点绝命。” 见马成功不说话,只微笑着看着他,明慧叹了口气,又道:“施主不信佛,对这个故事可能不太了解。但我这一路所至,看到的,听到的,皆为魔障。因此我辈僧人,弘扬佛法,扫恶除魔,乃是责任所致。” 马成功点了点头,道:“不动明王,是怒目金刚相。”他站起身,将烟头丢进垃圾桶,站在窗边看了看外面,忽然又回头道:“那么,敏达有什么魔呢?” 明慧一怔,像是没有想到马成功会忽然发问,愣了半晌,才道:“施主为什么认为敏达有魔呢?” 马成功笑道:“大师要做怒目金刚,卫道除魔,我是十分佩服的。但你一开始的目的地就是敏达,那说明大师是要去敏达除魔嘛!” 明慧看了马成功几秒钟,低下头道:“敢问先生大名。” 马成功笑道:“我叫李啸南。” 明慧沉吟半晌,这才道:“最近缅西的山区不断有人失踪,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者,也有幼童。” 马成功道:“战乱嘛,人命如草芥。各路军阀又在四处抓丁,有人失踪很正常。” 明慧却摇了摇头,道:“有人看到失踪的人出现在维多利亚山,而且那里的山区最近有很多外国人出入。” 马成功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道:“那地方有宝藏?” 明慧却又摇了摇头,道:“那里有一个外国人建立的生物科技实验室,这个实验室,隶属于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 “啥?” 马成功闻言一愣。 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这不就是那个雇佣约翰.伊文斯偷清江农科院亲本稻种的公司吗?没想到这玩意儿居然还在缅甸搞事情。 想了想,马成功又问道:“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这的确是家生物科技公司,但跟大师所说的人口失踪有什么关系呢?” 明慧顿了顿,道:“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所以贫僧才要去那里。” 马成功心里暗暗叹息,妈的,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只是这老和尚倒是道心坚韧,孤身一人就敢去调查人口失踪的案子。 不过想想也是,缅西这边差不多都是自治邦,政府和当地军阀天天打仗,谁顾得上去管人民疾苦?再加上缅甸政府本来对少数民族就不怎么待见,你人不见了他们还觉得少了些不稳定因素,怎么会去追查这些事呢? 见明慧一脸淡然,像是自己身为一个和尚去调查警察才该管的事是理所当然一样,马成功又笑了起来,缅甸人大部分崇佛敬佛,你佛家人平时吃喝都是别人供奉的,有事当然要出面帮着解决。 点了点头,马成功道:“明天我们会护送大师到达敏达,然后我们再继续启程。” 明慧双手合十道:“那就多谢李先生了。” 就在马成功成功打探到明慧去敏达的目的的时候,距离敏达镇几十公里的维多利亚山下,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在一座小山谷前的白色大门前停了下来。 大门旁的岗亭里走出一个穿着灰色制服,背后背着一支m4冲锋枪的男人。 驾驶室的车窗打开,露出了一张西方男人的脸。这人将手里的通行证递了过去,用英语说道:“我来找雷先生。” 背着枪的男人接过证件仔细检查了一下,然后把证件还给开车的男人,道:“我们要搜查一下。” 开车的男人摇了摇头,道:“车上有贵客,不允许搜查,你打电话给雷先生确认吧!” 背着枪的男人回身去了岗亭,几分钟后,他转身对上方挥了挥手,大叫道:“确认完毕,开门。”说罢又钻出岗亭,站在大门口给越野车敬了个礼。 越野车进了大门,随即加速向里面开去。 这是一个方圆大概一公里的小山谷,但山谷里现在更像是一个统一规划的现代化小镇。小镇的中心位置,房屋、街道整齐划一,鳞次栉比。左右两边是一排排大棚,远处靠近山体的地方还有蓝色的厂房和烟囱。 越野车一直开到山谷最里面,才在一个安着和山谷入口处的白色大门一模一样大门的山洞前停下。 西方男人看了看毕恭毕敬地站在打开着的大门门口的高瘦男人,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道:“端木小姐,到了。” 一个穿着黑色职业套裙,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的女人从车上下来,看了看门口的高瘦男人,冷笑了一声,走上前去,径直道:“雷杰,你胆子挺大。” 被称为雷杰的男人浑身一颤,随即低下头,恭敬地道:“端木小姐,事出突然,人在里面。另外还有个事......” 女人却并不理睬他,也没有听他说完,只“哼”了一声,便向着大门里走去。 如果马成功看到现在正向着大门里走去的女人,肯定会被惊掉下巴。因为这个女人,正是她在望江学习时千方百计想要打探他和褚清风关系的那个自称琉球人的端木千惠,她也是周博海请来投标花园路拆迁的香港招投标专家。 雷杰跟着端木千惠走过一段不长的通道,又小跑着向前,打开一间房间的门。 端木千惠走进房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黑袍女人,走过去揭开她的面纱,只看了一眼,便转身“啪”的一巴掌打在雷杰的脸上。 雷杰退后了一步,却并没有捂脸,而是垂手而立,低着头道:“我们并不知道她的身份。那个成刚,正好是我们的一个功勋推广员,他说这个女人家里应该很有钱,我们绑了她可以索要一大笔赎金......” 端木千惠怒道:“你知道我联系上她们费了多大劲吗?我让你去把她请来,不是让你去把她绑来。” 雷杰有些委屈地道:“她并没有出现在约定的地点,而是出现在了希亚莱附近。一直到人被送来,我才发现她穿着黑袍,这才发现可能绑错人了。” 端木千惠回过身去看着床上躺着的黑袍女人,道:“镇定剂什么时候失效?” 雷杰道:“还有大概一个小时。” 端木千惠站起身,径直出了门。雷杰赶紧起身跟了上去,边走边道:“端木小姐,还有一件事。前两天从缅北送了一车猪仔来,里面有一个自称是中国警察,说是到木姐执行任务的。” 端木千惠停住脚,转过身道:“中国警察?” 雷杰道:“是的。” 端木千惠道:“还有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雷杰道:“车夫说来的时候,后面有一辆车追了很久,后来是接应的人开枪打烂了车胎,才阻止了他们。” 端木千惠想了想,道:“身份问出来没有?” 雷杰又道:“跟他一起送来的那个女人说,他叫李奇峰,是中国临海省清江市的警察。” 端木千惠愣了愣,随即便向着另一边的一条甬道走去。 雷杰小跑着上前,打开一间房间的房门。端木千惠走了进去,在一面巨大的玻璃屏前站定,看着玻璃屏后那个被吊在白色房间里的光身男人,沉默不语。 雷杰跟着上前,有些狗腿地递上一杯咖啡,陪笑着道:“据说他是自己跳上木姐那边送猪仔的车,然后被制服送到这里的。他上车是为了救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姐告一家小旅馆的老板娘,不知什么原因得罪了木姐的段家,所以被段家卖了。” 端木千惠将杯子拿在手里,看着玻璃屏,道:“这个男人叫李奇峰,是大陆清江公安局刑警支队的副支队长。” 她转身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两只手摩挲着杯子,冷眼看着雷杰道:“但这只是他的第一重身份。他还有个身份,是清江市市长李思源的儿子,还是大陆原望江军分区司令的外孙。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雷杰不明所以地望着端木千惠,却听她又道:“你们在缅北的基地是怎么完蛋的,难道心里没点数吗?我告诉你,公司同意收留你们,不是让你们给公司惹事的。” 雷杰愣了愣,道:“端木小姐,你的意思是?” 端木千惠放下杯子,站起身,又走到玻璃屏前,看着里面的李奇峰道:“等秦小姐醒来后,这个人和那个跟他一起送来的女人跟我们走。”顿了顿,她又道:“参与这两件事的人,全部干掉,手脚干净点。” 第230章 怎么是你? 两辆白色皮卡停在小镇边缘的一座二层小楼前,雷杰带着几个荷枪实弹的打手从车上下来,径直便从一侧的楼梯上了二楼。 来到靠里的一间宿舍,雷杰站在走廊上,转身看着楼外,从包里摸出一根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将手帕放进西服的包里,这才转头对一个打手点了点头。 打手立刻一脚踹开门,其余人一窝蜂地冲了进去。几秒钟后,两个打手提着一个瘦小的女人走了出来,让她跪在雷杰脚边。 雷杰望着走廊外,静静地道:“肯矛温呢?” 女人低着头,哆嗦着道:“他傍晚的时候回来,说有事情要出去。” 雷杰转过身,蹲下来面向女人。随即又对着女人微微一笑,道:“他对库房主管说,他的老婆生病了,要送去敏达的医院做手术。他的老婆,就是你吧?” 女人一怔,随即浑身颤抖了起来,嘴里却支支吾吾地道:“我不是他老婆,我是被他骗来的。我是仰光人,求求你,放我走吧!” 雷杰站起身,又摸出手帕擦了擦嘴,对一旁的打手道:“干掉她。”说完转身便下楼去了。 站在楼下的街道上,雷杰抬头看了看天色,嘴里却自言自语道:“马上就天黑了,就算是去敏达,今晚也不可能再往外跑了啊!” 旁边站着的两个打手默然不语。 “砰!” 楼上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一个打手下楼对雷杰道:“老板,现在就送锅炉房吗?” 雷杰转身一脚踹在他的小腹,嘴里骂道:“干你娘的,这点小事都要我教你?”说罢转身又看着一旁的另一个身高体壮的打手道:“刚才仓库主管是不是说,他是坐库房进货的货车出去的?” 打手想了想,回答道:“是的老板,主管说他还带走了一个猪仔女人。” 雷杰又是一脚蹬在打手的大腿上,嘴里骂道:“想这么久,脑子坏掉啦?”打手被蹬了一脚,却不敢说话,只低头看着地面。 楼上的两人下来了,雷杰一挥手,道:“去敏达。” 一个小时后,两辆皮卡出现在敏达的一家小旅馆外面,雷杰先下了车,走到一辆白色的厢式货车边,围着货车转了一圈,然后向着开着的旅馆门口走去。 旅馆里,正在门口柜台后的平板电脑上看小电影的老板抬起头,看见他进来,正要上前打招呼,却看到他后面跟着几个荷枪实弹的穿灰色制服的人,立刻便缩到了柜台后面。 雷杰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柜台,道:“肯矛温来没有?” 老板战战兢兢地道:“只有吴三根在里面,二楼,二零八房间。” 雷杰回头看了看身旁的打手,打手立刻道:“是货车司机。”他没有说话,只抬脚便向楼梯走去。 上了二楼,很快便找到了二零八房间。 雷杰站在房间门口听了听,只见里面传来一阵粗壮的喘息声,还有女人的低声呻吟声。他闪到一边,摸出手帕捂住口鼻。打手上前一脚踹开了门,几个人一拥而进。 “啊!” 只听“啪”的一声,尖叫声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便戛然而止。 雷杰转身走进屋子,对床上那个明显是已经晕过去的赤裸土着女人视而不见,只对着跪在地上抱着头的一个面容是东亚人的中年男人道:“吴三根,肯矛温去哪里了?” 中年男人道:“他在镇口下的车,说带着那个猪仔女人先去快活快活,然后再回来找我。我估计他是想快活完直接处理掉,他以前就这么干过。” 雷杰冷眼看着他,忽然抬脚一脚踹在他的头上,道:“干你娘的,你们他妈的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一个个的是不是都不想活了?” 押着吴三根下楼上了车,又开车到了镇口,吴三根哆哆嗦嗦地下了车,指了指一个方向,道:“他们就是往那边去的。” 雷杰看了看那个方向,道:“他们不可能去提林,肯定是去希亚莱。搜索队就是在那里找到秦小姐的。” 他转头看了看身旁那个粗壮打手,道:“叫人,今晚必须抓到他们,顺便把那支小部队全部干掉。” 粗壮打手立刻摸出一个对讲机,开始叫人。 山洞里的一个房间中,端木千惠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黑袍女人,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黑袍女人冷笑了一声,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明知道我们是一个正规组织,为什么还要从这些人手里买器官?你对得起苏菲亚对你的信任吗?” 端木千惠道:“你们是为了治病救人,我们的实验也是为了治病救人,殊途同归嘛!” 黑袍女人看着她,眼神中露出的不屑显露无疑。 端木千惠笑了笑,又道:“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你没有资格站在道德的高度审判我们。你自己说,你们从军阀手里买尸体,和我们从地下组织买器官,不是一样的性质吗?我们还帮你们把器官摘除做好,附带供体的各项指标说明,价格却和军阀们要的一样,你说说,我们是不是更价廉物美一点?” 黑袍女人不说话了,只盯着端木千惠。 端木千惠看着她的样子,笑道:“其实我本来就准备把那两个中国人和你一起带到仰光去,然后放了他们,再跟你交易。但是你却破坏了我的计划。”她回头看了看门口,转过头道:“我早该想到你本身就是运动医学博士,那点镇定剂对你起不了大作用。但是......”她笑了笑,继续道:“你叫那个肯矛温去帮你报信,他能找到谁报信呢?就算他找到政府,谁又会相信他呢?” 见黑袍女人还是不说话,端木千惠又笑道:“就算那个叫玉芳的女人是个中国人,但是你知道的,敏达周边是没有公路通到山外的,她要想找到中国的官方机构,只能去曼德勒。那可是几百公里山路哦,还要经过至少五个军阀和政府军的辖地。你知道这些军阀和政府军的德行,我告诉你,他们大概率还是会被送回到这里来的。” “呵呵!”黑袍女人忽然笑了起来,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嘲讽。 端木千惠也笑了起来,道:“让我猜猜,你还有什么后手。喔,对了,你该不会是寄希望于送你进山的那支小部队吧?我告诉你,你以为你是怎么被送到这里来的?那支小部队的首领,就是这里的功勋推广员,你知道什么叫功勋推广员吗?就是至少有一百个人被他送到了这里......” “呵呵呵!”黑袍女人继续笑道,脸上的嘲讽意味越来越浓烈。 端木千惠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她转过身,冷冷地道:“如果你一直这样,我只好告诉苏菲亚,你消失在若开山脉的茫茫群山之中了。另外,你的器官将会作为培养皿,进行至少十种病毒培育实验。” 说完,她并没有转头去看黑袍女人的脸色,径直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对面的房间,接过那个西方男子手里的对讲机,对着里面叫道:“雷杰雷杰。” 一阵沙沙声后,雷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端木小姐,我在。我们正在向希亚莱方向搜索前进。” 端木千惠道:“是秦雅雯叫肯矛温带着那个女人跑的。她应该在那支小部队里还有后手,那支小部队里还有什么人?是不是有中国人?” 说完,她将对讲机放在桌子上,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然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几分钟后,雷杰的声音传来:“端木小姐,那支小部队里的确有一个中国人,成刚曾经汇报过,说他的名字叫李啸南。木姐的段家正在到处找他,但是根据木姐那边传递过来的消息,说他的名字叫褚清风。” “褚清风?”端木千惠一怔,随即却又笑了起来,嘴里喃喃地道:“越来越有意思了啊!”她想了想,又拿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道:“雷杰雷杰,我马上过去。” 说完,她又从荷包里摸出一个手机,接上一个小巧的发射装置,然后打开手机上的一个软件,在通话栏里输入了一行英文:褚清风出现在若开山脉。 将手机放回荷包里,她站起身,对身边站着的西方男子道:“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出发,去希亚莱。” 此时在敏达和希亚莱之间的山路上,玉芳骑在一匹马上,对着前面打着手电筒照路的黑矮胖子道:“肯矛温,前面还有多远啊?” 前面马上的肯矛温道:“大概还要走五六个小时。” 玉芳看了看后面几个骑在马上的黑瘦土着人,又道:“肯矛温,你确定那个秦小姐说到了希亚莱就能找到人帮忙?” 肯矛温头也不回地道:“她说在那支队伍里有个叫李啸南的中国人,只要找到他,就能让他带你去中国大使馆求救。” 玉芳想了想,又问道:“肯矛温,如果真能到中国大使馆,我回到中国后会给你十五万人民币作为答谢。” 肯矛温转过头看了看玉芳,道:“秦小姐答应给我一百万,美金。如果我真拿到手了,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玉芳想了想,随即道:“你先拿到手再说吧!说不定到时候我会考虑的。” 肯矛温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道:“玉芳,你在骗我。我遇到的中国女人都喜欢钱,但是她们都不愿意当缅甸人的老婆。” 玉芳低下头,暗骂了一声,随即又抬起头笑道:“但是你可以想办法成为中国人啊!比如,找个中国老婆,你就可以成为中国人。你有那么多钱,我回去可以给你介绍一个长得好看的乡下妹子,她们喜欢钱,只要你不介意她们的过去。” 肯矛温回头看了看玉芳,笑着道:“那行,一言为定。” 拂晓的时候,一行人马到了希亚莱外围的山地。 肯矛温下了马,走到悬崖边看了看下方一片安静祥和的镇子,回头对玉芳道:“我在镇子上认识几个人,我们先去镇子,后面再寻找那支小队伍。” 刚想出发,却听后面一个土着忽然大叫了一声,肯矛温立刻把玉芳拉下马,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又从身旁的马背上抽出一支m4。 “哒哒哒!” 几分钟后,清澈的枪声响彻在了山林里。 希亚莱镇的警察局里,登敏第一个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过一旁的五六半就冲出了房间。 来到大门口,只见守夜的两个战士也已经拿着武器站在门外的沙袋工事后,一脸紧张地盯着镇子里通向警察局的那两条街道。 马成功出了门,看着门外的情形,走过去对登敏道:“枪声是从左侧的山林传来的。我带两个人去看看,你叫他们把机枪架起来,再把东西收拾好,随时准备撤退。” 回过头,马成功看到老和尚已经站在门口,正盯着自己,便走上前去道:“明慧法师,情况有点变化,可能我们这次不能护送你了,待会如果有人进攻我们,你就在警察局里,不要出来,等我们走远了你再走。” 明慧却道:“没关系,我跟你们一起走。” “这......”马成功愣了愣,也并没有多劝,返身接过一个战士递过来的步枪,带着两个人往左边山林跑去。 此时在山林中的大石头后,肯矛温被几支m4压制在大石头后,根本抬不起头。 他看了看倒在一旁的几个土着,又看了看一旁吓的脸色苍白的玉芳,笑着道:“玉芳,你如果后面能不死,记得帮我到吉灵庙的阿林寺,去问一问明慧活佛,我向他传递出了维多利亚山的秘密,能不能赎清我的罪孽。” 玉芳哭了起来,道:“肯矛温,你是个好人。” 肯矛温笑道:“不,玉芳,我是个坏人。”他顿了顿,又道:“但是我也想去佛国。” 他举起枪,向着对面胡乱扫射了几下,然后又喘着气道:“后面的悬崖下面有条小路,你偷偷爬过去,从悬崖下面跑到镇子上,那里有个警察局,进了警察局,你先说你给他们十五万人民币,他们会想办法把你送走的。记住,一定要先说给钱。” 玉芳使劲点了点头,没来得及擦眼泪,便转身向着悬崖边爬去。 到了悬崖边,果然看到在草丛中有一条小路,直通到悬崖下。她赶紧手脚并用,爬上了小路,一直向前爬了几十米,才站起身体,连滚带爬地向着悬崖下而去。 刚到了崖底,却看到前面有几个带枪的人正向着这边跑来。 定睛一看,玉芳立刻大哭起来,冲上去抱住领头的人,哭诉道:“褚清风......” 马成功看到冲过来的人,急忙扶住她,待看清她的面容,却大吃一惊,问道:“玉芳,怎么是你?” 第231章 佛军 马成功一枪干掉前方刚刚抬起头的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人,一刻也没有停留,直接一个侧翻,来到一棵大树身后,拉栓上膛,又一枪将左边一个正勾着腰向着大石头侧方向运动的灰衣人打倒,接着向一侧快速跑去。 躲在大石头后的两个青年军士兵和玉芳都从大石头一侧伸出头,目瞪口呆地看着马成功。只见他跑出了一个半圆形的路径,脚下踩着一串对面发射过来的子弹打在地上溅起的泥土。边跑边给手上那支金三角仿八一杠的单发精准步枪上膛,接着抬手就是一枪。而他每次开枪,对面必定会有一个灰衣人倒下。 几分钟后,马成功站住脚,手里端着枪以立姿射击。 “砰,砰,砰!” 接连三枪过后,对面一片安静。大石头后更是安静的可怕,除了胸口中枪,正在呼呼喘气的肯矛温,另外两个人和玉芳都张大了嘴看着正转身对他们招手的马成功。 这最后三枪将看到形势不对,转身逃跑的最后三个灰衣人打倒在地。此时树林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几具尸体,其中有肯矛温和那几个土着干掉的几个,两个青年军一人也有一星进账,其余的全是马成功干掉的。而他依仗的,还是手上那支金三角的杂牌军工厂生产的仿制单发步枪。 见大石头后的三人不为所动,马成功摇了摇头,边向大石头走来边道:“傻愣着干什么?来一个人收集战利品,另一个下去叫人。” 走到跟前他才想起,这两个青年军根本听不懂他的话。正想跟他们比划比划,却听躺在地上的那个矮黑胖子边喘着粗气边说了一句话,一个青年军赶紧转身便向小路跑去。 抱着枪的马成功走到他身边,掀起玉芳胡乱缠在他胸口的布条,只瞄了一眼,便道:“应该没打中心脏,但肯定伤到了肺。这里没有医院,所以你死定了,待会你自己找个看着顺眼的地方,我帮你挖坑。” 肯矛温咧开了嘴,但马上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半晌,他才喘匀了气,有些艰难地道:“你只要把我送到镇子上,我也许就死不了。镇子上有,有......”说着又咳嗽了起来。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这些人服装统一,肯定有后援。我们在这儿待不了多久,马上就得转移。” 玉芳有些紧张地道:“褚清风,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还有一个中国警察被他们抓了,我们得找到大使馆,去把他救出来。” “他们?” 马成功回头看了看那一片灰色的尸体,又回过头对玉芳道:“他们是谁?” 玉芳道:“是人贩子。刀庆春到处绑人,就是卖给他们的。” 马成功看着她,忽然扭头对肯矛温道:“恭喜你,你死不了了。待会我们就把你抬下山,镇子里有医生对不对?” 肯矛温点了点头,道:“你们是独立军?” 马成功笑着道:“我们是阿拉干民族解放阵线联盟青年突击军,简称青年军。” 玉芳看着马成功脸上挂着的那懒洋洋的笑容,忽然道:“你是不是不想去救那个警察?那个警察也是清江来的,他到姐告就是为了抓你的。” “抓我?”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别扯了,老板娘。我又不是逃犯,他抓我干什么?” 玉芳却认真地道:“是真的。他叫李奇峰,身份证上是清江的。” “李奇峰?”马成功一愣,正要说话,却见小路上出现了登敏的身影,他后面跟着的,居然是明慧。 肯矛温也看到了来人,忽然有些激动地拼命撑起身体,玉芳和旁边的青年军战士赶忙扶起他,却见他挣扎着跪在地上,匍匐着向着小路爬去。 明慧早已看到了他,赶紧上前,蹲在地上挽起他的手。 只听肯矛温低着头道:“明慧活佛,我完成了您交代的事情,我以后能上佛国吗?” 明慧低头看着他,半晌才道:“肯矛温,你做的很好。我回阿林寺之后,会给你立个牌位,让你接受香客的供奉。” 肯矛温笑了起来,道:“多谢活佛了。” 他转头又对马成功道:“你猜对了,子弹的确没有打中我的心脏,但我失血过多,这里没有办法输血,所以我还是会死。” 马成功对他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只斜着眼睛看着明慧。 明慧却转身对登敏道:“请将他抬到警察局去,我有办法救他。”说完又转头对马成功道:“活佛,在缅甸只是个称谓而已。” 马成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假装相信了这个说法。然后拉起还在一旁干着急的玉芳就往山下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说说详细情况。” 到山下的时候,马成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那个刀庆春还真是个人贩子,她只是不敢在中国境内绑人而已,但去了姐告对面的人,她是照绑不误。而维多利亚山下的那个山谷里,居然就是人贩子的大本营。最可笑的是,正义感爆棚的李奇峰,居然是为了救玉芳,自己跳上人贩子的车的。 马成功一想到李奇峰那劲劲儿的模样,不由得哀叹了一声。他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把缅甸当国内了,以为自己的脑袋是开了光的,别人一刀砍不下来。 只是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这事儿跟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脱不了关系。因为刚才马成功已经看过那些灰衣人胸口的标识了,那印在衣服上的大大的“eic”三个字母,不是东印度作物公司的英文简称又是什么呢? 回到警察局,马成功安排玉芳去洗澡吃饭,自己坐在大厅里点了一支烟,静静地想着该怎么解决李奇峰这事儿。 救,是肯定要救的。就算是个他不认识的中国人,马成功也不可能坐视同胞被eic抓去“噶腰子”。更何况那还是他的“老兄弟”李奇峰。 再说了,玉芳说肯矛温告诉她,是一个也被他们抓住的秦小姐,她出了一百万美金,让肯矛温带着玉芳跑的,还说让他们跑到希亚莱来,找青年军里一个叫李啸南的人,还说李啸南一定能救她。更神奇的是,那个秦小姐,她戴着面罩,全身都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袍里面...... 正想着,只见去搬武器的青年军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登敏倒退着跑在最后,边跑手里还拿着枪对着后面。 一进门,两个青年军士兵就将大门关上,然后持枪在窗口处盯着外面。 登敏跑到马成功面前,道:“李啸南,外面出现了一支军队,有上百人。那个明慧和尚跟他们是一伙的。” 马成功一愣,随即走到窗口,只见正对警察局的街道上出现了了几十个穿着迷彩服,背着自动步枪的军人,而在他们身后的街道上,各家各户的大门已经打开,不断有穿着迷彩服的人从房子里走出来,汇集到队伍里来。这些人服装统一,有的头上戴着钢盔,有的戴着贝雷帽...... 这他妈一看就是正规军啊! 沉吟了一下,马成功道:“他们早就埋伏在镇子里了。” 登敏一愣,随即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就是来抓我们的?” 马成功转头盯着他看了半天,随即笑了起来,道:“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那个老和尚找来对付那帮穿灰衣服的人的。” 话音未落,却见那些军人已经到了警察局前,开始整队。片刻之间,便将警察局前的小广场站的满满当当。 须臾之间,那些军人让开一条道路,明慧不疾不徐地从后面走了出来,一直走到警察局门口站定,却也不说话,只看着大门。 马成功笑了起来,转头对登敏道:“开门。”登敏看了看马成功,却见他脸上挂着笑容,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当即一挥手,旁边的两个青年军战士便上前将门打开了。 马成功走出门,单手合十,低头行礼道:“明慧活佛,好大的阵仗啊!” 明慧微微一笑,转头看了看后面排列整齐,却鸦雀无声的军队,又转回头对马成功道:“进去说吧!” 马成功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明慧抬腿便进了门,依旧在沙发上坐下,只看着跟着进来在对面坐下的马成功,却仍然不开口。 马成功笑道:“活佛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小弟倒是略通阴阳之术,或许可以帮大师解惑。” 明慧一怔,随即却摇了摇头,道:“李先生,你有大智慧,应该已经猜到这些人都是我找来的,就为了找回西方山区的那些山民。因此,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未等他说完,马成功嘿嘿一笑,从包里摸出烟来,先递给明慧一支,却见他不为所动,又笑了笑,自己叼在嘴上,又摸出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这才道:“我们马上就要转移了,你知道,我们这支小部队,根本没法配合你进攻那个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我们还得赶路去貌夺呢!” 明慧脸色忧郁地看着马成功,道:“李先生,你不是一个冷酷的人。” 马成功没有答话,只笑看着明慧。 却见明慧摇了摇头,又道:“外面那些,是克伦佛军的一部分,一共有五百人。他们,没有指挥官,完全是凭借着我的号召才来到这里的。” 马成功心里一惊,没想到这老和尚这么有号召力。 他在到姐告的路上用手机对缅甸的形势做了些功课,知道克伦邦有一支佛教军队,这支军队跟基督教徒不对付,所以对外国势力也有些敌视。 只是这支军队现在好像跟政府军和解了,没想到老和尚振臂一呼,还能拉出这么多人马。想来也是军队的高层不好得罪政府,因此没有派军官来,只放任这些底层士兵带着武器前来帮助他们的活佛解救被抓去的山民。 见马成功沉默地吸着烟不说话,明慧又道:“如果你答应指挥他们,在解救了山民之后,他们可以跟着你去貌夺,一直到你们安全到达之后再回转。” 一旁的登敏一听,立刻便向马成功道:“李啸南......” 马成功却摇了摇头,道:“活佛,我不能指挥他们。” 明慧眼神一黯,刚想说话,却听马成功又道:“你是他们的最高指挥官,我怎么可能指挥他们呢?” 明慧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了笑容,站起身对马成功道:“李先生,我当然会跟随队伍前往维多利亚山。” 马成功也站起身,笑道:“那行,兵贵神速,不知道活佛能不能打通甘高县到包县的大路,再找一些车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敏达。” 明慧立刻道:“这事我来解决。” 几分钟后,明慧走出警察局大门,开始大声对下面的佛军讲话。 马成功站在明慧侧后,登敏站在他身边,明慧说一句,登敏就翻译一句。 “佛国在召唤你们。” 第一句话一出,马成功就撇了撇嘴,这老和尚还真是当神棍的料,第一句说的是中气十足。谁知接下来,明慧居然双手合十,念起了经。 “摩酰首罗,是即三千世界主,心傲慢故不肯从召命,作是念:我是三界主,更有谁尊召我,复作是念:彼持明者,畏一切秽恶,我今化作一切秽污物,围绕四面住其中者,彼所施明术,有何能为。时无动明王,受佛教令,召彼天,见作如此事,即化受触金刚,使彼捕此,尔时,不净金刚,须臾啖尽一切诸秽无余,便执彼,来至佛所,彼复曰:尔等是夜叉类,我是诸天主,何能受尔所召命,寻逃归。如此七遍,时无动明王,白佛曰:世尊,此有情故,三世诸佛犯三昧耶法,以何事治此。佛言,即断彼,时无动明王,即执彼,以左足踏其顶之半月中,以右足踏其首之半月上,尔时大自在天寻命终闷绝于内,证无量法,得授记。” 登敏翻译完后,又小声道:“李啸南,这段经文晦涩难懂,反正就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意思。”他顿了顿,又强调道:“我奶奶以前跟人干架前,总要念这一段,所以我熟的很,就是这个意思。” 马成功斜着眼睛看着他道:“你奶奶比你有文化多了。” 随即又听明慧大叫了一声,同声传译员登敏立刻也大叫了一声:“出发。” 接下来,台下众人都大叫了起来,群情激奋,然后后队变前队,转身朝着镇外跑去。 第232章 进攻 就在佛军离开希亚莱之后不到一个小时,一个由一百多匹马组成的马队出现在距离希亚莱镇三公里外的山地中。 端木千惠阴沉着脸从马上下来,对着站在面前低着头等待训话的雷杰道:“你说镇子里有几百政府军?” 雷杰额头上的汗珠掉落下来,但他却顾不得去擦,只低着头回答道:“端木小姐,大概四五百人。我们接到前出小队的预警,说是出现了几个穿独立军军服的人,其中有一个很厉害。但是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前出小队十九个人已经全部遇害,但武器都不见了。于是我们就躲在山崖上观察镇子里的情况,正好看到有几百政府军在警察局前整队。我想这件事可能有什么内情,于是就赶回来给你汇报了。” 端木千惠看了看前方,对旁边的西方男人道:“皮特,侦查一下。” 被叫做皮特的男人从马鞍上拿出一个小巧的无人机放飞出去,然后又摸出一个平板,开始操作无人机向着镇子的方向飞去。 几分钟后,希亚莱镇的景象被传送到了无人机上。 皮特看了几秒钟,将平板交给端木千惠,道:“老板,没有发现军队。” 端木千惠拿过平板看了看,只见镇子里人来人往,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色,哪里有什么军队,更没有穿独立军军服的人。 她沉吟了一下,将平板递给雷杰。 雷杰接过平板,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急忙解释道:“端木小姐,我的确亲眼看到了有一支军队在警察局前整队。” 端木千惠却径直上了马,道:“进镇子里去问问就知道了。” 一个小时后,端木千惠站在警察局前的小广场上,却并没有下马,只上下打量着警察局大门两边窗棱上的弹孔。 不一会,雷杰和皮特带着一个面色黝黑的当地人走了过来。 “老板,那些本地人都不愿意见我们。只有他是基督徒,还会英语。他说三天前的确来了一支军队,是佛军,今天早上离开的。”皮特道。 端木千惠看了看马下站着的人,却又将头抬起来看向警察局。半晌才问道:“这警察局门口的弹孔,还有我们进镇的时候看到的墙壁上和地上的弹孔是怎么回事?” 只听那人道:“佛军来了后就分散隐藏到了信佛的人家里,我听说他们是受了吉灵庙而来的明慧活佛的号召,来解救同胞的。后来又来了一支军队攻打警察局,被从甘高来的政府军直升机打败了。结果又来了几个穿独立军军服的人,将警察局长给抓了,然后他们又走了。后来政府军来了,警察局长和剩下的警察就跟着政府军走了。结果那几个穿独立军军服的人又回来了。今天早上,佛军都从隐藏的地方出来了,他们在警察局门口集合后就走了。” 皮特皱了皱眉头,道:“你说的太混乱了。” 那人却转头看了看皮特,道:“五百美金,你答应的。” 皮特刚要说话,端木千惠却道:“给他。” 皮特将钱给了那个当地人,那人转身一溜烟便跑了。 端木千惠下了马,径直走进了警察局。雷杰和皮特赶紧跟了上去,只见端木千惠走进警察局,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坐下,左右看了看。 忽然,她抬头对雷杰道:“去后面翻翻垃圾桶,看有没有来自中国的东西。” 几分钟后,雷杰提着一个筐子走了过来,道:“端木小姐,有烟头。” 端木千惠看了看筐子里的几个烟头,忽然伸手拿起一个,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道:“都保留起来。” 说罢站起身,又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忽然回身对雷杰道:“去抓个佛教徒来。” “这......” 雷杰有些为难地道:“端木小姐,这些少数民族没什么文化,大都死硬死硬的,我怕激起他们的反抗。” 端木千惠回头看了看皮特,皮特道:“刚才我们一进镇子,那些人就跑回家去了,看起来是害怕了。雷先生要是不愿意去,那就我去吧!” 雷杰一怔,回头看了看他,忽然转身对端木千惠道:“端木小姐,还是我去吧!我对这边熟悉一些。” 说罢便向外走去。 不一会,两个穿着灰色制服的壮汉便提着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 端木千惠看了看吓得躲到老人怀里的小女孩,又看了看正哆哆嗦嗦地摆弄着手上的念珠的老人,问道:“那个明慧活佛,这两天是不是出现在了这里?” 老太婆只低头念叨着经文,却一句话都不说。 端木千惠笑了笑,对皮特道:“带小女孩到后面去玩儿吧!” 皮特一把拽过小女孩,扛在肩膀上便向后面走去。 老人抬起头,有些痛苦地看了看正在皮特肩膀上大哭的小女孩,对着端木千惠说了句当地话。 雷杰立刻道:“她说明慧活佛前两天的确在这里,今天早上跟佛军一起走了。是往甘高方向去的。” “甘高方向?”端木千惠有些奇怪地看着老人,却见他已经低下了头。 站起身,端木千惠走到窗边,边看着窗外边摸出手机,又插上那个发射器,拨打了一个电话出去,半晌,电话才接通,她径直问道:“吴敏敦局长,你好,我是端木千惠。请问今天警察局是不是接到有军队过境的通知啊?”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端木千惠放下手机,盯着窗外看了几秒钟,忽然转头道:“不好。那个老和尚,恐怕是冲着我们去的。叫所有人立刻集合,回基地。” 皮特将小女孩丢给老人,边跟着端木千惠向外走边道:“老板,什么情况?” 端木千惠道:“吴敏敦说三个小时前,甘高的政府军基地通知他们说有公干,需要派遣警察帮十几辆军车开道去提林。那个叫明慧的老和尚声望很高,仰光那边的军队和政界,很多上层人士都是他的信徒,也只有他才能调动这么多的佛军。” 跟上来的雷杰有些奇怪地问道:“那个什么活佛,他为什么要对付我们呢?” 端木千惠翻身上马,道:“为什么?你还好意思说,这些老和尚都觉得自己是名门正派,这是要卫道除魔呢!” 皮特边上马边道:“可是我们是有政府批文,合法建立的基地呢!” 端木千惠冷笑了一声,道:“如果只是老和尚,恐怕还不会这么着急对付我们。可是有那个褚清风在,就说不定了。”她顿了顿,又道:“皮特你马上联系仰光分公司的人,安排车辆在甘高到提林的路上等我们,我们向东到大路上去,希望能赶上他们。” 中午的时候,马成功坐在提林城外的一座寺庙里,看着寺里的僧人不断地从伙房将食物提出,分发给停在寺外的那十几辆大卡车上的佛军士兵。 他又回头看了看明慧,却见他仍然双手合十,低着头在念经。 马成功对这个老和尚是真心服气了。从希亚莱穿越山地到达甘高到敏达的公路上时,马成功惊讶地发现这里已经停了十几辆带篷布的大卡车和一辆军用八人座的越野车,车旁还有几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 而等佛军上了车以后,那些警车居然并没有离开,而是闪着警灯前驱开道。 当然,之所以老和尚能提前安排,是因为从希亚莱出发后大概两个小时,手机就有了信号。可是老和尚只是从佛军那里拿了一个手机,拨通后又对着手机简单说了几句话就挂了,没想到就能搞到这些大卡车,还有警车开道。看来老和尚这“活佛”的名号也不是浪得虚名啊! 老和尚和马成功自然坐的是那辆越野车,同车的除了抱着枪充当护卫的登敏和另外两个青年军战士之外,还有自告奋勇充当向导,但其实是不想离开马成功的玉芳。 马成功本来想让玉芳跟着救护车去甘高找中国领事馆的,但是又一想,毕竟玉芳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去甘高,万一有什么危险就追悔莫及了。更何况肯矛温已经被救护车接到甘高去治疗了,现在对那个山谷里的秘密基地最熟悉的就是玉芳了,于是也只好答应让她跟着。 明慧终于念完了经,抬头对马成功道:“李先生,现在你可以说说你的计划了吧!” 马成功转过头,对他笑了笑,道:“五百士兵分成五个小队,分别由五个青年军士兵充当小队长,登敏任总队长。到达敏达后,三个小队由你亲自带领,在敏达设伏,两个小队跟我进攻那个山谷。” “两百人?够吗?还有,为什么要留三百人在敏达?”明慧有些怀疑地道。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自己说的,他们现在都是政府军。而对方只是一个公司的基地,能有多少人?我们只需要拿下大门,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至于在敏达的那三百人,其实是为了防止有人支援他们。” 明慧沉吟了一下,道:“的确是这样。能在维多利亚山开设基地,后面肯定会有势力支持,但不可能是政府军,只可能是军阀。”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问道:“那,万一是政府支持的呢?” 明慧顿了顿,抬起头严肃地对马成功道:“那我就只有联系仰光那边的议员,让他们在国会上请总统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外国公司在维多利亚山建基地,还在国内抓少数民族民众去做实验了。” 马成功见老和尚的目光忽然坚定了起来,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振,说王霸之气尽显也不为过,不由得笑了起来,道:“那就好。” 从包县到敏达有一条土路,所以车队是直达的敏达。 一到敏达,佛军立刻按马成功的计划,留下三队人马,将敏达内外的道路和镇子上的制高点全部抢占了。而剩下的两队人,则坐着军车继续前进。 还好敏达到那座当地人称为百花谷的小山谷有路,还是硬地上铺设的石子路,这让马成功他们只花了不到四十分钟就来到了那道像是从山体上凹进去的白色的大门前。 早已换上迷彩服的登敏下了车来到岗亭前,对那两个穿着灰色制服的保安道:“我们是从蒲甘来的,按政府要求,检查基地安保情况。” 保安却脖子一梗,道:“我们这里是免检的。” 登敏笑了笑,道:“你难道不知道蒲甘基地换领导了吗?领导要求突击检查,那个,四不两直啥的,说了你也不懂。开门。” 保安一怔,随即看了看登敏身后一百多米处的那几辆大卡车,却见那上面身穿迷彩服,戴着钢盔,手握政府军制式武器的士兵已经下了车,正在车前整队集合,看样子不像是假的。 他对登敏道:“我需要打电话问一问主管。”说罢转身便回了岗亭。 那边马成功已经下了车,提着一个背包径直走到大门前,拉燃一根绳子连着的一串拉环,掉头便往回跑。跑过岗亭边时,还没忘记一把将登敏拽到一侧的山壁后。随即两人蹲下身,捂着耳朵大张着嘴。 “轰!” 一声巨响,紧接着一股浩大的冲击波夹杂着碎裂的大门、岗亭和石子灰尘从凹进去的大门处奔涌而出,将一百多米远的大卡车挡风玻璃砸的稀烂。 开玩笑,这是二十枚k75手雷,其爆炸威力炸烂一扇大门就跟玩儿一样。 紧接着,早已伏在地上的佛军战士一跃而起,向着大门内冲了进去。 马成功和登敏这时已经跑回到最后一辆大卡车后,将同样已经换上迷彩服的玉芳从地上扶起来,三人一起跟着大部队向里面冲去。 进到山谷里,只见战士们已经迅速地控制了左右两边的制高点,前方已经有一百多人进入了小镇,地上只有几十具穿着灰色制服的保安尸体。 马成功和登敏一人手执一支仿制八一杠,将玉芳夹在中间,径直向着山谷最里面的山壁走去。 第233章 罪恶滔天 在玉芳的带领下,马成功和登敏带着几个佛军战士,绕过不断被佛军战士驱赶出建筑,在街道上抱着头蹲下的人群,很快便找到了位于山谷最里面的那扇白色精钢大门。只是此时的大门紧闭着,而且门上并没有锁眼。 马成功站在门前看了看,对一旁的佛军战士道:“还有手雷吗?” 片刻之后,马成功又故技重施,一声巨响之后,大门却纹丝不动。看来这扇大门做的比山谷入口的那扇更坚固。 站在门口想了一会,马成功扭头对登敏道:“去找几个俘虏,让他们拿工具来,卸门。” 一个小时后,一边大门的合页被卸了下来,几个佛军战士将一辆大卡车倒了过来,把一根粗钢链连到门把手上,接着启动卡车,只听“嘎吱嘎吱”几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之后,沉重的大门终于向外扑倒。 马成功踩着大门走进了山洞。 这个洞库明显是专门修建的,进门就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旁和甬道顶部都做了水泥固化。沿着甬道向里走去,左右各有数个房间。 佛军战士将所有房间的门都全部打开,里面却空无一人。 挨个检查完房间后,马成功继续向甬道深处走去,一直走了一百来米,却又被一道精钢大门挡住了去路。 马成功站在门前左右看了看,忽然发现右边的墙壁上有一个按钮。他径直走了过去,按下了按钮。 片刻之后,大门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谁?”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是我。” 登敏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盯着马成功,他刚要说话,却见大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男人站在门口,手里还抓着一支m4,枪口直愣愣地指着马成功。 马成功对有些呆滞的男人笑了笑,道:“李奇峰,原来你没事啊!早知道不来救你了。” 李奇峰看了看马成功身后众人,有些警觉地向玉芳道:“他们是谁?” 马成功伸手拨开李奇峰的枪口,边向里面走去边道:“你管他们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他们是来救你的就行了。” 玉芳走上前去,指着登敏道:“他是青年军。”他又指了指后面的那些军人,接着道:“那些是佛军。都是来救你的。” 李奇峰看了看登敏和那些佛军战士,见他们都把枪口放低了,便也收起枪背到了身后,转身跟上了马成功。 马成功推开一扇小门,一进去却怔住了。 在他面前的,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只是这条甬道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身着灰色制服的尸体,地上和墙壁上满是鲜血。 转过头,马成功对李奇峰道:“是你干的?” 李奇峰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是秦小姐杀的他们。她在最里面的那间大房子里。” 马成功转过身,径直走到甬道尽头,又看到一扇推拉门。 拉开门,马成功一眼便看到了在对面一张巨大的实验台上放着的一张椅子,一个全身罩在黑袍里的女人,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拿着一个苹果在啃。椅子旁边,还倚放着一支m4。 更神奇的是,在实验台对面十几米远的另外一张实验台上,此时正有七八个穿着白大褂的西方人,抱着头蹲在台子上。 马成功站在门口笑了笑,道:“苹果哪儿来的?” 话音未落,只听门外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马成功知道是玉芳看到了那些尸体和血迹,被吓的尖叫了起来。他扭头对跟进来的登敏道:“先带玉芳出去吧!” 黑袍女人扭头看了看马成功,道:“你来的挺及时。你要再不来,外面的人就会发现洞库里出问题了。” 马成功向黑袍女人走过去,边走边扭头观察了一下这间房间里的陈设。 房间很大,大概有两三百平米,除了黑袍女人所坐的那个实验台和对面那几个西方人蹲的实验台,还有四个实验台,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和各种器械。而靠在墙边上的柜子里,则满是大口径的瓶子,里面泡着的东西玉芳如果进来恐怕会直接晕厥过去。 见马成功沿着墙边欣赏那些泡在瓶子里的心肝脾肺肾的标本,黑袍女人笑了笑,道:“都是从活人身上取下了的。对面有两个无尘手术室,活体器官一取下来,便送到这里来做实验。尸体则送到外面的锅炉房烧成灰,就是那个蓝顶的房子,上面有根大烟囱的那个。” 马成功看着她笑了笑,回头又看了看李奇峰,只见他皱着眉头不说话。 这几句话黑袍女人是用国语说的,跟进来的几个佛军战士没有听懂什么意思,只左顾右盼地打量着。他们应该想不到,那些柜子里泡着的器官,就是从他们的活佛要找的那些人身上取下来的,还是活体解剖。 回过头,马成功转向那几个西方人,嘴里却问道:“他们是医生?” 黑袍女人道:“是eic聘请的科学家,都是世界上着名的医学研究专家和病毒学家,不过他们都是一些道德品质有问题的人。” 马成功点了点头,道:“看出来了。” 抬头又看了看那几个老头,马成功问道:“他们说没说这里是什么情况?幕后主使是谁?那些绑架的又是什么情况?” 黑袍女人哂笑道:“他们都是些科学家,知道什么?” 马成功回头对黑袍女人笑了笑,转头便向那几个老头走过去,用英语对一个从他一进门就开始瑟瑟发抖,还拼命低下头往隔壁那个风韵犹存的老女人怀里钻的老头道:“你认识我?” 老头一怔,赶忙摇了摇头。 马成功却笑了起来,用手指了指他,道:“你撒谎了,让我想想。”他揉了揉额头,然后抬起头笑着看着他道:“你去年是不是去过非洲?跟msf一起去的?” 黑袍女人有些奇怪地看着马成功,道:“你怎么知道他去年去过非洲?他是无国界医生组织成员,去年的确去过非洲。” 马成功没有回头,只对着老头笑了笑,嘴里道:“猜的。”然后一只手将有些瘫软的老头拖下实验台,扔到一边的墙角,拿起手里的枪,开保险,上膛,用枪抵住老头的脑门,问道:“告诉我前因后果。” 老头全身抖的更厉害了,半晌才道:“褚清风,我知道你是黑帮成员。你不要杀我,我手里有重要的实验数据,值很多钱。只要你拿到这些数据,很多你惹不起的大人物都会很愿意向你购买的。” 马成功用枪口戳了戳他的脑门,道:“是杀人的还是救人的?” 老头抬头看了看马成功,道:“我这里的是救人的。妮维雅,妮维雅那里有病毒培育实验数据,那个可以用来杀人,杀很多人。” 马成功回头看了看,只见李奇峰已经将枪取了下来端在手上,黑袍女人也将一边的m4拿在了手上,而那两个佛军战士却仿佛一无所知,只盯着自己和老头看,像是在看西洋景一般。 马成功转过头又问道:“这儿是谁搞的?” 老头回头看了看还端在实验台上的那几个人,像是下定决定般说道:“eic收留了缅北逃过来的一帮人,他们有完整的人口贩卖渠道,所以eic就建了这个实验基地。” 登敏走了进来,对马成功道:“李啸南,我们找到一些东西。” 没有管李奇峰那杀人的目光,马成功转过头对登敏道:“找几个人,除了那个老女人和这个老头,其它人全部捆起来带走。” 然后他又回头对老头和那个妮维雅道:“现在,将你们的数据导出来,交给我。” 半个小时后,马成功走出洞库,摸了摸胸口的两个u盘,转身对李奇峰道:“这是一级机密,你知道吗?” 李奇峰点了点头,却又转头对那个黑袍女人道:“秦小姐,请你不要泄露这件事。”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她不会乱说的。” 黑袍女人却看着马成功道:“我叫秦雅雯,是苏菲娅的私人助理。” 马成功笑了笑,道:“因此你来缅甸,也是买器官的?”没等秦雅雯说话,他又接着道:“所以你不泄露这件事,我也就不泄露赫赫有名的无国界医生组织和缅甸非法地下组织进行器官交易的事实。” 秦雅雯一怔,接着怒道:“你不要造谣,我根本就是被他们抓来的。” 马成功转身便走,边走边道:“那谁说得清?再说缅甸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地方在卖活体器官。你在哈卡的旅馆里不是说让人接应你吗?还要求他们把跟你同行的,一个很讨厌的人抓起来。” 秦雅雯一怔,随即加快脚步跟上马成功,道:“褚清风,我救了你的朋友。” 马成功笑道:“所以我准备感谢你。等到了貌夺,我请你住当地最好的宾馆,吃豪华海鲜大餐。” 秦雅雯又道:“苏菲亚不知道我来缅甸的事情,你不要乱讲。” 马成功站住脚,呵呵笑着道:“苏菲亚跟我又不熟。你,我更不认识。还是那句话,你不乱说,我就不乱说。你既然是苏菲亚的助理,应该知道我的嘴很严。”说着又转头对李奇峰道:“老李,你陪着秦小姐在这里说说话,等会我们去的地方,她去了肯定不适应。” 走到挨着那间蓝顶房子的一间小房子旁,登敏站在门口对马成功道:“就是这里。” 马成功进了房间,却见地上拉起来一个一米见方的翻盖门。 沿着翻盖门下的铁制楼梯下到下面,马成功忽然站住,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东西。 只见在这个只有两百来平方的地下室里,横竖放着三排三层,大概一百来个铁笼,每个铁笼里都关着一个人。而这些人不论男女,全部一丝不挂,无力地蜷缩在铁笼里,只睁着眼睛,用空洞的眼神看着马成功。 地下室的环境很差,一股臭味弥漫在空气中,苍蝇围绕在这些人身边飞来飞去,他们却像是没有力气去驱赶。 登敏下到地下室,对马成功道:“我问了上面被抓住的人,他们是血奴。大部分来自缅北和缅西的山区。” 血奴,从字面上很好理解,就是专门提供血液的奴隶。 马成功愣了愣,转过头对登敏道:“你让青年军的人过来,带武器把这里封锁起来。然后去敏达把明慧活佛替换过来,记住,封锁敏达的所有道路,不允许任何人到这里来。” 他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些人就是明慧要找的人。这些山民们由于长期运动,身体素质很好,所以被抓来作为血奴养着,他们的血液,不用说,肯定是被卖到了西方的那些国家。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马成功取下背上的枪,一步跨到楼梯边,指着楼梯口道:“上去,不准下来。” 脚步停了,接着秦雅雯的声音传来:“褚清风,我下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我是医生。” 马成功大叫道:“李奇峰,李奇峰......” 李奇峰的声音传来:“老马,我在这儿。” 马成功大怒道:“把这个女人拉出去毙了。” 秦雅雯一愣,大概是闻到了地下室的味道,猜到了些什么,转身便又上去了。 马成功上了楼梯,走出房间,看到李奇峰站在门口还在跟秦雅雯解释着什么,却也不多说,只沉着脸对还跟在一旁的登敏道:“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 登敏见马成功无缘无故地发怒,急忙道:“我马上就去。” 马成功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把枪上了膛,横着放在腿上。然后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在身上摸索着,却半天都摸不到打火机。 秦雅雯见马成功出来,正要上前,不料马成功单手拿起枪,“砰”的一枪打在她脚边,把她吓的一个激灵。 “你干什么?”秦雅雯也怒了。 马成功盯着她道:“不准靠近这间房子,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李奇峰见马成功忽然开枪,也愣住,见他又开始在身上找打火机,急忙也摸了摸身上,却找到了一个,急忙走过去交给马成功。 “老马?什么情况?”他试探着问道。 马成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抬起头对李奇峰道:“老李,你可以下去看看。但还是那句话,一级机密。” 李奇峰有些奇怪地走进小房子,不一会,却又冲了出来。 “那是......”他说道。 马成功抬起头,对他笑了笑,道:“老李,他们是血奴。” “血奴?”李奇峰看马成功脸上的笑容有些惨淡,奇怪地道。但很快他便明白过来,一屁股坐在马成功身边,像是失魂落魄般地看着远处的秦雅雯,她正坐在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椅子上。 马成功递给他一支烟,又把打火机递给他。 李奇峰接过烟和打火机,用有些颤抖的手把烟点燃。 马成功盯着秦雅雯,嘴里却对李奇峰道:“她来路不明,我得防着他。” 李奇峰吸了一口烟,默然点了点头。接着又道:“这边很乱。所以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马成功却恶狠狠地道:“所以,谁也别想让我们的国家变成这样,让我们的人民变成这样。只要谁他妈敢动一下这个念头,我他妈就弄死谁。” 李奇峰一怔,抬头向马成功看去,却见他叼着烟,脸上却满是狰狞之色,犹如他和柳新燕带着李俊瑞去连云港旅游的时候,在海宁禅寺里看到的那尊怒目金刚。 第234章 他又消失了 明慧走出小房间,没有看依然抱着枪坐在门口的马成功和李奇峰,而是走到秦雅雯面前,对她施了一礼,道:“秦小姐,多谢你让肯矛温到希亚莱报信。” 秦雅雯抬头看了看他,又向马成功的方向看了看,道:“老和尚,我是想让他找人来救我,可不是想帮你。” 明慧却并不生气,只道:“凡事有因才有果,秦小姐你心存善念,所以他们才有如此造化。” 秦雅雯撇了撇嘴,道:“那你现在的意思,是不是要赶我走呢?那个褚清风,刚才都对我开枪了。” 明慧微微一笑,道:“褚施主是有大智慧的人。他不让你进去,是为你好。现在我让你跟着他去敏达,同样也是为你好。” 秦雅雯想了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袍子,道:“那行,但是你得派两个人保护我。还有......”她指了指马成功,道:“我不跟他坐一个车。” 二十分钟后,一辆四处掉漆的皮卡行驶在从维多利亚山到敏达的石子路上。 开车的李奇峰从倒后镜里看了看坐在后排一声不吭的秦雅雯和正拿着一个手机不停摆弄着的玉芳,笑了笑,对秦雅雯道:“秦小姐,明慧大师都说了,实在是挤不出多余的车辆来,你将就一下,反正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到了敏达,我们专门找个车,我来给你当司机。” 马成功摸出烟,笑着分给李奇峰一支,自己点上一支,转过头对玉芳道:“别白费力气了,这儿没信号。你要想打电话,得去敏达打有线电话。”说完他又转过头对李奇峰道:“洞库里是什么情况?” 秦雅雯“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奇峰接口道:“我也不知道,我当时被关在另一个房间里,只听到枪声,然后秦小姐就进来救了我。” “那应该是秦小姐受到了那些人的礼待,说不定她本来就跟那个什么狗屁东印度公司有紧密的联系。要不然她恐怕也跟老李你一样,被脱光了吊起来了,怎么可能还有机会跑出去救你?”马成功哂笑道。 李奇峰一怔,还未来得及说话,秦雅雯便怒道:“你不要血口喷人,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是一家正规公司,这个实验基地是缅北那些人搞出来的,跟我们msf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没关系?没关系你怎么会跑到若邦山脉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来?要知道这儿的土着里可是有真正的食人族哦。” “你......” 秦雅雯大怒,正要说话,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抱着双手往靠背上一靠,冷笑着道:“褚清风,你这套把戏已经过时了。我告诉你,到了敏达我就离开,你休想从我嘴里套出任何事来。” 马成功只笑了笑,没说话。 李奇峰却道:“秦小姐,马......褚清风会先送我和玉芳去曼德勒,你跟我们一起吧!那样安全一点。你知道,这些人是没有人性的。” 秦雅雯却扭头看向窗外。 李奇峰见她不理自己,又向马成功道:“你为什么让明慧大师不要炸掉那里?” 马成功笑道:“当然不能炸。那里可是那个什么鸟公司和msf勾结的罪证,要把照片视频什么的全都拍好了,然后收集起来派人守卫好,等着记者来打卡。” 李奇峰看了看倒后镜,却见秦雅雯不为所动,他叹了口气,道:“你不要这么毒舌。” 马成功笑着道:“不是我毒舌,这叫有罪推定,西方那些国家的法律里不就是这么写的吗?秦小姐要是想证明msf和她自己没罪,那行啊,拿出证据来。” 李奇峰笑了起来,对秦雅雯道:“秦小姐,他说的有道理。我是警察,欧陆法系里的确有这一条。” 秦雅雯却道:“其实只要你们抓住端木千惠,就什么都明白了。” “谁?” 马成功忽然从座椅上弹起,吓了李奇峰一跳,以至于车子猛地一晃,他赶紧又抓紧方向盘稳住车子,正要开口,却听前方传来了炒豆般的枪声。 是敏达的方向。 马成功的脸沉了下来,他径直道:“加快速度。” 李奇峰将油门踩到底,皮卡穿过敏达镇,直接开到了往包县方向的道路边,正好看到前方有爆炸,被引燃的树林燃起冲天大火,在暮色中显得分外明亮。 马成功伸手从胸前摸出一个布袋,悄无声息地塞到李奇峰手里,然后对他道:“把她们送回镇上,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如果情况不对,趁乱就往曼德勒跑,那里有中国的总领馆。”说完提起枪下了车,径直往前方的小山包跑去,那里正是佛军设防的地方。 李奇峰喊了一声马成功,却见他没有回头。又扭过头,正好看到有些奇怪地盯着他的秦雅雯和玉芳,他咬了咬牙,掉头往镇上开去。 到了镇上,却见所有的房屋都关门闭户,敲门都不开。 无奈的李奇峰只好将车停在镇子南边一个垮掉一半的院子里,又踢开一间勉强算是完整的房子的房门,进去搜寻了一番,发现这是一间厨房,只是像是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不但灰尘满地,屋角还到处都是蜘蛛网。 一转身,却看到玉芳也跟了进来。 见李奇峰看着她,玉芳嗫嚅着道:“我害怕。” 李奇峰转身将土灶旁边的柴草整理了一下,道:“你先坐一坐,我出去叫秦小姐。” 然而等他出门去,却发现秦雅雯已经不见了。他赶紧到车上一看,发现车上放着的两支m4也只剩下一支。 又跑到街上,却见街上仍然一个人影子都没有,只有远处不断传来的枪声和爆炸声。 李奇峰情急之下,一跃而上了皮卡,裤包里却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戳到了他的大腿,他猛然想起这是马成功临走时交给他的那个布包,他伸手将布包拿出来,打开一看,瞬间就明白了。 布包里放着一叠钱和两个u盘。 在洞库的大门口时,马成功将两个u盘放进怀里的时候,笑着对李奇峰道:“这是一级机密。” 想到马成功所说的话,他迅速把钱放进裤兜,又将u盘包好,然后从衣服下摆撕下一根布条,将放着u盘的布包拴在腰间。 做完这些事,李奇峰又启动皮卡,将皮卡停到还完整的半截围墙后。 提着枪下了车,走回厨房,李奇峰对坐在土灶后面的玉芳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藏在那里,不要惊慌,也不要害怕。”说完自己抱着枪守在门口的窗户边。 枪声是在后半夜停止的,随即有大量的重型车辆从镇外经过,但都没有停留。 拂晓的时候,街上有人大声叫着什么,紧接着便听到有车辆在街上穿梭,甚至有零星的枪声传来。 一直到天大亮,街面上才平静下来。 李奇峰从窗户里向外看去,见外面并没有什么人,便轻轻拉开门,走到围墙边,探头向外看了看,却见街上已经有人提着菜篮子在行走了。 他赶紧回到房子里,叫醒了还在沉睡的玉芳。两人上了车,李奇峰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三点零排量的皮卡发出一声怒吼,向着镇外冲去。 一直开到昨天马成功前去的那个小山包,李奇峰才放慢速度,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道路两旁的小山包。 昨天还郁郁葱葱的小山包,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焦黑,山包上还遗留着一些尸体,有穿着迷彩服的,也有穿着跟基地里那些人一样的灰色制服的,还有一些穿着蓝色的土布制服。 正想停下来看看,却见前面忽然闪出两个穿着蓝色土布制服,手里拿着枪的人。两人站在路中央,对着皮卡大叫着什么,还把手里的枪端了起来。 来不及多想,李奇峰又是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然后大叫道:“玉芳,趴下。”随即皮卡如同离弦之箭,径直向着前方冲了过去。 “砰!” 一个穿蓝色制服的人急忙向一旁一扑,另一个则躲闪不及,被皮卡直接撞飞了出去。 “啪啪啪!” 车后响起了枪声,但李奇峰死死地踩着油门,将速度开到最大,很快便开出去老远,再也听不见枪声了。 一路上李奇峰都不敢停留,他拿着玉芳那个从肯矛温那里拿来的中国二手手机,一直开着导航,全速向曼德勒进发。 还好昨天明慧给这辆中国产的皮卡加满了油,而且这辆皮卡车明显是被改装过,油箱足足有八十升,轮胎也换成了宽胎,更适合跑山路。只是到了敏建后,道路情况变好,倒是白费了原主人的无心插柳。 五个小时后,皮卡车在曼德勒的中国总领馆门口停下,李奇峰下了车,从后座上扶着玉芳下了车,径直走到警卫跟前,对着他说道:“我是临海省清江市刑警支队副支队长李奇峰,我要见总领馆的负责人。” 警卫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拿起对讲机就请示了起来。 几分钟后,从总领馆里跑出一个年轻的军官,他走到门口看了看李奇峰,然后迅速打开门把他们放了进去,然后又叫过一个警卫,将皮卡车开了进去。 玉芳被赶过来的几个女外交官带走了,李奇峰则被带到了总领馆里一个单独的办公室。 一夜没睡,他很是疲惫。揉了揉脖子,坐在沙发上的李奇峰抬起头对给自己倒茶的军官道:“兄弟,有烟没有?” 军官一愣,随即赶忙从包里摸出烟,又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燃,还拿过一个烟灰缸放在李奇峰前面的茶几上,然后走到门口站定,仍然是一言不发。 几分钟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李奇峰急忙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杵灭,站起身整了整衣服,虽然这衣服破烂不堪,还有很多灰尘,但他仍然尽量把它扯平拉直。 很快,几个人走进了房间,其中一个穿着夹克衫的高个子小平头一看到李奇峰就冲过来,抱住他道:“老李,真的是你啊!” 李奇峰一看,原来是四明山金属制品厂的军代表杨振川。 但是他并没有多跟杨振川寒暄,只对他身后那几个穿着西装的人道:“请问哪位是驻曼德勒总领事。” 清江,保密学院。 欧阳谨拿起桌上响个不停的电话,开口道:“我是欧阳谨。” 电话里李龙彪的声音出奇地严肃:“欧阳主任,追风小组从缅甸驻曼德勒总领馆传来消息。” 欧阳谨立刻坐下,拿过笔和本子。翻开本子,用笔在上面划了一笔,这才道:“请讲。” 只听李龙彪道:“今天下午十三点,李奇峰驾驶一辆皮卡车,前往我国驻曼德勒总领馆求助,同车的还有跟他一起被人口贩卖集团绑架的姐告女子玉芳。据李奇峰所说,他在敏达维多利亚山的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的实验基地,见到了目标人物。当时目标人物和克伦佛军在一起攻占了实验基地,在救出他和玉芳,以及另一个被抓的叫秦雅雯的无国界医生组织成员后,克伦佛军所占据的敏达镇即遭到一支军阀部队的进攻,目标人物让他带着玉芳和秦雅雯藏起来,找机会冲出去,护送机密资料到曼德勒的总领馆。其后目标人物消失。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昨天晚上,敏达镇已经被来自阿拉干的一支地方军阀占领。” 记到这里,欧阳谨停下笔,道:“什么机密资料?” 李龙彪道:“李奇峰没有说,东西和李奇峰本人都已经乘坐专机飞往京城,应该在晚上二十点左右到达。” 欧阳谨说了声谢谢,便挂断了电话,紧接着又拨通了一个电话,开口便道:“有消息了,不过不算好消息。”顿了顿,她接着道:“因为他又消失了。” 电话那边道:“我已经知道了,你来一趟京城,骆嘉升也正在往回赶。” 放下电话,欧阳谨想了想,又拨出去一个电话,电话一通,那边便道:“欧阳主任,我正在回京城的路上。” 欧阳谨道:“骆副部长,我马上出发去京城,我们在燕山训练基地见面。”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紧接着骆嘉升道:“不,我们在京郊机场碰面,直接把李奇峰接到燕山训练基地。” 第235章 逃亡之路 马成功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很长的梦。 梦里出现了很多景色,很多人,但那些景色又模糊不清,那些人更是分辨不出谁是谁。然后他又清晰地感受到地动山摇,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摇晃着,不但摇晃着,还在不断前进,就好像太阳带着八大行星在宇宙中狼奔豕突。 努力地睁开眼,世界果然是在摇晃,甚至震动。 然而就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马成功就发现自己仍然在地球上,因为现在他的头顶上是急速摇晃着的,太阳的光影,还有太阳光影下不断掠过的树枝和树叶。 “他醒了,放他下来。”一个声音传来。 世界停止了摇晃,一张黑黝黝的,带着汗珠的脸出现在马成功眼前。 是登敏。 马成功感觉身体忽然下沉,然后在“砰”的一声被放到了一个柔软的平面,马成功的意识也在这一刻回归到了大脑中。 紧接着一个罩在黑色长袍里的人出现在登敏旁边,她脸上戴着的黑色面罩上方,是一双晶莹剔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你运气可真好,炮弹只是把你震晕了过去,身上居然连皮都没擦破。”面罩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 马成功用力吸了一口气,双腿弯曲,双手撑在地上坐了起来,用双手抱着脑袋使劲摇了摇。然后问道:“登敏,什么情况?” 登敏转头看了看秦雅雯,马成功舔了舔嘴唇,转头向秦雅雯道:“我们在逃命?” 秦雅雯“哼”了一声,道:“你说呢?” 登敏递给马成功一个水壶,道:“你被炮弹震晕了。我们抬着你往敏达撤退,碰到秦小姐,秦小姐说败局已定,咱们要趁乱向着西边撤,只要进了山,就没有危险了。” 马成功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道:“进攻方有重武器,肯定不是东印度公司的人。” 登敏道:“是阿拉干正义联盟,他们是一支联合部队,属于反政府武装,更仇视罗兴亚人和外国人,这次进攻敏达,他们连那些穿灰衣服的也杀。” “正义联盟?”马成功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在包里一阵摸,登敏急忙从旁边一个青年军背上取下马成功的背包,拿出一包烟递给他,然后又翻出一个打火机递了过去。 马成功点燃烟吸了一口,揉着还有点眩晕的脑袋,又问道:“我们走了多久了?” 登敏一怔,一旁的秦雅雯将手里的m4背在背上,接口道:“大概七八个小时,现在我们应该在金兑附近。” 马成功抬头看了看周围,几个青年军战士倒是都好好的站在一旁。 “都坐吧!大家也累了,休息一下。”马成功道。 登敏转达了他的话,众人都坐了下来,只有秦雅雯仍然站在一旁,只不过用枪杵着地面。 马成功脱下迷彩服丢给登敏,吩咐道:“找块石头来,把衬衣铺上去,请秦小姐坐。” 登敏赶紧去找了一块平整一点的石头,搬到树下,又把马成功的衣服铺上去。然后对秦雅雯道:“秦小姐请坐。” 秦雅雯看了看只穿着迷彩背心的马成功,转身拿起迷彩服,用力抖了抖,返身铺在石头上,这才娉婷而坐。 马成功看着她笑了起来,道:“秦小姐认为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呢?” 秦雅雯看了一眼马成功,道:“你该不会是想回去救那个老和尚吧?救不了。那个什么正义联盟连炮都拉来了。” 马成功笑了笑,道:“老和尚哪里用得着我们去救?昨天我失策了。如果让老和尚待在敏达,也许根本就打不起来。” 秦雅雯一愣,随即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马成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你得动脑子。”没等秦雅雯发怒,他就接着解释道:“在缅甸,只要不是罗兴亚人,大部分都是信佛的。而这次佛军来维多利亚山,是明慧老和尚私人号召的,跟政府军没有半毛钱关系。再说了,佛军发现的东西,对那个正义联盟是有利的,他们的头头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知道立刻开个新闻发布会,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这样不但可以给政府上上眼药,还可以把自己美化成解放者,用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秦雅雯又愣了半晌,忽然冷笑了一声,道:“谁像你一样,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马成功嘿嘿笑了两声,道:“所以说你只能当助理,要是苏菲亚公主在这里,一定能想到这一点。” “你......” 秦雅雯想要发怒,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可是汉斯和妮维雅他们,肯定也会落到正义联盟的手里。” 马成功抠了抠脑袋,道:“是啊,这是个麻烦事。说不定正义联盟已经开始追杀我们了。” 登敏在一旁不明就里地道:“李啸南,你刚才不是说老和尚没事吗?正义联盟为什么要追杀我们?” 马成功看了看秦雅雯,却见她闭着嘴不说话,便笑道:“当然是因为我们知道这件事的原委,但又不是老和尚的人咯!” 他没有告诉登敏,那个汉斯和妮维雅肯定会告诉正义联盟的人,他们的实验数据被马成功拿了。那玩意儿谁不动心?所以这就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马成功低下头,暗忖道:“只是不知道李奇峰冲没冲出去。” 想了想,他抬起头,对登敏道:“我们先去金兑,再做打算。但是你得带两个人先去买点衣服和马匹什么的,咱们穿成这样肯定是进不了镇的。” 傍晚的时候,一对来自新加坡的华人富商夫妇,因为在去仁安羌去敏建的路上遭遇了阿拉干正义联盟行军,不得不抛弃了车辆辎重和所有的身份证明文件,在一小队私人护卫的簇拥下,进入了金兑镇暂时歇脚。 此时的金兑镇,是在阿拉干兄弟会的控制之下,关卡的士兵都是钦族人,倒是没有多为难他们。当然,这也许是因为登敏在过关的时候,所送上的那厚厚一叠钞票的作用。 在金兑最好的酒店下榻之后,众人先是饱餐了一顿,然后马成功便跟秦雅雯回到了那间酒店最大的房间。 一进门,秦雅雯便摘下帽子,进到卫生间去洗澡去了。 马成功倒是好整以暇地打开了电视,然后躺在床上换起频道来,好容易找到一个特区汉语台,却全是特区各种唱歌跳舞文艺宣传,要不就是特区领导出席某某烧烤摊开业并发表讲话之类的,整的跟天下太平一样。他只好一直等,终于等到了整点新闻。 “阿拉干地区最近战事再起,缅西的阿拉干正义联盟攻占了敏达镇,并跟不明势力交火。中国驻曼德勒总领事表示,交火双方必须保证当地华人华侨和商人的安全,否则将追究相关方的责任......” 电视里那个带着云南味普通话的主持人一本正经地播着音。 马成功双手抱着头躺在床上,边笑边看着电视。 洗完澡的秦雅雯又换上了那件黑色长袍。一从卫生间出来,她就看到马成功躺在床上,立刻便道:“下来。” 马成功却看也不看她,道:“我这身衣服是刚换的,再说这不是有床罩吗?” 秦雅雯怒道:“你不准上床。” 马成功嘿嘿一笑,正要答话,却忽然从床上坐起来,下床走到电视跟前,仔细看着电视里。 秦雅雯气呼呼地走过去,一把拽掉床罩,将之扔到卫生间去了。 此时马成功已经转过身,边在床边的穿衣镜里搔首弄姿边笑道:“行行行,我今晚睡地板。不过现在我得先洗澡。” 说罢转身便进了卫生间。 过了不到一分钟,卫生间便传来哗哗的水声。伴随着水声的,还有马成功那快乐的歌声,唱的当然是他的拿手曲目,凤凰传奇的月亮之上。听得秦雅雯直翻白眼。 马成功这时候很快乐,因为他在电视上看到了驻曼德勒总领事在出行途中遇到采访的画面。那个西装革履的老头马成功自然不认识,他快乐的根源是在总领事身后站着的几个随行人员里,不但有穿着西装的李奇峰,还有穿着军装的杨振川。 这说明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李奇峰和玉芳已经安全了,那说明东西已经平安交给了上级。 第二件事就是杨振川这小子到缅甸了。 至于杨老三这小子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马成功并不关心。因为他知道,只要杨老三到了缅甸,那肯定是会来找自己的。 洗完澡出了卫生间,却见秦雅雯已经睡了。 马成功笑了笑,把灯关上,然后拿床罩铺在地上,躺了上去。但他却并没有立刻睡觉,而是盯着一旁的穿衣镜看了半晌,那里面是背对着自己躺着的秦雅雯。 在金兑镇外的树林里,当秦雅雯问马成功为什么两人非要扮成夫妻的时候,马成功的解释是登敏他们一看就知道是护卫,只有秦雅雯不好解释,毕竟她一个身无长物空穴来风的弱质女流,跑到这战火纷飞的阿拉干来干嘛?因此只能给人家说是陪着富商来的。所以要不就是小蜜,要不就是夫人。 秦雅雯思忖再三,最后还是觉得夫人这个角色更适合自己的气质一点。只是要跟马成功住一个房间,这让她很不开心。 当然,就跟马成功告诉李奇峰的一样,他故意这么安排,还是因为他不信任秦雅雯。 这女人虽然长的好看,但听口音就知道是宝岛人。要知道根据马成功的经验,在这种地方出现的宝岛人都不太值得信任。 自从这个秦雅雯见到马成功,包括从实验基地出来后,她都对自己的身份和来缅甸的目的三缄其口,而且在知道自己就是褚清风后,就迫不及待地说自己是苏菲亚的助理。更不用说在那个实验基地里面工作的人员里,还有跟她一样来自于无国界医生组织的人...... 半夜的时候,马成功忽然睁开眼,盯着穿衣镜不作声。 穿衣镜里,秦雅雯的肩膀在轻微的抖动,而在她的脑袋上方有一点光亮,明显是偷偷在用手机发信息。 看了几秒钟,马成功又闭上眼睛。直到秦雅雯发出轻微的鼾声,他才又睁开眼,慢慢地站起身,走到床边,盯着秦雅雯不说话。 床头柜上没有手机,床边也没有。 看着抱着双臂睡着的秦雅雯,马成功轻轻摇了摇头。这女人还真行,居然把手机塞在胸口,双手抱着睡觉。这警觉性也是没谁了。 正准备回去,却见秦雅雯忽然睁开眼,道:“别想了。我的手机上有密码,就算你拿到也解不开。” 马成功嘿嘿一笑,从床头柜上拿起一瓶矿泉水,道:“你想什么呢!我是渴了,拿瓶水喝。” 秦雅雯坐起身,盯着马成功道:“我知道你不是登徒子。在肯尼亚的时候,苏菲亚都投怀送抱了,你都可以忍住,所以你肯定不会对我有什么心思。苏菲亚说你是做大事的人,我就已经猜到你是个特工。” 马成功笑了笑,靠在墙上看着秦雅雯道:“不,正如你和苏菲亚打听到的那样,我是道上混的,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黑社会人士。不过我现在是国企员工了,正科级,在国内那是妥妥滴高端人士。” 秦雅雯冷笑了一声,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不知道苏菲亚怎么会看上你。” 马成功笑了笑,边往床头走边道:“人家苏菲亚是高端人士,品味与众不同咯!这就叫做女为悦己者容。” 秦雅雯“哼”了一声,转身又睡了下去。 而此时在京城的燕山特警训练基地,李奇峰还在奋笔疾书。 他没有想到自己一下飞机就直接被接到了这里,两个别着国徽穿着黑西服的人直接告诉他,他需要被隔离审查。 李奇峰当然知道自己在缅甸的这番奇遇,尤其是马成功交给自己的那两个u盘,肯定会引起上面的高度重视,所以审查在所难免。 因此他要了纸笔,准备把自己这几天的经历全部写下来,然后再请求上级派人去救马成功。毕竟,自己的这条命,也算是马成功救的。 第236章 他在干一件很伟大的事 一大早,李奇峰就被叫醒,警卫通知他有领导要接见他。 跟着警卫走到一间不大的谈话室,一个穿着黑西服,胸口别着国徽的中年男人迎上来跟他握了握手,说李支队长,你辛苦了,我们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一下,然后我们就送你回望江,对你的表彰会在望江进行。 李奇峰愣了愣,看了看会议桌旁,见那里还坐着另外一个跟这个中年人同样装束的年轻人,只是这个年轻人手上拿着笔,面前放着本子。他放下心来,只对中年人点了点头,便坐到了会议桌旁。 中年人看着李奇峰,先是笑了笑,然后摸出一支烟递给他,又递上一支打火机,说不要紧张,只是例行询问。 李奇峰接过烟和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说我知道。沉吟了一下,又说道:“我把这次去缅甸的经历都写下来了,就在我房间的床头柜上。” 中年人笑道:“那行,就从你接到临海省厅的命令开始说吧!” 隔壁监控室,骆嘉升抱着手靠在桌子上,看着监控屏幕上侃侃而谈的李奇峰,笑着对欧阳谨道:“这小子心理素质不错,就是太正经了,不会随机应变。” 欧阳谨看了看他,目光又落到房间里的李奇峰,嘴里却道:“在国内,像李奇峰这样品格和素质的人,已经属于万里挑一了。你还真以为像马成功那样的人,你能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 骆嘉升摸出一支烟来,刚想点燃,忽然像是想起了欧阳谨还在旁边,又放回烟盒,道:“问题是马成功这样的,我们喜欢,敌人也喜欢啊!那小子又老爱出风头,总以为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强。” 欧阳谨笑了笑,道:“马成功虽然不是太循规蹈矩,但思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还是能把握住自己的。再说你也说了,他爱出风头,这种人一般都心高气傲,敌人想要拉拢他,怕不是那么容易。” 骆嘉升笑了起来,道:“我就怕他自作聪明,下个套把人家给坑了。那咱们计划了这么久的事情不就真鸡飞蛋打了。” 欧阳谨白了他一眼,道:“其实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把整体计划告诉他,这样一直瞒着他,他后面万一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心理上会不会起什么变化。” 骆嘉升想了想,叹了口气,道:“他是真的想退休。这件事就算是领导出面,也很难挽回了。既然这样,那不如就让他安心退休,去过一过普通人的生活吧!” 欧阳谨也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这次他失踪,你真的认为不会有什么事?” 骆嘉升又笑了起来,道:“昨天下午领导不都说了吗?马成功那小子是福将,没那么容易死。”他顿了顿,又收起笑容,盯着屏幕里的李奇峰道:“我对他很有信心,他一定能平安归来。” 收到隔空祝福的马成功,此时正坐在一辆民用版的十人座的东风“猛士”越野车,美滋滋地叼着烟,边听着开车的登敏给他讲述买这辆越野车的经过,边拿着一张地图横看竖看。 “这车是兄弟会抢政府军的,他们嫌弃这车悬挂硬,油耗高,所以没怎么用。这次占领金兑,车不够用,才用来运兵的。结果到了这儿又抢了政府军一堆日本人的皮卡,昨天见我们出手大方,就问我要不要,我一看白菜价,当即就买了下来,这不比骑马舒服?再说人家还附送了一张阿拉干地图。”登敏笑着道。 跟着马成功抢了两次警察局,他老登现在是财大气粗,就算是从敏达逃命,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那一箱子钱和金条他都是不辞辛苦地亲自背在身上的,简直有成为青年军大管家的趋势。 “干的漂亮。”马成功随口敷衍道。 后座的秦雅雯翻了个白眼,道:“这一路上都是山路,有的地方都没路,这车悬挂这么硬,坐一天人不得散架吗?” 登敏刚要开口,马成功就回答道:“就是因为是山路和土路,才需要这种耐造的四驱越野。要想舒服,可以啊!咱走卑缪绕道,那全是大路,只要到了色漂,就可以给你换个豪华劳斯莱斯。” “你......” 秦雅雯瞪了他一眼,却发现马成功根本就没转过头,也就是说他完全没有给自己提供情绪价值的企图,便只好闭上嘴不再说话。 她知道马成功说的对。现在他们根本没办法走大路。 不提马成功昨天猜测的正义联盟追杀的事情,就算是端木千惠那边,肯定也会派人到处围追堵截他们。毕竟维多利亚山下的秘密,并不是那么光彩,谁知道马成功和秦雅雯会不会留下什么证据。再说那些西方科学家只要不死,实验数据被转移的事她迟早也会知道。 车沿着崎岖的山路迤逦前行,果然如秦雅雯所说,有的地方连路都没有,又颠簸的厉害,前两排还好,后面坐在车厢里的青年军战士,时不时脑袋会撞到车顶,哎哟哎哟之声不绝于耳。 而绕道的情况也时有发生。正所谓望山跑死马,眼看着一个不高的小山包,却需要绕路几公里甚至十几公里。 好在马成功手里有一张地图,登敏又是从若开山里出来的,能够根据山阴山阳,树叶稀松水平什么的分辨方向,所以到傍晚的时候,他们已经能够看到山下那一望无际的平原了。 天全黑的时候,猛士越野车进入了梅伦。这里距离阿拉干的首府实兑已经不远了。但是为了安全起见,马成功还是决定在梅伦休息,明天直接前往貌夺。 梅伦是一个小型城市,由于在政府军掌握之中,距离实兑又近,看起来倒是比山区的那些小镇要繁华很多,至少宾馆酒店食肆是不缺的。 在一家看起来中等档次的酒店住下,马成功让登敏去叫了餐,然后便召集青年军战士一起在自己的房间里吃饭。 至于秦雅雯,马成功并没有安排她的餐食。毕竟她一到酒店就跟前台打听附近的银行在哪里,然后又说要去买衣服什么的,马成功也不好多问。 吃饭的时候,马成功问登敏,怎么联系将军。登敏却两手一摊,说以前都是成刚联系的。但是他可以联系奈奈温,只是刚才在前台已经打过电话了,暂时联系不上。 马成功皱了皱眉头,如果登敏联系不上将军,那就只能等秦雅雯回来再说了。毕竟她不是说是要到貌夺办事吗?她又是msf成员。在哈卡那晚,她还打电话让人接应她,那说明貌夺那边肯定有她的人。而青年军的将军也要去开会,到时候自己正好可以让她想办法搞到那个会的入场券。 晚上八点,马成功敲响了秦雅雯的房门。 秦雅雯开了门,见是马成功,转身便走到沙发上坐下,将手里的手机扔到一边,只冷冷地盯着马成功道:“你是想来告诉我明天的行程安排吗?” 马成功摇了摇头,道:“有些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秦雅雯盯着马成功看了几秒,道:“商量?这一路上不都是听你的吗?” 马成功笑了起来,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道:“明天到了貌夺,你准备怎么安排?” 秦雅雯道:“咱们就分道扬镳呗!难道你还想跟我要路费?如果真要的话,你开个价,我现在就给你。” 马成功摆了摆手,哂笑道:“不要说的那么生分嘛!毕竟咱们是一起同居过的,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再说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小忙而已。” “你......” 秦雅雯见他脸上挂着龌龊的笑容,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但一想到刚才自己打的那个电话,她又强忍着心里的不忿,道:“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马成功笑道:“帮我们搞几张军阀开会的入场券,或者带我们进会场。” “那不可能。”秦雅雯立刻便回绝了他。 见马成功只笑眯眯地看着她,秦雅雯忽然明白过来,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马成功道:“褚清风,你是不是不知道军阀们在貌夺开的是什么会啊?” 马成功笑道:“军阀嘛,开会不就是讲数嘛!不过就是分钱、分地盘、分女人。还能干什么?” 秦雅雯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看着马成功,半晌才道:“你以为这些军阀跟你们古惑仔一样?还讲数,还分钱分地盘分女人,告诉你,人家开的是招商引资会。” “啥?” 马成功一怔,随即便弯下腰,捂着肚子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见秦雅雯又拉着脸看着自己,马成功直起身子,擦了擦眼泪,笑道:“你的,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些军阀打来打去打了几十年,忽然良心发现,想要在今天还是自己的地盘,明天就说不准是谁的地盘上搞建设了?” 秦雅雯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沉着脸说出来三个字:“皎漂港。” 马成功一怔,脸上的笑意在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皎漂港是中资建设的一个现代化港口,是国家对外贸易的重要支撑点。这地方靠近孟加拉湾,是国家在东南亚建设的一个出海口,更重要的是,这里还是输送往北方大国的油气管道的起点。 沉默了一下,他又道:“你的意思是,阿拉干出了高人了?” 秦雅雯冷笑了一声,道:“你怎么不猜是西方想插手皎漂港呢?” 马成功不屑地道:“他们敢插手吗?你以为东方大国的特工都是吃干饭的?几百万军队是吃干饭的?” 秦雅雯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这才道:“我只是来谈生意的,这些事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是私下跟他们交易,他们的会场,我是不去的。因此你想要干的事,恕我爱莫能助。” 马成功站起身,笑着拍了拍屁股,道:“那到时候我只有找道上的朋友帮忙了,如果惊扰了你,那现在先跟你说声对不起。你知道我答应登敏,要帮他们找到将军。洪门兄弟,一口唾沫一个钉,那什么,君子一言,十辆劳斯莱斯都追不上。” 说完转身便出门去了。 李奇峰是连夜赶回清江的。 在路上他就给柳新燕打了电话。一到家,他将自己的大红花挂在跑出来迎接自己的李俊瑞脖子上,又把大红本本塞给喜笑颜开的妻子,然后便提起柳新燕准备的礼物,下楼开车直奔老棉纺厂小区。 到了老棉纺厂小区门口,李奇峰将车停在路边,跟已经在门口等候的林静打了个招呼,提着礼物便跟着林静去了马成功家。 开门的是马平川,林静已经给他打过电话,说李奇峰要来看望他们。 见李奇峰还提着礼物,马平川有些吃惊,一边说着“李队长,你来就来嘛,还提礼物干嘛?”一边将他们让进房里。 李奇峰将礼物放到餐桌上,笑道:“第一次来,也没什么好带的,就两瓶酒是给马叔你的,两盒阿胶是给郑阿姨的。对了,郑阿姨呢?” 马平川把他让到沙发上,道:“吃完饭的时候秦嫣打电话让去拿秦所托她带的菜。这不,都八点过了还没回来。” 林静去厨房沏了茶出来,又给马平川的茶杯续了水,这才对马平川道:“成功不是去缅甸旅游了吗?李支遇到他了。” “哦?” 马平川愣了愣,问道:“他真去缅甸了啊?” 林静笑了起来,道:“您看您老,上次郑阿姨就不信,您还劝她来着。说成功这段时间工作忙,压力大,出去散散心也好。感情您也不信啊!” 李奇峰伸手制止住林静,对马平川道:“马叔,马成功的确在缅甸。缅甸那边山区多,手机信号不好,我出去这周,也没法跟家里联系。但是我和他分开的时候,看他的样子,应该还是很开心的。” 马平川笑了起来,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成功这小子上次给他妈保证过,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藏起来玩儿失踪......” 正说着,电话来了。 马平川接起电话,嗯嗯嗯了几声就挂断了。然后他抬起头对林静道:“你妈到小区门口了,说菜有点多,你下楼去帮着拿一下。” 林静看了看李奇峰,答应了一声便出门下楼去了。 等林静走后,马平川起身从电视柜下面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李奇峰。李奇峰赶紧摸出打火机,给马平川把烟点燃。 马平川吸了一口烟,悠悠地道:“李队长,你给我交个底,成功跑到缅甸去,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李奇峰愣了下,半晌才道:“他在干一件很伟大的事。” 马平川透过烟雾看着李奇峰,见他面色平静,态度却很是严肃。 拍了拍手,马平川笑道:“那行,有你这句话就行。” 第237章 邀请函 从马成功家出来,李奇峰站在车旁,点燃了一支烟。不一会,林静从小区出来,直奔李奇峰而来。 走到李奇峰身边,林静径直便问道:“他怎么样?” 李奇峰沉默了几秒钟,道:“不知道。那儿在打仗,他救了我,然后自己去了战场,后面我就不知道他的去向了。” 林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才道:“我没问他的去向。我是问你和他分开的时候,他怎么样?” 李奇峰抬起头看着她,有些奇怪林静好像对马成功的安全不是太关心的样子。想了想,他道:“没缺胳膊少腿,看到打仗好像还兴致勃勃的样子。” 林静笑了起来,道:“那就好。”顿了顿,她又问道:“他提起家里的事情没有?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李奇峰道:“没有。” 林静脸又沉了下来,道:“这个死马成功,还真想把这一大摊子丢给我啊!” 李奇峰一愣,随即便道:“你不要说死这个字,不吉利。” 林静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道:“你好像比我还担心他呀!” 李奇峰有些无语地道:“那边毕竟在打仗,还有很多外部势力,他其实很危险。” 林静却又笑了起来,道:“我告诉你,谁死马成功都死不了。还有就是,谁当他的敌人谁就得倒霉。走了。” 说罢径直向自己的小电车走去。 李奇峰看着她的背影,嘴里喃喃地道:“心真大。怪不得马成功看上你,现在你恐怕是唯一一个无条件信任他的人。” 回到家,一进门柳新燕便迎了出来,边帮李奇峰脱衣服边低声道:“爸来了。” “哦?” 李奇峰一惊,要知道李思源还是他们结婚的时候来过一次他们家,连李俊瑞出生都只是到医院看了一眼,后面都是每周李奇峰和柳新燕带着孩子去市委家属大院。 想到这儿,李奇峰急忙走进客厅,果然看到李思源正在阳台上抱着李俊瑞看花。沉吟了一下,李奇峰开口叫了声:“爸。” 李思源回头一看,笑着道:“你回来啦!”说着抱着李俊瑞回到客厅,将孩子交给柳新燕。柳新燕却对他道:“爸,我带俊瑞去一趟超市,你们聊。”说完便拿了车钥匙,牵着李俊瑞的手出去了。 李奇峰将李思源让到客厅的沙发上,又提起壶给李思源的茶杯掺了水,这才规规矩矩地坐下,准备接受李思源的教诲。 谁知李思源从包里摸出烟来,抽出一支递给他,自己也叼上一支。 李奇峰接过烟,又赶紧掏出打火机给李思源点上,然后才给自己点上。 李思源将身体靠在沙发靠背上,伸手指着李奇峰,开门见山地道:“你这次在缅甸干的事,是头脑发热,匹夫之勇,很不负责任。” 李奇峰低下头吸了一口烟,道:“我知道。我把缅甸当国内了,当时没有考虑到后果就冲上了人贩子的车,的确欠考虑。” 李思源却打断他道:“我不是让你做检讨。”顿了顿,他又叹了口气,道:“我眼看就要退二了,能不能平稳上岸还两说。”他抬起手吸了口烟,又道:“你就算不为我和你妈考虑,你也得为新燕和俊瑞考虑考虑吧?” 李奇峰一怔,抬起头看着李思源,却见他神情有些憔悴,明显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而且他以前是一周要染一次发,以保持自己的领导形象,可是现在他的鬓角的白发却很明显,明显是没有按照惯例去理发店。 这也是李奇峰第一次听到李思源让自己在工作中考虑父母和家庭,这让他不由得有些感叹。 李奇峰当然知道,陈坤被留置,李思成和刘亚楠被国安抓捕,这两件事对李思源的打击很大。特别是在霍挺被调走,白海生和傅长风那边又出了问题之后,李思源又再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这让本就已经萌生退意的他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但是李奇峰不知道的是,李思源之所以这次对李奇峰生气,是因为根据李思源这几十年宦海沉浮所得来的经验,当然明白谁对谁错,也明白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毕竟党纪国法不是摆设。但是现在他不能再打太极了,更不能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所以他现在独自苦苦支撑着清江的局面,很是辛苦。 幸亏,他早已在马成功那里为李奇峰布好了局,也许最后还能为自己留条退路。但是,万万没想到,李奇峰这小子居然会这么冲动,差点就自己把自己折在缅甸了。 李奇峰想了想,站起身走到卧室,将下午才从省厅领导手里接过来的红本本拿了出来,走到客厅递给了李思源。 李思源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又将本子合上,交给李奇峰,道:“是马成功?” 李奇峰点了点头,道:“他救了我,还......” 李思源摆了摆手,打断他道:“记住,马成功跟你交代的事情,让你做的事情,都是机密,不能在任何场合,跟任何人提及。这一点你记住了。” 他将烟头在烟灰缸杵灭,起身欲走,却又站住,说道:“还有,你跟周立不一样。你要记住,不管在任何时候,你都要维护马成功,就算他以后真正的退休了,这一点都不能改变。” 走到门口,李思源又转过身,拍了拍李奇峰的肩膀,道:“你这几天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下周一就回木马局去。除了周末回家,以及马成功,或者他家里的事情,其它任何时间,任何事,都不要回清江,老老实实地当你的木马局局长。” 说完抻了抻衣服,开门走了出去。 李奇峰把他送到楼下,司机给李思源打开车门,李思源却又站住脚,再一次叮嘱李奇峰道:“你今晚去看了马成功的父母,很好。人家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以后周末回来的时候,也经常去看看。” 说完便上车走了,李奇峰一个人站在楼下,思绪万千。他摸出烟来,刚想抽一支出来,却忽然又想到自己最近抽烟好像有点多,柳新燕和李俊瑞该不高兴了,叹了口气,将烟放回裤兜,转身上楼去了。 马成功此时倒没有李奇峰那么思虑沉重,但他也正躺在床上,拧着眉毛想事情。因为登敏终于联系上了奈奈温,可是从奈奈温那里,他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奈奈温带着两个司机,将车平安开到了貌夺,并且还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宿营地,就在貌夺城外的一个小渔村。坏消息是,她也没有联系上将军。 登敏将茶放在床头柜上,对马成功道:“李啸南,其实我们的意思是,你来当我们的将军算了。反正兄弟们都服你。” 马成功抬起头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道:“少来。我可是堂堂正正的东方大国国企干部,你们不要想拖我下水。办完我的事,我就要去香港,然后还要去柬埔寨修运河。不可能陪着你们在阿拉干玩儿打仗游戏。打仗,是会死人的,你知道吗?我才三十五,可不想早死。” 登敏有些无奈地在床边坐下,摊开手道:“那我们怎么办?” 马成功想了想,道:“明天到了貌夺再说吧!” 门外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马成功起身走到窗户跟前看了看,却发现酒店楼下车灯雪亮,一辆劳斯莱斯在酒店门下停下,后面跟着的一辆大卡车上正在往下下兵。 眯缝着眼睛看了一下,只见那些穿着迷彩服的士兵下车后,在酒店门口围成了一个半圆,紧接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军人从劳斯莱斯上下来,在两个小卡拉米的陪伴下走进了酒店。 马成功皱了皱眉头,道:“登敏,去打听下,这些人是什么来头?怎么坐劳斯莱斯还住这间中档酒店呢!” 登敏答应了一声,转身便出门去了。 不一会,登敏就跑了回来,把门关好,然后凑到马成功跟前道:“李啸南,大堂经理说这些人是阿拉干联合军的,那个胖子是他们的将军布亚,他们跟正义联盟和阿拉干自由军不对付,但和仰光的一些议员关系很不错。就是人数太少,只有几百人,整天在边境活动。” 马成功点了点头,道:“看来也就这位布亚将军比较有钱,这层楼是豪华套间,看来他应该也住在这一层。”正说着,却听隔壁传来了脚步声,接着门就被敲响了。 马成功对登敏使了个眼色,登敏立刻将枪背到背上,走到门口去把门打开,却见两个穿着迷彩服的小卡拉米站在门口。 “你们干什么?”登敏厉声道。 小卡拉米见登敏背着枪,又穿着跟政府军一样的迷彩服,一时有些拿不准他的来路,竟然语塞了。 马成功走到门口,对两个小卡拉米笑了笑,问道:“有什么事吗?” 两人还没开口,便听到走廊里有人问道:“是中国人?”居然是一口标准的华语。 马成功推开两人走到走廊里,却见那个叫布亚的胖子叼着一支雪茄,正向自己走来,他赶紧迎上去,伸出手跟胖子握了握,道:“原来是布亚将军,你好,我叫李啸南,是中国商人,我是来参加招商引资会的。” “哦?” 布亚有些狐疑地看了看马成功,将嘴上的雪茄取下来拿在手上,又看向一旁的登敏。 马成功连忙道:“他是我的护卫。” 布亚沉吟了一下,抬起头对马成功笑了笑,道:“来我房间谈。”转身又对那两个士兵道:“这里是政府军管辖区,不用检查了。” 马成功回头对登敏道:“你先回去。”转身便跟着布亚进了他的房间。 布亚吩咐两个士兵泡了茶,然后又将他们赶出去,这才回身坐到沙发上,摸出一支雪茄丢给马成功,笑道:“你们就是从敏达逃出来的那支小部队吧?” 马成功笑着接过雪茄,又拿起桌上的雪茄剪剪掉头子,摸出打火机把雪茄点燃,吸了一口,笑道:“punch宾治,布亚将军很有品味。” 布亚笑了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接着道:“你都知道我们是从敏达逃出来的,看来正义联盟的追杀令已经洒满了整个阿拉干了。” 布亚却盯着马成功道:“一个卷头发的中国男人,一个全身穿黑袍的中国女人,还有至少八个原独立军战士......”他顿了顿,又微微一笑,道:“我的士兵在查酒店住宿登记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马成功心里暗骂了一声,原来不是登敏有能力,而是这儿的酒店大堂经理是个大嘴巴。 想了想,马成功不动声色地道:“布亚将军,你可以拿我们去修复和正义联盟的关系。” “nonono!”布亚连说了三个“no”,然后身体微微前倾,笑道:“仰光和曼德勒的帮派也在找你,我犯不着得罪他们。至于那个黑袍女人,那更是大神,我得罪不起。”他笑了笑,接着道:“你知道的,欧洲和美洲的某些友好国家跟我们是有生意往来的,但我们更重视和邻国的关系。”说到这儿,他忽然情绪有些激动,昂着头道:“至于正义联盟,那帮子人就是西方列强的走狗,我们和他们没有任何妥协的可能。” 马成功有些惊讶他的情绪变化,这人一说到西方列强,怎么跟马成功小时候看过的老电影里的那些人一样,一下就激动了起来。 布亚平静了下来,看着马成功,道:“不好意思,我有点激动了。我是老挝国立大学毕业的,主修中南半岛历史,因此我知道阿拉干现在的混乱局面,都是西方列强造成的。但是现在的阿拉干人不懂得这一点,还在西方那些国家的支持下打来打去,不知道团结起来一致对外,这是阿拉干的悲哀,更是阿拉干人不幸的根源。” 马成功感觉有点牙疼,这胖子是在老挝上的大学,当然会对西方列强恨之入骨,毕竟意识形态不同。但他说的又都对,看来这是个有文化的军阀,这让马成功对他的印象一下便转变了过来。 谁知布亚又说道:“你想要去参加那个招商引资会,其实很好办,去貌夺的希尔顿酒店拿一张邀请函就行了。不过你们得有正式的番号,还得说清楚驻地和兵力情况,否则格罗宁根国际商贸集团是不会给你们发邀请函的。” 第238章 请叫我杜素英 事实证明,有规则的地方,对于老百姓是一件好事,不管这个规则是好还是坏。 这绝对是马成功的真心话。因为从梅伦到皎道和从皎道到貌夺这两段路上他所看到的情景,简直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因为从皎道开始,一直到貌夺全境,现在都属于战区。 按照布亚的说法,刚开始是政府军和救世军打,后来变成了正义联盟和救世军一起跟政府军打,接着是正义联盟、救世军、自由军,以及北方下来的独立军和解放阵线之间相互混战,后面又加入了一堆这个那个小军阀和民地武。一直到几个月前,因为触及到了东方大国和西方某些国家的利益,才在国际社会的调停之下达成了短暂的停火协议。 “所以现在在貌夺的小民地武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个,你们就算规模再小,也能得到邀请函。”布亚笑着对马成功道。 此时马成功坐在布亚的那辆劳斯莱斯里,手里拿着一支点燃的punch雪茄,笑眯眯地做洗耳恭听状。 当然,布亚之所以如此礼遇马成功,不是因为他真就被马成功那啥也不是的个人魅力所折服,而是马成功给他交了两根小黄鱼的“路费”。这个“路费”,表面上是给布亚的“信息费”,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这里面还包含了这一路上的“保护费”。 更何况,布亚上赶着来跟马成功住一个酒店,还非要住在马成功的隔壁,肯定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只是两人都是成熟的社会人,看破不说破,这是混迹江湖的社会人所必须拥有的基本素质。 因此对于马成功来说,两根小黄鱼又不多。再说了,这些钱本就是做无本生意来的,就是为了保证青年军全体平安到达貌夺的。而对于布亚来说,一件事拿两份酬劳,属于吃了甲方吃乙方,还不用动刀动枪,何乐而不为呢? 果然,出了皎道,车队后面就又出现了三辆大卡车,只是没有人到劳斯莱斯上来给马成功解释,而布亚也根本就没有跟马成功解释,就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马成功也知道布亚不可能把全部实力都拉出自己的地盘执行这次护送任务,所以这后面出现的三辆大卡车,肯定就是专门护送自己这行人的了。 到下午的时候,貌夺到了。 这座被各方势力竞相争夺的边境小城镇,原本只是阿拉干北部的一个小渔港,只不过因为罗兴亚人的存在,所以纷争不断。特别是最近十年以来,由于各方势力纷纷加入争夺,以至于战火不断,最后大家达成协议,貌夺城镇成为非战区,专门作为谈判之用。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这里出现了一片畸形的繁荣,甚至连希尔顿酒店都有了。这不由得让马成功感叹,果然资本无孔不入。 劳斯莱斯直接开到了希尔顿酒店。 下车时马成功回身找到了坐在猛士上的登敏和秦雅雯。只是秦雅雯没有理他,而是径直走向了后面新加入的那三辆大卡车。 马成功饶有兴致地看着秦雅雯的背影,却见她跟从大卡车上下来的一个穿着军装的西方人聊了两句,还回身对着马成功这边指了指,那个西方人立刻便向马成功走来。 登敏凑上来,有些惊异地向马成功问道:“李啸南,什么情况啊?” 马成功笑了笑,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却见那个西方人走到他身前,先就“啪”的一声对他行了个礼,然后用英语说道:“褚先生你好,我是摩尔公国皇家卫队卫队长彼得森.范.阿姆斯特朗。秦小姐说您需要帮助,请您跟我来。” 马成功眯缝着眼睛看着彼得森,笑道:“彼得森卫队长,秦小姐的意思,是不是可以通过你得到邀请函?” 彼得森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回答道:“褚先生,我是个军人,这个商贸会的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但会议是由格罗宁根国际商贸集团发起的,而摩尔公国皇室在格罗宁根国际商贸集团占有一定比例的股份,所以我可以为您引见这个会议的主持人。” 马成功立刻便道:“那行。咱们现在就去?” 十几分钟后,马成功站在了这栋酒店的楼顶,一个穿着燕尾服,戴着白手套的当地人迎了上来,而彼得森则是微微对他弯了弯腰,便转身出去了。 燕尾服对着马成功微微行了个英式管家常用的那种弯腰礼,然后用英语说道:“先生,请跟我来。” 马成功微微对他点了点头,跟着他绕过停了一辆直升机的停机坪,走到了铺着绿色地毯的另一头。燕尾服又对马成功微微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便离开了。 马成功向前走去,却见在靠近一个观景台式样的突出部,插着一把遮阳伞,伞下是一张高脚桌,桌上摆着水果和茶盘,一个穿着素色缅甸传统长裙,梳着独辫的女人正背对着马成功坐在高背椅上。 “你好。”马成功用英语说道。 那个女人并没有回头,而是淡淡地道:“请坐。”用的居然是中文。 马成功绕过太阳伞,坐在另一张椅子上,转头看向这个女人。只见她戴着一个宽边大墨镜,遮住了大半个脸。而她的头靠在一个头枕上,像是睡着了。 这个女人身材瘦削,皮肤白皙,但是眼角有些许鱼尾纹,脖子上还有一点点赘皮,特别是她手背上那凸起的青筋,都看得出来她的实际年龄应该已经不小了。 正想着这女人是谁,却听她开口道:“你用这样肆无忌惮的眼神来观察一个六十几岁的老女人,看的还是她身体的裸露部分,似乎有点过于孟浪了。” 马成功哂笑起来,道:“原来你没睡着啊!” 女人转头看了看马成功,又从桌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拿打火机点燃,然后又将烟盒和打火机扔给马成功。 马成功哂笑着接过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支吸了一口,道:“这位阿姨,请问您是怎么保养的?您看您这头发怎么还乌黑靓丽,都找不到一根白头发呢?您跟我说说,我回去告诉我妈。” 女人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摘下墨镜扔到桌上,转头看着马成功。正笑着的马成功猛然看到她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当然不是因为女人长的天生丽质过于美丽,而是因为这个女人,跟阮文勇太他妈像了。特别是那双眼睛,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半晌,马成功才沉声道:“那么,我应该叫你八角英呢?还是陈英呢?” 女人笑了笑,吐出一口烟雾,道:“现在,请叫我杜素英。”她顿了顿,又道:“那么,我应该叫你李啸南呢?还是褚清风呢?还是马成功呢?” 马成功没有回答她,而是盯了她半晌,这才道:“我大哥托我给你带句话。” 女人深深地看了马成功一眼,道:“你果然退休了。那好,褚清风,容我考虑一下。”说完她站起身走到观景台旁,双手撑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海面,沉默不语。 一直到一支烟抽完,她才转过身,反手抓着栏杆,盯着马成功道:“你说吧!” 马成功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同样望着远处的海面,道:“他说,你已经用一生证明了你们是错的。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你老了,应该好好休息了。除了日本,哪里你都可以去。如果愿意到国内,他来安排。” 马成功感觉到手上的栏杆微微晃动了一下。他转头看了看,杜素英的双手果然抓紧了栏杆,她如此用力,以至于手上本就凸起的青筋更加明显。 半晌,她的嘴角才吐出几个字:“如果我不同意呢?” 马成功笑了起来,翻过身靠在栏杆上,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道:“那就不关我的事了。你刚才也说了,我已经退休了。这次来,只是顺便帮我大哥带个话。”他顿了顿,又道:“说句题外话,我退休这几个月,感觉挺好的。” 杜素英怔了怔,道:“你有什么感受?”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这他妈才是生活。”说完没有管杜素英,转身走到椅子上坐下,摸出自己的夺命大紫云,点燃吸了一口,道:“下面是我自己的事情了,我想问你一件事。” 杜素英盯着马成功,道:“你的事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帮那些西方人证明一下而已。事实证明,你就是褚清风。” 马成功笑了笑,道:“我也没有否认过啊!只是以前他们没有正面问过我而已。” 杜素英看着马成功,说道:“他们倒是想正面问你,但是他们派到非洲的人,凡是靠近你的,全都被你干掉了。” “nonono!”马成功笑了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道:“那是因为他们不但想知道真相,还他妈想干掉我。你知道我这个人天生胆小,而胆小的人往往都怕死,所以只好先干掉他们咯!” 杜素英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半晌才道:“难怪你能位列非洲情报界四大恶人之一,别的特工都是靠脑子博来的这个名声,只有你靠的是杀人。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这么肆无忌惮,不怕他们找上你吗?” 马成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如果你有空的话,帮我带句话给他们。我现在虽然已经退休了,但是仍然很胆小,甚至比以前还胆小。所以,请他们不要来打扰我的退休生活。否则,我可就不听我大哥的了。”说着,他摊开手,笑道:“你看,我这不是也能出国吗?” 杜素英沉吟了一下,道:“好,我会带到的。刚才彼得森说那件事,我会帮你办妥的,你待会到一楼大厅登个记就行了。” 马成功站起身,笑着对她拱了拱手,道:“那就多谢素英先生了。”说完径直转身便走,只是他一转过身,脸色便沉了下来。 到了停车场,马成功一眼便看到了和登敏一起站在猛士跟前的奈奈温。 没等两人说话,马成功直接对他们道:“正好,你们跟我来。” 到了大厅,马成功直接对前台的服务员道:“我们是青年军,来登记的。” 那个服务员赶紧摸出一个本子交给马成功,马成功却没有接,而是转身对奈奈温道:“交给你了。” 说完便走出大厅,上了车把头靠在头枕上,看着前面穿梭的各色人等,默然不语。 十几分钟后,登敏和奈奈温走出大厅,上了猛士。 驾驶座上的登敏发动车子,问道:“李啸南,我们现在就去基地吗?” 马成功头也不回地道:“那你还想去哪儿?” 奈奈温却道:“李啸南,登敏给我说了成刚的事情了。但是我们现在联系不上将军,你看现在我们......” 马成功却道:“先去基地再说吧!将军那边,自然会来联系我们的。” 不得不说,奈奈温选择的这个基地很是不错,虽然只是在一个小渔村的背面,但两面环山,一面环海,还有一面就是从小渔村进村的公路。 而当奈奈温提议马成功在小渔村边那栋巨大的三层楼房前停一停,去拜会一下正在二楼露台饮茶的村长时,马成功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正在二楼露台上扶着栏杆盯着猛士车看的那个牛高马大的村长,以及他旁边站着的,跟他同样姿势的那个白嫩的年轻人。 下了车,马成功走上前,对迎上来的村长笑道:“砂楚,好久不见。”说完没有管一脸笑容的白嫩年轻人,只对身后目瞪口呆的登敏和奈奈温道:“你们先回基地,我今天就在村长家吃了。” 说完便径直进了楼。 上到二楼,马成功先在椅子上坐下,又摸过桌上放着的一块菠萝咬了一大口,这才斜着眼睛看着跟在自己上楼,然后忙不迭地给自己倒茶的白嫩年轻人。 “吕一乐,你们十五局怎么也掺和外勤总部的事情?”他径直对白嫩年轻人道。 吕一乐将茶杯放到马成功面前,笑道:“刚调到外勤总部。这不,第一个任务就是参加那个什么招商引资会。” “你的伤好了?”马成功又问道。 “好了好了,本来伤的就不重。再说这任务相当简单,老总又说你在这儿,我就想着先来请教一下你。”吕一乐笑着道。 “请教我?”马成功吐出一块菠萝皮,笑道:“我的任务更简单。”他转头看了看一旁正在翻箱倒柜的砂楚。回过头,脸上的笑容忽然褪去。他看着吕一乐,悠悠地道:“又简单又顺利,让我都觉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了。” 第239章 无间地狱 晚餐很丰富,砂楚老婆竭尽所能弄出来了七八个菜,有鱼有鸡有牛肉,只是那咖喱鸡的味道马成功实在吃不惯。还好牛肉炖的很烂,鹰嘴豆豆腐也很可口。 吃完饭,砂楚帮他老婆收拾去了,马成功和吕一乐一人拿着一罐啤酒,坐在露台上吹风。直到这时,吕一乐才盯着海边,问道:“你怀疑杜素英是故意让你接近她的?”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并没有回答他,连转头的动作都没有,而是一口气将啤酒喝干,将空啤酒罐往桌上一放,站起身道:“走了。” 吕一乐笑了笑,站起身道:“我送你。” 一下喽,砂楚便迎了上来,对马成功道:“老板刚才来电话了,说他已经到貌夺了,明早赶过来。” 马成功笑道:“行。我明早在基地等他。” 沿着碎石路走了一截,马成功忽然问道:“你住砂楚家?” 吕一乐随手指了指村里那黑压压的一片房子,道:“阮勇帮我在那儿租了一间房子。算是一个安全屋吧!”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最好在貌夺搞个安全屋。我们现在来这儿了,这儿很快就会变得相当热闹。” 吕一乐却笑了笑没有说话。 马成功用余光瞄了他一眼,见他正歪着头看着海面,便也不再说话,只甩手甩脚地向前走去,那脚步显得十分嚣张。 从砂楚家到山窝里的青年军基地,大概有两公里的路程,走到一半的时候,马成功站住脚,转身对吕一乐道:“行了,别送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吕一乐抬起头,见前面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山窝里的灯了,便道:“那行。”说完也不说什么告别的话,转身便下了路基,径直向着村里走去。 走到基地门口,站岗的青年军战士对马成功行了个持枪礼。马成功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用给我行礼,我又不是你们将军。” 他看了看门口用竹竿做成的路闸,笑了笑,迈步向里走去。可是刚走了没几步,他便又站住了,眯缝着眼看了看这个小山窝,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个所谓的基地,其实就只有靠在山窝子里建的一排竹制吊脚楼,连吊脚楼的屋顶都是用棕榈叶盖上去的。好在地方够大,中间还有一个大坝子,靠海的那边还有一道山梁,山梁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竹林。这样就算是刮台风,也不至于把屋顶掀翻。 “登敏,登敏。”马成功大声叫道。 “来了来了。”登敏从一间房子里钻出来,跑到马成功面前道:“李啸南,你回来了?你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那儿。”他说着用手一指最里面的房间。 马成功看了看他,嘴角上还有一粒米粒,明显是正在吃饭。 想了想,马成功道:“让人去村里借工具,除了哨兵,所有人都上山去砍竹子,先给我的房间前面搭一个凉棚,顺手弄个竹桌和竹椅。从明早开始,你们每个人每天都要砍一百棵竹子,就堆在坝子里。” 登敏有些不明就里地道:“砍那么多竹子干嘛?” 马成功道:“一是可以锻炼身体,再一个是要建兵营。” “建兵营?”登敏奇怪地道:“可是就算加上你,我们一共才十个人,这里的房子一人住一间都有余。”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谁告诉你我们只有十个人?我们明明有一千个人。具体说就是三个营加一个后勤部。” 说完便摇摇晃晃地向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只留下丈二摸不着头脑的登敏独自在风中凌乱。 虽然不是很理解马成功的话,但登敏还是履行了他在来时路上的承诺,那就是在将军到来前,都听马成功指挥。因此当第二天早上马成功吃过早饭,躺在在门口的躺椅上,边喝着茶边看着头顶那用密实的棕榈叶盖顶的竹制凉棚时,感到很是满意, 当阳光刚刚照在凉棚前的空地上的时候,奈奈温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对马成功大声道:“李,李啸南,将军来了。车已经到村口了。” 正在坝子里数竹子的登敏一听,立刻便扔下手里的柴刀,大叫道:“集合,集合,迎接将军阁下。” 很快,所有人都跑步到门口站成一排,除了马成功。他仍然无动于衷地躺在躺椅上,还摸出烟来点燃抽了起来。 一辆绿色的越野车在门口停下,紧接着一个穿着白色西装,戴着纱边遮阳帽的中年人下了车。他先是看了看站的笔挺的登敏等人,然后又向着凉棚这边张望了一下,随即却快步向着马成功而来。 走到马成功面前,中年人取下帽子,微微弯了弯腰,躬身道:“马先生。” 马成功笑眯眯地伸手拿过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茶,道:“阮老板,好久不见。” 是的,来的正是阮勇,仰光赫赫有名的大米进出口大亨,阮文勇的爸爸,陈英的姑爷。 当然,现在他还是阿拉干民族解放阵线联盟青年突击军的将军,也是骆嘉升埋在阿拉干的一颗暗子。 阮勇有些尴尬地道:“马先生,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你知道我是个商人,哪里会干这些事?但是我要不这么做的话,文勇就回不来。”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的意思是,我大哥让你干这事儿,你不愿意?” 阮勇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低声道:“马先生,那个褚清风......” 马成功却没有理他,只直起身子,对着正探头探脑地向这边张望的登敏等人道:“都傻站着干嘛?要站就过来站,你们的将军这不是在这儿吗?” 登敏几人立刻便跑了过来,又在凉棚前站成一排。 马成功斜着眼睛看着阮勇道:“让车上那个傻蛋下来吧!我大哥既然放他回来了,我没有理由再把他抓回去。” 阮勇立刻回身对着车子招了招手。 一分钟后,仍然顶着一颗大光头的阮文勇站在凉棚前,瞪着眼睛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对他笑了笑,道:“瞪着我干嘛?别忘了,姚齐还在我那儿呢!” “你......”阮文勇一怔,随即气势一下子便下去了,只看着马成功不说话。 马成功对阮勇道:“坐吧!”待阮勇接过一旁奈奈温递过来的竹凳坐下,马成功又道:“看这意思,你这几个月,也就忽悠来了这一支小部队?” 阮勇却道:“还有砂楚手下的三十人,以及金三角那边的一支部队,大概一百多人。只是......” “只是什么?”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道。金三角那边的部队,那肯定是陈黄河,也就是魏长贵的手下了。这些人怎么会变成阮勇的部下? 阮勇还未回答,阮文勇便道:“我去联系了他们,他们说只能作为雇佣兵前来,而他们的指挥权归属临海省清江市的马成功。而且老师在缅甸和越南的全部财产,都已经划归到马成功,也就是你的名下了。” “啥?” 马成功一愣,随即想起魏长贵留给自己的信,那封信的结尾说给自己留了一个礼物,搞了半天是这个。只是他把这些人马和财产留给马成功,一个中国的退役国安,这不是把马成功放在火上烤吗? “妈的,这个王八蛋。死了还给老子上眼药。”马成功暗骂了他一声,又心想幸亏那个死魏长贵不知道骆嘉升知道自己根本看不上他那点财产。 顿了顿,马成功又向阮勇道:“这件事你告诉我大哥没有?” 阮勇看着他,忽然神秘地一笑,凑到马成功耳边低声道:“我就是想着等下次去清江,亲自向你请示,看你愿不愿意告诉京城那边。” 马成功看着他一副奸诈小人的模样,不由得竖起一根大拇指,道:“干得漂亮。” 想了想,他又道:“你马上通知他们,带齐装备,立刻启程,明天我要看到他们站在我面前。”说完又对登敏喊道:“三营长,三营长。” 登敏左右看了看,发现马成功视线的方向正对着自己,不由得一愣,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马成功笑道:“就是你。过来过来。” 登敏赶紧跑了过来。却听马成功转头对阮勇介绍道:“这是青年军的三营长。砂楚是一营长,金三角那边过来的是二营。奈奈温是后勤部长。”他又看向阮文勇,道:“你是传令兵,记住,我在这里的时候,你随时随刻都要跟着我。” 介绍完,他又对登敏道:“可以建兵营了吧?” 登敏愣了愣,立刻便回过神来,道:“我马上去。”说完便带着几个战士继续干活去了。 马成功又对阮勇道:“我给你签个授权书,以后你就拿着金三角那边的资金招兵买马。我这么安排你觉得怎么样,阿拉干自治省的阮勇省长?” 阮勇笑道:“都听马先生的安排。”随即他又惊讶地道:“省......省长?” 马成功摊开手,笑道:“杜素英的那个想法不切实际,她想当女王,可她在这儿奋斗了几十年,当上了吗?最后还得被逼跟西方合作。但是你知道的,西方那都是什么人?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可是自治省,还是能想一想的。” 阮勇叹了口气,道:“她以前是赤军成员。最初,她到缅甸是来革命的。” 马成功笑了笑,道:“民族共存嘛!不一定非要一帮人消灭掉另一帮人,也可以让他们跟你们说一样的话,读一样的书,吃一样的饭,玩一样的游戏!只是拜神的时候大家拜不一样的神而已嘛!” 阮勇呆了呆,看向一边的阮文勇,阮文勇却道:“马成功的意思,就是融合他们,可以给他们信仰的自由,但不能让他们自治,阿拉干只能有一个声音。” 马成功用赞许的眼神看了看阮文勇,道:“你以后可以接你老子的班。” 阮勇却又道:“西方那些人......” 马成功伸手打断他,站起身道:“你应该知道村子里来了个北边的人,叫吕一乐,你有什么麻烦就去找他。我这会儿去一趟貌夺,用你的车。” 中午的时候,马成功的车停在了希尔顿酒店的停车场。 穿着一身迷彩服,戴着一顶军帽的马成功下了车,却并没有进酒店,而是遛着墙根出了酒店大门,来到了街上。 街上到处都是跟马成功一样装束的人,只是大部分都背着枪。 马成功将帽檐向下压了压,沿着街道向海边走去,一直走到一条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老街,才在一家门口转着彩灯,看起来挺洋气的理发店停了下来。 走进店里,马成功用英语说了一句:“理发。”便摘下帽子,坐在了椅子上。 一个梳着五颜六色的非主流发型的年轻人走了过来,看了看马成功的头发,道:“先生,你的头发真好,剪掉可惜了。”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剃个小平头。” 半个小时后,戴着军帽的马成功出了理发店,走到一家小饭馆,点了一条鱼和两碗米饭。 吃完饭,他用前台的有线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出去,电话一通便用英语道:“二十二,皓月,接驳。”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半晌,才有一个声音问道:“皓月?”马成功又道:“缅甸,貌夺港,海边。” 一个小时后,一艘快艇在距离貌夺港一公里的海边停下。 马成功淌着海水踏上快艇,快艇上却看不到人。来到舱底,他拿起置物盒里的一个手机,这时手机铃声却有些突兀地响了起来。 按下接听键,马成功径直便道:“今晚我要去公海赌船。”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下了船,马成功又趟着海水回到岸上,然后向着希尔顿酒店走去。 到了希尔顿酒店,他在前台坐下,摸出一支烟抽了起来。 不一会,一个前台服务员便走到他身边,低下头轻声对他道:“褚先生,老板在楼顶等你。” 马成功将烟扔进烟灰缸,站起身进了电梯。来到楼顶,果然看到杜素英正站在栏杆边望着外面。他走过去看着远处的大海,嘴里却道:“你们什么意思?” 杜素英转过身,笑道:“这是他的个人行为,我无法左右他的思想,再说他已经死了,你不可能去问一个死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顿了顿,又道:“但我想,你既然已经退休了,干什么不是你自己说了算吗?你自己也说,你现在可以出国。” 马成功转过身,有些玩味地看着她道:“你们就不怕我把你们连锅端了?” 杜素英笑了笑,走到桌子旁坐下,端起桌上的红酒杯,放在眼前轻轻摇了摇,道:“你知道我以前是赤军,但现在你应该明白,我其实也不完全是赤军。” 马成功盯着她,忽然笑了笑,道:“国内那一出,都是你们安排的?” “那倒不是。”杜素英笑道:“大陆人才辈出,你和你的同事们,远远比西方那些人厉害。”她看着马成功,又道:“你已经干了十几年了,应该明白,这就是个无间地狱。想爬出去,哪里有那么容易?” 第240章 猫鼠游戏 头上戴着一顶薄纱博士帽,穿着一件稍显肥大的短袖衬衫和西服裤,脚上还蹬着一双凉皮鞋的马成功从酒店的员工通道出来。他穿过街道走到酒店停车场对面的冷饮店门口,靠在外卖的柜台边点燃了一支烟,转头用英语对柜台里的小哥道:“来杯椰子水。”然后抬起头看着对面希尔顿酒店的楼顶。 小哥将椰子水放在柜台上,马成功丢过去一张钞票,道:“不用找了。”拿过椰子水抿了一口,又转过头看着街道对面的酒店停车场。 时不时有车辆进入酒店大门,在停车场停下,从上面下来穿着各异的人,然后又从停车场走进酒店大厅。他们中大部分是军人,也有西装革履的西方人士,但他们身边无一例外都跟着几个持枪的士兵。 看了一会,马成功又抬头看向酒店上方。 几分钟后,刚把烟头丢到地下踩灭的马成功,就听见“轰”的一声,酒店的顶楼冒出一团巨大的火焰,紧接着酒店外墙碎片和着玻璃碎片,还有一些碎裂的家具从高空下落下,叮叮咚咚地落到街面上,吓得正仰着头驻足观看的人们纷纷四处躲避。 马成功笑了笑,拿起椰子水,转身走到街道上,随即便跟着四处奔跑的人流向着中午去过的老街走去。 到了老街,马成功找到一间靠海的咖啡馆,要了一杯美式咖啡,然后来到二楼,望着貌夺港里那进进出出的小型货轮发呆。 服务生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上了楼,将咖啡放在马成功面前,又从根本没看他的马成功手里接过一张钞票,抬起头看了看马成功,却见他对自己挥了挥手,立刻便高兴起来,道:“先生,洗手间在后面的走廊上,有什么需要就叫我。”边说边忙不迭地将钞票揣进裤兜,拿着盘子就下楼去了。 两个小时后,一个戴着贝雷帽,身上穿着迷彩服,脖子上却戴着一个记者证的微胖西方男人提着一个绿色的旧帆布旅行包走上二楼。 他扫了扫空空如也的二楼,走到马成功坐过的窗边,伸手拿起咖啡杯看了看,又将咖啡杯放在桌上。抬起手将旅行包放在座位上,然后站起身,走到后面的走廊上,果然看到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戴着薄纱博士帽的男人。此时他正一只手拿着烟,一只手抓着栏杆看着远处的希尔顿酒店。微胖男人叹了口气,靠在洗手间的门口,摸出一支烟来点燃吸了一口,也转头看着远处的希尔顿酒店。 “你违规了。”马成功笑着转过身,静静地道。 微胖男人立刻转过头,看着洗手间的门,道:“你抢了我的生意。” 马成功笑了笑,道:“无心之举,你可以算作你的记录。” 微胖男人道:“我还不至于这么下作。”他顿了顿,又道:“我只是想知道是哪位能够在我眼皮子底下干掉我跟了三个月的目标,他可是阿拉干正义联盟的总参谋长,暗网悬赏了两年的暗花榜探花。” 马成功微笑着看着他,半晌才道:“二十二。” “二十二?皓月?”微胖男人有些惊惧,但立刻又转过身对着另一边的走廊,道:“我错了。” 马成功将烟头丢到地下,又用脚踩了踩,这才道:“你没错,不过新手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好奇心。你既然知道我,就应该明白我又不受他们的调遣。你回去告诉你的接驳人,让他汇报上去,这次只是感谢。” 微胖男人却道:“不管怎么说,这事都是你干的。你的赏金在座位上,你自己去拿吧!我走了。”说完便慌不择路般地转身冲进房间,又快速下楼离开了。 马成功回到座位上,又抽了一支烟,然后提起那个绿色的旧帆布旅行包,下楼出了咖啡馆,走到街上。 踟蹰了几秒钟,他还是来到中午吃饭的那家缅菜饭馆,仍然要了一条鱼,两碗白饭。吃完便又提着旅行包来到海边,向着中午那艘快艇出现的地方走去。 时间回到五个小时前。 希尔顿酒店的顶楼上,杜素英笑盈盈地看着马成功,却见他只抓着栏杆,微笑着看着远处,一言不发。 “你考虑的时间有点长。”杜素英道。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的意思是不是,如果我不答应你,就没法离开这儿?” “不不不。”杜素英道:“五十岁之后,我就已经不太喜欢打打杀杀了。不过你不一样,你现在在缅甸可是香饽饽。喏,就在你脚下,一三四零房间,就住着阿拉干正义联盟的总参谋长班错耶,他可是专门为了你而来的。我还听说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的人也在找你,我还挺纳闷,你才来缅甸几天?怎么就惹到他们头上去了。”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的意思是,你想把我交给他们?” 杜素英却道:“他们两边不对付。我交给哪边都不好,再说了,我也不想惹事上身。所以我准备给你五个小时的时间,五个小时之后,我就发布你在貌夺的消息。你最好在这五个小时内逃的越远越好,我会给你提供你需要的任何消息。”顿了顿,她又道:“当然,你也可以去实兑或是皎漂,在这两个地方你能得到北方大国的庇护。但是我相信今天你来找我的事情并没有上报,因此他们恐怕已经对你不太信任了。”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猫鼠游戏?你倒是打的好算盘。那你们是跟正义联盟不对付呢?还是跟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不对付?” 杜素英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但很快她又恢复过来,笑着道:“这你就别管了。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信息,暗网上对班错耶的暗花已经发布了两年了,一直是榜眼,直到阚流水的暗花出来,才排到了探花。所以你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申请奖金。”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你倒是挺了解我的处事方式。” 杜素英又笑了起来,道:“那是,褚清风做事,从来都是先下手为强。” 马成功看了她半晌,忽然伸出双手伸了个懒腰,道:“那行吧,你给我准备一套酒店服务生的衣服,一个定时炸弹。” 十分钟后,穿着酒店服务时衣服的马成功来到了十三楼,楼道里果然站着士兵,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是每个房间门口,几乎都站着几个,除了最后的那两个房间。 马成功推着客房服务车,低着头向着前走去,一直走到通道最末的一三四零房间,才伸手敲了敲门,用英语道:“打扰了,客房服务。” 门开了,一个穿着短袖衬衫和西服裤的高大年轻人走了出来,他先看了看楼道里,又看了看马成功,这才道:“我们不需要客房服务。” “扎贝尔,让他进来。”里面一个声音传来,用的是孟加拉语。 年轻人回头看了看,让开了身形。 马成功低头进了房间,年轻人刚把门关上,他就直起身体,回身就是一肘,正好打在年轻人的胸口。年轻人不声不响地就倒了下去。 屋里的人站起身,手里拿着一只手枪,指着对马成功道:“你是来杀我的?”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猜对了。但是我建议你不要开枪,因为你既然悄悄来貌夺,肯定是不想让人知道你在这里。” 他走到窗前,在沙发上坐下,笑着对面前拿着枪的中年男人道:“坐吧!” 中年男人盯着马成功,忽然笑了起来,道:“褚清风?” 马成功笑道:“你不是要找我吗?告诉我你的目的。” 中年男人在沙发上坐下,将手放在沙发扶手上,但枪口却仍然对着马成功。盯着马成功看了半晌,他才道:“维多利亚山的实验数据在哪里?”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既然知道我叫褚清风,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我是哪儿的人。” 中年男人呆了呆,道:“这么说,曼德勒总领馆的总领事紧急回国述职,就是因为这件事?” 马成功耸了耸肩,摊开双手道:“你说呢?” 见中年男人沉默不语,他又笑道:“所以你们没有公开维多利亚山下的秘密,是明智之举,至少可以少得罪一方。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真正的班错耶在哪儿了。” 中年男人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却对他笑了笑,手里忽然出现了一把餐刀,在他还没有来得及举起手的时候,就将餐刀射了出去。 中年男人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瘫倒在了沙发上。 马成功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将他脖子上的餐刀抽出来,然后又走到衣柜旁,轻轻打开衣柜门,将耳朵贴在衣柜壁上仔细听了听,隔壁传来了清晰地说话声,这希尔顿酒店的装修果然全球统一,衣柜是整体镶嵌进墙里的。也就是说,两个相邻房间的衣柜中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 隔壁房间的男人用的是英语,像是正在打电话。 “你确定他会自己来找我?”男人的声音道。紧接着又像是有些愤怒地道:“你们怕得罪东方大国,我们不怕吗?你不要忘记了,我们是谈好了条件的。”过了几秒钟,只听他又道:“我都拿自己当诱饵了,你们还想怎么样?让我出门去?我为什么要出门去?” 马成功哑然失笑,伸手将餐刀在衣柜上轻轻划过,衣柜里传来一串不大不小的“滋滋”声。 隔壁房间的声音停了下来,紧接着“嘎吱”一声,对面的衣柜门被打开了。 马成功无声地将餐刀倒拿在手上,然后举到自己头顶的方向,紧接着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两秒钟后,一声轻微的呼吸声隔着衣柜传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马成功手里的餐刀忽然猛地向斜下方刺出。 “嘭!” 一声短促的闷响声传来,餐刀整体没入了柜壁,紧接着马成功感觉手上一沉。从手上传来的感觉马成功就知道,他得手了。 松开手,马成功拿出定时炸弹,放在柜脚,顺手将衣柜里挂着的一顶薄纱博士帽塞到腰后。 几分钟后,推着客房服务车的马成功出了房间,在通道里士兵的注视下,低着头走到应急通道前停住,摸出一支烟来点燃,随即走进了应急通道。 从七楼出了应急通道,马成功坐电梯下到一楼,大摇大摆地进了餐厅,又进了餐厅后厨的员工厕所。从厕所出来,他身上已经只剩一三四零那个年轻人的短袖衬衫和西服裤。然后在厨房工作人员惊讶的目光中走出厨房后门,从侧门出了酒店。 漫步在海边的马成功仔细回忆了这整个过程,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失误的地方。可是他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刚开始,他怀疑是那个国际杀手组织的新手,毕竟他来的太快,还违规想要见自己。但是他又说自己跟了班错耶三个月,所以他出现在貌夺很正常。而且当马成功故意透露自己在那个国际杀手组织的排名时,他那惊讶的语气不是装出来的,说明他知道皓月这个杀手,那就说明他已经是组织的正式成员了。 赏金马成功也看了,五十万美金,都是旧钞,没有连号。符合国际杀手组织的行事作风。 马成功的脚步慢了下来,他拿下头上的纱帽扇了扇风,却忽然怔住了。 “妈的。”他看着手上的纱帽,暗骂了一声。 这种纱帽虽然是缅甸当地的特产,但质地很好,一般是有身份的人才戴的。而他现在却穿着一身随从的衣服,戴着一顶高档的纱帽,这恁谁看都有问题啊! 正想着,他忽然心有所感,转过头向后看去,却见后面远远出现了几个人影。 马成功没有多想,将纱帽丢到一边,转身便往海岸跑,一直跑到海堤旁的一堆破船之中,这才停住脚,闪身便进了这一堆由破船组成的丛林中。 第241章 赌船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却又在破船堆前停下。 很快,几声轻微的脚步声向着左右而去,但有一个却向着马成功所在的破船而来。到了破船跟前,这个脚步声却又消失了。 船舱内,叉着脚站在船舱角落里的马成功一手拿着一支手枪,一手贴在舱壁上,岿然不动。 几十秒后,一阵轻微的震动从手上传来。马成功无声无息地收回手,两只手握住枪,歪头盯着船舱的入口处。 船舱里很黑,虽然在入口那里有一道月光通过四四方方的入口照了进来,但这条船起码有三十米长,那点月光根本衍射不到马成功这里来。 忽然,一个小小的圆球从入口处被丢了下来,顺着地板咕噜噜地滚到了舱尾。 当看到那个圆球的时候,马成功就在心里暗骂一声“卧槽”,紧跟着转身就是一脚,已经有些腐朽的船板被他这大力一脚踹开了一个大洞,他不敢停留,立刻便和身撞了出去。 “轰!” 一声巨响传来,刚刚落地,正单腿跪立的马成功被巨大的冲击波撞到了旁边的一艘铁皮船上,接着又翻滚着掉在了地上。 但是他没有停留,在地上翻滚了起码五米,才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用手捂住胸口,快速向着破船堆前方跑去。 刚才的爆炸造成了那艘木船燃起了熊熊大火,正好也给马成功指明了方向。他边跑边举起枪,对着铁皮船前方突然出现的一个身影“砰砰砰”就是三枪,硬生生地将那个身影打飞了出去。 跑到船头的时候,马成功站住脚,身体贴在铁皮船上,只将手枪伸出去,“砰砰砰”又是三枪,紧跟着一个就地前滚翻,抬起手又是一枪,打倒了另一个正向这边跑来的身影。然后翻身上了铁皮船,径直便进了驾驶室。 从座位底下拖出那个旧帆布旅行包,马成功将肩带抖直了,把旅行包斜跨在肩膀上,然后举着枪出了驾驶室。 走到船头,马成功望着一旁正在燃烧的木船,用英语大叫了一声“来呀!”紧接着却跳下船头,捡起刚才自己打倒的那个人旁边的m4,一只手举着手枪,一只手举着m4,边倒退着向海边走去边又叫了一声:“来呀!” 刚才马成功就已经看清楚了自己打倒在地上的尸体,那是穿着政府军军服,戴着军帽的军人,可是现在他手里拿着的,却是一支m4。 一个身影出现在燃烧着的木船旁,马成功根本没有停留,手里的m4“突突突”打出一梭子子弹,将那个身影打倒。 另一边的铁船边闪出一个人来,举枪便射,马成功右手的手枪几乎跟他在同一时间开火。 “啊!” 一声惨叫,铁皮船边的人硬生生地倒在了地上。 一直退到海堤旁,马成功才将手枪插在后腰上,翻身过了海堤,接着俯下身趴在堤岸上,将m4的枪托拉出来抵在肩膀上,又换到单发模式,枪口却直指着破船堆的方向。 过了几秒钟,从破船堆旁冲出一个手里拿着m4的人,边向前直行边对着海堤扫射。 “砰!” 马成功一枪将其撂倒,嘴里说了声“傻逼”,然后又盯着前方。 然而过了好几分钟,破船堆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那条燃烧着的木船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叮铃铃......” 马成功裤包里的电话响了,他掏出电话,按下接听键,没等对方开口便道:“烧烤呢!你向貌夺方向开,能看到我放烧烤架的地方,就是这儿。”说完便将电话挂断,又揣回裤兜。 又等了几分钟,对面还是没有动静。马成功慢慢向后爬去,一直到了堤岸下方,才站起身,用左手端着m4,右手拔出腰后的手枪,向后退去。 一直退到海水里,他才转身看了看,只见中午那艘白色的快艇果然停在身后不远处。 转身上了快艇,马成功趴在船舱里,仍然用枪指着岸上。随着快艇掉头离开,他才松开手上的枪,又将旅行包摘下来扔到一边,然后翻身躺在快艇里,用手捂着胸口,猛然咳出一口鲜血,接着又用力咳嗽了起来。 一直到气喘匀了,他才狠狠地骂了一声:“妈的!” 那颗k75手榴弹的冲击波,让他狠狠地撞到了铁皮船上,内脏似乎受了一点伤,可能是肺,也可能是肝。但还好伤的不重,最后大概率会留下一个小小的钙化灶。 喘了几口粗气,马成功伸手摸出一支烟来叼在嘴上,拿打火机将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抬头望着天空。 快艇以六十节的高速在海面上飞驰,不时有撞击到船头的海水飞溅到马成功的脸上,但他却懒得去擦,只是静静地躺在船舱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小时后,快艇的速度慢了下来,又过了一个小时,快艇停了下来。 马成功翻身坐起,又将旅行包斜挎在肩膀上,拿起身边的手枪,插在后腰上,顺手将m4丢进了海里,然后又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点燃吸了起来。 很快,燃气轮机的噪音出现了,随即远处出现了一艘邮轮。 如小山一般的邮轮靠近后,从上面抛下来一根缆绳。马成功将缆绳缠在快艇的船舱口,拉着缆绳将快艇靠近了邮轮。随即上面又抛下一个绳梯。马成功叹了口气,将安全绳绑在腰上,然后双手双脚用力,沿着绳梯就往上爬。 还好邮轮上应该也在使劲,马成功爬的时间不长。 上到甲板上,他看了看周围几个面色不善的船员,有些无奈地从包里摸出一叠美金,丢给离自己最近的,也是唯一面露笑容的那个东方面孔的小伙子,道:“辛苦费,你给大家分一分,别客气。” 那人转手便将美金丢给一旁面露喜色的船员,走到马成功身边,低声道:“曾先生,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房间是一间二等舱,条件很是不错,马成功进了房间,往床上躺了躺,感觉还不错。回头却发现那个年轻人还没有走,便问道:“还有事?” 年轻人有些踌躇地道:“曾先生,您的接驳人让我告诉你,我半个小时后就会下船,所以不用杀我灭口。” 马成功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然后道:“不要理那个疯丫头。杀你又没有钱收,我为什么要杀你?”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最好忘记我的样子。对这行来说,新手犯了错,帮组织干一些额外的事情作为补偿是必须的,但记忆力太好,对自己却是一个负担。” 年轻人愣了愣,接着便弯腰施礼道:“我明白了,曾先生。”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回去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徒弟,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这......” 年轻人又是一怔,接着却又欣喜若狂地道:“谢谢,谢谢,曾先生。我叫余蠡。” 马成功又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了。下次我联系接驳人的时候,会告诉她这件事。” 年轻人千恩万谢地出去了,马成功又返身躺到了床上。 加入这个国际杀手集团,纯粹就是马成功一时兴起。当然,也是当初他年轻气盛,对外勤总部给自己安排的那几个身份不是太满意,毕竟到了非洲的第二年,他就遇上了需要在黑暗中行走的身份才能完成的任务,可是外勤总部那边居然只给了一个双花红棍,那够什么用?谁都知道现在不流行黑社会了。 于是当他阴差阳错地干掉了一个巴尔干半岛的军火商之后,竟然发现这小子在暗网上有暗花。于是在领了赏金之后,马成功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国际杀手组织的外围成员之一。 只是他这个外围成员当的时间不长。因为在短短几年时间内,他的赏金数量已经排到了组织历史第二十二的成绩,这让组织不得不为他配备了一个接驳人。也就是帮助他处理跟组织的联系,领取赏金,安排行动计划的人,类似于秘书。 可能是因为马成功从来不遵从组织的安排行动,也从不见组织的人,只是自己选择组织挂在暗网上的暗花行动,因此组织给他安排的这个接驳人不但是个女人,还胆小如鼠,从来都不肯靠近马成功行动区域一百公里以内。不过这正合了马成功的意。毕竟马成功只是借用这个组织那遍布全球的情报网络而已,并不想与他们有过多的瓜葛。 更何况这个叫唐欢的接驳人能力确实很强。包括这次,马成功只是通过组织的秘密电话转接她,她便能在第一时间将马成功的行程安排的妥妥当当,还能第一时间把赏金送过来。 只是她找的人好像都不太靠谱。不管是那个送赏金的新手胖子,还是现在这个余蠡,都蠢萌蠢萌的。那个新手胖子倒不足道,这个余蠡马成功却很看好他。因为在见到马成功的时候,他表现的太稳了。 当然也许是因为唐欢已经告诉他了,榜上排名第二十二的金牌杀手曾皓月从不滥杀无辜。但马成功却认为这个余蠡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表现,是因为他有足够的信心能从自己手底下逃脱。要知道信心,才是一个杀手最大的依仗。 休息了一会之后,马成功起身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然后提起旅行包,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到客舱大厅,马成功向前台一个黑瘦小姑娘道:“请问赌场在哪里?” 小姑娘一愣,道:“先生,我们是正规邮轮,没有......” 马成功转身便走,到了电梯跟前,他按下下行键。不一会,却有一个穿着水手服的胖子走到电梯前,低声道:“先生,你要去赌场?” 马成功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带我去?”胖子笑了笑,却并没有说话。 电梯到了,马成功走进电梯,却没有按楼层。 胖子拿出一张卡刷了一下,接着按下了负八层,然后转身对马成功道:“先生,负八层是赌场,但是你应该知道规矩,我们需要抽水百分之一。” 马成功将手里的旅行包递给她,道:“全部换成筹码。” 胖子接过包,手臂一下沉了下去。他愣了愣,随即脸上浮起笑容,道:“好的先生。” 一分钟后,马成功跟着胖子走出电梯门。胖子殷勤地把马成功带到吧台处,将旅行包交给吧台里的人,说道:“全部换了。”接着又转过身,从包里摸出一个手牌递给马成功。 马成功将手牌往裤兜里一揣,转身跟着胖子向着前面的一扇舱门走去。 胖子伸手推开舱门,一阵嘈杂的喧哗声忽然就从那扇小小的舱门里奔涌而出,跟随着这些噪音一起喷出来的,还有如云般的烟雾。 随着胖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马成功缓步走进了舱门。 位于甲板下方第八层的这个赌场有大概有两三百平方,里面的赌桌大概有几十张,包括德州扑克、梭哈、轮盘赌、骰子......凡是你在电视上见到过的赌博游戏,这里几乎都有。 胖子跟在马成功身后,有些狗腿地道:“请问先生想玩点什么呢?” 马成功笑了笑,道:“麻将。” 胖子立刻道:“先生,请问是小赌呢,还是想要刺激一点的。” 马成功道:“上限多少?” 胖子有些兴奋起来,道:“如果有约的话,是没有上限的。但是如果没有约临时组局的话,上限是一万一番。” 马成功转头看着他道:“有澳门或者香港来的人没有?帮我约一台,台湾牌或者广东牌都行,当然他们要是愿意打血战到底,也行。” 胖子立刻便摸出一个对讲机,对着里面用粤语吼道:“组个雀局啊,有大佬的啦!只要港澳来的,chop chop!” 几分钟后,马成功跟着胖子来到左侧的一间舱室,胖子打开门,马成功便看到里面坐着两男一女。两个男的一老一少,都穿着休闲西服,脖子上挂着金链子,手上戴着大金表。两人正色眯眯地盯着背对着马成功而坐的女人,嘴角的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而这女人从背后看,倒是身体匀称,蜂腰猿背,穿着一身黑色的晚礼服,梳着大波浪头发,坐的很是端正。 马成功走到主位坐下,抬头看着对面的女人,嘿嘿一笑,道:“秦小姐,没想到你也有如此雅兴。” 第242章 交易日 秦雅雯美目含霜,盯着笑靥如花的马成功不说话。 马成功嘿嘿一笑,对两边的一老一少抱了抱拳,道:“在下曾皓月,北边人士,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梳着大背头,嘴上叼着一个烟杆的老头笑道:“好说好说,鄙人肖敬远,做点小生意。” 那年轻人却看也不看马成功,只撇了撇嘴,道:“打雀就打雀,废话还挺多。还报家门,土不土啊?”说完又转向秦雅雯,立马又换了一副嘴脸,笑道:“秦小姐认识他啊?” 秦雅雯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不认识?我上这赌船,可都是拜他所赐。” 马成功嘿嘿一笑,伸手拿过骰子掂了掂,交给一旁的胖子,也不说原因,只道:“去换一副,再把我的筹码拿来。”转头却又看着秦雅雯,笑道:“三位,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两夫妻各分配。先说清楚,游戏而已,消磨时间,打发寂寞,那些蝇营狗苟鸡鸣狗盗之事,就不要做了。免得砍手砍脚的,以后不好再见面。” 肖敬远见马成功让胖子换骰子,脸色微微变了变,又听他这么说,还是支开胖子说的,当即便道:“曾兄是敞亮人。我和这位向俊霖向小兄弟也是昨天才认识,跟这位秦小姐更是初次见面,我作证,我们都是刚刚才到这间雀房,绝对没有做局的企图。” 马成功笑了笑,道:“我当然是信得过几位的。毕竟大家都是华人,说到底都是自己人,哪里能像那些老缅呢?对吧?” 说着便将面前的麻将向前一推,开始洗牌,边洗边道:“我有本金五十万,输完为止,请三位不要客气。打大打小悉听尊便。” 秦雅雯笑了笑,也伸手开始和牌,嘴里却道:“广东麻将,一万美金一番,开始吧!” 门开了,胖子提着一个提兜走了进来,将提兜放在马成功面前,弯下身子笑道:“曾先生,您的筹码。”然后扭头看了看在和牌的另外三人,转过头又低声道:“曾先生,我叫潘癸,您有事就叫我,我就在门口。” 马成功伸手随意摸了一个筹码递给潘癸,潘癸接过来一看,是一个五千的,当即便高兴起来,转过身便出去了。 秦雅雯边砌牌边像是有意无意地道:“有的人还真行,一上船就被叠码仔给盯上了,估计现在他的心肝肺脾什么的都已经被估好价格了,就等着交易日拍卖了。” 马成功抬头看了看她,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他上赌船当然是为了避开那些追杀他的人。只不过原本他是想解决杜素英的,没想到阴差阳错地让他知道了一个针对自己的阴谋。这让他临时决定改变计划,因为他想看一看这个阴谋背后的势力到底是谁,还有就是,他们想让马成功干什么。 正好,杜素英玩了一手猫鼠游戏,马成功也就顺势上赌船来避避风头。毕竟吕一乐那边大概率还没有准备好,如果马成功现在就让青年军跟正义联盟,或者是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开战,那只会让这支阿拉干新生力量胎死腹中。 只是让马成功没想到的是,他会在这里遇到秦雅雯。而从马成功进到这间房间后,秦雅雯那几句看似无心的话里,却隐隐透露出几个意思。 一个就是,她也被追杀了。而且肯定是因为维多利亚山下的实验室数据丢失的事情,否则她不会说她上赌船是拜马成功所赐。 再一个就是,这艘赌船上在某一个时间点,会买卖人体器官,这个时间点被称为“交易日”。只是不知道秦雅雯提醒马成功这个是什么意思,她难道不是来买器官的吗? 潘癸是叠码仔,这个马成功当然知道。他要的就是自己成为叠码仔的猎物,因为他上赌船就是避祸的,有潘癸在,他的身份就不会被人怀疑。 至于为什么要选港澳的人,那是因为马成功的下一站,是准备要去香港的。 要知道赌船虽然受多方势力保护,但你总得下去啊!因此要想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那马成功就不能再借助国际杀手组织了。 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是国际杀手组织,也不可能完全屏蔽某些势力的耳目,因此排名二十二位的金牌杀手皓月,可不能让人给堵海上了,那说出去多丢人? 当然,赌钱这件事对于马成功来说,就太小儿科了。毕竟作为一个优秀的外勤,有一手超乎旁人的赌术傍身,那几乎是必备技能,要考的。当初马成功选择的一用二备赌术,一用就是麻将,因为这玩意儿不但受众广,变化还复杂,要知道越是复杂的游戏你出千就越不容易被抓住。 因此在八圈打完之后,马成功身旁的提兜已经满了,初步估计已经赢了不下三十万。他笑看着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的向俊霖,道:“袁兄,要不今天咱们就这样?来日方长嘛!待会我做东,请输家吃海鲜大餐,怎么样?” 一旁的肖敬远笑了笑,连忙帮着马成功解释道:“小向啊,曾兄也是为你着想。” 向俊霖一怔,抬眼看了看马成功,却没有说话。他输了不下五十万,旁边的提兜里只剩下不到十万的筹码了。而秦雅雯输了大概十万,肖敬远和马成功两个人赢的差不多。只是输家不开口,赢家一般是不会提收手的事情的。马成功这么做,倒是坏了规矩。 秦雅雯倒是不置可否,抱着手看着马成功,那样子像是在说,果然不是猛龙不过江,早该看出来你小子是个老手。 向俊霖想了想,道:“也行” 肖敬远却笑着道:“那就最后一圈吧!打完大家吃早饭。” 可是他失算了。马成功最后一圈胡了一局三毫七,一局大四喜,还有两个十三幺。让肖敬远原本笑眯眯的脸色转眼就变成了猪肝色,因为马成功这最后四局尽逮他的炮了。所以当四局打完时,秦雅雯反而不输不赢,向俊霖也仅仅输了十万,而肖敬远却成了最大的输家。 但是说出去的话不能不算,毕竟这是在赌船,就算再有势力,也得遵守赌船的规矩,有什么恩怨下了船再解决。 当即肖敬远便站起身走了出去。向俊霖对着马成功笑了笑,道:“这位曾大哥,看来老肖是不想吃你的豪华大餐了,不如我请你和秦小姐吃个早饭怎么样?” 马成功笑了笑,道:“还是我请吧!”说完又大声叫道:“潘癸,潘癸。” 潘癸推门进来,笑眯眯地对马成功道:“曾先生,在这儿呢!” 马成功指了指提兜,道:“扣百分之二出来,其余的都兑现送到我的房间。” 潘癸一愣,随即大喜,连忙道:“立刻去办。”提起提兜,刚想转身,他又像是想起什么,又弯下腰有些狗腿地对马成功道:“曾先生,您在船上的所有消费,都可以签单,下船的时候再结算。”说完便喜滋滋地提着提兜出去了。 他当然会大喜过望。赌场只抽水百分之一,马成功让他扣百分之二,意思就是另外那百分之一是给他的。就算是他见多识广,但也不过是个低级叠码仔,否则也不会接马成功这个来历不明的客人了。但他压根就没想到马成功不但手气好,还这么豪爽,也就是一晚上的时间,就让他挣了十几万美金。这不但能让他在赌船上的地位直线上升,说不定还会得到大老板的垂青,以后去岸上的赌场当个管事什么的。 待潘癸出去,向俊霖才站起身,笑着对马成功抱了抱拳,道:“曾大哥,那一会餐厅见。”说完也转身出去了。 马成功笑眯眯地盯着秦雅雯道:“秦小姐,你不回去补补妆什么的?” 秦雅雯上下打量了一下马成功,道:“褚清风,你倒是好手段。我都没看出来你是怎么出千的。” 马成功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笑着道:“看你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手气,手气,都是手气好吧?” 秦雅雯冷笑了一声,又问道:“你上赌船来干嘛?” 马成功笑嘻嘻地盯着她,半晌才道:“那你上赌船来干嘛?” 秦雅雯站起身便向外走去。 马成功急忙跟上她,却也不说话,只跟着她一直走到电梯前,才问道:“那个交易日,是什么情况?” 秦雅雯依旧不说话,只等电梯来了,便径直进了电梯。 马成功急忙跟了进去,又道:“杜素英在追杀我。” 秦雅雯一怔,随即转身看着马成功,道:“她为什么追杀你?” 马成功耸了耸肩,道:“我杀了班错耶。” 秦雅雯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道:“那也应该是正义联盟追杀你啊!再不济也应该是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追杀你嘛!”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是杜素英叫我去杀班错耶的。” 秦雅雯看着马成功,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就像是数九寒天忽然盛开了一朵牡丹,整个电梯里一时间竟然变得明媚了起来。 “那你完了。”她笑着道。 这时电梯门开了,秦雅雯走出电梯,忽然又转过身,对马成功道:“这赌船就是杜素英的。”说着她又笑着转身走了,边走肩膀还在一耸一耸的,像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心情。 电梯里,马成功也笑了起来。 他早已猜到这赌船跟杜素英有关系。毕竟既然她能当格罗宁根国际商贸集团的话事人,在貌夺搞军阀聚会,那说明她的势力本身就很大。而这艘赌船又在貌夺外海,就算是用脚指头想,马成功也能想到这艘赌船跟她脱不了关系。 回房间洗了把脸,马成功出门去了餐厅。进了餐厅他才发现,这时候吃早餐还为时尚早,但是餐厅里除了服务生,已经有一个人坐在窗边的卡座上了。 向俊霖看到马成功前来,急忙站起身,笑着道:“打了一晚上牌,倒是有点饿了。” 马成功转身对服务员招了招手,自己在向俊霖对面坐下,道:“向兄想吃点什么?”未等他回答,马成功便转头用英语对走过来的服务员道:“两份海鲜套餐,要豪华的哦!再来一瓶威士忌。” 转过头,他又对向俊霖笑了笑,道:“喝点酒,吃完回去好睡觉。” 向俊霖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脸上又浮起笑容,道:“曾大哥昨晚做局,不仅仅是想小赌怡情吧?” 马成功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只盯着向俊霖:“找一条安全的路,去香港。” 向俊霖将身体向后一靠,摊开手道:“不是所有姓向的都是大佬,即便他是从香港来的。” 马成功嘿嘿一笑,有些玩味地道:“但是跟一个年轻人谈事情总好过跟一条老鲨鱼打哑谜,你应该看出来了,我喜欢直来直去。” 向俊霖盯着马成功看了半晌,忽然又笑了起来,道:“行。我最近正好要回香港,你就跟我一起走吧!只是要等到交易日之后,不知道曾大哥等不等得了那么久。” 马成功也笑了起来,道:“我反正没事做,跟着你见识见识也好。万一看上点什么,说不定还会出手买点土特产什么的带回去。” 向俊霖笑了笑,没说话。 吃过早饭,两人又互留了舱室门牌号,然后才分手。 马成功回到舱室,刚坐下,舱室门便被敲响了。他打开门一看,只见潘癸提着一个旅行背包站在门口。 把他让进门,潘癸将旅行背包放在床边,又点头哈腰地给马成功递上一条软中华,面色赧然地道:“曾先生,不好意思,船上只有这个烟,我想您应该喜欢。” 马成功笑了笑,接过烟,对潘癸说了声:“谢谢。” 潘癸又说道:“包里有五十万现金,其余的都兑换成了三大银行的不记名支票,全球通兑的。我先出去了,您要是有事,可以到前台,让他们直接联系我。” 马成功却边拆烟边道:“等等。”他拆开一包烟,摸出一支递给潘癸,笑道:“问你个事。”他看着潘癸,笑道:“交易日是什么?” 潘癸接过烟,又摸出打火机先给马成功点燃,然后压低声音道:“曾先生,交易日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那里面交易的,都不是一般的东西。而且必须要有人带,才能进去,每个月的最后一天是交易日,地点就在底舱,甲板下十二层。” 说完却并没有多说,而是转身便离开了。 马成功吸了一口烟,笑着躺到床上,自言自语道:“那就是一周之后咯!这个杜素英,还真是有意思。” 第243章 你不敢杀我 马成功一觉醒来,发现外面已经夕阳西下。 他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起身走到卫生间洗了个澡,然后坐在床上抽了两支烟,直到看着舷窗外的夕阳渐渐沉沦,只剩下红霞满天的时候,才起身拉开舱门走了出去。 这艘邮轮甲板以上有九层,马成功所住的二等舱在七层,和一等舱所在的八层唯一的区别就是一等舱有一个外置平台,可以居高临下地看到甲板上的露天泳池。当然,看的是不是泳池也是两说,毕竟这赌船上就算缺什么也不会缺穿的少身材好的美女。 不过马成功这会可不太有这种闲情逸致。早上吃下的那份海鲜套餐这会儿早已经过复杂的程序变为了身体的养分,剩下的渣滓也早已进入了海洋,成为各种微生物的美食。 下到甲板上,马成功没有停留,直接便去了露天游泳池旁的餐厅,点了两份牛排一瓶香槟,还让服务生准备了两个酒杯。 果然,当他开始吃第二份牛排的时候,肖敬远拿着烟杆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径直往马成功面前一坐,却只看着正埋头大嚼的马成功不说话。 马成功三两下将一块牛排填进肚子,直起身,用胸口的餐巾擦了擦嘴,伸手拿过香槟酒瓶,倒了两杯酒,一杯推到肖敬远面前,端起另一杯抿了一口,这才笑道:“肖老哥有何见教?” 肖敬远笑了笑,道:“曾兄不是在实兑上的船啊?” 马成功笑看着他,道:“这船上的客人,恐怕十之七八都不是在实兑上的船吧?再说了,就算这船会到某个港口,到时候下船的人会有多少?十之二三有没有?” 肖敬远呵呵一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却又道:“来这船上的,除了那些想投机发点财的,还有一部分是来打探情报的。其余的,其实都是为了参加一周后的交易会的。” 马成功笑着摇了摇头,只端着杯子浅尝辄止。 肖敬远见他不说话,便又道:“我有一个情报,我想,曾兄大概有兴趣。” “哦?” 马成功的眼睛眯缝了起来。他不清楚这老头对自己了解有多少,但仅从昨晚到现在这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他就已经猜到自己上船来的目的之一是打探情报,看来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想了想,马成功问道:“多少钱?” 肖敬远嘿嘿一笑,道:“十万,美金。” “成交。”马成功笑道。接着又道:“待会跟我去舱房拿钱。” “这......” 只是马成功这招把肖敬远整不会了。他顿了顿,才道:“你就不问问是什么情报?”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价值十万美金的情报,当然不是什么大路货。更何况我跟肖兄一见如故,拿十万美金交肖兄这个朋友,其实是我赚了。” 肖敬远愣了愣,接着便也笑了起来,道:“那行。既然曾兄这么豪放,那我就买一送一,再送曾兄一个消息。” 马成功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肖敬远转头看了看,见周围没有人,转过头又沉吟了一下,这才道:“这个消息就是,杜素英已经跟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达成了秘密协议,由她协调各方势力,在阿拉干建设新的工业园区。” “工业园区?”马成功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不由得暗骂了一声。缅北的那些宝岛人开的挂羊头卖狗肉的工业园区,是干什么的?不就是搞电诈的吗?而这个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搞的却是人体实验和器官贩卖,都他妈是一丘之貉。 想了想,马成功又问道:“那杜素英的条件是什么?” 要知道杜素英不可能平白无故地给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帮忙,她精的跟猴儿一样,怎么可能做亏本买卖?所以马成功才有这么一问。 谁知肖敬远却摇了摇头,道:“这个真不知道。但是我卖给你那个情报,可是杜素英亲自到香港交易的时候,我手下两个黄花大小伙子牺牲了色相才得来的。本来准备卖给杜素英的,可是到了这儿我才发现,我连她的面都见不上。” 马成功呵呵一笑,没想到杜素英这老娘们还好这一口。 不过这肖敬远倒也是老奸巨猾,只说自己连杜素英的面都见不到,却不说他是到了这儿发现杜素英在阿拉干的能量那么大,甚至还牵涉到了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这个庞然大物,所以心虚了,只想找个冤大头赶紧接手。谁知这个曾皓月这么容易就上钩了,这让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便又免费赠送了那个消息给马成功。这意思就是你自己掂量掂量这件事,要不就另外找个下家接手,别直愣愣地去给杜素英送菜了。 顿了顿,马成功又道:“那么肖老哥你来这赌船,就只是想见杜素英?” 肖敬远笑了笑,道:“那倒也不是。我家里老人今年要换肾,我来找个合适的肾源。你知道,在香港等肾源要排队,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去。到这里交易,要比找国际掮客便宜至少一半的价格,还可以立刻拿货。” 虽然想到是这个结果,但马成功依然感觉心底一颤。这个杜素英,还真是蛇蝎心肠,看来骆嘉升对她都低估了,还想着让她收手。这种人,就该进无间地狱受苦。 想到这儿,马成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头招来服务生,让他把酒存起来。这才站起身,笑着对肖敬远道:“肖老哥,走吧!” 跟着马成功来到舱房,马成功从背包里数了十沓钞票递给肖敬远,肖敬远从里层的荷包里摸出一个u盘交给马成功,笑道:“那行,曾兄,我就住六层,你要是无聊可以来找我打麻将。” 马成功却笑道:“那还是算了。不过肖老哥,我提醒你一句,你打麻将,不要再找那位秦小姐。言尽于此。”说完却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肖敬远笑着对他拱了拱手,转身便出去了。 马成功坐下来,拿着u盘反复看了看,这是个市面上常见的1t容量的u盘,只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要知道这玩意儿居然劳动了杜素英的大驾亲自去香港交易,那肯定不是一般的东西。 正想着,舱室门却被敲响了。马成功将u盘塞到自己那个旧旅行包里,又将潘癸交给自己的背包打开,将里面的那些不记名支票也塞进去,这才起身去打开门,却见门口站着的,却是潘癸。 “曾先生,老板说免费给你升舱,现在您就可以去八层了。”潘癸笑道。 “那感情好。”马成功笑道。这也是应该的,毕竟马成功昨晚给赌场贡献了十几万美金,升个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八层的舱室比七层大了一倍,装潢的跟酒店一样,潘癸还贴心地将马成功在餐厅没有喝完的酒放到了冰箱里。 马成功转了一圈,感觉很满意。坐了坐,他拉开门来到平台上,打算看看夜景,却不料一走出甬道,便看到一个端着红酒杯,穿着晚礼服的女人,背对着自己站在栏杆旁。 笑了笑,马成功走了过去,在女人旁边站定,转过头笑道:“秦小姐,真巧。” 秦雅雯转头见是马成功,皱了皱眉头,脚步向一旁移动了两步,这才撇了撇嘴道:“真是哪儿都有你。” 马成功笑了笑,道:“看您这话说的。这叫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们老是见面,说明咱俩有缘嘛!” 秦雅雯转身便走,马成功转过身,背靠着栏杆笑嘻嘻地看着她的背影,等她快走到甬道的时候,才道:“你来这儿,是买器官的?” 秦雅雯倏然站定,转过身对马成功道:“你想说什么?” 马成功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笑嘻嘻地道:“谁病了?是王储,还是公主殿下本人?或者是你们哪个友好组织的领导?” 秦雅雯快步走到马成功身边,低声道:“你最好不要乱说话,当心自己的小命。” “哎哟哎哟,我好怕怕!”马成功笑着道。随即摸出打火机点燃烟,吸了一口,将烟雾吐到秦雅雯的脸上。 “你......” 秦雅雯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马成功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沉着脸道:“回去告诉你那个公主,不要破坏她在我心目中的美好形象。”他顿了顿,又道:“你们明知道这里不是合法交易。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这句话可是她教我的,当时她说的是大象,可是现在你们是在杀人。” 秦雅雯一怔,随即冷哼一声,道:“所以你上船来,就是为了破坏这里的交易?” 马成功不置可否地盯着她笑了笑,道:“我需要你带我去那个交易会场。” “休想。”秦雅雯怒道,转身便要走,谁知马成功一把拉住她,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一只手捁住她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一只手横在她胸前,压住了她的双臂。 “褚清风,你混蛋。”秦雅雯怒骂着想要挣脱他。谁知马成功双臂像是铁箍一样,让她完全使不上劲。正准备反脚踢他的要害,却听马成功对着她身后笑道:“杜大姐你好,你看,你来的不是时候。” 秦雅雯一惊,扭头向身后看去,果然看到穿着一件中式男装的杜素英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和马成功,而她的身后,还站着两个穿着船员衣服的西方壮汉。 听到马成功的话,杜素英笑道:“那你继续,我可以等。”说完竟转身向着甬道走去。 “得,还是您的事儿重要。”马成功笑嘻嘻地道,放开秦雅雯,伸手在她的翘臀上打了一巴掌,没有管她又惊又怒的表情,只道:“回去洗白白了等我。”说完便追了上去。 跟着杜素英走进电梯,两个壮汉走进来,挡住了电梯门,其中一个壮汉拿出一张卡划了一下,接着伸手按下了最下面一层的按钮。 杜素英笑着道:“你得罪了她,就是得罪了摩尔公国的王储殿下。” 马成功耸了耸肩膀,道:“有什么关系?全世界都知道褚清风跟苏菲娅公主有一腿,他摩尔公国陪嫁个通房丫头难道不应该吗?” 杜素英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半晌才道:“那万一这个通房丫头是国际刑警呢?” 马成功笑了笑,道:“那只关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建议你不要伤害她。” 杜素英转头看着他,道:“为什么?” 马成功笑着道:“因为我在这儿。” 杜素英一怔,随即转过头看着前方的壮汉,脸色有些突兀地沉了下去。 到了底舱,杜素英抬腿便出了电梯,径直向前走去。 马成功跟着她,有些好奇地看着这堆满各种货物的底舱,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一个隔间,一个壮汉推开门走了进去,马成功一眼便看到了横梁上吊着的几个人。 一个壮汉拿过一张椅子,杜素英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扭头四处看了看,发现一边还堆着几张椅子,便也拿过来一张来坐下,又摸出一支烟来,点燃吸了一口,笑道:“这是些什么人啊?” 杜素英回头看了看那几个人,笑道:“放你上船的船员。他们每人收了那个姓余的年轻人一千美金,又从你那儿拿了一万,每人分了两千。” “啧啧啧,才三千美金就要人性命,你这里管理可真严格,真正做到了五个清楚四不放过。我看你可以到我们单位当个副总。”马成功笑道。 杜素英笑了起来,道:“我请你来,是想问问你,你除了北边的关系和在洪门里的职位,自己还有多少势力?比如,那个姓余的,是什么人?” “哦!” 马成功笑道:“那个小余啊,他是我的徒弟。不过这小子天赋不够,傻萌傻萌的。你以后如果逮到他,一定要高抬贵手哦!” 杜素英一怔,像是没想到马成功会直截了当地承认自己除了是东方大国的特工,还在洪门里有职位,而且还在海外收了个徒弟,这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他想像自己一样,培植自己的势力当掌舵人? 想了想,杜素英冷笑了一声,道:“看来你的确不怕死。”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不,杜大姐,你不敢杀我。”他看着脸色渐变的杜素英,又道:“我就不说你得罪不得罪我大哥的事儿了,就说你让我当反骨仔,这事儿恐怕也不是你的主意吧?你自己说说,你背后那些人如果想让我死,何必要让你费这么大周折把我引出国呢?你说对吧?” 第244章 你们很蠢 拉拢马成功这件事,背后主谋当然不是杜素英。 一开始,马成功也和骆嘉升一样,以为这整件事的操盘手就是杜素英。然而当他见到杜素英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否决了这个想法。 就像阮勇所说,这个女人最初到阿拉干,是来革命的。 而她在阿拉干深耕了几十年,势力已然不小,因此肯定不甘心做一个棋子。这从她跟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勾结,又召集各路军阀搞那个什么招商引资会就可以看出来。更何况她一边帮着西方那些人拉拢马成功,一边又借着马成功的手除掉了跟自己不对付的班错耶...... 这一切都预示着,她是在利用西方的那些势力,现在还想着利用马成功,或者说利用西方那些势力想要招揽马成功这件事。这都说明,她有更大的企图。 只是她的企图是什么,马成功现在还不能够确认。但至少她的企图之一,是想当阿拉干的土皇帝,这是很容易就能得到的结论。 当听到马成功的话时,杜素英愣了半晌,随即却又笑了起来,她看了马成功几秒钟,站起身,笑道:“看来玉面狐狸的名号果然不是白给的。马成功,你既然这么聪明,那就回去好好想想,我的建议对你是很有利的。至少,你在非洲那几千万美金的资产,最后可以顺理成章地落入你自己的口袋。” 马成功也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笑道:“看您说的,就好像我不当反骨仔,那些钱就会被充公了一样。” 杜素英笑了笑,也不多说,抬脚便向外走去。 马成功跟在她身后,晃晃悠悠地走到电梯前,忽然扭过头对杜素英道:“我提醒你,你要让我帮忙的话,趁早说。别等我没空的时候再说,到时候我帮不帮得上忙可就两说了。” 杜素英微微一笑,却仍然不说话,抬腿便进了电梯。 马成功跟了进去,和杜素英肩并肩站在里面,看着眼前两个高大的背影,又道:“那个肖敬远,可把你卖了哦!” 杜素英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道:“肖敬远?”想了想,她又笑道:“他给你的东西,本来就是他们要给你的。这也算是他们给你的一点好处。” 马成功笑了起来,因为杜素英的反应和他猜测的差不多。 肖敬远当然不是杜素英的人。否则他也不可能编出杜素英色迷心窍把情报搞丢了这种鬼话出来。 他也不可能像杜素英所说,是西方那些情报机构的人。 毕竟昨晚他输了一千多万,今天却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卖情报给马成功,只卖十万不说还买一送一。这只能说明那一千多万和这两个情报都是白送给马成功的,所以他拿到十万块后高高兴兴地就走了,就像是白捡了十万块一样 在非洲的时候马成功就跟西方特工们交手过多次,如果他们选肖敬远这样的人来当特工,那马成功都不屑于出手干掉他们,当然马成功也不可能放过他们,只是方式方法不同,比如随便找个黑哥们搞个交通意外什么的...... 那么肖敬远到底是哪边的人呢?难道只是西方那些人随便找的一个“骡子”? 杜素英在甲板上下了电梯,连头都没回一下就走了。马成功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伸手按下了八层的按键。 电梯到了八层,电梯门刚打开,马成功一眼便看到秦雅雯站在自己的舱室门口。他迎上去刚想调笑两句,不料秦雅雯转身看到他,便快步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又进了电梯。 “你......” 马成功刚说了一个字,却听秦雅雯低声道:“肖敬远死了。” “啥?”马成功一惊。但秦雅雯没有继续说,只按下六层的按键。出了电梯,两人来到六层靠里的一间舱室,秦雅雯伸手敲了敲门。 门打开了,向俊霖看到两人,却没有说话,只转身走到床边站住脚。马成功走到床边一看,肖敬远躺在床上,面色黝黑,嘴皮干裂且外翻,很明显是中了毒。 “什么情况?”马成功沉声道。 向俊霖道:“服务生通知我的,说肖老哥的舱门开着,人躺在床上就这样了。”他抬起头看了看马成功,又道:“他是跟我的船来的,说是要来找一个肾源。” 马成功抬头看了看秦雅雯,却见她也正看着自己。 踌躇了一下,秦雅雯道:“我听到这个消息,就回房间检查了一下,发现我房间的矿泉水里也被人下了毒。” 马成功又看向向俊霖,却见他摊开手,道:“我房间里没事。” 想了想,马成功道:“那我也要回去检查一下?” 秦雅雯却道:“你房间里也没事。” 马成功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敢情刚才秦雅雯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并不是在等自己,而刚从自己房间里出来。 想了想,马成功道:“到我房间去谈吧!” 到了八层,马成功先去前台找了服务员,让她把潘癸找来。然后带着两人回了自己房间。 进了房间,马成功先是看了看床头,却见背包和旅行包都放的好好的,旅行包的带子看似随意地散乱在地上,但带扣的方向跟自己走的时候一样,证明秦雅雯,或是别的什么人并没有动过旅行包。 他靠在舷窗边看了看外面,然后转过身对两人道:“坐吧!”两人却都没有坐,向俊霖站在门口,秦雅雯靠着柜子。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道:“你们的意思是,肖敬远的死,跟我有关?” 向俊霖看了看秦雅雯,道:“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是在交易会挂了号的,就算他们想要黑吃黑,也不会在交易会前动手。而肖老哥和秦小姐,是散户。” 马成功叹了口气。 向俊霖的话听上去像是在解释,但意思很明确。毕竟马成功昨晚才上船,而船上跟他接触过的,就四个人,向俊霖、肖敬远、秦雅雯和那个潘癸。 现在肖敬远被毒死,秦雅雯也被投毒,而马成功这边却没有任何异常,这的确很难说的清楚。 要知道潘癸本就是船上的人,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危险。向俊霖是大客户,船上这些人在交易会前不可能对他动手。而肖敬远和秦雅雯都是散户,在赌船上杀了也就杀了,毕竟是在公海,随便往哪儿一丢就完事。 只有你曾皓月,你上赶着想要去交易会上见识见识,按理说也是散户,可是你怎么会没事呢? 这时秦雅雯悠悠地道:“他可能跟你一样。”她又看向马成功,道:“他认识这船的主人,刚才他们就在一起。” “哦?” 向俊霖有些惊讶地盯着马成功。 马成功却并没有解释,只道:“向兄,麻烦你给船上说一下,把肖老哥的骨灰留下。我后面还是坐你的船走,等到了香港,我亲自把肖老哥的骨灰送到他家里去。” 向俊霖点了点头,转身开门出去了。等他出去后,秦雅雯才盯着马成功道:“你总得有个说法。” 马成功皱了皱眉头,道:“如果那个向俊霖真是船上的大客户,杜素英肯定会保护他。但是你......”他顿了顿,抬起头道:“她怀疑你是国际刑警。” 秦雅雯一怔,随即却哑然失笑,道:“你认为摩尔公国的王储会让一个国际刑警当他们的王室御医?” 马成功笑了笑,他早知道秦雅雯跟摩尔公国的关系不会浅,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是摩尔公国的王室御医。 想了想,马成功又道:“那摩尔公国的王室御医大人,你偷偷摸摸地跑到缅甸来干什么?你不要告诉我是王储殿下派你来的,据我所知他是一个谦谦君子,绝对不会干违背道德人伦的事情。” 秦雅雯盯着马成功看了半天,随即却道:“我警告你,这件事你不准乱说,否则你将会有灭顶之灾,就算是苏菲娅公主也保不住你。”说完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王储生病了?是什么病?需要换什么部件?”马成功在她身后道。 “你......” 秦雅雯猛然站住脚,转过头瞪着马成功。 马成功却笑道:“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我不但知道是王储病了,还知道你不是王室派来的,而是苏菲娅那个死丫头派来的。” 秦雅雯一怔,随即看着马成功道:“谁告诉你的?”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最好最近几天都跟我待在一起,我不是指让你陪睡,而是除了睡觉以外的时间。” 见她仍然瞪着自己,马成功有些无奈地道:“不是杜素英干的。要是她干的,她哪里用得着下毒?直接让人把你们丢海里就完了,这里可是公海。” 秦雅雯问道:“那是谁干的?”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道:“我哪儿知道?那些王室里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反正我告诉你,你最好按照我的计划办,否则不但你小命不保,后面还很有可能会让王储殿下和苏菲娅公主身败名裂,让整个摩尔公国王室蒙羞。” 秦雅雯顿了顿,却并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出门去了。 马成功笑呵呵地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又转头看着舷窗外,今天没有月亮,外面漆黑一片,犹如马成功此时的心情。 他现在掌握到的情报有限,很难将所有事都串联起来,这对他下一步的行动,将会有很大影响。 而且在缅甸发生的这些事,让他心中有很多疑问没有得到解答,即使是通过跟杜素英的接触,他心里隐隐约约已经有了某些猜测,但前因后果,他却始终无法根据现有的线索推测出来。 正想着,潘癸来了。马成功见他没事,随便问了几个问题便将他打发走了。本来叫他来就是证明一下自己前面的猜测,现在马成功已经了然于胸,这事儿,根本不是杜素英干的。 第二天一早,马成功起床之后没有急着去餐厅,而是先到了平台上。一出甬道,果然看到秦雅雯孤零零地站在一侧的栏杆边,正抬头看着远处的海景发呆。 马成功走过去站在她身边,笑道:“想通没有?” 秦雅雯转过头看了看马成功,道:“你是怎么猜到王储的身体出了问题的?” 马成功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反问道:“苏菲娅公主当初为什么偷偷跑到非洲去?别跟我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比如为了高尚的无国界医生组织的行动什么的。” 秦雅雯静静地看着马成功,半晌才道:“你果然跟苏菲娅说的一样,是个老奸巨猾的老贼。”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道:“她应该说的是,褚清风是个聪明、睿智、英俊、能干,还极富正义感的人,对吧?毕竟当初在非洲,她对我的印象超级好,还天天吵着要跟我去马来西亚呢!” 见秦雅雯不说话,马成功知道自己猜对了。 笑了笑,他又说道:“苏菲娅想跟我回国不是因为她真喜欢我,而是她不想回去。这件事其他人不知道,但是你应该是知道的吧?所以这次她派你来缅甸,应该也是同一个原因。那就是如果她不想办法把她哥治好,她就不得不顺位成为新的王储,像她那样热爱自由的小女孩,怎么可能会喜欢那样天天被约束,被管教的生活?” 秦雅雯有些惊讶地看着马成功,随即却又叹了口气。 马成功又道:“所以你偷偷摸摸地来缅甸,然后又抛开保护你的皇家卫队,跑到赌船上来,就是为了买器官的。而买器官的原因,就是王储殿下需要,我说的对吗?” 秦雅雯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开口道:“你猜的很对。” 马成功呵呵一笑,接着脸色却沉了下来,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次来缅甸,还动用了你在宝岛那边的关系,对不对?” 秦雅雯猛然抬头,像是见了鬼一样地看着马成功。 此时马成功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只看着秦雅雯道:“摩尔公国,是少数没有跟东方大国建交的小国之一。你动用了宝岛的关系,也就是将你自己和整个摩尔公国都推到了东方大国的对立面,毕竟西方的那些老特务们,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盯着秦雅雯,语气有些森严地道:“所以,你们很蠢。我是说,你,和苏菲娅那个死丫头,你们都很蠢。你们被西方那些人给利用了却不自知。现在你也许还在沾沾自喜,想着自己是多么的能干,多么的厉害,居然单枪匹马就能顺利地到达这里,还很有可能轻松地就完成任务。可是你根本不知道,你根本就不可能完成任务。” 顿了顿,马成功又道:“因为,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女孩成为女王,永远比一个成熟睿智的摩尔公国国王好拿捏。尤其是,她还是个天真、感性的人,这种人很容易就会对帮助过她的人产生好感。” 第245章 缅甸来人 木马,新乡镇,姚家村。 李奇峰将车停在河边,一下车,便看到县刑警队队长郑峰迎了上来。这个郑峰四十来岁,从部队转业就到了木马刑警队,已经干了小二十年了。 李奇峰对他点了点头,边往前边的院子走边问道:“什么情况?” 郑峰道:“这家只有一个老头,叫姚东进,今年五十六岁,老婆死了很多年了,有一个女儿,嫁在了新乡镇上。今天早上她女儿回来看他,发现他被砍死在厨房,凶器就是他自家的菜刀。他住的这个地方距离村里其它房子有一段距离,据说当初就是因为靠河近,所以他才在这里起的房子。” 李奇峰边听边进了院子,一进院子,他便皱了皱眉头,院子里的血腥味实在是太重了。右侧一间瓦房前拉着警示带,李奇峰径直走了过去,拉开警示带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乡下很常见的厨房,半边房子堆着柴草,一边是土灶,锅碗瓢盆很随意地堆放在灶台上,只是此时灶台上和地上散落着大量的血迹,甚至连一旁的柴草上都沾染了不少。一件棉睡衣和棉睡裤被随意地丢在柴草上,上面倒是没有血迹。 尸体已经被拉走了,灶台边的地上用粉笔画着尸体的轮廓。李奇峰蹲下身,仔细地打量着地上的粉笔轮廓。 郑峰在他身边蹲下,继续解释道:“法医检查了尸体,是一刀毙命,伤口在脖子上,割断了他的颈动脉。凶手的手法很专业,应该是个老手。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晚上一点左右,可是奇怪的是,尸体身上只穿着背心裤衩,棉睡衣和睡裤被丢在那边。”他边说边指了指一旁的柴草堆。 李奇峰站起身,看着柴草上的棉睡衣和睡裤,问道:“那是死者的?” 郑峰道:“找死者的女儿确认了,是死者的。” 李奇峰转身走出厨房,又走出院门,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随即转身向着河边走去,一直走到河边,他才站住脚,站在长满了芦苇的岸边来回逡巡。 郑峰跟着他走过去,刚从包里摸出烟,却见李奇峰伸手脱下鞋袜,将裤腿挽了起来,随即抬脚便下了水。心里他一惊,急忙叫了一声:“李局......” 李奇峰却没有理他,一直走到芦苇丛中,伸手在水里摸索着什么。 郑峰回头看了看,看到刑警队的两个刑警有些奇怪地向着这边张望,急忙对他们招了招手。随即也脱了鞋袜踩下水,向着李奇峰而去。 还没有走到跟前,便见李奇峰一怔,随即两只手伸到水下,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使劲向上拉拽。 郑峰赶紧趟着水过去,跟李奇峰一起将水下的东西拖到岸边,又在两个刑警的帮助下将东西抬上了岸。 看到抬上岸的东西,郑峰不由得一愣,随即脱口而出:“枪箱?” 正在穿袜子的李奇峰一愣,转头向箱子看去。这是一个大概长一米多一点,宽大概半米的军绿色铁皮箱子。 郑峰见李奇峰又向他望去,连忙解释道:“李局,这是部队里装步枪的箱子,我在秦岭的洞库里当守备兵的时候,天天擦这玩意儿。”他站起身,走到箱子前仔细看了看,又道:“应该是八一杠的枪箱,只是有点年头了,漆都掉了。但没有锈迹,说明一直在使用。” 李奇峰穿上袜子,又拿过鞋子套上,站起身走过去蹲下,伸手打开箱子,里面却是空的。 他从包里摸出烟,抽出一根递给郑峰,自己也叼上一根,郑峰急忙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燃。却听李奇峰看着那片芦苇丛道:“我刚才站在院子门口,看到这边的芦苇有一些倒下了。现在是深秋,没有那么大的风,因此只可能是人为的。走过来一看,果然芦苇丛倒伏了一片,所以就过去碰碰运气。” 郑峰有些奇怪地看着李奇峰,却听他又道:“有些芦苇被折断了,折痕很新,应该就是最近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昨晚。而且芦苇倒下这么大一片,说明下水的不止一个人。现在发现这箱子也证明了这一点。”他转头看了看箱子,道:“这得有六七十斤重吧?比我儿子还重。” 郑峰道:“八一杠的枪箱大概是四十公斤,也就是八十斤。” 李奇峰点了点头,转身在箱底仔细检查起来,很快,他就在箱子的缝隙里发现了一块小小的岩屑,他拿起来看了看,对一旁喊道:“证物袋。” 一个刑警赶紧将证物袋拿了过来,李奇峰将岩屑放到证物袋里,转头对郑峰道:“好好检查一下这个箱子,将里面的岩屑全部收集起来,看是从什么上面掉下来的。另外查一下这个箱子,看是哪里生产的。” 说完他站起身,向着车走去。 郑峰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有些狗腿地道:“李局,真牛。我们在这儿待了一早上,都没发现这河里还有东西。怪不得他们都叫你清江神探呢!” 李奇峰走到车前拉开车门,转身对郑峰道:“我哪里是什么神探。我只是跟着一个人学到了一个道理。”他看了看郑峰,忽然笑了起来,道:“就是查案,一定要仔细观察,还要会联想。” 到下午的时候,李奇峰刚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坐下,郑峰就走了进来。 一进门,郑峰便道:“李局,排查的同志回来了。” 李奇峰指了指桌前的椅子,郑峰一屁股坐下,接着道:“村里的人说,姚东进有些为老不尊,经常偷看大姑娘小媳妇洗澡,前两年还因为去城里找小姐,被拘留过。但他平时就是个孤寡老头,很少跟人来往,所以在村里也没什么仇家。” 李奇峰点了点头,道:“那个箱子和里面的岩屑排查了吗?” 郑峰道:“岩屑送到清江去检验了。箱子有了点眉目,从磨损程度和油漆情况来看,应该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产品,但不是我国生产的,因为在箱底找不到生产厂家和钢印。我问了金属制品厂的几个退伍老兵,其中有一个老兵是云南边防部队退役的,他说缅甸那边,尤其是金三角的军阀,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曾经大量仿制我们的八一杠,连带着连枪箱也一起仿制了。枪倒是差点意思,但枪箱几乎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缅甸?” 李奇峰愣了愣,随即道:“排查范围要扩大。全县排查,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或者操云南口音的人进入木马。我待会给市刑警支队的何支队长打个电话,你再行个文上去,请求市局也帮助排查。” 郑峰答应了一声便起身出去了。李奇峰却点燃一支烟,却只吸了一口,便盯着面前的电话陷入了沉思。 此时在花园路的老七小食店后院,秦明东和霍国强正在喝酒,一旁作陪的还有马平川、姚广和秦嫣。 秦明东端着酒杯,跟霍国强碰了一下,抿了一口酒,道:“霍师傅,你这一走,什么时候再回来啊?” 霍国强笑了笑,道:“没办法。我那个妹妹,非说要我去京城做个全面检查,再顺道治治腿。你知道我这是老伤,哪里治得好嘛!我就想着去看看也好,免得万一要是旧伤复发,给成功和你们添麻烦,反正过年我是要回来的。” 一旁的马平川也端起酒杯道:“霍师傅,要不等成功回来再走吧!” 霍国强笑着摆了摆手,道:“他可能还得过段时间才能回来。再说他回来了马上又要去柬埔寨修运河,那可是国家工程,咱不能耽误他。” 秦明东又道:“这个林静,怎么搞的?说好了来送霍师傅的,她怎么还没来?”说着摸出了电话,正准备拨出去,便看到林静从大厅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啊,师傅。”林静走到桌前,拿起一个茶杯倒了杯茶,道:“中午刚接到通知,要排查操云南口音的外来人,我这儿给您老敬一杯茶就得走。” “云南口音?”白老七端着一盘菜走了过来,笑道:“今早来的那个带着四个哑巴的人,不就是云南口音吗?”说着把菜放在了桌上,又对林静道:“林警官,早上我刚开门,就有五个背着大包的人进来要吃早饭,一个操云南口音的男的,还有两男两女,那个操云南口音的跟那两男两女用手语交流。我说我这儿只卖中午和晚上,没有早饭,他们就走了,你去前面那几家卖早饭的问问。” 林静一怔,随即便道:“谢谢你了。”说罢跟众人打了个招呼转身便走。谁知白老七又追上来,低声对她道:“林警官,那几个人都是练家子,眼神挺瘆人的。” 林静点了点头,出了门便摸出手机,拨通了周立的电话。电话一通,她便道:“周所,花园路发现操云南口音的人,三男二女,只有一个男的说话,他和其余人用手语交流。白老七说他们都是练家子。” 何启航接到周立电话的时候,已经躺在沙发上准备午睡了。但是一听到周立说在花园路发现了操云南口音的人的踪迹,他立刻便坐起了身。 走到办公桌前,他拿起电话正准备拨号出去,又停住了手。想了想,他放下电话,摸出手机先给李奇峰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可能他要找的人到清江了。 放下手机,他才又拿起座机拨了个号码出去,电话一通,他便道:“冯局长,中午给你汇报的那件事,木马局要求排查云南口音的人的事,有点眉目了。”电话里不知说了句什么,他赶紧又道:“好的,冯局长,我会安排人跟进的。” 挂上电话,何启航撇了撇嘴,道:“都来了快一个月了,什么事都叫我安排人跟进。”顿了顿,他又笑了起来。 傅长风被留置了,空降了一个冯觉到清江来当公安局长兼任副市长。这人据说是京城下来的,才三十多岁,但行事作风比何启航更像快退居二线的人。遇到事儿不是踢皮球就是往外推,要不就是丢给下面的人,反正是打定主意要当甩手掌柜了。 不过这件事何启航没有理由抱怨,因为这事儿是李奇峰找他办的。李奇峰现在可是奇货可居,听说省厅都调他几次了,不是被他自己拒绝就是被李思源拒绝。而且两人的口径出奇地一致,都说还年轻,要在基层多锻炼锻炼,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市长这是在憋大招呢!说不定哪天人家李奇峰就坐上火箭,直飞京城了。 想了想,何启航站起身走到隔壁,对着房间里说了声:“通知支队各部门主要领导,城区各派出所所长来开会。” 到晚上的时候,李奇峰接到了何启航打来的电话。 挂上电话,他若有所思,想了想,他又给商汝成打了个电话,将前因后果给商汝成说了一遍,然后又道:“那个箱子里的岩屑据说是来自缅甸帕敢老坑,应该是高品质翡翠的石皮。” 电话里商汝成道:“何启航那边排查的怎么样?” 李奇峰道:“说是根据花园路排查的结果,已经画出了画像,正在调集城区所有监控进行排查。” 商汝成道:“知道了。”说罢便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的商汝成,转头对坐在沙发上的欧阳谨道:“这个李奇峰,还成,警觉性真是越来越高了。” 欧阳谨笑了笑,道:“看来去了趟缅甸,让他成熟了不少。” 商汝成笑着在沙发上坐下,道:“那你明天就去接霍老师?” 欧阳谨叹了口气,道:“不接他怎么办?他在这儿,万一要是出了问题,我们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别的不说,就马成功那小子回来,不得把天捅个窟窿啊?” 商汝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你说他为什么要抛开吕一乐玩儿消失?难道他不知道呆在吕一乐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吗?” 欧阳谨摇了摇头,道:“在清江他才是最安全的。他要是图安全,就不会吵着闹着要跑出去了。我看他这是想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件事,好高枕无忧地过他的退休生活。” 商汝成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道:“那干脆让他到我这儿来算了,反正我过几年就退二了,他接我的班,我好躺平,多好!” 欧阳谨白了他一眼,道:“你想的倒美。我舅舅二十年前就退二了,他躺平了吗?这么多年我看到的,能获准退休离开系统的,也就只有马成功一个。” 商汝成一愣,随即叹了口气,道:“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何启航。” 第246章 诚意 穿着一套紫色晚礼服的秦雅雯,挽着马成功的手臂,随着他一起走进了赌场。 秦雅雯回去想了一夜,终于想明白了。马成功说的挺对,苏菲娅让她来缅甸买器官,其实走的是一步臭棋。不管马成功猜的对不对,这件事对于王储,苏菲娅和她自己,甚至对于整个摩尔公国,都不是一件好事。 与其这样,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王储殿下病了,然后从正规渠道获得肾源,毕竟全世界有八十亿人,找个肾源还不容易?特别是王储殿下和苏菲娅公主本来就对东方大国很有好感,不如就求助他们,毕竟那是十几亿人口,找个肾源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因此一早,秦雅雯就找到马成功,表示她同意马成功的建议,这几天都跟着马成功。 只是这个马成功一整天都在船上闲逛,害的秦雅雯也只有跟着他闲逛,吃了晚饭,他还要来赌场,这让穿着高跟鞋陪着他走了一整天的秦雅雯苦不堪言,只好挽着他的胳膊,算是减轻一下脚下的痛苦。 见他们到赌场,潘癸赶紧将手里的托盘递给一旁的服务生,讪笑着迎上去道:“曾先生,您的衣服还合适吗?” 马成功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西服,笑道:“你还真行。我怀疑你以前是不是裁缝,眼睛就跟尺一样。”他又看了看一旁的秦雅雯,却见她撇了撇嘴,不由得又笑着对她道:“是你说的,我必须得穿正式一点,才配得上你的天姿国色。” 潘癸笑着解释道:“船上其实不卖衣服,但船上的兄弟正好从北边进了一批货,准备带到大马士革去。我选了选,这件跟曾先生的气质很配,也就拿来做个顺水人情。里面的衬衣是我的,但是是新的,我本来准备回广东的时候穿的,还好我因为胖,所以买大了两码,曾先生穿上倒是合适。” 马成功拍了拍他的肩膀,抬脚又向赌场里走去,潘癸有些狗腿地跟在他身边,边走边道:“曾先生和秦小姐今天还是玩儿麻将?要不要我帮你组局?” 秦雅雯看了看马成功,扭头对潘癸道:“我们先看看吧!” 马成功却笑道:“看什么?来了肯定要玩几把。”他顿了顿,眼光瞟向大厅里人最多的那一桌,问道:“那是什么?” 潘癸转过头看了看,道:“那是在玩儿二十一点。对了,向先生好像也在那里,在跟人对赌。刚才赌注就到十万了,现在应该更高。” “哦?” 马成功转头对秦雅雯笑了笑,道:“既然向先生这么有兴致,那我怎么也得去帮帮场子。”说着便向着那边走去。 到了桌前,果然看到桌旁只坐着两人,一个是向俊霖,另一个是一个穿着跟马成功一样款式的西服,但却长得尖嘴猴腮的瘦子。此时向俊霖身旁只站着寥寥几人,那个瘦子身旁却围满了各色人等。 再往牌桌上一看,向俊霖手旁的筹码大概还有一百万,而瘦子身前却堆满了一大堆筹码,起码有四五百万。 不用说,向俊霖肯定是输了,但他却面不改色,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 荷官洗出一副牌,用长杆将牌递到向俊霖手边,向俊霖伸手切了切牌。荷官又将牌递到那个瘦子面前,瘦子却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切牌。 马成功走到向俊霖身边,笑道:“向兄,战况如何?” 向俊霖回过头看了看,见是马成功,笑了笑,随即又看到挽着他手臂的秦雅雯,不由得一怔,随即却又立刻笑道:“曾兄不在,我的手气有点背啊!”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现在我来了,你的手气会好起来的。” 可是这向俊霖今天像是的确有点背,他第一张牌是一个红桃六,第二张牌是黑桃a,第三张却是一个方片六,第四张是梅花九,刚刚爆。那个瘦子却拿到了两个八两个二,二十点赢了。 马成功啧啧啧了几声,道:“向兄,既然手气这么背,不如我们去玩会麻将吧!叫潘癸组个局。” 向俊霖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也是。” 他正要站起来,对面的瘦子却不乐意了,他站起身,对向俊霖道:“小向,说好了不输完不走的,现在还不到九点,你慌什么?”一股浓烈的河洛味儿,湾腔十足。 向俊霖对他拱了拱手,道:“雷先生,不好意思了,我有朋友来,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瘦子双手撑在桌上,抬头看了看马成功,又看了看站在马成功身侧的秦雅雯,忽然怔了怔,随即又将目光放在马成功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才开口道:“那个谁,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马成功微微一笑,道:“别人都是输家不开口,赢家不准走。你倒好,赢了钱也不让走,有点不地道吧?” “我不地道?”瘦子笑了起来,左右看了看,立刻便有两个大汉站在了他身侧。他指了指马成功,道:“告诉他我是谁?” 一个壮汉道:“这位是雷杰哥,曼德勒德荣帮掌舵人。” 马成功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我听说过德新帮,德钦帮,就是没听说过德荣帮。至于这位雷杰哥,不管是宝岛还是港澳,甚至新马泰,好像都没这号人物啊!” “你......” 雷杰大怒,正要说话,不料马成功拍了拍桌子,对荷官道:“洗一副牌。”转头却又对雷杰道:“既然你喜欢赌,何必那么麻烦?大家一人抽一张比大小,梭哈规矩,你看怎么样?我让你先抽。就赌桌上的全部筹码。我输了,这些筹码你全部拿走,我再奉送你等量的筹码。”说完将桌上的牌往一边一丢,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雷杰。 所有人都是一愣,随即看向马成功,却见他笑眯眯地不像是作假。一旁的潘癸也适时地开始清点桌上的筹码。 众人见潘癸穿着服务生的制服,手上却戴着白手套,动作又很标准,知道是叠码仔,便相信马成功不是在打诳语说大话。 大家又把目光投向雷杰,毕竟现在压力给到了他这里。 只见雷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不是心疼那些钱,而是面子过不去。出来混的,总要讲个气势,牌可以输,气势不能输。当即便拍了拍桌子,道:“好,这可是你说的,输了可不要哭。我要加注。” 话音刚落,一旁的壮汉便从桌下拖出一个满满当当的提兜,往桌上一扔,提兜里的筹码哗啦啦全滚在了桌上。 雷杰笑嘻嘻地看着马成功,道:“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马成功笑了笑,看向一旁的潘癸。 此时潘癸已经码好了桌上的筹码,看了看提兜里的筹码,转头对马成功道:“曾先生,提兜里是标准筹码,装满大概五百万,桌上有四百万,最多就是九百万。您的钱足够。” 马成功伸出手对荷官道:“发牌。” 荷官依旧伸出长杆,将牌递给马成功。马成功只看了一眼,便伸出手指了指雷杰。荷官又将长杆递给雷杰,雷杰沉着脸不说话,伸手摸出一张牌来扣在桌上。 荷官再次将长杆递给马成功,马成功扭头对秦雅雯道:“你来摸。” 秦雅雯一愣,正想说话,却听马成功笑道:“机会难得哦!试试你的手气,赢了的话,你这几天在船上的所有开销我全包了。” 此时周围的人得到了消息,都赶到这张桌子前围观,转瞬之间,这张桌旁就变得水泄不通起来。 秦雅雯定了定神,伸手摸了一张牌,同样也扣在桌上。 雷杰伸手便要去拿牌,谁知马成功对他笑道:“你输了。”说完伸手将牌翻过来,看也不看,转身对向俊霖道:“得,钱也赢了。向兄,走,我请你喝酒。”说完便施施然地向外走去。 周围围观的人鸦雀无声,随即却爆发出巨大的惊叹声,周围站着的服务生,甚至抱着枪的保安都向这边跑了过来。 秦雅雯一怔,扭头看了看桌上,却见马成功翻开的那张牌,赫然是一张黑桃a。而站在对面的雷杰,却是恍如雷击,目瞪口呆地看着桌上的那张牌。 来到二层的音乐酒吧,三人在桌旁坐下,秦雅雯才道:“你是怎么出千的?” 马成功笑了笑,闭着嘴没有说话。 一旁的服务生将酒送上来,又给三人倒了酒,这才转身离开。 这时向俊霖端起酒杯,笑着抿了一口,对秦雅雯道:“赌场有监控的,旁边的荷官也是老手,还有那么多人看,曾兄不可能出千的。” 马成功笑了起来,对向俊霖道:“那个雷杰,是什么人?” 向俊霖道:“他原来是宝岛花联帮的一个堂主,因为得罪了人,跑路到了缅甸,听说在缅北特区搞了个德荣帮。后来好像得罪了什么人,所以又跑到阿拉干来了。” 秦雅雯撇了撇嘴,道:“为什么?还不是搭上大船了。” “哦?你认识他?”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问道。他想不通秦雅雯为什么会认识他,这女人自从到了缅甸,除了在希亚莱被抓走的几天,和在貌夺消失了两天,其他时候都几乎是跟自己在一起啊! 想了想,他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对秦雅雯道:“你是在维多利亚山下认识他的?” 秦雅雯笑了笑,道:“他以为我晕过去了,但是想要迷倒我,哪有那么容易?我可是正儿八经的运动医学博士,自己考上的。” 马成功和向俊霖相对一笑。 秦雅雯又道:“那么,你到底是怎么出的千呢?”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我是那样的人吗?都跟你说了,是运气,运气好吧?只不过这次是借用了你的运气而已。” 向俊霖却道:“哪里有那么多的运气。我觉得曾哥的那张黑桃a,怕不是我前面那张?只是曾哥的手法太快,所以骗过了所有人。” 秦雅雯撇了撇嘴,道:“你自己说的,有录像。” 马成功摊开手对向俊霖笑了笑,道:“所以你们呀!不要老有阴谋论的思想。很多事其实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顿了顿,转头又向向俊霖道:“你的船,什么时候来接你?” 向俊霖道:“交易日一结束就走。你们准备一下,到时候都坐我的船离开吧!毕竟曾哥你现在怀揣巨款,就怕有人图谋不轨。以前每个交易日过后,这片海域都好几天不得安宁。” 马成功却笑了起来,随即又有些意味深长地道:“恐怕有的人,不想让我这么快死。毕竟我这两天忽然就有了那么多钱......” 回到八层的时候,潘癸已经在舱室门口等着马成功了。 进了舱室,将一摞不记名支票交给马成功,潘癸却并没有急着走,而是低声道:“曾先生,那个雷杰,是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的人。” 马成功抬头看了看他,笑了起来,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了,谢谢你。你这两件事都办的很好。” 他说的两件事,一个是给他找衣服,还有一个就是把肖敬远的骨灰交给了马成功,还找了个陶瓷罐子当骨灰罐。 当然,马成功也知道潘癸之所以告诉自己雷杰的身份,是因为他也看出来了,那个雷杰输给自己,明显就是荷官在捣鬼。 至于荷官为什么这么做,马成功还不得而知,他只是发现了荷官的小动作而已。 但那个雷杰明显是知情的,这就让马成功知道现在至少已经有三拨人在讨好自己了,一拨是肖敬远背后的势力,还有一方是杜素英,现在又加上了这个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他们又送情报又送钱的,这是想干什么? 送走了潘癸,马成功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便大马金刀地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因为他知道,有了今天这一出,总该有人露面给自己解释解释了吧?他猜先来找自己的,应该还是杜素英。 果然,晚上十点的时候,门又被敲响了。 打开门,只见穿着一身素花旗袍的杜素英站在门口。马成功有些奇怪地往她身后看了看,却没有看到任何跟班。 杜素英拨开马成功走进房间,往椅子上一坐,翘着二郎腿道:“别找了,我是单独来找你的。这八层的房间,是特制的,不但隔音,还没有任何窃听装置。” 马成功关上门,笑嘻嘻地坐在床上,看着杜素英道:“杜大姐,你穿成这样,还单独来我房间,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啊!” 杜素英却笑了起来,道:“如果是三十年前,说不定我会试试你说的方法。但是很遗憾,我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她顿了顿,又道:“我来找你,是带着诚意来的。” “诚意?什么意思?”马成功笑着问道。 这时杜素英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盯着马成功道:“我真心诚意地,想请你帮个忙。” 第247章 请你覆灭一个组织 马成功盯着杜素英看了半晌,却见她面色如常,没有显示出很急切的模样,也并没有像是有求于人的那种神情,只是抬着下巴看着马成功,那眼神就像是一个上位者在给下属交代任务一样。 想了想,马成功笑了起来,拍了拍手道:“那么,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的诚意是什么?然后再说你的请求。”顿了顿,他又道:“不好意思,不是请求,是你要我帮的忙是什么?” 杜素英举起手扶着下巴,视线却没有离开马成功。她抬起的脚尖轻轻地晃动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但是马成功知道,她今晚既然单枪匹马地来了,就一定会划下个道道来。 毕竟,根据马成功到缅甸后的经历......不,应该是从马成功回到清江,再到产生到阿拉干来的想法,然后出奇顺利地抵达貌夺,这一路以来的经历,让他几乎可以笃定自己之所以能够来到这里,就是出自杜素英的手笔。 最初,马成功是从魏长贵那里得知,在雨霖铃门口偷拍自己档案,乃至冯美珵进入汽修厂想要提取自己的dna样本,这两件事的幕后黑手,其实就是阮文勇的外祖母,也就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这位,原名叫陈英,后来叫八角英,现在叫杜素英的老女人。而她的目的,就是想要确认自己的隐藏身份。 至于魏长贵所说的,杜素英是受西方那些人的委托才干这件事,马成功原本是相信的。但是从他到达缅甸后所了解到的这个国家的局势,到接触到杜素英后对她这个人性格的判断,以及在貌夺和赌船上的所见所闻,让马成功有了新的看法。 至少他不认为以杜素英的作风,会完全受西方那些情报机构的摆布。当然,这个看法成立的前提是杜素英就是她所表现出来的这个样子,而不是在跟马成功演戏。 思忖良久,杜素英才将腿放下来,摆出一个端庄的姿势,以极其认真的口吻对马成功道:“我想让你帮我的事情,就是想办法完全覆灭格罗宁根国际商贸集团。如果你做到了,我就答应你,从此退出江湖,再不出现。” “这......” 马成功愣了愣,他没有想到杜素英提的条件会是这个。格罗宁根国际商贸集团,不是她背后的靠山吗?当然,也许在杜素英的眼中,这个跨国集团只是她的合作伙伴。但她的话里,好像带着很大的怨气啊! 见马成功一副惊讶的样子,杜素英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对着他夹了夹。 马成功识趣地摸出烟来,抽出一根递到她的手上,又拿出打火机给她点燃,然后才退到舷窗边,略微思考了一下,道:“为什么?” 杜素英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看着马成功道:“因为消灭他们,对你有很大的好处。”她又弯下腰,埋着头盯着马成功道:“这个好处就是,你,和我,都可以逃出无间地狱。当然,前提是你得答应我,而且不能借助东方大国的力量。” 马成功的眼睛眯缝了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杜素英给他画下的这个饼,的确有着很大的诱惑。毕竟从种种迹象来看,盯上马成功的,不是杜素英,而就是她背后的这个格罗宁根国际商贸集团。 同时,从这句话里,马成功也知道杜素英让他消灭格罗宁根国际商贸集团,但是又不能借助国家的力量是什么意思。 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格罗宁根国际商贸集团,不是单独的某一个国家,某一个组织的势力,而是一个各种势力交织其间的利益共同体。只是可以肯定的是,东方大国不在这个利益共同体之内,否则杜素英也不可能让出自东方大国的马成功去干这件事。 而只要马成功单枪匹马去干这件事,那么这件事的性质就仅仅是他马成功和格罗宁根之间的事,或者说是马成功、杜素英两人和格罗宁根之间的恩怨,不牵涉到隐蔽战线,也就不牵扯到国与国之间的暗战。 因此,如果马成功成功,那么在整个地下世界,只会认为这是意外,而不是有计划、有步骤的国家之间的攻防战,也就不会掀起更大的风浪。 最起码可以确认的就是,在格罗宁根覆灭之后,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情报机构,或是其它什么组织会追究马成功和杜素英的责任。 跟东方大国不同,西方情报界的一个约定俗成的“行规”:只要是特工能够证明自己不再代表任何组织,那么他就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他干的事就仅仅只是代表他自己,就像曹省身那样,成为一个情报掮客。而他脱离组织之后如果还能单枪匹马地干掉一个组织,那么他只可能得到尊敬,而不是追杀。 当然,他也可以不再从事情报工作,但为了防止原来的组织再次找上自己,这种情报掮客一般都会选择和自己原来的组织对立一方的势力范围。就像斯诺登选择俄罗斯,曹省身选择香港一样。 只是如果马成功答应了这件事,首先需要做的,就是证明自己已经真正地退休了,不再受国家的派遣。 而这件事,其实自从马成功计划出国,就已经开始做了。 首先他并没有按照上级的安排,走昆明这条线,而是避开了组织的监控,从姐告出境到了缅甸。而在这段时间,临海省厅甚至还搞了个神助攻出来,派遣人员到缅甸去抓他,相信在国内和缅甸的各方势力,都已经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其次便是,他在缅甸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一个情报“个体户”的典型做派。瞒天过海、移花接木、借力打力,总之西方那些榆木脑袋们能想到的谋略,马成功都挨个儿使了一遍,甚至连在维多利亚山下得到的数据,这泼天的富贵,他都让李奇峰去上交了。 这就让某些“有心人”更加确认,马成功是在为自己的退休生活“铺路”。毕竟李奇峰身份不一样,要想在国内躺平混吃等死,不靠个大树怎么能行呢?连曹省身都知道靠上昆仑公司,更别说李奇峰的特殊身份,再加上他的老爹李思源,不就是马成功在清江的那棵“大树”吗? 最后便是他在貌夺的所为了。 不说他故意暴露自己的隐藏身份,让所有势力都知道了,马成功就是褚清风,还让国际杀手集团明白了,褚清风其实就是国际杀手组织的二十二号杀手皓月,更搞笑的是,皓月还收了个杀手徒弟...... 有国际杀手集团作证,那些西方情报机构,不得不相信,马成功是真的已经脱离东方大国了。毕竟洪门弟子也就罢了,那本来就是东方大国的外围势力之一。 但是国际杀手集团?谁能相信东方大国能允许自己的情报人员加入这个组织?就算是西方那些国家,也不可能让自己的特工加入这个组织。 见马成功迟迟不表态,杜素英微微叹了口气,又道:“当然,对我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我能找到我的儿子,至少能够知道他是生是死。” “你的儿子?”马成功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他沉声问道:“八角龙一,他是格罗宁根国际商贸集团的人?” 杜素英的儿子,当然就是八角龙一,也就是十五年前被派往清江策反祝汉骥和冯珵美的那个cos大文豪的人。他被国安逮住关了十年,一直到马成功回国前一年才被放出来,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失踪了。 想了想,马成功笑了起来,道:“你的意思是,你还是个念亲情的人?杜阿姨,你自己想想,我敢往那方面想吗?” 杜素英却站起身,走到卫生间,将烟头丢了进去,然后走到马成功身边,望着外面漆黑的海面道:“我十六岁就嫁给了八角龙彰,十七岁就生下了八角龙一,他是我唯一的孩子。当然,阮文勇的妈妈是我的养女,我也视同己出。正因为如此,我才给她选择了阮勇。但她却不愿意做一个富家太太,而是以我为偶像,非要为了她的族人贡献出自己的生命。她倒是如愿了,我却又成了孤家寡人。” 马成功撇了撇嘴,转身在床上坐下,双手抱着头靠在墙上,淡淡地道:“所以格罗宁根拿八角龙一威胁你,让你做这做那,不但挑战了你的权威,还破坏了你统一阿拉干的进程?” 杜素英转过身,盯着马成功看了半晌,这才道:“我老了,不想离开阿拉干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但是格罗宁根根本不想看到一个统一的阿拉干,他们只是想把这里变成牵制东方大国的基地。你在有鱼村说的那段话,非常好,我认为你可以领导阿拉干。当然,阮文勇也不是不行,但前提是你愿意当他的老师。” 马成功叹了口气,抬起手揉了揉额头,他就知道阮勇这个老小子不靠谱,只是不知道吕一乐知不知道这一点。当然,骆嘉升肯定是知道的,否则他也不会让马成功来给杜素英带话。 沉吟了一下,他道:“我需要格罗宁根国际商贸集团的资料,全部。” 与此同时,木马县新乡镇唯二的小旅馆之一,杜鹃大酒店的一楼门前。 穿着一件黑色夹克的李奇峰从一辆小面包车上下来,带着五个便衣走进旅店一楼,对正和两个便衣站在前台的郑峰道:“人呢?” 郑峰回答道:“老板说下午来了三男两女,其中一个男的是云南口音。五个人一人背着一个硕大的旅行背包,他们要了两个三人间,都在三楼。” 李奇峰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对郑峰道:“快一点了,不等民兵了。几个镇抽调的民警已经在外围布控好了。对方可能有武器,注意安全。” 郑峰点了点头,立刻便对李奇峰身后的几人道:“准备行动。”说着抽出腰间的手枪,带头往楼上走去。 李奇峰转身在沙发上坐下,抽出怀里的手枪检查了一下,然后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又摸出一根烟,点燃抽了起来。 本来作为局长的他,是不用亲自参加今晚的行动的。但作为刚从缅甸回来的他,深知这帮缅甸来的人没有那么简单,因此他必须亲自前来压阵。 早上他去找霍炳阳汇报了这件事,霍炳阳的指示也很明确,不管这伙人是哪里来的,现在在哪里,木马都必须布控。其后他又当着李奇峰的面给武装部和金属制品厂打了电话,让正在四明山巡逻的民兵和金属制品厂的保卫科将警戒级别提高。 李奇峰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子母谷的试验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最近两周就会出结果。这时候出不得任何差池,否则他霍炳阳,木马县,甚至整个清江市都难辞其咎。 几分钟后,楼上传来“嗵”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郑峰的声音:“不许动,警察。” “啊!” 一声惨叫声传来,是郑峰的声音。随即女人的尖叫声响起,紧跟着是“砰”的一声枪响。接着便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有人在大叫“队长受伤了”,其后便是几个声音都在大叫:“追上去”。 当枪声响起的时候,李奇峰已经丢掉烟头,抓起茶几上的枪,站起身一脚踩在茶几上跳了过去,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向三楼冲去。 上了楼,却见郑峰捂着肩膀倒在一间打开的房间门口,已经人事不省了。 李奇峰跑过去看了看郑峰,却见他的肩膀上插着一把半尺长的开山刀,血已经流了一地。他抬头向屋内看去,屋子里只有一个长发女人侧躺在窗前,胸前中了一枪,血正在汩汩地向外流。 见窗户大大打开着,他又赶紧站起身,跨过郑峰跑到窗前,向下望去,却见楼下的巷子里,几条人影正在追逐着,巷子前面有三个人在跑,后面七八个人在追。 隔壁忽然又传来吼叫声,李奇峰赶紧又转身来到隔壁房间,一脚将门踹开,只见两个便衣死死地把一个男人压在地上,那个男人嘴里不知在说着什么话,但李奇峰可以肯定他说的是缅甸话。 沉着脸走过去,李奇峰对着地上男人的脑袋就是一脚,将他踹晕过去后,又对喘着粗气的两个便衣道:“叫救护车。” 第248章 老子最恨别人威胁老子 凌晨,木马县公安局的审讯室内。 点上一支烟,李奇峰沉着脸看着面前这个虽然低着头,但从一头乱发间瞪着血红色的眼睛,死盯着自己的男人。 此时李奇峰的心情很不好。 这次行动,他不但将刑警队能动弹的人全部派了出来,还从全县十几个乡镇派出所抽调了几十个民警,而且全部配备了实弹,自以为这样的布局能做到万无一失。 哪知道从旅馆跑出去的这四个嫌疑人不但人人手底下都有功夫,还出手狠辣悍不畏死。击毙的那个女人,即使胸口中枪,还甩出开山刀重伤了郑峰。而在追捕那逃跑的两男一女的过程中,虽然击毙了一男一女,但还是有一个男人跳进清江河逃脱了。木马县委组织民兵和积极分子沿着河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人。 最离谱的是,在整个抓捕过程中,又牺牲一名民警,重伤三人,还有一个打完麻将回家的中年妇女被扯断了胳膊。 这还是在深夜,乡镇上没什么人的情况下,如果是白天,不知有多少无辜群众会受伤甚至失去生命。 正想着,门被推开了,副局长张况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李局,这是县一中的英语老师严科峰,他是云南瑞丽人,会缅甸语。”张况边说边看了看被锁住手脚的嫌犯,见他一言不发地瞪着李奇峰,心头一阵无名火起,走过去一脚踹在凳子上。 “张况。”李奇峰叫了一声,转头看了看严科峰,随即又道:“你先出去。”然后站起身跟严科峰握了握手,道:“严老师,请坐。” 严科峰扶了扶眼镜,看着张况悻悻地出去,这才在凳子上坐下,低声对李奇峰道:“李局长,郑峰是我大舅子。” 李奇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谢谢你了,严老师。”转过头又对一边记录的民警道:“小曾,开始记录。” 扭过头,他对面前的嫌犯道:“告诉我你的姓名、年龄、国籍,来清江的目的。” 严科峰将他的话翻译了一遍,对面的男人却无动于衷。严科峰对他笑了笑,又说了几句,男人一怔,有些诧异地看着严科峰,随即那个男人说了一句话,像是在询问严科峰,但严科峰却摇了摇头,回答了一句话。 严科峰扭过头对李奇峰道:“李局长,他不是正宗老缅,他是罗兴亚人。我后面跟他说的是莱加语,那是一种接近孟加拉语的语言,只有罗兴亚人在用。他问我是不是也是罗兴亚人,我说我不是,但是我有罗兴亚人朋友。”顿了顿,他又解释道:“我家乡有一部分罗兴亚难民,我会一点他们的语言。” 李奇峰点了点头,他知道国家接收了一部分罗兴亚难民,就安置在云南边境地带,只是没想到瑞丽也有。想了想,他又问道:“你告诉他,他必须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严科峰将话翻译了过去,那个罗兴亚人看了看李奇峰,又说了几句话。严科峰像是有些震惊,转头对李奇峰道:“他说他们都是圣战战士,他死不足惜,但是你们绝对抓不到白烈,白烈是圣子,他有着神的力量。” 李奇峰将烟在烟灰缸里杵灭,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对正站在对面办公室抽烟的张况道:“把击毙的那几个人的照片拿来。” 张况赶紧把烟掐灭,说了声“是”,便出门向着电梯走去。 李奇峰回到座位坐下,又道:“你告诉他,他只是战士,不是圣子,既然他不敢跳楼逃跑,那就最好老实交代。然后再问问他,他们的圣战,在阿拉干打就行了,跑到中国来干什么?” 记录的民警有些惊讶,抬起头看着李奇峰,不知道为什么李奇峰会问出这句明显不符合审讯程序的话来。李奇峰却看也不看他,只道:“照实记录。” 严科峰将话翻译过去,男人沉默了下来,半晌才回答了几句话。严科峰立刻翻译道:“他说他们需要武器,还需要我国境内的族人的帮助。还有,他是工程师,他的作用不是战斗。” 李奇峰顿了顿,用英语问道:“所以你们就用高品质翡翠原石到我们这儿来换武器?你们是跟谁联络的?” 那人又是一怔,明显是听懂了,但却并没有说话。严科峰又用莱加语翻译了一遍,那人仍然不说话,只盯着地面发呆。 张况推门进来,将照片交给了李奇峰。李奇峰站起身,将被击毙的三人照片扔到男人面前,男人眼神复杂地看了看照片,随即却又沉默了下来。 李奇峰对张况道:“你继续审,注意审讯纪律。”然后转身便走出审讯室,向着电梯走去。 回到自己办公室,李奇峰关上门,拿起电话,拨了个电话出去。电话一通,他便道:“商局长,我们抓住了一个嫌疑犯,跑了一个,击毙三个。现在已经知道他们是罗兴亚人,自称是圣战士。被抓住的嫌犯说他自己是工程师,还说他们中有一个是圣子,叫白烈。他们到清江来是买武器的,还需要国内的罗兴亚人支援。我把击毙的三人照片给他看了,从他的反应来看,跑的那个应该就是白烈。”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句什么,李奇峰又接着道:“我已经汇报给市局了,不知道市局那边有没有给你汇报。我现在正准备去给霍书记汇报。” 商汝成放下电话,想了想,又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道:“欧阳主任,李奇峰抓住了缅甸来的人,那五个都是罗兴亚人。他说给市局汇报了,但是市局那边没有通知我们。”顿了顿,他又道:“李奇峰说他准备给霍炳阳汇报,但霍炳阳不可能直接给我说,所以我先给你通个气。这会我准备去木马。” 电话里欧阳瑾不知说了什么,商汝成连说了几个是。 十分钟后,商汝成下了楼,径直上了车,对韩天明道:“去木马公安局。” 赌船上的马成功,当然不可能知道清江发生的这一幕。如果他知道,自然就会将这件事跟昨晚杜素英和他说的话联系起来。 一大早,秦雅雯就敲开了马成功的舱室门。 嘴里叼着牙刷的马成功转身向卫生间走去,便继续刷牙边道:“你来这么早,是想跟我一起做运动啊?” 穿着运动服和运动鞋的秦雅雯靠在舱室门口,冷笑着道:“你不要以为你装出一副登徒子的样子,我就不知道你是个只敢逞口舌之快,还前怕狼后怕虎的混蛋。” 卫生间里的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三两下刷完牙,又捧着水洗了把脸,然后拿着毛巾胡乱擦了两把,扔下毛巾走到床边,边穿衣服边道:“我就奇了怪了,你怎么每天都换衣服?你跑路还带着一大包衣服?” 秦雅雯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 马成功笑着将一顶纱帽戴在头上,又钻到卫生间照了照,边整理着西服边道:“这个潘癸,帮我选的帽子还真是合适,嗳你说他以前到底是不是开服装店的啊?那眼睛真就跟尺子一样。” 秦雅雯像是等的有些不耐烦,又走到卫生间门口,看着马成功道:“你让向俊霖帮你约雷杰,是什么意思?” 马成功转过头,擦着她走到舱室里,笑嘻嘻地向外走去,边走边道:“你怎么知道的?他昨晚跟你在一起啊?”他让潘癸帮自己带话,不过是半个小时前的事情,可是秦雅雯却已经知道了,这只能说明他们两个当时在一起。 秦雅雯一边跟了上来,一边却道:“我们都在餐厅吃早餐。谁像你,七点过了还在睡大觉。”见马成功径直便向着电梯走去,她又问道:“现在去哪儿?” 马成功呵呵一笑,道:“吃早餐。” “你......” 秦雅雯有些气结,但还是跟着马成功上了电梯。 来到餐厅,马成功点了两个热狗,又点了两杯咖啡,还要了一大盘炒粉,坐下边开始大吃特吃。 秦雅雯当然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他给自己点的,除了那两杯咖啡,中间有一杯是自己的。她端过咖啡,抿了一口,道:“你找雷杰是为了维多利亚山下的事情?” 马成功边吃边道:“不是,你想多了。我找他是想谈个生意。” “谈生意?”秦雅雯有些奇怪地看着马成功,半晌才道:“你不是正人君子,不屑于跟宵小为伍吗?还跟他谈什么生意?” 马成功抬起头看了看秦雅雯,伸出舌头将嘴边沾着的半截炒粉吸进嘴里,又嚼了两下咽下去,这才笑道:“他只是个打手,别人能使唤他,我为什么不能?再说了,说到底他也是咱们老乡,正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艘船过几天说不定要大乱,咱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那什么,这就叫统一战线,你以前历史课里没学过啊?”说着又拍了拍脑袋,笑道:“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小时候是宝岛人,你们那儿的历史课本都是瞎编的。” 秦雅雯却并没有介意她的揶揄,只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又忽然笑道:“你的意思是,要跟向俊霖、雷杰,还有我联合起来?你知道雷杰是什么人吗?知道他背后的老板是谁吗?” 马成功将空荡荡的炒粉盘子往旁边一推,伸手拿过热狗,笑着道:“我管他是谁?他要是听我的就好,不听我的,我不介意现在就干掉他。”说着拨开热狗,将里面的香肠拿出来塞进嘴里,却将夹香肠的面包壳扔到一边。 秦雅雯愣了愣神,他不知道马成功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勇气,敢在这里说大话。雷杰可不是一个人上船来的,再说这船上都是杜素英的人,看马成功这模样,就像是有恃无恐一样。 正吃着,向俊霖一摇一摆地进了餐厅,走到马成功身边坐下,笑道:“你舱室里没人,我一猜就知道你肯定是刚起床来吃早餐了。” 马成功将嘴里的香肠咽下,笑道:“你猜的挺准。”然后又问道:“那边怎么说?” 向俊霖看了看一边坐着的秦雅雯,笑道:“他说他上午在音乐大厅里听曲儿,你要去就到三号包厢找他。”说着抬起手看了看表,道:“现在已经开始了,今天演奏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 马成功扯下脖子上的餐巾擦了擦嘴,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啊!” 所谓的三号包厢,其实就是二层的一个舱房,只不过这个舱房的一面墙壁外伸出一个阳台,阳台外便是船上的音乐大厅。 舱房外面站着两个壮汉,见到马成功,便一脸紧张地伸出手拦住他的去路。 马成功笑了笑,道:“约好了的,来陪雷先生听音乐。” 一个壮汉推开门走了进去,很快又走了出来,对马成功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马成功带着秦雅雯进了舱房,看到坐在阳台上的躺椅上,正眯着眼睛听音乐的雷杰,笑了笑,径直走到他身边,在另一张躺椅上坐下,往靠背上一躺,却并不说话。 雷杰眯缝着眼,一只手在躺椅的扶手上轻轻敲了敲,忽然开口道:“那一千万美金,是端木小姐给你的。” 马成功笑了笑,道:“端木千惠?” 一旁的秦雅雯怔了怔,看向了马成功。 马成功对她笑了笑,道:“我就只认识一个姓端木的女人,她还跑到望江去,帮着你老板打听我是不是褚清风来着。” 雷杰直起身子,转头看着马成功道:“端木小姐说了,只要你不插手我们的事情,我们还可以给你两千万。” “哟!真看得起我。”马成功笑道,边说边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雷杰却又道:“当然,你得保证不帮助北边对付我们。这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诚意了,否则的话,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毕竟你现在的身份基本上已经曝光了,你在清江......” 话音未落,马成功忽然出手,一掌切在雷杰的脖子上。 “你......” 雷杰双手捂着脖子,眼睛瞪得溜圆,像是难以置信般地盯着马成功,随即缓慢地向后倒去。 “老子最恨别人威胁老子,你踏马还敢用家人来威胁老子。端木千惠既然已经知道了老子的身份,应该知道以前威胁过老子的人,最后都变成了死人。” 马成功将手在他胸前擦了擦,淡淡地说道。边说边站起身,径直向着舱室门走去。 一旁的秦雅雯早已大惊失色,见马成功一言不合便杀人,杀了人还起身就走,急忙站起身跟了上去。 马成功拉开门,看了看门口的两个壮汉,对他们道:“告诉你们的主子,雷杰已经被我杀了。他们要是想谈的话,自己来找我谈。” 两个壮汉一愣,其中一个壮汉刚要出手,冷不防马成功先出一脚踢在他的下阴,接着一个膝顶,正中他刚刚低下的前额,随即又一脚将他踢出去五米远。 转身看着另一个壮汉,却见他急忙侧身贴在舱壁上,双手举过了头顶。眼睁睁地看着马成功安步当车,向着电梯走去。 秦雅雯看了看仍然惊魂未定的壮汉,急忙跟了上去。 第249章 我要先找到他们 二层舱外露台的太阳伞下面,秦雅雯看着马成功坐在椅子上凝神看着海面上的风景,不由得有些奇怪。 她不确定马成功是在单纯地看风景,还是在想什么事情。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马成功以前不但杀过人,还杀过很多人。 这从他淡定地杀人,淡定地打伤并威胁雷杰的跟班,又淡定地来到露台上,还淡定地跟服务员点了两杯卡布奇洛,最后又淡定地坐下来发呆...... 这种种淡定的表现,让秦雅雯在心底彻底推翻了苏菲娅对褚清风的评价,转而认定了马成功是一个杀人如麻的老特务。 毕竟,没有一个谦良、友善、彬彬有礼、受过良好教育,还富有正义感的商人会在杀人之后还有心思坐在露台上看风景或是想事情,即使他杀的是雷杰那样的人渣。 见马成功一直盯着海面不作声,秦雅雯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怕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找你麻烦?据我所知,他们在缅北可是养的有私军哦!” 马成功转过头,像是刚发现秦雅雯坐在这里一般。怔了怔,他才笑道:“哦,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 顿了顿,他又笑了起来,对秦雅雯道:“麻烦?你刚才不是听到我对那个小卡拉米讲了吗?他们要是想找我,尽管来就是了。” “可是......”秦雅雯顿了顿,接着道:“雷杰说,他们已经知道了你在清江的身份,你就不怕你的家人......” 话音未落,马成功便道:“所以我要先找到他们。”他说着举起了手,对着秦雅雯身后道:“这里。” 秦雅雯转过头,只见潘癸从甬道中走出来,向着两人走来。 到了马成功身旁,潘癸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马成功一眼,然后弯下腰,低声道:“曾先生,尸体已经处理好了。还有......”他看了看秦雅雯,像是欲言又止。 马成功笑道:“没关系,有什么就说。秦小姐是我的朋友。” 潘癸这才有些歉意地对秦雅雯点了点头,又接着道:“杜大姐让我以后听您的吩咐,您在船上要做任何事,只需要吩咐我就行了,全船上下,都会听您的调遣。” 秦雅雯一惊,转头看向马成功,像是不明白杜素英为什么会忽然将赌船的控制权交给马成功了。只是看马成功的样子,清风沐雨的,像是杜素英就该这样,而他也理所当然就应该接受一样。 对着秦雅雯笑了笑,马成功转头对潘癸道:“赌场是谁的?” 潘癸立刻回答道:“赌场隶属于柬埔寨银边控股公司,在船上的经理叫皮特,是西班牙人,有巴巴多斯国籍。” 马成功笑骂道:“扯淡。人家银边控股公司是正规博彩公司,上市的那种。” 潘癸怔了怔,又低下头在马成功耳边道:“皮特是为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做事的。” 闻听此言,马成功笑着对着秦雅雯道:“你看,要找到他们,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转过头,他又向潘癸问道:“杜大姐是什么时候下船的?” 潘癸有些为难地看着马成功,却没有立刻回答。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你觉得杜大姐下了船,你就可以不听他的命令了?还是你们认为杜大姐让你听我的,你们心里有点不服气?” “这......” 潘癸惊讶的表情溢于言表,赶紧道:“不是,曾先生。杜大姐是凌晨五点下船的,跟她一起走的还有船长和大副。” 马成功笑了笑,道:“那这意思就是,这次交易日她不管了?” 潘癸道:“赌船本来就只提供一个平台,交易是由格罗宁根国际商贸集团主持的,向来如此。只是以前杜大姐一般是在交易日前一天才带着船长和大副下船,只留下庶务队和保安队维护邮轮的运转和秩序。庶务队一共三百一十五人,保安队一百二十人,现在都听您的调遣。” 马成功转头看着潘癸,又笑了起来,道:“她给了你个什么官儿?” 潘癸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很快又收了回去,恭敬地道:“托曾先生的福,我现在是船务管理公司总经理。”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是托了我的福,而是托了你的家乡的福。”笑了笑,他又道:“潘总经理,去工作吧!” 潘癸弯着腰退后了两步,然后转身离开了。 一旁的秦雅雯看着潘癸的背影消失在甬道,这才转过头道:“他是杜素英的人?” 马成功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他刚才一直看着海面,就是发现船已经停了,这时候还没到交易日,停船只能说明有人要下船。而昨天晚上杜素英刚刚来找了他,意思非常明确,让马成功去对付格罗宁根国际商贸集团,为此她可以给马成功任何的便利和帮助,只要马成功提出来。 这也是马成功胆敢在船上干掉雷杰的底气。 而潘癸是不是杜素英的人,其实并不重要。但马成功一上船,潘癸就被安排到他的身边,这只能说明杜素英对于这条船的掌控,要远远超出马成功的预料。 当然,杜素英在交易日的前五天就下船,这只能说明这次交易日,有些问题。或许是她已经发现了某些危险,所以才将马成功留在船上背这个黑锅。 至于是什么危险,现在的马成功还不得而知。但是杜素英还算是给了马成功一条退路,那就是将这条船的控制权暂时交给了马成功。只是她不知道马成功一上船,其实就给自己也找了一条退路,那就是向俊霖用来撤退保命的那条船。 又坐了一会,马成功笑着对秦雅雯道:“叫上向俊霖,咱们去赌场赢钱。” 夜幕降临,邮轮上的灯亮了起来,照的挂在横桁上的万国旗熠熠生辉。 这时候这艘豪华游轮上已经热闹了起来,远不止白天那种小猫两三只的景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红男绿女,占据了餐厅、音乐厅、舞厅,甚至连甲板上都挤满了三三两两的人。 这些人里面有赢了钱出来潇洒的,也有输了钱前来买醉的,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混上船来的一些人,比如跑路的小混混、找路子的破落户,他们白天躲在船舱里怕被保安队逮住,只有晚上才敢出来碰碰运气。 而此时船上最热闹的地方,当然是船上的赌场。没办法,这是赌船。 除了一些像向俊霖和秦雅雯这样提前上船来参加交易日的人,或者像马成功这样为了打探情报的人,其他大部分上船的人,都是为了到船上的赌场赌一把的。 那些兴奋的赌徒们,便好像吃了过期的春药......那是最好的肾上腺素试剂。 每当悬念将要揭晓的时候,那些赌徒们,哪一个不是瞪大了血红的双眼,全身颤抖着,眼睛眨都不眨,就等着一朝天堂,一朝地狱。毕竟富贵荣华,还是倾家荡产,都在这和小小的方寸之间。 此时在甲板下面七层的赌场监控室中,皮特紧盯着视频前坐在轮盘赌赌桌前的马成功。一旁一个穿着船员制服的西方人在他耳边道:“先生,他一共下注十把,每次下注十万,组合不定。十把中失手了五把,赢了五把,但是赢的中有一把是九十九倍。所以现在已经赢了将近一千万了。” 皮特沉默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地道:“人心不足。”回过头他又道:“等他赢到两千万,再叫我。” 转身刚要走,却听后面的船员惊讶地道:“他要走了。” 皮特猛地转过身,却见马成功站起身,不知对周围的人说了声什么,又摸出一把筹码洒在桌上,周围立刻便乱了起来,所有人都拼命向桌上爬去,还有的人为了抢夺筹码,相互间打了起来,什么黑虎掏心猴子偷桃,插眼撩阴之类的损招层出不穷。 视频里的马成功却看着赌徒们的丑态笑了笑,又抬起头看了看角落里的监控,忽然对着摄像头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笑呵呵地带着早已挽上他手臂的秦雅雯和一旁笑呵呵的向俊霖离去。 皮特看着在一旁帮他收拾筹码的潘癸,不由得笑了起来,道:“还挺嚣张啊!” 一旁的船员立刻道:“先生,你看要不要......” 皮特却摆了摆手,道:“杜素英那个老狐狸把船上的控制权交给他了,咱们现在暂时动不了他。等端木小姐上船再说吧!” 船员道:“那他明天要是继续来怎么办?” 皮特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转头对船员呵斥道:“刚才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等他赢到两千万再来找我。”顿了顿,他又道:“叫人查一查,看他是怎么嬴的。” 就在皮特叫人查马成功是不是出千的时候,商汝成坐在木马公安局的审讯室里,盯着对面那个低着头看着地板一言不发的男人。 看了半晌,商汝成站起身,摸出一支烟递给那个男人,然后把打火机放在他面前,又回到座位上坐下,用英语道:“睡的怎么样?” 那个男人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了看商汝成,又看了看一旁拿着笔正在本子上记录的韩天明,然后拿起烟和打火机,将烟点燃吸了一口,这才用英语问道:“你们不是警察?” 韩天明一愣,抬起头看了看他,却见他对着自己笑了笑,说道:“早上那个警察就已经知道我会英语了。” 商汝成笑道:“我们是上午到的,见你睡的挺沉,就没有打扰你。”他顿了顿,又道:“我们算是特殊的警察。我姓商,聊聊?” 男人沉默了一下,道:“你们是国安。” 韩天明又是一怔,转头向商汝成看去,却见商汝成微笑着看着对面的男人,却并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男人却道:“我在越南读过书,对你们有一定的了解。” 商汝成微笑着道:“你是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我想,我们之间比较好交流一点。我也在越南工作过一段时间,甚至去过河内理工大学参观,那是一所很不错的大学。” 男人一怔,随即却又低下了头,只默默地吸烟。 商汝成又笑了起来,接着道:“你的名字叫龙渊,这是个很好的名字,我应该叫你吴龙渊,毕竟你是缅甸人。” 男人猛然抬起头,看着商汝成道:“我是阿拉干人。” 商汝成脸上的笑容更加鲜艳,点着头道:“对对对,那还是叫你龙渊吧!龙渊,你既然是河内理工大学毕业的,为什么不留在越南,或者换个地方发展,非得留在阿拉干呢?” 被叫做龙渊的男人怔怔地看着商汝成,半晌才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名字,那应该明白为什么。” 商汝成呵呵一笑,道:“阿拉干救世军,你们救的是什么世?你既然读了那么多书,应该知道神是救不了阿拉干的。” 龙渊看着商汝成,嘴唇蠕动了一下,却并没有说话。 商汝成接着道:“当然,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也赞同用宗教的形式来催眠那些没有读过书的蠢人,使他们觉得神可以让他们无所不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在另外一些人眼里,你也是这种蠢人呢?比如说,让你也参加这次的行动。” 龙渊看着商汝成,说道:“我当然不相信有神。但是我会为了我的族人,我的家人,争取一个自由独立的阿拉干,即使那是神权掌控下的阿拉干。” 商汝成笑了笑,道:“可是你们来清江的目的,是为了买图纸的,还是造火箭弹发射装置的图纸,我说的对吧?你要知道隔行如隔山,你在河内理工大学学的是机械制造不假,但军工机械,跟你学的化工机械,那能一样吗?难道你是打算回去照着图纸手搓一个出来?” 龙渊愣了愣神,紧接着却道:“白烈他......” “白烈?” 商汝成笑了起来,道:“白烈是你们的圣子,他会造火箭弹发射装置?” “你......” 龙渊此时已经发现商汝成套出了他的话,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将手里的烟往地上一丢,又埋下头不说话了。 商汝成笑了起来,道:“行吧!今天就到这儿,明天我再来找你聊天。” 第250章 另一条线索 一个小小的车队行驶在木马县城到新乡镇的公路上。打头的是一辆黑色的奥迪,中间是一辆七座的白色小面包车,最后压阵的是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 车队行驶的速度不快,始终保持在六十码左右。队形也保持的很好,三辆车的间距大概在十到十五米。看来是严格执行了县道车速不超过六十码,车距保持在三秒刹车的清江市公务用车交通安全管理规范的要求。 距离新乡镇还有十几公里的时候,路上的车辆和行人忽然多了起来。 这段道路是混合道路,虽然现在才早上七点左右,但今天是新乡镇逢场的日子,四邻八乡的或是乡民背着背篓走路,或是骑着农用三轮车,更多的是骑着座位旁挂着大背篓的两轮摩托车,急匆匆地向着新乡赶,像是生怕去晚了半个小时,好摊位都被别人占完了一样。 时不时地也有大卡车从新乡往木马走,车上装的是蔬菜、肉类什么的,那是供给木马县城的生鲜运输车辆,从清江的高速口子下来,便径直往木马运。虽然从木马那边也有一个高速口子,但现在经济不好,搞运输的人太多,能省一分是一分。 当然,也有一些工程车辆和各式小型客运车辆在这段道路上来往穿梭,那是木马县最近大兴土木的结果。谁都知道昆仑的清江分公司木马项目部正在整修清江到木马的公路,说是木马新来的县委书记霍炳阳霍书记从市里搞来的第一个政绩工程,必须在年前完成。 为了加快进度,霍书记还搞了个管理创新,将每一段修缮的工地包保给了县委县政府各个部门和当地乡镇一把手,说是工程进度排在年底考核的第一位,搞得现在全县上下各级领导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拼命地往自己负责的工地上跑,就为了在霍书记面前露个脸,为自己以后的仕途,或是保住自己现在的位置而努力奋斗。 就在那个由三辆车组成的车队快要接近新乡镇的时候,打头的车甚至都能够看到新乡镇那栋最高的建筑电信大楼的时候,从新乡镇方向忽然驶来了一队工程卡车,卡车上装满了建渣和泥土。 这队工程卡车和各种三轮两轮车一起,将四车道的县道占的满满当当,道路一下便拥挤了起来。 车队里打头的奥迪车开了双闪,靠边停下,后面两辆车也挨在它后面停下,看样子是准备等卡车队伍过去了再走。 卡车队伍打头的卡车从车队旁掠过,还不忘轻轻按了按喇叭表示谢意。 就在第三辆卡车经过车队的时候,忽然一个背着背篼的乡民从越野车后面钻出来,看来是想从卡车和越野车中间的夹缝中钻过去,跳到一旁的田坎上继续自己的旅程。 可就在这时,卡车后面忽然出现了一辆农用三轮车,驾驶员加速前进,想要从另一侧超车。 卡车司机的头还扭在越野车这边,注意力完全在那个背着背篼的乡民身上,一直到农用三轮的车头掠过了前挡风玻璃,才猛然醒悟,猛地踩下了刹车。 “嘎吱!” 一声长长的刹车声之后,便是“嘭”的一声巨响。卡车倒是停了下来,可是跟在它后面的另一辆卡车,却撞在了停在路边的白色小面包车,小面包车随即侧翻了过去,倒在了路肩排水沟上,继而又翻到了田坎下。 还好田坎下就是已经收割完毕,只留下短稻茬的黑褐色泥土,所以面包车只是翻了个底朝天,像是一个被翻过身的王八,瘫在松软的田地中,动弹不得。 “快救人。” 一声惊呼传来,紧接着周围的人都向着小货车涌来。 大卡车的司机也赶紧下车,对从奥迪车上下来的一个穿着行政夹克的中年人道:“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中年人却对着他笑了笑,摸出一支烟递了过去,随即自己也摸出一支叼在嘴上,点燃吸了起来。紧接着却转头看向最先跑向小货车的一个彪形大汉。 这个大汉便是那辆抢道的农用三轮车驾驶员,只是他过于着急了,在发生车祸的第一时间便跳下了车,连刹车都没来得及踩,以至于他都已经跑向面包车了,那辆农用三轮车还歪歪扭扭地向前开了十几米,最后开下了公路,撞在河边的柳树上才停了下来。 只见那个大汉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翻倒的面包车旁,双手抓住面包车的门,一只脚踩在门框上,用力一扯,面包车的侧拉门像是被撕碎的纸一样,“刺啦”一声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大汉再次用力,随即硬生生地将门上扯开了一个大口子。 下一步,大汉弯下腰爬进了车里,一把拽住车后座上的人,用力往外拖。转瞬之间,穿着迷彩服的一个男人就被拖出了车,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受了伤。 这个大汉的动作相当快,从跳下车到将面包车的门撕烂,再把人拖出来,一共也不到三分钟,让其他想要上去帮忙的人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周围的人正想说话,却见那大汉一只手抓住地上那人的腰带,就要将他提起来。 冷不防地上那人的手忽然动了。只见他反手将一件东西扣在大汉的手腕上,紧接着又将另一面扣在自己的手腕上。 “你......” 大汉大惊,刚想说话,却见地上那人已经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拿着一支手枪指着自己,嘴里还说道:“不许动。” 周围的人这才发现原来大汉的手腕上拷着一副手铐的一头,而另一头,拷在刚刚从地上站起来的人的手腕上。 后面越野车上下来的两个人也拔出枪来,迅速下了田坎,一左一右将救人的大汉控制了起来。 随着手枪的出现,刚才想要下去救援的人们立刻便退回到了公路上,都惊讶地看着田地里发生的一切。 这时候已经有人认出来了从面包车里出来的人,指着他有些兴奋地道:“那是县公安局的李局长,好帅啊,比在清江台做《警讯》的时候还帅。” 站在奥迪车旁的中年人笑着拍了拍还目瞪口呆盯着田坎下的司机,走下田坎站在大汉面前,笑嘻嘻地道:“你现在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大汉经过刚开始的惊慌,现在倒是平静了下来。他看了看中年人,像是感觉不认识,转头又看向自己从面包车里拖出来的那个人,道:“李局长,抓人是要讲证据的。你平白无故地就抓一个见义勇为救你的好人,有点说不过去吧?” 一旁的中年人笑着对他道:“嘿,嘿......”像是在引起他的注意。 大汉转过头看着中年人,却见他伸手在裤包里摸了一阵,最后摸出一个黑皮本本,打开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他抓人要讲证据,我不用。” 说着没有管面色一下变得紧张起来的大汉,中年人转身便向奥迪车走去,边走边道:“回县里。” 木马县看守所里,韩天明边走边听着看守所的副所长张广明给他讲述情况。 “他昨晚上一进来就把三监室的老大给打了,那个老大是老混混了,手底下挺硬,同监室还有两个小弟陪他一起进来的。但三个人硬是没打过他一个。我们没办法,只好把他关小黑屋了。”张广明有些无奈地道。 走到一间单独的监室,张广明打开门,韩天明走了进去,见龙渊靠着墙蹲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天明叫了声:“龙渊。” 龙渊抬起头,看了看韩天明,又低下头,继续盯着地面发呆。 张广明搬了一个凳子过来,韩天明说了声“谢谢”,待张广明出去后,他才在凳子上坐下,用英语对龙渊说道:“今天早上,我们假装把你转运到请江去,但是半路上有人想要劫你出去,他被抓了。那人叫葛金秋,是永宁人,现在在匡山的一个机械厂当劳务派遣工。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龙渊道。 像是意料之中的回答,韩天明笑了笑,道:“白烈现在还在逃。你知道他可能去哪些地方吗?比如你们是跟谁接的头?将那些高品质翡翠交给谁了?” 龙渊继续沉默着。 韩天明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想的是你是外国人,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把你遣返回国。但是很遗憾,你危害了我们的国家安全,所以你暂时走不了。” 还是沉默。 韩天明笑了笑,继续道:“我来找你的目的,是想告诉你,你可能会在这里待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你得学会跟这里的人搞好关系,不要跟别人打架。当然,有空你可以学学中文,这样你也不会太过于孤独。” 说罢他站起身,转身便要出去。 谁知就在这时,龙渊忽然开口道:“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个线索,这样能减轻我的罪吗?”见韩天明停住,他又继续道:“这个线索跟白烈的下落没什么关系,但是我想你们应该想要知道。” 半个小时后,韩天明急匆匆地回到公安局,径直走到审讯室,将正在里面跟葛金秋“聊天”的商汝成叫了出来。 走到走廊尽头的小阳台上,韩天明低声道:“龙渊说在金三角有一支军阀部队,这支部队有近一千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最近他们的将军死了,但是他留下了遗嘱,说已经给他们找到了新的领导人,这个人就是住在清江花园路汽修厂的马成功。白烈这次来清江,除了送翡翠,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找到马成功,就算是绑,也要把他绑到金三角去。” 商汝成笑了起来,对韩天明道:“所以说嘛......”话说了一半,他却又停住,笑呵呵地对韩天明道:“你去告诉李奇峰,要加大对龙渊的监管力度,跟他一个监室的人都要监管起来,谁跟他说了什么,都要如实地记录下来。” 韩天明答应了一声,转身便去找李奇峰了。 商汝成笑呵呵地回到审讯室,摸出烟来,抽出一根丢给葛金秋,问道:“刚才聊到哪儿了?” 葛金秋接住烟,用放在面前的打火机点燃,笑道:“政府,刚才我们聊到那十万块钱的事儿了。” “哦,对对对。哎呀,你看,我年龄大了,这记忆力减退的厉害,还是你小葛行,年轻,脑瓜子好。”商汝成笑嘻嘻地点燃烟,继续说道:“你说有人给你打电话,说先给你十万块,把人救出来再给你十万块,还有人在新乡接应你,对吧?” 葛金秋忙不迭地道:“是的事的,政府。我的确是因为家里老娘生病了,你知道,我们做劳务派遣的,其实没几个钱,没办法才接了这单活儿。我想着就算折了,最多也就是在里面待几年,又不会枪毙。谁知道他是你们国安的要犯啊?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我知道国安逮的都是间谍,那玩意儿是容易掉脑袋的。” 他顿了顿,又道:“政府,我这回干的这事儿不会掉脑袋吧?” “不会不会,哪儿能呢?最多也就坐个十几二十年牢。出来后你也就五十啷当岁,还能找个二婚三婚,带三四个娃的女人结婚,说不定运气好,还能给你生个儿子传宗接代。只是你能不能给你老娘养老送终,那就说不定啰!”商汝成笑眯眯地道。 看了看面色微变的葛金秋,他又接着道:“你说你吧,你明知道这事儿犯法,还去做,是不是糊涂啊?再说了,你都按实交代了,却不交代完,真是不够意思。你不知道就算你掐头去尾,我们一样能查出来的吗?” 葛金秋一愣,忽然丢掉烟,哭丧着脸道:“政府,我真不是有意隐瞒的啊!那帮人我的确惹不起啊!你不知道,他们就是在我面前把我老大干掉的,然后直接丢进锅炉里烧了,尸骨无存了都......” “行了行了。”商汝成有些厌恶地道。接着又摸出一包纸巾丢了过去,道:“把眼泪鼻涕擦擦,好好说。” 葛金秋摸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和鼻涕,又使劲吸了一下鼻子,这才道:“我以前在永宁是跟齐十三的,在永宁城南管着两个歌城和一个洗浴中心。半年前齐十三忽然给我安排了一个任务......” 第251章 谋杀 秦虎带着人从警车上下来,径直走到门卫室前,亮出警官证,说了声:“市局刑警支队的,有公事。”说着就要往里走。 一个保安赶紧跑出门,拦住他们道:“哎哎哎,干嘛啊!这儿是科龙公司,九五二所的下属单位。” 秦虎站住脚,转身制止了两个便衣的动作,笑着道:“我知道这儿是科龙公司啊!但是科龙公司又不是九五二所,难不成你还要让我向市委请示才放我进去?” 保安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来这科龙公司虽然是九五二所的多经公司,但到底是独立法人,说到底还得归市里管。 踌躇了一下,他道:“那至少得让我打个电话,通知我们领导吧?” 秦虎笑了笑,道:“请便。” 正在这时,一辆奥迪停在了门外。康梦鳞从驾驶室下来,远远地就热情地喊道:“秦大队长,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啊!” 正转身回门卫室的保安一见是康梦鳞,急忙小跑着上前,道:“康所,他们要硬闯进去。” 康梦鳞一怔,随即狠狠地瞪了一眼保安,却没有训斥他,而是迎着秦虎走了过去,笑着伸出手跟秦虎握了握,道:“秦大队长,有什么事您跟我说就行了。” 秦虎笑道:“你在就好了。我们来找你们公司财务部的郭颂和张琪琪,有件案子请他们回去协助调查。” 康梦鳞又是一愣,随即却又笑道:“行行行,他们应该在会议室,我刚刚叫办公室通知他们开会。你们跟我来。” 秦虎几人跟着康梦鳞来到二楼的会议室,果然见会议室里坐着几个人,有男有女。 康梦鳞走进去,皱了皱眉头,问道:“郭颂和张琪琪呢?” 一个中年人回过头,见是康梦鳞,急忙起身到:“康总,郭部长应该还在办公室,张琪琪刚才说去请他了,这都十几分钟了,还没来。” 康梦鳞道:“搞什么名堂。”边说边转身往外走,边走边道:“秦大队长,我们去他办公室。” 上了三楼,康梦鳞来到一间挂着“财务部部长”牌子的门前,伸手敲了敲门,喊道:“老郭,老郭?你在不在里面?” 门里没有声音。 这时旁边办公室的门口伸出了一个脑袋,怯生生地道:“康总,郭主任和张姐进去好一阵了,刚才好像还吵架了,后来就没声音了。” 康梦鳞一愣,随即转身走到走廊边,对着楼下喊道:“胡玲玲,胡玲玲......” 楼下有个声音应了一声,康梦鳞又道:“把郭颂办公室的钥匙拿来。” 很快,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拿着一大串钥匙上了楼,扭着腰走到门口,选了一把钥匙插进锁孔,扭了半天却扭不开。 转过身,她对康梦鳞道:“康哥,打不开,应该是从里面反锁了,老郭和张琪琪经常这样的。”说着还偷笑了一下,然后有些娇媚地对康梦鳞抛了个媚眼。 康梦鳞瞪了她一眼,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笑眯眯看着自己的秦虎,转身又握着拳头使劲敲着门道:“老郭,郭颂,你们在里面搞什么?” 秦虎上前拉开他,又将胡玲玲扯到一边,然后对一旁的便衣使了个眼色。两个便衣立刻摸出枪,其中一个上前对着锁孔就是一脚,直接将门踹了开来,然后两个便衣举着枪便冲了进去。 “秦大......” 一个便衣一进门便叫道。秦虎脸色一沉,紧跟着走了进去。 康梦鳞和胡玲玲对望了一眼,也走了进去。紧接着胡玲玲那晴空霹雳般的惊叫声便响彻了整栋办公楼。 穿着一件黑色风衣的冯觉赶到科龙公司的时候,现场已经被封锁了起来。 何启航在楼下接上他,边陪着他上楼边道:“冯局,国安那边说,请我们帮他们抓两个嫌疑犯,我早上给你汇报过的。这两人都是九五二所后勤部的人,一个叫郭颂,在科龙公司挂职财务部部长,一个叫张琪琪,是科龙公司财务部的出纳。” 冯觉点了点头,他已经安排了何启航前来组织现场勘验,自己本来是不想来的,但人家九五二所的书记亲自给他打了电话,这个科龙公司到底是九五二所的多经公司,他不好不来。 只听何启航又道:“具体情况我已经跟国安局的商局长汇报过了,他正从木马往这儿赶,应该快到了。” 说着便来到了三楼,冯觉走进已经拉上警戒线的办公室,只见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倒在沙发上,他旁边趴着一个长发女人。中年男人的裤子褪到了脚脖子处,下身却是一片血迹,而在男人最重要的那个点上,只剩下一个血洞。 一个法医正在勘验女尸,见冯觉进来,急忙站起身来,叫了声:“冯局。” 冯觉点了点头,道:“汇报情况。” 法医立刻便道:“我们在沙发底下找到男尸的生殖器,是被齐根咬掉的,男尸是因为失血过多死亡。根据对女尸的初步检验,可以初步推测,男尸的生殖器就是女尸咬掉的。” 他顿了顿,又道:“女尸死于窒息,脖颈处有明显的指痕,根据对男尸的比对,应该就是这个男人的指痕。具体情况还要等进一步的检验才能最终确定。” 冯觉盯着两具尸体看了看,却没有说话,只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何启航走上前去,道:“秦虎他们来的时候,门是被反锁的,根据隔壁的财务部员工反映,他们两个进入房间后,有争吵的声音。因此可以初步判断,张琪琪咬断了郭颂的子孙根,郭颂用最后的力气掐死了张琪琪,然后失血而亡。” 冯觉却只盯着窗外看,像是没有听到何启航的话。 何启航看了看窗外,又道:“冯局,你看......” 冯觉却忽然问道:“你们有没有动过窗户?” 何启航一怔,随即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出门,对着楼下正维持秩序的秦虎道:“秦虎,上来。” 秦虎转头看到何启航叫他,赶紧跑步上了楼。 到了门口,秦虎探头探脑地往门里看了看,却被何启航一把推了进去。 “冯局问你,你们进来的时候,有没有动过窗户。”何启航道。 秦虎看到冯觉,赶紧敬了个礼,道:“冯局,我交代了,现场必须全部保护起来,任何人不准动任何东西。” 冯觉皱了皱眉头,道:“回答我的问题。” 秦虎一愣,赶紧又道:“报告,没有动过窗户。” 冯觉转过身便往外走,边走边道:“法医,仔细检查尸体,看身体上有没有针孔一类的细微伤口。” 走到走廊上,冯觉将双手踹在风衣的荷包里,伸头看了看下面,又转头对跟上来的何启航和秦虎道:“去问问大门口的监控是不是好的,把监控录像拿到。再问问案发时楼上正对这个房间里有什么人,可能的话全部控制起来。叫技术队的负责人到我这里来。” 何启航愣了愣,随即说了声“是”,扯了扯秦虎,两人径直向楼下走去。 冯觉转过身又看了看房间里,然后走进房间,对正在工作的法医道:“你来一下。” 法医站起身跟着他走到窗口,却见他指着窗棱上一滴小小的水渍,道:“取样,注意安全。” 法医一愣,急忙招呼一旁的助手过来取样。 说完这句话,冯觉又转身出了门,站在走廊上继续看着下面的人群发呆。 商汝成和韩天明赶到的时候,冯觉已经离开了。 何启航陪着两人进了案发现场。 将情况介绍之后,商汝成盯着沙发上和地板上的粉笔看了半天,忽然站起身走到窗前,也盯着外面沉默不语。 何启航一愣,跟上去道:“商局......” 商汝成转过头看着他笑了笑,道:“你们动过窗户没有?” 何启航又是一愣,脱口而出道:“您怎么也这么问?” 商汝成有些奇怪地道:“还有人问过吗?” 何启航道:“我们冯局一来就让我们问动没动窗户,还让法医削了一小块窗棱回去检测。” 商汝成笑了起来,道:“那他一定让你们排查了楼上的房间,对吗?是不是还拷贝了大门口的监控录像?是不是还让技术队去比对了其它房间的窗户?” 见何启航那一脸像是见了鬼般的表情,所有人都知道商汝成猜对了。 商汝成转头又看到韩天明也是一脸奇怪的样子,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窗棱处。 何启航凑近看了看,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韩天明有些惊讶地小声道:“咦!” 商汝成笑道:“老何啊,老花就要戴眼镜。这扇窗户的窗棱是木制的,上面有一道浅浅的凹槽,很新,应该是新留下的。这里的颜色看不出来,但我想你们张局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有可能是水渍什么的,最近几天清江又没有下雨,哪里来的水渍呢?” 何启航愣住,商汝成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玩意儿你可能不太熟悉,但是我们熟啊!国外有些杀手就是利用这种方式杀人于无形,这是伪造自杀现场最常用的手段之一。” 说完便向外走去,边走边道:“走,去你们支队看看检测结果。” 何启航转过头看着韩天明,低声问道:“你听懂了吗?” 韩天明笑了笑,道:“国外有很多案例,都是把高剂量毒素制成冰弹,然后用特定发射器发射,冰弹进入人体后会快速消失,也就找不到证据。” “哦!” 何启航长叹了一声,然后又道:“这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韩天明笑道:“何叔,我想你们应该已经调查了两个死者的关系。你想想,案发现场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只能说明那女的是在做那种事的时候忽然发狂。但是她为什么会发狂呢?一定是有原因的。现在从窗户这里可以找到根据,我想,她应该是中毒了,能让人瞬间癫狂的毒素。” 清江公安局,冯觉的办公室里。 商汝成笑嘻嘻地看着窝在椅子里的这个实际年龄不过三十八岁,长相接近奶油小生,但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没来由的颓废气质的男人。 如果仅从外表看,你很难相信他会是清江市公安局的局长,还兼任着副市长的职务。 毕竟你见过哪个地级市的公安局长在办公室里不穿制服,而是穿着一身一看就知道是在cos柯南的黑色风衣的。 冯觉歪着头看着商汝成,忽然道:“盯着我干嘛?” 商汝成笑道:“冯局长以前是在哪儿高就啊?” 冯觉眯缝着眼睛看着商汝成,半晌才道:“你不要以为你是国安,就可以疑神疑鬼。我的履历市政府主页上写的清清楚楚,您只要动动您的小手,就能查到。” 商汝成笑着摸出烟来,刚想抽出一支,冯觉却道:“不好意思商局,我这儿是无烟办公室。” 笑了笑,商汝成将烟又放回荷包,道:“窗棱上水渍的检验结果出来了,是变种狂犬病毒,就是那种进入血液后几秒钟就能让人发狂的病毒。张琪琪的身体里,也检测出这种病毒,而且她几天前刚被自己养的宠物猫抓伤了,打了狂犬病疫苗。而郭颂的身体里,检测出了高烈度催情药的成分。” 冯觉眼神飘向了天花板,像是没听到商汝成的话。 商汝成也不以为意,又接着道:“几天前,木马县新乡镇姚家村发生一起命案。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一个来自缅北的仿制八一杠枪箱。枪箱里残留有高品质翡翠原石石皮的碎屑。” 冯觉依然不为所动,只望着天花板发呆。 商汝成继续道:“前天晚上,在新乡镇的一家小旅馆,木马县的刑警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他们一共有五个人。在抓捕过程中,击毙三人,逃跑一人,抓住一人。抓住的这个人叫龙渊,是缅甸人。我们昨天早上使了个计,引出了一个想要救他的人,这个人叫葛金秋,是永宁人,在匡山的一家机械厂当劳务派遣工。他供出是科龙公司的郭颂和张琪琪指使他去救龙渊的。” 冯觉的目光终于从天花板上落了下来,一直落到商汝成的脸上。 “这是你们国安的事情。”冯觉脸上露出了笑容,但那笑容看上去明显就不是真心的。 顿了顿,他继续道:“你想怎么做,我这里无条件配合。何启航那里,我会给他说的,你们有什么事,直接找何启航就行了。当然,如果需要巡特警什么的,你只要给我说一声,我都给你安排,行了吧?” 商汝成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冯觉呲了呲牙,道:“那你来找我,是想干嘛?” 商汝成笑道:“冯局,我是想,请你参加我们这个国安重大案件的专案组。” 第252章 参一股 “冯公子嘛!石家庄陆指信息研究专业毕业,硕士研究生。他在以前的总参是大大的有名。”欧阳谨笑着道,边说边将茶杯递给商汝成,自己又回到办公桌后坐下。 商汝成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哦?我怎么没听说过军情那边有这号人物呢?” 欧阳谨笑了笑,道:“他不是二部的,也不是三部的。他是五部的,搞通讯的,转业的时候好像已经是中校了吧!只是他一直想去军情总部出外勤来着,可是他爷爷不让,他一怒之下就脱了军装当了警察。可是他也不愿意好好干警察,老惹事。这次不知道又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跑清江下挂来了。” 商汝成笑了起来。他已经明白这冯觉的爷爷是谁了,见冯觉的第一面他就觉得眼熟,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隔代遗传。而那几位经常在电视上露脸的人里,也只有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军人姓冯。 欧阳谨又道:“你说请他进专案组,他怎么说?” 商汝成笑道:“说考虑考虑,没说死。我告诉他国安的案子跟公安的案子差不多......现在我知道了,明早我就去找他,跟他说我们这个案子跟军情的案子差不多,说不定还得出外勤。” 欧阳谨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道:“你现在恐怕更加急切地想要他加入进来吧!毕竟有他的话,你就不用顾忌京圈那边的事情了。” 商汝成却道:“那说不准,万一他就是惹了京圈那帮人才被下放到清江来的呢?” 欧阳谨笑着指了指他,却没有说话。 从保密学院出来,商汝成便直接开车回了清江。不过他没有回宿舍,而是径直去了市公安局的家属院。 因为他已经向何启航打听了,冯觉没有结婚,也不喜欢上街闲逛,更没有抽烟喝酒打牌的习惯,每天除了在局里,就是回公安局家属院的宿舍。 将车停在停车场,商汝成给警卫出示了工作证,这才安步当车,进了公安局家属院最里面的别墅区。 前面几栋小别墅住的都是老领导,门口的小院里种的大都是蔬菜和果树,一直走到八号别墅,才看到光秃秃的院子里什么也没有,而在别墅门口的门廊上,却放着一把躺椅,依旧穿着黑色风衣的冯觉躺在躺椅上,拿着一本书盖在脸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商汝成笑了笑,按下了院子门上的电铃。 冯觉一个激灵,随即懒洋洋地坐了起来,看到商汝成,道:“商局,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说着起身去给商汝成开了门,又转身回屋里拿了把椅子出来放在门廊边。 商汝成边向里走边道:“我想了想,中午给你说的事情,有些不妥。这事儿有点危险。毕竟你是清江公安局的局长,还是副市长,万一要是有个什么差池,省厅不得找我麻烦啊!” 冯觉在躺椅上躺下下,一边拿书遮住夕阳,一边笑道:“商局,您是在激我吧?是不是打听到了我在京城的时候,就是因为截了一批走私货才被下放到这儿的?” 商汝成一愣,随即心里却喜笑颜开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冯觉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敢往京城里倒腾走私货的,除了京圈那帮人还有谁?看来自己猜对了,这冯觉还真是惹了事才来的清江。 不过这也说明他胆子挺大。这么多年大家都不敢做的事情,他居然做了,还真有点,那什么的。 在心里暗暗给冯觉竖了个大拇指,商汝成又道:“就是这么巧啊!这次的事儿,可能也牵涉到京圈那边,只是还不仅仅牵涉到京圈那边,可能还牵涉到缅甸。你知道缅甸军阀很多,那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听说军情的杨振川都赶去缅甸了,其实就是为了同一件事。” “哦!” 冯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有些狐疑地看着商汝成道:“商局,你该不会以为我在京城有什么背景吧?我告诉你啊,我没背景。就算有,现在他也不会帮我了。” 商汝成摸出烟来,又想到中午冯觉不让自己抽烟,便想着放回去,谁知冯觉道:“这里是室外,您随意。” 商汝成笑着点燃烟吸了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让你到清江来,就是让你来跟他们对着干的呢?” 冯觉一怔,随即又笑了起来,道:“你看你,商局,又搞阴谋论了。我来是正常的下挂,当然,也是上级领导让我来基层学习锻炼的,说不定回去就升官儿了呢!” 商汝成转身看着夕阳,笑着道:“那行吧!我抽完烟就回去了。” 冯觉放下手里的书,又坐直身体,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就说说你那个案子吧!比如,一开始是个什么情况?” 商汝成转过脸看着冯觉,却见他正盯着自己,便笑道:“那行,就当给你讲个故事吧!不过这个故事,得从十五年前讲起,所以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他顿了顿,说道:“那时候,在清江大学有个大一新生,姓马,我们就叫他马小跳吧!这个马小跳,他自小习武,身手十分了得,还得过临海省青少年武术比赛的亚军。当然,本来他应该是冠军的,但那比赛有点猫腻,你懂的......” 就在商汝成将小马成功改名为马小跳的时候,马成功正得意洋洋地坐在赌船甲板下的负八层赌场里,看着前面的荷官将最后一张牌放在自己面前。 此时赌桌前已经围满了人,所有人都在大叫着:“二,二,二......” 马成功用眼角瞥了他们一眼,道:“你们才二。”说完便猛地将牌扔在桌上,紧跟着所有人都发出一声哀叹。 荷官看了看桌上的牌,道:“梅花三,梅花九,梅花十。二十二点,爆。先生,您输了。” 马成功站起身抻了抻衣服,对一旁的秦雅雯和向俊霖道:“算了,看来今晚手气不好,走,喝酒去。” 秦雅雯抿着嘴笑了笑,站起身便挽着他的手臂离开了。 向俊霖看了看正在收拾筹码的潘癸,笑了笑,问道:“他这几天赢了多少?” 潘癸回头看了看向俊霖,道:“向先生,曾先生这四天一共赢了一千九百九十万美金。” 向俊霖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身便向外走去。 七层的监控室里,一个船员对正站在监控前,盯着晃晃悠悠向着赌场外走去的马成功的皮特道:“先生,他一共赢了一千九百九十万。” 皮特叹了口气,道:“刚好差十万到老板给的上限。这小子,还真是精细如鬼。” 船员又问道:“那我们找不找他?” 皮特想了想,道:“算了,今晚老板就要上船,等她来了再说吧!” 马成功带着秦雅雯和向俊霖来到二层的露天酒吧,要了一瓶红酒,亲手给两人倒上,然后拿着杯子笑眯眯地看着向俊霖。 向俊霖抿了一口红酒,道:“曾兄,你看着我干什么?” 马成功笑道:“明天就是交易日了,现在向兄弟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来做什么交易了吧?” 向俊霖笑了笑,道:“家父在新界有个机械加工厂,里面做工的都是一些道上的兄弟,不过他们都没能上位,年龄又大了,所以就被安置到那里。你知道,最近几年经济不是太好,所以就想着做些其他营生,也算是帮他们找找出路。” “哦!” 马成功点了点头,像是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时秦雅雯却问道:“什么意思?” 见秦雅雯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向俊霖笑了起来,又道:“秦小姐你知不知道这缅甸什么最多?” 秦雅雯道:“玉石?翡翠?” 马成功笑着将杯子放下,对秦雅雯道:“是军阀。” 他看了看向俊霖,又道:“这个世界最赚钱的生意有两个,一个是毒品,一个是军火。我相信向公子家里是不屑于做毒品生意的,但是国内又不允许军火交易,因此便想着到阿拉干来开个武器厂,我说的对吗?” 向俊霖笑着点了点头,道:“这次的交易日,有一批军工机械要拍卖,虽然是期货,但总好过我们自己去鼓捣。你知道,那玩意儿要专业人士才搞得定,很麻烦的。” “这......”秦雅雯很是惊讶地看着向俊霖,半晌才道:“但是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生产武器会杀很多人?” 马成功却笑道:“这在阿拉干是合法的。” 他又转向向俊霖,问道:“你们知不知道那批军工机械的来源?万一有人找上门,岂不是自找麻烦?” 向俊霖却有些神秘地一笑,道:“我们在仰光,也是打通了关节的。” 马成功也笑了起来。他大概知道向俊霖的意思。 在仰光也打通了关节,这说明仰光那边,是有人支持向家这么干的。说不定他们打的主意,就是支持某一个少数民族去消灭另一个少数民族,至少在以往的历史看来,这种驱虎灭狼的计策已经被那些当权派用过很多次了。 只是这个向俊霖所代表的向家,肯定不是因为他说的那个原因,说什么为了以前的老弟兄才干这事儿,纯粹就是瞎扯淡。 之所以干这事,只能说明香港已经容不下他们了。因此他们需要找一个更加稳固的,能够让他们的家族或是帮派长久发展下去的地方。 阿拉干,这个军阀四起势力众多的地方,就正好落入他们的眼底。 而国内出于战略考虑,也在阿拉干有很多投资,比如输油管道和皎漂港。因此今后阿拉干的发展,肯定比帮派林立规矩众多的港岛好。 现在的阿拉干虽然乱,但北边不可能让它一直乱下去,这是要从战略角度考虑的问题。所以先在这里抢占一块地盘,也就等于先于别的帮派或是势力,占了个先手。在这一点上,相信很多来到阿拉干的国际大公司,都是出于一样的考虑。 只是做出这个决定的向家大佬,倒真是一个人才。 毕竟在兵荒马乱的阿拉干,心狠手黑,还能吃苦,又足够讲义气的道上兄弟,实在是比那些没文化又胆小,只会“信仰射击”的当地人有太多的先天优势了。 向俊霖又笑了笑,道:“秦小姐你不要见怪,说到底都是生意。法无禁止皆可为。在阿拉干,没有法律是禁止开武器厂的,军阀们只会欢迎我们前来。” 秦雅雯撇了撇嘴,她当然知道向俊霖说的有理。只是马成功倒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难道他也赞同向俊霖这么干? 还未开口询问,便听马成功道:“向兄弟啊,你说我如果在你们的厂子里参一股,你家大佬会不会同意呢?” “这......” 向俊霖有些为难地看着马成功,半晌才道:“曾先生不是要去香港吗?到时候我带你去见见我家大佬,当面问问他的意见,你看怎么样?”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也就这么一说,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咱们就等到十二点,一起去见识见识这个交易会吧!” 然而马成功并没有能够等到十二点。 因为还不到九点,从二层船舱的甬道里就走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穿着一身职业装的女人。她站在露台上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径直向着马成功三人走来。 最先发现她的是向俊霖,他抬起头看了看马成功,笑道:“我想,是找你的。” 秦雅雯回头一看,不由得一怔,不由自主地道:“端木千惠?” 马成功抬起头,果然看到端木千惠迈着模特步向自己走来。他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知道有好戏要上场了。 果然,端木千惠走到马成功面前,径直拉过椅子坐下,然后像是并没有看到秦雅雯,只转过身正对着马成功,冷笑着道:“那么,我是该叫你马专员呢?还是褚清风呢?或者还是用你在这船上的称呼,叫你曾先生呢?” 第253章 保持戒备 听到端木千惠这么说,马成功笑嘻嘻地把酒杯放下,道:“您随意,我无所谓。” “呵!” 端木千惠冷笑了一声,将双手抱了起来,看着马成功不说话。 秦雅雯笑了笑,道:“端木千惠,你上赌船来干什么?难道还想把你的人贩子生意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对秦雅雯比了个大拇指,又转向端木千惠道:“你看,交易日马上要开始了,你有没有什么意向性的买卖,能不能透露一点,我好有个准备。” 端木千惠怔了怔,忽然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她从包里摸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支点燃吸了一口,然后盯着马成功道:“我听说杜素英那个老狐狸将这艘船的控制权交给你了?”没等马成功回答,她又接着道:“难道你准备出来单干了?” 马成功嘿嘿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笑道:“我本来就退休了。只要跟上面没什么冲突,为什么不能做点小生意......”他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挫,接着道:“挣点外快呢?” 端木千惠盯着马成功看了半晌,这才道:“你不是国企的领导吗?这符合北边的政策?再说了,你以前的身份......”她停了下来,忽然将身体向马成功这边靠了靠,低声道:“我反正是不相信你会这么干的。” 马成功摆了摆手,道:“你最好离我远点,秦小姐还在这儿呢!” 端木千惠笑盈盈地又坐直身体,转头看着秦雅雯道:“哟,秦小姐也在这儿呢!不好意思,这一来我就只看到曾先生了,没有注意到你,你别生气啊!” 一旁的向俊霖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秦雅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在这里的所作所为,我都会一五一十地向王储殿下汇报的。” “别这样,你知道,在维多利亚山下面的事情,都是误会。那是下面的人不懂事,你不要迁怒于我呀!”端木千惠笑道,又看了看马成功,接着道:“再说了,曾先生不是已经帮你出气了吗?你放心,我不会告诉王储殿下你这几天跟马成功在船上卿卿我我,出双入对的事实的。” 秦雅雯正想反唇相讥,不料一旁的马成功像是发现了什么,举起双手道:“停停停,两位,难不成你们俩都对那个王妃的位子有觊觎之心?” “造谣!” “瞎说!” 两女一起向马成功道。 “那行,我知道了。”马成功见两女都做怒发冲冠状,赶紧说道。随即转头,和向俊霖相视一笑。 “这样啊!我来帮你们分析分析。”马成功转过头,又看着两女笑道。 他顿了顿,先看向秦雅雯,道:“你是摩尔公国的王室御医,同时又是苏菲娅公主的闺蜜。近水楼台先得月,因此你其实是沾了先手的。” 没等秦雅雯发怒,他又转向端木千惠,笑道:“你是国际着名公司东印度生物科技公司的高管,又是港岛有名的公关专家,因此你是女强人。王储殿下肯定很看重你的身份和履历,在这方面秦小姐的确不如你。” 端木千惠一愣,随即对着马成功怒目而视,她没想明白马成功这么说什么意思,还把自己跟秦雅雯生拉硬拽地弄成一对情敌,好像自己真的就是那些肤浅、低俗,就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乡下女人一样。 马成功拍了拍手,笑道:“于是秦小姐为了弥补自己不能帮到王储殿下的短板,这次冒着风险到缅甸,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够干成一件对王储,甚至王室有帮助的大事。而端木小姐为了拉近跟苏菲娅公主的距离,因此也想着先干成这件事。所以你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殊途同归。” “你......” 秦雅雯瞠目结舌地看着马成功,她没想到马成功编瞎话的水平有些高,多高呢?自然是比十层楼还高。 端木千惠倒是冷静了下来,她冷笑着看着马成功,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想看看马成功到底想干嘛。 马成功笑了起来,随即却话锋一转,对着端木千惠道:“只是端木小姐啊,你不该对秦小姐抱有敌意,毕竟大家公平竞争就好了嘛!你看,在维多利亚山下你就想将秦小姐置于死地,毕竟她发现了你们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的秘密。可惜秦小姐没死,倒是死了很多无辜的人。现在你又赶在交易日前上了船,难道是想把这一船人,都斩尽杀绝?” 端木千惠一惊,随即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了看向俊霖,却见向俊霖也正看着她,那眼神明显有些不善。 马成功笑嘻嘻地看着秦雅雯,却见她也正看着自己,只是她那一双美目里,像是写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像是发现了自己的失态,端木千惠猛地一拍桌子,对马成功道:“闭上你的臭嘴。褚清风,不要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你别忘了,这可是在公海上。” 马成功摊开手,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向俊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向甬道走去。 紧接着马成功也站起身,跟着向俊霖离去。 秦雅雯见两人都走了,也站起身,对端木千惠冷笑道:“没想到你还真打了埋伏,我告诉你,这船上的护卫队现在都是褚清风的人。” 说罢也不管脸色突变的端木千惠,转身便离开了。 马成功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哼着小曲回到了舱室,屁股还没坐稳,门便被敲响了。 他叹了口气,又起身去开了门,却见秦雅雯一脸寒霜地站在门口。 转身走到舷窗边的椅子上坐下,马成功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笑着道:“秦小姐,有什么见教?” 秦雅雯将门关上,走到床边坐下,道:“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马成功笑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提醒向俊霖,这端木千惠不是什么好人,跟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向俊霖要跟端木千惠合作?”秦雅雯惊讶地问道。 马成功笑着摸过一个杯子拿在手上,向里面抖了抖烟灰,道:“这里面说来话长。但是根据刚才端木千惠的表现,有百分之七八十......不,我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可以肯定,向家在阿拉干开武器厂,就是跟她合作。” “哦?为什么?”秦雅雯有些不解地道。 马成功的眼睛眯缝了起来,转头看着舷窗外,悠悠地道:“因为这个端木千惠除了是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的高管之外,她还有一个身份,是北边京城五湖集团的企业管理顾问,而五湖集团负责了很多军工企业报废设备的拆解和处置业务。” 秦雅雯怔了怔,随即又问道:“那你把我拉进来是什么意思?” 马成功当然知道她说的意思是,自从他上了船,便把秦雅雯拉到了自己身边,你要说他是为了保护秦雅雯的安全,这连他自己都不信。毕竟人家秦雅雯可是能单枪匹马地跑到阿拉干来的人,马成功用脚指头都想得到,她肯定有后手。 想了想,马成功笑着道:“你知道,我是一个人上船的,总得找个大树倚靠一下吧?向俊霖那条路是杜素英给我找的,我对他不是十分放心。你就不同了,咱们可是一起同居过的,那话怎么说来的?百年修得同房住嘛!” 听到马成功揶揄的话,秦雅雯难得地没有发怒,只是有些好奇地看着马成功,半晌才道:“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苏菲娅对你推崇备至了。” 说着,她站起身,边向外走边道:“行吧!要是有什么事发生,你记得第一时间找到我就好了。我保你平安无事。” 马成功对着她的背影叫道:“好的,秦小姐。我一定会抱紧你的大腿的。” “砰!” 秦雅雯身形顿了顿,随即狠狠地将门摔上。 马成功笑眯眯地将烟抽完,随即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沉吟了半晌,他站起身,拉开门走到服务台,让服务员将潘癸找来。 潘癸来的很快。 马成功将他让进屋里,背靠着门问道:“船上有多少能用的人?” 潘癸一惊,随即道:“曾先生,你的意思是......” 马成功笑了笑,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又走到舷窗边坐下,凝视着潘癸道:“我是问真正能听我指挥的人。当然,我不确定你是不是能听我指挥,但我想告诉你的是,还有两个小时交易日就要开始了。” 他盯着面色有些难看的潘癸,继续道:“目前你并没有告诉我交易日的真正情况,比如前期准备工作情况,来了多少人参加,甚至连标的目录都没有给我。因此我不得不怀疑你的安排,或者说是杜素英的安排。” 弯着腰的潘癸的额头上变得有些亮晶晶的,那是因为紧张而渗出的汗水。 一直到马成功说完,潘癸又思考了几十秒,这才小心翼翼地道:“曾先生,素英大姐对我的交代是,尽一切可能保护您的安全。至于交易日的事情,她是安排二副汤姆森做的,我确实不太清楚。只是那个汤姆森......” “汤姆森怎么了?”马成功问道。 潘癸顿了顿,又道:“素英大姐一下船,他便跑去了赌场,这几天跟赌场里的管事皮特,过往甚密。我已经让电报室给素英大姐发了电报了,但是还没有收到回复。” “哦!” 马成功眯缝着眼睛看着潘癸,半晌才道:“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 潘癸想了想,道:“护卫队大概有一半人,也就是五十几个人是可靠的。至于庶务队这边,我可以保证,所有人都是可靠的。” 马成功看了潘癸半晌,又问道:“乘客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潘癸道:“这几天上船的,大部分都住在甲板三层以下,那些地方,庶务队是不管的。但是我们有计数,停船后一共上船了一百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携带武器。上船是可以带武器的,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只是交易日当天,不能携带武器进入拍卖现场。” 马成功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站起身走到潘癸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想,你大概收不到你的素英大姐的电报了。所以......” 他转身向门外走去,边走边道:“准备一条快艇,救生艇也行,要有五个人座位的。交易日一开始,你不能离开我三米之外。另外给所有你信得过的所有人发枪,告诉他们,保持戒备。” 出了门,马成功来到向俊霖住的四十五号舱室,敲了门进去,果然看到秦雅雯也在这里。 对着秦雅雯笑了笑,马成功对向俊霖道:“向兄弟,来找你商量点事情。” 向俊霖关上门,有些狐疑地看了看马成功,又看向秦雅雯。 秦雅雯倒是一笑,像是无所谓地道:“正好,我们也正在商量怎么撤退的事情。既然你来了,那大家就一起商量商量吧!” 向俊霖转身将一把椅子推给马成功,马成功大大咧咧地坐下,道:“我肯定是会坐向兄弟的船走的。” 秦雅雯却道:“你刚才叫了潘癸去,不是已经安排妥当了吗?” 马成功笑道:“我只是感觉不对劲,但又猜不到是哪一方会突袭这条船。所以稳妥起见,我希望如果有异变,我们三个能够在第一时间上船离开。” 向俊霖皱了皱眉头,道:“拍卖会是十二点开始,但我的船是明天凌晨两点到这里。” 秦雅雯也道:“皇家卫队乘坐快艇过来,十二点准时到达这片海域。”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我在船上准备了一艘快艇,不过只有五个座位。” 向俊霖想了想,道:“所以我们有三条退路。但是我有个问题,今晚只是拍卖,交割是另外定时间和地点,就算是有人要突袭这里,他们想要得到什么呢?” 见秦雅雯也一脸奇怪地看着自己,马成功笑了笑,道:“那就要等到交易会开始,看看拍卖标的里有什么东西了。” 第254章 拍卖会 十二点的时候,马成功挎着秦雅雯,在向俊霖的陪同下,以潘癸为前驱,后面还跟着几个手执仿制八一杠的保安,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杀到了底仓。 此时底层的货仓大门之外已经站满了各色面孔的各色人等。 他们中绝大多数都五大三粗满脸横肉,或背着长枪,或腰里别着短枪。也有一部分穿着白衬衣黑西服,看上去身体匀称戴着耳机的,加副墨镜就跟好莱坞老电影里的保镖一模一样。 此时这些人几乎百分之百都皱着眉头神情凝重,对自己身边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表现出有些神经质般地过分关注,而他们的表情就差在脸上写上三个大字:别惹我。 守在门口的保安看到潘癸,急忙立正行执枪礼。潘癸对他们点了点头,却立刻又闪到一旁,将门拉开,弯腰对马成功道:“曾先生,请。” 马成功笑了笑,抬腿便进了门。 底仓跟马成功上次被杜素英抓来的时候相比,已经大变样了。 只见里面的货物基本上都已经被清空,靠着舱壁的地方安置了一个大概七八个平方的圆形舞台,舞台上有一张桌子,而桌后的舱壁上挂着一个巨大的led屏。 此时led屏上正放映着一些阿拉干的航拍照片,配着舒缓的音乐,让马成功以为自己走进了国内某大公司的产品发布会现场。 此时舞台下已经坐了一些人,以穿着迷彩服的军人和西装革履的帅大叔为主,也有穿着缅甸传统服饰的中年油腻男。 更重要的是,这里面西方面孔和东方面孔的人基本上五五开,而且马成功可以断定,这几天他在船上,压根就没见过这些人。 正想着这些人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却听潘癸在一旁道:“曾先生,这边请。” 他顺着潘癸伸出去的手看去,才发现在底仓一侧,还有一个高台,台子被分隔成了一个一个的隔间。 不用说,那里肯定就是贵宾席了。 “这就像那么回事了。”马成功笑着对一侧还挽着他手臂的秦雅雯道。 秦雅雯白了他一眼,道:“这是仿照北边刚刚结束的宝格丽秋拍的现场布景。” “哦!”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搞的不错。” 走上大概三米高的转角楼梯,潘癸将三人带到了最靠里的一间隔间,然后又让后面的保安拿来一瓶红酒,给几人斟上,这才站在一边介绍道:“曾先生,您面前的这块玻璃是单向玻璃,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刚刚我已经问过了,今晚还会有一些文玩古董拍卖,您如果看上了什么东西,直接按桌子上的出价器出价就行了。” 马成功这才发现在桌上果然放着一个类似大号电视遥控器的东西。 他并没有过多研究那个出价器,毕竟听秦雅雯的口气,她好像对这种“正规”拍卖很熟悉的样子。 端着酒杯站起身,马成功走到对着舞台的玻璃前,向下面看去。 此时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进场了,台下的椅子已经快被坐满了。果然对这种非法拍卖会有兴趣的人,远比那些人傻钱多的大佬们玩儿的文玩字画拍卖会上的人要多的多。 正看着,只见一个穿着旗袍盘着头发的中年女人拿着一个本子走上台,旁边还跟着一个端着盘子的服务生。 潘癸见马成功盯着那个女人,急忙道:“那是从港岛德佳拍卖行请来的金牌拍卖师,雪莉杨。去年德佳秋拍成交的那幅八大山人的《竹石小鸟图》,就是从她手里拍出了六千万美金的高价。” 马成功笑了笑,道:“佩服。” 一旁的向俊霖笑道:“那场拍卖会我在网上围观了,的确很精彩。雪莉杨的手段的确很高明,硬生生地将一幅专家组都存疑的古画拍出了六千万的高价。” 马成功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道:“我佩服的是那个买家。花六千万美金买一幅真假都不定的古画,还不如给加沙的民众空投些面饼。” 秦雅雯笑道:“那是北边京城的一位着名企业家买的,不过听说他已经移民美国了。他在美国很多着名大学都建有贫困华裔学生资助基金,帮很多人圆了留学梦。” “原来是他啊!”马成功笑了笑,道:“那他买这幅画买的真值。” 向俊霖有些奇怪地看着马成功,道:“值吗?” 马成功笑着道:“向兄弟,你有没有看过《资本论》?” “《资本论》?”向俊霖有些奇怪马成功为什么从那位着名企业家一下便跳跃到《资本论》这本十九世纪的意识形态巨着上。 只有秦雅雯似笑非笑地看着马成功,像是在说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成长在一个从小到大都必须学习政治学的教育体系里。 向俊霖想了想,道:“没有系统研究过,不过我知道这是一本经济学巨着,在欧洲的很多大学里,这本书都是推荐阅读书籍。” 马成功笑道:“西方推荐的那是第二卷和第三卷。这本书的第一卷叫《政治经济学批判》,马克思在这本书的第一卷里说: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他又转向秦雅雯,道:“你们宝岛是讲传统国学的,应该知道《战国策.魏策一》里有一句话,叫无奸不商,无事不扰。其实跟马克思的这句话是一个意思。商人不可能做无利益的事情,而政府放任他们,不过是因为要保持合理的市场竞争和流动性。” 顿了顿,马成功又看向台上正拿着笔在本子上勾勾画画的雪莉杨,笑道:“因此那个商人,是一定会拍下那幅画的,不管价格再高。毕竟他在美国的大学办留学基金,是为了方便某些人的孩子出国留学,而拍下那幅画,则是为了给某些人创造一个正当的收入来源而已。” “白手套?”向俊霖有些惊讶地道。 马成功笑着看向潘癸,却见潘癸站的笔直,正眼观鼻鼻观心,像是已然封闭了自己的六识一样。 “得了,就你聪明!谁不知道这不是正规拍卖啊!要是没这些东西,谁还费时费力,还冒着风险上赌船啊!”秦雅雯翻了个白眼道。 马成功笑嘻嘻地道:“行,看拍卖吧!” 说着跟向俊霖相视一笑,两人都靠在沙发上,小口抿着酒向拍卖台上看去。 十二点过十分的时候,拍卖开始了。 雪莉杨拿起盘子里的小木槌锤了锤桌面,开口道:“各位来宾,各位朋友,欢迎来到龙彰号交易日拍卖会现场,今天我们有六个拍品,因为没有保证金,所以也就没有竞价上限,价高者得。现在,拍卖开始,请看第一幅拍品。” 她说着转头看向后面的led大屏,大屏上赫然出现了一幅图纸。 转过头,雪莉杨对着台下笑了笑,道:“大家都看到了,这是一幅地下防御工事建筑图纸的一部分,图纸出自于高加索山脉,还包含一些城市防御工事的建筑图纸。很巧,跟阿拉干地区的地形很像,都是多山地带,因此各位军长们,你们也许需要这幅图纸来加固你们的基地。”她顿了顿,又道:“全套图纸大概需要两列火车车皮运送,卖家送货上门,起拍价一百万美金,每次加价幅度二十万,现在开始。” 话音未落,台下就有人举起了牌子。 “哦?三十八号出价了。”雪莉杨笑盈盈地道,用手指了指举着牌子的方向,笑道:“一百万美金,的确便宜了点。这毕竟是经过新世纪考验的详细地下防御工事建筑图纸。其实我不说大家都知道,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两次高加索战争中,依据这套图纸所构筑的立体防御体系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又有一块牌子被举了起来,雪莉杨及时用手指向了那边,道:“二十二号,一百二十万。这个价格已经很不错了,但是既然有两位竞价,那说明得到这幅图纸的军长,将会打造一个无敌的基地,所以在今后......”她停了下来,有些奇怪地看向了马成功所在的方向。 马成功所在的包间里,秦雅雯惊讶地看着正拿着出价器的马成功,连向俊霖都一脸疑问地看着他。只有潘癸不为所动,只对着推门进来的服务生点了点头。 很快,台上的雪莉杨有些兴奋地举起木槌,道:“一号贵宾室的贵宾出价了。他出到了两百万的价格。各位,有没有跟的,如果没有,那这次竞价就结束了。现在喊价,两百万一次,两百万两次。” 她抬眼看着台下,脸上的表情带着点兴奋,又带着点惶恐,声音里甚至还带着点颤抖,像是生怕会有人抢走她的这次落槌一样。 “两百万三次。”雪莉杨大声说道,紧接着落下了木槌。雪莉杨弯着腰盯着一号贵宾室看了半晌,然后指着一号贵宾室道:“朋友,全套基地防御图纸,是您的了。” 见雪莉杨仿佛使出了全部力气一般,用手肘撑在桌面上看着自己的方向,马成功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对潘癸示意了一下,潘癸立刻上前,弯下腰道:“先生。” 马成功道:“让他们送到有鱼村,这事儿你亲自去办,立刻。” 潘癸道:“好的先生,我这就去电报室。” 待潘癸出去后,马成功笑着对看着他的秦雅雯和向俊霖道:“你们该不会不知道我准备建设一支私人军队吧?秦小姐应该知道的呀!就是护送我来阿拉干的那支青年军嘛!” 向俊霖向秦雅雯投去了询问的眼神,却见秦雅雯微微点了点头。 沉吟了一下,向俊霖向马成功道:“曾先生,我回去后,会让大佬们认真考虑你的合作建议的。” 马成功笑了起来。其实他拍下这套图纸,一方面的确是想给吕一乐送份礼,另一方面,他就是为了让向俊霖和秦雅雯知道他的决心。 因为向俊霖和秦雅雯知道了,大概率西方的那些人也就知道自己已经决定养私军了。不管面前这两人是不是有问题,但这个消息一定会传出去,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说笑间,台上已经开始拍卖第二份拍品了。 只见雪莉杨捂着胸口做痛苦状,胸口还起伏了几下,这才道:“各位朋友,说实话我在看到拍品目录的时候,也很震惊。因为......” 她转向led屏,道:“因为这是一份地契,只是这份地契所表明的地块所在地,是在皎漂港。”她又回头看向台下,道:“大家都懂的,那毕竟是我的祖国。” 台下传出来稀稀拉拉的笑声。 隔间里,秦雅雯和向俊霖一起看向了马成功,却见他盯着台上不为所动。 “曾兄,你怎么看?”向俊霖忽然开口道。 他这么问当然意有所指,毕竟谁都知道北边在建设皎漂港,而且北边是讲信誉的,只要你有地契,肯定会买下来。所以拿到地契,也就有了狮子大张口的本钱。 只不过阿拉干天天都在打仗,你拿到地契保不保得住,这就两说了。 听到向俊霖问自己,马成功转头看了看两人,忽然有些促狭地一笑,道:“为什么问我?那不也是你们的祖国?” 秦雅雯照例翻了个白眼,向俊霖却看向了出价器。 马成功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又转头看向台上,嘴里却轻描淡写地道:“根据我的经验,祖国不缺钱。而且你一个搞社团的,目前肯定是干不过这些军阀的,更别说阿拉干又不是只有军阀。” 向俊霖有些犹豫,谁都知道给祖国做点贡献,能让社团的地位一日千里。但是马成功说的对,阿拉干这个地方,不仅仅有军阀,还有仰光,更别说还有西方的那些势力间杂其中,仅仅凭借一个港岛的社团,想趟这趟浑水,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这时台下已经开始了竞价,一千万美金起价,很快就被炒到了五千万美金。最终被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军人得手。 马成功笑着转向向俊霖,道:“你记住那个人的样子,等会儿私下打听一下,回去报告了也好啊!” 向俊霖赶紧转头死死盯着那个人,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在自己的脑子里。 第255章 点天灯 站在舞台边的雪莉杨喝了一口服务生递过来的矿泉水,弯腰将瓶子交给服务生,又转身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小木槌敲了敲,笑着对台下道:“下面继续竞拍。” 这一次,她却并没有转身去看led大屏,而是站在桌后扫视了一遍台下,然后缓缓开口道:“第三件拍品没有实物,是一个委托。” 顿了顿,她抬眼看了看贵宾包间的方向,继续道:“大家也许都听说过国际杀手集团。当然,我说的不是那些小鱼小虾搞的小打小闹的组织,而是久负盛名,俗称杀手之王集中营的天堂组织。第三号拍品,就是天堂组织的一个全球追杀委托。” 话音未落,台下便有些骚乱。前排倒没有什么,中间和后面的很多人都站了起来,有的人甚至想要向前走,却被周围的持枪保安给挡住了。 一号贵宾包间里,马成功含笑看着舞台上的雪莉杨。 天堂组织,马成功当然很熟悉。因为他自己就是天堂的二十二号杀手,代号皓月。 当然,马成功也知道天堂组织时不时会拍卖一个全球追杀委托,有时候甚至半年就会有一个。只是有时候这种委托难度非常大,导致佣金奇高,甚至有时候拍卖的价格远远比不上组织为了完成委托所耗费的巨大成本。 但天堂之所以会这么做,提升组织的名气只是一方面。从另一方面考虑,这种委托能够有效检验组织内部效率,还相当于开展了杀手们之间的良性竞争。 最重要的是,每次完成这种委托之后,天堂都会对对委托任务数据库进行重新更新,与之相伴的是对委托项目的重新定价。 简单来说,这就像国企每年都要搞应急演练一样,其目的除了锻炼队伍、增加凝聚力、提升管理水平,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为修订应急预案做好数据支撑。 正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搞国际犯罪集团跟国内的国企中少数有能力的领导搞企业管理是一个道理。 因为这么做虽说会有形式主义屎上雕花之嫌,但好歹是在做实事,比开大会读ppt来进行年终绩效考核有用太多了。 想了想,马成功伸手叫过潘癸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潘癸有些诧异地看了马成功一眼,但还是低声道:“我明白了,我亲自去。” 潘癸出门后,秦雅雯才对马成功道:“你想拍下这个?” 马成功笑了笑,没有说话。 但秦雅雯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问道:“你自己的身手那么好,想杀谁自己去不就得了?还想着假手杀手集团?这不是......” 马成功笑道:“你是想说我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向俊霖却道:“曾兄是不是想着把在船上赚的钱全部花光啊?” 马成功伸手打了个响指,对秦雅雯道:“你看看人家向兄弟,所以说读书多的人脑子不一定就灵光。” 向俊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又对秦雅雯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马成功接着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种地下拍卖会,委托方都是会派人到现场监督的。因此只要拍下来,委托方都是要认账的。” 秦雅雯却有些奇怪地道:“你就那么笃定今天会出事?” 马成功笑了笑,也没有做过多解释,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只是预防而已。” 向俊霖却认真地看了看马成功,又凝神思考起来。 这时候潘癸已经下了楼,径直走到台边,扬起手叫过雪莉杨,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又对旁边站着的服务生说了几句话,这才转身往回走。 雪莉杨蹲在台边足足有五分钟,直到那个服务生回来交给她一张纸,这才转身回到桌后。 在桌后站定,她有些奇怪地抬头望了望马成功这边,然后才对台下道:“不好意思,各位,有一点突发状况。” 见台下的人都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雪莉杨笑了笑,道:“一号贵宾室的贵宾出价两千万美金,并且表示上不封顶。现在底价变更为两千万美金,每次加价幅度一百万美金。” 说完她举起自己的右手,食指前伸,拇指和中指围成一个圆圈,另外两根手指弯曲,指着台下道:“下面请各位出价。” 台下一片哗然。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猛然站起身,回头望着一号贵宾室的方向,嘴里喃喃地道:“点天灯。这得是多大的仇恨啊!” “点天灯”是拍卖里的一个术语,表示将会一跟到底,不管是谁出价,肯定会比出价者高。而用在现在这个地方,拍品又是全球追杀委托,那也就意味着,不死不休。 而雪莉杨所使用的枪形手势,正是“点天灯”的意思。在正规拍卖场所,“点天灯”是没有固定手势的,但在一些私人拍卖会,或是像今天这样的非法地下拍卖会上,这个手势就是表示“我吃定了”的意思。 潘癸回到房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依旧背靠着舱壁站的笔直。 秦雅雯有些奇怪地道:“潘癸,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曾先生放在你那里的钱没有了,你怎么向杀手集团交代呢?” 潘癸看了看马成功,见马成功笑而不语,便开口回答道:“秦小姐,曾先生这几天在赌场赢的钱不在我这里,而是在船上的赌场。前几天赢的钱他也让我交到赌场柜上了。而这次拍卖会的庄家是赌场,因此委托方只要找赌场要钱就好了。” 秦雅雯愣了愣,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问。 她早该想到的,在船上这几天,马成功身上根本就没揣钱,一样在船上各种消费,高档红酒喝着,海鲜大餐吃着,还大手大脚地四处打赏。 不过这也说明他一直都在船上的监控之中,怪不得他这几天一直都奇奇怪怪的,像是对任何人都不信任一样。连说话都只说半截,还故意做出一副张狂的样子,在秦雅雯眼中,这就是演技浮夸一眼假。 想了想,秦雅雯道:“万一有人出价超过你交到赌场的钱怎么办?” 一直沉默不语的向俊霖也道:“曾兄,万一真有人跟,他们要求验资怎么办?” 马成功笑了笑,仍然没有说话,只看着下方的舞台。 雪莉杨的手举了足足有一分钟,还是没有人出价,她放下手,说道:“不好意思,手酸了。” 台下发出一阵笑声。 “那么......”雪莉杨刚想伸手去拿小木槌,忽然一愣,随即收回手,用手按住耳机,然后又立刻举起手做出跟刚才一模一样的手势,抬高音量道:“二号贵宾席出价四千万美金,现在这个委托的价格是四千一百万。请问二号贵宾席还要出价么?” 台下又是一片哗然,这次连第一排的大佬们都坐不住了,纷纷站起身,转头看向隔间的贵宾席方向。 这时候一个西方人走到台前,跟刚才潘癸一样,招手将雪莉杨叫了过去,低声说了两句。 雪莉杨一脸诧异地走回桌前,对贵宾席道“二号贵宾席要求验资,但刚才一号贵宾席已经提供了澳门新星赌场的电报回复,二号贵宾席的出价还远远没有达到一号贵宾席的贵宾所提供的资金总额证明。” 秦雅雯转头看向马成功,眼睛里全是问号。但是未等她开口询问,包间的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潘癸上前一步,弯下腰在马成功耳边低声道:“先生......” 马成功却摆了摆手,道:“让他们进来。” 潘癸犹豫了一下,还是回道:“是,先生。”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拉开,然后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嘴里道:“端木小姐,请。” 端木千惠走到玻璃前转过身,抱着胳膊看着马成功,半晌才道:“褚清风,你想干什么?” 马成功笑眯眯地道:“端木小姐,原来二号贵宾席的贵宾,真的是你啊!” 端木千惠冷哼了一声,道:“你买这个全球追杀委托,是想杀谁?” 马成功耸了耸肩膀,摊开双手道:“目前还没想好,不过有这玩意儿我也就多了一份保险。比如把这个委托修改为,谁杀我,天堂组织就杀谁。” 他看着端木千惠笑了笑,又道:“没办法,你知道,我得罪了你们东印度科技作物公司,还杀了阿拉干正义联盟的重要人物,眼目前还很有可能得罪格罗宁根国际商贸集团。你说说,我花钱买个平安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端木千惠冷冷地看着马成功,半晌,才从牙齿缝里冒出几个字:“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未等马成功开口,她又继续道:“你在非洲的产业不可能立刻变现,就算你有褚清风的资产,那全部加起来也不到五千万美金,可是你在新星就放了不下五千万美金,你还说你不是北边的人?” 马成功看着端木千惠,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他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又咂摸了一下嘴巴,这才道:“原来赌场的幕后老板就是你们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啊!看来我大意了。” 从这几天打探到的情报马成功已经知道,赌船上的电报室是赌场控制的。而刚才的验资电报虽然是在马成功的授意下让潘癸去办理的,但电报室的人肯定是知道新星回电的内容的。 因此从现在端木千惠的表现可以看出,她已经知道了新星提供的褚清风在新星赌场的资金总额。 按照端木千惠的理解,马成功也只有还在为北边的大国做事,才有可能有这么雄厚的资金,否则无法解释他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见马成功不说话,端木千惠又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下去宣布,这里有一个北边大国的特工,你猜下面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马成功嘿嘿一笑,正要开口,不料秦雅雯抢先说道:“端木千惠,你不要忘了,褚清风跟索菲娅公主的关系。索菲娅公主私下所进行的商业行为,希望你不要瞎打听。毕竟,你不可能代表三岛政府,你更不是nikki.haley。” 听到秦雅雯这么说,马成功还好,潘癸和向俊霖均是一怔,转头看向了端木千惠。 众所周知,三岛那边,刚刚开始以资金来源不明的罪名罚没华人资产。而臭名昭着的妮基.黑莉,现在在全世界都是过街老鼠,毕竟就是她第一个提出没收华人资产的,她甚至怂恿佛罗里达通过了限制华人在当地买房的法案。 端木千惠也是一愣,忽然想到自己这么说相当于证明了自己正在调查褚清风。而秦雅雯这么说,更是将她跟三岛和漂亮国的情报机关联系了起来,这对于她以商务身份在东亚和东南亚开展活动大大滴不利。 “你不要血口喷人。”端木千惠道。很快她又平静下来,向秦雅雯道:“没想到你还真跟他有穿一条裤子了。我告诉你秦雅雯,别让我逮到你的把柄。” 说完竟然转身就走。 秦雅雯看着她的背影,冷笑道:“真不知道东印度公司为什么派这么蠢的人来缅甸。” 转过头,却见马成功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你看我干嘛?我不是在帮你,只是看她不顺眼而已。”秦雅雯道,像是并没有跟马成功解释的兴趣,而是转头又看向台上。 雪莉杨这次并没有耽误太久,在端木千惠那边没了动静之后,很快便落了槌。 第五件拍品是一个来自柬埔寨吴哥窟的佛头,起拍价一百万美金,加价幅度十万。这个倒是没什么争议,在喊价到一百六十万的时候,就被一个戴着眼镜,温文尔雅的西方老头拍走。 终于到最后一件拍品了。 雪莉杨并没有急着开始介绍,而是先播放了一小段视频。 视频一开始,就是一辆车载火箭炮在发射。十二管的火箭炮如同蛟龙出海,霎时就将十二枚火箭炮发射了出去。 镜头一转,一片画着白色十字标识的山坡立刻变成了一片火海。 视频停住,雪莉杨转身看着台下已经激动地站起身的人们,笑道:“各位来宾,这就是今天要拍卖的最后一件拍品。” 她顿了顿,又道:“我们拍卖的当然不是火箭炮,而是火箭炮发射装置和炮弹的全套制造装备。很抱歉,我们不能提供这套装备的具体参数和来源,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大家,这种火箭炮,射程超过五百公里,实测。” “哗!” 台下立刻便响起一片惊讶之声,随即拍卖会现场就变成了菜市场。 第256章 异变突起 “众所周知,目前全世界射程超过五百公里的火箭炮技术没有几个国家能够生产,因此,这个拍品的意义,大家都应该明白,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雪莉杨说道,然后浅笑辄止,又道:“只是这件拍品是期货,交接时间大概在年底。诸位如果等不到那么久的话,请慎重出价。” 话音未落,台下便有人大叫道:“快说底价吧!” 紧接着一群人开始起哄。 马成功冷眼看去,起哄的都是坐在后排的,第一排的大佬们则都不作声,只盯着台上的雪莉杨。 不,他们盯住的哪里是雪莉杨,而是她身后的led大屏。因为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那上面的火箭炮发射装置,不管是从外涂装还是车辆的结构,都是北边那个大国的。 当然,马成功也明白,火箭炮倒是其次,第一排这些人看重的,恐怕是那炮管周围包裹的装置。 射程五百公里? 笑话,谁不知道北边大国的火箭炮采用了最新的电磁弹射技术,公布的数据虽然是能将普通的火箭弹打出五百公里的稳定射程,但坊间传闻,其误差可以达到恐怖的一千五百公里。 两千公里射程的火箭炮,那是什么概念? 那是远程导弹的射程。 精度不够? 试想用价格只有导弹百分之一甚至更低的价格就能达到导弹的射程,那还要什么精度?谁不满意直接坐在家里用火箭弹覆盖它。 马成功转头看向向俊霖,只见他早已站起了身,双拳握紧放在胸前,也跟那些大佬一样,紧盯着台上的led大屏。 摇了摇头,马成功对向俊霖道:“向兄弟,这不是一般的火箭弹发射装置。” 秦雅雯看了看马成功,笑着道:“今晚这最后一件拍品,恐怕会创造全世界所有拍卖品的记录了。” 果然,只听台上的雪莉杨道:“这件拍品,起拍价五千万美金,每次加价幅度一千万美金,下面有意向的朋友可以出价了。” 包厢内,向俊霖冷静了下来,转头对马成功道:“曾兄,我很失望。” 马成功知道他说的失望,不是说对今晚的拍卖会失望,而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军工拍品,变成了北方大国的最新技术。 从拍卖的角度来说,今晚的这件拍品肯定会引来各方势力的争相竞价,向俊霖所代表的向家不一定买的起。 从另一方面来说,向家毕竟是港岛的家族,他们也不可能做出危害母国的事情。就算这是缅甸,他们偷偷摸摸地干了,回去后,港岛的国安也不会放过他们。 马成功明白他的意思,对他点了点头,道:“你也可以记下来,回去后报告。我相信osns会记得你们的。” “国安公署?” 听马成功这么一说,向俊霖眼睛一亮。 其实刚才在拍卖皎漂港的地契的时候,马成功就已经提醒他了,只是向俊霖觉得那个地契并没有多少分量,很难引起驻港国安公署的注意。 但是这个东西不同啊! 这东西可是国家利器,而且妥妥滴涉及国家安全。只要他能在第一时间回去报告,说不定到时候国家会对向家在阿拉干的军火生意给予帮助,那可就赚大了。 不说别的,给个几十年前的火炮生产技术那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只要能造枪造炮,那向家在这生产力极其低下的阿拉干基本上也就可以横着走了。 听到马成功的话,秦雅雯笑了起来,但是很快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转而有些惊恐地看向了马成功。 因为她想到了马成功昨天说的话。 端木千惠除了是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的高管之外,她还有一个身份,是北边京城五湖集团的企业管理顾问,而五湖集团负责了很多军工企业报废设备的拆解和处置业务。 马成功见秦雅雯神情紧张地看着自己,对她笑了笑,道:“这就是当我知道端木千惠也会来参加拍卖会的时候,就觉得会出事的原因。”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也许我是杞人忧天。毕竟不管代表哪一方,她都不可能终止这次拍卖,而是尽可能地保障这次拍卖正常完成。” 秦雅雯却难得地严肃起来,她拧着眉头,认真地对马成功道:“那如果她只留下买家和她自己呢?”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担心的不是端木千惠会出手,我担心的是,买家只留下端木千惠和他自己。更担心的是,这个买家并没有参加这次拍卖会。” 他看向台上,只见已经有了第一个出价者,那是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军人装束的中年人。 雪莉杨伸着手正在说话,但是马成功对她的话术已经失去了兴趣。他扭头叫来潘癸,道:“去把我的东西都拿到这里来。” 转过头,他又对向俊霖和秦雅雯道:“二位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麻烦也去取来,待会如果真有什么事,我怕咱们一时来不及收拾。” 向俊霖想了想,道:“我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雪莉杨也道:“我那些衣服都是在船上买的,拿回去也是扔掉,干脆都不要了。” 潘癸见两人都已经表态,立刻便转身走了出去。 马成功盯着下面台上,只见价格已经抬到了八千万美金,当即摇了摇头,笑道:“看来我也是后知后觉,现在才明白杜素英为什么会急匆匆地下船去,原来是为了避祸啊!” 秦雅雯转头看了看他,笑道:“行了,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至少咱们现在有退路,你看看下面那些人,他们都不一定能逃过此劫。” 马成功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等到潘癸带着马成功的牛仔背包和另外一个运动背包回来的时候,下面的拍卖依然如火如荼。 此时的拍卖价格已经到了一亿一千万美金。 马成功接过牛仔背包,又看了看潘癸斜挂在肩膀上的运动背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站起身,背起背包对他道:“行了,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出去?” 潘癸还未说话,却听门又被敲响了。 众人一惊,潘癸不自觉地又看向马成功。 马成功对他笑了下,又坐下,将包往沙发下面一塞,道:“开门。” 潘癸立刻也将自己的运动背包塞到了沙发下面,起身去打开了门。 进来的还是端木千惠。 只见她转头对身后两个高大的西方人道:“在这里等我。”然后转身关上门,照例走到坐在沙发上的马成功对面,盯着马成功看了几秒钟,然后才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离开。”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道:“什么意思?” 端木千惠道:“雷达上出现了不明船只,不止一艘。这些船速度很快,体型很大,应该是军舰。”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却听端木千惠又道:“船只现在在公海上。” 马成功笑眯眯地道:“我有什么好处?” 端木千惠冷笑了一下,紧接着又道:“你会得到我的友谊。”她转头对刚直起腰想要说话的秦雅雯道:“小屁孩你闭嘴。” 转过头,她看着马成功又顿了顿,道:“我说的是,我私人的友谊。我知道的远远比杜素英多,当然,前提是你能保护我,或者将我平安地送给北边的国安。” 除了马成功,屋内几人都奇怪地看着端木千惠。 马成功略一思忖,笑了起来,伸手道:“成交。” 端木千惠伸手跟他击了个掌,然后站起身,将别在后腰上的一把银质小手枪拿出来递给马成功。 马成功笑了笑,将手枪拿过来检查了一下,甩手便扔给了潘癸。 潘癸立刻便拉开旅行包,将里面放着的几把手枪拿了出来,挨个给几人,,自己也拿了一把插在后腰上,又掏出几个弹匣分给众人。 秦雅雯起身将身上的晚礼服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紧身衣裤。 向俊霖则脱下了身上的西服,只见他更夸张,不但在肩膀上挂着枪套,插着两支手枪,马甲上甚至还挂着几个手雷。 马成功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端木千惠,却见她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将身上的小西服脱下,把衬衣的下摆扎在一起,而脱掉黑色的一步裙的时候,众人惊讶地看到她里面居然穿着一条齐腰的牛仔短裤,两条白嫩的大腿看的向俊霖眼睛都有些直了。 咳了两声,马成功转头对潘癸道:“走吧!” 潘癸点了点头,转身走到舱壁上,伸手一按,舱壁向两边分开,居然露出了一个电梯来。 马成功对着潘癸笑了笑,又转头对众人道:“行了,上电梯。” 话音未落,只听下面大厅里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大厅里一下便乱了起来,紧接着如爆豆般的枪声便响了起来。 “快!” 潘癸光秃秃的额头上一下便冒出了汗珠,急忙催促道。 这时门口也响起了敲门声,外面有人在用英语叫道:“老板,老板......” 端木千惠没有说话,而是当先进了电梯,紧接着众人都走了进去。 就在电梯门完全闭合的一瞬间,一号贵宾室的门被撞开了。 几个持枪的西方壮汉冲了进来,但马上又愣住了,因为这间贵宾室里空空如也。 皮特沉着脸走了进来,伸手抬起沙发,看了看,紧跟着又将沙发挪到一边,露出了沙发下的一个盖板。 提起盖板,果然看到一个黑洞洞的洞口,洞口还看到到一具梯子的踏步。他略一思索,对旁边的壮汉道:“追。” 几个壮汉立刻便下了洞口,沿着黑洞洞的隧道追去。 舱壁夹层里的电梯只上升了五层便停住了,电梯门打开,只见外面是一个甬道。 潘癸持枪第一个走出电梯,确认了安全后才对电梯挥了挥手。 马成功第二个下来,来到一个甬道里。 只见潘癸打开墙上的消防柜,伸手按了按里面,光滑的甬道墙壁立刻向两边分去,出现了另外一条甬道。 众人鱼贯进了甬道,走在最后的潘癸又转身将舱壁上的门关闭。 摸着黑一直向前走了大概二十米,潘癸才拿出一个手电筒,对着前面照了照。马成功立刻会意,伸手将一侧的门打开,走了进去。 等几人都进去了,潘癸才打开墙上的灯。 这是一间大概只有七八个平方的小房间,靠外的舱壁上还有一个小小的舷窗。 马成功走过去看了看,笑了起来,对潘癸伸出一个大拇指,道:“外面那个游艇,最远能到哪里?” 秦雅雯走过去一看,果然看到这个房间正好在水线以上,而舷窗外挂着一个大概十四五米的小型游艇,只需要打破舷窗,就能上到游艇上。 听到马成功问,潘癸沉吟了一下,道:“只要不遇到检查,到仰光附近的小港口上岸是没有问题的。” 马成功想了想,道:“那我们先到仰光再说。” 端木千惠见几人都没有动作,便道:“我们现在不出发?” 秦雅雯立刻道:“我们当然是等你说的那些军舰上的人上了船再说,现在出去,难道被人家当活靶子吗?” “你......” 端木千惠对着秦雅雯怒目而视。 马成功却笑了笑,道:“行了,端木小姐,现在出发的确不妥。咱们起码要等到船上乱起来,大佬们都开始跑的时候再跑吧?那样平安出去的几率要大得多。” 事实上他们并没有等多久,因为过了不到一个小时,船上便响起了爆炸声。 众人面面相觑,因为这明显就是大口径炮弹的爆炸声。看来端木千惠所说的那些军舰,开始开炮了。 一直在舷窗边观察外面的潘癸忽然道:“这边没有军舰。” 马成功走过去一看,果然看到外面黑漆漆的海面上,并没有火光闪现,也没有炮弹飞过的痕迹。 “走!” 马成功边说边抬起腿,一脚便将舷窗踹烂,然后第一个跳上游艇。 就在马成功刚跳上游艇的时候,却听“砰”的一声。他赶紧回头一看,却见游艇上凭空出现了一个瘦弱的西方面孔的男人。 想也没想,马成功便举起手里的枪对准了他。 男人看到马成功也很惊讶,但借着舷窗传出的微弱灯光,他很快便发现了马成功手上的枪,立刻便举起了手。 向俊霖是第二个跳上游艇的,见到面前的景象,他微一愣神,立刻也举起手里的枪对准了那个男人。 马成功抬头向上看去,却见上面一层的舷窗也被踹烂了,几个男人正像是傻眼般地盯着自己。 没有犹豫,马成功立刻举枪对着上面的舷窗下开了一枪。 “砰!” 随着枪声响起,上面的舷窗处立刻便没了人。 潘癸上了船,看到瘦弱男人,立刻便惊讶地道:“伍东福,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转头又对马成功道:“他是伍东福,澳门人,是土生葡萄牙人,船上的领航员。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马成功笑了笑,收起枪,道:“既然是自己人,那就一起吧!” 伍东福立刻便站起身,道:“老板,这条游艇我熟,我来开船。” 说罢便跟潘癸一起钻进船舱。 不一会两人便拿着斧头走出来,对着绑在船外壁上的缆绳砍下。 几分钟后,游艇忽然向下一降,紧接着“砰”的一声,落在了海面上。 马达声音响起,驾驶舱里的伍东福开足马力,游艇以最高航速,向着黑暗的大海里疾驰而去。 第257章 案情分析会 早上八点,冯觉便来到了西山下的国安大楼。 在门口让门卫打了电话,冯觉径直便进了大门,还没走到大楼前,便见商汝成走出大楼,站在台阶上笑容可掬地对他招手。 冯觉走过去与商汝成握了握手,道:“商局,我昨晚认真地想了想,还是觉得那个马小跳有问题。” 商汝成笑了起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向里走去,边走边道:“案情分析会九点开始,先去我办公室聊聊。” 来到三楼商汝成的办公室,商汝成把冯觉让到沙发上坐下,自己走到饮水机旁给他泡茶。 冯觉坐下便道:“如果雨霖铃门前的那个案子,就是针对马小跳的,那只能说明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当然,他是退役国安,这个身份不可能保密,毕竟昆仑公司是国企,不是纪律部门。但我想,如果只是这个身份,不太可能有人咬着他不放,除非是他在非洲有什么事情没有跟组织交代清楚。” 商汝成将茶杯递给冯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笑道:“冯局,你大概对国安的内部程序不是太了解。马小跳获准退休回到清江,本来是有一套严格的甄别程序的,但是京城那边交代,他免除甄别。” 冯觉一愣,随即道:“也就是说......” 商汝成笑了笑,接口道:“也就是说,我们之所以对他产生怀疑,不是因为其它原因,仅仅是因为我们的级别不够而已。” “这......” 冯觉沉吟了一下,道:“这倒是也说的过去。” 其实以冯觉的智商,已然明白商汝成的这句话,就已经解释了为什么不能怀疑马小跳。就算是他没有参与过国安的行动,但参加工作多年,又在总参干过,他当然知道在很多时候,上面经常会有一些让下面一头雾水的举动,一直要到最后尘埃落定,才能让人恍然大悟。 所以在很多时候,你可以将上面的一些不合常理的安排,直接认定为“上面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商汝成见冯觉不说话,又笑道:“昨天给你讲马小跳的故事,其实就是告诉你,国安的案件,在很多时候都不是那么简单。有时候看起来很简单的案子,其实都有着深层次的背景。就像构造一台精密的机器,其相关的人、料、物、机、环,还有时间,都需要联系起来考虑。” 冯觉笑了起来,对商汝成的话不置可否,只别开话头道:“你昨天说从马小跳高中时获得武术亚军开始,国安就关注了他。再到安排他加分进入化工学院学习化工机械,最后又进入保密学院的特训班,都是出于国安的秘密培养?” 商汝成笑道:“是这样的。他的师傅最先看中了他,那时候我刚从外勤转到清江局从事行政工作,就经手办理了他的政审和加分进入化工学院的手续。” 冯觉又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那他自己知不知道,他其实从高中开始就已经是国安的培养对象了呢?” 商汝成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道:“应该不知道。” 冯觉笑了起来,道:“按照你昨天给我描述的马小跳这个人的行为特征,特别是他回到清江后的所作所为,特别是在清江分公司干的那些事,我感觉他是一个热爱自由的人。你想,如果他猜到了些什么,那后面会不会对他的心理产生影响呢?” 商汝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想,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提出退休的原因。当然,也不排除他的心理发生变化,但我想,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外勤,就算是猜到了什么,他也应该能够理解并及时调整自己的心态。” 冯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悠悠地道:“就怕敌人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便想着利用这件事拉拢他。如果是那样的话......” 商汝成没有打断冯觉,而是盯着他,像是在等他说完。 谁知冯觉又笑了起来,道:“我当然不能猜测他的思想。”顿了顿,他又说道:“但如果换成是我的话,一定会顺势而为,将那些想要拉拢我的人,或者组织全部干掉,然后安心回到清江躺平。” 商汝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马小跳的故事,其实我昨天没有给你讲完。” 他看着冯觉又叹了口气,道:“前不久,他突然托关系找到部里,申请出国了。然而一出国,他就避开了外勤总部和军情的跟踪,消失了。” 冯觉一愣,随即却举起手拍了拍,道:“这他妈才是真男人。我还真想认识认识这个马小跳,说不定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九点钟的时候,商汝成和冯觉一起进入了二楼的会议室。 一进房间,坐在靠窗位置上的微胖中年人便站起身,招呼冯觉道:“老冯,这儿。” 冯觉看了看会议室里的几个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因为除了一个正在调试投影仪的年轻人,另外几人都是熟人。 在座的有何启航、秦虎,还有木马局的局长李奇峰,以及自己在总参时的同事李龙彪。 他伸手向下压了压,阻止了想要站起来的公安局的一帮人,径直走过去在微胖中年人身旁坐下,低声道:“李龙彪,你怎么在这儿?” 李龙彪笑着道:“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昨天柳处长说市局的冯觉冯局长也要参加这个会,我还以为是重名呢!” 冯觉白了他一眼,道:“扯淡。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到清江来了。” 正说着,就见另一个中年人走进了会议室。 在李龙彪身边坐下,商汝成笑道:“我先介绍一下今天的参会人员吧!” 他伸手指向最后一个进来,刚刚在主位坐下的中年人,说道:“这位是临海省国安厅副厅长,兼情报分析处处长柳鑫,柳处长。” 柳鑫对众人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冯觉,对他笑了笑。 商汝成又指着李龙彪道:“这位是军情总部情报分析处的李龙彪李处长。” 李龙彪见柳鑫看向自己,也对他笑了笑,道:“柳厅,又见面了。” 柳鑫点了点头,却并未多说什么。 商汝成又挨个将众人都介绍了一遍,然后又指着已经调试完投影仪,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的年轻人道:“小韩,坐上来。”说罢又对众人笑道:“这是韩天明,我们局今年刚引进的新鲜血液。” 介绍完毕,商汝成开口道:“今天这个案情分析会,主要是对近期发生在清江的两起案件做分析。下面请小韩介绍一下情况。” 韩天明打开电脑上的图片,只见电脑上出现了一张凶杀案现场的照片。 “各位领导,这起案件发生在十一月十九日,也就是五天前。案发地点是在木马县新乡镇的姚家村,被害人一名。现场发现了凶器,也有指纹和凶手的血型,但经过比对,凶手的指纹和血型都不在全国联网的居民信息系统里。”韩天明道。 换到下一张照片,是一个长条形的铁皮箱子。韩天明继续道:“经过木马县公安局的排查,在距离凶杀案现场不远的清江河姚家村段的芦苇丛里,发现了一个铁皮箱子,经过技术部门确认,这个箱子是上世纪九十年代金三角仿制的八一杠枪箱。” 他又换到另外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几块岩屑。 “这是在枪箱底部发现的石皮,经技术部门鉴定,这种石皮来源是缅甸帕敢老坑里的高品质翡翠原石。”他顿了顿,又道:“经清江市排查,第二天一早,有三男两女出现在花园路,他们都背着大牛仔背包,其中一个男子操云南口音,其余四人都不说话。当天晚上,木马局在新乡镇发现这五人的踪迹,并实施了抓捕行动。在行动中抓捕一人,击毙三人,跑掉一人。经审讯,被抓捕的人叫龙渊,是阿拉干人,属于阿拉干救世军成员。经dna比对,姚家村的凶杀案,就是这伙人干的,杀人的是两名女子中的一人。” 商汝成伸手制止住韩天明,接口道:“抓捕行动的第二天,我们佯装要将龙渊送到清江,在新乡镇遇到人为制造的车祸,抓住了一个叫葛金秋的人。他是匡山一家机械厂的劳务派遣工,据他交代,是科龙公司的财务部主任郭颂和出纳张琪琪安排他来救人的。” 他转头对韩天明示意了一下,韩天明换到了下一张照片,正是郭颂和张琪琪被害现场。 商汝成看了看冯觉,说道:“市刑警支队前往科龙公司拿人的时候,发现两人被谋杀。现场被布置成了密室谋杀案的现场。整个情况就是这样,下面请李局长介绍一下姚家村凶杀案的情况。” 李奇峰清了清嗓子,看着韩天明将照片又换到了姚家村凶案现场,开口道:“姚家村凶杀案的死者名叫姚东进,今年五十六岁,有一个女儿嫁到了新乡镇上。凶案发生后,就是她女儿第一个发现并报案的。现场比较凌乱,死者只穿着背心裤衩,棉衣棉裤被丢到了柴堆上。而根据对村民的调查后,我们发现这个郑东进有嫖娼被抓的经历,平时还有偷看女人洗澡的习惯。因此我们推断......” 他停了下来,看了看冯觉。 正看着照片的冯觉发现李奇峰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他,见他也正看向自己,便道:“先说推断,再说依据。” 李奇峰想了想,道:“我们推断,姚东进被杀,是偶然行为,不是有预谋的谋杀。很有可能是这帮人到了新乡镇,到姚东进家找吃的,被姚东进发现,然后姚东进以此为要挟想要强奸其中一个女人,然后这个女人在反抗中杀害了姚东进。依据便是姚东进死的时候只穿着背心裤衩,这个天气老年人不太可能无缘无故地将衣服脱掉。再一个就是这帮人藏枪箱的地方是在河里,如果他们有预谋的话,不太可能将枪箱藏在距离凶杀案这么近的地方,而是随便找个地方一丢就行了,要知道那是铁皮箱子,就算卖废铁,也能卖一百来块。这样根本就不会被抓住把柄。” 冯觉接口道:“所以他们是走到姚家村的河边,发现有人家,便想着让女人去找点吃的,谁知被姚东进发现了。姚东进看到只有一个女人,便见色起意,谁知被反杀。然后匆匆忙忙地藏了箱子,便离开了,是这个意思吧?” 李奇峰点了点头。 冯觉却道:“还有一个问题,刚才那个小......”他看向韩天明,商汝成急忙道:“小韩。” 冯觉道:“对,小韩说第二天早上他们出现在花园路,五个人都背着大牛仔背包。那么,有没有查背包是从哪里来的?” 李奇峰一怔,随即道:“背包应该就是从姚东进家拿的,因为他女儿是卖背包的,有时候进的货比较多,就会放在他家里。” 冯觉微微点了点头,道:“所以我觉得应该查一查,那几个缅甸人是怎么知道他家有背包的。” 商汝成立刻便对韩天明道:“记下来。”他抬起头看了看李龙彪,却见他也正笑眯眯地看着冯觉,像是毫不奇怪冯觉能注意到这个细节。 毕竟如果能够证明缅甸人知道姚东进家有背包,那就说明他们杀害姚东进可能是个意外,但去姚家村一定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那么,这个计划从何而来呢? 这也许就是解释这帮缅甸人能够穿越国境,平安到达清江的关键之处。 冯觉看了看众人,又对秦虎道:“讲一讲科龙公司谋杀案的情况。” 秦虎想了想,道:“我接到何支的电话,就带人到了科龙公司,门卫本来不让我们进去的,但这时候正好九五二所的副所长康梦鳞赶回公司开会,在他的带领下,我们找到了郭颂的办公室,敲门没开,他叫办公室的人开的门,进门便发现了郭颂和张琪琪的尸体......” 第258章 投名状 秦虎将现场的情况讲完后,冯觉先开口道:“这是一个典型的密室杀人案。只是这个案子蹊跷的地方在于,凶手应该是故意留下痕迹给我们的。我现在还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也许是他算准了我们很难找到他作案的证据。” 看了看盯着图片一言不发的商汝成,他又向何启航道:“讲一讲对大门摄像头和楼上房间的排查情况。” 何启航立刻回答道:“大门口距离办公楼有近五十米的距离,摄像头也是老型号,当天也只有科龙公司的员工进入办公楼,所以我们并没有更多发现。但是在对案发现场上方的房间排查中,我们发现有人进过这个房间。”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案发房间正上方的房间,是康梦鳞的办公室。据我们调查,康梦鳞最近一直在九五二所,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去过科龙公司的办公室了。科龙公司办公室的人说,每周一会有保洁公司的清洁人员去打扫办公室,其余时间,办公室都是关闭的。而案发那天,并不是周一。”说完又看向秦虎。 秦虎接着道:“我们也询问了保洁公司,他们那里的确有康梦鳞办公室的钥匙,而且本周一的清洁人员去做完保洁后,并没有将钥匙交回公司。公司负责人说,这种情况很常见,因为那一片的业务通常是分包给几个保洁人员的,反正她们每周都要去,因此钥匙也就随身携带了。对清洁人员的调查还在进行中,预计今天会有结果。” 说完,秦虎便又转头看向投影仪,装作在认真分析案情。 商汝成见众人都不再发言,笑了笑,边摸出烟来递给李龙彪、柳鑫和李奇峰,边对正看向自己的韩天明道:“说说我们这边的情况吧!” 韩天明道:“昨天下午,我们约谈了康梦鳞。据他说,昨天他赶到科龙公司组织会议,是讨论金属制品厂报废设备处置的事情,本来五湖集团的人也要参加的,但因为公司出了事,所以临时通知他们会议取消了。至于为什么会开这个会,是因为前天晚上金属制品厂那边忽然要求这个项目必须在这个月底前完成,而木马那边的道路整修工程还没有完成,没有办法过重型车,所以公司制定了一个在金属制品厂进行初步拆解,然后再用普通货车将设备运输至匡山进行完全拆解的方案。昨天上午的会议,就是讨论因为这个事情增加费用事项的。” 冯觉听韩天明说的这么详细,怔了怔,随即转头看了看李龙彪,却见他笑嘻嘻地不说话。见李龙彪这个样子,冯觉的眼睛不由得眯缝了起来。 柳鑫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李处长,你知不知道金属制品厂为什么要求提前完成设备拆解项目?” 李龙彪想了想,道:“大概是因为新设备快到了,需要提前腾地方吧!以前这种事也经常发生。” 说完,他却又闭上了嘴,只笑眯眯地看着韩天明,看的韩天明有点莫名其妙。 柳鑫又转向商汝成,道:“老商,你有什么想法?” 商汝成笑了笑,道:“想法倒是没有。但是我想请木马局排查一下参与前天晚上抓捕和审讯那几个阿拉干人的人员,列个清单给我们。再请李处长帮我们打听一下,金属制品厂那边提出提前完成项目的人是哪一位,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见一见他。” 李奇峰点了点头,道:“开完会我就赶回木马,通知这些人到公安局集中。” 李龙彪也道:“要不,开完会我们就一起到金属制品厂去走一趟,正好杨振川出国去了,我得检查一下厂里的情况。” 商汝成笑着对他俩抱了抱拳,这个江湖气十足的动作让柳鑫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顿了顿,商汝成又转向冯觉,道:“不知道冯局长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检查检查木马局?” 正观察几人的冯觉听商汝成向自己提要求,想了想,道:“也行吧!不过金属制品厂那边我就不去了,我跟李奇峰先去木马局等你们。” “那好,柳厅,您看您还有没有什么要指示的?”商汝成笑着向脸色有些难看的柳鑫道。 柳鑫笑了笑,道:“没有了,商局你安排的很好,我下午回望江还有个会,就不陪各位去木马了。” 在停车场送走了柳鑫,冯觉跟商汝成和李龙彪打了个招呼,就上了李奇峰的车。 李龙彪摸出烟来递给商汝成,笑着道:“商老,我看你是想撂挑子了,人家柳厅那么大个领导在,你就把所有事情安排完了,不让人家有一点发挥的机会。” 商汝成笑呵呵地摸出打火机给李龙彪点燃烟,自己也点燃吸了一口,望着李奇峰的车屁股道:“柳副厅,级别跟我一样。” “扯淡!机关下来的,见官升一级,你别欺负小李子我没见过世面。”李龙彪笑道。 想了想,他又道:“你是不是找到接班人了?马成功?不应该啊!那小子这次跑出去,很明显就是想把仇家全部嘎掉然后回来彻底躺平。” “嘿嘿!” 商汝成刚想说话,韩天明的车已经到了。 两人上了车,坐在后座上的李龙彪笑眯眯地看着前排开车的韩天明,问道:“小韩今年多大了?” 韩天明看了眼倒后镜,见李龙彪一脸笑容,眼睛珠子还在滴溜乱转,有些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李处,我今年二十二了。” “哦!” 李龙彪又问道:“听口音,你就是清江人吧?” 韩天明还没回答,商汝成却转过头,盯着李龙彪笑道:“小李子,你少来。我告诉你,小韩刚到我们局,这屁股还没坐热呢!再说了,他已经正式入编了,不可能去你那儿。” 韩天明一愣,随即想到这个李处自从见到自己,便一直行为奇怪,原来是想让自己去军情啊!只是商汝成就在自己旁边,这李处这么明目张胆地挖墙脚,的确有点那啥的! 李龙彪却像是没听到商汝成的话,只继续对韩天明道:“小韩啊,商老以前就是军情,当然,最早还是国安。但你看,后来还不是回国安了?军情国安是一家人嘛!大家都不分彼此的。而且我告诉你,我那里,穿军装的小姐姐很多哦!那模样,那身材,啧啧啧!你懂的!” “打住打住!”商汝成没好气地道。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忘了给你介绍了,小韩是马成功的干弟弟,住在马成功家里。” “嘶!” 李龙彪像是牙疼般地抽了抽嘴角,道:“商老,您老怎么不早说?马成功那小子我惹不起,比你当年还威猛。” 他顿了顿,又道:“得,小韩,咱们的事情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说完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韩天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知道李龙彪想让自己去军情那边,但商汝成肯定不会同意。就算是马成功那边,也不会同意,毕竟他都不想自己去外情总部。 此时的马成功,当然不会想到李龙彪居然想把韩天明挖到军情去。他此时正叼着烟,悠闲地躺在游艇的船尾,看着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的端木千惠。 “你是什么意思?” 端木千惠盯着马成功,恶狠狠地道。 马成功笑呵呵地道:“什么什么意思?不就是我想见见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的人,请你引见一下嘛!难道你怕我抢了你的风头?” 端木千惠看着马成功,半晌没有说话。 她单枪匹马跟着马成功逃出邮轮,就相当于已经向马成功投了诚。那意思很明显,只要马成功保她一命,她就跟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划清界限,今后不管是马成功将她交给国安,还是让她跟着马成功混,她都没二话。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贸然找上马成功,肯定不可能一开始就取得他的信任。但是就像她自己说的,她知道的比杜素英多的多,因此她相信凭借自己手上的情报,马成功一定会就范。 毕竟,目前的马成功,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想要自立门户单干了。 马成功见端木千惠看着自己不说话,脸上还露出一副想要吃人的表情,当即便笑了笑,又道:“好吧,我换个说法。你得告诉我你跟着我跑掉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看上了我帅气的外表?” 端木千惠有些惊讶。 迟疑了一下,她才道:“你难道不知道进攻邮轮的是谁?” 马成功嘿嘿一笑,转头看向一边,那里天高云阔,几只海鸥正在肆意地飞翔。 他当然不知道进攻邮轮的是哪方势力,但是他大概可以猜到。 从一开始,格罗宁根国际商贸集团就在貌夺组织军阀们召开招商引资会,但那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格罗宁根这是想要统一阿拉干的势力。 当然,也不一定要统一,但让这家国际商贸集团在貌夺一家独大,从而能跟北边大国分庭抗礼,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选项。 这也是杜素英,为什么要偷摸着要让马成功覆灭格罗宁根国际商贸集团的原因。 她应该是最了解马成功的人,因此她知道马成功不可能背叛祖国出来单干。因此她使了个驱狼逐虎的计,还告诉了马成功,格罗宁根里并不只有一家势力。这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目的不要太明显。 而这样做的目的,正是因为格罗宁根挡了杜素英的路,还处处使唤杜素英,这让一向做惯了阿拉干女王的杜素英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而进攻邮轮的是军舰,那只能说明格罗宁根得到了仰光的某些人的支持。毕竟这艘邮轮虽然在公海上,但却是在阿拉干的外海。 你要说如果这事儿是其它国家的军舰干的,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就算是北边大国或者周边邻国,也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仰光有些人的想法,跟杜素英其实是一样的。 至于端木千惠为什么要向自己投诚,马成功也大概猜到了。 她虽然是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的高管,但她也是五湖集团在海外的代表。既然她都想逃了,那只能是两个可能。 一个是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代表的其实是五湖集团,也就是卖方。格罗宁根虽然不能动她,但却可以拿住她威胁五湖集团。 再一个可能就是,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跟格罗宁根穿一条裤子了,那端木千惠的作用就不太大了。 至于五湖集团,那不过是国内京圈的一些靠着祖辈的荫翳,通过各种手段发家致富的纨绔子弟而已。这些人的思想概述起来其实就四个字:唯利是图。 因此对于一个端木千惠,他们其实是不在乎的。 所以马成功倾向于第二个可能,理由便是端木千惠并没有完全探到自己的底。 毕竟作为一个老特务,他深知像端木千惠这样看起来像是老特务,但其实和刘亚楠一样只是一个工具人的傻女人,如果不被逼到绝路上,是绝对不可能跟自己并没有完全看清的人合作的。 更何况,自诩为高端人士的端木千惠,还十分讨厌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屌丝气质的马成功。 转过头,马成功笑道:“端木小姐,你昨天说你知道的比杜素英多多了,那你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 端木千惠一怔,她知道自己既然找上马成功,纳个“投名状”是必须的。 沉吟了一下,她道:“最后一个标的,卖家是五湖集团,卖的其实不是设备,而是技术。他们准备......” 话音未落,马成功便摆了摆手,道:“换一个。” 端木千惠心里一沉,她没想到马成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想了想,她又道:“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其实是格罗宁根的下属企业,只是独立发展而已,很多势力都在里面有投资,包括摩尔公国。其实苏菲娅公主......” 马成功又摆了摆手,道:“换一个。” 端木千惠有些惊讶地看着马成功,那表情的意思是,这个你也知道? 凝神思考了一下,端木千惠道:“一年前,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缅甸分公司收留了一个前宝岛特工,后来将他转给了格罗宁根。这个人带来了一个已经持续进行了近五十年的,针对北方大国的间谍计划,这个计划的代号只有一个字,叫:鸠。” 第259章 我要活的 “鸠?”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道,接着又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端木千惠却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马成功冷笑着问道。 船头传来声音,端木千惠却扭过头去看。 马成功道:“别看了,伍东福开了一晚上船,这会儿应该是潘癸去替换他。秦小姐和向俊霖都是天亮才睡,这会应该还没醒。” 果然,伍东福靠着船舷,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对马成功道:“曾先生,潘癸让我向你报告,我们应该已经快靠近实兑港了。” 马成功对他笑了笑,道:“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 伍东福对马成功微微鞠了一躬,转身便向船头走去。 端木千惠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难以理解地道:“马成功,你对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都可以这么信任,为什么会对我却一再刁难。” 马成功笑了笑,道:“他是华国人。” 端木千惠一怔,随即却有些气愤地道:“马成功,你居然还有这种思维。我真想不明白你在非洲是怎么活下来的。”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当然没有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怪异思想。而是因为昨天晚上游艇趁乱冲出那片海域的时候,正是因为有伍东福这个老手在,才能这么顺利地冲出由一艘军舰和几艘扫雷艇组成的包围圈。 当然,也有游艇的发动机声音又不太大,又有炮声和船上的各种噪音掩盖等等客观原因,但伍东福这个领航员才是最重要的,否则这条游艇现在说不定已经飘到孟加拉去了。 因此你说为什么马成功会信任伍东福?当然是因为昨晚他已经证明了自己。 笑了一会,马成功又对端木千惠道:“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个计划的?” 端木千惠看了看他,道:“一年前,我被聘任为刚成立的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仰光分公司的总经理,就在我上任的第二天,就有一个叫立月及飞的日本人找到我,说他手里有一份情报,交换条件是一千万美金,并安全地将他送回日本。” “立月及飞?” 马成功想了想,忽然一怔,直起身问道:“你答应他了?” 端木千惠却道:“我当然不能随便答应他,只是让他证明这份情报的价值。他只让我向上汇报,并说这个计划是宝岛已经持续进行了近五十年的,针对北方大国的间谍计划,这个计划的代号叫鸠。我当时便向公司总部汇报了这件事。让我也没想到的是,几天后,总部便派人来将他送往了香港。” “为什么要送往香港?”马成功接着问道。 端木千惠叹了口气,道:“因为格罗宁根商贸集团的总部其实就在香港,在荷兰格罗宁根的那个,只是个幌子而已。” “哦?” 马成功的眼睛眯缝了起来。他现在终于明白杜素英为什么要让自己去覆灭格罗宁根商贸集团了,还说是为了他的儿子八角龙一。 立月及飞,不就是繁体的龙字吗? 所以这个找上端木千惠的日本人,很有可能就是在望江被抓,然后被关了十年,一年前才被驱逐出境的八角龙一。 只是八角龙一骗了所有人,他并不是日本间谍,更不是服务某一势力集团的商业间谍,而是岛上的间谍。 而他之所以为岛上服务,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的母亲,原名陈英,后来的八角英,现在的杜素英本身就出身岛上的间谍机关。 当然,这只是马成功的推测,还需要找到八角龙一,才能证明。 想了想,马成功对端木千惠道:“你也一直没睡,去休息一下吧!” 端木千惠却没有动,而是看着马成功不说话。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既然你要跟着我,那我当然会给你找个好归宿。你放心,你不愿意的事情我是不会逼你干的。但你要记住,你以后就是个普通人了,不要再东想西想,否则......” 他顿了顿,又道:“你知道我现在有天堂的全球追杀令。但你应该明白,即使不用追杀令,我杀你也易如反掌。” 端木千惠愣了愣,忽然道:“你不把我送给你们的国安?” 马成功又笑了起来,道:“你以为杜素英为什么会把邮轮的控制权交给我?如果我还为北边做事,她得多疯才会让我平平安安地参加交易会?” 端木千惠长舒了口气,转身便向船舱走去。 马成功一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这才又躺了下来,闭上眼,开始享受和煦的阳光和清凉的海风。 不知过了多久,马成功睁开眼,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秦雅雯,微微叹了口气,道:“可惜船上人太多了,动静大点他们就听得见。” 秦雅雯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啐道:“你还真是没个正形。” 马成功笑了笑,道:“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秦雅雯看着马成功,半晌才道:“我想问问你,你拍下天堂的那个全球追杀委托,是想杀谁?” 马成功坐起身,将身体靠在船舷上,眯缝着眼看着秦雅雯,笑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就是我的接驳人,那我还不如让余蠡那小子当我的接驳人算了。” 秦雅雯脸上终于露出了吃惊的神色,但很快她又平静下来,只盯着马成功道:“你怎么猜到的?就因为我在拍卖时说的那句话 ?” 在一号贵宾包间里,当端木千惠质问马成功的资金来源的时候,秦雅雯却毫不奇怪,还编了个苏菲娅公主和马成功进行商业合作的幌子,那说明她至少知道马成功有起码一项额外的资金来源。 而马成功到现在为止,除了非洲的产业和褚清风名下的资产之外,就只暴露了一个额外的资金来源,那就是在国际杀手组织,天堂组织排名第二十二位的的巨额酬金。 看着秦雅雯皱着眉头质问自己,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秦雅雯果然是天堂派来监督全球追杀委托拍卖的人,还他妈是曾皓月的接驳人。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马成功杀了班错耶后,那么快就能有人来给自己送奖金。也解释了为什么余蠡能第一时间将马成功上赌船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更解释了秦雅雯为什么会在赌船上。 神尼玛的躲避追杀! 神尼玛的买器官! 马成功从一开始就压根不相信,在维多利亚山下的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实验室里大杀四方,当面就能跟端木千惠硬刚的秦雅雯,会害怕追杀。 当然,秦雅雯来缅甸,自然是为了王室的事情,但马成功相信,秦雅雯如果真想买器官,根本就用不着上赌船。 但是,也正是因为她在缅甸,所以天堂才会安排她来监督全球追杀委托的拍卖。 否则,以马成功对自己的这个接驳人的了解,这个做事虽然滴水不漏,但明显就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小丫头片子,如果不是恰逢其会,天堂是绝对不会派她来跟这些老狐狸打交道的。 见马成功不说话,秦雅雯又继续道:“你不回答我就算了。但余蠡说你让当你的徒弟,是不是真的?” 马成功翻了个白眼,道:“你什么时候听我说过假话?” 秦雅雯撇了撇嘴,道:“那倒是,你只要答应完成的任务,还从未失手过。只是你为什么要收他当徒弟?”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道:“因为那小子长的好看,还很阳光。他以后成就不一定会很高,但绝对不会一直当杀手。” 秦雅雯皱了皱眉头,还未说话,却听马成功又道:“就跟你一样,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进天堂当接驳人,但我知道,你也一定不会一直在天堂当接驳人。” “你......” 秦雅雯这次是真的吃惊了,她就像看到鬼一样看着马成功。 马成功开心地笑了起来,接着又道:“你跟余蠡都不适合干这行。所以你应该早点把余蠡骗到手,比如给他生个娃啥的,然后逼他带着你,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躺平。” “你你你......” 秦雅雯伸手指着马成功,惊讶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马成功坐起身,伸手将秦雅雯的手压下去,道:“哥今天心情好,就告诉你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多事的。” 他眯缝着眼睛盯着秦雅雯的脸仔细看了看,又道:“你是我的接驳人这事儿就不说了。虽然你每次跟我说话都用了变声器,但语气、停顿、咬字和断句却是一个人说话的习惯,很遗憾你一直都没有改变自己说话的习惯。我在清江遇到的一个老特务,人家就是让年轻人配音,还经常换人配音,然后通话的时候就用录音。” 未等秦雅雯开口,马成功接着道:“第二,我的接驳人肯定是在离我很近的地方,你懂的。你那么着急就把杀班错耶的酬劳送给我,说明你害怕我万一需要,或者说万一我没有这些钱会被干掉。” 见秦雅雯脸色越来越难看,马成功又笑了笑,又道:“第三,你刚才说对了,正是你在拍卖会上说的那句话,让我确定你就是天堂派来监督拍卖的人。而从我在见到你,跟你一路同行到貌夺,再到你在赌船上的表现,我确信你根本就不像是能独立帮王室做事的人,在这一点上你连端木千惠都不如。但你又有恃无恐,这说明你有更强的靠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除了摩尔公国的王室护卫队,余蠡一定还在船上,或者你还安排了其他什么人保护你,对吧?” “至于我为什么猜到你对余蠡有意思,那就不得不说说微表情管理了。”马成功又开心地笑了起来,但那笑容在秦雅雯看来却有点猥琐。 只听马成功说道:“在我们聊到余蠡的时候,你的眉毛向上挑了三次,嘴角向上弯了两次,这说明什么?说明不管是我提到他,还是你提到他的时候,你的心情都是很舒畅的。这种微表情如果在一个女人脸上出现,那只能说明她喜欢这个人,明白了吧!” 见秦雅雯若有所思,马成功又笑了起来,道:“我在清江分公司的时候,只要提到领导的名字,那些跟领导有奸情的女同事,都是跟你是一样的微表情。所以我对这事儿门清。” 秦雅雯愣了愣,随即大怒,道:“曾皓月,你不要以为你是组织的金牌杀手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不要忘了,接驳人就是你的老板。” 马成功摸出烟来叼在嘴上,笑道:“掌柜,不是老板。天堂的老板到底是谁,恐怕你也不知道吧!呵呵呵!” 秦雅雯起身欲走,马成功急忙喊道:“唉唉唉,别生气嘛!开个玩笑。我还没说委托的事情呢!” 见秦雅雯站住脚,马成功才低声道:“我要找个人。” “找个人?谁?”秦雅雯转过身,问道。 马成功道:“他被北边的国安关了十年,去年刚出来,叫八角龙一,日本籍。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仰光分公司,后来据说是被格罗宁根的人送到香港去了。” 秦雅雯想了想,道:“格罗宁根国际商贸集团的总部是在香港,但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在哪儿。这个公司很神秘,名义上的总部是在荷兰的格罗宁根,但那里就是一个正常的国际商贸公司总部,做的也是各国之间的正常贸易。” 马成功摊开手,耸了耸肩,道:“所以我要请你们帮忙啊!但是我要的是活的,这一点你记得要汇报清楚了。” 秦雅雯转身便走。 马成功也没有再多说,因为他知道,秦雅雯会将自己的要求不折不扣地上报上去的。 其实对于自己的这个接驳人,马成功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至少她允许马成功自己挑任务,而且就算是她安排的一些额外的任务,也是刺杀一些逃到非洲的毒贩、战争犯、腐败分子或是被通缉的罪大恶极之人,从未让马成功杀过普通人或是政界人士。 这在国际杀手组织中,算是一股清流了。 抽完一支烟,马成功站起身,走到驾驶室,对正在开船的潘癸道:“绕开实兑港,我们直接去仰光。” 第260章 泄密 四明山金属制品厂保卫处的谈话室中,商汝成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沈长安,微微一笑,道:“沈副厂长,不要紧张。我们今天来只是例行询问,没有其他的意思。” 沈长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即取下眼镜拿在手里,又从裤包里摸出一张眼镜布,擦了擦眼镜。将眼镜戴回脸上,他才道:“我......我其实不紧张。但我是搞技术的,一般......一般不跟保卫处这边打交道。” 金属制品厂的保卫处长卿风走进来,将一张a4纸递给李龙彪,又转身走了出去。 国安和军情来人找主管技术的副厂长谈话,这种场合,连厂党委书记都没有资格旁听,作为保卫处长的卿风,就更没法坐在谈话室里了。 李龙彪扫了一眼手里的纸,上面是厂人力资源部提供的沈长安的简历。他看了一遍,然后就把纸递给了商汝成。 商汝成接过沈长安的简历看了看,又抬起头,对坐在会议桌对面,明显有些局促的沈长安道:“沈副厂长是秦川人啊,咱们是老乡。” 沈长安又笑了笑,道:“听......听出来了。”顿了顿,他又道:“我......不是紧张,我有点......口吃,小时候落下的毛病。平时......平时读ppt,都读不好。” 商汝成笑了起来,对沈长安道:“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提出,报废设备拆解的项目,需要提前完成。” 沈长安怔了怔,道:“这个......这个建议,是我在......我在厂领导办公会上......提出来的。因为新设备马上要......要进厂,我们需要提前......提前浇筑基础。再加上......加上,技术部其实已经对新设备的性能,特别是电磁加速器的部分,作了充分的功课,所以大家都想尽快把设备......设备安装到位,然后......然后进行试生产。” 李龙彪皱了皱眉头,道:“沈副厂长,你应该知道,这次你们厂安装的新设备,是属于保密范畴吧!” 沈长安怔了怔,随即便闭上了嘴。 一旁记录的韩天明也愣了愣,抬眼看向商汝成。 商汝成笑了笑,对韩天明道:“这句不要记录。”又转向沈长安道:“沈副厂长,我们不需要你提供技术细节,我们只想知道,这个建议,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有人向你建议的。” 沈长安一愣,想了想,道:“这个建议,其实......其实是技术部的杨新建,杨工......向我建议的。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就......” 商汝成看了看李龙彪,李龙彪会意,立刻起身走出门,叫了声:“卿风。” 卿风立刻从隔壁办公室走了出来,李龙彪迎上前去,低声道:“去把技术部的杨新建找来。” 卿风闻言一愣,随即道:“李处长,杨高工昨晚就去匡山了,说是去拆解设备的厂家,看看拆解项目的准备情况。这事儿是庄厂长批的,在厂办和我这儿都报了备的。” 李龙彪沉吟了一下,又道:“那把他的简历拿一份过来,另外通知他,立刻回来。” 回到谈话室,李龙彪对沈长安道:“沈副厂长,杨新建今天一早去了匡山,这事儿你知道吗?” 沈长安怔了怔,摇了摇头。 李龙彪跟商汝成对望了一眼,商汝成笑眯眯地道:“沈副厂长,你是分管技术的厂领导,杨新建去匡山,为什么你会不知道?” 沈长安面露难色,半晌才道:“李......李处长,商局长,我虽然分管技术,但......不管人事。请假什么的,都是......都是直接向庄厂长......申请的。” 商汝成笑了起来,道:“庄厂长今天在吗?” 沈长安又道:“庄厂长周一......就去望江开会了,还没有回来。” 李龙彪叹了口气,道:“你的意思是说,杨新建可以通过电话给庄辉请假,庄辉再一个电话打给厂办和保卫处,然后就能放杨新建离厂?” 沈长安低下头,道:“杨高工是......新设备项目组成员,按理说......还应该经过......经过军代表审查,但军代表不在,所以......” 李龙彪站起身,又走出谈话室,对站在门口脸色难看的卿风道:“你都听到了?” 卿风低着头,道:“李处长,我检讨。杨新建的电话打不通。” 李龙彪没好气地道:“你马上给临海省公安厅发协查通告,另外起草一份给南方工业集团保卫部的紧急快报,拿过来我签字。另外通知厂里在家领导和科级以上干部,半个小时后到小礼堂开会。” 卿风如丧考妣般地走了。 商汝成走出来,递给他一支烟,笑着道:“看来你是不能陪我去木马了。” 李龙彪接过烟点燃吸了一口,道:“这样也好,我就留在厂里一段时间,有什么事情也好跟你商量商量。” 与此同时,木马县公安局的谈话室里,冯觉看着面前的这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开口便问道:“你叫严科峰?” 严科峰抬头看了看冯觉,道:“是的。” 冯觉又问道:“你会莱加语?在哪儿学会的?” 到达木马局之后,李奇峰立刻便按照商汝成的要求,整理了一份参与抓捕和审讯那几个阿拉干人的人员。 冯觉在挨个儿听了李奇峰对人员的介绍后,在几个人的名字上画了圈,又让李奇峰挨个排查这几个人,最后圈定了两个人,一个是前天审讯一结束就回了清江家里的木马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张况,还有一个就是参与了审讯的木马县一中的英语老师严科峰。 此时听到冯觉问自己,严科峰有些诧异,他看了看李奇峰,却见李奇峰拿着个本子,正在做记录,便知道这个问自己话的人官衔一定比李奇峰高。 顿了顿,严科峰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是云南瑞丽人,我老家有罗兴亚人的难民,我跟他们学的莱加语。” 冯觉笑了笑,开口说了一句话。 李奇峰愣了愣,这句话他听不懂。他转头看了看冯觉,却见他脸上带着笑容,不像是在装腔作势。 严科峰一愣,随即回答了一句。然后道:“领导,你的莱加语很熟练。” 冯觉却意味深长地道:“你的莱加语更熟练。” 严科峰又是一怔,下意识地向门口看了看。 冯觉叹了口气,道:“严老师,你有四十几了吧?我看你的简历上写的是,四十六岁。你从云南民族大学毕业后,就到了木马来当英语老师,后来便把家安在了木马,娶的是原县一中语文老师郑国栋的女儿,也就是现在县刑警队队长郑峰的妹妹,对吧?” 严科峰的声音低沉了下去,轻轻地道:“是的。” 冯觉接着道:“据我所知,中学老师都很忙。我想,就算是寒暑假,你也很难有时间回瑞丽老家去,毕竟你的家现在在木马,对吧?再说了,你在交给学校的干部个人事项备案表上填的是,独子,父母在你中学时都已经过世。对吧?” “是的。”严科峰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答道,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避开了冯觉的视线,看向了桌面。 冯觉盯着严科峰看了几秒钟,又道:“那你应该知道,逃跑的那个白烈,现在在哪儿吧?” “我......” 严科峰刚说了个“我”字,却是猛然一惊,抬起头看向冯觉。却见冯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而一旁的李奇峰,也正看着自己,面露震惊之色。 冯觉又叹了口气,对李奇峰道:“把他先关起来,等商局长来了再说。” 李奇峰立刻走到门口叫来人,给严科峰戴上手铐,然后带出去了。 回到谈话室,李奇峰有些奇怪地对冯觉道:“冯局,你怎么会莱加语?” 冯觉笑了笑,只轻描淡写地道:“以前学过。” 他看了看还有些不解的李奇峰,笑道:“他的莱加语很熟练,说是跟罗兴亚人学的,这点其实也说的过去。但他二十几年前就到了木马,又很少回瑞丽。而我国接收罗兴亚人难民,满打满算还不到十年,他小时候,瑞丽是没有罗兴亚人的。” 李奇峰恍然大悟,点头道:“冯局,还是你思维广阔。” 冯觉却忽然有些伤感,声音低沉地道:“只是以前研究过一点东南亚的局势而已,可惜到现在才用上。”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声“报告”。 两人回头望去,只见穿着警服的张况站在门口。 李奇峰道:“进来吧!” 张况走进谈话室,看到冯觉,先是敬了个礼,道:“冯局好,李局好。” 冯觉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张况走到椅子上坐下,然后对李奇峰道:“这是你的部将,你来吧!” 李奇峰点了点头,对听到冯觉的话正露出一丝笑容的张况道:“张况,你先汇报一下你前天上午离开木马后,去了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说了什么话。” 张况怔了怔,随即却道:“我先回家睡了个觉,下午去了清江中心医院看望郑峰,跟他聊了聊案子的事情。李局,发生什么事了?” 李奇峰却丝毫不理会他后面那句话,又问道:“具体聊了些什么?还有哪些人在?” “这......” 张况有些吃惊,但见李奇峰一脸严肃,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便坐直身体,认真回答道:“报告李局,说了审讯的事情。正好他妹夫严科峰来换他妹妹照顾他,我们就一起聊了聊。严科峰问我这个案子后面准备怎么查,我说国安已经来人了,可能会交给国安那边。” 李奇峰又问道:“还说到其它的事情没有?” 张况想了想,又道:“后来刑警队的明垒也来看郑峰,我叫他跟我一起请严老师吃个饭,毕竟人家严老师帮了我们大忙。他说只看看队长就要回去,因为他第二天要执行押送任务,还说李局你要亲自参加押送。” 一旁一直扭着头看着窗外大树的冯觉,忽然叹了口气。 李奇峰狠狠地瞪了一脸莫名其妙地张况,然后对他道:“你通知明磊,你和他,立刻交出配枪,停职接受审查。” 张况一愣,不由自主地道:“李局......” 冯觉转过头看着一脸愤愤不平的张况,说道:“枪就不用交了。张况免职,到刑警队去......”他想了想,又道:“暂代队长职务吧!那个明磊,记大过。” 说完站起身,径直走出了谈话室。 李奇峰站起身,指了指仍然不明所以的张况,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冯局这是在保护你们你知道吗?因为你们俩的泄密,给木马局,甚至给清江的公安系统惹了多大麻烦你知道吗?你回去好好写份检讨,下周一在周会上念。” 说完拿起本子便追了出去,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张况独自凌乱。 中午的时候,商汝成和韩天明赶到了木马局,正好在饭点上,便和一直等着他们的冯觉和李奇峰一起到小食堂吃饭。 边吃饭边听完李奇峰的汇报,商汝成却笑着道:“张况和明磊的处理有点过了。要不是他们俩,我们还钓不出葛金秋来呢!要不是葛金秋被抓,我们也很难顺藤摸瓜地查到科龙去。查不到科龙去,藏在金属制品厂的老鼠就不可能自动现身。再说了,这严科峰不是也露出狐狸尾巴了吗?” 李奇峰看了看一言不发,只埋头干饭的冯觉,只好转头对商汝成道:“商局,我们是有严格的纪律的,泄密是绝对不允许的,对他们的处理已经算是轻的了。” 商汝成却盯着冯觉到:“唉唉唉,冯觉,你怎么还是一副部队作风,这吃饭就跟抢一样。干脆你到李龙彪那儿去算了,你不知道,上午去金属制品厂的路上,他还想把小韩挖去呢!” 冯觉却依旧不理他,只是埋头大嚼。 李奇峰见场面有点尴尬,急忙道:“商局,小韩如果去军情,马成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那人,宁愿自己危险,也不愿意自己身边人危险。” 商局却笑呵呵地看着冯觉,道:“他当然是那样的人。再说了,人家小韩在我这儿其实也跟军情差不多意思,再加上又不出外勤,所以家人也同意,凭什么非得去军情啊?” 冯觉却像是没听到商汝成的话,只三两下将碗里的饭刨完,然后站起身道:“商局,我在会议室等你。” 说完却将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转身便出门去了。 韩天明笑呵呵地看着商汝成,商汝成瞪了他一眼,转头对李奇峰道:“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那时候我也穿风衣,不过不穿黑色的,晦气。想当年,我双手插兜,纵横军情国安,难逢敌手......” 第261章 侦查方向 木马局的会议室里,冯觉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对刚刚坐下的商汝成道:“商局,现在我们可以大概捋一捋这起案子的思路,找一找下一步侦查的方向了吧?” 商汝成看着冯觉笑了笑,他知道冯觉已经自动将这两起案件和国安的案子连在了一起,这证明冯觉这个人,至少在思路的广度上,是符合自己的要求的。 看了看一旁的李奇峰和韩天明,商汝成道:“疑点当然还有,但可以大概推测一下这整个事情的轮廓。这样,我先说,冯局你补充。” 他顿了顿,道:“首先,一开始是缅甸那边来了五个人,以所谓的圣子白烈为首。他们带了一箱子高品质玉石。至于来清江干什么,现在还没有完全搞清楚。” 看了看正认真听自己讲述的李奇峰,商汝成又转向紧盯着自己的冯觉,继续道:“而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姚家村。在这里,他们修整了一晚上,与此同时,姚东进被杀,他们拿走了姚东进女儿放在姚东进家的背包。至于他们怎么知道姚东进家有背包的,这是第一个疑点。” 说完,他看了看冯觉。 冯觉并没有让他失望,接口道:“这个大概跟严科峰有些关系,也可能没有,需要审讯后进一步确认。不过那些缅甸人来清江的目的,我觉得可以再审一审那个龙渊。” 商汝成笑了笑,接着道:“根据葛金秋交代,是科龙公司的郭颂和张琪琪让他去救龙渊的。刚才吃饭的时候,李局长也已经说了,我们要押解龙渊去清江的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现在基本上已经搞清楚了。应该就是这个严科峰干的。而葛金秋被抓之后,郭颂和张琪琪马上就被谋杀,说明这两个人,只不过是跟葛金秋一样的工具人而已。” 说到这儿,商汝成停了下来,又笑眯眯地看向冯觉。 冯觉皱了皱眉头,像是对商汝成这种像是老丈人看姑爷的眼神有点不习惯,还对他这种像是老师教学生一般的讲述过程有点抵触。 但见李奇峰和韩天明也看向自己,他也只好接口道:“凶手故意留下了有指向性的线索给我们,只能说明这个凶手,想要把我们故意向凶杀案上引。这也说明谋杀郭颂和张琪琪的幕后黑手,很有可能就是策划缅甸人来清江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商汝成又笑了起来,道:“来木马前,我和李处长去了金属制品厂。我们调查发现,正是因为金属制品厂技术部一个高级工程师的建议,康梦鳞才召集了郭颂和张琪琪去开会,而平时他们两个,其实并不一定同时在科龙公司。而这个高级工程师从今早开始,就已经失联。因此这又牵涉到金属制品厂的一个报废设备处置项目,而处置报废设备,是为了新设备的安装项目,这个新设备安装项目,是保密项目。” 李奇峰一怔,他忽然想到了眼目前正在进行的木马到清江的道路整修项目,不就是为了运输金属制品厂的报废设备去拆解吗? 看来从一开始,白海生、霍炳阳、傅长风,甚至马成功都对这件事极端重视是有道理的,现在已经发生了两起刑事案件,死了三个人,甚至还牵涉到国安了。 正想着,只听商汝成又道:“所以在这儿,又出现了第二个疑点。那就是金属制品厂里的这个高级工程师、严科峰,或者还有其他什么人,跟这帮缅甸人有什么关系。进而又引发了第三个疑点,金属制品厂的新设备安装项目、报废设备拆解项目和缅甸人来清江的目的之间有什么关系。” 这次没有等商汝成提示自己,冯觉便道:“所以我认为,目前我们侦查的重点要放在三个方向。第一,是要抓捕逃脱的那个白烈。第二,查清楚他们带来的那批高品质玉石的去向。第三,先侦破科龙公司办公楼的谋杀案,抓到凶手。” 商汝成用颇为赞赏的目光盯着冯觉,他现在对这个冯觉是满意至极,毕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就想到了案子的侦破方向,还跟自己提出的,那看起来毫无关联,好似天马行空的三个疑点一一对应。 毕竟冯觉提出的这三个侦查方向,其实都很有指向性。 抓捕白烈,是为了搞清楚这五个缅甸人到清江的目的。这其实是为了解释商汝成所说的第一个疑点,搞清楚他们在清江是不是有接应的人,或者说这个行动计划背后的事情。 而查高品质玉石的去向,其实是为了防止白烈如果也只是个工具人的话,那么顺藤摸瓜,翻出这藏在背后的幕后黑手,从而弄明白第二个疑点。 至于为什么要先侦破科龙公司的谋杀案,其实也是为了搞清楚商汝成所说的第三个疑点。毕竟只要抓到了科龙公司谋杀案的真凶,也就可以搞清楚这几起案件之间的隐藏联系了。 顿了顿,冯觉又看向李奇峰道:“李局,因为这件事牵涉面比较广,因为保密需要,所以我建议由你组织一个专班,主要由木马局具体来负责这起案件的侦查工作,我会让何启航配合你。” “这......” 李奇峰一愣,他没想到冯觉会让木马局,其实也就是让自己来负责这起复杂至极的案子的侦查工作。 虽然冯觉说的很清楚,为了保密需要,但这怎么看都像是冯觉对现在何启航领导的刑侦支队不信任啊! 想了想,李奇峰道:“冯局你看这样好不好?还是何支挂帅,我协助,木马局负责侦破工作。” 冯觉皱了皱眉头,但见商汝成笑眯眯地看着李奇峰,眼神里大有赞赏之色,当即便明白自己让李奇峰挂帅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那样会让李奇峰很难再保持这段时间以来的低调作风。 于是点了点头,道:“也行,我待会就给他打电话。” 商汝成笑了起来,对冯觉道:“冯局,那我们现在就去会会那个严科峰吧!” 傍晚的时候,一艘游艇出现在了距离仰光不远的勃固镇附近海面上。 天才刚刚黑下来,游弋在海面上的那艘游艇便开足马力,径直冲上了一处远离城镇的无人野生海滩。 背着大牛仔背包的马成功从游艇上跳下来,爬上一块巨大的礁石,望了望远处的灯光,转头对海滩上的几人道:“大概两公里。” 他跳下礁石,拍了拍伍东福的肩膀,笑道:“你不是说你来过勃固吗?你带路,咱们先找个馆子吃一顿再说。” 伍东福有些受宠若惊地道:“是的老板,我带路。” 说完背着背包便当先向前走去。 马成功弯腰对端木千惠和秦雅雯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二位小姐,请吧!” 秦雅雯看了一眼端木千惠,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径直便跟着伍东福去了。向俊霖跟马成功打了个招呼,紧跟着秦雅雯走了。 见端木千惠站在原地没动,马成功笑了笑,脱下身上的西服,走过去拴在她腰间,笑道:“走吧!” 端木千惠愣了愣,随即抬腿便走。 潘癸走到马成功身边,低声道:“曾先生,游艇怎么处理?” 马成功转头看了看,道:“先放这儿吧!到了仰光再说。” 潘癸低声答应了一声,跟上来马成功,跟他并排而行。 马成功边走边看着前面几人,嘴里却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潘癸像是早知道马成功会这么问,沉吟了一下,道:“先回老家吧!素英大姐那里的活儿,我干不下来。”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老家还有人吗?” 他知道像潘癸这样的人,宁愿背井离乡到缅甸来,还在赌船上讨生活,要不就是在国内犯了事跑路的,要不就是家里已经没人了,孑然一生,了无牵挂。 而赌船这次的遭遇,让潘癸感受到了跟着杜素英没什么好下场。虽然他以前干的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工作,但好歹安全。这次被杜素英赶鸭子上架,跟马成功搅到了一块,后面说不定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听到马成功问,潘癸忽然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曾先生,我老家没人了。”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那你不如跟我去香港,我给你找个差事,你看怎么样?” 潘癸愣了愣,有些迟疑地道:“香港?” 马成功笑了笑,道:“也不算什么好活,但为我做事,至少安全。你知道,到了香港就算是回国了,你可以在那里安个家,过一过稳定的生活。” “安个家?” 潘癸呆滞了一下,随即又看向马成功,道:“曾先生,你的意思是,我跟着你,能做正当的工作?” 马成功嘿嘿嘿地笑了起来,站住脚,看着潘癸道:“当然是正当的工作,还是你熟悉的那种。只不过这次你不是叠码仔,而是叠码仔的老板。你放心,我可不是杜素英,不可能让你去打仗。” 潘癸也停了下来,像是认真思考了几秒钟,然后抬起头看着马成功道:“曾先生,我以后就是您的马仔了。” 马成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什么马仔?是高级经理人,走吧,潘先生,咱们先得把肚子填饱。” 四十分钟后,几人已经坐在一家勃固的一家川菜馆的二楼包间里了。 游艇上也不是没有吃的,可是潘癸为了方便,只准备了好携带的面包和纯净水。这让养尊处优惯了的向俊霖和二女的胃很是受了一点折磨。 马成功倒是无所谓,他什么都吃的下,所以这会儿只吃了一碗饭便放下碗筷,看着埋头大嚼的几人。 拍了拍手,马成功道:“下面大家谈论一下后面的事情吧!” 见几人都抬起头看着自己,马成功又笑了笑,道:“首先便是去不去仰光的问题。当然,向兄弟如果能够联系到船,那我和潘癸就坐船去香港了。如果不行,那我们只有去仰光,坐飞机去香港。” 秦雅雯撇了撇嘴,道:“我去仰光,可以顺便送你们去机场。” 向俊霖看了看秦雅雯,道:“我也建议坐飞机,只要到了仰光,我就能联系到家里来接我们。” 端木千惠看了看马成功,道:“我跟你走。” 秦雅雯有些奇怪地看着端木千惠,却见她根本就没正眼瞧自己。她又看向马成功,却见马成功像是理所当然地笑了笑,又转向伍东福道:“老伍你怎么走?” 伍东福怔了怔,转头看了看潘癸,随即却又转向马成功,道:“曾先生,我跟着你走。”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那行,你和潘癸就跟着我,我下去打个电话。” 说完他站起身,向着楼下走去,潘癸和伍东福对望了一眼,也站起身急忙跟了上去。 马成功走到前台,丢下一百美金,跟那个口音明显是两广一带人的老板说借电话用用。 老板刚把电话拿给马成功,他一回头,却见潘癸和伍东福都从楼梯上下来了。 马成功把电话放下,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上,伍东福赶紧凑上去给马成功点燃。 吸了一口烟,马成功才笑眯眯地道:“老伍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伍东福讪笑着道:“曾先生,我听说老潘以后跟你了。” 马成功看了一眼潘癸,却见他坦然地道:“曾先生,我怕我一个人搞不过来。老伍以前在澳门的赌场干过财务,有证的那种。他因为好赌欠了钱,这才跑船的。他现在已经还完债了,想回家乡过稳定的生活,我想他可以给我打个下手。”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行啊!不过他的工资从你的工资里面扣。” 潘癸立刻便道:“没问题。” 说完两人便欢天喜地地回楼上去了。 见他们上去,马成功这才转过身,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出去。 电话一通,他便道:“我在勃固的一家川菜馆,准备去香港,你想办法找人来接我。我现在的身份是褚清风。” 电话那头,一个声音沉默了一下,道:“阚流水,你不怕有尾巴?” 马成功笑了笑,道:“我都混到给你打电话求助了,还怕有尾巴?” 那个声音却道:“你我的关系,是私人关系。”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啊,所以是我私人求助你。当然,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我在缅甸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朋友。” 电话里沉默了下去,过了几秒钟,那个声音却笑了起来,有些得意地道:“那行,你等着,我很快就过来。” 第262章 回去 一辆加长版豪车在川菜馆门口停下,后面还跟着两辆运兵车。老板出门看了一眼,立刻便躲回了柜台里。 几个持枪的政府军士兵下了车,冲进川菜馆,粗暴地将一楼还在吃饭的几个当地人赶了出去,然后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做戒备状。 二楼包厢里的众人听到动静,都紧张了起来。 马成功却站起身,走到楼梯口看了看,又走回包厢,对里面道:“稍安勿躁,应该是有人来接我们了,你们先等等,待会会有人来叫你们下楼的。” 说完便出门下楼,走到柜台前对老板道:“不好意思,是我的朋友来接我了,等会你叫那个前额光秃秃的人多给你一千美金,就当是赔偿你了。” 说完没等老板回话,便走出了门。 门口的加长轿车旁,一个军装笔挺的年轻军官将门拉开。 马成功上了车,往座椅后背上一靠,笑道:“莫老大,你的排场是越来越大了,难道你不知道这是缅甸,不是在柬埔寨吗?” 对面座椅上坐着的中年男人呵呵一笑,抬起手吸了一口雪茄,道:“阚流水,缅甸跟柬埔寨可是友好邻国。再说了,我在这里又不是政治避难,我是正儿八经地来开电影公司的。” 马成功撇了撇嘴,道:“外界传说你已经死在非洲了,谁能相信东南亚最有名的国王陛下,那个最桀骜不驯的孙子就藏在缅甸?” 莫老大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盯着马成功道:“怎么,我难道怕你把我藏在缅甸的消息说出去?你自己屁股上的粑粑都没擦干净。来来来,你自己说说,暗网排名第一的暗花,是谁的?” 马成功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你还好意思说,当初我救你,可不是因为你是王子。你自己说说,我弄死那些西方特工,是不是也是我被追杀的原因之一?” 莫老大却摆了摆手,笑道“nonono,阚流水,你被追杀是因为你把人家给非洲军阀运军火的船给炸了,顺带救的我。再说了,你自己说说,你动手了吗?你还不是花钱让那些非洲土着和帮派动的手。” 马成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反正这事儿我没给上面汇报。否则,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平平安安地躲在这里?光是你派人刺杀首相这一件事,就够你坐一百年牢了。” 莫老大拿出一支雪茄扔给马成功,又摸出打火机扔过去,然后才道:“所以我承你的情嘛!你看,我的这个应急联络电话,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所以你一打过来,我便拍马赶到了嘛!” 马成功嘿嘿一笑,点燃雪茄吸了一口,却看着莫老大不说话。 莫老大笑嘻嘻地道:“我就不问你为什么会在缅甸了。当然,我也不问你为什么现在盛传你已经脱离北边的大国单干了,毕竟你在非洲的时候,欺上瞒下的事情就没少干。你直接说你现在想怎么做?” 马成功沉吟了一下,道:“我需要一个正式的身份,然后去香港。我还有几个跟班,他们需要补办护照。” 莫老大伸出手打了个响指,道:“小意思。不过今晚就算了,明天上午搞定。待会到我的住处,咱们聊些你感兴趣的事情。” “哦?”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看着莫老大。 莫老大却笑道:“当然是跟你有关的嘛!也跟你在北边的组织有关。老阚啊,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关于褚清风的消息多了去了,那些到我府上喝酒的议员们提你的名字提的之频繁,都快让我耳朵里起茧子了。” 说着,他伸手敲了敲车窗。 刚才给马成功开门的副官立刻便坐进了驾驶室,紧接着车辆启动,向着仰光而去。 车上,马成功看着对面一脸笑容的莫老大,问道:“和我一起的人,你怎么安排的?” 莫老大拿起瓶子给马成功倒了一杯红酒,道:“我的住处又不是只有一间房。” 见马成功盯着他不说话,他有些无奈地道:“你也太小心了。我在我住的房子旁边开了一间酒店,高端的那种,他们住那儿,离我住的地方直线距离不到五百米,行了吧!” 马成功笑了笑,端起红酒,对莫老大示意了一下,道:“不是我小心,毕竟咱们是私人关系。你知道的,私人关系从另一个角度来解释,也就是没关系。” 莫老大叹了口气,道:“那行,那你就跟他们住一起吧!但是现在你必须跟我回我那儿,我得跟你好好聊聊,这路上的时间大概不够。” 马成功嘿嘿一笑,转头看了看司机。 莫老大却笑道:“别看了,我外甥。”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那行,你先捡重要的说。” 莫老大笑了笑道:“政府准备对阿拉干采取行动,不过阻力很大。昨晚阿拉干外海的赌船被炸,是议员吴兴刚的主意,但谁都知道这是北边的意思。” 马成功叹了口气,其实他已经猜到了。 杜素英最近跟格罗宁根走的太近,北边肯定已经不满了。炸掉一个赌船,只是为了警告她一下。只是殃及池鱼,搞的马成功要跑路,这恐怕是外勤总部和军情那边都没有想到的。 见马成功不说话,莫老大又道:“阿拉干救世军和金三角的一个军阀队伍联合派了一支小队伍,到北边去了。好像是三个星期前出发,这两天有消息传回来,他们被北边的公安给堵住了,就跑了一个。只是跑掉的这个人是金三角那边的,是以前那个军阀的副官。这件事是西方那些人主使的,你知道,现在政府里有很多亲西方的议员。” “阿拉干救世军跟金三角军阀联合?” 马成功一怔,随即道:“这事儿关我什么事?” 莫老大嘿嘿一笑,道:“那个金三角军阀叫陈黄河,他前段时间死在北边了,但是死前留下了遗嘱,让一个北边的人继承他在金三角的产业和军队。那可是一千多人的部队,还有一百多平方公里的地盘呢!而金三角之所以派人配合阿拉干救世军的行动,就是为了去找这个继承人的。据我得到的消息,那个继承人,以前是北边派到非洲的特工,刚回北边几个月。” 说着,莫老大对马成功眨了眨眼。 “扯淡!” 马成功不屑地道:“北边每年都往非洲派几百特工,你以为我有那么好的运气?要真有这好事,我还找你帮个屁的忙。直接把军队拉出来,谁不服就干他丫的!” 莫老大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道:“我就说嘛!以你的性格,谁想动你,你肯定先搞死他。除非是你实在没条件。” 晚上十二点的时候,莫老大亲自把马成功送到了酒店。 酒店门口,喝的醉醺醺的莫老大拉着马成功的手,笑道:“你如果真要今晚走,我也实在没法挽留你,车给你留在门口了。只是咱兄弟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最后老哥还是要告诫你一句,既然你已经决定退休了,那些危险的事情咱就不干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行了行了,我取向是很正常的。临时改行程,实在是因为你今晚说的很对,兄弟我现在既然决定退休了,那就像你一样,好好当个富家翁。你放心,我过段时间会去柬埔寨干工程,到时候我溜过来找你喝酒。” 莫老大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又道:“这酒店是我的,平时住的人就少,今天我已经叫他们全部清空了,你放心,外围有警卫,安全的很。其它就不多说了,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去北边找你去。” 马成功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便往酒店里走去。 进了房间,马成功坐在窗边抽了一支烟,转身拿起电话,拨通了隔壁房间的电话。 不一会,门被敲响。 马成功打开门,潘癸走了进来。 关上门,潘癸将马成功的大牛仔包放到桌上,微微鞠躬道:“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马成功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对潘癸道:“我暂时不去香港了。明早会有人来找你,你跟他去把你、老伍和端木千惠的护照办了。然后你带他们去香港,去了香港,你让端木千惠去注册一家财务公司,由你当总经理,老伍当副总经理。端木千惠那里,暂时让她不要露头,她应该知道为什么。” 潘癸一愣,道:“先生......”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让端木千惠带你去找一个叫曹省身的人,你们以后的业务,便是跟他合作。具体的事情,我会跟曹省身交代的。你要多听端木千惠的意见,但注意不要对她百依百顺,免得她骄傲。” 潘癸迟疑了一下,道:“我知道了,先生。” 送走了潘癸,马成功洗了个澡,然后背上自己的牛仔包,下楼上了车,启动汽车便向着北边而去。 清晨时分,一辆挂着仰光牌照的越野车开进了木姐城。 越野车在木姐城西的木姐飞鹰珠宝翡翠批发商行门口停下,马成功下了车,回头看了看车牌,嘿嘿笑了两声。 他没想到莫老大给自己准备的这辆车还真好使,一路上遇到的检查站里的士兵,看到车牌就站的笔直,还像模像样地对着马成功敬礼。 这一路畅通就是方便,因此马成功也就只用了不到七个小时,便赶到了木姐。 此时还不到八点,飞鹰珠宝翡翠批发商行的卷帘门和一旁院落外的铁质格栅大门还紧闭着,马成功也不啰嗦,直接上去拍卷帘门。 半晌,才有一个披着衣服的黑瘦男人走出大门旁的小屋,神情凶恶地对着正“啪啪啪”使劲拍门的马成功说了一句缅甸话。 马成功转过头看了看他,道:“会说华语不?” 那个男人一愣,随即用华语道:“你是干什么的?不知道这是岩鹰老大的门面吗?” 马成功笑了笑,道:“找的就是他,你告诉他,褚清风找他。” “褚清风?你是干什么的?”男人问道。 马成功有些无语,道:“你给他打电话,立刻。不然我现在就弄死你。” 男人怔了怔,随即对着院子里喊了一声缅甸话。 很快,十几个拿着棍棒的男人从两旁的楼房里冲了出来。 马成功摇了摇头,走到格栅大门门口,眯缝着眼睛看着边咬牙切齿开门,边拿眼睛瞪着自己的黑瘦男人。 黑瘦男人将门一打开,马成功直接一脚将他踹了个筋斗,接着用脚踩在他的头上,对着冲过来的那十几个男人道:“叫岩鹰出来,不然我就拆了这里。” 地上的黑瘦男人哇哇一阵叫,那十几个男人唿哨了一声,一起向马成功冲了过来。 马成功嘿嘿一笑,一脚将黑瘦男人踹晕过去,然后欺身而上。 战斗只进行了不到十分钟,剩下的一个拿着棍子的年轻人用惊恐的目光看着马成功,又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直哼哼的打手们。 马成功叹了口气,摸出烟来点燃吸了一口,斜着眼睛对他道:“我时间有限,你立刻打电话叫岩鹰赶到这里来,就说褚清风找他。一个小时之内,他如果不到,我就点了这里。” 年轻人丢掉棍子,转身便跑进了楼里。 不一会,他又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手机。 战战兢兢地将手机递给马成功,马成功拿起手机,却根本不放在耳边,只对着话筒道:“你马上准备一辆车,还有一个通行证,我要过河。我只等你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不到,我就真的把这里点了,我说到做到。”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将手机扔给那个年轻人,对他道:“搬把椅子过来。” 事实证明,当恶人永远比当好好先生能提高效率。 四十分钟后,一辆轿车开进了院子。 岩鹰下了车,看着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的马成功,以及被拖到一边的打手们,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从驾驶室下来,径直走到马成功面前,对他抱了个拳,笑道:“褚副山主,我是岩东,你跟我的车过关。” 马成功看了看他,又转向岩鹰,道:“你跟我来。” 岩鹰跟着马成功来到越野车旁,马成功打开车门拿出自己的牛仔背包,从里面掏出两叠美金交给他,道:“他们的医药费。” 说罢也不给岩鹰说话的机会,转身便又走进院子,对岩东道:“走吧!” 第263章 又要抓他 木马县看守所的会见室里,冯觉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男人,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已经和这个叫龙渊的阿拉干人僵持了一上午了,以至于陪同他一起来的李奇峰都已经给他的杯子里添了两次水。 只是李奇峰每次出去添水,都停留了起码五分钟,那大概是吸完一支烟的时间。 昨天下午,冯觉跟商汝成再次提审了严科峰,可惜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严科峰是阿拉干人,所以他打小就会莱加语。 在他十二岁的时候,被他的老师,一个几十年前跑到缅甸闹革命的知青送到了瑞丽乡下,寄养在一个没有孩子的亲戚家里。 这事儿本来瞒不过周围邻居和村干部,但那个时候没孩子的家庭买个儿子来养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村就有好几个孩子跟他一样是买来的,甚至警察还来解救过一个孩子,只是那次警察付出了一重伤两轻伤的代价。 其实他去养父母家的时候年龄已经有点大了,但阿拉干山区的生活很差,以至于他发育的很晚,十二岁时就跟七八岁的孩子差不多,这也让他很顺利地上了户口。 在阿拉干的时候,他是个孤儿,是他的老师收养了他。并且从他记事起,老师便教他华语和英语,并告诫他要为了阿拉干和自己民族的独立和自由而努力奋斗,这让他有了“崇高”的理想和为了这个理想不惜牺牲一切的决心。 送他到瑞丽的前一晚,老师跟他彻夜长谈了一次,告诉他了很多事,包括要让他去北边大国里,并告诉他从此之后他就是严科峰,他今后就是华国人。并且告诉他,老师对他没有任何要求,只是今后如果在合适的时机,在有可能的情况下,能够尽力帮助自己的族人。 因此,在他看到龙渊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怎么救他出去。 还好在李奇峰审讯龙渊的时候,严科峰发现现场只有两人会莱加语。因此他便向龙渊询问需要他帮什么忙。 龙渊只是让他帮着打了个电话。 于是严科峰在离开公安局的第一时间便拨通了这个电话,将这件事告诉了电话那头的人。 第二天,在去医院照顾自己的妹夫郑峰的时候,他从来看望郑峰的张况和明磊口里,得知了第二天李奇峰会亲自押送一个犯人去清江的消息,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他们押送的很有可能便是龙渊,于是再次拨通了那个电话,将这件事告诉了那个人。 因此严科峰参与到这件事里是纯帮忙的。原因仅仅是因为龙渊跟他都是阿拉干人,还是同族。 而龙渊告诉他的那个电话,正是科龙公司的财务部主任,郭颂的手机号。 商汝成在得到这个信息之后,立刻便和韩天明一起回清江去了。他得对郭颂进行一个全面调查,毕竟当初葛金秋交代是郭颂和张琪琪安排他去劫押送车的,紧接着郭颂和张琪琪便被杀了。这让所有人都以为郭颂只是一个“工具人”而已。 现在通过严科峰的交代,说明郭颂是跟龙渊有直接联系的,也证明了郭颂参与缅甸人到清江这件事的程度,远远比想象中的深。 因此通过对郭颂的深入调查,应该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只是冯觉对这件事有着不同的想法。 即使是商汝成告诉了他,冯觉提供了一个关于马小跳的情报。但冯觉仍然认为,这个龙渊,一定不像他自己说的,只是一个工程师。 毕竟不管是什么工程师,在阿拉干也许是稀罕物件儿,但在清江,那是烂大街的存在。 这没办法,在“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句有力的指示下,这几十年全国培养的工科大学生何止千万,就算是这木马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技术队,都有几个有工程师职称的队员。而那些专业生产和建设单位,像金属制品厂、昆仑公司之类的,就更多了,光是昆仑清江分公司的木马项目部技术组,就有五六个。 所以,商汝成走后,冯觉便带着李奇峰,径直来到了看守所,再次审问龙渊。 只是让冯觉没想到的是,这个龙渊还真是又臭又硬,即使是在得知了冯觉的身份后,也只低头不语。那意思就好像是,他的案子应该是国安管,你公安局根本没资格插手一样。 想了想,冯觉对龙渊道:“那行吧,既然你什么都不说,那你就继续在这儿待着吧!不过我告诉你,因为你到底是属于缅甸籍,因此我们后面大概率会将你交给缅甸警方。” 龙渊微微一怔,终于抬起头看了看冯觉,道:“我的案子,应该属于国安案件。” 冯觉微微一笑,道:“但是你是公安抓的,因此我们会走正式程序向缅甸警方提出申请,你知道,我们和缅甸警方是有合作协议的。” 龙渊深深地看了冯觉一眼,道:“让我想一想,明天给你答复行吗?” 冯觉略一思量,点了点头,道:“可以。” 走出看守所,李奇峰向冯觉道:“冯局,明天是不是继续?” 冯觉却摆了摆手,道:“先晾他几天。我下午回清江去,商局那边调查科龙公司,我们这边也不能闲着,我回去安排调查那些玉石的去向,顺便去匡山那边看看。” 李奇峰知道冯觉说的去匡山看看,是要去金属制品厂拆解报废设备的机械厂,便没有多说话。 冯觉看了看他,又道:“你继续排查那个白烈,我总感觉他应该跑的不远,说不定就在木马。” 李奇峰一怔。 对于这位冯局,他总觉得他的思维和马成功有点像。对一件事既能够思考全面,又非常关注细节,不知道这是不是跟他以前在总参干过有关系呢? 送走了冯觉,李奇峰并没有回局里,而是第一时间赶到了县委。 霍炳阳正在开会,李奇峰不得不等了一会。 到中午的时候,霍炳阳终于走出了会议室,一眼便看到坐在会议室外的等候区的李奇峰。 见李奇峰站起身正要说话,霍炳阳却对他摆了摆手,道:“你跟我来。” 到了县委书记办公室,霍炳阳先是拿起电话,说道:“准备两份午餐,送到我办公室来。” 放下电话,他看着李奇峰,道:“案子进展的怎么样?” 李奇峰道:“牵涉到九五二所的科龙公司,还牵涉到金属制品厂的那个报废设备拆解项目。商局昨天下午回去查科龙公司了。冯局今天上午见了那个龙渊,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他回去查玉石去向了,让我抓紧排查逃跑的那个人,他说他感觉那人应该还在木马。” 霍炳阳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默不语。 李奇峰没有打扰他,他总感觉这个霍炳阳虽然出身名门,又比自己年轻的多,但总是目光深邃,思虑颇重,说话做事都有大将之风,倒是很有他父亲李思源的风格。 半晌,霍炳阳才转过身,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对李奇峰笑了笑,道:“我得到消息,马成功偷偷回国了,是今天早上过的关,还是当地的派出所所长亲自开车护送的。” “马成功?偷偷回国?” 李奇峰一惊,他没搞清楚霍炳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炳阳看着李奇峰,道:“我知道你对他是无条件信任,其实我,和其他一些人,也是如此。但是现在有些人,想要借着马成功这次出国的事情,搞点事出来。” 李奇峰愣了愣,道:“霍书记,你的意思是......” 霍炳阳却对李奇峰摆了摆手,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他找你,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或者说他要求你做什么,你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顿了顿,他又道:“我不是以县委书记的身份要求你,而只是作为马成功的朋友,给他的另一个朋友的,一个善意的提醒。” 李奇峰心里一沉,他知道霍炳阳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是竭尽所能在帮马成功,或者说是在帮自己了。 毕竟能让霍炳阳开口提醒自己,说明这次马成功摊上的事儿,真不小。 想了想,李奇峰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在霍炳阳办公室吃完饭,李奇峰回到局里,立刻便按照冯觉的要求,召开了排查布置会。 他不但将县局的所有能动弹的人全部撒了出去,还将排查任务下达到了所有乡镇派出所和联防单位,总之就是要按照网格化要求,在整个木马县,包括乡镇和四明山木马部分,全部拉网排查一次。 在安排完所有事情之后,李奇峰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静静地思考了好一会,又打了个电话给金属制品厂保卫部,想让卿风也在厂区和生活区搞一次排查。 结果卿风沉默了半晌,道:“厂里已经戒严了。甚至连基地的保卫力量都出动了,说是要全力保证子母谷的试验进度。” 放下电话,李奇峰叹了口气,昨天商汝成就已经说了,军情的那个李处长留在金属制品厂了,看来那边已经开始进行大排查了。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四明山那边,就不用担心了。 两点的时候,李奇峰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卿如凤的电话。 电话一通,卿如凤便道:“总队这边准备向清江下达抓捕马成功的指令,现在正在走程序。据说是京城的意思。上午国安那边来人,和省厅开了一上午会,然后就有了这个指令。刚刚省厅有个领导来视察,跟我说起这事儿,说是有个退休的国安叛变了,就是清江的,姓马。还说总队要调你参与抓捕行动。” 电话那头有冲水的声音,看来卿如凤是躲在厕所里打的这个电话。 还好有霍炳阳提前预警,李奇峰有这个心理准备,因此并没有过多询问,只说多谢师姐了,便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冯觉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总队要抓马成功,还说你跟他熟悉,要调你去协助。 李奇峰回复说自己这边已经安排了拉网排查,如果自己现在就去的话,请冯局考虑下,这边的事情交给谁比较合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冯觉说你把拉网排查弄完了再说,总队那边我亲自打电话给他们。 放下电话,李奇峰盯着桌面发了一会愣,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李思源的电话。 电话一通,李思源便道:“我已经知道了。”顿了顿,他又道:“你怎么考虑的?” 李奇峰想了想,道:“即使是马成功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我想他也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不相信他会叛变。”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半晌,李思源才道:“我得到的消息是,京城那边争议很大。但有位领导拍板,说不管怎么样,先抓住了再调查。” 李奇峰沉吟了一下,道:“他会不会来找我?”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几秒钟,李思源才道:“你自己考虑一下吧!” 挂上电话,李奇峰摸出烟来叼在嘴上,但却没有点,他盯着桌上的国旗想了一会,把烟拿下来放在桌上,起身走到门口关上门,换上便装,下楼到交警队找了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小面包车,开着径直向着新乡镇而去。 快到新乡镇的时候,李奇峰却并没有进镇,而是拐上了一旁的土路,一直开到土地庙。 在土地庙前停下车,李奇峰下车进了庙,抬头看了看明显是经过修缮的塑像,然后拉过一旁的供桌坐下,将手机摸出来放在供桌上,摸出烟来点燃吸了起来。 一直等到晚上九点,李奇峰才站起身,正要拿一旁的手机,不料手机却响了。 摸过手机一看,是本地号码,李奇峰想了想,按下了接听键。 “我到木马了,偷偷回来的。现在在新乡镇上的一个小饭馆里。” 电话里说道。 李奇峰沉默了一下,道:“土地庙。” 说完挂上了电话。 十几分钟后,庙外传来发动机的声音。 李奇峰走出庙门一看,一辆挂着云南牌照的小面包车从新乡镇方向而来,在庙门口停下。 下一秒,剃着小平头的马成功笑嘻嘻地提着一个大塑料袋,从驾驶座上下来,对着李奇峰道:“等急了吧?喏......” 他举起手里的塑料袋,对李奇峰笑道:“你应该没吃晚饭,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第264章 你才是圣子 酒过三巡,李奇峰盯着面带笑容的马成功,道:“这段时间清江发生的事情,我都告诉你了。现在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去缅甸到底是去干什么的?为什么上面会认为你叛变了?” 马成功笑了笑,拿着啤酒罐,站起身走到供桌前,抬头看了看那尊孤零零的泥塑,道:“这里其实不应该叫老爷庙,应该叫三清庙。你看,这泥塑两边的距离太宽了,以至于显得空荡荡的。” 李奇峰转头看了看泥塑,又转过头看向马成功,却见他抬着头看着泥塑,一动不动,像是在欣赏这一看就是出自乡间传统手工艺人的粗鄙之作。 过了几秒钟,马成功低下头,看着李奇峰道:“你知道什么是三清吗?” 李奇峰盯着他没有说话,却见他又笑着道:“不要这么严肃嘛!不知道我来告诉你。三清,就是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他们的全称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和太清道德天尊。” 顿了顿,马成功又笑道:“不过以前在清江的乡下,乡民们统称他们为老爷。当然,他们也把玉皇大帝叫老爷,王母娘娘也叫老爷,甚至连孙猴子猪八戒他们也叫老爷。原因便是他们觉得这些都是高于普通人的存在,因此他们认为对这些神仙的称呼,应该跟县太爷、府太爷,甚至收他们租子的里长、保长一样,都叫老爷。” 李奇峰默然道:“那是因为他们不懂,有很多事,他们都不能理解。” “对!” 马成功伸手打了个响指,端起易拉罐灌下一大口酒,然后将空空如也的易拉罐扔到地上,抬脚将易拉罐踢出庙门。 坐回到供桌旁的台子上,马成功摸出烟来扔给李奇峰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吸了一口,盯着李奇峰,悠悠地道:“对于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来说,他们的思维跟你一样。他们认为有些事可以告诉你,但有些不用告诉你,因为告诉你了你也理解不了。即使是他们需要你去上刀山、下火海,最后只要给你一点补偿就行了。” 李奇峰心里一怔,但却面不改色地道:“所以,你去缅甸,是觉得有人向你隐瞒了什么?所以你就去寻找真相?” 他将右手的易拉罐交换到左手,将左臂稍微张开了一点,左边腋下那一坨硬邦邦的东西感觉很明显。 那是他挂在枪套里的手枪,而此时他确定自己可以在一秒钟之内抽出手枪指向马成功。 马成功看着他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对他摇了摇,道:“不,其实有些事我并不太想知道。你知道我其实已经退休了。但是有些人,以为我知道,这就很不好办了。” 李奇峰稍微松了口气,他想了想,又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马成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又打开一罐啤酒,仰头灌下一大口,然后看向李奇峰,笑着道:“我准备把那帮以为我知道,所以想要搞掉我的人,全部揪出来,然后安心退休。” “把他们揪出来?” 李奇峰愣了愣,思忖半晌,才又问道:“你的意思是,上面......” 马成功笑着伸出手指,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笑着道:“当然不能让上面知道,因为我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些人,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一定牵涉到上面。而我一旦向上汇报,不管是给谁汇报,对手都会知道。这种情况,不管是以前在非洲,还是我退休回清江这几个月,都已经有很多例子了。” 李奇峰再一次沉默了,他知道马成功说的对。 从雨霖铃那件案子开始,所牵涉出的八年前的亲本稻种案、四明山制毒案、金属制品厂模型失窃案,再到后来的魏长贵间谍案,这些案子看起来都已告侦破,但又迟迟结不了案。 而现在的缅甸来人和金属制品厂报废设备拆解案,更是陷入了重重迷雾之中,让警方和国安都感觉相当棘手。 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对手能够步步走在警方和国安的前面,肯定不是他们真就比警方和国安高明,可以未卜先知,只可能是他们提前掌握了情报。 你要说情报泄露是办案人员不谨慎,或者说计划不周密造成的,一次两次还行,不可能每次都这样,所以问题一定出在能够集中掌握这些情报的人那里。 因此,从这个思路来看,马成功的话其实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次他偷摸着出国,又偷摸着回来,是想要找到国外某些势力集团安插在国内上层的“内鬼”。 这些人,上面肯定已经有所察觉,只是领导们认为马成功级别太低不配知道,所以便没有告诉他。 可是从雨霖铃门前那个案子开始,马成功其实已经成为了那些人针对的对象。这里面的原因李奇峰不太清楚,甚至马成功本人也可能不知道。 但经过这几个月马成功所牵涉进的这些事情,让马成功认为自己如果不把这个隐患消除,他肯定是没办法安心退休的,因此便有了他出国这件事。 现在他又回来了,看来是已经找到线索了。 理清了这个逻辑,李奇峰紧绷的小心脏已经放松了一大半。 想了想,李奇峰又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 马成功看着他笑了笑,却并没有回答他。 李奇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又白问了一句话。 马成功回来第一时间找到自己,告诉自己他找到了一些线索,当然不是因为他对李奇峰就真能交心了。而是因为几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李奇峰的老爹是李思源。李思源的级别虽然不是太高,但马成功已经从种种迹象中推断出来,李思源背后肯定有人。这从他历经数次风浪,即使是陈坤出事,他仍然能屹立不倒,还能在白海生和傅长风倒台后,第一时间就被安排到清江市长的位置上这件事就能看出来。谁都知道,现在的李思源,在清江是作为上面斗争的“润滑剂”而存在的。 第二个原因便是李思源这个人足够老辣,他不会轻易站队,更不会轻易就向人做出妥协。除了向马成功“托孤”那次。这证明他足够信任马成功,当然也就能够给马成功提供足够的帮助。比如在关键时候,能够让李奇峰出面,证明马成功的所作所为都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不管是不是因为马成功的私心,于公来说,都是绝对正义的。 第三个原因,自然就是李奇峰其实是了解马成功回国后所参与的所有事情的。虽然有一些关于国安方面的事情他不知道,但从其他事情其实是可以看出来,马成功所做的所有事,都跟出卖国家民族没有半毛钱关系。 第四个原因,也是最为关键的原因,是因为李奇峰知道马成功在维多利亚山下所作出的巨大贡献。就算李奇峰的汇报被某些人屏蔽,只将功劳算在李奇峰个人身上刺。但只要李奇峰不死,马成功就能凭借李奇峰的口供,证明他偷摸着出国,也是为国立功了的。 闷着头喝下一大口啤酒,李奇峰道:“你要注意安全。” 他明白马成功既然来找他,还绕着弯告诉他自己的目的,肯定是因为这次他的行动危险系数非常大,所以提前告诉自己,以防万一。 马成功却笑着道:“在阿拉干的时候,有个老特务告诉我,我们这种人,其实身处在无间地狱之中,永生不得解脱。所以上面允许我退休,其实我是很感激的。昨天晚上我跟一个朋友喝酒,他说我以前曾经告诉过他一句话,叫该死球朝天,不死万万年。” 说着又笑了起来。 李奇峰抬眼看着向他,却见他笑了一会儿,继续道:“我只是希望不要死在自己人手里,仅此而已。” 十二点的时候,李奇峰将一个戴着手铐的平头大汉带到了看守所。 早已接到电话在门口等候的张广明拉过大汉,对他道:“老实点。”然后又对李奇峰道:“李局,什么情况啊?” 李奇峰笑道:“这小子醉酒撞车,打架闹事,关他一晚上,明早让他滚蛋。” “这......” 张广明看着李奇峰,他明显看的出来,李奇峰嘴里传来的酒味不比这个身高体壮的小平头少多少。 将小平头交给身后的人,却听李奇峰又低声道:“你上次说闹的最凶的那个监室,就把他关那儿,让他早点醒酒。” 张广明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小子多半是得罪了李局长。 只是他没明白过来,一向沉稳大气的李奇峰,怎么会跟一个小混混计较。更何况李奇峰在工作日喝酒,还酒后驾车,还不问青红皂白就拘人,拘了还不去派出所直接送看守所,这警务人员行为规范在他这儿算是白写了。 可是谁叫人家是李局呢?目前在木马县的警务系统里,人家是最大的一个。这还没算人家的老爹,更不用说他外公那一辈的,他叫爷爷的那些人了。 当即答应了下来,张广明转身对身后的警察道:“送三监室。” 送走了李奇峰,张广明转身去监室区看了看,又对值夜的警察道:“告诉三监室的老大,别弄出大动静来。” “嘭!” 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马成功伸手揉了揉手腕,转身看着监室里。 这时候已经熄灯了,不过对面墙上有个小小的气窗,里面投进来少许灯光,让马成功能够清晰地看到高低床上躺着的光头们都支起身体,用凶狠的眼神看着自己。 撇了撇嘴,马成功笑着道:“这儿谁管事?” 靠里的一架高低床下铺的一个矮个子光头起身下床,走到马成功面前道:“为什么进来的?” 马成功看了看他故意露出的强壮胸肌,或者是胸肌上黑乎乎地看不清纹的什么神兽的纹身,这才笑了笑道:“打警察。” 矮个子光头愣了愣,随即咧开嘴笑道:“尼玛的,够种。不过打警察也不至于被关到这儿来啊!” 马成功走到靠墙的高低床的下铺,一只手抓住上铺的床沿,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唯一的一个一直侧身对着墙,根本没看自己的光头道:“你,滚起来,到一边蹲着去,这床老子征用了。” 矮个子光头又是一愣,随即道:“他是缅甸人,听不懂你说话。” 马成功笑了起来,伸手抓住躺着的光头,一把将他提了起来,甩手便扔到了墙角。 那光头有些狼狈地站起身,转头看了看马成功,却一言不发地走到墙角蹲下。 矮个子光头愣住了,对马成功道:“你......” 话音未落,马成功转身便一拳将他打翻,矮个子光头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竟然被马成功这一拳给打晕了过去。 “我尼玛!” “卧槽!” ...... 这下像是捅了马蜂窝。 床上的混混们全都跳下了床,直愣愣地向着马成功扑来。 马成功丝毫不惧,直拳、摆拳,干掉两个。侧踢、鞭腿、膝顶,干掉三个。背摔又干掉一个,紧接着对剩下几个举手投降的一人一拳。 不慌不忙地走过去检查了一下,确定除了自己刚扔到墙角的那个,其余人全都晕了过去,马成功才走到墙角,将早已抱着头瑟瑟发抖的那个人提到床边坐下,自己也在对面坐下,盯着他不说话。 半晌,那人才道:“你是来杀我的?” 说的居然是纯正的台湾普通话。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你叫龙渊?” 龙渊抬起头看着马成功,道:“我可以给你钱。”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别演了。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完了我就打晕你,你睡一觉,明早起来就看不到我了。” 见龙渊盯着自己不说话,马成功又笑了笑,道:“当然,你不回答,或者说骗我,我不介意杀掉你。” 龙渊像是忽然冷静了下来,开口道:“你是马成功?” 马成功像是毫不奇怪他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只道:“你是阿拉干的圣子?” 龙渊愣了愣,随即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我看你跟杜素英长得有点像,所以猜的。但是......” 他顿了顿,又道:“但是白烈不过是陈黄河的副官,他哪里能当圣子?而当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自然是要先保护圣子的安全。而在大陆,只有监狱里才是最安全的。所以......” 他顿了顿,忽然咧嘴笑了起来,用一根手指指了指龙渊,道“你才是圣子。” 第265章 悍匪 早上五点,李奇峰便到了看守所。 张广明边穿着衣服边急急忙忙地跑到值班室,却见李奇峰坐在值班位上,正在看监控。 “李......李局。” 张广明走到跟前,看了看李奇峰,又瞪了一眼一旁正战战兢兢的值班警察。 值班干部是要求二十四小时在岗的,但张广明一般十二点过就睡了,早上七点才起来。没想到李奇峰搞突然袭击,这值班员也不及时叫醒他就把李奇峰放进来了,这让张广明很是生气,心里已经打定主意送他一双十二码的鞋子穿穿。 李奇峰回头看了一眼他,笑道:“别紧张,我是来提人的。” “提人?” 张广明一个激灵,忽然想到昨晚李奇峰往这儿送了个平头大汉,当即便道:“好的李局,马上办,我亲自去。” 到三监室门口,打开门,却见那个平头大汉已经站在门口,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张广明伸头往里看了看,却见所有人都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一声不吭,心里有点奇怪,但还是对平头大汉道:“跟我来。” 带着人走到值班室门口,却见李奇峰对着平头大汉笑了笑,道:“酒醒了?” 平头大汉立刻一个立正,道:“报告政府,醒了。” 李奇峰道:“那行,跟我走吧!” 平头大汉道:“是。” 李奇峰转头对张广明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一直等两人的背影消失,一旁的值班警察才探出头对张广明道:“张所......” 张广明转过身,走到值班室里,指着电脑主机道:“将硬盘拆下来。” “这......” 张广明伸出脚踢了他一下,道:“立刻,马上。然后补一个昨晚的记录,就说电脑坏了,所有监控都没有记录,听到没有?立刻,马上。” 李奇峰一只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到座位后面,摸出一个报纸卷成的长筒,递给马成功。 副驾驶座上,正啃着包子的马成功接过来,单手将报纸一角提起来一抖,一根沉甸甸的黑色长条状物体落在他的腿上。 李奇峰看也不看他,只道:“时间紧迫,枪不好找,给你找了根甩棍,我见你用过,应该顺手。” 马成功嘿嘿一笑,也不多说,一口将手里的包子吞下去,反手将甩棍别在后腰上,道:“谢了。” 李奇峰又道:“下一步你怎么打算?” 马成功想了想,道:“我想,我也该去找找五湖集团的麻烦了。” 到了老爷庙,李奇峰对正打开车门的马成功道:“庙后有一辆赛摩,还给你准备了一桶油,从这里上山,走老路到望江是没有问题的。坐垫底下还有两万块钱。” 马成功也不多说,将车门关上,对他挥了挥手。 目送着李奇峰的车走远,马成功才进到庙里,走到泥塑旁,跳上台子,然后抬头看着泥塑。 看了几秒钟,他忽然一笑,身体猛然跳起,一脚踩在泥塑的手臂上,一手抓住了上空的龙脊,紧接着另一只手在龙脊上一薅,拉着大牛仔背包的带子将包扯了下来。 落地后,他没有停留,将大牛仔背包用双肩背上,跳下台子。 出门后,走到庙后,果然看到庙后停着一辆半新不旧的赛摩,把手上挂着头盔,后座一侧还捆着一个二十五升的油桶。 马成功没有迟疑,当即戴上头盔,骑上赛摩便朝着老爷庙村疾驰而去。 从老爷庙村旁的土路上了四明山,马成功花了半个小时,便来到了清江到木马的老路上,他将赛摩停在路旁,坐在车上左右看了看,随即便朝着子母谷方向而去。 一个小时后,马成功到了子谷上方的小树林旁。 将车停在了小树林里,他径直从崖边的羊肠小路下到了子谷。 又过了一个小时,马成功已经站在魏长贵自杀的那个山洞洞口了。 山洞里漆黑一片,像是比追击魏长贵那晚还要黑一些。 顺手将洞边已经长的枝繁叶茂的树枝折断几根,又从路旁扯了一些枯草,马成功走进山洞,凭借着记忆在魏长贵死的那个台子旁坐下,将手里的树枝和枯草放下,摸出打火机点了一堆火。 坐在火堆旁思考了半晌,马成功站起身,抬头看向洞顶。 在火光映射下,洞顶一片烟雾缭绕,但仍然看得到那里都是黑褐色的山石,毫无异样。 又顺着洞顶向一侧看去,忽然,马成功的目光停住了。 看了几秒钟,他走到洞口,找到一块大石头,有些费力地将石头拖到一侧的洞壁旁,然后踩上去,伸手在那块裂开了一条缝,正向外渗水的岩缝里摸了起来。 一直摸到岩缝的角落里,马成功的手忽然停住,紧接着他从石头上跳了下来。 走到火堆旁,马成功伸出手,看着手里用塑料布和透明胶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个小纸包。 叹了口气,马成功小心翼翼地拆开来塑料布和透明胶,打开了纸包。 将纸包仔细地拆开,又放在膝盖上用手抹平。 这果然是一封信。 “马成功,如果是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的安排并没有错。你最后还是走上了跟我一样的路。” 这字迹跟马成功在玉足堂找到的那封信字迹一模一样,明显就是魏长贵留下的。 只不过这老小子到死还使了个心眼,把真正的遗书藏在这个洞里。想到这里,马成功叹了口气,继续往下看去。谁知看到下一句话,马成功不由得浑身一震。 “我认识你,是在十八年前。那时你在望江参加临海的高中生武术比赛,作为国术爱好者,我自然会去观摩。那时候,我就起了爱才之心,希望能够收你为徒。我将这件事禀告了上峰,上峰对此大加赞赏,并要求我尽量在大陆寻找有能力的人,充实到我们的队伍里来。可惜,事与愿违,你最后还是站在了我的对立面。但是,通过你回来后这段时间对你的观察,我还是认为,你是最能够继承我衣钵的人。在玉足堂那封信里,我告诉你我在缅甸给你留下了一些东西,是真的。希望你不要拒绝,因为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多年来唯一想要收为徒弟的人。” 马成功撇了撇嘴,自言自语地道:“你从哪儿看出来我能继承你的衣钵的?” 笑了笑,他又接着向信纸上看去。 “你也许已经看出来了,我最初所追求的理想,早已被磨灭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等待之中。到现在,岛上那些人还毫无廉耻地将我,还有几十年来我和我的同志们努力建立的一切,都出卖给了西方那些人,他们甚至避开我们,单独施行一些计划。最让我不能忍受的事,他们还妄想指挥我们,让我们做一些对国家民族不利的事情。这让我很愤怒,因为我从踏入这行,所接受的教育就是,誓死效忠国家民族。所以,我希望你无论在什么时候,即使是被你的组织抛弃,也能做到像我这样,无愧于国家和民族。”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 马成功微微叹了口气。他现在大概明白为什么魏长贵会将那些重要的情报放在玉足堂里,最后交给马成功了。因为在他看来,那些东西如果交给西方情报机构,是对国家民族不忠。 “勉强算是个不错的老特务,就是太喜欢自我标榜了。”马成功笑着道,随即将信折好放进背包里。 将火熄灭,马成功走出山洞,又蹲在小路旁仔细看了看。然后才站起身,向谷外走去。 到了公路旁,马成功走进树林里骑上赛摩,一路向着清江而去。 绕过清江城,马成功从城北出去,过了窦水关镇,一直没有停留。 到傍晚的时候,马成功已经到了距离匡山不远盘山路上,这里好像是一个顺着公路而建的小镇,只是距离匡山很近,就在半山腰上,下了山就是匡山县城了。 将车停在一建在崖边的小面馆旁,马成功要了一碗烂肉面,然后扔给老板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烟,坐在门外的折叠桌旁,远远地看着山下的匡山县城。 老板煮好面端给马成功,见马成功盯着下面的县城沉默不语,便道:“老板,你要去匡山啊?” 马成功转过头,看着老板笑道:“是啊!” 老板转身走到灶台边,又转身看着马成功道:“你下了山,绕点路走城东进城吧,不要走城西。” “哦?为什么?” 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问道。 老板笑了笑,道:“城西的匡山机械厂今天进了悍匪,听说警察开了几百枪都没抓住,让他跑进城西的玉屏山了。这会儿正搜山呢!你如果从城西过去,万一碰到两边火并,伤了你就不好了。” 马成功一怔,随即笑道:“行。谢谢你了,老板。” 三两口吃完面,他便骑着摩托车,一路向着山下而去。 此时的冯觉感觉很恼火。 他站在匡山城西玉屏山下的一家茶馆里,盯着面前这座不过四五百米高,但左右绵延了起码五公里的小山,沉默不语。 昨天从木马回到清江后,冯觉第一时间便向省厅申请了排查。为了精确定位,他申请的是,排查近期全国玉石市场出现的高品质玉石交易。 谁知到昨晚十二点,省厅排查的结果是,这两天的确有一批来自缅甸的高品质玉石在秦川的宁南市交易。紧接着又对拉运玉石的车辆排查,发现这辆小型客货两用车居然来自临海省清江市的匡山机械厂。 而匡山机械厂,正是金属制品厂指定拆解报废设备的厂家。 于是今天一大早,冯觉便又带着特警的一个中队和刑警支队下属精干力量赶赴匡山,就是想打匡山机械厂一个措手不及。 让冯觉没想到的是,匡山机械厂这座国营机械厂,居然已经被大批悍匪所占据。 在警察冲进大门的第一时间,便有十几个持枪匪徒向警察猛烈开火,当即便伤了三个警察。 最后在特警的强力冲击下,才解决了大部分匪徒,但仍然有少量匪徒冲进了只隔了一条街的玉屏山。 冯觉大怒,当即便调集全市的人手,又向省厅请示,调驻扎在邓水的武警支援。 于是在下午人员到齐后,一千多人的警察、武警便开始搜山。 戴着钢盔,穿着防弹背心,一手还提着一把微冲的何启航走进茶馆,先是接过一旁站着的林静递过来的一杯茶,一口气喝干,然后对冯觉道:“冯局,又击毙了一个,抓住了一个,只剩两个了。其中有一个很棘手,枪法很准,身手也好,围了两次都让他跑掉了。我们已经做好了夜战的准备。” 冯觉点了点头,道:“抓住那个人在哪儿?” 何启航道:“武警和秦虎押着,在外面的囚车上。” 冯觉抬脚便出了门。 林静刚想跟上去,何启航伸手拉住她,道:“你干嘛?好好在这儿待着,外面危险。” 林静撇了撇嘴,道:“何支,叫我来又不让我上去,难道就是让我来给你们端茶倒水的?” 何启航怔了怔,转头看了看外面站在囚车旁的冯觉,又回过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让你来。城南所里,冯局就点了你和周立两个,连何俊涛都没叫。” 林静皱了皱眉头,刚想说什么,何启航却径直出去了。 囚车旁,冯觉盯着里面那个双手双脚都被拷起来的壮汉,半晌才道:“山里剩下的那两个之中,身手好的那个是什么人?” 壮汉转头看了看冯觉,“哼”了一声,却扭过头不说话。 冯觉转头对守在一旁的匡山县公安局局长徐鸿儒道:“徐局,查到这人的底细没有?” 有些紧张的徐鸿儒赶紧道:“他叫杨博飞,三十二岁,就是匡山人,长期混社会,进过三次监狱,去年刚放出来。” 何启航看着徐鸿儒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暗暗叹了口气。 匡山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徐鸿儒难辞其咎,看来自己这位已经快退二的老伙计是很难“平稳上岸”了。 冯觉不置可否地对杨博飞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人是这两天刚到这里的,叫白烈,云南口音,对不对?” 杨博飞猛然回头,像是见鬼了一样盯着冯觉。 冯觉掉头便走,因为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第266章 我是你老板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周立举着枪,一脸紧张地靠在一棵大树后,对身后几个特警道:“那小子枪法准的很。大家都要隐蔽好,不要露头。” 他带的这一队人本来是外围堵漏的,守的是玉屏山的南边,防止悍匪进入莽山。 要知道,莽山连绵不断,绕过半山的山前镇,一道山脊就跟临海最大的山脉,四明山连接了起来。 一旦匪徒进入了四明山,那就基本上不可能再抓住他了。 本来周立以为这是个“搂草打兔子”的好差事,不用那么辛苦地去搜山。毕竟有环山公路在,只需要在公路两旁埋伏,只要匪徒一露头,直接开枪击毙就好了。 谁知这个悍匪还真是彪悍。前面一千多人搜山,愣是让他突破到了盘山路旁的这片树林里。而且一露头就开了两枪,打伤了两个埋伏在路边水沟旁的特警。 周立一边摸出手机给何启航打电话,一边用手势严厉地向跃跃欲试的特警们示意。 他的意思很明确,现在首要要做的就是叫增援,前面一千多人呢,哪里用得着自己这三五个人去强攻。万一放跑了匪徒,后面就不好抓了。 正站在茶馆门口的何启航接到周立的电话,大吃一惊,急忙道:“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守住盘山路,千万不要把人放跑了。” 放下电话,他对一旁的冯觉道:“冯局......” 话音未落,冯觉便举起手示意他已经听到了。 想了想,冯觉拿起对讲机道:“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向山南收缩合围,特警全部下山,坐车到山南,守住所有通往莽山的道路。” 说完将对讲机交给何启航,对他道:“我们现在就去山南。” 何启航急忙跟了上去,走了两步,又转身对还站在茶馆门口的林静道:“走啊!” 林静摸了摸包里的手枪,快步跟了上去。 树林里,周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叫道:“对面的兄弟,投降吧!这玉屏山里有一千多人呢!你跑不掉的。争取宽大处理是你唯一的出路。” 树林里静悄悄的,仿佛根本就没有人。 拉了拉头上的钢盔,周立缓慢地转过身,伸头向着树后看去。 “砰!” 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擦着周立的钢盔飞了过去,吓得他一个激灵,赶紧又把头缩了回来。 正在这时,一阵发动机的响声传来,周立转头看去,却见从盘山路上下来了一辆摩托车,听声响,应该是大马力的赛摩。 周立一怔,立刻便大声喊道:“拦住那辆车。” 一个特警刚要起身,不料树林里又飞出一颗子弹,正打在他面前的路面上,只好又埋下了头。 赛摩的速度很快,不到五分钟,就已经到了这片树林边上。紧接着没有丝毫停留,车头一歪便进了树林。 “我尼玛!” 周立骂了一声,急忙拿起电话,拨通了何启航的电话,电话一通便道:“何支,有一辆赛摩进了树林,应该是来接应那小子的。” “什么?” 何启航惊讶地道。 周立正要问现在怎么办,却听一个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周立,抓住那个骑赛摩的,我要活的。” 顿了顿,周立还是说了声:“是,冯局。” 放下电话,周立暗暗骂了一声,随即却对身后道:“上上上,冯局说要活的。” 赛摩进了树林,左拐右拐便到了一块大石头前。 “砰!” 一颗子弹打在赛摩旁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赛摩停了下来,上面戴着全封闭头盔的骑士对大石头后道:“白烈,上车,我带你冲出去。” 石头后沉默了几秒钟,一个操着云南口音的声音传来:“你是谁?” 赛摩上的骑士盯着大石头,忽然用带着笑容的声音道:“我是你老板。”顿了顿,他又道:“我叫马成功。” 来人正是马成功。 从盘山路上下来,他远远地便听到了枪声,略一思索,便知道是白烈那小子突破了警方的围捕,已经到了盘山路这边。 毕竟是打过仗的,又是丛林作战,正好是白烈的强项。 于是想也没想,马成功便循着枪声冲进了这片树林,又径直找到了这块大石头,毕竟树林里最容易藏身的便是这种大石头后面。 就在马成功自报家门后,大石头后伸出一颗头发乱糟糟的脑袋,同时伸出的还有一支勃朗宁手枪,正对着马成功的脑袋。 随即白烈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盯着赛摩上的骑士,道:“你怎么证明?” 马成功有些无语地道:“你现在还有选择吗?要证明也得等冲出去再说吧?赶快上来,等警察围拢过来,咱们就跑不掉了。” 白烈略一思索,翻身跳过大石头,径直坐到马成功身后。 马成功调转车头,又顺着来路向树林外冲去。 就在快要冲出树林的时候,一个戴着钢盔,穿着防弹衣的警察站在盘山路的排水沟旁,举着枪大叫道:“不许动,我要开枪了。” 白烈在马成功身后举起了枪,却被马成功用手肘一顶...... “砰!” 子弹打中了警察身前的一棵树干上部,树皮和枝叶扑簌簌地往下掉。 警察被吓的一哆嗦,急忙闪身让到一边,任由丝毫没有减速的赛摩从自己身边冲上了盘山路。 只是在两者交错的一瞬间,警察盯着戴着头盔的骑士,瞳孔猛然放大,那眼神是惊讶,是迷惑,是不解,或许还带着点惶恐。 一直到赛摩消失在盘山路上,周立才回过神,摸出手机正要打电话,却见一辆越野车已经以不下八十码的高速冲了过来。 那是冯觉的车。 车在周立身边停下,驾驶座上的冯觉按下车窗,对周立道:“什么情况?” 周立道:“冯局,那辆赛摩跑掉了,还搭了一个人,应该就是对面那个匪徒。” 冯觉皱了皱眉头,道:“上车。” 周立立刻便上了车,却见林静也坐在车上。 冯觉调转车头,向着山前镇而去,边开车边道:“通知所有人,全部往山前镇走。通知清江,在匡山到清江的所有道路上层层设卡,拦截所有赛摩。” 何启航急忙摸出电话来。 一个小时后,冯觉将车停在了山前镇镇头的一家小面馆门口。 老板见几个警察下车,急忙躲到了灶台后,用有些尴尬的声音招呼道:“几位同志,要吃面?” 周立走过去递给老板一支烟,问道:“老板,见没见一辆赛摩过去?车上有两个人?” 老板却没有接他的烟,只道:“没有看到。”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有几辆摩托过去了,但是不是赛摩没注意到,你知道,镇上没有路灯,晚上看不清楚的。” 周立将烟塞进老板手里,回到车上,对冯觉道:“冯局,他说的应该是刚才在我们前面的那几个骑摩托车的山民。” 冯觉却不说话,只下车走到老板跟前,道:“煮四碗面。” 老板急忙揭起锅盖,开始煮面。 车上几人又下了车,坐在桌子面前。 林静摸出纸巾,将黑乎乎的桌子和凳子都擦了擦,正要问何启航什么情况。却听身后站在灶台边看老板煮面的冯觉问道:“下午你看到赛摩从这儿过没有?大概......” 他顿了顿,道:“大概六七点的时候。” 老板道:“有。那人还在我这儿吃了一碗面。” 冯觉又问道:“那人是不是和我差不多身高,但是比我壮实一些,还留着一头卷发?” 林静猛地一怔,回头看向冯觉,又转头看向何启航和周立。 何启航像是也有些惊异地看向冯觉,周立却只低着头抽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却听老板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冯觉,又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在仔细回想。半晌,他才回答道:“是跟你差不多高,穿着夹克衫和牛仔裤,看不出来壮不壮。但不是卷发,是个小平头。” 冯觉回到桌边坐下,对何启航道:“让人封锁花园路。” 何启航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起手机,站起身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林静盯着冯觉,却见他根本没看自己。想了想,林静还是问道:“冯局,你觉得来救那个白烈的,是马成功?” 冯觉却没有说话,只转头盯着周立道:“你发现什么没有?” 周立仍然低着头抽烟,并没有回答他。 林静也转头看向周立,却见他将一根烟抽完,才抬起头,面色难看地对冯觉道:“冯局,那个骑赛摩的骑士,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绳,红绳上吊着一个飞鹰木雕。我可以确定,那个木雕,就是马成功戴着的那个。” 林静大惊,猛然站起来道:“这不可能。” 冯觉却不置可否地道:“只是木雕相似,也不一定就是他。我告诉你们,现在很多人在找他。不光是警察,还有敌人。” 林静愣了愣,随即道:“冯局......” 冯觉却道:“所以任何事情,都不要轻易下结论。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找到他,再说其他的。” 凌晨四点的时候,清江河上有一条小船顺流而下。 船舱里的白烈,拿着一张信纸,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船头正在撑船的马成功。 马成功对他笑了笑,道:“看完了?” 没等白烈回答,他便又道:“看完了赶紧出来撑船。哪有老板撑船,小弟舒舒服服地坐在船舱里的?” 白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船头接过马成功手里的竹篙。 马成功走回船舱,往舱底一躺,把头枕在牛仔背包上,看着白烈道:“你是怎么跟匡山那帮人搅和到一起去的?” 白烈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回答他。 马成功笑了笑,道:“我说了带你出去,就带你出去。不过暂时可能不能回你的金三角。” 白烈依然沉默,但马成功却透过船舱里的灯光,看到他微微点了下头。 其实白烈对马成功能带他出去的话是不太相信的,虽然他对马成功逃出包围圈的本事已经有点佩服了。 两人从玉屏山逃出来后,马成功根本没有停留,一路向着清江方向狂奔。 就在快到窦水关镇的时候,马成功却将车开下了路,沿着岔路一路到了河边,然后将赛摩直接扔进了河里。 带着白烈,沿着河边走了不到半个小时,两人便在一处采沙场附近找到了这艘小船。船主人应该就是采沙场不远处的那个村庄里的人。 于是两人上了船,沿着河水顺流直下,很快便看到了整齐规整的河堤,以及河堤边鳞次栉比的高楼上的灯光。 这时候白烈已经知道,他们这是到了清江城了。 见白烈不回答他,马成功也没有多问,只是让白烈一直撑着船向前。 小船沿着河道一直向着下游而去,一直到了一处显得过于黑暗的河堤旁,马成功才叫白烈靠岸。 将船停在一处长满芦苇的岸边,马成功先下了船,拉着缆绳把船拴在河边的一棵柳树上,这才招呼白烈下了船。 白烈下船后看了看周围,发现这里应该还是在清江城里的一段,旁边还有一座大桥。只是河堤边的房屋过于破旧,一看就知道是城里的某处还没有来得及拆迁的犄角旮旯。 带着白烈越过河堤,顺着一条破旧的老街向前而行。 马成功边走边道:“魏长贵......就是陈黄河,他在清江的家就在这条街上。” 白烈左右看了看,却看不出哪间房子像是能住人的样子。毕竟这条街几乎所有的房屋前面,都堆着各种各样的废品,或者是盖着防雨布的货物。 马成功也并没有停留,径直带着他走过这条街,来到一条有路灯的大路上。 见马成功一直向前走,并没有停步的意思,白烈忍不住问道:“马成功,你要带我去哪里?” 马成功边走边道:“跟我回去取个东西,然后咱们再出发。” 走了大概四十分钟,两人又来到一条没有路灯的街上。 马成功却钻进了一旁的小巷子,带着白烈七拐八绕,最后在一处高墙边停了下来。 只见他在墙角找了找,然后提着两个黑洞洞的东西,将它们放在了墙下。 顺着月光看去,白烈赫然发现,那是两条旧轮胎。 第267章 跟我去绑个人 将牛仔包递给白烈,马成功低声说了声:“在这儿等着我。”然后脱下身上的夹克衫,举手扔到墙头。 后退了几步,马成功猛地向前冲出,在白烈的注视下,一只脚踏上旧轮胎,紧接着整个身体向上一弹,两只手便撑在了墙头上的夹克衫上,随即便爬了上去。 白烈有些奇怪地看着马成功消失的地方,等着他落地时的那一声“咚”。谁知过了起码十秒钟,墙后都无声无息。 白烈当然听不到声音,因为马成功此时已经沿着工房的排水管轻巧地落了地,随即沿着墙根溜到了汽修厂的住宿楼。 马成功当然不会走楼梯,那样动静太大,说不定霍国强和姚广就知道自己回来了。所以他从自己住的房间那一侧的平台下,沿着立柱爬了上去。 到了平台上,他照例打开窗户,一个前扑,便翻进了房间。 刚起身,马成功便吃了一惊,因为黑暗中的沙发上,居然坐着一个人。 “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你一晚上了。”那人拧开沙发旁的落地台灯,笑着道。 “原来是商局啊!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马成功笑道,随即从裤包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商汝成,又有些狗腿地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燃。 商汝成摆了摆手,吸了一口烟,看着马成功道:“你说呢?你小子偷偷摸摸地出国,又偷偷摸摸地回来,想干嘛?” 马成功笑嘻嘻地在电视柜上坐下,看着商汝成道:“还能干嘛?出国是为了查清楚一些事情呗!回国是因为有人过来找我,被你们给盯上了。” 商汝成摇了摇头,道:“你知道的,我们不可能放那个白烈走。”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所以我要偷偷摸摸地把他接出去嘛!他在我的计划里,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商汝成盯着马成功,道:“什么计划?” 马成功摸出烟来,叼在嘴上,却并没有点燃,只笑道:“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见商汝成难得地皱了皱眉头,马成功左右看了看,又道:“你躲在这里吓我,我师傅知道吗?” 商汝成神情放松了一点,道:“霍老去京城了,他说过年的时候回来。”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过年我差不多也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把欧阳老师和我大师兄叫上,好好地陪他过个年。” 商汝成看着马成功,有些无奈地道:“上面有人要抓你。而且我们得到消息,说国内国外都有人想要你的命。你带着那个白烈,很难逃出去。” 马成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站起身,走到卧室拿了个背包,将卧室大衣柜里的电脑装了进去,又将床头柜里的一个小包塞进背包。 走到客厅,他将背包放在电视柜上,又在电视柜上坐下,摸出打火机点燃烟,吸了一口,道:“我本来以为匡山那边是你布置的,现在看来不是。” 商汝成看着马成功道:“如果是我布置的,肯定不会让周立和林静去,因为我知道周立那小子一定会放你走。” 马成功却笑了笑,道:“那人是谁?” 商汝成笑着起来,道:“他叫冯觉,到清江接傅长风的班。他以前在总参干过,本来想去军情的,家里不同意。”顿了顿,他又道:“我很看好他。” 马成功点了点头,道:“的确很不错。他叫周立和林静去,是想要告诉我,他不是我的敌人,同时也是告诫我,别做的太过火,以免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商汝成脸上的笑容越发鲜艳起来,看着马成功,半晌才道:“那个白烈,不是圣子。龙渊才是,对吗?”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很可惜,我怀疑白烈才是真正知道内情的人。那个所谓的圣子,只不过就是个吉祥物。”顿了顿,他又道:“当然,你也可以将龙渊看成是质子,杜素英送给你们的质子。” 商汝成的眼睛眯缝了起来,道:“何以见得?” 马成功看着商汝成,道:“我在姐告偷渡出国的时候,见过白烈。当时他就是领头的,那另外四个,都听他的指挥。而且他是陈黄河的副官,在魏长贵死后,金三角那支部队,可以说就是他在指挥。只不过他名不正言不顺,需要找我回去当一个傀儡将军。但是我不用去那里也都能知道,他明白我跟魏长贵一样,不可能长期待在金三角,所以那支部队最终还是他说了算。” 商汝成想了想,又道:“你现在想去找五湖公司的麻烦?” 马成功笑了起来,道:“他们想把电磁弹射火箭炮技术卖出去,已经在赌船上进行了拍卖。但是拍卖被中断了,我估计最后他们只能跟格罗宁根公司进行交易。而白烈,就是这个交易里的重要一环,我猜他所代表的金三角势力应该是中间人,或者是东西出境后的承运商一类的。” 商汝成凝神思考了一会,道:“万一那个白烈,真的是忠于陈黄河,想要奉你为主呢?” 马成功嘿嘿一笑,道:“那更好,我直接安排他带我去格罗宁根公司就好了。” 商汝成怔了怔,随即道:“有些事情,就算是你查清楚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能有什么结果。” 马成功笑道:“但是我至少可以给你,还有给大师兄那里报个备,免得我死了都不知道是谁把我给弄死的。” 商汝成站起身,走到门边,又转身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话带给骆老大和霍老师?或者是......”他顿了顿,接着道:“你父母和林静?” 马成功想了想,道:“没有。” 商汝成点了点头,转身便出了门。 马成功背起背包,从窗户翻到了平台,又从平台边下了楼,原路向工房后走去。 身后传来了姚广的声音:“商局,您走了?今晚风平浪静,没什么动静啊!” 商汝成回答道:“没什么事,明晚天明过来守夜。” 姚广又道:“其实不用守,商局,我一个人能行。” 商汝成又道:“你又不是机器人,总得休息吧!” 姚广:“我年纪大了,睡眠很轻......” 马成功加快了脚步,走到工房后,依旧爬着排水管翻过了围墙,又踩着旧轮胎落下了地。 “出来吧!” 马成功道,接着却径直迈步向前走去。 白烈的身影从墙角处出现,他跟上马成功的步伐,边走边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马成功道:“去找接你去匡山的人。” 六点半的时候,马成功和白烈出现在了城北和平街的一家米粉店里。 两人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坐下,白烈去要了两碗粉,然后又一个人端了过来。 马成功边埋头嗦粉边低声道:“你确定你就是在这里见到他的?” 白烈却道:“救世军那边给我的交代,就是在这里等人。我那天早上到了这里,一碗粉没吃完,那人就直接来找我了。他叫出我的名字后,就把我送上了一辆奥迪,然后车就直接把我送到了匡山的那个厂里。” 马成功又问道:“那人长什么样?” 白烈道:“是个胖子,个子不高,大约只有一米六几。他戴着大口罩,变色镜,头上还戴着一顶渔夫帽,看不出长什么样子。” 马成功笑了笑,道:“那我们在这儿肯定等不到他。”顿了顿,他又道:“吃完咱们就走,我带你去个地方,你看看那人像不像跟你接头的人。” 吃完粉,马成功带着白烈走到后巷的一处老房子前。 上前拍了拍门,马成功便站在一边等着。 过了半晌,铁门上的小窗子打开,一张长得挺像峨眉山的猴子的脸出现在小窗子上,一看到笑眯眯的马成功,那小子立马道:“原来是马哥,您老是来......” 马成功打断他道:“陈安在不在?” 猴脸道:“在在,您要进来吗?” 马成功笑了起来,那笑容在猴脸看来却像是恐怖的存在,他立刻便道:“我错了,马哥,我马上给你开门。” 进了门,马成功跟着猴脸上了二楼,在拐角处的一间房间里,见到了一个干瘦年轻人。这人正是陈老九打小收养的那个流浪儿小弟,陈安。 陈安仍然还是那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模样,但见到马成功,仍然弯了弯腰,嘴里道:“马哥,您有事?” 马成功笑道:“借你辆车使使,给钱。” 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一万块钱,放在一旁的桌上。 猴脸一看,喜笑颜开地想要伸手去拿钱,陈安却一脚将他踹开,转身拿起钱,递给马成功道:“马哥,九哥说了,您要使唤我们,尽管说。更何况就一辆车,楼下那两辆小面包,加起来也不值一万,您看中那辆,开走就行了。” 马成功想了想,点了点头,接过钱放回背包。 接着却又转身把白烈背上的牛仔背包取下来,从里面拿出两叠美金,放在桌上,道:“美金,两万,请你们兄弟跟我去绑个人。到时候不用你们出手,你们只望风和接应就行了。而且我保证,这事儿后面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绑人?” 陈安有些狐疑地看了看马成功,又看了看他身后沉默不语,但一看就是狠角色的白烈。 上次李思成怂恿陈安去绑架蒲翕然,害的陈安挨了陈老九好一顿打。现在马成功又让他去绑人,虽然马成功说不用他们出手,但协从绑人也是犯罪,这个陈安还是知道的。 马成功见他犹豫不决,笑道:“要不这样,我到时候绑了人来,借你地下室一用,这些钱还是你的,你看怎么样?” 陈安想了想,道:“马哥,如果只是望风和接应,我去就行了,不用带兄弟们。” 七点半的时候,一辆白色的老旧面包车停在了博文小区门口。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马成功摇下车窗,后座上的白烈拉下车窗上的窗帘,两人一起看向博文小区的出口处。 八点刚过,一个矮胖中年人夹着包从小区出口走了出来。 “来了。” 马成功出声提醒道,转头向白烈看去。 只见白烈紧盯着那个矮胖中年人,几秒钟后,他看向正看着他的马成功,点了点头道:“就是他。” 马成功也不多说,接过陈安递过来的渔夫帽,扔给正在戴口罩的白烈一顶,自己也戴上,又往脸上罩上一个大口罩。 随后两人同时拉开车门下了车向着街对面走去。 两人下车后,陈安第一时间启动了汽车,开到前面不远的人行道调了个头,然后不紧不慢地跟上了两人。 走过马路的马成功和白烈,已经快步跟上了那个矮胖中年人。 白烈边走边摸出来一把小折叠刀,忽然加快步伐,上前一把抱住了矮胖中年人的肩膀,同时单手一甩,折叠刀打开,下一秒,他已经用折叠刀抵住了矮胖中年人的脖子。 另一边,马成功也同时启动,一把抱住了矮胖中年人的肩膀,同时另一只手将中年人的嘴巴捂住。而这只手的手臂正好挡住了白烈手上的折叠刀。 此时就算是迎面而来的人,也只会以为这三人是宿醉而归的三个好兄弟在抱团取暖,根本想不到是有人在绑架。 “别动,动一下就捅死你。” 白烈恶狠狠地道。 矮胖中年人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大汉,紧接着又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阵疼痛,紧接着一股热流流过皮肤,落入胸膛却又变得冰冷无比。这让他一开始的挣扎一下便停了下来,转而变得四肢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白烈见他老实下来,随即又道:“慢慢跟着我们走,否则现在就捅死你。” 三人开始向着路边移动,紧接着面包车开了过来,在路边停下。 马成功和白烈一左一右抱着矮胖中年人走到路边,马成功伸手拉开后座的推拉门,自己先坐了进去。 见马成功已经上车,白烈松开手,一把把矮胖中年人推进去,然后自己紧跟着上了车。 陈安一脚油门,面包车如同离弦之箭,径直向着前方开去。 第268章 恶人的头头 和平街后巷,麻将馆的地下室里。 仍然戴着帽子的马成功正拿着一卷纱布,颇为细致地给头上戴着一个大纸袋,双手被反绑在椅背上的胖子缠着脖子。那纸袋上油迹斑斑,边缘处还写着一排绿色的小字:何老三包子铺就在和平街十八号。 将胖子的脖子缠好,马成功将纱布扔到一边,站起身走到窗边,取下口罩也扔到一边,又从裤包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吸了一口,然后静静地看着窗外。 白烈走向前,一把取下胖子头上的纸袋,又抽出堵在他嘴里的一团棉纱布,甩手把还沾裹着车用机油和胖子唾液的棉纱布扔到一边,恶狠狠地盯着他。 胖子用力“呸呸呸”了几下,又朝地上吐了几口唾沫,转头看着白烈,眼睛里满是愤怒。 “你是不是找死?” 胖子阴森地道。 白烈稍微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这个死胖子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这么嚣张。可是当惯了金三角恶人的白烈,怎么会让这个秃头胖子给威胁到?他想也没想,甩手就是一巴掌。 “啪!” 一声巨响,胖子的脸上瞬间便出现了五根红指印,紧接着,他的半边脸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地肿了起来。 “麻痹的,老子跟你拼了。” 胖子嘴角流着血,眼睛里也像是充了血,立刻便暴跳如雷般地带着凳子向白烈扑去。 白烈也不惯着他,当胸便是一脚,将胖子连人带凳子踹翻在地,紧接着上去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够了。” 马成功低声道。 白烈停住手,一把将胖子连人带凳子从地上提起来放好。 胖子像是刚发现窗边还站着一个人,他低着头,头发散乱,气息如牛,眼睛却斜向上死盯着马成功的背影。 马成功将烟扔到地上,取下帽子放在窗台上,转过身抱着双手笑道:“弯师兄,好久不见。” “马......马成功?” 胖子猛然一惊,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颤抖,紧跟着,他全身没来由地颤抖了起来。 “是我,你犹豫什么?难道我换个发型你就不认识我了?”马成功边说着,边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是的,这个胖子,正是马成功的化院师兄,原江湾区市监局科长,现在的清江市监局副科长龚如海。 在马成功刚回清江的时候,龚如海就参加了给马成功和祝晓彤接风的校友会聚餐,后来魏长贵派古兵去杀他,谁知古兵跟他老婆搞了起来,马成功帮他抓奸的时候还救了他一命来着。 一看到马成功,龚如海刚才的那股嚣张劲儿一下便飞去了九霄云外。他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倒在了椅子上。 马成功却并不打算放过他。 走到他面前,马成功抓着他头上已经不富裕的那撮头发,强行将他的头提起来,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弯师兄,没想到吧!” 龚如海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像是哀求般地道:“马成功,我知道你是国安,你不能动私刑。”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唉,也对。” 他放开龚如海,站起身拖过一张椅子,在龚如海面前坐下,脸上又浮现出奇怪地笑容。 “你这是什么意思?” 龚如海有些惊惧地看着他,因为他忽然想起,上次马成功整治古兵的时候,也是这样笑的。 马成功笑眯眯地看着他,又摸出一支烟,拿出打火机打了两下,却没有打燃,他对白烈招了招手。白烈立刻从裤包里摸出一个打火机,走过去给他把烟点燃,然后在他身边垂手而立,狗腿子范儿十足。 “你......”龚如海看了看白烈,又看了看马成功,道:“你们......” 马成功有些夸张地拍了拍脑袋,笑道:“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我现在是金三角陈黄河地盘的话事人,话事人你懂吧?就是那什么......” 他停下来,歪着脑袋想了半晌,忽然,他又猛地一拍大腿,像是终于想到了一个恰当的词语。下一秒,马成功看着龚如海眨了眨眼,道:“就是黑老大的意思。” 说着,他又伸出大拇指指了指白烈,继续道:“他是金三角恶人,我就是金三角恶人的头头,也就是最恶的那个,侬晓得伐?” 说到这里,马成功又笑了起来,盯着龚如海道:“所以,你刚才说的不成立。因为我已经不是国安了,更何况,现在国安和警察都在找我,跟你们一样,他们也想整死我。” 说完,他大笑了起来。 龚如海瞠目结舌地看着笑地弯了腰,还边笑边用一根手指擦着眼泪的马成功, 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笑了好一阵,马成功才直起身,边喘着气边笑道:“所以......”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接着道:“所以,我最近躲的很辛苦,很困难。” 他坐正身体,看着龚如海,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便消失无踪,只静静地道:“所以我得想办法。那么,想什么办法呢?” 站起身,马成功转身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过身,道:“我能想到的办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先整死你们。” 说完,他对白烈道:“给他放血,注意不要一次性放完了,要让他慢慢地流,大概流个一天一夜吧!那时候我们就已经出境了。” 龚如海一怔,忽然大叫道:“跟我没关系,真的,马成功......师弟.....呜呜,师......” 可是马成功已经出了门,就像是没听到他的呼唤。 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马成功接过陈老九递过来的烟,又凑着他递过来的火将烟点燃,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清江河默然无语。 陈老九试探着问道:“马哥,他真能跑出去?” 马成功微微一笑,道:“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当间谍?” 陈老九点了点头,道:“马哥,我等你们一走,就给警察打电话?万一你被警察跟上了怎么办?” 马成功笑了笑,道:“只要你信息准确,警察就逮不到我。” 陈老九立刻便拍着胸脯道:“这个你放心,马哥,清江城的每个路口,我都按你的吩咐安排好了人手,他只要在哪个路口出现,咱绝对第一时间知道。” 白烈从门里进来,走到马成功跟前道:“按你的吩咐,头皮上开了个十公分的口子,没扎腿。” 半个小时后,陈安走进房间,低声道:“他出门往河边去了。” 马成功笑了笑,继续看着窗外。 很快,一个肥胖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的斜坡上,只见他踉踉跄跄地向河边跑去,边跑还边回头看。 白烈眼神复杂地看着胖子的身影。 当胖子回头的时候,他看到胖子头上戴着的渔夫帽,正是刚才马成功放在窗台上的那顶,而他脸上蒙着的口罩,也是马成功刚才丢在窗户边的。而胖子帽子边露出的那一圈白色,很明显就是刚才马成功给胖子缠完脖子,故意丢在凳子旁的那大半卷纱布。 马成功转身在麻将桌旁坐下,接过陈安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道:“都坐下吧!九哥,弄点吃的来。”他转头又对白烈道:“等会儿我们出了门,可能就得好几天吃不上饭了。” 二十分钟后,陈老九放下电话,对正埋头大吃的马成功和白烈道:“他从河边绕到和平街,打了个出租车往城南去了。” 四十分钟后,拿着手机的陈老九道:“出租车去了创业路。” 又过了二十分钟,陈老九道:“从花园路出城了,是往新乡镇的方向。” 马成功停了下来,站起身对白烈道:“走了。” 白烈立刻便站起身来。 马成功走到门口,忽然转身,用力抱了抱陈老九,道:“九哥,兄弟这次欠你一顿酒。” 陈老九点了点头,道:“等你回来喝。” 马成功也不多说,转身便带着白烈下楼,上了早已停在楼下的一辆绿色越野车。 猴脸将门打开,越野车出了铁门,立刻便加大马力,向着平安街而去。 陈老九站在走廊上,看着越野车消失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对陈安和楼下的猴脸道:“马哥是真英雄,他不可能干坏事。所以今天的事情,你们谁也不准说出去,不然老子打断你们的腿。” 陈安还未答话,陈老九已经摸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下一秒,他气势陡然一变,忽然就像是矮了一截。只听他讪笑着道:“彭所,是我是我,小九。啊对,是我。我报案啊!就是那个,那个昆仑清江分公司的马成功。他今天早上抓了个人,藏在我的麻将馆里,后来那人跑了,他也就走了。对对对 ,我在麻将馆,小孩子们不懂事,收了他一千块钱,就把地方租给他了......” 冯觉来的很快。 到了麻将馆,他在城北所所长彭文化的带领下,径直到了地下室。 此时的地下室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倒下的椅子,一捆乱七八糟的绳子和一摊血迹。 林静站在门口,看了看站在房间里默然不语的冯觉,对一旁的周立低声道:“关我们什么事?为什么又要叫我们来。” 周立叹了口气,道:“肯定又是跟马成功有关嘛!” “嫂子......” 林静抬头看去,正好看到商汝成和跟在他后面的韩天明从台阶上下来。 林静走过去,看也不看满脸笑容的商汝成,只把韩天明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韩天明有些为难地看了商汝成一眼,却见他根本没看这边,自顾自地走进了地下室。 回过头,韩天明低声道:“商局让局里加派人手,二十四小时保护爸妈和汽修厂,还有你。”说完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下便蹿到了地下室的门口站定。 林静一怔,紧接着眉头却又舒展开来,走到周立身边规规矩矩地站着,一言不发起来。 地下室里的商汝成看了看眉头紧锁的冯觉,忽然笑了起来,回身对门外的周立招了招手,道:“烟。” 周立赶紧进门,摸出烟来整包递给了商汝成,商汝成接过烟,又道:“火。”周立又赶紧把打火机摸出来递给他。 商汝成对他挥了挥手,他便又知趣地出门去了。 商汝成这才转头看着冯觉,摸出一支烟递过去,笑道:“抽支烟,开拓下思路。” 冯觉想了想,接过烟,又接过打火机,将烟点燃,轻轻吸了一口,道:“你刚才在电话里说,马小跳抓的那个胖子,多半就是魏长贵派人去杀,但是又被马成功救了的那个胖子?” 商汝成笑道:“那个胖子,看起来普普通通毫无异常,他不但贪财好色,还很猥琐,正符合他一贯以来的人设。但一直跟朱敏有联系的是他,带魏长贵去邓水小旅馆找朱敏的也是他,魏长贵派古兵去杀的还是他,你说说,他跟魏长贵脱得了关系吗?” 冯觉凝神思考了一下,忽然将手里的烟仍在地上踩灭,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道:“何支,立刻全市排查,市监局的龚如海,尽快找到他。” 放下电话,他转身对商汝成道:“那个朱敏,也就是竺小竹,这个人我们现在能不能查?” 商汝成笑道:“她肯定不在五湖集团的正式员工目录里。再说了,就算她来了清江,也不可能再用用过的名字。” 冯觉想了想,又拿起手机拨了出去,电话一通,他便道:“李奇峰,你现在立刻在全县排查一个原名叫竺小竹的人,我知道你认识她。你要立刻开始排查,特别是在金属制品厂运输报废设备的沿途村、镇,都要立刻开始排查,一旦找到,立刻控制起来。” 说完,他走出地下室,对彭文化道:“彭所,报案人在哪里?” 彭文化立刻道:“在楼上。” 冯觉抬腿便向楼梯走去。 刚踏上两步,他忽然又转身对周立道:“周所,你跟我来。” 周立一愣,随即道:“好的。” 商汝成走出地下室,看着林静,笑道:“不用担心。” 林静撇了撇嘴,道:“你们反正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商汝成笑了笑,没说话,只转身招呼韩天明道:“走,回食堂吃饭。” 第269章 sos 西山国安局大楼里,商汝成的办公室中,冯觉坐在商汝成的对面,两只手抱着茶杯,低着头一言不发。 商汝成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道:“陈老九不可能帮马成功搞绑架,这事儿只能是马成功和那个白烈干的。” 冯觉抬起头看了看商汝成,又看向桌面,悠悠地道:“事情已经搞清楚了,马成功找上的是帮陈老九管麻将馆的那个叫陈安的年轻人,但是陈老九肯定是知情的。” 商汝成点了点头,道:“周立这小子,脑袋瓜子还是挺好使的。” 冯觉却不置可否地道:“周立说龚如海肯定是跑掉了,而马成功和白烈去追他了,这个猜测是有一定道理的。” 商汝成想了想,道:“你让李奇峰加强排查,是认为他们会去木马?” 冯觉抬眼看了商汝成几秒钟,才道:“准确的说,是去金属制品厂往匡山运送报废设备的路上。” 顿了顿,他又道:“你说龚如海很有可能就是一直隐藏着的,魏长贵的那个上线。但魏长贵为什么要派人去杀他?” 商汝成嘿嘿一笑,道:“因为魏长贵并不是龚如海这条线上的人。他是几十年前被派出来的。你应该知道最近这些年,岛上有些人完全靠向西方,做了很多倒行逆施的事情。这导致很多以前被派出的暗线或脱离系统,或倒向我们。尤其是最近几年,这样的例子非常多。毕竟在几十年前,岛上的人对国家民族还是有很强的认同感的。” 冯觉怔了怔,随即又道:“那......” 话音未落,门便被敲响了。 商汝成说了声“进”,韩天明便拿着一张纸走了进来。 将纸交给商汝成,韩天明转身正要走,刚瞄了一眼纸上的内容的商汝成就叫住了他,道:“你也坐下。”说完将手上的纸递给了冯觉。 冯觉接过纸一看,微微有些吃惊,因为这是一张电话记录单,记录单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telegram群主发出信号:sos。” 后面没有任何的记录,也没有记录是谁发出的。 商汝成对韩天明道:“信息来源查到没有?” 韩天明愣了愣,转头看了看冯觉。 商汝成却道:“没关系,直接说。” 韩天明这才坐直身体,道:“是省厅机要处转来的,没有告知信息来源,只让转交给你。我按照保密工作条例,也没有追问。” 商汝成转向冯觉道:“看来你还要多排查一个人。” 冯觉迟疑了一下,道:“祝晓彤?” 商汝成道:“天明这两天过去帮你。” “这......” 冯觉看了看有些吃惊的韩天明,又看向满面笑容的商汝成。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清楚,我他妈现在要抓马成功,你让他的干弟弟在我身边待着,这不是给我上眼药吗? 商汝成却笑了笑,道:“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冯觉沉默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站起身便向外走去。 商汝成对韩天明使了个眼色,还皱着眉头的韩天明赶紧站起身跟了上去。 刚下楼,周立便迎了上来,他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跟在冯觉身后的韩天明,欲言又止。 冯觉边向外走边道:“韩天明这几天协助我们,你有事就直接说。” 跟着冯觉的周立赶紧道:“王轻语报案说祝晓彤失踪了。同时中心医院也报案,说他们那儿的外科医生陈雪昨天下午去给祝晓彤换药,结果失联了,到现在已经二十四小时了。秦虎已经带人赶去祝晓彤住所了。” 冯觉脚下顿了顿,紧接着加快了步伐,边走边道:“去祝晓彤家。” 到了盛世皇庭三栋,秦虎已经带着技术队的人在楼下等着了,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短发女人,正是王轻语。 见冯觉三人到来,秦虎赶紧迎了过去,道:“冯局,王轻语今天中午来给祝晓彤送饭,发现她不在,打电话是关机,因此便报了案。” 这时候王轻语看到韩天明也在,已经快步走了过来,拉着韩天明的胳膊哭道:“你在就好了,晓彤姐昨天中午都还是好好的,结果今天就出事了。她还坐着轮椅呢......” 韩天明赶紧安抚她道:“王姐,别担心,你再打电话试试,看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出去了?另外再看看她的车在不在。” 王轻语掏出手机,边拨电话边道:“她的车在地下停车场没动,我去她家的时候看到鱼缸里的两条红顶虎头都死了。那是她最喜欢的东西,因此我想到她肯定是出事了。” 冯觉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对放下电话的王轻语道:“先上去看看吧!” 到了六楼,王轻语打开六零四的房门,冯觉转头对秦虎示意了一下,秦虎立刻转身道:“技术队,封锁现场,采集指纹和痕迹。” 冯觉戴上周立递过来的白手套,又套上鞋套,走进房间。 房间收拾的很干净,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又走到客厅和阳台的隔断柜旁,看了看隔断柜上的鱼缸,里面果然有两条翻着白肚皮的红顶虎头。 看了看一旁放着的鱼饲料,冯觉回头对技术队的人道:“这里。” 技术队的人走过来,冯觉指着鱼饲料道:“取证,回去比对一下指纹。” 到卧室里看了看,冯觉径直走出门,对站在门口的韩天明道:“先回局里吧!” 回到公安局,冯觉直接带着几人去了会议室。 何启航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待冯觉一坐下,何启航便道:“冯局,麻将馆地下室的脚印和指纹对比出来了,是马成功、龚如海和另一个人的,另外地上的血迹也已经比对了,是龚如海的。通过交通监控发现,麻将馆的一辆白色面包车在早上七点二十五分的时候,经过了龚如海家所在的博文小区前的交通违法监控点,八点十五分又经过了另一个路口的交通违法监控点。这辆车的起点和终点,都是和平街。” 冯觉微微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周立。 周立赶紧坐直身体,道:“通过对城北陈老九手下的调查,今天上午九点半,大量社会闲散人员被陈老九安排到清江各个路口,监视一辆出租车。这辆车在九点五十分出了和平街,十一点二十分出了花园路,向新乡镇方向而去。驾驶员已经找到,他说是一个头上裹着纱布,戴着帽子和口罩的胖子打的车,胖子身上有血腥味,但他跟出租车司机说是喝醉了酒,把头磕破了造成的。他是在新乡镇杜鹃街的一个小旅馆下的车,车钱是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女人给的现金。经过照片比对,他确认给车钱的女人,就是竺小竹。李奇峰已经派人前往调查,但没有查到竺小竹和龚如海的踪迹,也没有任何住宿记录。” 说完,他又低下头,看也不看对面的韩天明。 冯觉抬头看了看韩天明,却见他拿着个本子正在认真记录。 想了想,冯觉对何启航道:“我们等一等秦虎那里的报告。”转过头,他又对周立道:“周所,你去弄点水来,再去我办公室抽屉里拿两包烟来。” 周立愣了愣,随即立刻站起身,答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半个小时后,秦虎急匆匆地走进会议室。 一进门,便看到满屋子烟雾缭绕,这让他微微一怔,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快步走到冯觉身旁,将手里的报告递给冯觉。 冯觉拿过报告看了看,对在周立身边坐下的秦虎点了点头。 秦虎立刻便道:“冯局、何支,各位领导,对祝晓彤家的勘验报告出来了。她家里只有祝晓彤、王轻语和陈雪的指纹。另外鱼缸上和鱼饲料袋上的指纹,是祝晓彤的。另外昨天下午电梯里的监控录像显示,在下午四点的时候,陈雪开车进了地下停车场,五点半离开。六点钟又回来,坐电梯到了六楼,这次她手里提着一个大包,经图像比对发现,是得月楼的外卖。在七点半以后,小区的所有监控都被破坏,具体原因还在调查中。” 听秦虎说完,冯觉问道:“祝晓彤和陈雪的关系很好吗?” 何启航道:“祝晓彤受伤住院,陈雪是她的主治医生,两次手术都是陈雪主刀。期间经过了衡志强案,两人成为了好朋友。最近两个月,祝晓彤、陈雪、王轻语经常在一起,大多数时候是出外聚餐和在祝晓彤家聚餐。” 冯觉微微点了点头,道:“祝晓彤应该是遇到了危险。” 何启航皱了皱眉头,道:“可是,屋内没有任何发现......” “是的。” 冯觉接过话头,见众人都盯着他,顿了顿,又道:“祝晓彤家里没有任何发现,只能说明她是自己出门的。而她腿上的伤还没好,只能坐轮椅,因此只可能是陈雪推她出的门。在出门前,她预计自己这次出门有危险,因此亲手给自己养的红顶虎头喂了饲料。这在表面上看了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红顶虎头这种金鱼是很容易撑死的,看个头那两只金鱼她养的时间不短了,不可能不知道红顶虎头的这个特性。因此她故意喂了很多饲料,就是想要示警。” 他停了下来,看了看众人,却见众人都欲言又止,便道:“那么,她为什么明知道会有危险,还出门呢?” 话音未落,却见周立恍然大悟道:“小区监控是七点半被破坏的。那时候,我们正在匡山......” 他话没说完,但是何启航和秦虎都立刻便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只有韩天明抬起头看向周立,像是在等他为自己解惑。 冯觉抬眼看了看韩天明,道:“那时候马成功刚刚在匡山城南的玉屏山出现,并且救走了白烈。” 何启航一愣,紧接着道:“你的意思是说,祝晓彤跟匡山机械厂那帮人有关?” 话音未落,周立和韩天明同时道:“不可能。” “不可能?” 何启航一怔,正要说话,却见冯觉抬手制止住他,道:“如果祝晓彤是幕后黑手,她就不会故意示警了。我调查过她跟马成功的关系,她们以前是恋人,马成功从非洲回来后,她也利用自己在昆仑公司和社会上的关系,帮助过马成功。当然......” 他顿了顿,又道:“也不能完全说她跟这些事情没有关系。至少,她有渠道,能够知道马成功遇到了危险。” 见众人都不说话了,冯觉站起身,道:“那么,何支,通知特警,我们现在立刻出发,去新乡镇。” 众人起身出门而去,冯觉却叫住了周立,道:“你和天明跟我一个车,你通知一下林静,我们去把她接上。” 韩天明愣了愣,道:“这......不太好吧!” 冯觉看了看他,难得的笑了笑,道:“这很好。” 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周立拍了拍韩天明的肩膀,低声道:“林静去了,很多事就好办了。” 说完摇了摇头,也出门去了。 此时在清江到木马的老路上,正有一队箱式大货车缓慢地行驶在盘山公路上。 就在车队中间的某一辆大货车的车厢里,陈雪被捆住手脚,嘴里还塞着一团毛巾,用惊惧的眼神看着一旁被绑在轮椅上的祝晓彤,又扭头看了看一边坐在椅子上,穿着黑色皮衣的竺小竹。 祝晓彤倒是很淡然,对竺小竹笑了笑,道:“其实你们就是多此一举。就算你不捆住我,我也不可能跑,你知道,我现在就是个残废。” 竺小竹微微一笑,道:“那怎么行?不绑着你,怎么能体现出我们对telegram上最着名的地下交易平台老板,非洲公主殿下,也就是你,祝晓彤,祝小姐的重视?” 祝晓彤笑了笑,道:“那是我年轻时干的荒唐事,你知道,我已经很久没上过那个群了。” “可是那个群的交易还在继续。每笔交易抽取千分之一的平台佣金,都进了你在加勒比沿岸那几个岛国的账户,我说的对吗?”竺小竹笑道。 祝晓彤摇了摇头,道:“那几个账户我又没有用过。” “但那是你的。而且你的非洲公主群在地下世界信誉极高,虽然他们都不知道你是谁,但不妨碍他们在平台上进行交易。”竺小竹继续道。 祝晓彤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沉默了几秒钟,她忽然抬头看着竺小竹道:“你们想用非洲公主群进行交易?” 第270章 一场小型战斗 听到祝晓彤的话,竺小竹笑了起来。 她翘起二郎腿,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对着祝晓彤吐出一口烟雾,然后笑道:“你不要怪我,其实我也不知道马成功在什么地方,但是......” 她回头看了看地上正瞪着他的陈雪,对她眨了眨眼睛,又转过头看着祝晓彤,得意地道:“但是我要是不提马成功,怎么能钓你出来呢?只是没想到这个老女人居然会陪你出来,你们俩,不会都对马成功,有点那什么吧?” 祝晓彤低头看了看陈雪,摇了摇头,道:“不好意思,陈医生。” 随即她又转头看着竺小竹,道:“你既然知道我是非洲公主群的群主,那就也应该知道我能经营这么大个平台,可不是光凭运气好。” 竺小竹有些轻蔑地看着祝晓彤,道:“那是......” 她顿了顿,又道:“都说你资质好,我看也是一般。毕竟想要单枪匹马地建立一个组织,还是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相当扯淡的原因。你自己想想,你这不是在做白日梦又是在干什么呢?” 祝晓彤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竺小竹见祝晓彤不理她,也不再多说,只是笑看着祝晓彤,那意思很明显,就是无声地告诉祝晓彤,现在的情形是你祝晓彤是我的阶下囚,优势在我。 车速很慢,毕竟是盘山路,又是车队行车。 头车驾驶员虽然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但“一年虎,两年狼,三年变成小绵羊”。只要是大货驾驶员,都知道在这种路上保持匀速才是明智之举。 果然,在转过一个回头弯后,头车司机一眼便看到了路中央横着的一堆树枝。因此他想都没想,立刻便踩下刹车,随即便鸣笛,又打开了双闪。 后面的大货车一辆接一辆地停了下来,紧接车厢后门被拉开,每辆车上面,都跳下来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鸭舌帽,手里还拿着长枪的壮汉。 竺小竹站起身,看了看仿佛老僧入定般的祝晓彤,转身便走到车尾,拉开大货车的后门,大叫了一声:“来两个人,守住这里。”说完便跳下了车。 只是她没有看到,仍然闭着眼的祝晓彤,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 此时在头车一侧的山坡上,马成功和白烈坐在一棵树后,正闭着眼,静静地听着盘山路上的动静。 听了几分钟,白烈道:“大概三十到四十人。” 马成功笑了笑,道:“除开司机,也就三十个人不到。这条路很偏僻,周围都没什么人居住,就算是发生枪战,警察一时半会也来不了。” 白烈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走这条路?” 马成功对他笑了笑,却并没有回答他。 昨天从和平街出来后,马成功就给温如玉打了个电话,请他找人帮忙注意一下从清江到新乡路上的出租车。 一般来说,很少有人从清江打车到新乡的,因为新乡属于木马的地盘,本地出租车非常抵触外来出租抢生意,所以清江的出租一般都很少去新乡。除非是因为乘客给的实在太多。 温如玉在新乡还是很有办法的。 就在马成功出了花园路,还没有开到新乡的时候,温如玉的电话就来了,说的确有个清江的出租刚刚在新乡下了客。那人是在杜鹃街的一个小旅馆下的,随后跟一个女人一起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越野车,又掉头往清江而去了。 马成功跟着便掉头往回开,只是速度放的很慢。 很快,便有一辆黑色奔驰越野车从他们旁边一掠而过。 马成功笑了笑,保持着车速,一直到奔驰消失,才加速追了上去。 这一追就追到了顺河街,才堪堪赶上。 没办法,今天是周五。 清江城从下午六点便开始堵车,一直会堵到晚上九点过。而从新乡进城的车远比出城的车少,这也是马成功能够不慌不忙的原因。 跟着奔驰一路走过顺河街,又开过创业路,最后越过开发区。 前面就是岔路口,连接着环城路,向右是往西山去,从那里可以转到往望江的国道上。向左则是往凤凰台山,绕过凤凰台山还有一条老路,正是从清江到木马的老路。 远远看着奔驰打起了左拐灯,马成功没有犹豫,直接右拐,向着西山而去。 在竖着清江中学牌子的路口拐了进去,马成功一直开到清江中学教工宿舍门口,让白烈下车买了五十个包子,这才又上车原路返回,一路开到了土地庙村。 将车停在土地庙村东头的大树下,马成功带着白烈直接翻墙进了一家高门大院。这里是庄成栋家的老房子,里面东西一应俱全,就是灰尘多了点。 将两个背包在卧室里藏好,马成功便带着白烈开始爬山。一直到了这个回头弯,弄好了树障,这才钻进山坡上的树林,养精蓄锐起来。 马成功当然不知道来的不是奔驰,而是一队十几辆箱式大货车。他更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是不是错过了时间。 他只是想到金属制品厂那边既然已经有了警觉,那五湖集团肯定暂时没有办法将电磁弹射火箭炮运出去。因此奔驰就算是已经开过去了,回来也会被堵在这里,毕竟这条路基本上就没有车走。 可是现在看这阵仗,这些家伙是准备明抢啊! 想了想,他摸出白烈不知从哪儿搞来的手机,直接拨通了温如玉的电话,电话一通他便道:“金属制品厂那边,你有没有关系?”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紧接着温如玉道:“想有的话,就有。” 马成功笑了起来,他知道温如玉这话的意思就是,明面上的关系是没有的,但可以拐弯抹角地找到关系。 顿了顿,马成功又道:“你提醒一下他们,可能有人要去偷东西。” 说完没有等温如玉反应过来,马成功就挂上了电话。 白烈有些奇怪地看着马成功,马成功却对他笑了笑,道:“他们这是在帮我们。” 见白烈有些欲言又止,马成功又道:“本来我是准备找他们问问出去的路的,现在既然这样了,我建议咱们先不动。”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拙劣,以至于白烈忍不住道:“他们的计划是在十万大山进行交易,由我们的人将东西运出去。但是这种动静,不可能不引起警察和边防的注意。” 马成功笑了起来,转头看向山坡下,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这是在虚张声势?” 白烈想了想,道:“我想,他们是找到了另外的骡子。” “骡子”是一句金三角的黑话,最早是指通过人力进行毒品运输。但是白烈这一说,马成功就知道他的意思,是将电磁弹射火箭炮的关键部件用人力的方式运出去。 只是这样的话,就说明他们已经得到了东西,现在所做的,就是将东西运出去。 白烈见马成功不说话,又道:“我在匡山机械厂的时候,看到有一个中年人,带着几个人在做一批模具。那个中年人在警察进攻机械厂的时候,被领头的一个人给打死了。” 马成功一愣,随即便道:“瞒天过海?” 他没有想到,原来五湖集团,或者说根本不是五湖集团,就是格罗宁根,他们的打算运输的根本不是成品的火箭炮,或者说电磁弹射装置。 他们是在匡山就做好关键部件的模具,然后分散运输出去,再根据从金属制品厂得到的相关资料,复原出整套设备。 至于为什么要在匡山机械厂做这些模具,很明显,是因为匡山机械厂在以前拆解旧设备的时候,留下了一些材料。而这些材料,应该和这套新设备的材料是一样的,这样有利于检验模具的精度和参数。 这样就算是在运输中出了问题,边防或是警察一时半会也不会猜到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毕竟只是模具,又不是成品。 “还真他妈天衣无缝,幸亏那个冯觉脑子够用。” 马成功暗骂了一声,随即便道:“你觉得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白烈看了看山下,道:“这单生意,从头到尾,都是将军主导的,为此将军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在匡山机械厂的时候,他们就想打死我。现在又想撇开我单干,这是对我们黄河军赤裸裸的羞辱。” 马成功笑了笑,心想怪不得在玉屏山见到马成功的时候,白烈会那么紧张,原来还有这一出。当即便顺着白烈说道:“我也这么认为。既然我现在接手黄河军了,就不能让他们这么嚣张。” 白烈转头看着马成功,道:“将军,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再说这些人端枪的姿势都不熟练。你放心,我在黄河军身经百战,对付他们,我有信心。” 马成功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反正可以打十个,剩下的都交给你了。” 商定完毕,马成功和白烈一左一右向着山坡下摸去。 几分钟后,马成功已经来到了树障处,他藏在一棵大树后,侧过头看了看公路上的情形。 只见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背着长枪的壮汉正在清理树障。路面上的树障已经被清理的七七八八了。 正在这时,站在排水沟边端着枪警戒的一个壮汉转头向马成功这个方向看来,正好看到了马成功的眼睛。 “有......” 还未等壮汉反应过来,马成功已经举起手里的枪。 “啪!” 一声枪响,壮汉额头上飚出一股鲜血。他瞪着大眼,仰头便倒。 路面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但很快他们便反应了过来,取枪的取枪,往车后跑的往车后跑。 马成功从树后现出身形,举着枪直接向着公路走去,边走边对着从背上取枪的壮汉开枪。 转眼间,路面上便躺下了五六个黑衣壮汉。 走到路边,马成功捡起那个额头中弹的壮汉手里的五六式,将拨片拨到连发,径直走到车头处,蹲下身,对着车底就是一阵扫射。 几声哀鸣过后,车尾那边也响起了密集的枪声,看来是白烈那边已经抢到了枪,开始发动了。 马成功站起身,走到车头边上,伸手对着另一侧就是一梭子,然后才转过身探头看去,却见这边的人已经大部分都躲到了卡车尾部。 正准备继续向前,冷不防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马成功,别躲了,我知道是你。你看看这是谁?” 一个女人叫道。 马成功用枪指着前方,只见一架轮椅被推了出来,后面还缩着两个穿黑衣服的人。 “祝晓彤?” 马成功一怔。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祝晓彤。 祝晓彤倒像是毫不奇怪的样子,伸手捋了捋头发,对马成功笑道:“老马,好久不见。” 白烈从另一边探出了头,马成功立刻对他做了个手势。 看着白烈又缩了回去,马成功这才垂下枪口,对祝晓彤后面道:“竺小竹,我说过要卸你一条腿,没想到你不满足,还自己来找死。” 这时另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马哥,别这样。大家都是校友,你也不想晓彤有事吧?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以后绝不追究你。” 马成功歪了歪嘴,这声音是龚如海的。没想到这小子不但没事,现在听声音还中气十足的样子。 想了想,马成功道:“行。不过你们得先把祝晓彤送过来。” 话音未落,却听“轰”的一声,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紧接着车尾处又传来密集的枪声。 马成功赶紧躲到车头处,还未来得及查看情况,白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对马成功道:“有两辆皮卡过来了,还出现了几架无人机。” 忽然一阵嗡嗡嗡的声音传来,马成功扭头一看,只见从悬崖底下升起了一架怪模怪样的无人机,这架无人机背上还捆着一具榴弹发射器。 “尼玛!” 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就听“轰”的一声,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在马成功耳边响起,紧接着他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第271章 他死了? 冯觉赶到现场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此时在公路上,厢式大货车和路边树林的火已经熄灭了,只有焦黑的树木和大货车车头的残骸还冒着袅袅青烟,穿梭在货车队伍之间的,只有几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法医。 木马警方已经在第一时间把四明山这一段老路封闭了起来,李奇峰的这个举措让冯觉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李奇峰急匆匆地赶到头车处,见冯觉盯着大货车上那密密麻麻的弹孔发呆,赶紧走上前去,轻声道:“冯局,没有尸体,也没看到受伤的人。是一个在对面山上采药的老人报的警,他说看到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和穿着迷彩服的人在打仗,有重武器。派出所的接线员以为他在开玩笑,但那个老人说他是退伍兵,党员,保证没有说谎。因此就让村上的网格员来看看,网格员又拖拉了一阵才到现场......” 冯觉抬头看了看对面山上,却见夜色下阴暗的山岭云遮雾绕,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沉吟了一下,他道:“这里地处深山,相当偏僻。老人在对面山上,就算是白天看得到这边发生枪战和爆炸,但其实根本看不清楚人,因此不可能指望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李奇峰道:“我让刑警大队技术队提取了现场证物。血迹有被清理的痕迹,但在头车排水渠边和中间的一辆车的车厢里 ,还是提取到了少量血迹......” 正说着,只见一个警察跑步过来,对冯觉敬了个礼,然后对李奇峰道:“李局,何支和秦大队带着鉴定中心的人到了。” 冯觉迈步向后走去,走到中间的时候,果然见何启航和秦虎正走过来。 一见到冯觉,何启航就快步上前,走到冯觉身边低声道:“冯局,已经排查了监控。这个车队是从望江过来的,隶属于五湖集团望江长途货运公司,公司总经理已经被望江警方控制了。” 冯觉边向车队后面走边问道:“交通监控排查的怎么样了?” 秦虎赶忙道:“清江到望江老路的最后一个交通监控点是在凤凰台山下的白玉兰村岔路口,这队货车是今天早上过的岔路口。中午的时候,又有两辆皮卡过岔路口。但是那两辆皮卡没有回清江。” “什么意思?”冯觉转头看向秦虎道。 何启航连忙解释道:“那两辆皮卡是套牌车。我已经让周立去凤凰台山下查看了,老路在凤凰台山那一段,都是田地,有机耕道。皮卡是可以从机耕道拐到白玉兰村到环城路的村村通路上的。” 冯觉低下头思考了几秒钟,然后抬起头,对何启航道:“回清江。” 凌晨两点,清江公安局大楼二楼的会议室里仍然灯火通明。 周立看了看一旁正低头窃窃私语的李奇峰和韩天明,又看向正低头看着资料的冯觉,开口道:“冯局,在白玉兰村的机耕道上的确找到了皮卡的车印,但白玉兰村最近正在拆迁,皮卡和各种货车都很多,昨天下午就有几十辆皮卡和相似的货车经过路口,所以没有办法确认那两辆皮卡的行踪。” 冯觉抬起头看了看他,又转向何启航道:“比对的结果,是在现场发现的血迹中有马成功、龚如海的,但是没有祝晓彤和陈雪的?” 何启航怔了怔,道:“没有。” 沉吟了一下,冯觉又问道:“你们有没有调查食色那边?” 何启航一愣,向秦虎看去。 秦虎面色有些尴尬,正要说话,去听周立道:“冯局,食色餐厅前天下午出现了劳资纠纷,有十几个员工闹事,城北所还出了警。所以从前晚到昨晚,餐厅都没有营业。我问了大堂经理,她说给祝晓彤打了电话,祝晓彤说她会处理。因此她猜测祝晓彤可能去安抚离职的员工去了,不是失踪。” 冯觉点了点头,道:“秦虎你明早查一查那些闹事的员工。” 秦虎立刻说了声“是”,随即却有些奇怪地看向何启航。他不太明白四明山发生堪比一场小型战斗的枪战,现场还发现了马成功的血迹,但冯觉却为什么独独对祝晓彤和陈雪的失踪这么感兴趣? 何启航也不明所以,只看了看周立。 周立却对他使了个眼色,像是在说这会不好给你汇报,待会再说。 冯觉看完了资料,抬头扫视了一下众人,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回去休息吧!奇峰和天明留下。” 何启航愣了愣,答应了一声,随即站起身和秦虎走了出去。周立神情有些复杂地看了看李奇峰和韩天明,也站起身出去了。 待三人出去后,冯觉看了看李奇峰和韩天明,见他们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顿了顿,道:“你们认为,他有没有可能死在枪战中了?” 李奇峰和韩天明对望了一眼,他们都知道冯觉说的“他”是指马成功。 想了想,李奇峰先开口道:“就我认识的人中,他算是最厉害的一个。” 他并没有回答冯觉的话,但意思很明确,马成功很厉害,死不了。 韩天明没有说话,只盯着桌面发呆。 听李奇峰这么说,冯觉道:“我也这么认为。但是我刚才收到军情那边的消息,说在天坑下面,发现了几具尸体。有痕迹表明,还有更多的尸体,应该是被投入了天坑下的深潭之中。那些深潭连接着地下水系,而且很多都是没有探索过的,因此寻找非常困难。” “什么?” 李奇峰惊讶地喊了出来,而韩天明则一下站了起来,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冯觉...... 早上八点,一夜没睡的冯觉正在办公桌前沉思,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拿起手机一看,见是何启航,冯觉立刻便接通电话,道:“直接说事。” 何启航的声音有些急切,只听他道:“祝晓彤回家了。” 祝晓彤是早上七点半给王轻语打的电话,一接通就忙着道歉,说自己去望江找因为劳资纠纷离职的乌克兰大厨,是陈雪开车送的自己,因为走的匆忙,忘记给手机充电了,让王轻语担心了。 何启航接到王轻语的电话,就赶紧给冯觉打了过来。 冯觉沉吟了一下,说让周立和林静马上到市局,接上自己一起去找祝晓彤。 放下电话,冯觉伸手在面前的白纸上写下来“祝晓彤”三个字,然后在上面画了个圈,又在圈边上写了个问号。 正思索间,秦虎的电话又来了。 接通电话,秦虎汇报说已经调查了因为劳资纠纷离职的人,其中有三个人证明,祝晓彤在前天下午给他们打过电话,只有一个乌克兰厨子没有联系上。根据调查,那个厨子前天下午乘高铁去了望江,昨天晚上已经飞去香港了。 说完祝晓彤的事情,秦虎又说道:“冯局,还有个事给你汇报。科龙公司谋杀案,有了点眉目。那家给科龙公司做保洁的公司经理因为嫖娼被抓,他交代在郭颂和张琪琪被杀前一周,有个女人找到他,给了他二十万,要伪装成保洁工进入科龙公司,他就把钥匙交给他了。我给他看了竺小竹的照片,确认那个女人就是竺小竹。” 放下电话,冯觉拿起笔,在“祝晓彤”旁边又写上了“竺小竹”,同样打了个问号。看着纸发了会呆,然后站起身,穿上风衣下了楼。 站在大门口等了几分钟,周立的车就到了。 冯觉拉开车门,低头看了看将脸转向一边故意不看自己的林静,然后上了车,直接道:“去盛世皇庭。” 周立掉头便向开发区开去。 冯觉边看着前方边道:“小林,今天我们去盛世皇庭例行询问祝晓彤,你有什么建议?” 林静转过头看了看冯觉,却见他像是丝毫不在意自己刚才对他的不敬,当即便道:“她前天不是玩儿失踪了吗?回来了?” 冯觉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道:“我觉得她应该知道马成功的去向,但是我没有证据。所以才请你去,我想,你应该有办法撬开她的嘴。” 林静一愣,随即却道:“冯局你从哪儿看出来我能说动她的?你不知道,祝晓彤是个城府很深的人,连马成功和我小姨父,还有霍师傅那样的老......老同志都拿她没办法。” “哦?你小姨父我知道,是原来城南所的秦所长,霍师傅是哪一位?”冯觉道,嘴角的笑容已经越来越明显。 周立用眼角瞥了瞥冯觉,见他在笑,便插嘴道:“是马成功的师傅,保密学院的。前段时间住在马成功那儿,上个星期去京城了。他是木马县霍书记的大伯,亲的。” “哦?科工局霍局长的哥哥?”冯觉道,随即又笑了起来,接口道:“那马成功应该是我师弟啊!我管霍局长叫阿姨,管欧阳谨叫大姐,小时候我经常去霍阿姨他们家玩儿来着。” 周立一惊,随即讪笑道:“原来还有这一层啊!” 见后座上的林静不吱声,冯觉又道:“周立,你们所对小林有没有什么保护措施?” 周立一愣,随即试探着问道:“需要保护吗?” 冯觉还未说话,林静便道:“冯局,这个不劳您操心。我能保护自己,再说了,军情那边最近已经安排人保护我妈了。” 周立立刻反应过来,道:“冯觉,小林最近出警,我都全程陪同。” 冯觉道:“那就好。” 到了盛世皇庭,三人径直到了六零四。 是王轻语开的门,见林静也跟在后面,她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对冯觉道:“不好意思冯局,让你亲自跑一趟。晓彤姐刚起来,在卧室里呢!” 将三人让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又给他们倒了茶,然后才去卧室将祝晓彤推了出来。 祝晓彤看了看冯觉,笑道:“冯觉,好久不见。” 冯觉笑了笑,道:“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重名,后来才知道就是你。” 他看了看一旁有些奇怪的林静和周立,道:“祝晓彤是我中学同学的前女友,我们在京城认识的。” 林静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在说你冯局是京城世家子弟,这事儿谁都知道。只是听说祝晓彤的前男友不是花花公子吗?你冯局怕不是也是...... 祝晓彤看到林静的表情,笑道:“冯局是部队的人,所以很少跟我们聚会。当然,我也不太喜欢天天出去吃饭喝酒,所以就跟他分了。” 林静呵呵一笑,道:“不错。” 冯觉像是没听见林静话里的揶揄,只对祝晓彤道:“今天来,主要是因为这位王女士报案说你失踪了,我想着都是熟人,又正好要跟周所小林去花园路汽修厂查个案子,顺道,所以就过来问问什么情况。” 祝晓彤看到林静翻了个白眼,不由得笑了起来,对冯觉道:“你是想问马成功的事情吧?我不知道。他前段时间出国了,这段时间说是又回来了,但我还没见着。” “这样啊!”冯觉抬眼看了看隔断柜,那上面的鱼缸已经不见了。 祝晓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前天晚上接到餐厅打来的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喂鱼,一不小心就喂多了。因为急着走,也就没有来得及收拾,没想到这红顶虎头真是一点都不能喂多,看来下次我要买一对更大点的。”说着她又笑了起来。 冯觉看着笑盈盈的祝晓彤,又看了看正盯着她一脸严肃的林静,不由得也笑了起来,道:“餐厅的事情怎么样了?我记得在京城的时候,我就去吃过食色,味道挺不错的。” 祝晓彤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接着叹了口气,道:“主厨是乌克兰人,在米其林三星餐厅干过的。可惜我给他开了加薪百分之十的条件,他还是不干。没办法,香港那边给的条件更好。” 冯觉笑了笑,没有继续问下去。 倒是林静盯着祝晓彤看了好一会,忽然道:“祝晓彤,你什么时候对你那个餐厅这么上心了?我记得你以前去都很少去啊?” 一旁的王轻语插话道:“林警官,食色又不是你城南所管,你怎么知道晓彤姐很少去?我告诉你,我们公司很多接待都在食色呢!连马成功都去吃过。” 林静笑了笑,没有继续问下去。 祝晓彤倒是不以为意,对林静笑了笑,道:“林警官,我因为平时要上班,的确很少去。但这次不一样啊,这个餐厅虽然很一般,但到底一年能给我带来二十几万的收入呢!你说,我能让它垮了吗?” 冯觉见祝晓彤笑盈盈地盯着林静,连忙道:“那么,餐厅主厨走了,现在怎么办?” 祝晓彤却道:“这段时间餐厅只好先关闭一段时间,等找到新的主厨再说。正好我也受伤了,就准备去北海休养一段时间,你知道,这段时间事儿挺多,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了。正好陈医生因为上次的事情有点抑郁,她说陪我一起去。” “哦?广西北海?” 冯觉眉毛一挑,问道。 “是啊,那边这段时间台风季刚过,气温也还不错。正好陈医生换了个房车,所以我们准备自驾去。唯一可惜的就是,轻语要准备年终考核的材料,去不了。”祝晓彤笑道。 王轻语在一边道:“没事儿,等考核一完,我就过去找你们。” 冯觉低头沉吟了一下,站起身道:“那行,祝你们玩儿的愉快。我们这就走了。” 说完,他对周立和林静道:“走吧!” 王轻语推着祝晓彤将他们送到门口,祝晓彤在身后笑道:“冯局,周所,小林,等食色重新开业,我请你们吃饭。” (第五卷完) 第272章 王牌特工 港岛,小西湾。 这里在上个世纪中叶,曾经是米国皇家空军监听站。在特殊时代,这里主要负责监听海湾对面的军队、交通、地面基站、航空管制以及军队调动相关情报。后来转由民营机构运作,但谁都知道,所谓的民营机构,其实就是mi6下属的分支机构。 在八十年代初,这个民营机构转至舂坎角,这里就被用于安置越南难民,后来又被拆除,随着填海工程和港岛东部的发展,这里逐渐繁荣起来,直到现在,这里已经发展成为了新兴的商业、居住和学校综合体。 此时在小西湾安业街的一处写字楼的顶层会议室中,坐满了衣冠楚楚,看起来像是“商业精英”的高级人士,他们似乎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辩论。 “安德森先生,我承认你多年来为公司所做出的巨大贡献。但我要提醒你的是,今时不同往日。你也知道北边和西方的关系日益紧张,就是因为宝岛的原因。所以是否坚持以前的既定政策,这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决定的。” 坐在主位上的一个西方面孔的白发老头说道。他边说边把手里的烟斗在烟灰缸里磕了磕,接着又微笑着看向对面一个正襟危坐的中年人。 被叫做安德森先生的中年人是东方面孔,但不管是他的坐姿,还是那双手放在两腿之间像是足球运动员防任意球时的姿势,就不难猜出他的身份。因为在正式场合使用这种姿势的,不是日本人,就是北边某国企的领导。 安德森微微低了一下头,表示对白发老头的敬意,然后道:“弗格森董事,你也明白,公司的利益,其实是跟宝岛息息相关的。再说我们已经努力了很多年,现在在北边已经有很多的年轻人支持我们,他们在互联网上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相信,只要坚持我们的既定策略,改变一代人,或是几代人的思想,指日可待。” 说完,他又低下头,像是在光洁的能照出自己影子的会议桌面上寻找出一点点尘埃。 弗格森听他说完,却并没有明确表态,而是扫视了一遍会议室里的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坐在后排的一个年轻的西方人身上。 这个人面容看起来很年轻,但前额几乎没有头发。这没有办法,西方人没有东方大国那种“荤素搭配”为核心的饮食文化,饮食以多糖多油为主,很多人在年轻的时候就变成了秃头,而且家庭条件越好的人,脱发就越严重。 这个年轻人见老大向自己看来,眼神微微有些闪躲,但弗格森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他那里,这让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屁股,开口说道:“各位先生,我认为,目前在北边网络上出现的那些反对政府既定政策的声音,都是假象。根据我长期在北边生活和工作的经历,我深知只有那些文化水平比较低,脑子比较笨的年轻人,才会受到我们和宝岛上某些宣传的影响。而且只要你上网看那些留言就能知道,他们中的大多数,对于我们的宣传视频或是文案,都是用的一种调侃的,或是反向的影射方式来评论。因此......” 他停了下来,看了看安德森,却见安德森面无表情,不由得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弗格森的声音响起:“说下去。”这声音带着一些威严,让年轻人的表情似乎微微有了些变化。 想了想,他继续说道:“因此我认为,他们反对的是北边官僚体系里的某些人,或是某些行为。在一些其它的事情面前,他们是不太可能支持我们的。特别是让他们去使用一些激进的方式,比如我们让港岛和宝岛那些年轻人所使用的方式,是行不通的。再说了,那样花费的资金量太大,会让公司不堪重负。刚才弗格森董事也说了,董事局已经对我们的资金使用量颇有微词了。” 说完,他看了看桌旁坐着的众人,却见众人都盯着桌面,像是并没有过分关注他,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弗格森看着桌上众人,笑了笑,道:“小约翰的意见,也就是我的意见。当然,宝岛那边转过来的一些case,比如说那个鸠计划,还是要进行下去,毕竟那是一个很长久的计划。我个人认为,还是有一些效果的。比如,缅甸分公司报过来的那个褚清风,就很有意思。” 他说着,又看向了安德森。 安德森心有所感,抬起头看了看弗格森,果然见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些鼓励,当即便道:“董事阁下,这个褚清风的身份很是复杂。我认为,他是否愿意加入我们,还存在很大的变数。毕竟他在非洲时期,做过很多事情......” 弗格森笑着打断他道:“那些事情就不要提了。你知道,所有的王牌特工,几乎都不可能只为一个组织做事。正是因为他以前在非洲的杰出表现,也才会进入我们的视线,你说对吗?安德森总经理?” 安德森低下头,思索了几秒钟,又道:“阁下,请允许我将话说完。” 弗格森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安德森立刻便道:“阁下,根据目前得到的消息,这个褚清风,原名马成功,是北边情报机构派往非洲的一个国企监督人员。但他又以褚清风的身份,进行了很多的特工活动,而且有证据表明,一些造成我们的盟友巨大损失的事件,或多或少都跟他有关,只是还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关于他的大名,我在非洲工作期间,已经有所耳闻。所以,我认为,关于他,我们应该慎重对待。他今年已经回国了,据说是退休了。我的意见是,要不我们就对他不闻不问,或者......” 他脸上的神色狠厉起来,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有的人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更多的人是惶恐。 毕竟对一个刚退休的王牌特工下手,大家都知道那会给公司造成很大的损失。毕竟“王牌”这两个字,是很难从弗格森嘴里说出来的。 另一方面,就像弗格森所说,坐在这里的,绝大部分都是以前服务于各个国家情报机构的特工,这样做,难免让人有“兔死狐悲”之感。 “行了。” 弗格森说道,转头看了看众人,道:“我这次来,不是帮你们拿主意的。虽然公司上面有董事局,但你们都知道,董事局是独立机构。更何况......” 他盯着众人,目光再一次在众人脸上扫过,接着道:“董事局下属的公司很多,不缺格罗宁根这一个。现在,散会。安德森和小约翰留一下。” 众人站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弗格森对还坐在一边的小约翰道:“坐上来。” 小约翰赶紧站起身,走到弗格森身边坐下,又看了看安德森,却见他仍然坐在原位,看着桌面出神。 弗格森对小约翰笑了笑,道:“那个陈龙一,现在怎么样了?” 小约翰沉默了一下,道:“还在渔村。” 弗格森想了想,道:“关于那个鸠计划,他有没有更多的交代?” 小约翰道:“他对于北边的情报机构了解很深,但我觉得他似乎有所顾忌。” 弗格森转向安德森,道:“安德森,你是格罗宁根的总经理,你说说对这件事的看法。” 安德森抬起头,看了看小约翰,道:“小约翰马上要去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缅甸分公司当总经理,我觉得可以从那边下手。毕竟金三角有一个宝岛叛变特工建立的势力,叫黄河军。另外还有杜素英的救世军,这个陈龙一,就是她的儿子,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安德森还未说完,小约翰便打断他道:“安德森总经理,我认为从杜素英那里下手没有什么效果。你知道陈龙一没有去找她,而是找上了我们,应该就是因为他们母子俩的理念出现了分歧。至于金三角的黄河军,更是桀骜不驯。这次在清江四明山的行动失败,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说完,他又转向弗格森,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谁都知道,他现在的心里很得意,毕竟安德森是老资格,而他在弗格森面前抢了安德森的风头,这不能不让他对自己的表现略微有些满意。 弗格森却不置可否地对他笑了笑,道:“不错。你先出去吧!我单独跟安德森聊聊。” “这......” 小约翰一愣,他知道弗格森这次来港岛,除了巡视格罗宁根总公司,还有就是对安德森进行一年一度的考核。而格罗宁根今年的表现,远不及预期,甚至连在北边进行的一个重要年度项目,都宣告失败。因此私下里同事们都在讨论,安德森是不是会被免职了。 可是看弗格森现在的表现,应该对安德森还是很满意的。至少他并没有在众人面前批评他,甚至还留下他单独谈话。谁都知道,格罗宁根董事单独谈话,意思就是要告知总经理董事局对公司下一步战略方向的指示。 虽然心有不甘,但小约翰还是站起身,对弗格森和安德森略微弯腰致意后,转身出去了。 弗格森笑着对安德森道:“坐过来。” 安德森顿了顿,还是皱着眉头坐到了弗格森身边。 弗格森看着安德森,道:“我知道你对我在会上提到那个马成功,有些不满。但没办法,就像你上次来荷兰的时候,我告诉你的一样。你汇报的,马成功,有可能就是北边的那个传奇特工巫行云这件事,董事局是不认可的。你想想,从巫行云这个代号出现在mi5和cia的秘密档案里,已经多少年了?起码有四十年了吧?马成功才多少岁?” 安德森抬起头正要说话,弗格森抬手打断他,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褚清风名下的确有大量资产,甚至他的真实身份,马成功,在澳门的赌场里也有大量的资产。但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他名下的这些资产和现金,都没有在北边的组织里报备。关于这件事,mi6和cia,甚至mi5都做过详细的调查。你想想,北边那个驭下极为严密的组织,会不会让他这么干?这也是我希望你能够把他争取过来的原因。” 安德森怔了怔,随即道:“巫行云也许只是个代号,不一定就是一个人。而且,褚清风、巫行云,你想想,这两个名字有多像?老师,我个人认为,北边不会随便用这些名字做特工的代号的。” 弗格森叹了口气,道:“他的确有些特立独行。包括他的上级,给他在非洲的代号叫玉面狐狸。我也是找了一些专家,才明白这个名字在东方大国的传统文化里,并不是什么好名字,甚至有可能来自于一本幻想小说。所以我想,你的这个猜测,并不成立。” 安德森沉默了几秒钟,再次抬起头,眼神坚定地道:“老师,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我们应该继续验证他是不是就是巫行云。毕竟如果他是巫行云的话,那我们争取他,就会对格罗宁根,甚至给董事局造成极大的风险。反之,如果我们能够找出他,那对于我们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胜利。甚至很多悬而未决的悬案,也就能够有了解释。” 弗格森抬眼看向窗外,悠悠地道:“巫行云,mi6代号:鬼魅。他才是真正的王牌特工,一个永恒的传奇。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在有生之年,知道这个给整个西方情报界造成过难以计数,不可估量损失的人,他到底是谁。” 就在弗格森对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发出感慨的时候,清江到广西河池的高速公路上,一辆正在疾驰的奔驰房车中,白烈有些费力地将一个大旅行袋从房车的床铺底下拖了出来,然后手忙脚乱地打开了包裹,将被包裹的像个粽子一样的马成功拖了出来。 第273章 都是为了马小跳 “他的身体很强壮,爆炸的冲击波对内脏影响有限,只造成一点外伤。但是他前不久应该也受过伤,伤上加伤,再加上这段时间休息的不好,所以才造成昏迷。” 陈雪边开车边说道。 一旁的祝晓彤转头看向躺在床铺上一动不动的马成功,正欲回头,却又看到坐在床边的座位上,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的白烈。 笑了笑,祝晓彤回过头看着前方,说道:“我知道你叫白烈,你放心,我既然救了你,就没有道理再把你送给那些人。不过我不会把马成功交给你,等他伤好了,他如果愿意去找你,那我也管不着。” 白烈沉默了一下,转头看了看马成功,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在四明山的老路旁,白烈第一时间将马成功拉开,但爆炸的冲击波仍然将两人炸到了排水沟旁。 白烈落在排水沟后松软的泥土上,基本上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端着枪对着无人机就是一阵点射,把无人机打的落荒而逃。 马成功运气就不太好了,榴弹是在他跟前的车头上炸开的,在空中他就喷出一股鲜血,身体还落在了排水沟边条石垒成的堡坎上,当即就晕了过去。 将马成功拖到一棵树后,白烈又站起身,快速向车队冲去。作为打老了仗的他当然明白,此时不解决剩下的残兵败将,他带着马成功是没办法逃出去的。 那些被忽然出现的第三方势力打的东躲西藏的黑衣人,又被从背后冲出的白烈精准点射,几乎不到一刻钟,便全军覆没了。 奇怪的是后面两辆皮卡上穿着迷彩服的那帮人,包括那几架无人机,在战斗进行到尾声的时候,便快速脱离了战场,跑掉了。 当白烈在一辆大货的车尾处找到仍然坐在轮椅上的祝晓彤的时候,她只对白烈笑了笑,道:“你是白烈?” 白烈用枪指着祝晓彤的脑袋,祝晓彤却道:“你打死我,就没人能带你和马成功出去了。” 见白烈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祝晓彤笑了笑,又道:“你现在上车去,把车厢里被绑着的那个女人救出来,她是外科医生,速度快点,马成功就还还有救。” 白烈立刻便上车,将被绑着的陈雪救了下来。 陈雪倒也没有矫情,在车上她已经听到了事情的全过程,知道马成功受伤后,她丝毫都没等白烈开口,立刻便跑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白烈已经在陈雪的指挥下,用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将马成功整个固定在了上面。 在祝晓彤的安排下,白烈和陈雪带着马成功去了老爷庙村,而她却留在了现场,说是等警察来。 在背着担架爬上山坡的时候,白烈回头看了看公路,却发现公路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一群穿着普通的乡下人。 这些人抬尸体的抬尸体,清扫路面的清扫路面...... 只瞄了一眼,白烈便知道,这些人绝对不是警察,因为警察不可能破坏现场。所以,他们只可能是祝晓彤招来的“清道夫”,也就是专门帮助犯罪分子清理现场、处理尸体的人。 只是祝晓彤那样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怎么会跟这些人有联系? 白烈转过头向前走去,忽然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刚才战斗的时候,后面来的那两辆皮卡,该不会也是祝晓彤招来的吧? 细思极恐。 他看了看一边的陈雪,却见她抿着嘴,注意力几乎全部都在白烈背上的马成功那里,似乎根本就对白烈和山坡下的事情无动于衷。 到了老爷庙村,安顿好马成功后,陈雪几乎第一时间开着马成功他们停在庄成栋老宅外的越野车离开了。 半夜的时候,她又开着一辆奔驰房车回到了老爷庙村,并用带来的仪器对马成功进行了进一步检查,顺带着给他受伤的手和腿都打上石膏,又把他包成了一个粽子。 最后,她将白烈和马成功藏在了奔驰房车里,带着他们一路开到了清江高速路口的加油站。 上午九点半,祝晓彤坐着出租车到了加油站,奔驰房车立刻便出发了。 祝晓彤转头看了看陈雪,却见她嘴角挂着笑,像是对祝晓彤和白烈的对话置若罔闻。 “陈医生,对不起,把你拉进了这件事里。” 祝晓彤有些抱歉地说道。 陈雪却笑着道:“行了行了,晓彤,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买这辆二手房车吗?不就是因为生活过于平淡吗?你不知道,我以前过的日子,就是上班、下班,最多周末去蹦蹦迪,但是自从跟你认识,我的生活一下变得有意思了起来。惊险,刺激,还能帮到马成功。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 祝晓彤笑了笑,不再多说。 她知道自从上次马成功救了陈雪,这个年过三十还没有结婚的外科医生,就对马成功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是这种情绪跟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类似,可以说是一种在极端情绪下的依赖感。这让陈雪无时无刻不想着要为马成功做点什么,这样才能安抚自己的内心。 这也让祝晓彤对陈雪很放心。 至于白烈,祝晓彤当然知道白烈是目前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对于这个人,她已经通过各种渠道进行了调查,甚至动用了自己用非洲公主群里的小号所添加的那些行走于黑白两道的国际人士。 “忠心”,这是祝晓彤获取这些情报后综合分析出来的结果。 所以至少在确认马成功对黄河军有害之前,白烈对马成功是没有威胁的。至少他会尽自己全力,保障马成功,这个陈黄河留给黄河军的新“将军”的安全。 这在马成功遇到危险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将自己的身体挡在马成功身前就可以看出来。 正想着,只听陈雪问道:“那么,我们现在真的就去北海?” 祝晓彤像是没听到陈雪的话,转头对白烈道:“白烈,你知道你现在跟我们一起走不是太好,我建议你在丹寨下车,从那里进入大山。后面我会让马成功联系你。” 白烈愣了愣,随即沉默了一下,道:“你在下一个服务区把我放下,我回缅甸去,等候将军的召唤。” 快到遵义的时候,白烈果然在服务区下了车,径直向着厕所走去。 陈雪在加油站加完油,将车拐上高速,又问了同样的问题。这次祝晓彤几乎想都没想,便回答道:“是的。我们去大江埠的疍家村。” 晚上八点,清江。 冯觉在办公室里默默地抽着烟,一旁的电脑里开着视频通话。 视频里的是广西河池公安局的局长祁大山,冯觉在公安部举行的中青班的同学,跟他年龄相仿,性格近似,连家境都差不多,只不过祁大山家里是原南京军区的,老爷子早已去世多年。 祁大山也叼着烟,笑着对冯觉道:“我叫高速交警那边调了监控了,这车上午从清江出发,一路没停,现在在丹寨下了高速。丹寨今晚有香港明星足球队和本地少数民族球队的足球赛,还有少数民族歌舞表演,旅游的话去玩玩很正常。从时间上来看,也没什么问题。我估计她们明天到河池,最多也就吃个午饭,不会过夜,毕竟丹寨到北海也就七八个小时。” 冯觉想了想,道:“到了河池,能不能想办法上车检查一下?” 祁大山有些奇怪地看着冯觉,道:“嗳我说哥们儿,你这连个协查通报都不给我,就让我查车,万一人家告我怎么办?你能不能告诉我,这车上到底是谁啊?” 冯觉皱了皱眉头,道:“我一个中学同学的前女友,牵涉进了一件案子里,我怀疑有个嫌犯藏在她车里。只是清江这边情况比较复杂,我不好在清江查。” 祁大山怔了怔,道:“你的中学同学?那不是上面大脑袋的子弟?” 冯觉叹了口气,又道:“如果麻烦就算了,毕竟这案子发生在清江,造成的负面影响很大,明天我还要去省厅汇报情况。” 祁大山笑了起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你怎么不早找我?得,明天我亲自出马,除非她不下高速,只要下高速,我就能上车去检查。” 冯觉正要道谢,手机却响了。 他跟祁大山道了谢,关了视频,这才拿起手机。 看到来电人,冯觉愣了愣,随即赶紧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边,道:“李市长,您有什么事?” 电话里李思源道:“小冯,我听说四明山发生大案子了?” 冯觉心里暗叹了一声,他知道这事儿李奇峰不可能不给李思源汇报。毕竟人家是父子,更何况这段时间冯觉已经感觉出来了,只要是牵涉到马成功,不管是商汝成还是李奇峰,甚至那个城南所的周立,对自己都有所保留。 就好像在清江这块地盘上,围绕着这个马成功,已经在暗地里编织成了很大的一张网,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引起各方反应。 只是没想到这张网里,居然还有李思源,这个在白海生被省纪委留置后,目前清江地面上最大的领导。 想了想,冯觉道:“是大案子。但是牵涉到国安,军情那边也有一点关系,我这里只是做一些辅助工作。”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李思源又道:“既然在四明山,那应该跟军情有关系。你做好辅助工作是对的,最好不要喧宾夺主。” 冯觉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行政领导干涉刑事案件的事情,即使是在京城,领导们也不会对公安局长说这样的话。 见冯觉不说话,李思源又解释道:“清江这个地方很特殊,你应该知道。别的我也不多说,上面有什么指示,我会在第一时间传达给你。但是你自己要清楚,很多事情不是我这个级别的人,能了解到全部真相的。” 冯觉怔了怔,道:“我知道了,李市长,谢谢你。” 放下电话,冯觉微微有些失神。 他当然知道李思源打电话给自己,其实是一种善意的提醒。 想了想,他拿出电话拨通了商汝成的号码。电话一通,他就说道:“商局,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你看现在有没有空,我想找你聊聊。” 体育公园的平等茶馆。 冯觉在椅子上坐下,看了看茶馆门口躺在碳炉边的躺椅上,正端着一个大铁缸子,悠闲地喝着茶的商汝成,道:“这里是你们的秘密联络点?” 商汝成瞥了他一眼,伸手将茶杯放在碳炉旁的铁桌上,笑道:“你怎么把我们说的跟解放前的地下党一样?” 笑了笑,他又道:“这里是吕一乐的产业,他去了外勤总部,现在不在国内,所以这儿就交给我打理。” “吕一乐?就是在清江中学教工小区受伤的那个?” 冯觉有些奇怪地道。 商汝成微笑着道:“是啊!本来他是要到清江国安的,但因为表现实在太突出,所以被外勤总部征用了。我没事的时候喜欢到这里来坐一坐,换换脑子。” 冯觉不置可否地在躺椅上躺下,看着远处的河堤。 这个点河堤上还有人影晃动,那是夜跑的人。从河堤到平等茶馆这一片步道和草坪倒是清风雅静,一个鬼影都看不到。 两人坐着都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远处。 半晌,冯觉才道:“那个马小跳,会不会真的叛变了?” 商汝成笑了笑,道:“他只是比较丧,还有点叛逆。你要说叛变,那恐怕很难。毕竟他在海外黑吃黑赚了那么多钱,要叛变,早叛变了。” 冯觉思考了一下,道:“马小跳的初恋,去了北海,是跟马小跳在医院里救的那个女医生一起去的,两人开了个二手的奔驰房车,车是那个医生的。” 商汝成叹了口气,道:“那姑娘虽然不是什么善茬,但首先,她不太可能对马小跳不利。我现在甚至怀疑,她从十几年前开始,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马小跳。” 冯觉怔了怔,道:“何以见得?” 商汝成笑了笑,道:“她的那个群,叫非洲公主群。” “什么意思?”冯觉道。 商汝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盯着远处,悠悠地道:“因为那个群的建立日期,就是马小跳到达非洲的那天。” 第274章 你现在,只有跟着我 马成功醒来的时候,入眼是一片黑暗,耳边却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他动了动手脚,发现动不了。紧接着他发现自己好像被捆了起来,连脖子都像是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给限制住了。 定了定神,他又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发现那巨大的声浪距离自己很远,起码有上百米的距离。 马成功没有再做挣扎,也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再次闭上眼睛,仔细地回想了起来。 终于,他想起了自己记忆中最后的片段。 那是在四明山中,清江到木马的老路上。无人机上的榴弹发射器发射了一枚榴弹,击中了自己身边的大货车车头,紧接着身后的白烈一把抓住自己,两人一起向后翻倒过去,然而榴弹的冲击波实在太剧烈,以至于自己的胸口像是被大锤击中一般,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但是,现在自己在哪里?为什么会被限制行动? 马成功沉下心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得出了两个结论: 第一,自己不可能是被竺小竹抓住了。因为如果自己被她抓住,那不太可能不让人看守自己。就算是把自己关在小黑屋,也不可能是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毕竟自从醒来,他就感觉自己呼吸很是不畅,试着吹口气,又立刻就能返回到自己的脸上,那说明自己是被塞在一个箱子里,或是在一个很小的货柜里。 第二,耳边传来的声浪是真实的。那声浪时高时低,虽然听不清楚那些人叫的是什么,但打小就参加各种比赛的马成功却知道,在国内,有这种大量人口聚集,还一起堂而皇之地发出噪音的地方,只可能是在体育馆,或是露天体育场。 那么,答案呼之欲出,那就是现在马成功所处的地方,正是在某个体育馆或是露天体育场外。很有可能是在露天体育场外的停车场。而他现在躺着的地方,那就只能是在某辆车的后备箱里。 确定了这个答案,马成功立刻便忍住胸腹间的疼痛,用力挣扎了起来。因为,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现在就是逃跑的最好时候。 毕竟,他只需要挣脱束缚,然后溜下车,往人群中一钻,谁能再找到他? 然而当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头抬起来的时候,忽然碰到了上方的一个小小的凸起,紧接着眼前便明亮了起来。 他赶紧闭上眼,舒缓了一下才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块平直的板子,板子上用塑胶袋固定了一个小小的露营灯。露营灯的开关正好在马成功的头上方,他只要将头向上抬起十厘米就能触到。 而在露营灯下方的板子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圆珠笔字。 “马成功,如果你醒了,就用力向上打开灯。我们现在是在贵州的丹寨,你所处的地方是一辆奔驰房车的床铺底下,车是陈雪的。我们现在出去看球赛,顺便给你打掩护。你如果饿了,就喝一旁的牛奶。另外别挣扎的太厉害,陈雪说你伤到了内脏,虽然不严重,但是如果不好好修养,以后有可能生不出娃。” 后面画着一个大大的笑脸,还写着一个小小的“祝”字。 看完留言,马成功苦笑着摇了摇头。 祝晓彤的字他当然认识,包括后面画的那个勾边的带着两撇小胡子的笑脸,都是学生时代祝晓彤的惯用手法,独一无二。 有些费力地转动了一下身体,马成功果然看到一边摆着一盒牛奶,上面还插着吸管,距离马成功的嘴只有五厘米远。 又使劲挪动了一下,终于够到了吸管。马成功叼着吸管,将一盒牛奶喝光,然后躺平身体,静静地看着头顶祝晓彤的留言,陷入了沉思。 在四明山的时候,祝晓彤是被竺小竹抓住的。可是现在她不但没事,还跟陈雪一起,把自己带到了丹寨。 丹寨是在黔东南,马成功当然知道,从清江到广西的高速公路,就要经过丹寨。 那么,问题来了。 首先就是,祝晓彤是怎么逃出来的。结合到自己昏迷前白烈说后面来了两辆皮卡,还有攻击性的无人机......那只能说明救祝晓彤和马成功的,就是后面来的这伙人。 其次就是,祝晓彤和陈雪带着自己去广西,还把自己藏在床铺底下,那只能说明她是想着带自己出境。 因为谁都知道,广西是边防省份,从这里出境,从陆地上出境虽然比云南要困难一些,但胜在高速路通畅,比较容易将受伤的马成功运到边境。更何况广西还有海上这条路,坐渔船出境,要比从陆上出境方便的多。 最后便是,白烈去哪儿了?就目前来看,既然马成功都没死,那白烈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兵,更不可能死,除非后面来的那些人把他弄死。 可是,这些都不能解释,祝晓彤,她怎么这么有把握能把马成功这个黑白两道都在寻找,国内国外都想抓住的,还受了重伤的人送出境?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除非...... 马成功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其实他早已明白,只是在内心里不愿意承认罢了。 那就是,祝晓彤并不像她看起来那么简单,她表面上的身份,不过就是国企里的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最多就是因为前男友是“二代”,所以交际圈比较广,又比较有钱而已。 她的父母,是八角龙一在国内发展的间谍。而她自己,不但跟五湖集团有关系,还跟明显就是间谍的竺小竹有交易行为,私下里更是telegram上的非洲公主群,这个地下交易平台的群主。 那么,这也就可以解释,祝晓彤送马成功出境的目的了。 跟杜素英拉拢马成功的目的一样,她,或者说她背后的组织想要的,其实就是马成功这个人。这个有着十二年丰富的特工经验,对华国非洲外勤组织了如指掌的,前外勤总部非洲行动组组长和华国非洲地下行动总负责人。 将头顶的露营灯关上,马成功闭着眼睛,又仔细地回想了一遍他回国后跟祝晓彤的接触,包括他在祝晓彤家里看到的情景,不由得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惊慌。 因为他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一个挑战他智商和全部为人处世经验,甚至涉及到自己在二十出头就已经确定了的,对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的人的看法的可能。 车外忽然传来了笑声,接着便是陈雪的声音:“晓彤,你说他要是醒了,看到你和我穿成这样,会不会大吃一惊?” “不会。他虽然是个榆木脑袋,可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的。再说了,我们不是给他带了好吃的吗?”这是祝晓彤的声音。 “嗳你说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吃啊?我怎么一想起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就一阵一阵反胃呢?”陈雪说着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管他呢!咱们不告诉他这是什么不就行了?”祝晓彤说着也笑了起来。 车门开了,两人上了车,只是一个脚步声颇为沉重。接着门又被关上了。 过了几分钟,马成功眼前一亮,紧接着便被一双纤纤细手拉住腰间,用力拖了出去。 “呀,你真的醒了?” 出现在马成功面前的,是穿着全套侗族服饰,还戴着纯银头饰和耳环项链的陈雪,看到马成功睁着眼睛微笑着盯着自己,她的神态颇为惊喜。 马成功笑了笑,咳嗽了一声,道:“就是......就是嗓子有点冒火,我怀疑你们给我留的牛奶过期了。” 一只手将一瓶拧开瓶盖的矿泉水递给了陈雪,从侧身的陈雪腋下看去,马成功看到了正笑看着自己的祝晓彤,她跟陈雪的穿戴一样,只是衣服的颜色有些区别。此时她坐在房车的卡座上,一旁还放着一个电动的外骨骼行走助力器。 “你惊奇什么?不是你说的,他强壮如牛,说不定今晚就醒了吗?”祝晓彤笑道。 陈雪用力将马成功扶起来一点,将矿泉水喂给马成功喝,边喝边道:“你不能随便乱动知道吗?你的肩膀和大腿外侧都受了伤,小腿还有点骨损,不休养个一两个月好不起来。” 马成功喝完水,又道:“你们不是说给我带了吃的吗?我尝尝好不好吃。” 陈雪回头看了一眼祝晓彤,祝晓彤笑盈盈地拿出身后小桌子上的盒子,对陈雪道:“陈雪你去把帘子都拉上,我来喂他。” 说着拿过一个小板凳,坐在板凳上,拿着一个勺子舀了一点盒子里的汤喂到马成功嘴里,然后笑着问道:“好喝吗?” 马成功喝了一口,吧唧了一下嘴,道:“这牛瘪熬的有点久了,其实这玩意儿要嫩一点才好喝。” 正在拉窗帘的陈雪转过头,惊讶地道:“原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啊?” 马成功笑了笑没说话。 这百草汤他上次在搭长途车去河池的路上,就在服务区喝过了。不过就是用牛胃里没有消化完全的草料汁液,和着胃液与牛羊肉一起煮的,虽然听起来有些恶心,但却有健胃、祛热和帮助消化的功效,对内脏受伤的马成功是有好处的。 祝晓彤抿着嘴笑了起来,道:“就知道你是个粗人,根本不在乎这些。” 陈雪拉完帘子,取下头饰和项链首饰,径直爬上上铺,跟祝晓彤说了声“累了,我先睡了。”说完便躺了下去。 祝晓彤说你开了一天车,先睡吧,明天早上我开,你睡到自然醒。 说完又低头看着马成功,笑而不语。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道:“你也睡吧!” 祝晓彤却摇了摇头,道:“明天上午你给白烈打个电话,他明天应该能进十万大山了。” 马成功看着祝晓彤不说话。 等上铺传来陈雪轻微的鼾声,他才轻轻地道:“为什么?” 祝晓彤含笑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紧接着却又笑了起来,用一根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地“嘘”了一声,然后蹲下身,小声在马成功耳边道:“你现在,只有跟着我,否则会有人把你绑了去,论斤卖了的。” 说完她伸手将灯关上,也取下头饰和首饰,拿过一边床铺上的毯子盖在马成功的身上,转身上了床铺,侧着身子躺了下来。 马成功睁着眼睛盯着车顶,半晌也不说话。 忽然,一只手将他的身体向一侧拉了拉,使他的脸转向床铺一边。 马成功看到黑暗中祝晓彤睁着两只大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微微有些发懵,因为此时两人脸对脸的距离不超过二十厘米,他甚至能感受到祝晓彤呼出来的鼻息。 看着马成功的眼睛,祝晓彤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急促。那气息如兰,轻柔地打在了马成功的脸上,也打在了他的心里。 早上八点半,冯觉起床洗漱完毕,走到停车场,他难得地起晚了一次,司机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径直上了车,冯觉对司机道:“去省厅。” 清江到望江只要一个小时,九点半时候,冯觉已经坐在省厅大楼的会议室里了。 刚刚上任的临海省省委常委兼省公安厅厅长赵鸣鹤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冯觉赶紧起身敬了礼道:“赵厅长好。”随即却又怔了怔,因为赵鸣鹤后面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在清江国安局见过的省国安厅副厅长柳鑫,一个是自己的老同事,军情情报分析处处长李龙彪。 赵鸣鹤伸手往下压了压,走到主位上坐下,然后对冯觉道:“叫你来汇报情况,是因为四明山发生的这起案子,惊动了中央领导。领导指示,一是要全力控制舆情,这一点你们做的很好。再一个就是要尽快查出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小冯你先说说情况。” 冯觉顿了顿,道:“四明山发生的这起特大枪击案,是跟最近清江发生的国安案件和军情案件紧密相连的。我跟清江国安局的商局长交换了意见,我们一致认为,这起案件,绝不是一件单独的枪击案件,而是以五月份发生在清江雨霖铃门口的抢劫杀人案为起点,涉及到四明山金属制品厂新设备泄密案、子母谷国家攻关项目试验、九五二所设备模型失窃,甚至涉及到八年前的一系列案件......” 第275章 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会议室里静的可怕。 赵鸣鹤看了看汇报完毕,正望着自己的冯觉,又看了看正襟危坐的柳鑫和李龙彪,开口道:“这么说,这件案子,和总队上次通缉的那个马成功,都有直接或是间接的联系?” 冯觉顿了顿,回答道:“从雨霖铃那件案子开始,马成功就已经事实上参与到了这些案子之中。至于总队为什么会通缉他,目前我还不是很清楚。” 赵鸣鹤想了想,看向了柳鑫,却见他只盯着桌面,像是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 这时候,李龙彪忽然道:“赵厅长,据我所知,通缉马成功这件事,是京城那边直接下的指令。” “哦?刑事侦查局?” 赵鸣鹤说了一句“刑事侦查局”,忽然又停了下来。因为他立刻便明白过来,李龙彪这是在为自己化解尴尬。 毕竟他这个省委常委刚从秦川调来不久,不了解这件事的过往。但他既然兼任公安厅长,其实不用在这里询问柳鑫,毕竟国安那边不在自己的管辖范围。 想了想,他说道:“那行吧!下来我过问一下这件事。那么......”他看了看柳鑫,又道:“柳厅,国安那边,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柳鑫抬起头看了看冯觉,这才将目光转向赵鸣鹤,说道:“赵厅,马成功已经退出国安系统了。” 他这句话简单明了,但几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马成功的确是退役国安不假,但就像退役缉毒警一样,退役国安也是需要身份保密的。 当然,现在是个人都知道马成功以前是国安。但马成功的那个明面上的国安派驻央企海外项目部监督的身份,就跟其他成千上万每天在国安局上班的人员一样,属于一般公务人员。 因此,想要了解马成功的过往,或者说他的隐藏身份,那得走程序。 至少在柳鑫这里,是不可能告诉赵鸣鹤答案的。不管他一个省国安厅的副厅长,有没有资格知道像马成功这种,能够被上级批准退役的人员的资料。 赵鸣鹤微微点了点头,又看向李龙彪。 这次没等他开口,李龙彪就赶紧说道:“至少这次四明山的案子,在冯局长的大力支持下,不但防止了金属制品厂的新设备和相关资料外泄,警方在匡山机械厂的行动,还阻止了一名被策反的高级工程师叛逃。我们也在厂区的排查工作中,又抓住了几个隐藏的老鼠,其中还包括金属制品厂的一名高级行政管理人员。至于......”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九五二所那边,我们也正在和国安、公安联手排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赵鸣鹤有些诧异地看着李龙彪,却见他说完后便一脸真诚地看向自己。可是他说的,明明就是冯觉刚才说过的啊,除了四明山金属制品厂那几句,其它几乎都跟冯觉的汇报一模一样。 想了想,赵鸣鹤笑了笑,道:“那好吧!下午我就飞京城去向领导汇报这件事,今天感谢各位了。散会吧!” 几人都愣了愣,随即见赵鸣鹤站起身来,径直向外走去,也只好起身离开了。 走到停车场,李龙彪叫住了正准备上车的冯觉,递给他一支烟,笑道:“现在我才明白,调你到清江,还有调赵常委到临海,真的是上面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冯觉接过烟,却并没有点,而是揣进包里,然后对李龙彪笑了笑,说了一句:“别瞎猜。我是自愿到清江来学习锻炼的。” 说罢转身欲走。 李龙彪却跟上他,道:“我是蹭基地的车来的,他们还要去办事,要不我搭你的车回去?” 冯觉转过身看了看李龙彪,没好气地道:“你是准备给老商当说客?” 李龙彪嘿嘿一笑,道:“原来你门儿清啊!但是不好意思,你猜错了。” 说罢也不管冯觉愿不愿意,拉开车门就上了车。 冯觉哑然失笑,也上了车,对司机道:“去城南的醉仙楼。” 一个小时后,冯觉和李龙彪坐在了醉仙楼三楼的雅间里。 李龙彪笑嘻嘻地拿着茶水给冯觉斟满,然后放下茶壶,道:“你怎么就认定四明山这事儿不是马成功搞出来的呢?” 冯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道:“他本事大不假。可就算他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搞到那么多的军火,你又不是没去现场,快赶上恐怖袭击了都。” 李龙彪笑了笑,道:“那些军火一部分来自秦川联勤保障中心驻宁山某销毁大队,自大队长以下十六人已经被抓捕了,等着上军事法庭。另外一部分来自匡山县武装部,武装部的政委已经被抓了,同样等着上军事法庭。” 冯觉不置可否地道:“我看你保密条例还是抄的太少。” 李龙彪却笑道:“我觉得经过这些事,老爷子应该会让你来军情了。” 冯觉摇了摇头,道:“我觉得我现在挺好。” 李龙彪又笑了起来,道:“也是。你接商老的班也挺不错,反正在清江咱哥俩就是一个战壕的,不分彼此。” 冯觉笑了笑,道:“那爆炸是怎么回事?” 李龙彪斜着眼睛看着冯觉,道:“榴弹啊,我不相信你没看出来。” 冯觉却道:“少扯淡。按那发射距离,只可能是在悬崖上方,从那里发射,只能是高性能武装无人机干的。” 李龙彪笑道:“行,看来在军队里培养的素质还没丢。” 见冯觉看着他不说话,他又道:“东欧战场上多的是这种,改装民用无人机。很简单,只需要一个榴弹发射器,外加一个无线电接收装置。我估摸着,两万块以上的无人机就够用了,你知道的,深圳那边的无人机现在都快成白菜价了。” “哦?” 冯觉咂摸了一下嘴,笑道:“原来是这样。” 李龙彪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道:“什么原来是这样?” 冯觉笑了起来,道:“祝晓彤失踪的那天,食色餐厅发生劳资纠纷,有个乌克兰厨子跑了。祝晓彤说她去追厨子去了。就在她失踪的第二天,望江机场的确有一个乌克兰人坐飞机去了香港,但是飞机起飞时间却是在中午十二点。” 李龙彪一愣,道:“你是说,那个祝晓彤说谎了?” 冯觉又道:“更有意思的是,那个乌克兰厨子就住在祝晓彤家对面那栋楼,还是同一楼层。从他家的客厅看过去,正好能看到祝晓彤家的阳台。而祝晓彤在离开前,给她养在阳台隔断柜上的两条红顶虎头喂多了饲料,以至于把那两条红顶虎头给撑死了。” 李龙彪叹了口气,道:“这个祝晓彤,还真是后手不断啊!” 冯觉却道:“还有更神奇的事情,就在这件事发生后,在telegram上的一个地下交易群里就出现了一个信号:sos。而这个群的群主,就是祝晓彤。” 李龙彪愣了愣,道:“什么意思?” 冯觉却像是并没有听到李龙彪的问题,接着又道:“然后祝晓彤在四明山的枪战发生后,又出现了,在我去找了她之后,她便去了北海,说是去休养。你猜猜这是什么意思?” 李龙彪怔了怔,忽然有些夸张地拍了拍手,道:“真是叹为观止啊!这他妈不就是我们军情常常演练的紧急撤离预案吗?” 冯觉笑着摸出荷包里的烟点燃,然后吸了一口,道:“对。那个sos,就是启动紧急撤离预案的信号。我有理由相信,祝晓彤失踪那天,的确是被抓了。然后那个乌克兰厨子,在第一时间发布了紧急撤离信号,然后带人去救出了祝晓彤。” 李龙彪盯着冯觉,忽然又叹了口气。 冯觉却并没有理他。 李龙彪有些无奈地道:“我的确没你想的远。我只知道,那个潜伏在五湖集团的老特务竺小竹,很有可能没有死。而且抓祝晓彤的,很有可能就是她。” 见冯觉盯着他不说话,他只好继续道:“我们根据在厂里查到的那几只老鼠的口供,确定了竺小竹就是这次新设备泄密案的主要负责人。至于后面还有没有更大的老鼠,现在还不清楚。但是在四明山枪击案发生两个小时后,基地安装在丛林中的摄像头发现有几个武装人员穿越子母谷外围警戒线,向十万大山方向去了。我们派无人机追踪,却没有追到。” 冯觉凝神思考了一下,道:“现场发现了马成功的血迹。因此我想,马成功是去救祝晓彤,结果自己折进去了。但是他没想到祝晓彤才是大boss,因此反而是祝晓彤救了马成功。因为马成功现在是众矢之的,因此她去北海,一定是想着带着马成功出境。毕竟从海上出境,比从陆上出境容易的多。” 李龙彪看着冯觉,忽然笑了起来,道:“老冯啊,你是没见过马成功。那小子鬼精鬼精的,我敢说,他不可能着了竺小竹的道。就算是他真跟祝晓彤在一起,肯定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冯觉也笑了起来,道:“原来我跟你的想法一样。但是昨天晚上,商局告诉我了一个秘密,这让我不由得对马成功和祝晓彤之间的关系,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此时在丹寨到河池的高速公路上,马成功已经躺到了副驾驶座后翻开卡座后组装成的小床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车辆默默发呆。 驾驶座上坐的是祝晓彤,她昨晚睡的很好,一早便起来开车,还费尽力气把马成功搬到了现在的位置上,像是要让马成功一直看着她,而她一转头就能看到马成功。 见马成功不说话,祝晓彤捋了捋头发,笑道:“幸亏我伤的不是右腿,不然连车都开不成。” 一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正在吃橙子的陈雪撇了撇嘴,道:“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超人。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要是我的腿上粉碎性骨折,现在肯定坐在家里哪儿都去不了,还得找个人照顾我的起居生活。” 祝晓彤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我不一样,我年轻时锻炼的好。” 马成功回头看了看祝晓彤,道:“我们这是直达北海?” 祝晓彤还未说话,陈雪便道:“我们的计划是在河池下高速,先去吃个饭,据说那里的生榨米粉很不错的,还有小香猪、竹板鱼什么的。” 马成功想了想,道:“我建议还是直达北海。或者在最近的出口下高速,换车。” 陈雪一愣,刚想发言,却听祝晓彤道:“你这个样子,我们很难带着你换车,那样目标太大。” 马成功道:“那就直达北海。” 正说着,却听祝晓彤道:“就在最近的高速出口下。” 陈雪抬头正要问为什么,却见前面的高速电子屏上出现了一行字迹:前方路段临检,请车辆减速慢行。 还未来得及说话,祝晓彤已经打着双闪,从环江出口下了高速。 将车开到县城的一家餐馆前停下,陈雪下车买了饭菜,然后奔驰房车又继续出发,走国道向着北海前进。 此时已经是陈雪开车,祝晓彤看着被重新搬到床铺上的马成功,便给他喂饭边问道:“为什么会觉得去河池会有问题?” 马成功笑了笑,道:“听说市局来了个新局长。” 祝晓彤顿了顿,道:“他叫冯觉,以前在总参,家里很有势力。” 马成功看着她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你离开清江之前,他是不是找过你?” 祝晓彤抽出一张餐巾纸,给马成功擦了擦嘴角,道:“是找过我。他怀疑我跟四明山的枪战有关。” 马成功叹了口气,道:“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头看,看着前方问道:“陈医生,还要捆着我多久啊?我觉得我已经可以动弹了。” 陈雪却道:“早呢!固定住你是因为你身上有骨折,你乱动会留下后遗症的。” 马成功转头看向祝晓彤,又道:“所以我认为,这辆车已经被他盯上了。” 祝晓彤一怔,回头对陈雪道:“陈雪,我们得找个卖车的地方停下,然后我带着马成功换车,你继续向北海走,我们在北海碰头。” 陈雪笑着道:“行啊!不过你可不要甩下我不管了哦!马成功的伤还得我来照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