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零人生，重回1990致富路》 第1章 撞破 七夕节，下午5点，金陵cbd某写字楼 “下班啦下班啦～wu～”身边的同事纷纷关电脑起身，招呼着向电梯走去 “臻臻，你不下班啊，今天七夕哎！” “是啊张姐，我男朋友出差了，所以～继续搬砖啦。张姐再见！”顾臻冲张姐笑了笑，继续埋头做牛马 “那再见咯～” 8点整，打卡下班 一出写字楼，街道上全是相互依偎着的年轻男女，唉，硬塞狗粮啊 更没天理的是，路边的共享单车都被抢光了。得，被虐完还得出血打车，不过看这人流量，一时半会儿估计打不到车，只能步行去地铁站了 地铁站直通购物商场负一楼，上次逛街，钧哥看中的那条皮带不知道还在不在，今天是七夕，正好送他，哈哈 想到男朋友朱钧，顾臻脸上荡起甜甜笑容。 两人是大学同学，也是彼此的初恋，8年的爱恋从校园到职场，顾臻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做朱钧的新娘，与他共度余生。 时间不早了，顾臻加快了步伐 商场负一楼有一家黑珍珠餐厅，从地铁通道穿过时，可以看到餐厅门口不时有衣着考究的男女出入。有时，顾臻会在角落里驻足观察一会儿，幻想着有那么一天自己也可以体面的出现在那里，当然，必须是和钧哥一起， 今天过节，餐厅的生意似乎更上层楼。 “害，别想些有的没的啦，现在的目标是钧哥的礼物！”顾臻揉了揉脸，甩掉乱七八糟的想法，大步往商场电梯走去。 “叔叔阿姨，今天的菜还可以吗？”好熟悉的声音，顾臻蓦地被拉住了身影 “不错不错，小朱有心了，听说这家餐厅很难订的” “阿姨您客气了，喜欢的话，下次咱们还来，这里的主厨会定期更新菜单，每周菜式都不一样”是朱钧！顾臻循声望去，只见一行6人，朱钧亲密的牵着一个女孩的手，四目相对情意绵绵。他父母和另外一对中年夫妻微笑交谈，时不时对2人露出赞赏的目光。 这是～相亲吗？还是家长见面？ 顾臻心头巨震，双脚下意识后退。不～不！钧哥不会的～ “唉唉唉，你踩到我了，当心点”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在耳后炸响，顾臻被吓了好大一跳，伴着一记推搡，重心不稳猛地向前踉跄了两步。 马路对面的目光突然锁在了顾臻身上。 抬头望去的一瞬，顾臻心里五味杂陈，震惊、愤怒、委屈，还有隐隐期待。时间仿佛静止了，大脑却格外的清明，双耳充斥着咚咚的心跳声，脚下仿佛千斤重。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再次抬头— 朱钧父母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相互使了个眼色，朱钧爸爸立刻陪着女孩一家离开了。 缓缓走到当事人面前，顾臻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用掉了全部的力气 “钧哥” 没等朱钧答话，朱母斜身站在了二人中间 “小顾啊，呵呵，你也看到了，刚才那个女孩子，是我们朱钧的正牌未婚妻”朱母刻意加重了“正牌”二字，面带得意与轻蔑的，摸了摸自己的手镯，这可是未来儿媳孝敬自己的，有钱人家的孩子出手就是大气，比面前这小家子气的顾臻强多了，儿子要是真娶了她，就可以少奋斗十几年！ 忍住了奔腾涌出的泪意，顾臻再次开口， “你说你出差了，为什么要骗我？” “我～对不起，你也看到了，我们结束吧”朱钧毫无表情地说道 “行了小顾，我们朱钧很快就要结婚了。你也看到了，我们两家门当户对，是再般配不过的。你长得是很漂亮，不过么～呵呵，反正不愁找不到的。只是，你这样的家庭，我们家就算了” “我这样的家庭？呵！朱钧，在这之前，我们一直是奔着结婚去的，现在挑剔我的家庭，早干嘛了？” “你别误会，我～哎，对不起我会给你补偿的，反正，反正我们也不会结婚的，而且～咱俩也没发生过什么，你也不算吃亏…” “啪”随着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甩出去，顾臻整个人燃起了熊熊怒火 “你tm的混蛋！渣男，记住，是我顾臻甩的你，祝你们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你你你，哎你这个丫头嘴也太恶毒了，真是人穷没家教，幸亏…” 不理会朱母喋喋不休的辱骂，用最后一丝力气大步跑开 一口气跑出商场老远，泪眼朦胧中，一阵刺眼白光扑面而来 “啊！”随着刺耳的刹车声，路人捂面尖叫。 好痛！脸上热热的，是泪吗？为什么，一腔真情付流水，8年的情谊变成一场笑话。凭什么！欺我家穷无权势，顾臻！你要争气、要努力，要叫他朱钧以后悔！忏悔！一辈子！ 呜，好痛，我怎么越来越冷…身体仿佛是一堆轻盈的泡沫，正在一个接一个破灭 “哎救护车，快快快，人好像不行了…” 第2章 梦回1990夏 “呜呜呜～都怪我，都怪我～” 在黑暗无垠的空间里游荡了许久后，随着女人哭泣声的响起，眼前出现了一抹亮光 “唔～”睁开眼，顾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头顶一片泛黄的老式蚊帐，身上龙凤呈祥图案的被面，床边漆面斑驳的书桌上，放着一座老式三五牌钟和一堆杂七杂八的物什，这是— “啊！醒了，臻臻醒了老头子！”扭头看去，立刻有个老妇人探过身子来，伸手在自己额头上敷了敷 “退了退了，烧退了，哎呀我这一颗心啊” 定睛一看，顾臻的心猛地狂跳起来，说话的正是自己的奶奶，凑到床尾伸长脖子的是爷爷，但比记忆中年轻许多。想起小时候爷奶对自己的疼爱，泪水就湿润了眼眶。 老两口一共生了2儿2女，大姑远嫁沪市，虽然有2个儿子，但3、5年才回来一趟；大伯家也生的多，2个女儿1个儿子，但都是跟外婆家亲；小儿子，就是自己爸爸排行老三，赶上了计划生育，只有自己一个闺女；小姑是老四，去年嫁到了县城，还没有孩子。因此虽然孙儿孙女众多，能承欢膝下的只有顾臻，老两口因此也最疼爱她。 顾爷爷是个木匠，长年在镇上家具厂做工，手巧的很，经常给顾臻做各式新奇的木玩具。每天下班回来，会带各种零食，几块糖、一包话梅或是一块桃酥。小时候大半的零花钱都是爷爷给的。 记忆中，奶奶跟妈妈关系一般，唉，婆媳矛盾自古就是世界难题。老人家节俭了一辈子，但对顾臻却从不抠搜，什么都紧着她。小时候的顾臻是个嘴甜的机灵鬼，每次奶奶和妈妈拌嘴后，小顾臻就温柔的抱抱奶奶，然后豪气冲天地说，奶奶你别气，以后我妈不养你，我来养，保证把你养的白白胖胖。奶奶听后便哈哈大笑，郁气一扫而空。 可惜，刚过完70岁寿辰，爷爷就被查出胃癌，医生建议去沪市的大医院做手术。奈何家里实在是穷，爷爷不舍得花钱，硬是挺着不肯去，坚持了一年便撒手西去。 爷爷过世后，子女们依旧忙于生计奔波，顾臻也住校了。奶奶一人孤独地守着老家的宅子，渐渐变得痴呆，2年后也走了。 最后一次见面时，奶奶已不认识身边的人。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好，顾臻陪着奶奶在院子里晒太阳。顺手剥了个橘子放到奶奶手里，奶奶一直攥着舍不得吃，又不肯放下。橘子汁水从手指缝里湮出来染脏了裤子，一旁照顾她的小姑见了一把夺过去，大声呵斥奶奶尽给她找事儿，奶奶想去抢，奈何脚下阑珊，橘子被小姑抢先一步扔到了泔水桶里。奶奶愣了片刻，随后竟小孩儿一般掩面哭泣起来，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听起来格外伤心。 顾臻见状双手扶住奶奶，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慰，怎料奶奶抓着她的手，求助道：给臻臻的，她抢走了，臻臻欢喜吃，臻臻放了学就回来了… 小姑听了也怔住，叹气道：你奶奶谁都不认识了，却还记得你。这段时间啊，天天一吃完饭就去屋后的小路口等着，说等你放学… 老天还是善待自己的，死后能让自己和爷爷奶奶团聚。只是爸妈～此时应该已经听到自己的噩耗，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一定心都碎了。 朱钧，你这个畜牲！顾臻暗暗攥紧了拳头。 粗糙而温暖的手伸过来，小心地擦拭着眼泪，“怎么啦～哦～臻臻不哭，哪儿不舒服就说给奶奶听，奶奶给臻臻呼呼” “奶奶，伢伢，真好，我们终于团聚了，这里是天堂吗？” “啊？呀！这丫头怎么说起胡话啦，老头子你来看看” “老太婆，丫头会不会被吓着了”伢伢神秘的指了指外面 愣了3秒，顾臻突然想起来，刚才奶奶的手是暖的，自己眼泪也是热的。环顾四周，老房子特有的熟悉的味道、周围的温度、微风吹来的感觉… 这～难道～心里隐隐冒出一个念头：不会是，重生了吧？重新回到了小时候！ 按耐住心中的狂喜，顾臻蹭的一下从床上跳下来，三两步跑到五斗橱前。 镜子里小小的人儿，白嫩嫩、圆呼呼的脸蛋，这…这不是小时候自己的样子嘛！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短手，转身微颤着声音问：“伢伢，现在是哪一年？我…几岁？” 作者有话要说：在顾臻老家，爷爷一般被叫作“伢伢”。 第3章 落水的原因 “额～90年，你5岁，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爷爷盯着眼前人瞧了又瞧，然后表情怪异的大声说。 “老头子你抽什么风啊！” “我…我怕是有什么脏东西附在我家丫头身上，我考考它！”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 顾臻捂着肚子大笑，原来爷爷这么好玩，像个老顽童。 顾臻被爷爷严肃的样子逗的前仰后合，缓了好一会儿才俏皮开口：“伢伢，其实啊不瞒你说，我就是山里的狐狸精变的，你信不信呀，我是想来偷鸡吃的” “哈哈哈，信信信，你是小狐狸，我是老狐狸，馋鸡啦？马上就杀，想吃哪只吃哪只，哈哈哈哈” 看着顾臻恢复了往日机灵模样，老两口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齐齐乐了一会儿，奶奶试探着问道：“臻臻，你今天中午掉进河里了，你还记得不？” 气氛立刻沉默了下来 “嗯～奶奶，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这孩子，怎么说这个”奶奶轻抚着顾臻的头发， “那，你还记得是怎么掉进去的吗？是有人推你了？还是～” 奶奶没再说下去，但顾臻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我…我看时间不早了，你糊纸盒子腾不开手，我就想淘米，做饭给奶奶吃。可淘米箩放进水里，我就拉不动了～”顾臻说着低下了头 前世5岁夏天，自己确实落水了，起因就是刚才说的那样。顾臻家处苏省南部的九阳县，苏省物产丰富、经济发达。但顾臻家所在的小县城，多山多水，交通闭塞，因而相对落后，顾臻家所在的渡口村，更是穷上加穷。 这儿没有工厂，村上的年轻人要么去外出务工、要么在家种田，不管哪种，微薄的收入都只能勉强糊口。 为了补贴家用，村里的婶子们会帮附近的作坊做些手工，最受欢迎的就是糊纸盒。 新世纪以前，包装业比较落后，医用注射液的小安瓶多采用这种纸盒包装。将白色的单层瓦楞纸沿着折痕折成扁长形的盒子，再将用长条波纹纸折出隔断，用浆糊粘在盒子里，一个纸盒就糊好了。做20个纸盒得1毛钱，年轻的婶子们手脚快，一天能糊500个左右。奶奶上了年纪，关节不比她们灵活，起早贪黑，一天也不过300个出头，一个月勉强能挣45块钱。 90年的工资普遍低，普通工人月工资在100-150元左右。乡下菜蔬粮食不花钱，45块钱省着点花，勉强够一家的伙食开销。 “唉，都是我不好，奶奶真是老糊涂了，你要是出了好歹，让奶奶怎么活啊，心肝啊～”奶奶边哭边拍腿。 “好了好了，咱们臻臻福大命大，这不好好的，以后当心些就是。”爷爷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奶奶。 “是呀奶奶，我最有福气了，人家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啊～你们都得跟着我享福啦！” “哈哈哈，哎～你这丫头～” 第4章 胡汉三的决心 仲夏的夜晚总是宁静又美好，伴着爷爷轻微的鼾声，顾臻陷入沉思— 这次落水，亏的自己命大，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老两口必定要内疚一辈子。 今天的自己，和前世一样落水后被及时救了上来。说起来，前世的自己从小品学兼优，如愿考入重点高中、211大学，毕业后进了大公司，得老板器重、与同事相处融洽，也算是运气不错。 可是为什么会落得那样的结局呢，自己眼光是有问题是真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穷字闹的。 因为自家经济条件不如朱钧，所以在一起时，总是自卑、缺乏安全感。患得患失时间长了，难免就矮了一头。哪怕心里隐隐有了怀疑，也没有勇气去证实，直到最后心里的那点希望彻底破灭 前世的自己，努力上进、真诚待人，可到头来，朱钧搂着新人笑，自己父母只能抱着遗像哭。 倘若～倘若自家有权有势，朱钧必不敢翻脸无情；倘若现在家里衣食无忧，奶奶就不会忙得连午饭都顾不上。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五斗米折弯文人腰。这世道，没钱实在是太难！ 好在，自己已经经历了一次，对未来的大势多少有些了解。 莫道巷陌少年穷，风云际会化亢龙！那么这一次，就抓住机会，创造幸福生活吧！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休息了2天，顾臻已经满血复活，在家实在憋的无聊，便想着去镇上逛逛。要创业，首先得做好市场调查。 90年代可谓是黄金时代，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政通人和、百废待兴。 服装、小商品、电子产品、进出口、互联网…蓝海太多简直游不过来哈哈哈 不过回归现实，以上的这些，一时半会都做不了。无他，无本钱尔，哭～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抓紧找桩门槛低的生意，先赚起第一桶金。 细数自己的优劣势，有一定的专业知识储备、了解接下来的社会发展大趋势、擅长美食烹饪与人际关系处理…呃～好像也只有这些了。劣势嘛，目前的自己是个5岁的小小人儿，体力活明显干不了，但是自己可以出点子。 创业要素，一是资金、二是人力。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能帮忙的也有限。那么，主力军就只能是爸妈。 顾臻的爸爸是名退伍军人，转业后在市农机厂上班，做维修，为人踏实肯干、沉默寡言。 妈妈在市里一家服装厂做缝纫女工，手脚勤快、为人爽利。 根据前世的记忆，再过几个月，因为单位效益不好爸妈双双下岗。上一世，下岗后爸爸找了很久都没寻到合适的工作，最后跟着老乡去琼岛做瓦工，辛苦干了3年，结果遇上琼岛房产泡沫破灭，老板连夜卷款逃跑，爸爸身无分文，还是在老乡的帮助下才攒够了路费得以回家… 往事不可追，却可以引以为鉴，自己到时得想个办法，让爸爸留下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融入到自己的创业团队中来。 第5章 去镇上 爷爷在镇上的家具厂打零工，每天挑着木匠担早出晚归，镇子离家约5里地，脚程快的话半小时可以走到。 抵不住小孙女的撒娇央求，爷爷答应隔天带顾臻一起去镇上。 第二天吃完早饭，爷爷倒腾一番，空出了担子一边的工具箱，让顾臻坐了上去。这是顾臻的专属座位，小时候和爷爷出门，怕自己走不动，他总是让自己坐在担子上，挑着走。 担子随着步伐有节奏的晃着，爷爷边走边作势吆喝：“卖小猪咯～又白又嫩的小猪啰，谁家要买哦～”顾臻总被逗的咯咯笑个不停。 到了镇上，爷爷先去家具厂，放下担子跟老板打了个招呼，便牵着小顾臻去了街上的集市。 路边小吃店的烟火气、杂物店热闹的讨价还价声、摊主的吆喝声都让顾臻新奇不已。 街市的尽头是镇上的菜场，想要了解现下的物价，菜场无疑是个好去处。 拉着爷爷里里外外逛了一圈，顾臻心里大致有了底。 这个年代物资相对匮乏，蔬菜大多都是附近村民自己栽种的时令菜，荤菜除了猪肉、禽蛋，只有淡水鱼虾。 五花肉3块钱一斤、排骨2块5一斤，苋菜2毛一把，其他蔬菜也差不多，大油条1毛2根，西瓜1毛一斤… “臻臻想吃什么啊？”经不住爷爷再三询问，顾臻指着小吃店说：“伢伢，我想吃根油条～” 看着小孙女龇牙咧嘴咬油条的样子，爷爷笑得满脸褶子，招呼老板再来一碗豆腐汤。 豆腐汤是当地特色的一道美食，薄薄的芡糊中，依次加入雪白鲜嫩的豆腐脑、暗红色的鸭血条、弹牙的百叶丝，再撒上金黄油亮的豆渣饼，最后按个人口味撒上榨菜末和香菜。煮好的汤口感爽滑，鲜香怡人，色香味俱全，有独特的风味。 这个年的食物没有后世的高科技，金黄的油条表皮酥脆内里松软，配着鲜嫩爽滑的豆腐汤，一口下去，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舒服熨帖了。 吃完后，爷爷又带着顾臻在集市上慢慢走了一遍。古灵精怪的小孙女一会儿问问这个一会儿问问那个，对什么东西都好奇的不得了，但是却懂事地抵住诱惑，并没有给爷爷掏钱的机会。 日头西挂，顾臻坐着爷爷的担子摇摇晃晃地回了家，低矮的房子外，奶奶正在喂鸡，“啾啾啾，多吃点，多生几个蛋，好给我家臻臻补营养” 哈哈，这话听着有点…，脑补了下母鸡听懂后瑟瑟发抖的样子，顾臻不禁捂嘴偷笑。 “奶奶！” “哎，回来啦，进屋吃饭” 晚上煮的米饭，老两口年纪大了，饭菜做的软烂。 青椒炒茄子、焖豇豆、老黄瓜汤，纯绿套餐。 独独自己碗里，卧着两枚金黄焦香的荷包蛋。 农家的土鸡多放养，生长环境开阔自由。每天房前屋后的溜达，吃的是虫子、菜叶、谷物之类的。这样的鸡生出来的蛋个头小但营养丰富，脂肪和胆固醇含量高，口感鲜香还没有腥味。 “奶奶～”顾臻眼眶发酸 “乖宝，我们先艰苦下，等花公鸡再长大些，奶奶就杀了给臻臻吃肉” 门外的花公鸡吓得打了个鸣，远远逃开了。 唉，有两枚荷包蛋吃还叫艰苦，那老人家吃全素算什么呢，顾臻感觉手里的筷子有些重。 回想起来，尽管家境贫寒，但自己的童年一直是幸福感满满的。吃穿用度方面，家人都把最好的留给自己，心理上更是给足了关爱和照顾。 于是，顾臻夸张的摸了摸肚子，撒娇道：“奶奶，臻臻今天在街上吃了好多好东西，肚肚不饿呢，臻臻吃不下荷包蛋，伢伢奶奶吃” “乖，小孩子就要多吃才长得高～”奶奶哄道。 顾臻作势撅起了嘴，奶奶一看，只能无奈地将荷包蛋夹走，小心放在一旁的空碗里。 顾臻看出了奶奶的心思，只能再次劝道“伢伢奶奶你们吃了吧还是，这么热的天，放一夜肯定馊了，明天臻臻吃了会肚肚痛的” “额，这～” “行行行，就听丫头的吧，来，咱俩一人一个吃了，孙女这是想着我们两个老的呢。”爷爷笑呵呵的拨过了一枚荷包蛋，轻轻咬了一口，眉眼很是夸张地咂嘴：“哦哟哟，今天这蛋真是好吃啊，孙女孝敬的果然不一样” 看着爷爷这浮夸的演技，顾臻无语又好笑，便在心里默默念道：顾臻，重活一世你一定要争气，要让爷爷奶奶早日过上好日子。 夹上一筷豇豆，豆角又脆又嫩，豆米糯香十足，再扒上一口香喷喷的白米饭。嗯～鲜咸美味，绿色无公害的蔬菜就是好吃！忍不住又夹了一大筷。 看着小孙女吃得两颊鼓鼓、小嘴油光，奶奶忍不住笑起来赞道：“对咯！就是要这么吃，吃得多才能长的白白胖胖，像小白一样可爱” 额，小白～是奶奶春天捉回来养的小猪仔，现在已经是巨大白了 “哼，奶奶坏！我才不要变成小白” “哦～那我们臻臻要变成什么呢…” “我要做老板，赚很多很多钱，有钱了天天吃肉，把伢伢奶奶养的白白胖胖” “哈哈哈，好好好，那我们就等着啦～” 祖孙三人乐呵呵地吃了晚饭。 显然，老人家并未把这个5岁稚儿的话放在心上，只当她童言无忌。但顾臻心中的小火苗已经越烧越旺了。 这个年代的情况已经初步了解了，只是，做什么买卖合适呢？ 第6章 辣炒螺蛳 第二天，公鸡打鸣的声音刚刚响起，奶奶便悉悉索索地起床做饭。 农村就是这样，会过日子的人家，都不睡懒觉。这可不是失眠觉短，是舍不得睡。一日之计在于晨，女人们必须抓紧时间将一天的家务先料理好，再腾出时间去忙田地的活。男人则是一大早就出门，要么干农活、要么务工。总之不论男女，谁要是敢睡到日上三竿，那就不是过日子的人，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今天的早饭是当地夏日必备主食—大麦粥。 这里家家户户都有种大麦、喝大麦粥的习惯，特别是夏天，燥热的天来一碗晾凉的大麦粥，身心舒爽，最是消暑和胃。 大麦不是做啤酒用的大麦，而是一种叫做元麦的粮食作物。 将大麦磨成粉加水调成糊状，稀饭烧至七成熟后，将大麦糊加入沸腾的稀饭中调匀，再放入适量的食用碱，以锅里的稀饭不发红为好，随后用小火慢慢熬煮个十分钟左右，大麦粥就做好了。 也可以直接将大麦粉倒入沸水中搅匀，加入碱块后，搓几个糯米团子投进去，团子飘起来，粥就煮好了。因为糯米团子很顶饿，所以这种吃法在农忙时更受欢迎。 此时的顾臻，正双手捧碗，聚精会神地喝着大麦粥，不时发出“呼啦啦”地声音，扎着一双揪揪的小脑袋几乎要埋到碗里去，活像小猪上食。奶奶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糊着纸盒，看着她滑稽的样子，笑的眉眼弯弯。 忽听见门口一阵叮铃哐啷的响动，紧接着爷爷在门口吆喝起来。 顾臻赶紧大口喝完粥，顾不上擦嘴便撒着小短腿往外跑去。 “丫头，快快，叫奶奶拿个盆，爷爷弄了好东西，哈哈哈”说着爷爷指向一旁的网兜。 “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值得你大清早的鬼叫！”奶奶拿着盆抬脚迈出门槛，顺带着剜了爷爷一个白眼。 “呀！这螺蛳真肥！这么些能烧2大盆了！” 额，这画风变得可真快，爷爷见状朝顾臻做了个鬼脸，惹得她捂嘴咯咯笑 “都烧了！多放些辣椒，晚上我搞顿老酒。嘿！今年的螺蛳可真多！还大！你瞧瞧，个顶个的肥！” 爷爷一边说着，手上不停地将满满一桶水倒进灶旁的水缸。 “伢伢，这些螺蛳都是河里弄到的吗？” 顾臻家门前就有条大河，家中每天洗衣做饭的水，都来自这条河。爷爷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河里担水，要把这口缸装满，得来回两趟。 今天的螺蛳就是担水的时候顺便用网兜捞的。 顾臻家在村子东南边，附近只有3户人家，与村里其他人家隔着好大一片地。这3家中有一户家里有水井，没事不怎么往河边去。因此这河里满满的螺蛳基本没人吃。 奶奶找了个桶、一把钳子，便带着顾臻在屋前树荫里坐下。 将螺蛳先大致挑拣了一遍，祖孙俩挑边唠嗑“你伢伢弄的这螺蛳好，干净、不用吐沙就能吃。这个月份的螺蛳最好吃，肉肥、没有籽儿。你瞧这大个儿的，咱们就留着，在屁股这儿～哎，这么一剪，待会儿啊，切几个辣椒一炒，就是下饭下酒的好菜” 不一会儿，奶奶就利落的将大个螺蛳都收拾好了，招呼顾臻把剪下来的螺蛳尾巴端去喂鸡。 随后回屋取了根缝被针，将稍小的螺蛳肉挑出了小小一碗。 “待会儿啊，咱们去割一把韭菜，跟这螺蛳肉那么一炒，可香了，臻臻爱不爱吃啊” “爱！”顾臻仰头笑得一脸灿烂。 辣炒螺蛳，将处理过的螺蛳多淘几遍，洗干净。锅里放一勺自家炼的猪油，融化后加入葱姜蒜、青红辣椒、一勺豆酱炒出香味，加入螺蛳爆炒，炒至水汽蒸发后，加入料酒、适量的盐巴、酱油，最后倒一碗开水盖上盖焖个5分钟，大火收汁即可。这么炒出来的螺蛳，香辣咸鲜，是农家下饭下酒的好菜。 相比而言，螺蛳肉炒韭菜是一道更适合小孩的下饭菜。螺肉放进油锅中爆香，加适量料酒激发香味，调味后放入切好的韭菜段，快速翻炒几下，炒至韭菜断生即可出锅。螺肉弹牙韭菜鲜美，顾臻闷头扒了2碗饭才舍得丢筷子。 奶奶看着这个嘴角油汪汪的小猪样，满脸欢喜。 吃完饭躺在树荫下的凉床上，习习凉风真舒服的让人容易昏昏欲睡。但是此时的顾臻可真睡不着，她又开始盘着自己的生意经了。 之前在菜场，顾臻就观察过，整个市场里有卖猪肉猪下水的、有卖鱼卖虾、买鸡卖蛋的，但除此以外，螺蛳、黄鳝、泥鳅、甲鱼这些自家夏季的常见菜，都没有见到。 难道现在的人都不爱吃这个？当时顾臻就问了爷爷这个问题，爷爷哈哈笑道：“这些可都是好东西，不过一般人可弄不到” 现在的庄稼还很少打农药，这样野生野长的河鲜尤其鲜美。 顾臻知道，爷爷手巧，不光是在木匠活计上，钓鱼捕虾也是把好手。 但显然，他并没有想要通过这个来挣钱，至多就是改善下家中的伙食。 但这可是90年代初啊，原始资本的积累，相当重要，脑子里有再多的点子，没有启动资金也是白搭。 所以说，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赚钱的点子这不就来了么！ 至于卖什么，黄鳝是首选，伢伢是钓黄鳝的高手，只要头天傍晚趁着天光，在附近的水沟渠里放上吊钩，第二天一早起钩，就可以收获一桶黄鳝。 螺蛳就更简单了，河边浅水的石板上、浮木上，随便一撸就是一把。比如今天，伢伢就是去河里担水，顺便捞了2盆螺蛳回来。 虾排除，鸡笼捕虾虽然简单，但能捕到多少全靠运气，而且个头大小不一，自家吃没事儿，拿去卖就算了。最重要的是，鸡笼经常会捕到斯奈克！太吓人了，不要不要！ 想要用这个法子挣钱，首先得说服爷爷去放钩，刚开始可以少量试水。 嗯，勿以利小而不为，利小本钱也小嘛，反正四舍五入就是无本生意，不干才是王八蛋。 第7章 说服 晚饭后，祖孙三人在院子里纳凉，顾臻用头拱着爷爷的肩膀，一边撒娇道：“伢伢～我想吃棒冰” “棒冰啊～你去看看，棒冰车来了没”伢伢冲着村口的方向努努嘴。 这个年代，普通人家是买不起冰箱的，农村的孩子想吃棒冰，只能等“棒冰车”来村里叫卖。 每天傍晚的时候，这种拉着冰棍、雪糕箱子的自行车出现在村里，便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刻。卖货郎一边慢悠悠的蹬着自行车，一边吆喝“卖棒冰咯～卖棒冰咯～”一边“邦邦邦”地敲着木梆子。看到有孩童聚集过来，就会停下车来吆喝。 最便宜的水果味棒冰两毛钱一根，对那时的孩子来说，是无上的美味。甚至棒冰吃完后，将棍子一直嘬到没有味道了也舍不得丢。 当然，即便是2毛钱一根的棒冰，也不是所有人家都舍得买。于是乡间的小路上经常会出现这样一副场景：小孩撕心裂肺的追着棒冰车跑，边哭边喊：“你别走，我妈妈\/奶奶会买的，你别走～”棒冰车在嚎啕大哭声中越行越远，小孩最后抽抽搭搭的回了家。 “伢伢，我想每天都吃到棒冰～ 我还想要零花钱”顾臻继续趴在爷爷肩上歪缠。 “哎哟不得了，你是要掏空伢伢的口袋啊”奶奶乐了，朝着顾臻的小屁股作势一拍。 “我不想要伢伢的钱，我想自己挣钱” 爷爷一听这话，也哈哈笑的开怀，“哎哟哟不得了，你屁大的小孩儿，还自己挣钱。喏，伢伢给你5毛钱，够不够？”边说着，爷爷就要掏口袋。 “伢伢，我说的是真的，我要自己挣钱！我们一起挣，就~卖黄鳝” 爷奶二人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正欲开口又见顾臻说到：“我昨天看了，咱们镇上的菜场里都没人卖这个。伢伢你也说了，这是个好东西，那如果我们去卖，肯定能赚钱！” 奶奶放下手中的纸盒，歪过头来打量着顾臻，笑道：“那你说说，怎么卖？” “嗯~我看镇上菜场排骨卖2块五一斤，咱们的黄鳝是野生的，鲜美又有营养，可以卖3块钱一斤，就跟五花肉一个价。我们晚上一起去放钩、早上收回来，伢伢你去镇上的时候带着我和奶奶一起去，我可以自己走路不用坐担子。到了镇上，奶奶和我去卖黄鳝，卖完了我和奶奶自己走回来，这样也不耽误事儿。我们先弄个十斤，这样一天30、一个月就能赚900啦！“顾臻兴奋地掰着小手算账，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二老一脸惊愕的表情。 “我的乖乖~咱们家是要出个大老板了！”爷奶面面相觑，“我看是要出个文曲星。” “那个臻臻啊，一斤3块，十斤30块，一个月900，你是怎么算出来的啊？” 糟糕，忘了自己现在是个5岁的娃娃了，幼儿园还没上呢！ “呃，呃~这个很简单啊，伢伢你不会算吗？”算了，先蒙混过关吧 二老一脸茫然+惊喜 第8章 第一桶金 “老头子，我看臻臻说的没准真行”相对沉默了半晌，奶奶捅了捅爷爷，率先表态。 “唔～”爷爷抽了两口烟，悠悠的嘶了一声，“你说，这～咱们咋早就没想到呢” “我这是新脑子，肯定好使嘛” 成了！一高兴，顾臻说了句俏皮话。 “哈哈哈，对对对，我家臻臻的新脑子真是好使啊，哈哈哈～ 走走走，老太婆，给我把钩都找出来，钓黄鳝！” 说干就干，不一会儿，爷爷就提上钓钩钓饵，带着顾臻沿着沟渠找洞放钩去了，奶奶也在家忙活起来，为明天去集市上做准备。 第二天刚刚拂晓，爷爷就带着满满的收获回来了，一大桶黄鳝、和满满一网兜螺蛳。 奶奶顺手称了下，黄鳝连桶和水一起，将近40斤，螺蛳32斤左右。 卖螺蛳是顾臻和奶奶一起提议的，卖黄鳝的空隙，可以顺手将螺蛳处理了，也是一笔收入。螺蛳带壳卖暂定1块钱一斤，螺肉比较费工夫，而且一般买个几两就够了，所以定价和黄鳝一样3块钱一斤。 吃完早饭，祖孙三人就出发往镇上赶。 到了菜场，过道里已经有人在出摊了。 菜场的摊位分两种，一种是里面长期的正式摊位，是卖家从菜场管理处租赁的，每月固定租金；另一种就是顾臻他们这样，摆在在进口的过道两边的，这种一般是周边的村民临时过来摆的地摊，售卖的产品多少自家地里的产出，偶尔也会有附近山里猎到的野货，这样的地摊只需每次上交2元管理费即可。 黄鳝还是放在桶里，螺狮爷爷另外打了桶清水，养在了塑料盆里，这样既容易被看到，也方便奶奶清理。另外花5毛钱从管理处买了一沓专门装水产的塑料袋。 将地摊里里外外安排好，爷爷就要去上班了，临走时再三交代奶奶看顾好孙女要紧，实在卖不掉也能自家吃。 顾臻把2把小马扎分别撑开，一把递给奶奶坐下，又从包里拿出秤杆、秤砣一一摆好后，开始慢慢挑螺蛳肉。 旁边卖菜的大婶看了觉得稀奇，笑着冲奶奶搭起了话：“大娘，这是你家孙女啊，几岁啦？瞧这一副机灵样儿！” 这时天光还早，来买菜的人还不多，奶奶放慢剪螺蛳的动作，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大娘，你这螺蛳怎么卖啊？”一位女士停在了地摊前。 “阿姨您好，没去壳的1块钱一斤，去壳的3块钱一斤，您要哪种？”顾臻的嗓子又甜又脆，一下子吸引了女人的目光。 “哟，小朋友你会卖啊？那你说说哪种好吃啊？”女人蹲下身子笑眯眯地看着顾臻。 顾臻快速打量了下，眼前的人30多岁，皮肤白皙，穿着时下流行的的确良花布连衣裙，手腕上戴着一块秀气的女士手表，看得出来是个考究人。 于是答道：“都好吃，我爷爷喜欢吃带壳的，下酒；不过我更爱吃螺蛳肉，炒韭菜或者炒鸡蛋都好吃。” 废话，螺蛳肉3块钱一斤呢，贵的当然要多推荐啊 “哟，小嘴儿真利索，行，那就来半斤螺蛳肉。” “阿姨，我们还有新鲜的野生黄鳝，您要不要也来几条？这个给哥哥姐姐补身体最好了。” “黄鳝就算了，今天已经买了肉了”说着抬了抬挎在胳膊上的编织袋。 唉～晚了一步，顾臻腹诽。 奶奶麻利的将螺蛳肉称好，半斤翘得高高的，顾臻将袋子递给女人前，又抓了一把螺肉添进去， “阿姨，您第一次光顾我们，再给您添点儿” “哎呀你们瞧瞧，这小丫头可真会做生意！行，再给我来3条黄鳝吧，你这么大方，阿姨也得照顾照顾你生意不是？” “好嘞！”意料之外的声音给顾臻乐的见牙不见眼。 “您看这3条怎么样？2斤一两高高的，算您2斤，连螺蛳肉一共七块五” “小朋友你还会算账啊，哎呀大娘，你这小孙女真是机灵啊” 奶奶一边称重装袋，边看着顾臻利落地算账收钱，乐的直点头：“可不是嘛！脑子转的可快啦～” 等客人走远了，奶奶转头问顾臻：“刚才你给她又抹零又添螺肉的，就不怕亏了？” 此时顾臻正埋头在一个小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边说道“奶奶你放心吧，亏不了！不说咱们本来就没啥本钱，咱们的黄鳝是活的，称重的时候动来动去不老实，如果不扣点秤，人家会觉得我们不厚道；至于螺肉嘛，我手小，看着是抓了一把，其实压根没几个，嘿嘿。那个阿姨，一看就是有钱人，她在咱这买的高兴了，下次才会再来” 看着眼前稚嫩的小孙女说出这样老道的一番话，奶奶有些目瞪口呆。 过了片刻凑上前看她的本子，又是大吃一惊。 只见本子第一行分别画着一条大虫和2个奇怪的符号代表他们售卖的3样东西，黄鳝和螺肉下面各记了一个数，简单明了。这丫头真是鬼精啊，居然还知道记账！ os：好像又暴露了，不过既然决心改变，以后必定还会有更多类似情况的，淡定淡定～ 一旦开张了，后面就卖得越来越顺，用不着特别吆喝，路过的人瞧见是个小娃娃守着摊子，出于好奇都会过来瞧上一眼。 不一会儿，卖出去了三十斤黄鳝、十五斤带壳螺蛳、五斤螺肉，小顾臻将钱和账本仔仔细细核对了一遍后，悄悄凑到奶奶耳朵边汇报：“奶奶，今天咱们赚了有120块钱啦！” 奶奶又惊又喜，站起来又坐下，乐得直搓手：“啥？这么多！哎呀～哎呀！” 看了眼菜场的大钟已经过了十点半，还剩4条黄鳝还有大约2斤的带壳螺蛳。 顾臻想了会，便让奶奶帮忙装了袋，提着向市场管理处走去。 市场管理处是设在出入口的一间小屋子，门口摆着公平秤。刚刚听卖蔬菜的大婶说，管理处的吴大爷是个八面玲珑的万事通，还有个在县城当干部的儿子，这菜场的人都很卖他的面子。 想着这买卖起码还要做2个月，跟他打好交道不是坏事。 “吴伢伢～”顾臻提着袋子站在门口，嗲嗲地冲里面喊了一声，直喊得自己鸡皮疙瘩掉一地，算了，豁出去了 吴大爷听声抬起头，“哦，小朋友，你是～？” “吴伢伢你好，我是今天在门口摆摊的，和我奶奶一起。” “哦哦，你是顾木匠家的吧，进来进来～” 顾木匠就是顾臻爷爷，原来和爷爷认识啊。 是了，早晨是爷爷过来交的摊位费，俩人似乎聊着几句来着，顾臻拍了拍脑袋。 “小丫头，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吴伢伢，托您的福，给我们找了个好位置，今天卖的很快。还剩了一点，给您添个下酒菜。” 说着，顾臻把手里的袋子靠墙放在地上。 “哎呀这使不得使不得，丫头你赶紧拿回去，这个你家大人是要卖了赚钱的，这可使不得” “您放心，这是我伢伢特地交代我奶的，我伢伢说他和您是老交情了，您这么关照我们，给您添个下酒菜是应当的，您别嫌少。”一边说，顾臻解开袋子，撑开口袋示意吴大爷看，4条黄鳝又粗又肥，螺蛳个顶个的大。吴大爷这会儿嘴上推却着，却却是舒心的不行。这个老顾，不过是以前帮自家打过几把椅子的交情，按理说也是银货两讫的事儿，人家可不欠自己啥，这小孩才多点大，肯定是老顾真的这么交代了才会过来送东西的，这老顾真够意思！ 想到这儿，吴大爷眯了眯眼，“行，那伢伢我就不客气了！丫头，你家以后天天过来卖黄鳝吗” “嗯，我伢伢说了，能一直卖到中秋以后，今天是第一天，准备的不充分，后面会更多些” “好～好～回头你跟老顾说，明天可以多备点儿过来，吴伢伢也给你们问问” “好嘞，谢谢吴伢伢！” 得，有了这句话，绝对亏不了了。 第9章 收获的喜悦 收拾完毕摊头，祖孙俩提着桶就往家具厂去。 临近中午，街道的水泥地面在烈日的烘烤下热浪滚滚。 看着奶奶汗津津的后背，顾臻有些不忍：“奶奶，我想吃棒冰～” “唉，行！给我孙女买棒冰！”说着，二人齐步往小卖部走去。 扯开冰柜上盖着的厚棉被，顾臻踮起脚认真挑选起来。“阿姨你好，我要两个蛋筒冰淇淋！ 奶奶，咱俩一人一个！” “哎呀一个就好一个就好奶奶不吃，我不爱吃这个”奶奶连忙摆手，示意老板娘放回去。 “奶奶，你得吃。这是我第一次赚钱，我请你吃。” 老板娘笑眯眯的看着奶奶，又看了看顾臻，手里的蛋筒却依旧递了过来。 奶奶还想拒绝，老板娘已将冰淇淋塞到奶奶手中，“大娘，这个蛋筒你是得吃。不是我想赚你的钱，今儿早上我在菜场看见你们祖孙俩了，你这孙女是个好样儿的，小小年纪就能帮着家里做事，还知道孝敬你，大娘你好福气哦～” “好孩子～好孩子，奶奶吃～” 奶奶微颤着手拆开蛋筒的包装纸，眼中隐隐有些泪光。 2个蛋筒冰淇淋花了1块钱，付完钱后，祖孙二人坐在小卖部的凉棚下小口小口的品尝着。 “奶奶，冰淇淋真好吃！” “嗯，是好吃，也贵！”5毛钱一个呢，奶奶有些肉疼。 吃完冰淇淋，两人去了家具厂，爷爷远远瞧见了二人，大步迎了出来。 接过奶奶手里的空盆空桶，爷爷有些意外，“全卖出去了？” 奶奶走到一边，把摆摊的经过三言两语给爷爷说了一番，便提到吴大爷交代的话以及顾臻送人情的事儿。 爷爷听得一会儿挑眉一会儿瞪眼的，过了好一会儿，悠悠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咱家这鬼丫头可是不得了” 奶奶也是乐的不行，冲爷爷比了个手势，低声道：“一百二呢！就这么跟玩似的” “回家回家，哈哈～走走走先回家”快速收拾了一番，祖孙三人便跟老板告辞出了家具厂。 再次路过集市，顾臻大手一挥，买了1斤五花肉、1根筒子骨，又去小卖部买了两瓶爷爷爱喝的洋河大曲。 晚饭的菜色非常丰富，有色泽诱人的红烧肉，冬瓜骨头汤飘着翠绿的葱花，鲜香油润的毛豆河虾，碧绿的清炒地瓜叶。 “四菜一汤～生活小康～”抿了一口酒，爷爷舒服的叹了口气，顾臻连忙又斟满了酒。 吃完晚饭，顾臻把今天赚的钱都放到了饭桌上。 “一共卖了一百二十块，买冰淇淋花了一块、肉和大骨头花了六块五、酒5块，还剩一百零七块五。” 顾臻笑眯眯的看着爷奶，二老对于她的心算天赋已经初步接受，再看桌上码放整齐的一堆票子，有整有零。 看着桌上的劳动所得，二老眼底涌出一片喜悦，然后齐齐看向顾臻，看样子，这丫头还有话要说呢。 “伢伢奶奶，咱们的黄鳝估计能再卖个2个月，如果都按今天这个行情，咱们大约可以挣7000块钱，这钱到时候怎么花，你们有啥想法没？” 爷奶有些出乎意料地对望了下，这丫头，似乎能看透人心啊。 “臻臻，这是你想出来的点子，跟奶说，你想怎么花呀？” “奶～我先听听你们的想法。” 真是个小狐狸。 爷爷抬头环顾了四周，这房子还是当年老两口成婚时家里长辈给盖的，原本是三间朝南的土基房，后来大儿子结婚时翻新了下，扒了上半截的土墙，改成了半瓦房，又在屋后接了两间土坯，一间做厨房一间放杂物。正屋中间做了明堂，东次间开始是大儿子的婚房，二老带闺女们住西次间。后来小儿子部队回来，大闺女也嫁出去了，老两口和小闺女就依旧住在西次间，东次间留给了小儿子结婚用。 时间过得真快啊，小儿子都成婚6年了。 “唔～这房子，也有年头了，还有那个灶头，一到阴雨天就返烟。” 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下，房子的土基被侵蚀的厉害，屋顶更是千疮百孔，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成了常事。 顾臻瞬间秒懂，爷爷是想把这钱用在房子上。 第10章 收获的喜悦2 看着爷奶一脸的向往，顾臻在心里转了几个弯。老两口这么大年纪陪着自己折腾，现在刚尝到些甜头，自己也不能太扫兴了，先修房子或许也不是不可以。 想定之后，顾臻刚要开口突然福至心灵，现在是90年，明年就是91年，91年…洪水！ 对了，91年因为漫长的梅雨季，长江中下游地区遭遇了建国以来最严重的特大洪灾。 苏省淮河流域、太湖流域一片汪洋，顾臻的家乡也未能幸免。 前世的景象，如今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半夜村干部挨家挨户砸门，命令村民抓紧撤离。熟睡中的顾臻被爷爷从床上捞起，用棉布条系在后背上，慌慌忙忙地跟着大部队往河堤高处赶，漆黑的夜晚大家愁云惨淡、惴惴不安。 洪水退却后，村上的房舍损毁严重，顾家的老房子更是可以用支离破碎来形容。大片的土基被掏空，东次间的墙直接塌了一半。修房子的那半年，顾家老小只能和其他灾民一起挤在村小学操场上的临时窝棚里。老房子的翻修不但掏空了家中的积蓄，还欠下了外债。也正因此，顾爸爸才下定决心跟人去了琼岛，一步难步步难。 房子是一定要整的，不过修嘛，还不如推翻建个新的，而且得过了明年。 想到这儿，顾臻眨了眨眼睛，拍着小手“盖新房子好！伢伢，如果要盖我外婆家那样儿的，得花多少钱？” 顾臻外婆家在隔壁村，条件比顾家好上许多，几年前为着小舅的婚事，外公外婆特地新盖了个新院子，五间青砖黛高架梁的瓦房，用的都是上好的松木大梁。 三大间正屋，从西往东依次是厨房储物间、明堂、长辈房；东厢两间，一间小舅婚房、一间客房，备着在外的子女回家时住，每间屋子都是敞亮的大玻璃窗。 院子西侧栽着几棵果树，南侧修了一排整齐的菜畦，一看就是利落人家、好日子。 爷爷怔了怔，他本意只是想像十年前一样，将现在的老房子翻新加固下，现在实行计划生育，除了眼前的小孙女不会新添人口，这三间屋子一家五口也够住。不过嘛，小孙女的一句话倒将他的心思说活了，那个院子，他心里也是稀罕的不得了。要是能盖个亲家那样儿的屋子，那他也算是为子女创了家业了。 “臻臻要盖那样儿的啊，唔～你外公跟我透过，那院子里里外外用的都是好料子。不算工人的吃喝，盖院子零零总总花了有五千块。对了，院墙的砖料也不算，那是老宅子拆出来的。不过么，那是几年前的价格了，现在材料人工都涨了，我估摸着～六千五勉强能打住，咱们自己再帮帮工…” 这房子盖了，不还得再打点家具啥的，要是再添一两样电器…不成不成，这么摊开了花，手头就要精光了，爷爷心里盘算了半晌，微微摇头。 “伢伢，咱们的钱是不是不够盖新院子？” “唔～也不是，紧着点也够，不过嘛，这新院子一盖，咱们家又要精穷咯～” “那伢伢，我跟你们打个商量呗？” 爷奶对看了一眼，好家伙，来了。 “我觉得吧，这钱就像鸡蛋，如果咱们赚了钱就马上花掉，就好比是今天刚生的蛋直接拿来吃了，吃了当然就没有了。 但是呢，如果拿这笔钱做本金，再去赚钱，就是把蛋用来孵了鸡，以后啊鸡长大了，就能生更多的蛋、赚更多的钱！” “我滴乖乖！你这是哪儿学来的大道理啊～”奶奶被这一顿输出吹得笑开了花，“敢情之前你吃的那么多的蛋，都是我赚钱的道儿啊，你可得快还我鸡蛋！” 奶奶边乐边用手搓着顾臻的小肉脸。 “臻臻，你的意思是，这钱咱先不花，留着孵鸡生蛋呗？”虽然但是，爷爷简直有些佩服这个小孙女了。 第11章 打算 “伢伢，我是这么想的，黄鳝的生意最多只能做到10月份，再往后，咱们就没这笔进项了。要是一下子都花出去，那万一家里以后有着急用钱的地方，可就要抓瞎了。” “那么，依你看，咱们要怎么打算呢？” 老人常说，走一步要看三步，不过说来容易，就算是大人又有几个能做到呢。不过嘛，自己5岁的小孙女居然早就想到了，这真是祖坟要冒青烟了，爷爷看着顾臻，一脸欣慰。 os：不好意思啊伢伢，我作弊了～ “咱们现在说的七千块，是按正常情况下估计出来的，实际呢，有可能多、也有可能少，这都还不一定。” 奶奶听顾臻这么说，心慢慢提了起来，“这还能有啥不一定的？” “奶，这黄鳝螺蛳都是没本的买卖，咱们这每天来来去去都要从村里人眼皮子底下走，就算我们不说，大伙儿去菜场的时候撞见了也是早晚的事儿。到时候别家都知道黄鳝赚钱了，你说他们会不会也去钓，这村里会钓黄鳝的也不止我们一个，实在不行，弄点螺蛳还是很容易的。 另外，黄鳝好不好钓，跟天气也有很大关系，这个爷奶你们比我懂。总之，这是靠天吃饭的，能赚一笔是一笔，但肯定不能长久。” “以前咱们家底实在太薄，想到了赚钱的法子也没本钱去做，现在算是老天爷帮我们呢。所以我想，不管咱们这次能赚多少，这钱爷奶你们留下一部分应急，另外的咱们都存着，可以让我爸妈去县城看看能不能做点小生意。” “你爸妈？他俩现在不是还上着班呢吗？”奶奶有些疑惑。 “奶奶，上次我爸妈回来，我听见他俩的悄悄话了，说他俩厂子现在效益都很差，我妈担心后面工资会发不出~” 二老一脸震惊，显然对此是不知情，但这话听起来应该不是瞎编。 从去年开始，村里原先在工厂上班的好些个人都陆续下岗了，这些厂子有县城的、有市里的。爷爷一口接一口地抽着卷烟，小儿子过年回来时，虽然没说厂子的情况，但带回来的年货确实是比以往少了一半儿，原先老伴儿还猜疑是小儿媳拿去贴娘家，为这事叨咕了好几次。现在想来，应该是单位效益变差，员工福利也跟着打折了。奶奶显然也是想到了这茬儿，与老伴对望了一眼，蓦地老脸一红。 爷爷轻拍了下她的手臂，开口道：“丫头，你继续说~” 顾臻清了清嗓子，坐正身子，“伢伢奶奶，我不是要你们用钱贴补我爸妈。我是这么想的，咱们一大家子，现在大伯大姑两家日子过得最好，但离咱们都远，而且吧，心也远~” 顾臻说的比较委婉，用了“心远”而不是“不亲”，但实际上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再不好也是他们的骨肉至亲，自己不能直接说他们嫌贫爱富这种戳二老心窝子的话。 人都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两个却是势利的。大伯岳丈家在省城南市，结婚后大伯也以工作为由在南市定居，也就每年过年才回家一趟，不是上门女婿却也没啥区别。八几年的时候，奶奶腹部手术开刀，当时爸爸还在部队，爷爷担心家里没有主事的人，前后给大伯拍了几份电报，他都推脱没时间回来，后来干脆三五年回家一趟。至于孩子，除了带大孙女来过一次，后面两个小的出生到现在，爷奶连面都没见到过。 一开始爷奶也想着要去南市见见孙子孙女，可大伯一口回绝了，说去了住不下。其实哪就这么困难了，先不说他家在南市条件本来就不错，就算家里住不下，省城还能缺了招待所么。 每每聊到大伯，爷爷总是心情复杂地一句带过“这儿子全是给他老张家养的。”大伯岳父家姓张。 至于大姑，自从嫁去沪市，整个人都抖了起来，难得回来一次，言语里动不动就贬低其他兄弟姐妹，什么“乡下人”、“不讲究”，全然忘了自己也是农村出身。 每次回来，大包小包带的全是脏兮兮的旧衣服，还口口声声是给他们占了大便宜。 有他俩打头，那两家当家主事的便更加看轻顾家的姻亲，时间久了，这两位长辈出于“某些考量”，便也自然而然地同母家疏离了。 “我小姑是个实在人，但她刚结婚，一个家有一个家的难处，咱们不能拖她的后腿。咱们家能过成什么样儿，还得看我爸妈。” 顿了顿，顾臻观察了下二老的反应，爷爷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奶奶瘪了瘪嘴，似乎对于自己以后要靠小儿媳妇这个话不太认可，不过最终也没吭声，这就表示同意她的说法了。 顾臻继续道，“我爸这个人，勤快老实，做事认真，肯吃苦也有把子力气。不过嘛，缺点也很明显，不善于跟人打交道，性格太闷了。”小儿子延续了军人的优良作风，品性正直淳厚，这是老爷子一直以来骄傲的地方。 “我妈呢，性格外向，善于交际、勤快麻利…长得漂亮” 嗯，颜值高当然是优点啦。 顾妈妈不但长得漂亮，用后世的审美标准，身材也很哇塞，不过考虑到当下农村人的思想还停留在屁股大能生儿子的阶段，这点顾臻就不说了。顾妈妈个性活泼爱交朋友，也喜欢穿衣打扮，现在是受条件限制只能节衣缩食，但后来顾臻工作后，家里经济条件渐渐宽裕后，女人爱美的天性被彻底地释放出来，顾妈妈的衣柜里是一直时换时新的，唔~穿衣品味也是很不错的。 这么看的话，妈妈很适合做服装生意嘛，尤其是女装。 按照前世的记忆推算，爸妈下岗的时间应该就在10月初的中秋节后。 那么，爸妈回来后的安排，可以考虑做服装。 目前大家穿衣基本还是延续以前的习惯，裁布自己做或者找街上的裁缝。整个镇上只有一家成衣服装店，且衣服款式都比较老旧，看样子生意也一般。但这是乡镇的消费习惯，县城和市里已经大变样了，这个只要看看镇上偶尔出现的时髦女性就可见一斑。比如今天第一个给他们开张的那位阿姨，她今天穿的大领口修身连衣裙，凸显女性曲线美的同时也注重舒适度和实用性，尤其是领口的撞色运用，是经典的港风设计。这种高档次的裙子能在小镇出现，可见时尚的风暴已经形成，改革的春风即将吹遍时装领域。 1989年10月，四季青服装城就已经在杭城开业，经过近一年的发展，现在应该已经初具规模。 嗯，等爸妈回来后，应该找时间过去实地考察一下。 “现在大家生活条件都好了，可以的话我们就做服装生意，应该不会差。不过得去县城，咱们镇子太小，消费能力有限。 我看来咱这儿的那些城里人，吃穿用度，都比咱们这儿的好上许多呢。所以我想，机会肯定是外面更多。具体的得等我爸妈回来再说，也得听听他们的想法。” 顾臻讲的条条在理，二老听着也是连连点头。 顾臻喝了口水，缓了缓继续说道，“咱们现在住的屋子太老了，透风漏雨的，新房子肯定是要盖的，咱们就先换一年。到明年的话，咱们还能赚更多的钱，盖更好的房子呢！爷奶你们觉得行吗？” “我看行，丫头，就按你说的来！”二老意见出奇的一致。 第12章 大买卖 眼瞧着天开始擦黑，祖孙三人人又开始忙活起来，奶奶开始准备明天的家伙事儿，顾臻跟着爷爷一起出了门去放钓钩。 爷爷脚步轻快地在前边走着，不时跟顾臻闲聊两句。顾臻又提起了吴爷爷的话，爷爷笑呵呵点头“你说的不错，吴老头是个万事通，他让咱们多备些，八成是有好路子要介绍给咱们。丫头，咱们趁天光多放些钩！” “好嘞！”看着西坠的金乌，仿佛是个大金元宝，顾臻乐的眯了眼。 第二天一早，祖孙三人就往镇上赶。 这次准备了80斤左右的黄鳝，50斤左右带壳螺蛳。因为东西比较多，就出动了家里的小板车。 爷爷把工具箱、水桶、盆一股脑放在板车上，再把顾臻抱上去坐好，便倾身开始推车，中间和奶奶换了一轮便到了菜场。 靠边停下板车，爷爷起身径直去找老吴，老吴见了也立马迎了出来。 寒暄了几句，老吴便跟爷爷说了正事。 原来老吴的儿子是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管着单位后勤。承包他们单位食堂的老板姓黄，自己也经营着几家饭店。这个黄老板为人豪气，跟小吴主任的关系很铁，知道老吴在菜场做管理员后，就经常请老吴帮他寻摸些野味。 这个年代的人们还没有保护野生动物的意识，先富起来的那些人出于猎奇的心理，对于“吃野味”尤其热衷。黄鳝虽然不是珍奇野味，但野生黄鳝也是很难得的。 因此，昨天顾臻他们一来摆了摊，老吴就留心上了。后来见他们买卖公道办事利落，便给黄老板捎了个信让他有空来看看，黄老板回复说今天上午过来，约摸着这会儿也快到了。 那边俩老头正聊着，这边儿顾臻就见着正主了。 “大娘，你这黄鳝怎么卖的？”奶奶有意显显孙女的能耐，便冲顾臻摆手示意。 “叔叔好，黄鳝和螺蛳肉都是3块一斤、带壳螺蛳1块一斤，都是今天一早才收的，可新鲜着呢！您看来几条黄鳝？” “哈哈我看看，唔～是野生的，还都是活的，不错。” 黄老板边说边将手伸进桶里拨弄了几下。 “您随便挑！”说着顾臻一手迅速递了块干净的抹布放在一旁，一手又扯了个塑料袋撑开放在了黄老板面前。 正在挑拣的黄老板眼角余光瞟见便一愣，抬头冲顾臻咧咧嘴，“小姑娘不错啊，有眼力见儿，你也会做生意？” 这时，早就看见黄老板的吴大爷和爷爷也一前一后走到了跟前。 “吴叔，您说的就是这家吧？”黄老板看见来人，立刻起身，恭敬地跟吴大爷打招呼。 “对，就是他家，老顾，和我多年的交情了，这是他老伴和小孙女儿。” 几个大人寒暄了片刻便又说到了生意。 “顾大叔，你今天这黄鳝我全要了，螺蛳也要。” “全要？”顾爷爷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黄老板，又看了看吴大爷，吴大爷笑呵呵地并不出声。 黄老板客气地给俩老头散了烟，说道：“吴叔知道，我县城里有3个饭馆，生意还行，现在人都爱吃野生的，这点数量我一家饭馆就能消化。如果你们能保证每天都有这个品质，来多少我要多少，价钱嘛就按你现在的3块钱一斤！” 顾爷爷激动地连忙握住黄老板的手“黄老板，别的不敢保证，我的货你放心，保证都是野生的活物给你。另外我想问下，你除了这两样，其他的收不收？像甲鱼、泥鳅这些？” “甲鱼可以，也按外面的市价5块一斤，单个5斤以上的8块钱一斤。” “黄叔叔，您3家饭店每天大概需要多少黄鳝和螺蛳，能大概给我们估个数吗？不然我们今天多明天少的，也影响您做生意不是？”顾臻眨巴眨巴眼睛，“另外，天一冷黄鳝就要进洞了，估摸着咱们只能卖到10月份，螺蛳也差不多。” “小姑娘，你说的这个我有数，这些都是时令货，要是天天都有就没这么精贵啦！那就…每天200斤黄鳝、150斤螺蛳吧，带壳的就行，数量稍微有些来去都没事儿。 ” 顾臻边听心里边飞快地盘算着，这样一天就是750块钱，一个月…两万两千五百！我的天！ “好嘞！那您看付款和交货方式怎么定呢？您别笑话，我们这老老少少的，实在没法给您送货上门。” “哈哈小姑娘，这你不用担心，我下面有个田师傅，专门负责采买收货的，待会儿也会过来，到时候他开着轻卡上门收货。付款么，田师傅验货后就付款，你看成不成？” “我看行！”顾臻乐的就要原地起飞了。 “哈哈哈哈，这丫头！”爷奶也是一脸喜气。 等田师傅到了菜场，黄老板跟他交代了几句，验看了过后就先付了当天的货款，抹零后一共300块钱。 田师傅和爷爷定下了第二天取货的地址，随即载着黄老板离开了。 眼看菜场渐渐人头攒动，爷爷上班时间就要到了，于是他拉着吴爷爷，多番邀请下，约定了中午一起在镇上的饭馆吃饭。 将小板车及物品暂放在管理处后，大家各自忙去。 攥着热腾腾的300元“巨款”，顾臻和奶奶走进了镇上最大的杂货铺，吴爷爷帮了自家这么大一个忙，怎么酬谢都是不为过的。 没错，或许是顾臻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精明打动了二老，对于把钱交给顾臻来保管，二老都没有任何异议。 进了杂货铺，顾臻先到香烟细细看了一遍，随后抬头招呼老板娘“阿姨，请给我来2条红塔山，对，这个扁盒的，再来两瓶汤沟大曲。” 后世送礼比较流行软中华、黄金叶之类的，但现在还是红塔山当道。一条红塔山只有4包，扁包装，零卖4块9一包，整条19块5，附近的杂货铺基本都是一个价。 至于酒，跟后世也有些区别，现在流行的是“三沟一河”，也就是双沟，高沟，汤沟，洋河。 如果哪家女婿买了其中一瓶，老丈人会高看他许久。 顾臻这次买的汤沟大曲，更是有着“南方汤沟酒，开坛十里香”的美誉，原先计划经济的时候，要想买到一瓶汤沟大曲，是要得找供销社的人打点走后门的。 因此，顾臻这次买的烟酒可以说是十足的大手笔，老板娘瞧见是个小孩，拿烟的手有些迟疑，再看到站在一旁的奶奶，立即满脸堆笑应声取了出来， “两条烟39块，酒12块一瓶，一共63块钱。大娘，我猜您这是要送人的吧？得，我给您找个袋子装起来。”随即用一个考究的礼品袋将东西小心装进去。 另给爷爷拿了一条黄鹤楼，顾臻和奶奶付了钱往家具厂走去。 第13章 宴请 中午的席面订在了镇上最好的饭店川福楼，是家具店的老板极力推荐的。 川福楼是一幢两层的小楼，位于镇子的中心，一面靠街一面临河。规模虽然不算大，但厨子的手艺没的说，尤其擅长做川菜，顾臻选了楼上临河的一个包厢，点了几样饭店的拿手菜。 两位爷爷携手走进包厢，看到桌上丰盛的席面，都在心里暗自点头。 一看到桌上已经拆盒的两瓶汤沟大曲，老吴的嘴角就弯了弯。虽然自己并不是好吃的人，但这种切切实实被重视的感觉实在是不错！ 原本自己只是觉得平白无故得人家一袋黄鳝不合适，送个面子情而已。 说起来，这老顾也实在是会来事，奈何人家东西也确实是好，否则黄老板那样精明的人，怎么会一分钱都不还直接定死了？ 这么想着，老吴倒觉得这顿饭有些不好意思受了。 顾爷爷更是高兴，这一桌荤的素的、有酒有肉，一定又是小孙女张罗的，实在是妥帖，实在是给自己长脸。 落座后，大家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吃得宾主尽欢。散席时，爷爷又将早就准备好的，装着2瓶烟酒的礼品袋子塞到吴爷爷手里。二人一顿推搡下，勾肩搭背地出了酒楼，顾臻和吴爷爷告别后便转身上楼去帮着奶奶折菜。 中午的席面安排的很丰盛，好几道菜几乎没怎么动筷子。跟服务员借了碗盆，两人便开始收拾起来。 90年代老百姓的生活都过的比较拮据，像这么丰盛的饭菜，一年到头也不容易有一回。吃不完的菜打包回家，下一顿热下继续吃是常有的事。更有些精打细算的人家，菜吃完了，还将吃剩的汤水带回去，下次重新放点自家的食材进去煮一煮，名曰“借味”，这样煮出来的菜虽不如酒楼，比起家中的粗茶淡饭也是美味很多。 干的没有汤水的菜，直接拿干净的塑料袋装好，有些汤汁的就倒进酒楼借来的搪瓷盆里。 这搪瓷盆是酒楼专门备着供客人借用的，一来现在还没有后世的打包盒，搪瓷盆又耐磕碰；而且在这吃饭的客人，大多都是本镇有头有脸的人，现在民风也比较淳朴，并不怕谁家借了不还；另外，不少客人来还餐具的时候，还会顺道买些酒楼的卤菜带回家，给老婆孩子打牙祭或者给男人们下酒，这样一来，就又促成了一笔交易。这就是后世营销所说的“增加客户粘性”，不增加成本且非常有效，既便利了顾客，又能给酒楼创收，双赢。 傍晚放完钓钩后，就着中午折回来的好菜，爷爷又高兴地咪了几口老酒。 顾臻洗完澡出来，就见老两口背对着自己并排躺在院中的竹床上，吹着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上回像今天这样高兴还是老大结婚的时候，这一晃眼…不说他了。老太婆啊，老了老了，咱们还是有福气的！” “是啊，原先吧，这丫头刚生下来，我还想，怎么又是个丫头片子～咳咳，现在想想，该打嘴～咱们这丫头，可比人家小子都强百倍！老头子，你今天喝的可有点儿多～哼” “哈哈哈，不碍事儿不碍事儿，臻臻买的好酒，好酒不上头，你不懂～” “这黄老板的生意一定下来，我心里就踏实了。要说这做生意是真赚钱啊，就俩月，里外里四万五千钱块呐！现在想想还跟做梦似的！嘿，老头子，咱们这也是万元户了吧，啊？” 奶奶说到兴起，便扭身用蒲扇戳了戳爷爷胳膊。 “唔～你是只看到贼吃肉没见贼挨打啊。做生意亏钱的也不老少。咱们是正好碰上贵人了～不过话说回来啊，就算没有老吴的介绍，咱这买卖也是能赚的。 哎？今天中午的席面吃了多少钱？” “说出来吓死你！抹了零还38块呢，这丫头可真敢花！” “嘿嘿嘿，我猜你也不舍得张罗这个排场。” “嘿嘿，你不晓得，她点菜的时候，就看见那小手指头在菜单上这儿一点那儿一戳的，刷刷刷～给服务员都看的一愣一愣的。要说咱也是第一次上这样的饭店吃饭吧，可是说出去谁敢信啊，那个老练劲儿… 老头子，你看这一下子比原先估计的多赚了许多，那咱这院子…？” “唔～我知道你想什么，我看呐～昨天啊臻臻就想到这茬了，咱们这丫头啊～人小鬼大，心里且有成算呢，咱都别干涉她…” “那～还是按昨天说的，明年再盖房子？” “对，明年！另外～今年过年啊，我想把那几个都叫回来～” “咋地了，这还得跟他们商量不成？” “不是那么回事儿，叫回来，把咱们家里这些个犄角旮旯的事儿都捋清楚了，还有咱俩往后养老！孩子说得对，那两个，该分多少就多少，该他们掏的也说明白，省得以后挂连不清。往后啊，咱们就靠老三，咱俩不能扯后腿啊。” 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顾臻弯弯嘴角，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第14章 大买卖2 第二天天麻麻亮，爷爷就出去收了钩，螺蛳是昨晚就耥好的，经过一夜的清水饲养，螺蛳体内的泥沙和杂质已经吐干净。 顾臻也早早赶往和田师傅约定好的路口等车。 顾家在村子东南边，南面紧邻着一条大河，往顾臻家去的路有两条，一条是从北边村口进来，直接往南走，这条路贯穿村子中央，一路很是热闹，是大家平时最常走的；另一条路在本村与邻村的边界上，路的两侧有两个村子各自的沟渠，因此，被村里人叫“西沟头”，沿着西沟头向南直行，到河堤后再向东便可直达顾家。 这一片只有三户人家，其余本村人很少踏足。因不想卖黄鳝的事儿被张扬，再三考虑后，家人一致认为走西沟头来取货最合适。 此时田师傅的车已经快到河堤，便看见顾臻远远地冲他挥手，载上一起，在顾臻的指引下，车很快停在了顾家门前。 田师傅负责三家饭店的采买，是个细心稳重的人，因此很得黄老板看中。 验看完毕，田师傅满意的点点头，今天的数量顾家是按照约定来准备的，200斤黄鳝、150斤带壳螺蛳，些许盈余不计，一共是750块钱。装车后，田师傅开始点钞会账，“老师傅，这是今天的货款，你清点下？” 说着，田师傅将钱递给顾爷爷，爷爷乐呵呵地摆手“给我孙女吧，她能算明白。” 田师傅看着顾臻面带惊讶，不过依然将货款递了过去。 问过了田师傅后面的行程，眼看着时间宽裕，便邀请他在家吃了早饭，临走时，爷爷将昨天那条黄鹤楼放到了卡车副驾驶座上，又聊了片刻后，田师傅驶离了顾家。 “我跟田师傅打了招呼，路上要有人问起来家干什么的，就说东家让我做了点木工活，顺道过来看看。” “嗯，这样好。”奶奶点头应和，“这么一来倒也方便了，就早上忙这么一会儿。再不用顶着大太阳去赶集了，臻臻这两天小脸儿都晒红了。” 吃完早饭爷爷依旧挑着担子去上班了。 收拾停当后，奶奶在树荫下放了把椅子，开始糊纸盒。 顾臻一会过来找奶奶梳小辫儿，一会拉着奶奶去菜地里找甜瓜。 奶奶失笑“你这丫头今天怎么了，这么磨人。奶奶要糊纸盒呢，你自个儿玩去吧！” 顾臻眨巴眨巴眼睛，为了多糊些纸盒，奶奶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儿，这糊纸盒的活计，虽然不费劲，却也琐碎得很，奶奶年纪大了，该歇就得歇。 所谓抓大放小，眼前家里的境况已经好了很多，为了这点钱熬坏了身体实在是没有必要。 想定后，顾臻按住奶奶糊纸盒的手，“奶奶，咱们以后不糊纸盒了吧。” “为啥？现在也不用每天去赶集了，我有时间干这个。这个虽然赚的不多，苍蝇也是肉啊，这一天天的，咱们的菜金就赚回来了…” 奶奶还要再说，顾臻打断了她的话，“奶奶，第一，咱们现在手头宽裕了很多，你实在没必要这么辛苦。而且你看，空闲下来我们还能琢磨琢磨其他赚钱的门道儿，咱们不能把自己都绑在活计上，你说呢？” 奶奶听懂了顾臻的意思，又有点舍不得，晚上便和老伴儿商量起这个事儿。 “唔～要我说的话，我也赞成停了这活计，一来赚头有限，耗费的时间又多；再者，咱们卖黄鳝的事儿，我想着能捂住就捂住，都说闷声才能发大财呢，你这一趟趟往厂里送纸盒，万一有人问几句，你怎么说？” “这倒是～” “你一提这个啊，我又想起上次臻臻落水的事儿，唉～那时候是穷的没办法，现在么，还是听孩子的，歇了吧。” “哎，那回头我跟隔壁老崔儿媳妇说一声。” “应该的，要问你为啥不干了，就说手指关节疼得厉害，孩子们不让你干了，可别提其它的事儿。” “嗯，我晓得。” 老崔儿媳妇叫小梅，在村办厂上班，也是她给顾奶奶介绍的活计。 接连十几天，田师傅都早早的过来取货，钱货两讫，于是顾爷爷忙的格外起劲。 这天傍晚，顾臻陪着爷爷往西沟头方向慢慢放钩。跟着爷爷学了这么多天，对于怎么辨别鳝洞、如何通过洞口判断黄鳝大小、什么时候适合放钩等等，顾臻已经渐渐摸索出一些门道。 远远看到一个人径直向他们走来。瞧清楚来人，爷爷便急忙给顾臻打了个手势，两人停下放钩的动作，顾臻眼疾手快地薅下一堆草将剩余的钓钩盖了起来。 第15章 无赖 “老叔～最近发财啊？” 二流子顾炳才嬉皮笑脸的上来搭讪，见他贼眉鼠目到处乱瞅，顾爷爷心里只觉厌烦，却也不好直接赶人。 说起来这顾炳才还是自己嫡亲的堂侄儿，幼时也是个机灵可爱的小孩儿。可惜堂兄堂嫂独得这一个儿子，便娇惯的不得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着，毫无底线的溺爱之下，孩子越长越歪。 等到成人后，好吃懒做更甚从前，整天不是偷鸡摸狗就是混闲帮。 眼瞅着三十往上亲事还没个着落，堂兄两口子开始着急上火，前几年咬牙祭出了棺材本给他买了个媳妇回来。 本指望他有了媳妇能安稳地过日子，谁知道这混球成天打骂虐待媳妇儿，后来染上赌博，本钱输完不说，还把自己媳妇儿给押上了赌桌。 一个同村的实在看不下去，偷偷地给他媳妇通风报信，媳妇连夜跑了路，老爹老娘双双气死。自此，顾炳才成了十里八村有名的光棍汉。 “炳才叔，你身上是什么味儿啊！”顾臻捏着鼻子便往后退。 “没味儿啊，我身上没味儿！”顾炳才说着，一边抬起两只胳膊左右闻了闻。 “炳才啊，你这是多久没洗澡啦！”爷爷皱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是打哪儿来啊？刚下赌桌吧～大夏天的，你瞧瞧你这样儿，好好的日子，咋就过成这样了呢！” “老叔啊，你可冤死我了，我哪儿有钱去赌啊。你不知道，我难啊～呜呜呜，你侄儿我太难了，巧珍那个臭婆娘她可坑苦我了呀！” 顾臻在一旁撇撇嘴，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巧珍就是他那个花钱买来的媳妇儿，听说她是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了，被顾炳才父母用200块钱买断了亲，给儿子做媳妇儿。 那巧珍本以为来了这边能过上几天好日子，谁知遇到个混不吝的，三天两头地打她。 刚开始打得受不了了，巧珍偷偷跑回娘家去，结果被自己哥哥又送了回来。送回来后，被打得更狠，次数多了对娘家失了指望，只好死心跟着顾炳才。 苦命人各有各的苦法，也是一言难尽。 后来他媳妇儿听说自己被押了赌债，吓得直接跑没了影。但是还不上钱的顾炳才可就惨了，三天两头被催债的打得抱头鼠窜。后来债主也知道要钱无望了，索性就把他当成出气的，有事没事的揍一顿出出气。同村的顾氏同宗对他的行为皆十分不齿，唯恐避之不及。 “事儿过去就过去了，吃一堑长一智，你还年轻，往后只要好好走正道儿，还来得及…” “叔，我瞧你这几天红光满面的，一定是发了大财了，你也带带我，你吃肉，也分侄儿口汤喝呗？”说着竟伸手要来摸爷爷的口袋。 爷爷的苦口婆心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被顾炳才气的够呛，连忙推开他， “你个王八犊子，干啥呐！你给我滚！” 爷爷中气十足的一嗓子吼得顾炳才原地吓了一跳，有些讪讪的缩回了手，爷爷见状也顾不上草丛里那些没放完的钓钩了，拉着顾臻转身就要往家走。 “老叔，你这就不厚道了昂，你这些天往城里卖黄鳝打量着我不知道呢？ 你赚大发了吧，把着石槽密不不透风的。这黄鳝是从咱们村里沟渠里钓的，那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应该人人有份儿…” 看着爷爷停下步子回过头，顾炳才更得瑟了，“那复兴饭店的田老板，天天开车往你家来，我可都看见了，一次不落！你这大晚上的，可不能是在这消食吧，我看看，钓上几条了？” 一边说，顾炳才一边又往爷爷跟前凑，作势往水沟里抻了抻脖子。 其实钓钩刚刚才放下去，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有黄鳝上钩的，而且草丛里的那把钩他应该也没发现。 只是他这泼皮无赖的样子实在让人讨厌，顾臻便又拉着爷爷离开，并不理睬他。 第16章 无赖2 第二天清晨，顾臻和奶奶正吃着早饭，突然听得外头一阵外头叮铃咣啷响。起身出去，只见爷爷将几个桶放下，随后脸色铁青地拖拽着坐地上的一个人，上前揪着衣襟就要打。 奶奶大惊失色，忙上前阻止。 顾臻看清了地上的人，正是昨晚胡搅蛮缠的顾炳才，便知道他肯定是动了爷爷的钩。不过，打人总是不合适的，何况对方还是顾炳才，一个不好赖上自家就麻烦了，于是等爷爷抡了两拳后也赶紧上前劝阻。 爷爷显然是气狠了，放开顾炳才，便要找扁担。 顾臻见状忙拉着爷爷，正想劝他消消气，便听见门口汽车的动静。 不一会儿，田师傅大步跨进小院，见地上躺着个人，一阵阵哀嚎，先愣了愣，随即问“大叔怎么了这是？家里进贼了？” 爷爷满脸怒气，抖着手指向地上的顾炳才“这个畜牲，好的不学，偷黄鳝！还把我的钓钩都折了！ 真是造了孽，败类啊！顾家祖宗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爷爷有一句没一句的骂着，手也没停，顾炳才被扁担抽的嗷嗷叫。 此时大家也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顾炳才并没跟田师傅打过交道，之所以认识田师傅，是有次在隔壁镇上耍牌，碰巧田师傅把车停在路边。这年头车是稀罕物，不管啥车都是，顾炳才手痒痒的，想偷摸上前瞧着，顺便就把田师傅跟人说的话听了一耳朵。 听见对方讨好地称他田老板，想把野味卖给复兴饭店之类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善于钻营的顾炳才便记住了田师傅的车子。 前几天打完通宵麻将，回家的路上，半路正巧遇上，又看见车停在顾臻家的门口，他便留了心眼。 昨晚本来是心血来潮胡诌八扯的，结果人走了之后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是真的，便决定有枣没枣先打一竿子再说。 要说这厮也是个“行动派”，晚上出去鬼混到后半夜，回来后睡不着了，索性就找了个不知道谁家顺来的破手电，沿着沟渠一路找。 这不找则已，一找还真就发现了不少钓钩，且钓钩上，十有七八都看见了黄鳝头。他高兴坏了，立马转头准备回去拿桶，走了两步又转回来。 一来来回一趟挺多路，他懒得动，二来眼见就要天光大亮，万一自己来回耽误了时间，被老头儿先一步收走了，那不是要悔死个人！ 于是，顾炳才直接拎着钓竿就把黄鳝提了出来，连提了十来条后，觉得钓钩份量有些重，便一不做二不休，将竹制的钓钩一一折了，只留上面连着钩子的半截。 没想到找的正兴起的时候，被顾爷爷从后劈头盖脸的好一顿抽。 活到今天顾炳才才知道，竹钓钩不光是钓黄鳝好工具，还是揍人的利器。手指粗的竹条一记下去，他脸上几乎要皮开肉绽、火辣辣的疼，没等他反应过来，杆头上的钓钩就精准无误的勾上了他的嘴角、他的脸颊、手背… 被揍得头晕目眩、找不着北的顾炳才被顾爷爷一路踹回了顾家小院，此时此刻躺在地上哀嚎“杀人了～要死啦～死人啦～” 田师傅鄙夷地瞥了地上一眼，便张罗先帮着顾爷爷把黄鳝收回来，几人前后忙活了大半个钟头才完。 在这过程中，顾炳才始终在地上躺着，时不时嚎上两嗓子，一会儿看看院外，眼睛骨碌碌转着，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因着院子里躺着捣乱的顾炳才，因此大家都默契的只干活不说话，拾掇好的黄鳝、螺狮，直接在院外装车，并不让顾炳才看见。 一切妥当后，田师傅走到顾炳才面前，俯身看着他，面无表情不发一语。 “田老板，田老板，你帮我评评理，你帮我做主啊！你看见了，我被他打的，你瞧瞧，我没一块好肉啊！ 顾炎文老东西太欺负人啦！我是他侄子，就吃他两条黄鳝，你看他把我打得呀！啊～” “别号丧了。”半晌，田师傅开口了，语气中带着凌冽，“你叔的黄鳝，是我请他帮忙弄的，没给钱。另外，既然碰见了，有个事儿正好问问你，你欠湖上俱乐部的钱，里面可有我的一份儿，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顾炳才被吓得一激灵，“什么俱乐部？我～我不欠钱，我～我还上了，我～田老板你家大业大、你好人好报… 老叔～老叔我错了，我不敢了，我鬼迷心窍～” 顾炳才显然是被那帮催债的打出心理阴影了，在田师傅的威慑下，肉眼可见地怂了下去。 “哼！你不敢？你刚不是还说要下药药死我的黄鳝呢吗？你敢得很！” 爷爷怒气不减，差点又要上手，被奶奶按了下来。 “你还说过这话？”田师傅横眉道。 “没有没有，我就吓唬吓唬他，我瞎说的，我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顾炳才双手合十，一遍遍赌咒发誓绝无此事。 “我不管你说没说、做没做，今天既然提了这茬儿，我把话放在这儿，今后要是我的黄鳝有什么问题，我就找你新账旧账一起算，听见了没！” “听见了听见了，我不会我不会，”顾炳才眼睛骨碌碌一转，“不过万一…” “没有万一，万一～别人来给我捣乱，也算你的，所以，你最好祈祷没有万一！懂？” “懂！懂！懂！田老板，田哥，我一定帮我叔看好了，不会有万一你放心，放一百个心！” “嗯，那就好，你帮帮我我也帮帮你，赌债的事情我先不跟你计较。你要是捣乱，哼哼！” “不会不会，不敢不敢！”顾炳才忙摆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准备撒腿开溜。 “慢些，兔崽子你把我的钩弄坏了这么多，怎么算？”看他这无赖样儿，顾爷爷恨不得大巴掌扇死他。 “我这～我也没钱啊老叔～” “那就写个欠条，把这些损失折成欠款…”顾臻开口道。 “欠款行，欠款行！”这家伙显然是个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的主，反正横竖还不上，还没等顾臻说完便头如捣蒜地答应了。 顾臻嘴角微微翘起，“既然是欠款，那就要有抵押物的，你既然没钱，就用你家房子做抵押吧” 顾臻找了纸笔，她口述爷爷落笔，迅速将欠条写好给他签字画了押，田师傅作为见证人。从头到尾，顾炳才完全是被牵着鼻子走，直到所有流程都完成了，他还一脸的懵圈的状态，傻傻地问田师傅“啥～啥叫抵押物啊？” 第17章 小试牛刀 撵走顾炳才后，一家人对着田师傅连连道谢，田师傅摆摆手， “嗐，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大叔您知道的，我们做饭店的，三教九流都得打交道。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先吓唬一顿，再给他点甜头，就拿捏住了，小事儿一桩。 也不怕跟您说，之前啊，我们老板看你们做的红火，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儿，所以早有交代，这黄鳝，只要您有货，就先从您这儿收，稍微有点儿麻烦啥的，咱们都是自己人，您尽管把心放肚子里。” 顾爷爷想了想，又问道“那个，湖上俱乐部，他欠了你多少钱啊？” “哈哈哈，顾叔，我那是诈他的！” 之所以一诈一个准，是因为“湖上俱乐部”是镇上最热门的赌场，附近的赌徒几乎都光临过这里。 顾爷爷听罢，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了。 经过这件事后，顾臻一家与田师傅处的越发融洽，田师傅来顾家也渐渐自在了许多。 这天傍晚，应顾爷爷的邀请，田师傅忙完手头的事后便开车来到顾家，陪老头一起喝酒。 顾臻和奶奶一早便忙活了起来。 将买来的鸡爪煮熟剔骨后，在凉水里投几遍，洗去表面油脂后，加入顾臻秘制的料汁浸泡半日，一道酸辣无骨鸡爪就做成了。鸡爪肉质q弹有嚼劲，长时间的浸泡下使其吸收了足量的料汁，酸辣脆爽，风味十足。 第二道是一个热卤素菜拼盘，将事先准备好的卤料包放入敞口大锅中，加水煮开调味，然后根据食材易熟程度依次将处理好的土豆片、藕片、莴笋片、海带结、素鸡等焯水断生，食材放进大锅后大火煮开即盛出，连同卤汁一起，放在盆中浸泡。到晚上吃之前捞出摆入白色大瓷盘中，淋上红艳艳的辣椒油，炒熟的白芝麻和翠绿的葱花点缀其中，鲜亮的颜色极其抓人眼球，吃起来更是卤香十足，麻辣过瘾。 家中宴请自然少不了自家的招牌，辣炒螺蛳和蒜烧黄鳝，又炒了两盘时鲜绿叶菜，加上从川福楼买来的凉菜，将小院的桌子摆的满满当当，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前世的顾臻热爱美食更善烹调，觉得烹煮美食的过程十分治愈。外出用餐时，只要吃到喜欢的菜肴，回家后就会想方设法去捣鼓，时间一长，厨艺很是拿得出手。朱钧妈妈虽然一直对她百般挑剔，但对她的手艺却是赞不绝口的。 以至于后来社交媒体出现后，她不仅能快速精准地复刻，对于一些在制作方法或配料上弄虚作假的流量视频，她也能敏锐甄别。偶尔兴起，她也会拍些简单的视频教程跟粉丝分享探讨，回传之前，她的粉丝数量已经超50万了。今晚的这两道菜，是奶奶在她的指挥下完成的，对她来说是牛刀小试，属实是轻松拿捏了。 相邀落座后，爷爷打开一瓶洋河大曲，将酒杯斟满，二人痛快的一饮而尽。奶奶见状连忙招呼“吃菜吃菜~”同时还不忘白爷爷一眼。 “哈哈哈，今天说好了要和田兄弟不醉不休，你这个老太婆可别扫兴~” “哼，扫兴我还给你买酒？你瞧瞧，才一杯下肚你就开始胡沁了。今天的菜呀是照着我家小大厨的法子烧的，不是我王婆卖瓜，味道很是不赖呢，田师傅你快尝尝！”奶奶面上得意地说道。 “哦，真的？臻臻你还懂做菜啊，真厉害！我尝尝～”田师傅随即举起了筷子。 这一尝之后，田师傅仿佛被打开了某个开关，一双筷子就忙开了。爷爷还想要唠两句，可眼看田师傅嘴巴一口接一口地停不下来，便也笑呵呵地招呼奶奶和顾臻吃菜。 众人这一吃就直吃到半饱才陆续停下筷子，“顾叔，你家这菜，真是绝了，尤其是这两道！”田师傅说完用筷子点了点无骨鸡爪和热卤拼盘，“臻臻，这两道菜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顾臻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都是闲着没事儿的时候琢磨的，其实并不费什么功夫。” “也是她奶奶惯着她，丫头平时有个什么点子，你婶子都乐意让她折腾，我吃着也觉得还行。”爷爷面上忍不住带了些嘚瑟。 “叔你还真别说，我们黄老板的饭店也卖卤味，那厨师都是外面大酒店挖过来的，原先我一直觉着饭店卤菜味道不错，结果今天吃到你家这菜，这就叫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臻臻啊，你这卤的，是这个！”田师傅眉毛挑的老高，神情夸张的冲顾臻竖起大拇指，比了又比。 “合口就多吃，灶上还有呢，回头让你婶子给你带回去，给家里也尝尝。” “好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酒足饭饱后，顾爷爷又陪着田师傅喝了两盏茶散了散，聊会儿天。 直到晚上9点多，田师傅才带着顾臻打包好的卤味和鸡爪，乐呵呵地道谢开车离去。 作者有话说：谨记：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大家不要学田师傅，主要那个年代还没有酒驾这一说。 第18章 卤味方子 因田师傅特别爱吃顾家的卤味，爷爷便又让老伴儿按孙女的方子做了两回，自家留了点下酒其余全给田师傅拿回家。 这天早上，随着田师傅车一起来顾家的，还有辆桑塔纳轿车，顾爷爷见状忙停下手上的活儿迎了出去。来人正是他们的合作伙伴，饭店的黄老板，“顾大叔，好久不见，最近生意不错吧？” “哈哈哈，黄老板太客气啦，都是托你的福！”爷爷将人引到小院中坐下，便开始忙活倒茶。 黄老板自从进院后便放眼四处打量，嗯，不错，虽然房子老旧了些，但屋里屋外拾掇得井井有条，器具也是干干净净的，是个生机勃勃的农家小院。 叙完家常后，黄老板转了话题，”大叔，我这次过来，是想跟您商量个事儿。是这样，前几天，老田拿了些卤味来我家，就是您送他的那些，我们都尝了，味道非常好。老田说这是~您家孙女琢磨出来的方子？“ ”哈哈是是~黄老板太谦虚了，这就是小孩子瞎琢磨出来的零嘴吃食，多亏你瞧得上眼，回头我们多做点儿。“好家伙，明贬暗褒这套把戏已经被爷爷玩得炉火纯青了。 ”大叔您太客气了，我今天可不光是贪嘴。臻臻，你这热卤是怎么做的，能不能教教黄叔叔啊？“想着自己纵横商场这么多年，要想从个小孩儿嘴里套话，还是手到擒来的，遂一脸谄媚地看着顾臻。 卖萌啊？以毒攻毒咯~ 顾臻也一脸萌样对着黄老板笑，但笑不语，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的他有些发虚。 嗯？怎么回事？这小孩儿好像发现了自己想白嫖她的方子。黄老板暗自腹诽，不过这样确实不厚道，算了，该花的钱还得花，谁让人家掌握核心技术呢。 “得，你这小精怪，叔叔花钱买你的方子还不行嘛~” 吁~第一回合，ko～ 对，得花钱。 顾臻本没打算拿这个方子卖钱，如果他单纯只是自己爱吃而想学道菜，直接教给他也无妨。不过既然是拿去赚钱的，就要在商言商咯~ 开始自己还担心对方用黄鳝的买卖来威逼利诱，不过目前看来，这个黄老板还是比较中正厚道的。 于是，第二回合，同意你买我的方子~ “黄叔叔您太客气了，我伢伢说了，我家黄鳝生意都是托您的福才做的这么好，您对我们这么照顾，这方子我当然可以卖给您。” 听到前半句话时，黄老板简直要喜出望外了，但渐渐的，好像有哪里不对~看在我照顾你们生意的份儿上，才同意卖给我？！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顾家的货新鲜又稳定，生意上是双赢的，自己也谈不上多照顾 “您看您是想只买方子，还是要独家买断方子？” 黄老板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这两者的区别，“这个小丫头～哎呀大叔，你家这丫头是个小狐狸啊！”黄老板感叹着，一副认栽的表情。 略加思考几秒钟，黄老板一锤定音：“买断！热卤方子，还有那个酸辣无骨鸡爪，我都买断！” 爷不差钱！ 第二回合，ko~ “黄叔叔您真是好眼光好魄力，这两个方子都是我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目前为止吃过的都说好，相信到了您手上，一定会替您赚大钱！”顾马屁精上线～ 第三回合，谈钱不伤感情 “那小顾老板，独家配方的话，你看多少钱合适呢？”黄老板揶揄道～ “您说了算！您看多少合适就多少，都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方子遇到了您才是遇到了伯乐，只有在您那样儿的大饭店，才能发挥它的价值；放在我们家，只能自己打打牙祭，太糟践了。” “哈哈哈，老田啊，咱俩真得活到老学到老啊，你看这鬼丫头一套一套儿的。得，她把我给架这儿了，今天这价钱要是给低了，我就做不成伯乐啦！” 一番打趣后，黄老板还是实实在在地给出了报价，两个方子一共五万元，顾臻负责到店教授厨师，包教会。今天先支付三万，剩余两万厨师能独立做出成品后结清，教授期间黄老板负责顾臻和奶奶的食宿。 “成交！”顾臻清脆的嗓音让黄老板忍不住扶额笑起来，“谁能想到，我今天会跟个扎着羊角辫的奶娃娃做买卖啊！顾大叔，你家啊～今后怕是要变天喽，哈哈哈哈” 爷爷乐呵呵地暗道，我家的天早就变啦！毛主席都说了，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奶娃娃当家有什么的，我瞧着就挺好。 双方敲定后，田师傅立刻开车去县城取钱。趁这个档口，顾臻将方子细细交代给黄老板，她口述黄老板执笔，不消片刻，两个方子都写好了。 作为增值服务，顾臻又说了几样食材，都能用这两个方子来调味。黄老板遂又开始奋笔疾书，生怕记漏了哪个细节，看着他频频点头的样子和那不受控制的嘴角，顾臻严重怀疑这价格卖亏了。 第三回合，呃，说不好～双赢？ 三万付出去后，黄老板跟爷爷商量接顾臻去县城的事情。 爷爷想了想，“明天吧，今天啥也没准备，明天一早，她奶奶带着，跟田老弟的车一起上去，黄老板你看行吗？” “哎哟太行了，叔您可是帮了我的大忙！明天婶子和臻臻跟车过来，就住我复兴饭店的客房。回头我在饭店等你们，带两身换洗衣服就行，其他的我那儿都有。” “老头子，我这一走，你一个人忙的过来？”奶奶有些迟疑，担心爷爷一个人忙起来吃不消。 “婶子你放心，有我呢！”老田拍拍胸脯， “明天起我每天早一个钟头过来，帮大叔一起拾掇，叔你一个人也不用做早饭，我顺带给你捎来。” “这行，那就这么办，辛苦田兄弟了。” 三言两语的，进城计划就这么愉快地定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田师傅称顾爷爷大叔，顾爷爷称田师傅老弟 咦～这是啥奇怪辈分啊，看来这俩人都太礼貌了，不肯占对方便宜 第19章 去县城 隔天一早，田师傅比往常早了一个多钟头来到顾家，还捎带来了一家人的早饭。 吃完早饭，一切收拾妥当后，顾铮和奶奶坐着田师傅的车到了县城。 田师傅直接将车开到复兴饭店的门口，几人刚下车，黄老板满面带笑的就从里迎了出来。 寒暄过后，黄老板主动提起行李，带着顾臻和奶奶去看她们的房间。 黄老板在县城共有三家饭店，复兴饭店是其中最大的。饭店位于县城中心，马路斜对面就是县城唯一的百货商场，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地处县城cbd黄金地段，人流量非常旺盛。 他安排顾臻二人住在了三楼的一间客房，房间非常舒适整洁，床品也重新更换过，有独立的卫浴，外面还有个小小的会客厅。 对于这样的安排，顾臻很满意，也由此可见黄老板的诚意与决心。 嗯，自己定要好好地教，才对得起人家这份款待。 放好行李后，奶奶有些晕车，于是留在房中小憩一会儿。顾臻则由黄老板带着在饭店里里外外的参观。 一楼入口门厅处有个气派的木制隔断屏风，屏风上雕着山水和迎客松。 转过屏风就是餐厅大堂所在，整个大厅可容纳二十桌客人同时就餐，大厅左转是对外的卤菜售卖区，临街一侧设有售卖窗口，右转沿着通道走到尽头是厨房和备菜间。沿着旋转楼梯上到二楼，这里设了雅间、员工休息区以及办公室。饭店侧门有个楼梯直通三楼客房，与二楼并不相通，最大限度的保证了住店客人的隐私与安全。 饭店装修大量使用了?木质、?石材和?玻璃等材料。木质家具和装饰物给餐厅带来了自然、温馨的感觉，而石材和玻璃则增加了空间的现代感和通透性，整体环境舒适高档又具有特色。 不过有着后世见识的顾臻，既不显现出局促不安的样子，也没有瞧花了眼走不动道。她始终神情淡淡的，边走边听黄老板的介绍，时而大方回应。 黄老板心中诧异，乖乖，这小姑娘除了外形其他可真一点儿不像是个小娃娃，那眼神倒像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样子。自家儿子比她大了好几岁，也跟着见识过不少的应酬场面，可远不及她来的镇定自若。 “黄叔叔，我可以去厨房看看吗？” 既然收了钱，就要认真办事，顾臻想尽快进入任务角色。 “行，走这边~当心地面”厨房是油污重地，地面稍微有些湿滑在顾臻意料之中。不过，乍一打开厨房的大门，她还是惊了下。 随着门被打开，一股热浪夹杂着油烟味扑面而来，随之耳中充斥着各种锅碗瓢盆的声音，现场十几个灶台，厨师们挥舞着锅铲，有的在猛火爆炒、有的在文火煨煮，在繁忙的氛围中各自专注着自己的工作。 黄老板向里面打了个手势，一个带着大高帽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袁师傅，这是小顾总，你今天把手头事情都捋下，接下来几天都跟着小顾总学着做卤味。唔~你先按我给你的方子把材料都配齐了，等晚上8点过后就去隔壁小厨房学。小厨房有空调，可以吹冷气的，跟二楼雅间一样，对了你们房间也有。”后半句是对顾臻说的，此时的顾臻在厨房不过待了2分钟，已经满身是汗，小脸儿都热红了，一听到有空调，她眼睛都亮了。 黄老板心里莫名觉着扳回了一局，畅快了许多。嗯～再怎么精怪，毕竟还是个小丫头。 现在空调还是稀罕物，大部分人家里，还是用电风扇，客厅装吊扇，房间里放落地扇。 不过此时变频空调还没有出现，黄老板安装的的都是窗式空调，就是后来我们在港片里看到的嵌在窗户上的那种，要六千多一台。黄老板舍得在雅间都装上空调，绝对是大手笔了。 定下了正事后，顾臻心里轻快了许多，眼看着就到中午，顾臻回房休息了一会儿就和奶奶一起下楼用了午饭。 黄老板白天很忙，于是下午便安排司机小魏开车带着顾臻出去逛逛，“不着急，慢慢玩慢慢逛，看到什么喜欢的都买下来。”说着从皮夹里点了一把大团结交给小魏，又再三交代了要他好好照顾顾臻。 谢过黄老板后，顾臻便从善如流地上了车。 沿路在街报停买了份县城的地图，找准方位后，顾臻用笔在上面画了几个圈。 前世的顾臻高中时就在县城读书，对这儿非常熟悉，但1990年的县城跟后来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来之前她就想好了，趁着这次的机会，先把县城好好逛一遍，做个简单的市场调研。 车辆沿着复兴饭店前的人民路慢慢开着，这是县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除商场饭店外，还有银行、电影院、电信大厦、车站广场等；往东翠园路上，是政府办公大楼、县人民医院和一片家属院；往西春风路上，是几所学校、幼儿园和综合市场，星星点点的居民楼、民房点缀其中。再向外，是一些国营厂，如面粉厂、酒厂、纺织服装厂等等。 逛了一圈后，司机小魏在一家小卖部门口停了下来，下车买了冰淇淋和汽水，看顾臻在后座托腮沉思，“小顾总，你有什么想买的吗？前面有个游乐场，要不要进去玩会儿？”顾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是嘛，急什么，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先享受当下吧。 “游乐场就不去了，太晒太热，咱们去人民商场逛逛吧。” 第20章 去县城2 百货商场虽然名字叫百货，但主要卖的还是服装鞋帽这些。人民商场更倾向于家庭日用以及副食方面。 考虑到爷奶年纪大了，顾臻给他们买了些钙片和奶粉。奶奶的老花镜掉了一条腿，也给她换个新的。家里的蚊帐缝缝又补补，早就不成样子，换了吧，就换那个淡蓝色的，看着舒心。 这么走走逛逛，顾臻几乎将家里的常用物件买了个遍。最后大包小包塞满了后备箱，后座上还放着一台落地电风扇。 一路疾驰回了饭店，奶奶看着一地的战利品有些傻眼。“臻臻啊，你把百货公司给抢了？” 顾臻兴奋地拉着奶奶上前，边说边展示“咱们家里那个缺了好多齿，每次梳头都要勾头发，奶奶你瞧，这把梳子好看又结实～ 这两块的确良，你和爷爷一人能做两件短袖，我问了卖布的，料子尽够了，你别舍不得～ 这个洗发水啊，叫啤酒香波，比咱们家里用的那个好，洗出来头发又顺又滑，奶奶你闻闻香不香～ 对了还有凉鞋，奶奶你试试大小，我跟售货员说好了，不合适可以去调的～ 喏，你的新眼镜儿，这下再不需要用手扶着了，这个镜片也轻巧，你戴上试试… 奶奶你怎么了？” 此时的顾奶奶眼中止不住的泛泪，慌忙低头用手去擦。 “没事儿，奶奶高兴，我家臻臻想得真周到～你大包小包买了这么多，可给自己买啥了？” “奶～你哭什么呀，咱们赚了钱 “奶奶，我买了的，你瞧，这鱼肝油，还有这块碎花布、凉鞋都是我的。” “好，好，好～这布的花样子选的好，回头奶奶给你做一件裙子，再做一件小衫，给我们臻臻穿的美美。” “太好了，奶奶，小衫我要那种娃娃领的。” “行～” 将东西都拾掇好后，顾臻洗了手喝了点水， “奶奶，您这会儿头还晕吗？” “不晕了，睡一觉感觉好多了，这个房间凉飕飕的真舒服，这床也软乎。”奶奶坐在床边，摸着光洁细腻的床单感叹道。 “是啊，您看这是空调，等以后造新房子了，我们也装一个空调，这样夏天就舒服多了。” “好好好。”想到自己将来也能住上有空调的新房子，奶奶笑得合不拢嘴。 “我跟这儿的大厨袁师傅约好了，晚上八点去教他们做卤味，奶奶您到时候一起来吧。有什么我想不到的您也可以帮我瞧着点儿。” “行，奶奶就是来陪你办事儿的。 来之前，我跟你爷爷商量过了。这卖方子的五万块钱，是你自个儿挣的，你自己收好。 回头那卖黄鳝的钱，分成三份，咱三人，一人一份，你的那份你收着，我和你爷爷的两份，我们留点下来应急，其余的给你爸爸他们去做生意。 你上回的话说的很对，你爷爷说了，今年过年把他们都叫回来。到时候啊该分的分，把这一家子的账捋捋清，以后我们老两口就合着你们这一股过日子。”这事儿，显然是二老深思熟虑过的，这样的做法顾臻很赞同。 “太好了，奶奶，就该这样！ 虽说是分清楚，但奶奶你放心，这不会影响我们跟小姑的来往。 小姑的人品我们都知道，再说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就算是大姑大伯他们，要是以后遇到什么难处，我相信我爸妈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好孩子，好孩子。”奶奶欣慰地拍了拍顾臻的手。 晚饭后，两人跟着袁师傅到了小厨房。小厨房一点儿不小，一应用具齐全，调味料、锅具都分门别类整齐地放在几个架子上，一目了然，旁边还有个小办公桌。 顾臻看明白了，这是饭店的“研发中心”。 袁师傅已经将方子所需要的食材、调味料提前备好，和顾臻再次确认后就开始动手。顾臻和奶奶在一旁看着袁师傅操作，时不时提些意见。几人在小厨房忙活了一阵，袁师傅和顾奶奶分别做出了一批成品。 黄老板结束了手头的工作过来查看进度，”怎么样了？“ “嗯，袁师傅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大厨，第一次做，味道不错就已经很好~” 黄老板分别尝了尝，微皱眉头，“嗯，老袁，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有些惭愧，里面有几味香料的用法跟平常不一样，还是拿捏的不太准~” “唔~送你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黄老板拍了拍袁师傅的肩膀继续道“不急于一时，今天就先到这里，明天再多练练，第一次能复原成这样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加油！” 黄老板并未把话说全，其实之所以下定决心花大价钱去买顾臻的方子，是因为之前袁师傅多次尝试复原，结果都失败告终。袁师傅今天也是憋着一股劲来学的，在顾臻奶奶示范时一眼不眨地看着，生怕错过什么细节，尽管如此，做出来的味道还是有些不对，不免有些沮丧。 黄老板走后，顾臻让奶奶也先去休息，随后跟袁师傅一起细细复盘，“青花椒的比例有点不对，青花椒放得太多，麻味过重盖住了香味~蒜蓉要过一遍水炸起来才能香...” 第二天袁师傅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一整天都泡在小厨房琢磨，拉着顾臻问这问那。 经过不断尝试，到下午五点多，袁师傅小心翼翼地端出了第n批成品。 顾臻尝后不语，袁师傅紧张地盯着她，“小顾总，这次怎么样，应该对了吧？”屡试屡错，袁师傅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小丫头沉默了几秒，随后狡黠一笑“这算不算名师出高徒～” “哈哈哈哈，成了成了！”袁师傅高兴得几乎原地起蹦，忙不迭地捧着菜去向黄老板汇报成果。 第21章 去县城3 第二天一早，复兴饭店卤菜档口贴了广告：独家秘方、特色新品，欢迎品尝！ 8点开始，人流渐渐多了起来，但但多数还是选择原来的卤味，新品鲜有人问津。一个上午下来，都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 袁师傅有些焦急，本还想着趁着复兴饭店热销的劲头，明天给另外两家店也安排上新的，这样下去可咋整！ 黄老板都许诺了，只要新品销售占比超过总量50%，就会给他包大红包的。 吃完午饭，顾臻来到卤菜档口，看着大家愁眉不展的样子，她认真想了想，便说道“可以在窗口外设一个试吃台，把每样菜都切成小份，邀请顾客免费试吃～另外同时推出上新优惠活动，购买新品满一定金额，赠送任意素菜一份；在店里用餐的客人也参与试吃和满赠优惠，如果觉得可行，可以细化具体的方案。” 袁师傅眼睛立刻亮了，立马小跑着去找黄老板请示。 顾臻见状笑笑，鼓励了大家几句便回房间吹空调了。 一晃到了下午4点，美美的睡了个午觉，顾臻起床洗完澡，换了身衣服便和奶奶下了楼。 这会儿外头已经没那么热，大家陆续出门买菜准备晚饭了。 突然卤菜档口外的喇叭里，响起了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卤菜上新，免费品尝，不好吃不要钱！上新优惠，买5赠1，不好吃不要钱！ 魔性的广告语循环播放，瞬间吸引了很多人来观望，加上免费品尝的活动在现在还很新奇，生意渐渐开始火爆。 “怎么卖的啊？”一位挎着小包的女士上前， “女士您好，咱们荤菜6块1斤，素菜4块一斤，同一价格的菜可以随意搭配。这些是热卤，有酱香的、甜辣的，这些是酸辣拌，这个无骨鸡爪是我们的招牌。来，您尝尝？” “嗯~哎，这味道不错，荤的素的各给我来一斤，你这鸡爪我再尝尝，哎大点儿的~” “好嘞！我们满5赠1，您一共消费了10块钱，我送您2个素菜~” 女士满意的付钱离开了。 “给我也来份她那样儿的~” “我也是” “我要一斤酸辣拌，无骨鸡爪多些～” “我一斤素菜” ... 档口外面的队伍越排越长。 6点刚过，所有的新品售卖一空，连带着之前的老式卤味都俏了起来。 黄老板直乐得合不拢嘴，这钱花的，值！ 当晚黄老板携家人一起，在二楼的大包间设了庆功宴，田师傅、袁师傅还有三家饭店的骨干都受邀参加。 晚宴开始前，黄老板向大家郑重介绍了顾臻祖孙二人，随后又将饭店卤菜上新的前因后果细细道出，讲到细节处，他绘声绘色、声情并茂。最后给众人绘制了一幅伟大蓝图，听得大伙儿热血沸腾，心中澎湃不已，纷纷剖肝胆表忠心，誓要与老板共创辉煌。 果然自古套路得人心啊！ 黄老板的爱人今晚是第一次见到顾臻，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眼前这个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灵动可爱，时而露出的童真稚气又让人忍不住想和她亲近。 黄太太温婉得体地微笑着跟奶奶闲聊家常，“我家老黄啊，最近三句话不离臻臻，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夸过谁家的孩子呢，今天一见，果真是惹人疼爱极了。”说着，黄太太向一边的小男孩招招手， “元彬～快过来，这是臻臻妹妹～” 顾臻正要跟眼前的“小哥哥”打招呼，谁知他竟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了。 顾臻挠挠头，这态度～似乎不太友好啊。 黄太太有些哭笑不得，略显尴尬地说道，“喏，瞧见没，他呀，在吃臻臻的醋呢！” 果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儿子长得清秀帅气，从小大方懂礼、品学兼优，这几年跟着见识了各种场合，眼光和格局更比普通人家孩子强得多，老黄一直引以为傲。 谁知这几天，竟被一个还没上幼儿园的小妹妹给抢了风头。不管做什么都被老爸拿来跟顾臻比，小家伙明显感觉到自己失宠了，心里别提多怄了。 今天一听说是饭店的庆功宴，小元彬立马在家翻箱倒柜，特地穿了套最帅的衣服过来。脚上那双耐克高帮球鞋，是今年暑假去上海旅游时在淮海路买的，当时花了近300块，死贵死贵。小家伙一直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放在鞋盒里谁都不让碰，说要留到开学后，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讲话再穿，谁料今天居然不声不响地给穿上了。 黄太太看着自家儿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斗鸡样，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只好起身去把儿子拉到跟前，“元彬，这是顾奶奶、这是臻臻妹妹~” 元彬觑着妈妈的眼色，有些不情愿地打了个招呼“顾奶奶好~妹妹好~我叫元彬” “呀！这孩子长得真俊！”顾奶奶说着，从一旁的座位上拿出个袋子递给元彬，“来，拿着玩儿。” “您这太客气啦，元彬，赶紧谢谢奶奶！”黄太太有些惊讶，顾奶奶居然给元彬准备了礼物，虽是有些意外，心里却更加熨帖。是了，能养出臻臻那样的孩子，这家的长辈自然是不差的。 元彬接过礼物后出于礼貌便瞧了一眼，随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是变形金刚！“ ”呵呵，这些玩意儿奶奶可不太懂，这是小妹妹帮我挑的，喜欢吗？“奶奶笑眯眯地问道。 “喜欢，太喜欢了！谢谢顾奶奶，谢谢~臻臻妹妹！”元彬如获至宝，爱惜的用手摸来摸去，还不忘朝顾臻友好地咧咧嘴。 顾臻内心os：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搞定~ 第22章 去县城4 由沪市音像资料馆翻译配音的中文版变形金刚动画片前年开始热播，擎天柱成为了众多男孩心中的大英雄。“汽车人，变形，出发！”只要喊出这句通关密语，就会有无数小伙伴跟着响应。与动画相关的周边如漫画书、玩具模型、角色贴纸等更是风靡一时。 但由于变形金刚的火热使得同期诸多国产动画受冷落，国内玩具市场也受到冲击。就在去年，有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提出了批评，认为《变形金刚》思想内容荒谬，宣传暴力好战，会对下一代造成消极影响，遂叫停了有关电视台、出版社的播放和出版。 即便如此，变形金刚的火种已经在孩子们心里种下，家里条件好的孩子就会攒下零花钱，去租变形金刚的录像带来看，或者偷偷收集变形金刚卡片。 这套擎天柱玩具，是顾臻从百货商场淘来的，当时她在玩具柜台看了好久都没找到心仪的，便准备去别处看看，还好营业员是个会来事儿的，见状便问她想买什么样儿的。顾臻和她说了玩具的用途，营业员俯身在下层货柜找了一会儿，翻出了这套变形金刚。做工考究的擎天柱立在透明塑料盒中，一拿出来，就牢牢吸住了顾臻的目光。看着她好奇询问的目光，营业员努努嘴，“上头不允许在商场柜台展示，不过呢还是有人很多来问，所以我们会暗地里备些货，你要送人的话这个绝对拿得出手。” 轻松搞定小孩哥，顾臻便安心享用起了美食。 第二天，复兴饭店新品卤菜的口碑已经迅速传开，一大早档口前就排起了长龙。黄老板打了个电话，得知另外两家店也是如此，而且因为卤菜的火爆，饭店订桌率也明显上升后更是一早上都笑得合不拢嘴。 至此，顾臻也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 在得知顾臻二人明天一早就要回去后，黄太太极力邀请二人出去玩，放松放松，于是两家人一起将县城里里外外逛了个遍。 今天的黄元彬一改之前的高冷，主动当起小导游，热情地向顾臻介绍各个地方。下午干脆撇开了大人，带着小妹妹直奔游乐场。 两个小毛头在碰碰车赛场里疯玩了一下午，直到饭点，才在黄太太的催促下意犹未尽的下了车。 一行人驱车来到县城的西餐厅，预备今晚给祖孙二人饯行。 落座后，黄太太招呼服务员点菜，给点了经典的意式肉酱意面，其他人选择了牛排，又要了些餐厅招牌菜品后，几人便开始闲聊。 “臻臻，等今年黄鳝生意结束后，你们计划做什么生意？” 黄老板已经看出来了，这丫头天生是块做生意的料。 顾臻放下手中的叉子，“黄叔叔，这个还没想好，可能会来县城看看机会，具体得等我爸妈回来后再商量。”顾臻如实答道。 “嗯，好，到时候有用得上你黄叔叔的，尽管来找我。” “就是，臻臻你千万别客气，以后来县城，有事尽管找我爸，他虽然…但罩你肯定没问题。”黄元彬拍胸脯一脸正色的样子，惹得众人都笑了。 “你这个兔崽子，我虽然什么，你倒会卖乖！”黄老板假装愠怒。 “嘻嘻～没啥，就是觉得老爸你很厉害！”黄元彬吐了吐舌头，冲他爸做了个鬼脸。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晚上回到房间，顾臻就开始收拾起行李来，想到明天就要回家了，顾臻又高兴跳上床打起了滚，“耶～明天回家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还是自己家好啊～” 看着小孙女搞怪的模样，奶奶笑得一脸宠溺，转身再看看一地的大包小包，又觉得有些头疼。 来的时候，祖孙俩只拎了一个旅行包。可现在，除了顾臻自己买的，黄太太还送了一大堆好东西。不仅有给顾臻买的不同款式的小衣裳小裙子、珍妮小皮鞋、漂亮的洋娃娃、水彩画笔、高乐高，还有送给自己和老头子的各种营养品、烟酒等。对了，元彬还给顾臻送了一整套的西游记连环画，小丫头欢喜的不得了。 “哎，赚了人家的钱还收这么多东西，这真是，怪不好意思的～”奶奶一边清点东西一边念叨。 “奶奶，别不好意思，我们卖了方子赚了钱，他们得了方子也赚了钱，赚的比我们更多，这叫合作双赢。”顾臻翻了个身，嘟囔道。 “嘿，你这鬼丫头啊，一套一套儿的。” 顾臻起身走过来，翻出一个小箱子慢慢研究起来。这是她特地给自己买的，一只暗棕色带铜锁的皮箱子，看着是皮质的，实际箱子夹层里有坚硬的铁皮保护着，划不破砸不烂，可结实了。 将黄老板刚刚给的两万尾款小心包好放进去，锁上。不算卖黄鳝的钱，她现在已经有五万块巨款，以后还会越来越多，这些钱她必须要找一个稳妥的地方放着才能安心呢。 第23章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 第二天吃完早饭后，黄老板安排小魏开着桑塔纳将二人送回了家。 到家刚把东西放下，就听见院门口有动静。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听到了隔壁崔婆子的大嗓门，“炎文家的在啊？” “婶子～是你啊，有什么事吗？”奶奶本不想搭理，可是想到崔婆子那张大嘴巴，只好起身迎到院子里，顺便把小屋的门给掩上了，顾臻会意，噔噔噔地跑过来，从里把门闩插上。 “我看你家的烟囱好几天都不冒烟儿了，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这个崔婆子，边说着不中听的话，边推开奶奶要进屋去，“我刚看见你们大包小包的往家来，这是从哪儿回来啦？那小轿车可真气派，是去国梅家了？”崔婆子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这是揣测她们是去沪市大姑家打秋风了，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嫌啊～ 奶奶想撵人了，“婶子你有什么事儿没，没事儿就先回吧，我这会儿忙着呢，抽不开身陪你说话～” “不用你陪，你忙你的，我就坐一会儿～ 哎？～这大白天的，怎么还闩门啊…”说着竟然开始哐哐一顿拍，这简直是没教养到家了。 “婶子你别拍，别拍了，我家臻臻在屋里头洗澡呢！” 奶奶此时怒火值直线上升 “大白天的，小丫头片子洗什么澡啊，真是穷讲究～臭毛病，你也尽惯着她！”吃了闭门羹的崔婆子有些不满。 “你是去国梅家了吧？瞧你那大包小包的，削了不老少吧。”崔婆子怪腔怪调的打趣着奶奶。 “削”（xue）是当地的方言，一般形容人搜刮别人的好处、占别人便宜，是十足的贬义词。 村里人都知道大姑嫁到沪市后，几乎和家里断了亲，这一直是爷奶心里的一根刺。 因此，不年不节的，这样的揣测毫无疑问是带着恶意的。 奶奶没好气的回怼“瞎说什么呢，我是去小闺女家住了两天，东西是臻臻他爸爸托人带回来的，我们顺便搭了个便车，别整天瞎说八道的，赶紧回去吧，我没时间招待你。”好脾气的奶奶此时显然是真气着了，说话便也不留情面了。 “切，前些天还求着我孙媳妇给你找活干呢，这会儿倒抖起来了。儿子赚钱就了不起啊，再赚钱有什么用，养了个丫头片子，到最后还不是给人家忙活！”自讨没趣的崔婆子碰了一鼻子灰，嘴里嘟嘟囔囔地走了。 随后顾臻开了门，将奶奶让进了屋， “奶奶，这崔婆子真讨厌，下次咱们在门口挂个牌子，就写崔婆子与狗不得入内！” “哈哈哈，你这丫头，有你这么埋汰狗的嘛～” 顾臻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原来奶奶生气了说话也挺损的哈哈。 小小插曲并未影响到祖孙俩归家的好心情，等二人将东西分门别类放置好，已将近中午。忙了半天，一身汗黏糊糊的难受极了，顾臻打水冲了个澡，换上了干爽的衣服。 “臻臻，中午想吃些什么？” “奶，我刚看到水缸里有爷爷早上烧的炒米茶，就喝炒米茶吧，再拍个黄瓜搭着吃～您先去冲个澡吧，我去摘黄瓜。” 说着顾臻便拿着篓笠，往后院黄瓜架子下走。 炒米茶，和大麦粥一样也是夏日特色主食之一。 把大米淘洗干净沥完水，倒入炒锅中，用中火不停翻炒，炒至米粒膨胀大白，渐渐变成金黄色后，加入水大火煮开，煮至米粒炸开即可关火。将刚煮好的炒米茶连盆放到凉水中，等放凉后盛上一碗，炒米茶汤色清亮，淡淡的茶香味喝起来口感十分清爽。炎炎夏日，来碗下火的炒米茶，实在是舒服了。 炒米茶除了可以消暑健脾外，还是降糖掉称的利器。 因为在炒制过程中，大米中的淀粉会转化为活性炭，同时保留了大米中的多种营养成分，如膳食纤维、维生素、矿物质等。特别是膳食纤维，既能增加饱腹感，又能促进胃肠道蠕动，帮助消化食物，减少脂肪在肠道内的堆积。 这时的黄瓜已经快要下架了，架子顶上有几个已经长成了老黄瓜。顾臻钻进架子下面，摘了两根顶尖带花的嫩黄瓜，又摘了两个透紫的茄子。 回到家，顾臻先舀了盆水把菜洗干净，又剥了一头蒜放在一旁备用。 在锅里加了一瓢水放上蒸架，随后将茄子撕成长条在蒸架上挨个儿摆好。 正准备去灶间生火，奶奶连忙推开她，“我来我来，这大热天的，往灶里一钻，你这澡就白洗了！” “奶奶，您还没洗吗？” “嗯，我待会儿再洗，洗完正好吃饭。” 奶奶手脚麻利地点了火，又往灶里添了两根细细的柴火，随后起身将黄瓜拍了用盐腌着。 将顾臻剥好的蒜瓣细细剁成末，分放在两个盆里分别调了味。 一个盆里加了熟菜籽油、香醋、白糖和少许味精，这是用来拌黄瓜的。 另一个盆里加了香油、盐、白糖、少许味精和一些葱花，这是用来拌茄子的。 将黄瓜块杀出的水倒掉，和调好的酱料混合颠一颠，一道爽口开胃的拍黄瓜就好了。 茄子蒸了十分钟左右出锅，直接放在调料盆里拌匀即可。 趁奶奶忙活的空档，顾臻用两个海碗各盛了满满一碗炒米茶端上了桌。 一顿粗茶淡饭，祖孙二人却大口吃的喷香。 饭后，奶奶用热水将凉席认认真真擦了两遍才让顾臻躺上去。 床边地上，新买的落地电风扇一阵阵地送着风，蹭着奶奶软乎的手臂，顾臻迷迷糊糊中感慨“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还是家里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篓笠，就是洗菜沥水用的洗菜篓，篓笠也是地方方言哦～ 第24章 意外收获 晚上爷爷回来，在村口遇上了棒冰车，便给顾臻带了个蛋筒冰淇淋。 看着小馋猫满嘴奶油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爷爷低笑道“咱家这日子总算过起来了。” 奶奶也笑“可不是～你这几天买卖都顺利吗？” 爷爷点点头，洗了把脸，便招呼两人进屋。 爷爷把装着这几天货款的袋子和账本都拿了出来，账本就是顾臻之前用的那个，爷爷照着顾臻之前的记录将这几天的明细记录了下来。顾臻吃完蛋筒洗了手，拿起账本一一核对着，看到其中某处立刻眼睛一亮“咦？这是~甲鱼？伢伢你捉到甲鱼啦。” “唔，哈哈，也不是我捉到的，是炳才那家伙~”顾臻和奶奶闻言同时抬起了头，爷爷抽了口烟顿了顿，就笑着讲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前天清早，田师傅正帮着爷爷收钓钩，远远便看到有个光膀子的人屁股撅得老高趴在稻田里，生生把稻子都压倒了一片。这一看就不像是干好事儿的，于是田师傅拿着钓钩，悄摸地走过去就猛地往他屁股上戳，“谁，出来！在这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那人被吓了一跳，直接摔到田里，随后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准备干架。田师傅一瞧，嚯，顾炳才！ 对面的人显然也认出来了，立刻换了副嘴脸，嬉皮笑脸道，“田~田老板啊，这大清早的你咋在这儿？”全然忘记了刚挨的那一戳。 此时爷爷也走上前来，“炳才，你在这儿干啥？你这是又赌了通宵吧。” 被说中了的顾炳才有些底气不足，“没~我没上桌，我就看掐头的。” 看掐头的意思就是不上牌桌，坐在一旁看热闹。 爷爷显然不信他的鬼话，但也没打算多管，“那你趴稻田里干什么？你瞧瞧你，这不祸害庄稼嘛～” “哎~这不~”顾炳才突然转身捧出来一个满是泥土的布包，眉飞色舞地递到二人面前，“喏，要说我这运气真是绝了！我刚在田埂上走着，就看见这稻丛里晰晰嗦索地有东西在动。扒开一看，嘿！你们瞧瞧，这大甲鱼！” 二人再仔细一看，那个布包原来是顾炳才的上衣，里头果真包着一个黢黑的大甲鱼，被吓得正往壳里钻。田师傅上手掂了掂，估摸着得有9斤往上。 “田老板，嘿嘿，这甲鱼你看～”顾炳才讨好地问道。 “你要卖给我？”田师傅挑挑眉，眼前这个大甲鱼要说不想要肯定是假的。现在野生甲鱼本来就不多，这么大个儿的更是稀罕，带回去就算放在水族缸里也够看的了。 不过嘛，顾炳才这样的人，还是不太想跟他打交道。 “那你说说，你要卖什么价儿？” “这～我哪能占你便宜啊，就～意思意思，6块钱一斤？”顾炳才边说着比了个“6”的手势，随后一脸贪婪的看着田师傅。 不想田师傅直接把甲鱼连衣服往顾炳才面上一扔，转身就要走。 “哎～哎～别走别走，田老板，价格好说不是，你这也给我个机会嘛～这样，你说多少就多少。” 田师傅有些不耐烦的移开顾炳才乱抓的脏手，继续往回走， “5块！5块一斤～哎哎，别走啊～田老板，老叔！4块～4块总行了吧？”看见二人依旧埋头在走，并不见停顿，顾炳才忙爬上田埂，急切地跺跺脚， “3块！3块一斤总行了吧？田老板～田老板，你仔细看看我这甲鱼…” 田师傅与爷爷默契的对视了下，慢慢停下转过身来。 爷爷率先开口“炳才啊，这也不是你家的田，这地里摸出来的甲鱼，你也作不了主啊。” “老叔，你放心老叔，这个事儿啊，咱悄悄儿的。我不说，你放心我绝对不说！”顾炳才作势压低了声音，“田老板，3块钱一斤，你看，我真不诓你，市面上什么价格你比我清楚，这么大的家伙可不多见啊～” “呵呵，小兄弟，你可能不太了解～这甲鱼市价是3块钱一斤没错，但这东西吧～可不是越大越受欢迎，3到5斤左右的，味道才是最好的。” 田师傅开始套路了，市价3块钱一斤没错，但那是人工养殖的价钱，野生的那是随行就市的。至于斤两的问题，3-5斤的甲鱼是客人最常点的，因为价格适中又有排面，但不代表食客不喜欢大的。说直白一点，3-5斤的甲鱼吃的是味道，这5斤朝上的，吃的就是身份了。 这也是田师傅后来告诉爷爷的。 顾炳才一听，面上顿时有些讪讪的，“啊，这～那～15块！你给我15块钱就行，田老板，你也不差这几个子儿不是？我就是弄个辛苦钱，你看我这也忙活大半天了都～” 顾炳才期期艾艾的，几乎要把甲鱼捧到了他的脸上，田师傅一脸烦不胜烦，勉强接了过来，随后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我也是看在你叔的面儿上。”说着从上衣口袋掏出钱，点了15块甩了过去。 “哎哎哎！谢谢田老板，谢谢田老板！”顾炳才点头哈腰的接过钱，数完后迅速揣进口袋，然后没头没脑地冲二人敬了个礼就撒腿跑走了。 等人走远了，爷爷和田师傅再也憋不住笑了出来。 最后，田师傅还是以之前约定的价格收的甲鱼，8块一斤，过秤一共9斤4两，算75块钱，刨去给顾炳才的15块，另付60块和其他货款一起给了爷爷。 听完事情的经过，顾臻和奶奶肚皮都笑疼了，李云龙如果在，怕是也要对田师傅说一句：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作者有话要说：《亮剑》中，李云龙说的是“天才”不是人才哈，只是觉得此情此景，用人才比天才更合适，请大家轻点diss哈～鞠躬～ 第25章 夜谈 黄昏时分来了场骤雨，将夏日的燥热一扫而空，夜晚的月色也显得分外的皎洁。 看着身旁的小孙女已经熟睡，可爱的小脸蛋粉粉嫩嫩的，鼻翼微微颤动，呼吸轻柔而均匀。奶奶忍不住轻轻地亲了下她光洁的额头，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整理好蚊帐。 “睡了？”爷爷在外屋整理钓钩，看到奶奶出来，便轻声问。 “嗯，睡了，跟个小猪儿似的～” 说着奶奶也在一旁的杌子上坐下，给爷爷打下手，二人轻声细语地聊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要说这次去县城，可真是长了见识啊！ 我之前啊～还纳闷呢，你说这黄老板怎么就那么爽快，敢花五万块买臻臻两个方子的。 后来我才明白，哎～就咱那方子做出来的卤菜，你知道他一天能卖多少钱吗？”奶奶一脸神秘地看向爷爷，随后压低声音比了个手掌， “这个数～他那三家店，一天就卖了五千出头！这还只第二天的，往后我估计啊只会更多～你瞧见没，卖个十天就能回本儿了，这换我我也肯买。” 察觉到奶奶言语里似乎带着些遗憾，爷爷一脸坦然地笑了笑，“你呀，别光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臻臻这方子是不错，可也不是人人都能靠这个挣大钱的，也得有人家那个本事才行。” “嗐，我就跟你说说～要说靠着这个就能挣大钱，那我也是不敢想的。而且吧，说实在的，咱们没那个本事，就算做了，也不一定能守得住方子。”被老伴儿看穿了小心思，奶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唔，你这么想就对了，见好就要收～臻臻还这么小，咱们得稳打稳扎，帮她守住了。” “要说啊，这丫头胆子是大，那次她让黄老板自己报价，你不晓得哦～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我就想啊，万一黄老板仗着跟咱们的买卖，把价钱往低了压可怎么办。要是答应他可就卖亏了，不答应吧～那把人得罪了，咱们的买卖估计也得黄，哎呀还好…”奶奶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哈哈哈，你那是杞人忧天，瞎操心，臻臻是算准了才那么说的。” 二人继续说了一会儿，奶奶又提到，听人说有别家饭店也在四处寻摸人到乡下收黄鳝，担心明年会影响到自家明年的黄鳝生意。 “嗐～你操那份闲心，明年的事儿，明年再说吧。不说别的，这黄鳝长成起码得三五年，你想想咱们这儿，今年被我钓了那么多，明年即使有，那也是小的居多了。”爷爷耐心地给老伴儿分析着。 “对对对～哎？合着你就没想过明年要继续做这桩生意啊。”奶奶恍然。 “不是我没想过，是臻臻那丫头压根儿没想过，所以她才敢跟黄老板耍心眼子呀。 你想啊，这黄鳝生意再赚钱，说到底就是一杆子买卖。 一来黄鳝长大需要时间，你看现在，咱们的钓钩已经越放越远，附近的这些沟里，大的基本钓不着了，明年那就更别提了。二来～这无本的生意谁不想赚，今年咱这是悄悄儿的，省了不少事。不然你想，这得遭多少人眼红使绊子啊。 咱们这样就不错啦，哪能好事都摊到咱们头上呢，你说是不是？” 第26章 晒菜干 立秋一过，天气开始凉了下来，晚上即使不开电风扇，顾臻也能安然入睡了。 趁着日头好，这两天奶奶都在忙着收菜、晒菜干，这是初秋的农村顶顶重要的大工程。 在老一辈农村人的心中，田亩多是一户人家人丁兴旺的重要标志，而看菜园子是否侍弄得当，就是考察这家人会不会过日子的重要指标。听说以前的男女双方在相看亲事时，一方的父母都会特意去看一看另一户人家的菜园子和灶披间，俗话说“瓜菜半年粮”，倘若园子里菜畦整齐、瓜果蔬菜长势旺盛，说明这户人家是个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灶披间如果干净整洁、锅灶瓢盆摆放有序，说明这家人手脚勤快，生活有追求，这样的人家就可以放心结亲。 菜干的独特风味，是新鲜蔬菜所不具备的，趁着初秋的太阳，晒些菜干囤起来，等到冬天拿出来炖肉、烧鱼都特别香。 农村常用来晒菜干的有老黄瓜、莴苣、豇豆、茄子、梅干菜等。今年除了这些，顾家还打算晒一些南瓜干，可以用来给孩子们做零嘴。 早上起来，趁着爷爷去收黄鳝的档口，奶奶先把瓜菜分门别类地摘下来放到篮子里。 臻臻小朋友要上前帮忙，奈何腿短力气小，加上菜地里沟畦交错不平整，奶奶生怕再把她给摔着。一番软磨硬泡下，奶奶只能让她到一旁去摘茄子。 顾臻猫着腰，将透紫的茄子连着蒂一起挨个儿摘下放进篮子里。许是爷爷勤加施肥的缘故，这些茄子一个赛一个的饱满圆溜，先解决了容易摘的那些，剩下那几个大的，顾臻只得双手齐上阵。 只见她先紧握住茄蒂，将屁股往下沉了一沉，身体后倾，咬着牙用力一拽，随后便抱着大茄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旁的奶奶余光瞄见此景，不禁嗤嗤笑起来。见小孙女被笑得有些恼，过来拍拍她的头笑着鼓励了一番，随后安排她去院子里擦簸箕。 接到新任务的小顾臻又欢快起来了，脑袋上两根羊角辫一跳一跳的往院子里跑去。 用来晒菜干的竹簸箕是扁圆形的，奶奶一早已经洗刷干净，正放在院子里晾晒，因为赶着要用，便让顾臻用干布擦一遍。 过了一刻钟，爷爷和田师傅前一起回来了，张罗好正事儿，两人便去了后院帮忙。 不一会儿，一篮篮的菜被田师傅提了过来，堆到了前院的石板上。石板的一侧，已经拾掇出一个临时洗菜、切菜区。 奶奶先快速地洗了一批出来，便开始“咔嚓咔嚓”地切起来，动作如行云流水，不一会儿，案板上已经有了一堆厚薄均匀的黄瓜片。切完两根停下刀，将黄瓜片装到旁边的盆中后奶奶便继续切菜。 顾臻在一旁打下手，接力洗菜的活计。 等后院的菜全部运过来时，盆里的黄瓜片已经堆成了小山。 爷爷将地里拉下来的菜藤瓜筋扔进了猪圈，便招呼田师傅洗手吃早饭。 今天奶奶起早蒸了一大屉菜肉团子，馅是按照顾臻的要求调的。 将青菜洗净后放入开水中烫一分钟，随后过凉水后拧去水分、切碎，加肉馅调味。除了常见的调料，里面还放了香香脆脆的猪油渣还有煎的金黄的蛋皮，吃起来口感层次更丰富，香味也更足。 盛上一碗炒米茶配着吃，田师傅直吃得鼻尖渗汗，“顾叔，我就爱吃你家的饭菜，不知道为什么，普普通通的东西，你家烧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说着又呼啦啦地喝了一大口。 爷爷笑呵呵地说“喜欢就敞开肚子吃，你婶子就喜欢你上家来，想吃什么让婶子给你做！” 吃完早饭，天已经不早了，田师傅还要去下一家收货，便捎着爷爷一起去了镇上。 顾臻和奶奶则要趁着日头好，尽快将菜晒起来。 老黄瓜和莴苣最简单，只要洗净削皮后切成均匀的厚片或条，摊开晾晒干即可，密封保存个大半年没有问题； 豇豆和茄子比前两种多了个焯水的工序，剩下就是同样的步骤了； 梅干菜最为复杂，将新鲜的雪里蕻洗净泥沙晾晒一天，把菜晒蔫。 锅中烧水，水开后，把菜放进去烫个30秒捞出，放到大些的盆里，盖上盖子焖一个晚上。隔天把菜拿出来，继续晾晒一天后，上锅蒸制半小时再晾晒两天，如此反复两次。到三次蒸制的时候，梅干菜已经变得很干爽，需要往上面撒些水再蒸制，蒸完后彻底晒干后就可以长时间保存。 忙活了整整一天，晚上一家人便随意吃了点。顾臻也是困得不行，洗了个澡便倒头就睡，一夜好眠。 第27章 晒菜干2 如此忙活了两天，到了第三天，除了梅干菜，另外几样都已经晒好了。 祖孙俩今天难得赖了个床，一觉睡到了将近十点。 奶奶捏了捏肩膀，又躺了片刻便起身撩蚊帐。 只见顾臻闭着眼耍赖地抱着奶奶一条腿，撒娇嘟囔道“奶奶～再睡会儿吧，我刚梦到冰淇淋，还没来得及吃上呢～” 奶奶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那你留在梦里慢慢吃吧，奶奶得起来干活儿啦，再晚下去天就太热了。” “不是都干完了嘛～” “哦～那南瓜干你不想吃啦！”奶奶嗔道。 “要要要！”连应了三声后，顾臻四仰八叉地伸了个大懒腰，然后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老南瓜前几天就已经摘下来，在外屋的墙角一溜排开，像是列队等待检阅士兵。 嗯，各就各位，预备～开始！ 将南瓜一个个搬到石板上，舀了一瓢水冲洗掉表面的泥土，然后转到下一道工序：削皮。 南瓜的皮非常的厚实且坚硬，普通的削皮刀毫无招架之力。因此，这个工序只能由奶奶独立完成。 只见奶奶一手扶着南瓜，一手拿着菜刀，贴着南瓜皮一下下地往下砍，边砍边转动着南瓜。不一会儿，南瓜就陆续处理好了。 奶奶换了个姿势，身子稍微往前腑了些，将削好皮的南瓜从中间剖开，用勺子把南瓜籽、瓜瓤都刮干净。 眼疾手快的顾臻见状，将刮下来的瓜瓤连着瓜皮一起揽到簸箕里，走到院子角落的鸡圈旁，一股脑倒了进去。 南瓜籽也不能丢掉，洗干净晒干后攒一起，冬天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可以炒来当零嘴解闷了。 把去了皮的南瓜切成2厘米左右的厚片，一定不能太薄，太薄了晒出来口感不好。切片后晾晒到半干的状态，就可以先收起来。 把南瓜片倒入清水中快速投洗两遍，洗去表面的灰尘，再将表面水分沥干。 准备些糯米粉，少量多次地和拌到南瓜片中，确保每片南瓜都能均匀地沾上一层糯米粉。 在铁锅中加入适量的水，搁上蒸架，水开后继续大火将南瓜片蒸三分钟，蒸好的南瓜表面泛着红亮的光泽，满屋都是南瓜清甜的香味。这时的南瓜吃起来粉糯香甜，味道已是很好。不过既然是要晒南瓜干，除了留下给顾臻过嘴瘾的一小碟，其余的奶奶都拿到太阳底下继续暴晒。 经过一蒸两晒后的南瓜干，变得晶莹剔透、柔软劲道又香甜，撕开后内里还有一层柔软的夹心。 南瓜干有很多种吃法，直接撕开吃，就是纯天然的健康小零食，乡下的孩子出去串门，常常喜欢揣几根在口袋里，遇到玩的来的小伙伴时分享一点，友谊的小船才会越划越远。 顾奶奶牙口不如年轻人，她喜欢在熬白粥的时候放一小把进去，这样熬出来的粥中带着南瓜的清甜，不再平淡无趣，同时坚韧的南瓜干在经过浸泡熬煮后也变得软糯懂事。 自古农家少闲月，等这一茬菜全部下市后，爷爷用锄头将地细细翻了一遍，将落在地里的植物根茎全部翻找出来，看着天气施了两遍农家肥。之后才垦出一条条新的菜畦，种上了菠菜、白菜、萝卜、大蒜等耐寒的蔬菜，铺了厚厚一层草木灰。至此，菜园子里的活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第28章 新裙子的爱与恨 菜干晒好后，奶奶趁着空档给顾臻把花布裁了做新衣裳。 这是一卷质地细腻的棉布，布料泛着柔和的光泽，奶奶满意的轻轻摩挲，感受布料的纹理与质感。 随后将布料在桌上轻轻铺展开，拿一个装了水的喷壶，边喷水边将褶皱细细抚平。将布料尺寸用木尺丈量清楚后，奶奶开始比着顾臻的身量拿粉笔在布料上勾勾画画。 带着老花镜的奶奶一脸认真，时不时看看顾臻、又用手比划两下，中途还把顾臻的旧衣服拿出来比对一番，像是一位精益求精的画家，在反复完善自己的作品。 衣服轮廓勾勒出来后，奶奶拿出一把锋利的裁缝剪刀，“咔嚓咔嚓”几下就把布料干净利落的割裁完毕。 随后靠坐在门口的藤椅上，带上顶针箍开始一针一线地耐心缝制，时不时地将针在头发间润一润。 真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啊，顾臻在心里满足的喟叹。 在奶奶的巧手加持下，粉色的碎花布如同变戏法一般出落成了一件漂亮的小衫和一条连衣裙。 奶奶另用纯白的棉布做了小衫的娃娃领，同时加了一截俏皮的飞袖，这样的改变使得原本普通的小衫瞬间洋气起来。顾臻想了想，转头回里屋拿来一条蓝色牛仔短裙，这是上次黄太太送给她的，回来后还一直没机会穿呢。顾臻一将衣服换上，一旁的奶奶马上拍手道“哎呀，好看好看，这么一穿倒像是从大城市来的小姑娘了！”顾臻内心偷笑，“像是从大城市来的”或许是这年头农村人对于时髦的最高评价了，和王熙凤那句“倒像是老祖宗的嫡亲孙女儿”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接着在奶奶的催促下，顾臻将另一件连衣裙也试穿了。连衣裙是大领口吊带款式的，领口镶了一圈木耳边，下裙做成了百褶样式。两肩上同花色的蝴蝶绳结装饰，使得裙子简洁中透着灵动，奶奶还别出心裁地利用边角料做了个宽边发箍。这么一穿戴，活脱脱就是个采蘑菇的小姑娘。顾臻提着裙摆站在镜子前左看又看，怎么看怎么喜欢。 “mua~mua~奶奶，我爱死你啦！”顾臻抱着奶奶，“吧唧吧唧”的不停亲在奶奶脸颊上，老人家被逗得笑得直颤。结果，随后的一句话，仿佛晴天霹雳般打在了顾臻的头上“喜欢就好，等回头上幼儿园了，我们就穿着新衣服去~” 啥？什么园？ “幼儿园啊~”奶奶温柔的重复了一遍，在顾臻听着像是法官宣判时敲下的那一记锤。 顾臻内心os：苍天啊~大地啊~你睁开眼看看清楚！我大学都毕业啦，居然还要去念幼儿园，简直没天理啊~ “奶奶，我可以不念幼儿园吗？我~”顾臻马上戏精上身，开始抽抽啼啼。 三年啊，如果上幼儿园，那这三年顾臻就啥也别想干了。哦不，该死，之后还有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 所谓一步慢步步慢，如果不能趁着现在的好势头把基础打牢，等别人把地都圈完了，她恐怕连口汤都未必捞得着。 “不上啊~”奶奶表情有些纠结，不过片刻还是斩钉截铁道，“不行，不念幼儿园，新裙子穿给谁看呢？再说你妈5月份就给你报了名了你忘啦？还领回来一个小书包呢~”说着就起身到里屋找书包。 对孙女的小心思一无所知的奶奶，此时正试图用漂亮的新裙子和可爱的小书包唤回孙女的理智，她记得孙女拿到书包的时候可开心了，背了一整天都不肯放下呢。 “幼儿园可好玩啦，有积木、滑滑梯...” “我不要玩，我不念幼儿园！” “幼儿园每天都有小点心，有牛奶喝、有手指饼干吃...\" “我不念幼儿园！” “幼儿园的张老师你上次也见过啊，温温柔柔的，你上次还说她漂亮呢~” “我不念幼儿园！” ... 第29章 可以不念幼儿园吗 奶奶好说歹说劝了半天，谁知平时乖巧的小孙女，这次居然像倔驴一样死犟，撒泼打滚就是死活不肯去幼儿园。 真是累的够呛~不行就冷处理吧，反正离开学还有大半个月呢，先不提这茬儿吧，小孩儿的脸六月的天，说不准到时她又喜欢幼儿园了呢。奶奶心中腹诽了一番，便决定先糊弄过去，谁知下一刻，“奶奶，我们赶紧去把学费退了吧~书包也还给他们。” “哟！这事儿奶奶我可做不了主，名是你妈妈给报的，要退学也得你妈妈同意才行！”奶奶正色道。 唉~没招儿了，真是个活祖宗，谁的娃谁接招儿吧。 顾臻没有反对，顺着她的话继续问“今天几号了，我妈什么时候打电话回来啊？” 这时候通讯极不发达，人们基本是靠书信联络，一封信寄出去，等收到到回信起码得耗上大半个月。 好在今年年初，村书记家的小卖部里拉了条电话线，之后爷爷奶奶和爸妈便约定好，每个月的26号打一通电话回来。 为什么是26号呢？因为25号是厂里发工资的日子，这样如果家里有什么事情需要用钱，大家立马可以商量。至于打电话的具体时间，一般是晚饭后6点到7点，这时是厂里的晚饭时间。顾臻爸妈厂子是挨着的，他俩一般会选择在厂子门口的小报亭打电话。 好不容易挨到26号这天，早早地吃了晚饭，一家人便锁门往村口小卖部走去。 小卖部隔壁是村办纸盒厂，这儿以前是村人民公社存放工具的仓库，屋前就是打谷场，公社解散以后便一直空着。前几年，村里把这排房子改成了纸盒厂，顶头的两间房就给村支书的媳妇儿开了间小卖部。 因小卖部货物齐全，老板娘又是个和气爽利的，生意一直维持的不错。 镇上文化站每个月都会来村里，在打谷场上放电影，每到那时都是人头攒动、热闹得不行。后来，精明的老板娘索性在打谷场安置了些椅子、长凳，到了晚上，附近的村民就会过来纳凉闲聊，就这样人气越聚越旺。 顾臻一手牵着爷爷、一手牵着奶奶，祖孙三人正悠哉悠哉地往小卖部走来。此时靠着墙的长凳上，已经三三两两的坐着几位乘凉的老人，看到他们往这儿走，便有人热情的招呼，“妹子啊~你这纸盒怎么不糊啦？”这是同村的王奶奶，跟顾奶奶一样，会给纸盒厂做些手工活。 “嗨，哪里是我不想糊，这老毛病又犯啦~手指关节实在疼得厉害，孩子们都不许我干呢。”说着奶奶向前摊了摊手，这是一早就和爷爷商量好的说辞。 “哦~那是真没办法，这人老了呀，就容易这儿疼那儿疼的...”爷爷奶奶顺势坐下来，跟村里人闲话家常了起来。 等到日头渐渐沉下去，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顾大叔，你小儿子电话！”老板娘声音很是清脆，爷爷应声去接过了话筒，顾臻也忙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到电话前，竖起小耳朵听着。 爸妈先问候了两位老人的身体，聊了些家长里短，随后顾臻爸爸开口道，“爸，这个月，我俩厂子里都有些困难，工资~说是先发一半，还有一半得到过年补齐，我估计下个月也得这样。” “唉~”老爷子叹了口气，“现在外面厂子都不容易，最近啊，咱家做了不少事儿，这个电话里说不清，等你们回来跟你细讲~你让凝芳接电话，臻臻有话跟她说~“说完爷爷用另一只手捂着话筒，示意顾臻过来。只见这鬼丫头吐了吐舌头，一脸怯怯地拉了拉他的衣摆。爷爷心中了然，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便继续把话筒搁到耳边。 ”宝贝~“ ”咳咳，凝芳，是我，这孩子害羞呢，我来跟你说，是这么个事儿~“ 爷爷在电话里三两句把顾臻不肯去念幼儿园的事情说了，随后对着顾臻摇摇头，示意她妈妈不同意并且有些生气。 没办法，顾臻只能硬着头皮接过了话筒，”妈妈~臻臻想你啦，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对，先撒娇。 顾妈妈显然不吃这套，先是严厉的教育了顾臻，接着又有些心软，柔声哄了一会儿。顾臻只得说道，”妈妈，幼儿园教的东西我早就会了，我才不想去浪费时间呢。“ 妈妈显然不相信这套说辞，于是即兴出了几道算术题，本想借此教训下小丫头，结果没成想，顾臻下一秒就准确无误地报出了答案。就这么你来我往，一直考较到五十以内的两位数加减法，顾臻妈妈终于服气了。最终，这番较量在顾臻郎朗背诵了一首静夜思后宣告胜利。 顾妈妈此时的心情实在复杂，是又自豪又无奈，只能跟奶奶说，先去幼儿园问问能不能不念，千万不能影响以后小学入学。在顾妈妈的眼里，她现在就属于是半桶水晃荡着，以后还是要踏踏实实学习的，奶奶点头应下。 首战告捷！顾臻在心里大声喊了个“yes”。 隔天一早，在顾臻的催促下，奶奶带着她去了幼儿园张老师的家中。和顾臻想的一样，幼儿园主要是为孩子提供一个学习和社交的集体环境，帮助发展学习和生活技能。只要小朋友满足入学年龄要求，并且具备一定的智力水平和自理能力，不念幼儿园也可以直接上小学的。 因此，张老师了解情况后，也爽快地将学费退还给了奶奶。 回家的路上，顾臻脚步轻快地哼着不成调的歌曲，看见孙女这欢喜的小模样儿，奶奶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 第30章 归家 中秋前一天，一家人早早跟车去了镇上。 上次电话里，爸妈说今天下午就搭车回来，估摸着到家也得傍晚了。于是爷爷直接跟两口子说好，今年中秋的节礼自己帮他们准备，不用大老远从市里买。 到了镇上，爷爷拎了两瓶酒直接去找吴大爷叙旧，黄老板的买卖全靠人家介绍，得记着人家的好，不能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顾臻和奶奶则去了杂货店，先将中秋节要送给外公外婆的节礼买了。两瓶洋河大曲、一条黄鹤楼、一包红糖、一包白糖、两卷火腿月饼，一共21块6毛。老板正要给打包，顾臻比照着这样又来了一份。奶奶有些诧异“这是送给吴大爷的？”顾臻笑着摇摇头，“这是我爸妈孝敬您和爷爷哒！”奶奶有些受宠若惊，当地的习俗从来都是中秋节给丈人家送礼的，还没见过给公婆送礼的呢！不过，小丫头这番操作倒是弄得她心里头暖暖的，想着反正现在手头也宽松了，就随她吧，也让老头子乐呵乐呵。 “大叔~这第二份，麻烦你把月饼换成一卷火腿一卷豆沙的~”顾臻冲奶奶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奶奶偏头揉揉她的头发，忍不住笑了出来，是了，这丫头就爱吃豆沙馅儿的。 买完节礼，二人拎着大包小包到菜场找爷爷汇合。三人顺便在菜场逛了一圈，买了一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这是准备用来今晚做红烧肉的，又买了些其他菜便和吴大爷告辞，临走时吴大爷回赠了一袋去皮的大栗。 现在过中秋节并没有法定节假日一说，但大家一般都会请个一两天假安排过节的事儿，顾爷爷也一早就跟家具厂请好了假。 眼看快要到中午，三人在镇上的面馆随意吃了碗面，填饱肚子就往家里赶。 买菜时，爷爷就和顾臻商量要不要准备着热卤和鸡爪，顺便借此跟她爸妈细说卖了方子的事儿。 顾臻想了想，还是给否了。爷爷奶奶因为有黄鳝奶奶的铺垫，对于卖方子的事儿还算平静，但自己爸妈现在处于待下岗的愁苦阶段，这时候如果知道骤得了一笔巨款，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只消看后世那些买彩票后中了大奖的人就知道了。总之，不能让这笔钱来扰乱他们的心智。 听了顾臻的分析，爷爷沉默了一瞬，转而点头认同“你说得对，这事儿～是得往远处想。” 其实爷爷想得更远，现在是还没有分家，这两个方子是顾臻想出来的这事虽说他们心里清楚，但其他人如何会信呢，万一说出去那后面分家时，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和糟心事。 尽管如此，今晚准备的饭菜也非常丰富，板栗烧黄鳝、素鸡红烧肉、毛豆炒芋艿、青椒炒山芋藤、老黄瓜虾皮鸡蛋汤。 临近黄昏，晚饭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奶奶便腾出手来把菜剁碎了喂鸡，顾臻学着奶奶的样子嘴里一边吆喝着，一边把满地溜达的鸡赶回窝里吃食，最后把鸡窝门给闩上。 与此同时，爷爷也把熬好晾凉的猪食倒进了猪食槽里。 祖孙三人静静地等待着顾臻爸妈回来。 几近天黑时，算着末班车已经过了半个多钟头，还不见两人的身影，爷爷有些着急了，放完钓钩后便换了鞋，起身往村口去迎。 几人忙活了一天都有些累了，洗完澡的小顾臻挨着奶奶坐在院里的小板凳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奶奶见状，便轻轻地托着头将她挪到竹床上，又在地上放了一盘蚊香。 正睡得迷迷糊糊时，顾臻听见院门“吱嘎”响了起来，爸妈回来了！睡意瞬间消散了，一屁股从竹床上坐了起来，奶奶闻声也连忙起身迎上去。 “妈~宝宝~”见到日夜思念的孩子，薛凝芳一脸欣喜。 簇拥着进了屋，爷爷便招呼几人赶紧洗手吃饭。 昏黄的灯光下，满桌丰盛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夫妻二人鼻头有些发酸，也不多言语，都坐下开始扒饭。 祖孙三人见状，知道他俩这是遇上事儿了，而且是不愉快的事，遂也不说话，一顿饭就这样吃得静悄悄的，爷爷预先准备的酒也没派上用场。 用完饭，妈妈帮着奶奶拾掇碗筷，爷爷便带着爸爸去屋外走走，急于知道发生何事的顾臻也悄没声的跟着出了门。 静静跟在爷爷身边走了段路，顾臻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爸爸在农机厂做维修，活有些脏但还好不算累，干得好每个月可以拿120元左右，妈妈在服装厂要三班倒，但厂里熟练工短缺，经常要加班甚至连轴转，加班就得上12个小时、连轴转就是连着上16个小时。 在他们眼里，脏些累些都不算什么，但从今年开始，两个厂子都开始陆续裁人、拖延工资。上个月因为厂子效益不好，7月份工资先发一半，剩余的年底发，工人们考虑到厂子的难处都同意了。结果昨天，不知道谁传出的消息，说农机厂这个月开始一分工资不发了，年底能不能发还要看情况。大家不干了，纷纷跑去会计室讨 要说法，结果会计是个大肚子，受了惊吓当即就送了医院，现在情况如何还不清楚。 厂长被这么一闹也火了，二话不说现场就把那些去会计室闹事的人开除了。这个决定直接将矛盾激化，工人也不是吃素的，带着一帮人在厂门口对峙了起来。 顾爸爸并没有参与闹事，但这么一来，厂子的大门就被堵死了，进出不得。 直到今天下午，在民警的协调下，双方就赔偿达成一致，顾爸爸才得以离开。但经这么一折腾，大家都觉得后面的工资发放会更困难。 第31章 出路 “那你俩接下来什么打算呢？是在厂子里继续边做边看，还是预备找找别的出路？”回到家后，爷爷招呼大家一起围桌子坐下，正色问二人。 “前段时间王渡村的扣子想让我跟他一起去琼岛做建筑，说那边现在房地产火的很，到处都在高价招工。 爸你知道的，我之前在部队就是工程兵，挖掘机什么的我都能开。我想～”顾爸爸决心说出自己的打算，但还没等他说完，顾臻立刻激动的打断了他， “不行！爸你不能去！” 前世爸爸就是因为厂子效益不好，去了琼岛，结果遭遇房地产泡沫，一个人在异乡身无分文差点没能回来。 顾爸爸刚想说小孩子别插嘴，却看到自己老娘给了自己女儿一个赞许的眼神，便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顾臻稳了稳情绪再抬头，看到大家都不说话，妈妈也拧着眉发愁，显然对这个提议也不是很赞同，于是推了推爷爷的胳膊。 既然他们没想好，那就先按自己的打算来吧，是时候大家一起通通气了。 “咳咳～”爷爷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开口，“去琼岛做建筑呢，我也不赞成。先不说你能不能上手，工地上的活水深的很，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你又是个憨厚的，有点什么事儿连个帮手都找不到，我不放心。”爷爷一锤定音，几人都点头表示认同。 “良才啊～你们两个这回真要谢谢臻臻，这些事情，她都已经帮你们想到啦！” 随后，在爸妈一脸惊愕中，爷爷将顾臻如何提议卖黄鳝螺狮，如何拿到了黄老板的订单，把整个买卖的经过细细讲来。 随后爷爷顿了顿，起身到里屋拿出了一个铁盒。 打开来，里面是用皮筋扎好的一捆捆的大团结。 “从7月3号开始卖的，到今天一共卖了将近3个月，已经跟黄老板说好，往后天气渐冷，再卖一个星期今年的就算结束。 除去杂项开销和给田师傅的帮工钱，一共是挣了六万九千。按之前商定的，我们三个人一人一份算，给臻臻两万三，家里留一千块应急，剩下四万五，是我们两个老的借给你们的。 先说清楚，这笔钱借给你们，不是让你们去花销过好日子的。你们呢出去跑跑，看看有没有合适做的小生意，这是借给你们的开办费。” 顾臻暗暗给爷爷竖了个大拇指，开办费这词用的贴切。按事先与顾臻的约定，对于方子的事爷爷只字未提。 “一年为期，这钱到期后是要如数还给爷爷奶奶的。”顾臻补充道。 看着这夫妻俩一脸懵逼的模样，爷爷便朝顾臻努努嘴，鼓励她继续往下，说出自己的打算。 “爸爸妈妈，上个月沾黄老板的光，我和奶奶也去县城逛了一圈，县城比咱们镇上繁华多了，有钱人也多。 我们看了，县城卖服装的主要有三处，百货商场衣服最多也上档次，但价格也贵得很，一般老百姓肯定买不起；人民商场也有衣服，价格和百货商场差不多但式样保守老气；还有就是红星批发市场，价格不贵但衣服质量也普通，更谈不上款式。 我听饭店里那些时髦的女服务员说，他们平时买衣服多去市里或者请朋友帮忙从外面带。特别是从外面带的衣服，价格虽然跟商场差不多，可式样要好看很多呢。” “嗯，这倒是，我们厂里的技术员也喜欢托人从沪市带衣服～”顾妈妈点头表示认同。 “唔～所以我想，咱们可以抽时间去趟杭城四季青，实地看下那里服装批发的行情。行的话就先进一批回来，找个地方摆个地摊练练～”终于切入了正题。 “啥？浙省杭城？”爸爸似乎没听清，和妈妈看个对眼儿，两人面面相觑。 顾臻见状拿出从县城买回来的报纸，摊开指着其中一个小方块给他们看上面的文章，是四季青服装市场的招商广告。 这报纸是她拜托司机小潘帮忙淘回来的，小潘经常去报亭买港台歌星磁带，跟报亭老板混的很熟，一起帮她买回来的，还有一大摞过期的港台和日本的时装杂志。 “杭城四季青服装市场成立快一年了，现在已经是华东地区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 卖服装既要款式新颖质量好、又要进价成本低，中间商就不能太多，但咱们刚开始量少款式多，直接找成衣厂也不现实，四季青就是最好的选择，那里有大量的温市人和诸州人，现在沪市卖的衣服大多都是他们做出来的。”顾臻头头是道的分析着，也不管那两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反正以后习惯就好了。 “臻臻这个主意，我觉得不错！”妈妈听完第一个赞成，她本身就是个时髦女性，审美眼光也不错，顾臻说的那些买衣服的痛点，她可是太懂了！ 至于做生意，别的她不清楚，但有句话说得好：人无我有、人有我优，只要做到这两点，这生意肯定差不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呢？”顾爸爸显然也动了心，二人又都眼含激动地看向顾臻，爷爷见状笑眯眯的喝了口水，看，我孙女就是这么厉害！ “看你们什么时候有空。”顾臻干脆的回答。 “唔～”爷爷又点了一根烟，“等过完节，你俩就抓紧去厂里办停薪留职，记得把剩下的工资要回来，安排妥当了就去。” “办手续良才一个人就行，爸妈～我想着趁这几天再带着臻臻去趟县城，把摆摊的地方先定下来，还有其他的一些安排。”妈妈这个想法很周到，队友给力，顾臻对未来的信心又增强了几分。 第32章 中秋佳节 第二天一大早，顾臻和爸妈就出发去到外婆家张节。 昨晚一家人的恳谈，既给两口子明确了创业方向，又收到公婆真金白银的支持，更遑论自己还有个足智多谋的小智囊。 一夜的峰回路转后，薛凝芳此时的心儿轻快得几乎要飞起。 到了外婆家，还没进院门就听到里面的说笑声。爸爸把二八大杠靠着院墙停好，便拎着节礼与众人打招呼。 外婆接过东西，笑眯眯的嗔了爸爸一句“囊买噶许多啊，意思意思好嘞～！” 外婆表面上是怪爸爸买得太多，实则心里面美滋滋的，毕竟被子女重视怎么都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大姨小姨两家今天都来了，难得的是大舅小舅一家也都在，妈妈倒是有些诧异。 顾臻外婆一共生育了两子三女，大舅薛明义是兄弟姐妹中文化最高的，大专毕业后被分配在市里制药厂上班，舅妈乔芸也在同家单位做文员，大舅结婚比较晚，女儿比顾臻还要小一岁。 大姨薛桂芳嫁到了县城里，具体说应该是城郊。大姨家条件不错，姨夫对她十分体贴，婚后又生了对龙凤胎，村里的人都说大姨嫁了户好人家，是享福的命。早年大姨的公公是国营酿酒厂的会计，后来大姨父也靠着他的门路进了酿酒厂上班，一家人日子过得很是和美。 小姨薛云芳嫁给了外婆同村一户姓周的人家，生了个儿子比顾臻大五岁，是个淘气包。不过小姨夫为人厚道，还是个勤快人，外公外婆家里家外的事儿，小姨夫平时可是帮衬了不少。前年起，小姨夫在周家堂兄弟的帮扶下开始养猪，听说养的不错，日子渐渐红火起来了。 小舅薛明杰是家里的老幺，从小在哥哥姐姐的关爱下长大，加上家中经济条件一直不错，因此一直过得肆意豁达，结婚后在家里的资助下就近开了几亩鱼塘，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小舅妈朱秀秀看到顾臻就十分欢喜，拉着她的小手把她牵到卧室里，打开茶几上的果盘就给顾臻剥糖，“喏，这是牛轧糖，你舅舅托人从沪市带回来的，快尝尝~” 顾臻乖巧的张开嘴，任由小舅妈投喂。牛轧糖口感柔软，酥脆的花生混合着浓郁的奶香，口感层次丰富，恰到好处的甜味将坚果的气息与奶香完美融合。“好吃！”顾臻边嚼着糖边口齿不清的说着，眼睛亮亮的。 小舅妈温柔地摸着她的头，见四下无人便轻声试探着“臻臻，你看~舅妈肚子里的宝宝，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小舅妈已经怀孕6个多月了，因着计划生育政策的推行，这将是夫妻俩唯一的孩子，因而虽然家中不存在重男轻女的思想，若能早点儿知道胎儿性别她还是很开心的。 不过呢，90年代初b超还没有普及，所以在瓜熟蒂落前，对于怀的是男是女全靠盲猜。而在农村地区，?有一些家长会通过询问家中的小孩来猜测胎儿的性别。?他们认为小孩子心窍未闭，可以感知到某些肉眼看不见的事物，譬如看孕妇胎儿性别。 不过实际这样的做法也大多是出于娱乐，大人也并不会太将孩子的话当真。 顾臻靠近小舅妈，轻柔地摸摸她的肚子，然后笑着说“是个小妹妹，很漂亮的小妹妹。” 顾臻并没有瞎说，前世她就是生了一个漂亮的小妹妹，小妹妹大一点后就成了自己的小跟屁虫。 小舅妈看顾臻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禁真的好奇起来“真的？你真的看见是小妹妹啦？” “嗯”，顾臻点点头“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小妹妹很喜欢我呢～” 乍听顾臻说自己怀的是个女儿，小舅妈有那么瞬间的微微失落，但随即展颜。女儿也好，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呢，所以当顾臻说到宝宝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很漂亮的时候，她心里只剩欢喜了。唔~将来如果真能生个小外甥女这样儿可爱的女娃娃，那就太好啦！ 于是吧唧亲了顾臻一口“舅妈承你的吉言啦~生个漂亮小妹妹跟你做玩伴！” “嗯！”顾臻欢喜地点头，口袋里又被小舅妈塞了一堆好吃的。 第33章 中秋佳节2 此时距离饭点尚早，大人们大多聚在明堂或者东屋外婆卧室里说话，小孩子们则由大表哥带着在院子里玩耍，屋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叮嘱，提醒小孩子别去井边。 从舅妈房间出来，见外面日头已经挺大的。顾臻既不想去东屋凑热闹，也不愿去玩小孩儿的幼稚游戏。走了两步就折返回东厢，想去客房待一待。 刚到客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声音细碎且压抑。考虑到自己只是个五岁的小孩童，顾臻想了想还是忍住想要一看究竟的好奇，转身往明堂走去。 正屋一派热闹景象，大舅掌勺、两个阿姨一个烧火一个切菜，小舅陪着三个姐夫一起开了一桌打扑克玩，妈妈在一旁磕着瓜子看掐头。 东屋的门关着，顾臻走到妈妈跟前说自己困了，妈妈回头看了眼东屋，将顾臻抱坐到自己腿上轻轻抚着女儿的后背，“宝宝乖~外婆和大舅妈在房间说话呢，先靠着妈妈睡会儿，待会儿就吃饭了，嗯？”顾臻揉揉眼睛，两手攀着妈妈的脖子乖乖靠着。 屋子里有些热，靠着眯了会后，顾臻觉得身上黏黏糊糊的不舒服，便扭动了几下。小舅抬头看了看东屋奇道，“这婆媳俩怎么一直不出来？平时也没见她俩有这么多话讲啊，姐~你把臻臻抱床上去睡会儿吧，孩子这样看着挺难受的，你一直抱着也怪累。” 小姨夫一脸神秘地笑笑，“听你姐说，大舅子单位今年要分房了，我看这十有八九啊是来化缘来了，你们信不信？嘿嘿。 哎？小连襟，你们后面做生意的话，钱凑不凑手啊？” 玩牌的间隙，爸妈已经把夫妻俩准备辞职做小生意的事跟他们说了个大概。 “嗐，我们啊，走一步看一步，做买卖嘛，有多大本事吃多少饭，能不能做成这还得看运道。” 爸爸笑着打了个哈哈，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既不想说出老爷子借钱给他们的事儿，这是之前就和家人商量好了的，在外对谁都不能提。另外他自己也不想跟丈母娘开这个口，一来这几年老两口又是修房子又是张罗小儿子娶媳妇的，两桩大事一办下来，老人家手上也剩不了多少。二来大舅哥已经先开了口，自己若是也来凑热闹，能不能借到先不提，他们两家就成了打擂台的了，太不体面。 岳父一家对自己一直不错，他不愿意让老人家左右为难。 又过了一刻，外公从外边溜达回来了，几个女婿看见老爷子回家，立马散了牌局张罗端菜倒酒。 此时东屋的房门开了，大舅妈出来叫走了正在炒大舅，又喊了外公一起进了东屋。 小舅见状冲小姨夫挑挑眉，示意被他说中了。几人便在厨房又讨论起这件事来。 “我听你姐说，他们能换个二居室，但钱不凑手。那房子说是正经不错，地段也好，在新梅花园，反正比之前他们住的宿舍强多了。” 大舅和舅妈是同一个单位，结婚后一直住在单位的家属楼里。20多平的地方被隔成3个房间，一个厨房、一个卧室，还有一个转身都困难的淋浴间，餐厅在厨房外的过道，倒马桶、洗衣服都要到楼层的公共盥洗室。 总之就是住得憋屈，出去租房吧，又舍不得花那个钱。小表妹今年已经四岁了，还跟父母睡一张床。对大舅一家来说，换房确实是迫在眉睫了。 中午开了两桌，外公带着儿子女婿和两个表哥在明堂坐一桌，外婆带着女儿媳妇和女孩子们在东屋坐一桌。倒不是重男轻女，两桌菜色份量都是一样的，而是男人们一桌要抽烟喝酒，那股味儿她们都嫌弃得很，索性把门关起来，清清静静的吃顿饭。 第34章 算盘 饭后一家子玩乐了一会儿，就在外公的召集下围桌坐下。 外公先让大舅夫妻俩讲了他们要买房的事，“是单位的集资房，按照我们的工龄和职位，能买个六十六平的两居室。房子我们去看了，很敞亮格局也好，还有天然气和抽水马桶～ 单位、公家和我们自己各出三分之一。四百八十块钱一个平方，六十六个平方我们一共要出一万五百六十块。” “你们自己有多少？”外婆一针见血。 大舅妈有些犹豫，看了看大舅后，嗫喏着“我们～我们手上只有五千不到。” 五千不到，意味着老两口还要再补贴五千多才够。 外公抽着烟，心里快速盘算着。 老大大专毕业后就在制药厂上班，刚进去时九十块钱一个月，到现在有十五年的工龄，工资起码翻了一翻，另外他在大孙女出生那年升职做了干部，工资又得涨一涨。 至于平时花销，他俩住宿舍吃食堂，一年下来老大媳妇一个人的工资尽够用了。约莫估计着，这两人手头存款至少有两万出头，不至于还要借钱买房啊。 不应该啊～不应该啊！外公猛抽了两口烟。 五千～五千！火光电石间，他突然想明白了，这哪里是没钱，分明是比着前几年自己盖房子时的花销要的！ 老大媳妇心里吃味了，唉～这吃味的恐怕还不止是她。 外公抬头定定地看了大舅几眼，大舅有些心虚的转开了视线，这下老爷子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要说两个儿子，要一碗水端平也是应该的，只是～自己当初盖这个院子，也不全是为了儿子结婚。老房子早就不能住人了，那土坯墙跟老顾家的一样都蛀透了…想到老顾家，外公有些歉意的看了眼小女儿凝芳，沉默了一瞬又垂下头。 再有，等他们老两口以后年纪大了，这手脚伺候都得靠着跟前的小儿子儿媳，这院子也有提前补偿的成分在。 想到这里，老爷子朝大舅开口，“你们两个，现在一个月工资多少？” “我现在一个月两百一十三，乔芸一百五十块～”大舅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大舅妈想开口，谁知被大舅抢了先，她瞪了大舅一眼，只能把话咽回去。 公社会计出身的外婆脑子转的很快，“你俩一个月挣三百六十三块，到现在就存了五千？” 别说外婆不信，在场的人都不信。谁家挣多少花多少，各自心里都有本账，这个存款数明显有问题。 “城里开销大，姣姣的奶粉、托班都要钱，我们～”大舅妈还想解释，被大舅伸手打断了。 此时的大舅已经是满脸通红，他只能实实在在的交底，“爸妈，要说攒的钱确实不止这个数，我们是想着～买了房子还得装修，这装修也挺费钱的。 另外，乔芸的弟弟年底要结婚，过年时候，我丈母娘跟我开口借钱，当时还没有分房这回事儿，我们当时答应了借给她弟两千…” 听到这里顾臻都笑了，这夫妻俩倒是打的好算盘，自己明明有足够的存款不肯挪动，还来剥削自己的父母去补贴丈母娘家，真是想得够美的。 听到这儿，老两口的脸色都不是太好，静默了一会儿，小姨夫倒开了口，“小妹，你们自己做生意，筹到钱了吗？” 猝不及防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妈妈有些讶然，随即摇摇头笑着说“我跟良才商量好了，先紧着手头的钱来，从小做起。毕竟刚开始是要淌着水过河的，谨慎点儿好。” 外公闻言点点头，转身招呼小姨把煮好的栗子端上来，“来，大家先吃栗子，趁热。”说完和外婆起身去了东屋。 对于他俩的举动大伙儿心知肚明，这么大的事儿，肯定要仔细商量的，几人便规规矩矩地开始剥栗子。 顾臻连吃了两个，便借口尿遁出了屋。 悄悄转到屋后东屋的大窗下，阿弥陀佛，今天天气热，朝北的这扇窗一直开着通风呢。 顾臻使劲踮起脚，屏气凝神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她早上来了之后，就一直拉着我说分房的事情，把那房子说的是天花乱坠。我真是个傻的，还只当她是来给我报喜呢。”外婆有些气恼。 “老大媳妇～一直是个精明的。吃饭前她来找我，两人一唱一和的我就猜到是为着钱，之前没想到啊～老大呀，他白瞎念了那么多年的书，一点主见都没有。” “他哪敢有什么主见啊，你忘了刚成家那会儿，那乔芸一撒娇，我看他骨头都要没了。”原来大舅是个恋爱脑啊，顾臻捂着嘴偷偷笑。 “咳咳咳，这倒也没法说他的不是，两口子感情好是好事儿～至于听媳妇儿话么，这点倒是像我。”说着外公哈哈尬笑了两声。 “你这个老不修的！”这一笑倒把外婆给逗乐了，刚才的那点不快也给抛到外头去了。 眼看外公外婆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顾臻蹑手蹑脚回到了前院。 在这件事的处理方式上，顾臻并不需要担心，外公外婆自有他们的生活智慧。 第35章 教子 只一小会儿，餐桌的一角，剥好的栗子已经堆成一座小山，这是妈妈留给她的。 “又去哪儿疯啦，外面日头那么大，当心晒成小黑炭。”妈妈边佯作嗔怪状，边给她捋起额角的碎发。 “姐你放心，臻臻的皮肤像你，白着呢！”小舅妈宠溺地摸摸顾臻的小脸。 要说薛家人都天生一副好相貌，个个皮肤白皙、浓眉大眼的。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尤其是在农村这种环境下，个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想要皮肤白嫩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薛家人的白就显得尤为出挑。 顾臻的长相更是汲取了父母双方的优点。既拥有妈妈薛凝芳冷白皮、柳眉杏眼，又继承了爸爸顾良才高挺的翘鼻和浓密的黑发，尤其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让人一见就忍不住的喜欢。 随着二老从东屋走出来，明堂众人的闲聊戛然而止。 老爷子落座后先是扫了一圈各自的神情，随后平静开口“老大，我跟你妈商量了，这次买房，我们拿五千块给你。” 大舅一怔，刚已经说到那个份儿上，他本来也已经不抱希望了，谁知… “我还没说完，”外公摆手，“这五千块其中有两千是借给你小舅子结婚的，这一笔，明年十月份前你要还给我。”顿了顿，外公继续道，“你们兄妹几个，都住上高楼大屋了，只有你小妹，到现在还是住的土坯房子。那房子你也知道，跟咱家原来的老房子差不多。这两千块，明年我要借给你小妹盖房子。”说着，外公抬头看了下妈妈，“也是借，要还的，具体什么时候还看你们什么时候方便。”妈妈没想到老父亲能主动提出借钱给自己盖房子，又惊又喜，“当然当然。”说完与爸爸相视而笑，此时的顾爸爸心里很熨帖。 随后外公又询问大家的意思，大家纷纷表态赞同这个安排，大舅也附和说应该的，大舅妈抿了抿嘴跟着点了头。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继续说。乔芸，我知道你心里其实不服气。你觉得既然我花五千多给小儿子盖了房，那你们买房至少也应该给你们这个数，对吗？” 大舅妈被外公当众戳中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即说出了自己的道理，“既然是两个儿子，我认为自然该一碗水端平，免得坏了兄弟妯娌间的和气。” 外公笑着点点头，“那我们就来说说，什么叫一碗水端平吧。现在政府都说，男女平等，妇女也顶半边天，照你这个说法，我一共有五个子女，那就应该每人都得给五千，不然这碗水注定是端不平的。”舅妈愣了愣，想要说女儿是泼出去的水，怎么能跟儿子相提并论？但想到自己也是女儿，自己生的也是女儿，这么说不太妥，只得把话又咽回去，由着外公继续说。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你也是做妈的人了。我问你，如果你现下有两个孩子，不论男女，一个日子过得红火，另一个捉襟见肘吃了上顿没下顿。等你手上有点钱了，你会贴给谁？肯定是那个日子过的不如意的，对不对？”此时不光是大舅妈，在座的几人都不自主地点头认同。 “是了～做父母的就是这样的，所谓一碗水端平，不是说把果子掰成均等的，每个子女得到的都一模一样就是端平，这是扯淡。 日子过得好的拉拔下那过得差的，最后每家都能过上好日子，每家差不太多，这才叫端平。 话又说回来，人生在世，没谁能保证自己一生都顺顺当当的。万一哪天你们兄妹中有谁遇到坎儿了，父母兄弟也会全力帮助你，这就叫一家人，兄弟手足。 我盖这房子是花了五千多不假，我也明白跟你们说，这房子以后就是留给小二子的，没你老大的份儿，你服不服气？” 大舅想了想点头，“服气，平时我们离得远，都是老二夫妻俩前后后的伺候。” “是的，不是现在，现在我们两个老的还能动换，往后十年二十年呢？等我们老在床上等人伺候那会儿，你们难道会辞工回农村，天天守在我的床头吗？你们不可能，我也不会要求你们这么做，一家有一家的难处，那时候能陪着我们的只有小二子。 当然，你几个妹子也都孝顺，但是她们也自己的家庭，也有她们的公婆要侍奉～ 既然话说到这儿了，那我再讲个道理，你老大能有今天的好工作好日子，固然离不开自个儿的努力。但是若是没有我们当爹妈从小的供养栽培，你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随后外公又看向乔芸，“你丈夫他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一下子就成了大学生的。他也是受父母养育、姊妹照顾的。 不说远的，当年你是怎么上的高中，你还记得吧？ 是你二妹主动放弃了念书的机会，回来顶了你的工分。你二妹念书不比你差，那时候校长天天往咱们家地里跑，劝我让她继续念，你二妹…所以啊做人要有良心，不光你二妹。你大妹为什么十八岁就早早嫁出了门，是为了用彩礼钱供你这个大学生啊～” 外公说到这儿，眼中已蓄满了泪，在座的大姨二姨低下头肩头微颤，这些都是顾臻从没听过的隐秘。 此时外婆悲伤得情绪被完全勾起，双手掩面低低哭了起来，“你大妹出门的时候，家里穷的精光，只给她带走了两床棉絮～呜呜呜…” 妈妈松开顾臻，红着眼起身轻抚外婆的后背，外公握了握老妻的手，耐心地等她心情平复下来。 “咱过日子，不光要往前看，还要回头看，看看过去这条路是怎么一步步淌过来的，做人啊～不能丧良心。” 外公的一席话，深深触动了大舅夫妇，两人重重的点头，说了好些忏悔的话。 且说等到十月下旬，交房款的日子就要到了，外公把钱预备好等着大舅来取，但大舅说钱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还主动提议借给小妹盖房子。 “芯子还是好的～”事后外公乐呵呵地跟老伴儿说起。 第36章 大表姐的委屈 临走时小舅提了两条大灰鲢让带回去，小舅妈也捧出一套小衣服小裤子，“给宝宝做衣服，顺便给臻臻做了一套，臻臻回头试试看，不合身的话就让你妈改改。”这年头的女人基本掌握缝纫技能，改个衣服裤子啥的不在话下。 “姐，下午两个姐夫和我们商量了，等明年你盖房子，我们一家出500，不多~你...”顾妈妈打断了小弟的话，“不用，你们每家都有用钱的地方，我和你姐夫...” “三姐，你就别推辞了，”小舅妈也上前劝道，“你放心，我们手上还留着呢，孩子生下来要用的东西我娘家也都备好了。爸爸说的对，咱们大家都能把日子过好了才是真的好。” 看着真情流露的弟妹，妈妈眼角有些湿润，“好，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到时如果需要，我会跟你们张口的。” 回家的路上，夫妻二人都沉默着，顾臻坐在大杠上半趴着，看着龙头上挂着的灰鲢一摇一晃的，用力的说了句，“爸爸妈妈，咱们一定要把生意做起来，把日子过好了！” 女儿的话顿时鼓舞了两人，刚刚盘旋在心头的复杂情绪瞬间消散了个干净，三人又你一言我一语恢复了来时的欢快。 “妈妈，上午大表姐在客房哭了好久，她怎么啦？”顾臻转头问出心中的疑惑。 她当时没听出来那是谁在哭泣，但吃饭的时候，看见大表姐鼻头红红的、眼睛也有些肿，加上当时确实没在屋子里见到她出入，就猜应该是她了。 爸爸听了也很好奇，妈妈叹了口气，将事情简单说了下。 只能说各家有各家的烦恼，大表哥和表姐是一对龙凤胎，但两人长得并不相像。大表哥更像姨夫，虎头虎脑、体格高大，性格也憨厚，表姐则更像薛家的人，皮肤白皙、身材纤细，是个亭亭少女。 酿酒厂今年招工给了姨夫一个技术员的名额，正值俩人初中毕业，按照计划本来是表哥去当兵，表姐进厂做技术员。但谁知新兵体检的时候，因为扁平足被刷下来了。这么一来，一家子的计划都被打乱了，经过慎重考虑，姨夫决定让大表哥进厂做技术员，于是表姐反而成了没着落的那个。 今天早上过来的路上，大表哥说想买辆自行车，姨夫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随后就看见表姐犹犹豫豫的样子，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表姐便说自己也想买辆自行车，去年就跟她妈说了，当时大姨答应毕业之后给她买来着。粗线条的姨夫没多想，当即就说了句，“你天天在家待着又不出门，要什么自行车，你哥人要去上班的~”这句话一下子戳伤了表姐的自尊，直到了外婆家，还在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后来还是你小舅妈哄了半天才好。”妈妈补充了一句，对于这个弟媳，她是真喜欢。 “唔～我觉得这事儿就是大姨父做的不对。”顾臻替表姐叫屈。 “你还小，不懂～”妈妈淡淡的回了一句，瞥见小丫头撅着嘴不服气的样子，她被逗笑了，耐心给女儿解释着，“去国营厂上班的名额只有一个， 田钰是女孩儿，长得又漂亮，随便找个工作以后也可以嫁个好人家。但田锋就不一样了，本来是想着当了兵退伍后能分配个好工作，现在当不了了，如果工作再没个着落，后面成家可就麻烦了。城里可不像我们农村，他们那儿女孩子谈婚论嫁要求都挺高~你大姨姨夫他们也是没办法，至于自行车，那确实是你姨夫嘴上欠把门的，我们已经说了他了，他也答应回去就买。“ ”我倒觉得表姐哭，不是为了自行车，她是觉得家里人不重视她、不拿她当回事，所以说好的工作说让就得让，说好的自行车也说没就没了~“ ”唉，谁叫她是女孩子呢，一家子里如果有儿有女，大多都是女儿让着儿子的多！”譬如自己父母，老两口对女儿难道不疼爱吗？自然也是疼的，可是如果儿子遇到了困难，需要牺牲女儿的利益来解决的话，他们也是愿意的，事实上也是这么做的，妈妈有些失落。 顾臻觉得自己聊到了不该聊的，于是将话题拐了个弯，”我觉得女孩子也要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业，结婚生子不应该是人生的唯一出路！“ 正踏着车的老爸被自家女儿的“口出狂言”吓了一跳，“哈！你一个五岁的娃娃你懂个球，这些话都哪儿听来的？” “哼！我自己想的，你们就说对不对吧。” 对于自己情不自禁发出来的感慨与年龄不符这事儿，顾臻很坦然。万里长征才刚开始，早早地让父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没什么坏处。 “良才~你说咱们女儿是不是太过早熟啦？”妈妈的嘀咕声夹杂在风中吹进了顾臻的小耳朵，她偷偷捂嘴笑了起来。 第37章 再见小姑 几人回到家，刚进院门，顾铮便看到小姑和奶奶在院中坐着，正一边剥豇豆米一边说话。 回到这个世界后，顾臻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姑，此时的小姑跟自己印象中不太一样，没有中年发福。脸上也还白白净净的没长斑。这时的小姑仍是一副未经磨难的少女模样。 淡黄的光线透过树荫形成了斑驳的光影，落在小姑的脸上、身上，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光。 小姑去年刚刚结婚，姑父带着几名工人组了一个小型施工队，在县城的工地上干活，是个包工头。 小姑父家一共兄弟三人，他也是老幺，父亲早年病逝，寡母靠着经营小面馆把兄弟三人拉扯成人。 正因小时候一起吃过苦头，所以兄弟三人的感情特别好。到小姑父要结婚的时候，两个哥哥集资给他造了一栋二层小楼房。因此小姑婚后的日子还是十分滋润的。 顾臻四岁前大多是由小姑带着的，那时小姑还没出嫁，所以顾臻跟小姑一直很亲。据奶奶说，顾臻的第一声“妈妈”是对着小姑叫的，把当时还是大姑娘的小姑给羞了个半死。 小姑见了顾臻，就高兴地拉着她这边摸摸那边看看，“我听妈说臻臻前段时间掉河里了，没事儿吧？” “嗯，”妈妈摸摸顾臻的头顶，“还好，这个孩子福大命大。” “哎呀，我今天听妈说完吓都吓死了！咱家离河边这么近，以后真的得当心。”小姑说着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小姑你放心，我知道的，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儿，以后我不会再往河边去了。” 见顾臻一脸老成的宽慰人，大家就都笑了起来。 “咱们家虽说有好几个小孩子，但这么多小孩儿里，我最喜欢的就是我们臻臻。小模样长的可人不说，嘴巴还甜，最难得的是贴心，你看我刚说了两句，她就知道来安慰我。”小姑搂着顾臻连着香了好几口才停。 “哈哈，那你也赶紧生一个，这样就不用眼馋我们的了！”妈妈打趣道。 小姑闻言朝妈妈俏皮地眨眨眼，“这是～有啦？”妈妈满脸惊喜。 “有什么啦？”顾臻刚刚开了个小差，并没有听清她们说什么，便也好奇地凑上来。 “你小姑姑有宝宝啦！”奶奶悄悄跟顾臻耳语，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喜悦。 “哇，那我要当姐姐喽～”顾臻举臂欢呼起来。 “小声些，还没坐稳呢。”奶奶连忙压低声音制止。 小姑拉着妈妈的手，两人继续聊着家常，“嫂子，我听妈说你们打算自己出来做生意？” “是的，准备这两天就去单位先把手续办了，过些天去杭城看看。”妈妈如实说道。 “这主意不错，现在厂子效益都不好，红兵他也正发愁呢～” 另一边，爸爸也正问起小姑父他们施工队最近的行情。 只见姑父有些发愁的挠着脑袋，“最近似乎不太景气，之前给外头好些厂子做的零散活计一直都结不到款，搞得我现在都不敢出去接散活了，只能跟着大公司的施工队干着。起码人家吃肉，我们还能挣口汤喝。” “嫂子～我这次回来，想跟你们商量个事儿～ 我这不，有了嘛，最近就一直害口，吃什么吐什么。他妈在我那儿住了一段时间照顾我，就是吧，烧的菜没一个合口的…” 小姑转头看了看姑父，似乎觉得不该当着丈夫的面说婆婆的不是，便停住了嘴。 不料，小姑父听见不但没有在意，竟还主动凑过来接着说，“嫂子，这是我的意思，我想请妈到我们那儿去住段时间，帮我照顾照顾国兰。我们男的粗心，而且平时工地上忙起来几天不着家都有，她这胎还没坐稳，我实在不放心国兰一个人在家里。” 看着二人恩爱甜蜜的样子，想着这事情他们肯定也和公婆提过，自己何不就顺水推舟做回好人呢。 于是就咯咯笑了起来，“你这话就说的太见外了，国兰是我们顾家的女儿，这有了身孕，你不提我们也要想着这层呢！” 见小儿媳这么大度，二老心里仅有的一丝担忧也没了，大家又聊了一会儿，爷爷奶奶愈发开怀起来。 又说了回话，小姑夫妻俩也准备动身回去了。爸爸把小舅送的灰鲢给小姑拿了一条，爷奶也塞了好些之前黄太太送的麦乳精等营养品。 临走时，奶奶一直送到院门外，再三交代小姑不要和婆婆顶嘴让姑父为难，小姑都听话的一一应下。 送走小姑二人后，爸妈开始盘算去单位办手续的事情，手头的活得找人接替、开停薪留职证明、收拾宿舍的行李…零零碎碎的估计得耽搁个三四天。 “妈～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国兰家？” “过几天吧，等良才从市里回来，这样我也定心一些。”儿行千里母担忧，不论大小自古都是这样。 第38章 二进县城 又是一个大早，一家三口跟车来到了县城。到了车站，爸爸自行买车票去市里办手续，妈妈便也想在车站下车，“我带着臻臻去到处看看，田大哥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们。” 田师傅笑道，“弟妹你就别跟我客气了，直接跟我去饭店就行。我们老板、老板娘听说你们来城里办事，特别叮嘱我要先带你们过去见一面呢，现在他们俩估计已经在饭店了。而且你们要在城里落脚，有他们夫妻的帮助会事半功倍的。”顾臻想了想，冲妈妈点点头，“哎，田叔叔，我们听你的！” 田师傅并没有夸大，黄老板经营饭店多年、人脉广结，黄太太原先在县电视台工作过，二人对于县城的各类圈子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是如数家珍。 到饭店刚停下车，黄太太便迎了出来。相互介绍后，黄太太便牵着顾臻的小手将二人引到楼上，进了一间雅致的包厢，随后又吩咐人去请黄老板。 黄太太呷了一口茶，礼貌地打量着顾妈妈，随后便笑起来，“听说你们要来城里做生意，我就开始好奇，得是什么样出色的父母，才能生出臻臻这样冰雪聪明的孩子~” 妈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夸赞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当，不敢当~说起来也是惭愧，我和她爸爸都是普普通通的工人，要真说有什么功劳，那也是爷爷奶奶教导的好。”黄太太笑着摆摆手，“顾妈妈你太谦虚了，你的这个态度，恰恰证明了顾家的好家风。”“哪里哪里，黄太太你们不仅把生意做得这样大，孩子也教育的非常出色，才是了不起！”... “安槿慧。” “薛凝芳。” 随着两位妈妈再次握手自我介绍，这场精彩的花式互吹暂告一段落。 顾臻内心腹诽，老妈果然是遇强则强啊，自己还从来不知道她嘴巴这么能说！未来的团队销冠，妥了！ 等黄老板过来，几人便聊起了正事儿，“想这几天在城里四处转转，选几个适合摆摊的场地。另外准备在附近租个房子，这买卖做起来每天来来回回的不方便，而且也可以做个仓库。”顾妈妈如实道出这次进城的打算。 随后顾臻打开包，拿出之前在报亭买的县城地图，展开后指了指其中几个被标记过的地方，“叔叔阿姨，之前小魏师傅带着我转过一圈，我大概看了几个地方，但我和妈妈对县城的情况都不了解，所以还想请你们帮忙把把关。“ 在之前，一家人已经明确了主要售卖女装，那么适合摆摊的地方就要同时具备这几个要素：首先是人流量大，尤其是女性群体要多；第二点，要有适合摆摊的场地空间；第三点，也是能否成交最关键的一点，这些人要具备消费欲望和消费能力。因此，顾臻把目光主要放在18-35岁女性群体经常出现的地方，比如电影院、塑料花厂、玩具厂、综合菜场、各个政府单位和人民医院的家属楼、卫校、夜大等等。 黄老板夫妇听着顾臻的分析不禁连连点头，“你想得非常的周到，如果卖女装，这些地方确实都是非常合适的。政府单位和医院的家属楼，回头我来打个电话，你们到时只管去，卫校问题也不大。电影院和夜大，槿慧啊~你...” “还用你说，包在我身上！”安阿姨利落的打断丈夫的话，笑着应了下来。 “这几个工厂，就要你们自己跑了，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黄叔叔又补充了一句。 来之前，顾妈妈心里就想，田师傅说的是很客气，但毕竟是和自家非亲非故的，真有什么棘手的事儿，那也是不好贸然开口给别人添麻烦的。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两口子会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助她们、给他们出谋划策，内心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安阿姨看出了妈妈的想法，捏了捏她的手，“凝芳，你一定不要见外，这于我们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我们两家的关系可不止是几笔买卖的交情，如果你们愿意，我希望我们两家可以常来常往。” 作者有话要说：随着大家关系的拉近，“黄老板”成功晋升为“黄叔叔”，大家发现了吗？ 第39章 场地 确定了设摊的点后，娘俩便立刻行动起来。综合菜场和镇上的菜场一样，门口本就有长期摆摊的，只需要去市场管理处缴纳摊位费就行。选定设摊位置并了解了各时段的人流量后，顾妈妈给管理员塞了一条黄鹤楼，二人随后赶往下一个点：玩具厂。 玩具厂位于县城南外环路上，这里上班的员工除了城中的居民外还有部分来自郊区甚至乡镇。嗯，虽然地方有些偏，但玩具厂员工规模大、辐射范围又广，是个好地方。 今天踩点，都是小魏师傅开着轿车载着她们到处跑的。原本黄叔叔提出这个建议时，顾臻和妈妈都觉得太过意不去，立刻谢绝了。但安阿姨说的对，先敬罗衣后敬人，有了这辆小轿车做背书，起码别人不会刻意刁难她们。 “要成大事就不能太拘泥于小节，黄叔叔这么尽心地帮助我们，咱们只有把事情做成了才能更好地回馈。”在顾臻的劝说下，妈妈很快就明白了，并在安阿姨的帮助下换了身套裙高跟鞋、脖颈上再系条丝巾，成功变身为热播港剧中的职场丽人。 桑塔纳在玩具厂门口缓缓停下，顾臻瞟了传达室一眼，只见里面立刻站起了一个人，从窗口向外探出身子张望。 下车后，顾妈妈上前，向传达室大爷打了个招呼，便开口：“同志您好，我是市贸易公司的。是这样，我们贸易公司与香港客户达成长期合作，外销高档女装。现在领导要求将订单拨出小部分让利本地群众，我们想在玩具厂门口设一个展销点，请问需要找哪位领导谈？”说完，顾妈妈从提包中拿出一条黄鹤楼递了过去。 大爷将烟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用手捏了捏烟壳，随后眉开眼笑说道，“市贸易公司的领导？来来来，请坐请坐！” 顾妈妈顺势在身旁一张椅子上坐下，又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请问，这事儿需要找哪位领导谈呢？” 只见这位大爷眉毛一挑，咧嘴笑了笑便又不作声，顾妈妈心里咯噔一沉，看样子是个不好对付的。 又坐了几分钟，趁着这会儿的空档，顾妈妈已经把玩具厂门口及周围的情况扫视了一圈。玩具厂是个大厂，员工数量庞大，因而虽然地方偏了些，附近的店铺还是挺多的，尤其是做吃食买卖的。 厂子对面，向西约20米有个公交站台，公交站背后就有一溜商铺。这些商铺都是由原先的民房改造而成，自然而然地，原先每家屋前的打谷场也都保留了下来，整片连起来，倒像个颇具规模的露天广场。 如果这里谈的顺利，那厂门口的空地自然是最佳场所，但如果他们要狮子大开口，或者故意为难，那对面商铺的小广场，也可以去谈一谈。 打定主意后，顾妈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随后便拿包起身，“看样子贵厂的领导今天不在，既这样那我就先去其他家了。上头指令下的突然，今天必须要有结果的。同志，叨扰了，再见！”说完顾妈妈起身便大步往外走去，头都不带回的。 “哎？同志，同志~”大爷三两步赶紧追上，“哎哎，这位同志你别急啊~这个事儿吧，好商量~” 顾妈妈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门卫大爷，只见他讪讪地笑道，“这事儿吧，嘿嘿，其实压根儿不需要找什么领导，这个，我就能做主。就是~”说着贪婪地朝顾妈妈搓了搓手指，比划着。 “大爷，您这是与我方便，我当然求之不得~”门卫大爷听罢立刻咧开了嘴，不过没等他插话，顾妈妈又接着说，“只是~如果不跟你们厂领导提前沟通好，万一他们后头知道了怪罪下来，我怕给您添麻烦呢。” 门卫大爷一惊，随后犹豫了一瞬便转变了态度，“啊，这~那这样，我去把领导请来，你跟他谈。嘿嘿，就是~”说着他眼角瞟了瞟传达室 顾妈妈会意，两手一摊笑了笑，“大爷，我今天是空着手来的，这烟~是您自个儿买的吧。” 老头儿一听这意思就懂了，马上颠颠儿地跑去厂里找人。 顾妈妈松了口气，小鬼难缠。 第40章 场地2 不一会儿，大爷陪着一位剃着平头的中年男人走过来，男人见是位时髦靓丽的女白领，主动伸出手，“你好，我是玩具厂行政主任，姓赵。” “赵主任您好，我是薛凝芳。”相互打了招呼，赵主任便带着顾妈妈往办公室走去。 “市贸易公司职员”这个title当然是假的，这是娘俩事先想好的说辞。主要是想着有正式的单位做背书，可以更容易见到工厂的领导，但是正式商谈时，为了谨慎起见，顾妈妈还是要尽量把这个“擦边球”给打正些。 “是这样赵主任，我通过市贸易公司，拿到了一些外销女装，想看看咱们玩具厂员工有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到办公室坐定后，顾妈妈直奔主题。 “嗯，具体操作方式是什么？”赵主任客气地给倒了杯茶。 顾妈妈便顺势将借用工厂门口空地摆摊的想法细细说了出来，同时也透露，政府和医院的家属楼、卫校、电影院这些点她都已经谈好了。赵主任一听，心里有数了，眼前的这位是坐着小轿车过来的，先不说跟贸易公司有无关系，能把这么多公家单位搞定，说明此人颇有背景。嗯，不能得罪，不能得罪... 片刻后，在赵主任的礼送下，顾妈妈面带笑容地走出了玩具厂上了车。 看样子应该谈的不错，顾臻心里暗想。 “成了！”关上车门，顾妈妈意气风发的宣布，“门口空地免费使用，如果要用电，得付点儿电费。” 这么简单？顾臻有些怀疑。 “给了两条红塔山。”顾妈妈笑意盈盈。 厂门口的空地非常大且一直没派上过什么用场，现在汽车还很少，工人进出一般都是步行或者自行车。加上他们并不是天天过来，之前也有人来摆过，占用一小块地方对厂里来说几乎没啥影响。另外嘛~赵主任作为一个行政管理者，出于对人脉、背景的敏感和练达，他很乐意促成这件事，卖顾妈妈一个人情，当然，最后那2条红塔山，更加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于是，在送别顾妈妈时，他的脚步十分轻快。 接下来的几处就顺利的多，塑料花厂和综合市场一样，每天缴纳5元场地租金，但可以借用厂里的电路。纺织厂和酿酒厂，直接可以在门口设摊。酿酒厂就是大姨父工作的那家厂子，热心的门卫大爷听说顾妈妈是田家的小姨子，还主动将檐廊下他们要用的空地给清扫了出来，“拾掇干净了，立马就能用！”顾妈妈连连道谢，照例塞了一条黄鹤楼。 到第二天下午，所有相中的点都顺利疏通。 顾臻在纸上不停地写写画画，酿酒厂、塑料花厂、玩具厂、综合菜场、政府机关家属楼、医院家属楼、卫校、夜大、电影院，一共定了九处地方。 三个工厂都是每个月的25号发工资，那么25号到次月中旬，都适合设摊，时间就放在下午5到8点；公家单位和医院是每月7号发工资，那么7号到月底的工作日适合去各个家属院门口设摊，时间可以和工厂一致；卫校和电影院，可以在周日休假时设摊。 这样一来，工作日就每天在综合菜场卖一上午，傍晚去工厂和家属院门口，晚上8点以后去夜校设摊。 这样一来，通勤是个问题。 对，得买辆三轮车，这样运货载人都会更方便。 顾臻将自己的想法与众人细细说了，得到了大家一致认可，因着相互间愈发熟络，大家纷纷各抒己见。 “三轮车你们先别买，这东西不便宜。我这儿有台闲置的，虽说是旧车，加了助力所以蹬起来一点儿不费腿，你们先拿去用。”黄叔叔的提议让顾妈妈有些受之有愧，“这不行，你们饭店每天采买跑腿的，正要用呢...” “你呀，就放心拿去用吧~”安阿姨立马接过话茬，“我们去年买了轻卡，就是田师傅开的那辆，这三轮现在天天放在院子里等着生锈呢，等会儿我带你去看了你就知道了。”见夫妻二人这么说，顾妈妈也不好再推辞，便笑着谢过。 第41章 租房 “对了，上次你说要租个房子，最好是一楼的是不是？”安阿姨笑眯眯地问。顾妈妈点头，“是啊，怎么，安姐你有推荐的吗？” 安阿姨冲一旁的丈夫眨眨眼，略有些得意的样子，黄叔叔随即笑着将田师傅喊了过来。 田师傅的丈人早逝，岳母独自将几个子女拉扯养大。子女陆续成家后，怕老人家孤单，就将她原来住的老房子卖了，在田师傅家楼下另买了个两居室给老人居住，这样一来两家就同单元楼上楼下的距离，有什么事儿都非常方便。今年年初，田师傅大舅子提出要接老娘去沪市长住养老。沪市的生活和医疗条件自然比县城要好上许多，老人也乐得去看看孙子，这套两居室便空置了下来。上个月，老人家打电话回来，让他们把这房子给租出去，这样收的租金还可以补贴点菜金钱。 只是，这租房子比卖房子难度可高多了，卖房子的话只要看价钱合不合适，其余都不需要操心。但租房子，那房客要是不靠谱，糟心事儿可太多了。因此听说顾臻家要租房时，安阿姨就想到了这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田师傅来后，听说顾臻家有意租那套房，立刻眼睛都亮了，随后又拍了下手，“嗨~我以为啊，你们要租的，是那种带店面又能住人的房子，就也没往这上头想~这大圈子兜的！”说罢，便带着几人去看房子。到了地方时，田师傅的爱人已经在单元楼门口等着了。 田师傅的爱人姓蒋，是个全职太太，料理家务是一把好手。随着儿子进入初中，空闲的时间愈发多了，就开始接一些邻居改衣服、缝缝补补的活计打发时间。 进到屋内，顾臻马上在心里给蒋阿姨点了个赞。空了大半年的房子，不仅没有丝毫的霉味，家具也擦得一尘不染，甚至屋内的绿植，都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蒋姐，你这屋子打理的真好！”顾妈妈由衷地赞叹。 屋子的格局也不错，进门的地方做了半墙高的开放式壁龛，用来放鞋子。进门右手边就是客餐厅，墙上挂着大大一幅松鹤延年的画，下面放着一组木质的双人沙发和角几，沙发的扶手、靠背上，盖着富有年代特色的白色蕾丝防尘罩。餐厅靠窗做了一排边柜，柜子上放着老式座钟、收音机、黑白电视，也都用防尘罩盖着，一旁的小圆桌，配了四把折叠椅子。厨房配有燃气灶、热水器，卫生间有马桶、淋浴房。两间卧室都朝南，因为老太太常年一个人住，因此东屋做成卧室，西屋只放了个书桌并一个五斗橱，其余的地方就是些杂物。东屋往外是个20平米大小的院子，院子里放着一套竹制的桌椅，靠着院墙修了一个洗手台，院内各式花花草草不胜枚举。 好一个温馨小家，一应家具物什应有尽有，顾臻随着众人将房间一一看过，内心越看越欢喜。 顾妈妈此时的表情也是欢喜的不得了，等不及坐下，便握着蒋阿姨的手，“蒋姐，这房子我租了，你开个价！”众人见状都笑了。 第二天下午，顾臻爸爸也顺利回到县城，一家人晚上在复兴饭店宴请答谢了众人，第二天一早便直接登上了南下杭城的长途大巴车。 第42章 四季青 从上世纪90年代起直往后三十年，是服装行业高速发展的黄金期，也是暴利窗口期。一件成衣，从出厂到批发再到终端零售，利润翻了好几翻。 之所以一开始就决定要去四季青而不是就近找个市场批发来卖，一是因为价差，二是考虑品质和款式。虽然是摆地摊，但顾臻从来没想过要卖“地摊货”，她要做的是中高端女装，质量过关、款式新颖是打开市场的关键。 这年头坐车，最怕的就是遇到扒手。出发前，顾妈妈在几人衣服里面都缝了内衬口袋，用于贴身存放现金，另外将存折也带在了身上。 大客车是双层卧铺的可以休息，但满满一车四十几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各种气味交织在一起：脚臭、汗味、方便面调料味，还有不时传来的尿骚味，经过高温发酵后，那股子酸骚臭，直熏得人恶心想吐。顾臻只能用力将窗户拉得更开些，尽可能地把头伸向窗外呼吸。 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在第二天的下午终于抵达。下车时三人脸色都不太好，在车站小店一人吃了碗面，休整片刻后，几人在路边拦了辆三轮车便直奔四季青。 快到批发市场时，远远就看到路两边密密麻麻停满了自行车，拉货的小车载着大包大包的货物在巷子里来回地穿梭，一副忙碌繁荣的景象。 几人略过了门口的大棚和地摊，径直向里面的档口走去。这次选定的供应商是要长期合作的，因此实力是重要考量因素之一。那些设大棚摆地摊的，大概率也是中间贩子，货品价钱自然都不是最优的。 90年代初四季青尚在起步阶段，整个市场正规的档口只有五十个左右，只一个钟头，几人就将市场逛了个遍。最后，顾臻在一家中等规模的档口前停了下来。 刚才几人是装作散客挨家挨户逛的，看到合适的就会上前问一问价格。有的档口见不是批发，便不耐烦接待他们，还有的觉得他们是外地人，就狮子大开口想宰一宰。 当然也有几家老板态度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给予耐心解释，这个档口的老板就是其中之一。 做生意说到底是跟人打交道，一个合格的生意伙伴，良好的沟通能力和较强的服务意识是必备要素。 懂得沟通的人，能够清晰、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意见，同时倾听他人的意见和建议，保持开放、透明的沟通，及时解决问题和误解，更容易促成愉快合作。 具备服务意识的人，则能够更好地站在客户的角度思考问题，从而提供更加优质的服务与产品，达到双赢。 档口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姓闻，见几人又回转过来，便笑着迎上前。在老板的推荐下，顾臻和妈妈分别挑了一批，又在老板的推荐下选了些畅销款。 听说他们是从苏省专门过来的，老板立刻意识到这是大客户。于是主动拿出自家的服装图册向几人展示，“这些都是今年秋冬的主打款，你们今天挑选的款图册里都能找到，里面的每一款我们店都有。另外你们可以留个地址，回去后如果卖得好，可以直接打我的电话订货，我直接把货配好发过去，就省得来回奔波了。” 见顾妈妈笑了笑不作声，老板有些拿不定他们的意思，更卖力地推销起来，“老板娘，我家的货包你放心，我们是家族企业，从设计、打版到生产，都是我自己亲戚的工厂，别人那里，你绝对看不到重样的。工厂一出来就到我这里，价格么自然也是最优惠的给你。” 顾臻有些意外，自己的设计？现在就走原创路线了吗？ 闻老板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但也不全是自己设计，目前主要还是买些港版的，自己扒版型，港版的么，流行呀。” 顾妈妈点点头，闻老板便顺势又提到价格，“今天给你的价格，基本是这个图册的基础上打九五折，下次如果你还要进货，我给你打九折！”老板故作大气地挥了挥手。 顾臻和爸妈交换了个眼神，东西确实不错，不过价格嘛～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老板又让了一步以八五折成交。并且说定，以后每次订货满五千，都按这个价格成交，每次新款图册出来免费寄送样衣。 商定付款方式及交易细节后，一行人又去另外几家档口挑选了一些，这些货物将会有专人打包好直接发到县城车站。 至此，本次采购任务圆满完成。 在招待所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三人先是在杭城兜了一圈，又辗转去了沪市，逛了当地最繁华的几个去处又走访了几个热门服装市场，沉浸式体验了一把有在时尚前沿的感觉，最后在第四天的下午回到了县城。这一番见识，倒让顾妈妈的审美更上层楼。 第43章 万事俱备 回到县城，顾臻和妈妈开始忙活收拾屋子。从市里带回来的行李直接放在了出租屋，因此铺盖和生活用品都是现成的，顾臻的衣服行李，前几天也托田师傅捎来了，两人只需将东西按照生活习惯归置好就行。 不一会儿门铃响了，是顾爸爸和田师傅去车站取货回来了。顾臻开门一看，嚯！这么多！当时几人是看着样品和图册下单的，对于最终的货物体积完全没有概念。现在一看，整整六大包，将客厅塞了个满满当当，理货就成了当务之急。 好在早前在批发市场时，他们就把展示存放要用到的各类挂架、货架都一道配齐了。众人都开始动手拾掇，田师傅和顾爸爸很快将货架拼好，顾臻用湿抹布擦了几遍后，顾妈妈将货品分门别类地放到货架的格子里，再贴上标签方便以后拿取。再将每款衣服拆出2到3件作为样衣，仔细熨烫后挂在展示架上。 就这么一直忙活到了晚上七点多，看着整整齐齐的货架和板正的一排排新衣，众人才舒了口气。 中间蒋阿姨来过一次，本想过来搭把手，但见东西实在多地方又小，再加上在忙活的三大一小，简直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她便直接转身上楼做晚饭去了。 待到全部收拾妥当了，蒋阿姨便招呼众人上楼吃晚饭。因着自家的活计辛苦田师傅忙活了整个下午，本应该自家请他们夫妻二人吃晚饭才是，现在还反过来去吃现成的，顾家夫妻俩就有些不好意思。 老田两口子都是爽快人，连拉带扯的将这一家子拽上了楼，“都是自己人，你这也太见外了啊。我可不跟你客套，你这次进的货我一眼就看中好几件了，回头吃了晚饭我就下去挑，你可得给我算便宜些。”蒋阿姨边说笑着边冲顾妈妈调皮地眨眼睛。 “这还用说，你看上哪几件直接穿走！”顾妈妈豪气摆手。 田家是三室两厅的格局，房子收拾的温馨大气。几人一进屋，饭菜香味就扑鼻而来，桌上已经满满的摆了一桌。“快坐快坐！都是家常菜，大家赶紧吃。”蒋阿姨一边招呼，一边张罗着盛饭。 忙活了一下午确实饿了，落座后几人也不再客套，纷纷埋头干饭。 吃饱喝足后，顾家母女主动收拾了碗筷，稍作休整后几人都齐齐下楼再次聚到出租屋中。 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安阿姨也到了，“听说货到了，我来看看。”安阿姨挎着提包走进来，双眼亮晶晶的，那样子似乎在寻宝。于是接下来~ “呀！这件外套我喜欢！这纽扣太别致了。” “哇~这条牛仔裤，天呐！这是为我量身定制的吧~蒋姐你看！” “槿慧，你帮我看看这条裙子怎么样？” “哎呀~灵的灵的~” ... 一通奋战后，两人看着各自的战利品，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凝芳，你的眼光真的可以的，这些衣服哦，比我在上海买的都好。你看我身上这件，当时买了五百多呢，质量还是不如你这件~” “是呀是呀，你们这次杭城真是去对了！” 两人将选中的衣服看了又看，随后便让顾妈妈算账。 “这几件是送你们的。”顾妈妈笑眯眯地说道。 二人听后立马拒绝，顾妈妈赶紧止住两人掏钱包的动作，“这些衣服进价都很便宜，不值几个钱的，你们这里里外外帮了我们这么多忙，我们可都觍着脸受了，再给钱那我还做不做人啦！”顾妈妈佯装嗔怒，继而又笑道，“再说了，我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呐，你们穿着觉得好，替我宣传宣传，那比啥都好！” 两人见顾妈妈这么说，便也笑着接受了，“那行，回头我去电视台逛一圈，好叫我那帮小姊妹眼红眼红，哈哈哈哈~” 等几人陆续走后，一家三口抓紧时间洗漱休息。 躺在床上，顾臻舒服地抻了抻筋骨，眼下万事俱备，就等开干。 成功近在眼前，加油！ 第44章 开业大吉 一夜好眠，第二天7点多，一家三口准备妥当便骑着三轮往菜场赶去。摆摊的地方之前就已经定好，到管理处交完摊位费，三人便将衣服铺摆展示开来。 他们没有采用传统的按衣服类别展示的方式，而是将衣服整套搭配好，一套一套地在展示架上挂开。 今天一家三口的穿搭也都用心拾掇过，顾臻穿一件鹅黄色洋装、搭一件牛仔外套，头上戴玫红色发箍扎两个小揪揪，看起来萌动可爱。顾爸爸白色衬衫搭喇叭牛仔裤，腰间系一根深棕色皮带，挽起的袖子露出结实有力的臂膀，整个形象清又充满活力。最吸人眼球的自然是顾妈妈，她今天画了个很显气色的淡妆，一头长卷发被随意地夹在脑后，上身一件珍珠底色波点衬衫，丝绸的光泽显得人格外贵气，胸前的港风大蝴蝶结完美配上低腰牛仔裤，整个人时髦又有腔调。这一家三口站在一起，仿佛是海报上走出来的电影明星家庭，根本用不着吆喝，经过的人就没有不往这儿看的。 很快，便有人三三两两的走过来，“咦？你穿的这件衣服，也有得卖吗？”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姐姐好奇打量着顾妈妈。 “有的有的，就是这套，美女你看~除了我身上这样的穿搭，还可以搭配这款卡其色a字裙，也是很出挑的。” “哎？真的不错哎，这样一套怎么卖？这牛仔裤有我的尺码吗？” ... “一共145元，美女你的皮肤真好，我们今天开张第一单，送你一双玻璃丝袜，这样天稍微冷些也能穿。” “呀！谢谢，你们每天都在这儿摆摊吗？回头我带小姊妹过来。”收到赠品的小姐姐非常开心。 “是的，我们每天上午8点到11点在这里，晚上6到8点会在工厂和家属楼，周末应该在电影院附近。” “好的，那我就还来这儿，老板娘再见。” 第一单顺利成交，上衣50、半裙35、牛仔裤60，顾臻在一旁埋头记账。 这次的账本跟之前卖黄鳝的又有区别，顾臻将每个图册的款式一一做了编号，每次成交，她都会写下服装编号、尺码、价格、数量、购买对象的年龄、成交网点等。这样后期统计分析时，哪些款式畅销、哪些地方生意更好等等都可以一目了然。 摊前的人越来越多，顾妈妈有些忙不过来，于是，顾臻负责收钱、找零、记账，顾爸爸负责拆包、上新、装袋，一家人直忙活到快12点才渐渐消停。 “先吃点垫垫肚子吧。”顾爸爸一脸心疼地拿了块面包塞到妈妈嘴里，又给她递了一瓶橘子水。 妈妈仰头一口气将橘子水灌了半瓶，才慢慢长舒了口气，“哎，终于舒坦了，我这辈子都没讲过这么多话，嗓子都说冒烟了。”将面包三两口咽完，转头又问顾臻，“臻臻，咱们上午卖了多少啊？” “上衣153件、外套68件、裤子125件、裙子86条，一共432件，赠送了玻璃丝袜120双，收入两万五千八百三十二元整。”顾臻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却压不住弯起的嘴角。 玻璃丝袜是购买套装或者两件以上才会赠送的，也就是说有120位顾客都买了搭配的套装或者2件以上的衣服。 “哇啊~~~”顾妈妈激动地低声呐喊，爸爸也满脸堆笑地感叹，“这生意是真俏啊，4个钟头，光补货就跑了2趟！这哪是买衣服啊，简直就是抢！一个个不要钱似的~咳，女人的钱真是好赚！” 妈妈白了他一眼，“那是咱们眼光好，进的衣服够时髦够高档，不然你当人家傻的呀，怎么没见他们去红星抢啊？” “我同意，好的东西就是要抢啊，这就叫抢购！”小马屁精顾臻补充道。 “是是是，你们说的对。”顾爸爸乐呵呵地接受了批评。 上午这一仗打得着实有些激烈，几人到家后三两下扒完饭便抓紧时间休整，为晚上的营业做准备。 第45章 开业大吉2 小憩了片刻，三人便起身准备晚上出摊所需的货品。正忙活着，蒋阿姨过来了，“我下午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给你们搭把手~”说完自然地接过顾妈妈手中的熨斗，开始仔仔细细地熨烫起来。 只见她快速翻看了下篓子里要熨烫的衣服，先把衬衫挑出来摊开，迅速烫平背面后利落翻转过来，将衣领正反两面拉平，从领尖向中间熨烫，对领背重复刚才动作，再将衣领从线缝处折叠后熨烫定型，最后趁热再用双手手指把衣领捺成弧形，把折后衣领的中间部位烫牢，衣领的立体感立刻呈现出来。 顾妈妈在服装厂工作过，因此一看蒋阿姨这套动作，就知道她是非常专业的，“蒋姐，你这手法，是专门练过啊！” 蒋阿姨边合着前襟边笑，“小时候跟着师傅学过几年裁缝，那时每天都要熨个几百件衣服，不然师傅不给饭吃，这个啊~都是当时练出来的。”说着又把两只袖子铺平，用熨斗用力按压着。 顾臻听到这儿不禁心中一动，把妈妈拉到一旁，“妈妈，你说我们请蒋阿姨来帮忙熨衣服行不行？” 上午出了一次摊，几人都累得快虚脱了，要一直这么连轴干的话，肯定不行，得赶紧增加人手。 顾妈妈有些迟疑，“我也想呢，但你蒋阿姨平时家里事儿也不少，咱们这活长时间干也挺累人的~” “要不问问她呗？”顾臻眨眨眼提议道。 于是，顾妈妈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蒋阿姨听了立马爽快地应了下来，“当然愿意啊！我正愁在家闲得慌呢，孩子平时都住校，老田也在外面忙活着，我就乐意过来跟你说说话儿，不过先说好啊~工钱啥的咱们可不兴提。” 听她这么说，顾妈妈反而有些为难了，她想了想正色道，“蒋姐，工钱是一定要谈的，如果只是偶尔请你帮个忙，那我也就厚着脸皮受了。但这熨烫衣服的活不是一天两天，活计重而且繁杂。情分归情分，生意归生意，如果你不肯要工钱，那我们只能从外面再找帮手~” 见顾妈妈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蒋阿姨只能笑着同意，“我知道的，你们啊，是生怕占到别人的便宜！” 最后说好，不论上下装，熨一件2毛，厚些的冬装一件4毛，每天上午他们出摊后，蒋阿姨就过来熨衣服，同时配合着补货。 心头一桩要事落定，顾妈妈感慨道，“之前我就发愁，想找个帮手，又怕来人信不过，这下可好了~” 有了蒋阿姨做帮手，一家人收拾的速度更快了。 下午四点半左右，顾爸爸蹬着三轮，一家三口向玩具厂出发。 因提前跟赵主任打过招呼请他在职工中做个宣传，所以他们到时，已经看见有三三两两的年轻女孩在厂门口张望，“哎，是他们吗？”“看着像~呀，是的是的！” 于是，等到展示架支起，厂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圈人。 “老板，这个领口一圈珍珠的给我看下~” “哎，这件不错，你瞧~” “哇，你看你看，这是张曼玉同款的裙子~” “老板，我要这件牛仔夹克，还有这件、这件~” ... 厂门口火爆的抢购，渐渐将附近的居民都吸引了过来，看着人潮一波接着一波，赵主任都惊呆了，“没想到咱们厂的员工都挺有钱啊~” 第46章 乐癫了 今天是周日，赶完综合市场的早市后，一家人来不及吃午饭，便骑着车往电影院门口赶。好在两处距离并不远，骑了约莫一刻钟便到达目的地。 现在的电影院，是县城毋庸置疑的网红“打卡地”，周日人流量更是爆满。最近电影院新上的《人鬼情未了》正在热映中，年轻的小情侣、小姊妹更是纷纷相约来影院一睹为快。 摆摊的地方也是事先商定好的，在电影院门口左侧的空地上，几人一到，就抓紧时间把展示架拉开、挂衣服。 此时距离规定的下一场电影开场还有约半个小时，但鉴于影片的火爆，大家都早早的到场等候，百无聊赖中，便有人开始注意到这边的女装摊。 “咦？这件外套，跟电影女主角的那件好像哦~”一个眼尖的女孩子对同伴说道。 顾妈妈立刻笑意盈盈地回应，“是的呀，这件就是美莉同款灰色毛衣~还有这件白色无袖也是同款哦~” 顾妈妈刻意稍稍放大了音量，果然，听到这边居然有卖女主角同款衣服，马上就三三两两地围了上来。 正当女孩们看着精致时髦的衣服爱不释手时，人群外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麻烦让一让，谢谢~” 顾臻踮脚向外望去，好家伙，只见安阿姨带着几位打扮靓丽的摩登女郎过来了，许是几人太过亮眼，大家都不自觉地朝两边让开。人群中立刻有人压低声音兴奋喊道，“那不是电视台主持人王薇吗，啊~明星！我见到明星了！啊~” 是的，现在的电视台频道还比较少，只有央视和本地地方台。而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发生在身边的真人真事更值得关注，因此，地方电视台的收视率并不比央视逊色，本地的电视台主持人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更是大明星般的存在。 “凝芳～这些是我电视台的同事，之前我在你这拿的衣服，他们可都羡慕死了，你尽管把压箱底的高端货都拿出来，都是不差钱的主儿。”最后一句，安阿姨是悄悄在顾妈妈耳边说的。 今天的安阿姨穿着新衣服还化了淡妆，她这是特地带朋友来给他们助阵的。 “感谢各位大美女的捧场，大家随便挑，都是槿慧的朋友，一定给你们最优惠的价格！”安阿姨立刻朝顾妈妈竖起了大拇指。 “哇~主持人也来买衣服啊！” “那是，你瞧，这家衣服真的很好看。” “是啊，超美的，哎~别挤啊，我也要买主持人同款！” ... 在安阿姨的神助攻下，电影院门口一次次地被人潮占领，最后收摊时，打下手的顾爸爸已经累瘫在地，“老婆，你知道我回去补了几次货吗？五次，五次！”看着丈夫有气无力比划的样子，顾妈妈嘴都合不拢了。 晚上回到家，蒋阿姨已经帮他们把晚饭带出来了，几人确实都累坏了，便从善如流在田家吃了饭。 洗漱完毕，顾臻盘腿坐在床上，一边对着账本一边数钱。 “怎么样？”顾爸爸凑上来歪头瞧着账本。 “嘻嘻，今天早市卖了三万一千五百二十六元，下午电影院门口卖了～”顾臻故意卖了个关子。 “下午卖了多少？”洗完澡的顾妈妈，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急切地探头过来。 “四万三千八百元！” “啊！”顾妈妈激动之下尖叫了一声，下一秒又立刻捂住嘴在地板上蹦了两下，随后扔开擦头的毛巾，抓着顾爸爸的肩膀猛摇，“发财啦！良才，咱们要发财啦！” 顾爸爸看着乐癫了的老婆，一脸宠溺地笑着。 第47章 大表姐 “爸爸妈妈，我觉得要想做得长远，我们还得招人。”顾臻提醒道。 “唔，臻臻说得对，如果一直按这个行情的话，咱们人手肯定不够。这几天每次摆摊下来，整个人简直都要散架了，嗓子也说哑了。“妈妈应和道，爸爸也点头表示赞成。 可是找谁呢，几人陷入沉思。 新招的人主要是分担妈妈的销售压力，首先最好是个年轻女性、长相要过关，能穿着自家的衣服展示，另外要嘴巴能讲、脑子机灵有眼力见的。 “爸爸妈妈，你们觉得让大表姐来怎么样？” 刚刚在脑海里梳理招聘要求时，顾臻一下子就想到中秋节那天眼角红红的大表姐。 大表姐长相漂亮且性格温柔，对顾臻一直很照顾。 前世她初中毕业后，在朋友的介绍下去了百货商场做营业员，因为工作出色，短短几年就升到了楼层经理，前途一片大好。 可惜后来遇到了同在百货商场工作的表姐夫，两人在表姐22岁那年结婚。 婚后不久，表姐就有了小宝宝，之后在婆家人的劝说下，她辞了工作，全心全意做起了家庭主妇。 尽管多年来一直把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温柔贤惠的大表姐并没有得到婆家人的善待。 就在顾臻大学毕业前一年，表姐夫有了外遇回来闹离婚，多方协调未果。后知后觉的大表姐这才发现，婆家人已经里应外合将夫妻二人名下的房产和存款全都转移了出去，之后，他们又通过争夺外甥女的抚养权，设计让表姐带着孩子净身出了户。 幸好有娘家和弟弟的贴补，大表姐娘俩的生活才得以维系。不过经此一难，大表姐脸上尽是沧桑与疲累，往日的神采一丝也不见了。 嗯，既然现在有重新来过的机会，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拯救大表姐，解放薛凝芳同志！ 事不宜迟，第二天一早，顾妈妈就给大姨打了个电话。三言两语把自家摆摊缺人手的事情说了，便直入主题提出想要表姐来帮忙。 自己妹子家的买卖，两家感情一直要好，妈妈还没提工资待遇大姨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能去你那儿我真是一百个乐意，凝芳你不知道，最近啊，这丫头一直在家里闹别扭呢～” “姐，你先问问她自己愿不愿意呢，咱们先听听孩子的想法。” “行，行～她在房里呢，我叫她来听电话。”隔着话筒顾臻听到大姨大大的呼了口气，便捂嘴笑道，“妈妈你信不信，大姨这会儿要在这儿，看你简直是看救星呢。” 顾妈妈也噗嗤笑了出来，“调皮。” 过了片刻，电话那头有了响应，顾妈妈又把刚刚的话跟大表姐复述了一遍，“愿意愿意，小姨，我愿意的，只要你们不嫌弃，我一定好好干！”表姐喜悦的情绪感染了众人，大家心里一下子都轻快了许多。 “那行，咱们就基本工资加上提成，基本工资一个月150块，另外你独立卖出一件衣服给你1块钱，行不行？”顾妈妈按照一家人商量好的待遇来。 本以为那边会一口答应，结果出乎众人意料的，电话那头没声儿了。正当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话筒里传来大姨父的声音，“凝芳啊，田钰去你那儿，一是想让她锻炼锻炼，二来能给你搭把手，不是为了挣钱。再说，你这工资开的太高了，你们刚开始做买卖…” 大家都听懂了大姨父的意思，不免都有些感动。 顾妈妈斟酌了一下，才开口，“姐夫你放心，工资我心里有谱儿，这是比照着百货商场的行情给的，别人来了也是这个价。另外，提成是卖了衣服才有的。你刚说想让孩子锻炼锻炼，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这个提成能不能拿的到、能拿多少，是要看田钰自己的本事的。” 听小姨子说得条条在理，大姨父便也没有再坚持，“那就要麻烦你们了，她要是干的不好，你们尽管说她～小姨照顾你，你更好好好干知道吗？”显然后半句是对电话旁的表姐说的。 听到表姐清脆的应答声，大家都笑了。 第48章 猛将一员 第二天一早，大表姐就骑着车赶到了出租房，此时屋内几人正在吃早饭。顾爸爸起身开门，“呀，田钰你来这么早！” “姨夫早，我和田锋一起出来的，这儿离我家比酿酒厂还近些～” “小钰吃早饭了吗？” “嗯，我在家吃了，小姨，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不急不急，你先从架子上选一套喜欢的衣服去卧室换上。另外房间里有化妆品，换好衣服再去画个妆～咱们卖衣服，首先自己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顾妈妈笑眯眯的交代着。 表姐盘靓条顺，是天生的衣服架子，随便拿一件比划着都很出挑。 “哇～”看着架子上琳琅满目的新衣服，表姐忍不住发出感叹，“小姨～你这些衣服每件都好好看啊，这些都不便宜吧，我穿太浪费了，我还是…” 看出了外甥女的拘束，顾妈妈放下碗，便起身帮她挑了起来，“喏，这套就不错。衣服穿在身上，让客户真真切切地看到上身后的效果，才更具说服力，这叫模特儿展示。我要是放着你这么好的身材不利用，那才叫浪费了呢！”顾妈妈边说笑着，边推着表姐去了卧室更衣。 一番捯饬后，随着卧室的门缓缓打开，顾臻顿时眼珠子都定住了，这简直是大变活人啊，妈妈也太牛了！ 原先紧紧绑着的马尾，被改成单侧丝带麻花辫，发尾处用余下的丝带系了个蝴蝶结，鬓角的碎发透着恰到好处的随性，面部的妆容清丽脱俗，粉嘟嘟的红唇轻施唇釉后看起来饱满水润。 身上穿着奶白色的棉质长裙外罩一件带流苏的民族风编织马甲，整个人仙气飘飘，手腕上系着的发间同款丝带给整个造型增添了几分灵动。 原先温婉娴静的大表姐，在妈妈的巧手装扮下变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顾臻看愣了神，我的老天奶，这就是后世流行的森系民族风呀！ 顾爸爸带头鼓掌，“不错不错，这身造型太成功了～”说着对二人竖起了大拇指，厉害！ 有了大表姐的加入，早市上，几人的战斗力简直爆表。由表姐打样的仙女风、民族风系列，更是卖成了新爆款。 而大表姐的带货能力也不负众望，刚开始还略显羞涩的她，在小姨的带动下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不仅可以热情地介绍衣服特点、给出穿搭建议，还会积极主动地给顾客演示上身效果。 到了后半程，顾妈妈有意地退后些，让表姐来主导销售，她也丝毫不惧，完成的非常出色，夫妻二人见状都十分欣慰。 因着今天是大表姐上班第一天，晚市过半，顾妈妈就让她早早回家休息了。饶是如此，有了大表姐的帮忙，妈妈今天也比平常轻松了许多，“这多一个人帮忙，果然就是不一样啊，我嗓子今天都没哑。” “哈哈，可不是，有田钰帮着理货，我今天也着实轻松了不少！” 晚上盘账时，顾臻特意数了下，表姐今天初上岗就卖出了215件的好成绩，妥妥的一员猛将啊！ 看来，接下来可以考虑开店事宜了。 第49章 新店筹备 顾臻随即将自己的想法与爸妈说了，“开店啊，会不会太快啦？咱们这摆摊满打满算还不到20天～”对于顾臻的想法，妈妈有些意外。 “不快，咱们要选址、装修，铺货，最快～也要两个月左右才能正式营业。现在已经十月底，万一中间有什么事耽搁一下，就得十二月底了。往后天越来越冷，乐意出来的人就少了，再加上换季下个雨什么的，更没办法露天摆摊了。 有了固定的店址，咱们以后只需要每天守店就行，不用再像现在一样每天到处奔波，可以节省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最重要的是，咱们卖的是中高档女装，摆摊只是一时之策，想要做长久稳定的生意，必须要有门店支撑。” “唔～臻臻的这个想法很有远见，我赞成。”顾爸爸说完就抬头看向自己老婆，期待她的表态。 “我也赞成，就是觉着不真实。咱们这才做了几天啊～说实话，这些日子我每天都跟做梦似的，长了这么大，才发现钱还能这么赚，放到之前我是想都不敢想！” “哈哈哈，是不是觉得以前都白活了？”顾爸爸逗趣道。 妈妈瞪了他一眼，随即又揉了揉脸笑道，“哎呀，话糙理不糙，真是有这个感觉～” 这就是改革开放带来的机遇，所谓的“黄金年代”，只要敢闯敢干，遍地都是挣钱的机会。 但是这个机会都是稍纵即逝的，因此出手一定要快狠准，否则一步慢步步慢。 达成开店的共识后，顾臻就将最近的收支情况做了汇报：“大头是进货花的钱，首次去四季青进货加旅途开销花了两万八千五百二十元，中间补货两次四万九千三百元，截至今日蒋阿姨熨烫衣服支出六百八十元，大表姐今天销售提成二百一十五元，场地租金一百元，再扣除我们仨的工资，按两百元每人每天，一共一万零两百元，共计支出八万九千零一十五元。 销售收入～七十七万两千一百零五元。 利润～六十八万三千零九十元。 汇报完毕。” 静默了好一会儿，顾爸爸微颤着声问，“我刚好像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利润是多少？” “六十八万三千零九十元。”顾臻微笑地看着两人。 夫妻俩难掩激动，将顾臻搂在中间，紧紧抱在一起。 隔天收摊后，几人便想着法子打听县城店铺行情，奈何现在还没有房产中介这个行业，顾爸顾妈对于县城还不甚熟悉。而作为“县城万事通”的黄叔叔则主动请缨，笑眯眯地接下了这一“光荣任务”。 没几天，黄叔叔便带着最新收集的信息来到了出租屋。 “有三处店铺比较符合你们的要求。”黄叔叔喝了口茶水，继续说，“一处是综合市场旁边，一百零五平米的私房，两个大开间十二米，进深将近九米，每月租金一千二。另一处是电影院对面，车站广场边上，这个面积有些大了，纯一楼四开间两百平米、门朝西，租金两千五一个月。不过那栋楼产权是交通集团的，我跟他们老总还比较熟，他答应如果租他们的房子，门口的广场也可以用。最后一处在政府家属院旁边，是栋小洋楼，产权也属于政府，闹中取静，我看着也蛮好的，就是呢政府只接受整租，整栋楼有两百六十几个平方，一个月租金也是两千五。这几处你们要是有看中的，估计租金都还能往下谈一谈。” 第50章 选址 众人大喜过望，没想到黄叔叔效率这么高，“要不，咱们现在就去看看？”黄叔叔看着几人期待的目光笑着提议。 “哎，那咱们就先去看看！”几人一起上了黄叔叔的车。 第一处综合市场的店铺，这是一排私人集资建设的二层楼，每间门面都很宽敞。 他们看的这户在整排的中间位置，与市场大门隔着四家铺子，距离约三十多米。店铺门口修了一排小花坛，再往外是一条三米见宽的人行道。 往里走房屋进深很深，最里面墙上开了一排气窗，原先还有一个小门通着市场里面，不过现在已经被封住了。因着墙的另一边是市场内部，所以气窗的采光不是特别好，这就造成里侧整体光线都比较暗。 众人和房东聊了一会儿，互留了联系方式后便驱车赶往下一个地点。 第二处便是车站广场边上的两百平店铺，整排店铺外立面是欧式风格建筑，宽幅的门头，造型非常大气。 外面是圆形的车站广场，广场中心的喷泉是县城的地标建筑，平时经常有年轻人来这儿散步。 进门后可以看到四个开间的内部是相互打通的，中间除了几根立柱没有任何遮拦。另一侧墙面上也是一排气窗，但采光比综合市场那个好很多，整个店铺宽敞又亮堂。 “这里之前是储蓄银行营业厅，去年他们自己建了栋楼，这不，现在装修好了就搬过去了，这里就空了下来。”车站徐主任在一旁介绍，“屋子里自来水是现成的，也有也有单独的厕所。” 顾臻几人看了都很中意，询问了些细节后还是先互留了联系方式，“辛苦徐主任，我们回去商量下近期给您答复。” “没问题。” 最后是政府家属院小区旁边的二层小洋楼，周围绿荫掩映，鸟鸣不绝。 “咦？”顾妈妈诧异地看着周围。 此时顾臻心里也同样疑惑，这布局太奇怪了。这周围的政府家属院围墙都是整整齐齐地贴着大马路修建，只有这个洋房后面的小区，围墙向里凹了一大块，特地为洋房空出了一大片区域出来。 “这房子是不是有什么来头啊？”顾爸爸转头向过来对接的政府办事员询问道。 “顾老板好眼力，一语道破玄机。”对方先是恭维了一句，随后开口解释，“这块地方以前是30x部队的干部家属区，七九年部队统一调往南市，这片家属区就空了下来，后来整体移交给了县政府。五年前政府要原地重修家属楼，原先的老房子就都给拆了。只有这栋，当时一位退下来的老首长在里面养老，就保留了下来。本来这个房子也是在家属楼围墙内的，老首长走了之后，他的后代把房子归还给了政府，但咱们县政府领导的级别都不够住它，就空置了好几年。这不，现在上面领导想创创收，就连带着院子都给划出来了。这房子你们真是租着了！当年据说是按照德国人的标准修的，可结实了。咱们进去看看？” “走，看看去。” 第51章 选址2 推开黑色镶金的铁艺大门，脚下是青石板交错铺成的小路，两侧低矮的木质栅栏有些微微倾斜，栅栏后面是一丛丛的花木。“前院这些都是牡丹，是老首长当年亲手种下的，每年四五月份的时候都会开花，啧，可好看了。” 穿过花径，一幢浅棕色的洋房屹立在众人眼前，高坡度的楼顶、厚实的砖石墙、窄小的窗口和半圆形的拱券、轻盈剔透的飞扶壁和不对称的平面布局，这是典型的德式建筑风格，大气简练，没有多余的装饰，注重实用和空间。 木质的大门发出苍老的“吱嘎”声，众人跟着朱办事员的脚步慢慢向里走，“这里是玄关，旁边有个小房间原先是警卫员值班用的。” 绕过彩色玻璃屏风，几人眼前豁然开朗，“这个厅很大，听说原先老首长喜欢在这里举办联欢会，你们看，这儿长桌、沙发椅子，都还是原先的，也是德国货，这里还有两块地毯，长时间没人打理，后来给放到副楼里去了。对了，后头有排副楼跟主楼是连着的，也有一百多平，之前本打算把副楼留下当仓库，不过昨天领导松了口，说副楼如果你们用得上，也可以租。” “主楼二百六十几平，加上副楼一百多，一共是不是就有三百多个平方？”顾爸爸开口。 “是的顾老板，一共是三百八十二平米。” “朱叔叔，这三百八十二平米都有产权证吗？”顾臻的问题让朱办事员愣了下，随后笑道，“当然，这套房子产权很清楚，主楼副楼都是政府所有，你们放心好了。” 大厅是挑高的，贴着墙一道旋转楼梯从二楼泄下，楼梯口处开始，笔直的墙面向外画弧，留出一块圆形的空地。弧形墙面上开的两扇拱形挑高落地窗，式样类似于西方基督教堂券顶的蒂凡尼高窗，大大提升了整个大厅的艺术氛围。 “这房子能存下来，真是不容易！”顾爸爸发出一声感叹。 “可不是！这当时要不是在军区的地盘上，又有人镇着，文革那会儿早就被砸了。听说当时这样的房子本来有四、五栋的，另外几栋就是被人放火烧毁了。”“万事通”黄叔叔的解释让众人茅塞顿开，“原来如此。” “这边是一个带卫生间的套房，旁边是小会客室...” “这是备餐间，往里走是厨房。厨房的后门连着副楼，请大家往里走...” 参观完一楼，众人正准备折回大厅上楼梯，朱办事员却笑眯眯地拉开了另外一道门~ “咦？” “哇~这是？这怎么还有个院子？” “这院子好大！” 映入眼中的是一个约三四百平的大院子，一眼望去，全是厚厚的绿草垫子，虽然由于长期疏于打理长了许多杂草，但丝毫不影响整体的美貌与风情。院子的最外侧，围着一圈高大的香樟树，将院子与家属院完全分割开来，很好地保护了洋房的隐私。 大家显然都被眼前的大院子惊着了，朱办事员看着众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微微露出些得意。 这阵仗，可不像是两千五一个月的样子啊~顾臻心中腹诽。 果然，带着众人看完二楼的房间，朱办事员终于进入正题，“原先我们跟黄老板谈的两千五一个月，是租前院和主楼的价格，副楼和院子是不打算租的。不过现在既然领导松了口，我们也接受整租~”说着他扫视了下面前的众人，看见大家都一副面露期待的表情，满意地继续开口，“四千一个月。” “四千？”顾妈妈有些意外，这价格，比他们预算高太多了。她内心剧烈翻滚着，这个价格是市场门面的三倍多、车站广场的一点六倍，太高了！虽然地段好，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性价比并不高。但是~这栋房子实在是太美太好了！如果被别人租走了，她会好不甘心。她抬头与老公眼神交流着，两人都是一样的想法。 此时二人的表情，就像被美貌渣男迷了心智的姑娘，很明显已经上头了。想到此，顾臻极力地憋笑。 最终，几人只还是照老样子互留了联系方式，然后各自怀着心事回了各家。 第52章 租不租 复兴饭店雅间内，几人围坐着喝茶。 “顾老弟，这三处看下来，你们有相中的吗？有什么想法，咱们一起商量商量。”黄叔叔率先开口。 顾爸抬手递了根烟，“这第一处位置和面积都合适，价格也满意，就是周围环境，做吃食或者日杂生意更适合些。” 市场那个店铺，左手边是早点铺子，蒸炸烹煮油烟味太大。右手边是做海味干货的，鱼虾腥味极为霸道。因此，这处铺子虽然便宜，却不适合他们。 “车站广场那个，各方面都合适，我们很中意，就是价格方面，如果还能再往下点儿最好，不过要是低不了也没事儿，我们也准备租。” 顾爸与妻子对视了一眼，笑着摇摇头，“唉～就是剩下的那洋房。说实话，如果不去看，我们就一心一意租广场那处，肯定心满意足。这一看倒是看花了眼了～” “哈哈哈，你们这不是看花了眼，倒像是看花了心。”黄叔叔调侃着两人，“不过，那洋房确实是好，不然当时你们看完广场的铺子我就不会劝你们先全部看完再说了。只是这价格～那个姓朱的，是个滑头，当初跟我谈时就留了一手，也怪我粗心没看出来。” “臻臻你怎么看？我可知道，你们家你说话最管用。”众人都笑了。 被黄叔叔打趣的顾臻也不怵，略思索了下便抬头看过去，“黄叔叔，那个朱办事员说这个房子是后来才从家属院里划出来，这个您知道大概是什么时候划出来的吗？” “具体时间～这个我倒不清楚，家属楼是80年建起来的，一开始好像是没看到过这个房子，当时我也没关注过这个。不过依我看应该也修了有几年了，起码三年前，肯定已经划出来了。” “唔～这就有意思了，照咱们今天看到的情景，这栋楼到目前为止应该还没租出去过。那么也就是说，他们起码三年前就划出来想要出租，但一直就没租的掉。那个朱办事员，对各种细节介绍得头头是道，显然是很熟悉房子的里外情况。院子的路上没什么落叶、房间里灰尘也不大，这抬价的套路用起来也轻车熟路的，看样子不是第一次带人来看了～” “臻臻说的有道理。”黄叔叔点头应和。 顾臻喝了口水，斟酌着往下说，“四千一个月的租金太高，这是其一。其二，房子面积虽说不小，但放在县城，能做的行当很有限，做饭店是可以，但重油重烟，对房屋损害大不说，还严重影响小区居住环境，估计他们不乐意租。我估计前几个看房的想法跟我们差不多，所以才会看的人多，成交没有。 对目前的我们来说，车站广场那处是最为合适的，我们可以尽快签。” “那～臻臻你的意思，这个房子，咱们就放弃了？”顾妈妈迟疑问道，脸上满是遗憾和不甘心。 顾臻微微弯起了嘴角，众人一看，这个小狐狸是有好主意了，纷纷面露期待地看向她。 顾臻也不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现在不适合不代表以后也用不上。这栋洋房不论是地段还是房子本身，都是无可挑剔的。我觉得，如果价钱合适的话，咱们可以买下来，而不是租赁。”顾爸顾妈想了一会儿，也点头同意。 “黄叔叔，今天朱办事员几次提到了他们领导，这位领导不知道您认不认识？” 黄叔叔抽了口烟，想了会说倒是认识一个局长，这个房源也是经他介绍来的，就是不知道这个局长是不是他说的那位。 “行，我先去打听打听，也探探他们的底儿，只要能卖就有谈的空间，等我的信儿吧。” 第53章 运作 三天后的中午，几人正在家吃午饭，蒋阿姨从楼上“嗒嗒嗒”跑下来招手，“快去接电话，黄老板打来的，说房子的事儿有进展了。”几人顾不上吃饭，赶紧拔腿就上了楼。 黄叔叔的声音带着些小傲骄，“顾老弟，成了！你们赶紧来饭店吧，人在我这儿呢！” 利索地锁了门，几人拦了辆黄包车就往饭店赶去。 服务员得了交代，直接把几人引到楼上的包间，“笃笃笃”“进~”是个陌生的男声。 几人进去后，黄叔叔立刻热情地做起了介绍，“张局、吴主任，这就是我跟二位提到的顾老板，顾老弟，这位是咱们县财政局张局，你这个事儿就归张局管，这位是办公室吴主任，是咱们县政府的大总管。“ ”张局好，吴主任好~“打完招呼后，几人依次落座，中间顾臻借口尿遁去隔壁找到了安阿姨，安阿姨便说了遍事情的来龙去脉。 吴主任，就是镇上吴大爷的儿子，这次多亏他从中牵线搭桥。这栋房子是由财政局下面的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管理，张局作为局长，自然是最有力的话事人。 最开始找到张局长，他是不同意出售洋房的，严词拒绝道，“只租不卖，这是国有资产，不是我个人的私产，随意变卖国有资产是要犯错误的！” 黄叔叔没办法，只能先请朱办事员喝了顿酒，多少套了些话出来。 原来这套房子正如顾臻推测的那样，政府招租招了几年都没人来租。最开始大约四年前，定的整租五百一个月，奈何那时的老百姓更穷，县城的市场经济氛围也差，一直无人问津。后来新领导上任，下属征求意见问是否要降低租金标准，新领导一心想把前任比下去，便口出狂言，“一分都不能降，不但不能降，我们还要提高标准。之前五百租不出去是为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但现在不一样，在我这儿就没有干不成的事儿！咱们不做孬种。” 结果显而易见，自然还是没能租出去，只是后面接手的几位领导，不知是出于效仿老领导作风的目的亦或是为了证明自己“没做孬种”，又将价格往上提了几次，最终涨到了四千元。下面的办事员愁得直皱眉，绞尽脑汁后，想到了“拆分出租”的法子变相降价成了两千五。后来他们去看现场，朱办事员看出几人是相中了，瞧着又像是不差钱的，便想赌一赌，万一成了呢？ 而办事员们之所以发愁着急把房子租出去，是因为政府已经停了维护房子的经费拨放。“领导发话了，说后面要是还租不出去，就让我们几个办事员天天去擦灰！”朱办事员愁眉苦脸地吐槽。 呵，政府这是想找个接盘侠啊~顾臻明白了。 了解了事情始末后，黄叔叔私下找到了吴主任，请他帮忙敲敲边鼓。吴主任也不负所托，隔天直接找到了张局长，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将张局说动了心。 第54章 运作2 “吴主任说，今天张局是带着诚意来的。”安阿姨俏皮地挑了挑眉。 “带着诚意来”，这意思是说能卖了，不但能卖，价格也可以谈一谈的意思。顾臻心中雀跃着，不免又有些好奇，这吴主任到底是怎么说服张局的啊~ “我跟你说...”安阿姨把顾臻拉到身旁，凑在她耳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话说吴主任到了张局办公室后，先是散了烟，又喝了会儿茶，随后在张局疑惑的目光中，面带笑谑地说道，“张老弟你最近状态不佳啊~” “老哥你什么意思？” “哦~嘿嘿，也没啥大事，就是听说你下面的兄弟过得有些苦啊~哈哈，都要去扫地擦灰啦？” 张局一愣，随后摸了摸头讪然一笑，“嗨~这事儿啊。哎，说来话长，难啊~” “哦？有需要老哥我出力的地方不？”吴主任适时地抛出一点希望。 张局眼睛立刻亮了亮，“真的？哥你要是愿意帮我那就太好了，你是老法师，对你来说绝对小事一桩，小弟先谢过！”说着双手抱拳，冲吴主任接连作揖。 “哈哈，你倒是打蛇随棍上啊，我还不知道什么事儿呢，先约法三章，违反原则的不做啊！” “那是那是，还不是那栋洋房~哎，倒成了个烫手山芋了...” 张局好似终于找到了救星，先是倒了半天的苦水，“今年开始维修的预算就被砍了...” 半晌后终于说完，吴主任身前的烟灰缸已经摁了一层烟屁股。 “咳咳，老哥，就是这么个事儿，你看~” “要我说啊，你也是太实在，既然是烫手山芋，干嘛还留着，赶紧找个傻大款接手啊？” 听到老哥的“实在建议”，张局的眉毛又拧巴上了，“我也想，只是~一来买家难找，咱们是小县城，哪有这么多傻大款啊，二来，这卖价怎么定心里都没数，万一卖低了，是要犯错误的~” “你还是太实在，这往前十几年，政府处理老旧资产的例子现成摆着呢，要你操什么心啊！” “你是说~” “贴公告，拍卖，价高者得！”吴主任说着，两手啪地一拍，“多简单！” “那万一没人来应标~哎？老哥你...” “别别别，我朋友是不少，可没有谁是傻的。你这房子啊~啧啧~” 见吴主任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张局又急了，“别啊别啊，只要他肯兜底，不管是谁，价钱上我来争取，哪怕是起拍价！” “嘁，你要是起拍价定个天价，也叫人家兜底？”吴主任反问，然后继续摇头。 “不不不，起拍价大家商量嘛，你放心，这事儿既然要做，我肯定是带着很大的诚意的。老哥你就帮帮兄弟吧，这烫手山芋我是一天都不想多捧...” “那最后定了多少吗？”顾臻眨巴着眼睛问道。 “唔~你黄叔叔说，最高不超过这个数~”说着安阿姨用手比了个三十，“我估摸着还能再往下降一降。” 哦~ 顾臻心里开心地放起了烟花。 又过了片刻，隔壁几人从包间里走了出来。 嗯，个个脸带笑容，看起来谈的不错。 目送两位领导离去后，安阿姨首先憋不住了，“凝芳，怎么样怎么样？谈成了吗？” “嗯！”顾妈妈脸上的笑都快溢出来了，“哎呀，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家老黄和吴主任！” “先别说谢啦，到底谈成什么样儿啦？”安阿姨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中。 “二十八万八，包括主楼、副楼、前院、后院以及屋内现有的所有家具物什。另外，院外左侧一块三十五平米的空地也一并赠送，这些都写到房本里。”吊足了安阿姨的胃口后，顾妈妈一股脑儿把结果都交代了。 “哇！这价格正经不错，值！”安阿姨不由鼓起了掌。 看着对方满心为自己高兴，顾妈妈感动地握住她的双手，“槿慧，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你们真是，对我们太好了！” “哎呀～不说这个啦，咱们都是自己人～” 有吴主任的运作，后续工作就变得非常简单，一个礼拜后，朱办事员就把钥匙送了过来，“房产证一个月之后办下来，内容就按合同约定的那样，顾老板好眼力！”顾爸爸笑眯眯地接过钥匙及房屋资料，不动声色地递了一个厚厚的红包过去，“这次能这么顺利，多亏朱办事员您从中协调～” 第55章 装修 在这期间，车站广场的店铺已经顺利签约。 为了给新店铺储备店员，顾妈妈又招了四个员工。三女一男，两个初中毕业的年轻女孩负责销售，一个年长些的大姐，负责展厅内理打包、熨烫和门店环境维护。男孩子是一个退伍兵，性格爽朗，有把子力气，主要负责上下货、理货、盘货。 大表姐这段时间一直尽心尽力，业绩也是有目共睹，全家商量后，决定让她担任新店的店长一职，负责店员培训、管理及收银。因着人手足够，之前一直没能落实的夜市也得以顺利出摊。 这样一来，顾妈妈就空出了很多时间。秉着不能虚度一分一秒的原则，在顾臻的建议下，顾妈妈托安阿姨介绍了一位夜大的老师，每天下午上门来给她补习会计知识。 顾爸爸也抽身出来，专心操持装修事宜。通过朋友介绍，聘请了市建筑院的一位年轻设计师，画了店铺的装修设计图纸，具体布局和设计自然是按照顾臻的意思来的。 顾臻则是按照后世服装专卖店的陈列标准来规划设计的，外墙刷成乳白色，门头采用简约烫金大字，店内整体以浅色系为主，简约、个性、高端，凸显女性的精致与柔和。 整个店铺的空间布局划分为展示区、试衣区、等候沙发区、收银台、仓库及员工休息区。 展示区是服装店铺的重要组成部分，分为橱窗展示和店内展示。 透明橱窗分别设置在门店临街区域的左右两侧，橱窗内两名道具模特，根据不同季节和时尚趋势，展示店内当季的最新款式搭配。橱窗顶上安装可调节射灯，利用色彩和灯光，第一时间吸引潜在客户的眼球。 店内展示就是店内的货品陈列。主要通过视觉展示，提升客户的购物体验，影响客户的潜在消费意识。 店内陈列分为两种，一种是外穿型款式主打，这一类衣物季节性强，迭代节奏快，需要快速流转的，顾臻选择搭配成套正面陈列，同时设一组矮柜摆放些可以搭配的配饰、内搭，便于顾客成套购买。而部分爆款则会选择利用店内模特道具重点展示。 另一种是经典百搭款和需要重点突出某些特点的，则会按照其功能用途、材质、颜色等分类，根据不同情况选择正面或者侧挂陈列。 另外还有些小件配饰，则会以赠品的形式，摆放在入口处的礼品区。 按着顾臻的设想，这家店不只是一家售卖女装的店铺，它还将是县城及周边女性闲暇约会交友、休闲放松的第一选择。说人话，就是在售卖属性的基础上增添了社交属性。 设计师庄工非常专业，在耐心听取了顾臻的想法后，他又结合店铺的实际情况给出了很多专业意见和独到见解。 最终，在看到图纸的那一刻，顾臻激动大呼：“太完美太了不起了，庄工你简直是个天才！” 顾爸顾妈看到最终的效果图后同样激动得不行，直竖大拇指，“好看，高档、有品位！” 第56章 恰似你的温柔 店铺设计图纸定稿后，施工就要提上日程。 一大早，顾爸爸就骑上摩托车带着顾臻一起去了小姑家中。 摩托车是上周新买的，洋房的钥匙拿到手，几人心里的大石头才算落了地，便挑了个下雨天去市里逛一逛。 到了市里，三人先挑了一家味道不错的西餐厅，好好犒劳下最近辛劳的身体。吃饱喝足后，顾臻娘俩争分夺秒地赶往购物街，开启了疯狂采购模式。彩妆香水、进口护肤品、最新款的鞋子包包、男女手表，还有给几位老人买的营养保健品、过冬的电热毯，给小姑和小舅妈的孕妇奶粉、阿胶红枣，给孩子们准备的进口巧克力和零食玩具... 林林总总买了一大堆后，看着丈夫拎着大包小包，乐呵呵地跟着娘俩走来走去，顾妈妈终于良心发现，“要不~也给你买点儿？” “我？我不要，我什么都不缺。你俩想买什么就尽管买，不用管我。”真是模范老公啊~顾妈妈忍不住要热泪盈眶了。 顾爸爸越是“懂事”，妈妈越是于心不忍，想着自己也逛得差不多了，便又提了一句，“要不还是给你买点啥吧，我们都买一大堆了~” 好嘛，既然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 顾爸爸下一秒戏精上身，一脸盛情难却的样子，“哎，你这人~嗯，一定要买的话，那咱们就买辆摩托车吧，不用特别好的，铃木太子gn125，那款就不错，质量好、也够大，你俩都能坐得下。哎，巧了！斜对面就有家车行，咱们就近处的看看吧，你俩都走半天了也怪累的~” 顾臻懵了，嚯！之前没看出来，这要放在以前，老爸高低得是个角儿啊~ 顾妈妈也懵了，缓了半天开口，“额~其实，其实你勉强的话，也不是非要买的。” 顾爸爸连忙摆手，“不勉强不勉强，真不用买太贵的！就这台，我之前打听过，不到两万就能买到。” 顾臻捂嘴噗嗤笑了出来，反应过来的妈妈也佯装愠怒，抬手就拧起丈夫的耳朵，“好啊！你演得不错嘛~再演啊~还不勉强，敢给我下套。顾良才，胆子肥了呀你~” “嘶啊～不敢不敢~我开玩笑的，老婆饶命！” 顾爸连连讨饶，看得顾臻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哈，老爸你这演技，确实还得再练练啊~” 闹归闹，摩托车到底还是买了，就是爸爸相中的那款铃木太子gn125。 现在的摩托都是纯进口的，属于奢侈品，这要放以前，顾爸爸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看车时，他绕着车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看了好多遍，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试了又试。 “就它了？”顾妈妈问道。 “嗯，就它了！”爸爸肯定地重重点头，看着老婆超级爽快地取钱付款，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喜滋滋地骑着自己心爱的小摩托，驮上妻女的战利品一路开回县城。 雨过天晴，秋天的暖阳照在身上，携着稻香的秋风拂过脸庞，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妻女一路言笑晏晏，顾爸欢喜地哼着歌儿，“到如今~年复一年，我不能停止怀念...恰似，你的~温柔~” 风儿吹散了妈妈的长发，扫在顾臻的脸颊上，她一抬头，见妈妈正对着后视镜甜甜地笑~ 第57章 串门 两人到了小姑家，先将带来的礼物放下。 “哎呀，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呀！”小姑嗔怪道。 “都是凝芳买的，阿胶、奶粉这些给你补身体的，别舍不得吃，吃完了让你嫂子再买就是～好好养着，回头大人孩子都壮实。” 看着二哥唠唠叨叨的样子，小姑心里暖暖的。 “这些是老年奶粉，还有保健品，是你嫂子买给妈的。” “哎，就放这儿吧，回头我收拾。”小姑一边张罗着给顾爸倒茶，一边朝楼梯处喊话，“妈～你快下来，二哥和臻臻来了，带了好多东西过来！” 听说奶奶在楼上，顾臻三步并作两步，噔噔噔跑上楼梯。 “是臻臻吗？”听到声响的奶奶，赶忙放下絮了一半的小被子，从房间走了出来。 “奶奶，奶奶～我想死你啦！”顾臻一下扑到奶奶怀里，像小猫似的蹭了蹭，奶声奶气地撒娇。 “哎哟，奶奶的小心肝儿～奶奶也想你呢～” “给奶奶看看~哎哟！小脸都瘦了，你最近也一直跟着爸爸妈妈摆摊呐？”捏了捏孙女的小脸蛋，奶奶有些心疼。 “上个月我们出去摆摊，最近招人了，我和妈妈都不用一直守着啦。” 说话的功夫，奶奶已经从柜子里拿出了好多吃的，“来~你喜欢的大白兔，啊~”顾臻乖巧地张开嘴，接受奶奶的投喂。 “招人啦？这么看，生意是做的不错吧？” “嗯！”顾臻嚼着奶糖清脆地回答，“生意挺好的，事情也都顺利，黄叔叔他们帮了我们不少忙。对了奶奶，我爸新买了辆摩托车，日本进口的，骑着可威风啦！” “是嘛？好好好～” 听到儿子媳妇能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在县城站稳了脚跟，奶奶心里很是替他们高兴。 于是，顾臻将几人决定要开店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往后天越来越冷，逛街的人就少了…黄叔叔帮忙找的店铺，我们都看得中，价格也合适…爸爸找了人画装修图纸，现在图纸已经出来了。 爸爸妈妈说找谁做都是做，要是小姑父他们能接这个活儿，就给小姑父做，自己家人干的活儿也更让人放心。” “对对，是这个理儿！一家人嘛，不就是要你帮帮我、我拉拉你，这样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注意到顾臻提到的是“爸爸妈妈说”，奶奶明显松了口气，心情愈发地愉悦起来，自己这小儿媳妇是越来越懂事了~ 快到中午时，小姑父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哎？怎么有辆摩托车，国兰~家里来客人啦？“小姑父边说着脚步不停地进了屋，看见正坐着的顾爸爸，惊喜道，“哥！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快坐快坐！”小姑父笑着制止了正要站起来的大舅子，先快速地洗了手，又忙着去厨房帮奶奶端菜拿碗。 看着妹夫手脚勤快地帮忙干活，顾爸爸满意地笑着点点头，悄悄对小姑使了个眼色，“你这老公找的不错，好眼光~“ 小姑有些羞赧嗔道，”你是想说你自己眼光好吧~“ 顾臻小时候就知道，小姑夫妻俩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却没想到，那个媒人居然是自己老爸。 第58章 一锤定音 原来，顾爸爸和小姑父的二哥竟是战友，两人当年一起在冀省当过兵，顾爸是工程兵、小姑父的二哥高伯伯是炊事兵。那时的部队生活很苦，工程兵任务又重，一出任务就要连轴转，顾爸爸是新兵，经常饿着肚子干活也不敢吭声。有次在山上炸石头，顾爸爸饿到低血糖昏倒了，恰巧高伯伯他们在附近打野兔，几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抬回营帐中喂吃的，谁知顾爸一口气吃了十个大馒头，给高伯伯直接看懵了，后来一聊才知道，俩人竟是老乡。 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顾爸因此得了高伯伯不少照顾，后面几年不仅再没饿过肚子，还吃了不少小灶。退伍回来后，两人交情也没有断过。后来爷爷奶奶开始张罗小姑的婚事，顾爸一下子就想到了高伯伯的小弟，也就是小姑父。 “他家老娘能干又讲理，跟两个儿媳妇都处的不错，几个兄弟作风也都正派，国兰要是嫁过去，不会吃苦头的。”有自家人打包票，爷奶也就放心地张罗起来，小姑姑嫁到高家水到渠成。 “哥，你多吃菜，不知道你和臻臻过来，不然我就带着菜回来了。”小姑父热情地招呼着，一边频频给二人夹菜。 “你也吃，你二哥最近捎信回来没？” 小姑父的二哥就是高伯伯，前年和妻子一起去了日本打工，高伯伯在一家福建人开的餐馆做厨师，老婆打下手。 “嗯，上个月给我妈写信了，说还不错，老板给他俩都涨工资了。” 话虽这么说，两人都沉默了一瞬。在外的游子对于自己的亲人总是报喜不报忧，独自消化着漂泊他乡的苦楚。 “你哥～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没？” “之前提过一次，说打算再干两年，等儿子念小学了就回来找份工作，再不去了。” “嗯，你哥是个稳重的人。”顾爸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再过两年，自己的境况应该还能比现在好上一些，到时候～应该也能帮衬些吧。 闲话不提。 吃完饭后，顾爸爸开始说起了正事儿，“时间有些紧，我准备尽快开工，争取一个月弄完，十二月初开业。 你看你要是能接，我就不找别人了～” “能接能接，哥～谢谢你！”小姑父眼角泛红。他心里清楚，工装项目时间短、活又轻松，以现在的行市，外面有的是人要抢着做。二舅哥特地来跑这一趟，明摆着是想拉拔自己。 “行，那就按照市面价，两百平，包工不包料，你估摸着五千能不能行？” “用不了用不了，人工便宜的很。两百平一个月，瓦工、水电、木工、油漆，一共得4个大师傅3个小工，现在大师傅一天十到十五，小工六块钱就行，估摸着～两千就能打住。” 顾臻暗暗惊了下，与后世动辄上万的月薪相比，这九零年的人工可真是便宜啊！ “不行，这活还没开始干呢，你得先往宽松里算。这样吧，就五千，超了就算你自己的，我也不给你补。”顾爸爸一锤定音。 小姑父还想开口，奶奶拍拍他的肩膀，“大丈夫不拘小节，你二哥有意帮衬你们，你就痛痛快快地接着，把活干好了比什么都强！” 小姑笑着也劝道，“妈说的是，咱们把日子过起来，你还愁没有报答二哥的机会么？” 晚上，顾爸将此事跟老婆大人汇报了，妈妈笑着点头，“你这事儿办的敞亮！” “老婆～我想开家装修公司～”见妻子愣愣的没反应，顾爸又转头摇醒了一旁已经熟睡的女儿，“臻臻，爸爸想开家装修公司，你觉得怎么样？” 第59章 爸爸的打算 “装修公司？”顾臻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听错，不禁在心里大大点了个赞，老爸牛逼啊！ 如果单纯以现在的眼光看，肯定会觉得爸爸的这个想法太过超前，毕竟现在绝大多数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着。现在就算是城里吃公家饭的人，大多也是居住在单位分配的宿舍楼或者简陋的民房中，水泥墙、水泥地，再添上些必要的家具，能遮风避雨就很满足了。 上次大舅他们提到市里的新房子要装修，所谓装修，也只是贴个地砖、糊个墙纸，再简单打点柜子吊个顶那种，这在现在来说已经是精装修了。 但是顾臻知道，爸爸的这个想法非常具有前瞻性。 随着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老百姓生活水准不断提高，大家已经不再满足于仅仅是“吃饱穿暖”，而是要“吃好穿好”，他们服装生意的火爆，也直观证实了这一需求的扩大化。 而且，不止于住宅装修，他们还可以做工装，工装重装饰而轻功能，对于装修的细节要求不高，对于装修经验不足的施工团队来说，更友好。 “现在咱们服装生意算是立住了，我就琢磨着我自己能干点什么不。上回咱们去市里，我就发现啊，那边店铺装修普遍要比咱们县城的讲究很多，当然，里面的东西价钱自然也要高些。县城的铺子大多都还停留在大白墙、水泥地的阶段。用臻臻的话说，这市场空间太大了，咱们如果先做起来，那就是头一份。 再一个，咱们县城的饭店也不算少，那同样是开饭店的，为啥老黄复兴饭店的生意最火爆？ 其实要单论菜的口味，他家未必就是最好的，但人家装修气派上档次啊，请客吃饭一说是去复兴饭店，人家就觉得倍儿有面子。说明啊，这装修的好坏，对于生意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另外就是住房的装修，今年起，咱们县城开始大规模造商品住宅。上次听吴主任说，以后单位福利房会慢慢减少，被商品房取代。 像咱们现在租的这套房，原先瞧着觉得已经够好了，但咱们实际住下来吧，噪音、渗水、返潮、下水堵塞～总之问题还是不少，不说别的，跟复兴饭店的房间那就没法儿比。如果有条件，我肯定更乐意住那样的屋子，那水晶吊灯、满铺墙纸、锃亮的木地板，光看着就舒心～ 我想啊，这头几批能买商品房的，都是不差钱的。如果有条件，肯定也都想住得更舒服些、体面些。 你们要是也觉得行得通，咱们可以趁着这次服装店的装修的机会，先把名头打起来，等真正有生意上门了，再作进一步打算~你们说呢？” 顾妈妈认认真真听完，两眼亮晶晶地盯着顾爸爸，哇～原来老公认真搞事业的样子，居然这么帅！ “我觉得～大有可为！我举双手双脚赞成。”躺在床上的宝贝女儿将双手双脚都举得高高的，样子可爱极了。顾爸爸哈哈大笑着，忍不住抱起小丫头亲了两口。 “我也赞成！”顾妈妈也俏皮地举起了手。 ok，全票通过。 第60章 再访杭城 大方向确定后，一家人就开始各自忙碌开来。顾爸爸一心扑在装修上，天天和小姑父他们泡在一起琢磨图纸。顾妈妈除了每天上课，其他时候都在服装摊上，主要是给新店造声势，做好老客户的引流衔接，顺便还能考察下新员工的业务能力。顾臻则一会儿跟着妈妈去出摊，一会儿又跟着爸爸去看店，两边跑的不亦乐乎。 中间三人又去了趟杭城，顾臻估摸着开店后，女装的销量还得再翻一番，因此他们得跟闻老板重新商谈合作政策。 另外，顾臻想尝试通过闻老板的关系，搞一些真正的“港货”，这是奠定新店高端女装路线的辅助球。 所谓“港货”，不是服装而是彩妆护肤品。上次去市里购物时，他们就发现，在内地城市想要买些好东西真是太难了，他们在友谊商店排了半天的队，又花大价钱跟人换了外汇券，才买到了两瓶倩碧的面霜和一支cd的口红，价格嘛自然也是吓死人。 闻老板知晓他们的来意后也很爽快，直接带他们去了郊区的制衣工厂。 “顾总、薛总你们看，我不骗人的，这几个厂都是我们自家的，男装、女装、童装，应有尽有，另外我们在诸州还有两个箱包厂的～” 闻老板带他们将几个工厂前前后后走了个遍，随后几人在他的家中敲定了新的合作细节，“单批进货超五千按八二折、超一万八折、超一万五七五折、超两万七折、两万以上六五折。下单后两天内付款30%，货到付50%，剩余的20%一个月账期，一个月内如果有滞销款，可以退货换款。每季新款图册及样衣照旧提供，另提供大幅模特海报供门店宣传使用。最后，就是品牌问题，水洗唛及挂牌统一使用“云裳”牌，具体式样自家提供。 做自主品牌以及选定“云裳”这个名字，是一家人反复斟酌后的决定。做自主品牌，能更好地凸显自家产品的与众不同，持续走高档女装路线。 “云裳”一名，取自于李白的诗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容易上口又颇具浪漫色彩。 晚上，闻老板在家中宴请了几人，席间指着一个黑皮肤瘦高个儿介绍，“这是我侄子阿湛，香港那边都是他跑的，你们要进港货，找他就对了。” 阿湛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儿，黝黑的脸庞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尤为出彩，“顾叔、薛姨，我一般每个月跑一次，有什么事你们尽管说。”说着，阿湛起身给顾爸顾妈敬了一杯。 顾妈随即示意女儿开口，见爸妈有意锻炼自己，顾臻便将自己想采购进口护肤品的想法说了出来。 阿湛听得很认真，待顾臻说完，他挠了挠头，“从香港进货买货很容易啦，只是数量多的话过海关会有麻烦。” 顾臻听他这么说，不禁提起了心，随后耳边又飘来一句，“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啦～” 第61章 办法 见众人都望向他，阿湛正了正坐姿，“深市有很多从香港过来的水货，价格比港城贵，但跟内地的友谊商店比，还是便宜很多的，恰巧我认识几个跑船的。你们要是感兴趣，我可以给你们介绍路子。” 水货，是指货物贩子从香港走水路将货物运到内地，这些货未经海关监管及征税，就是人们常说的走私品。 “你们进货也是通过他们吗？” “不是，我是自己过关带回来的，服装要多看多选，这个只能自己干。” “阿湛的爸爸早年去了香港，通过抵垒拿到了香港身份。”闻老板解释道。 抵垒政策是1974年11月至1980年10月，港英政府针对中国内地非法入境者实施的难民政策。 抵垒是棒球术语，指球员只要能及时碰及垒，即不会出局。内地非法入境者偷渡进香港后，若成功抵达市区，便可成为香港合法居民居留香港；若非法入境者在边境禁区被执法人员截获，则会被遣返内地，这一政策在1980年后被废止。 听罢顾臻的科普，顾爸顾妈迟疑了，走私是犯法的，与走私犯做交易自然也犯法。 “阿湛哥，除了这条路子，还有其他办法吗？我们还是想长长久久地做生意。”顾臻没有说的太直白，但大家也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合法合规才能长长久久，这条路子他们不准备选择。 “嗯～如果你们有关系的话，还可以试试从海关稽查处仓库购买。” 国家对于走私一直是严厉打击的，船只走私时，一旦被海关查扣，船上的货物就要没收。被没收的货物并不会被销毁，而是存放在海关稽查处的仓库内，如果有这方面的关系，也可以以很低的价格从仓库购买。 但显而易见的，他们也没有类似的特殊关系可以利用。 见爸妈眉头皱得更紧，顾臻思索了片刻问道，“但我听说深城那边老百姓平时购买港货也是很容易的，他们是怎么买的呢？” “哦，那个啊，一般就是小商小贩偷偷卖啦～”说完阿湛似乎想起了什么，“哎？对了，可以去中英街看看，那边的人可能有法子！” 中英街在深市与香港交界处，是一条长250米，宽三四米的小街道。以碑为界，一边受深圳管辖，另一边受香港管辖。 从八十年代起，中英街地区及附近的盐田居民，每户按额分配有一至两张通行中英街的黄证，持黄证居民最远可走到香港新界购买商品，于是中英街所在的沙头角一带诞生了一个新职业——“一步”跨越深港边境带货的“代购”，这些人通过做代购就可以赚取香港和内地商品的价格差和汇率差。 当然，中英街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内地人到深市，需要办边防证，从深市到沙头角中英街，还要办特别通行证。 如果可以从当地居民手中倒到一张黄证，那么就可以在深港之间自由穿行了。 几人都是行动派，当下便决定动身去趟深市。 “你们跟阿湛一起去吧，去深市要办边防证的，他人头熟，办起来会方便很多。” “还是闻老板考虑周全，多谢多谢，那就要麻烦阿湛了~”顾爸爸真心谢过。 第62章 羊城 隔天下午，几人就从笕桥机场直飞羊城。人生第一次坐飞机的爸妈满脸兴奋，顾臻虽然之前坐过，但跟这个时代的机场区别还挺大的，也不免好奇张望，两个多小时的空中飞行在吃吃喝喝中愉快结束。 11月中旬的羊城天气还很温暖，尽管已经脱掉了厚外套，下飞机后，顾臻还是出了一身汗。 出了闸机口，几人本打算就地休整片刻，却见大厅内外守着很多带枪武警，另有工作人员引导着众人往出口处走去，“请乘客带好行李、依次离开，不得在大厅内逗留，请乘客带好行李...”广播内循环播放着的提示语，给大厅笼上一层紧张气氛。 “这是怎么了？”顾妈妈低声问道，“总感觉像是出事儿了！” “哎呀，瞧我这记性！”一旁的阿湛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你们没看新闻吗？上个月，这边发生了劫机事件，死了很多人！” 1990年10月2日，劫机者蒋某峰乘上一架开往羊城机场的波音737飞机，并闯入驾驶室。蒋声称藏有爆炸物威胁飞行员将飞机开往台湾寻求政治庇护。飞行员并没有打算满足劫机犯的要求，并试图使其相信飞机上没有足够的燃料，继续飞往羊城，并寻求机会降落。劫机犯随后试图袭击飞行员并独自驾机未果。在飞行员试图降落时，这架波音737撞上了另一架飞机而起火，这起事件共造成128名乘客遇难。劫机事件对羊城机场的运营和国际形象造成了重大打击。事件发生后，不只是机场，整个羊城都进入了戒严状态。 见此情形，顾爸有些忧心忡忡，“我听说有的旅馆又开始要求有介绍信了，查的这么严，这边防证会不会更难办啊～” 唉～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 第二天中午，阿湛满头大汗地回到旅馆，一进门，端起冷水壶就大口大口灌了起来。 “怎么样？”顾妈妈感觉有些不妙。 喝得半饱的阿湛边擦汗边摇头，“不太顺，平常这种小事，我那兄弟一天就能搞定。今天我俩找了一圈人，都说办不下来，能办的起码也得一周时间，你们能等吗？” 几人商量了下，同意住下来等边防证。 “那行，你们在这儿等消息，我先去深市那边打听下买黄证的事儿，有事儿咱们电话联系。” “辛苦你了阿湛，你自己当心些～”顾爸嘱咐道。 阿湛这次出来，也是要去香港办事的，不能一直陪他们耗在这儿。而且非亲非故的，能为他们做这么多，几人已经很承他的情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羊城的繁华不逊于沪市，与其干着急，不如定心地逛一逛。想到此，顾臻便提议出去尝一尝粤式美食。 蜜汁叉烧、深井烧鹅、老火靓汤、白切鸡、脆皮乳鸽、白灼菜心… 清、鲜、嫩？滑、爽、香、脆，顾臻两腮嚼得停不下来，直吃到肚皮鼓鼓方才作罢，“太好吃了，太地道了！”食在羊城，果然是名不虚传。 第63章 羊城2 第二天，三人早早来到当地有名的茶楼，美美地体验了一把当地的早茶文化。 吃饱喝足，就进入了“逛”的环节。 听说羊城这边的服装产业发展的也很好，几人叫了辆车就让司机开去高第街。 下车，几人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这里和四季青高度相似却又完全不同，几人只觉着，一股狂野的热浪扑面而来。 一条长约一里，宽不过六七米的“巷仔”，路两旁的店铺塞满牛仔裤t裇衫，中间是用铁丝隔开的密密麻麻的“车仔档”。 街上一辆辆推车“咣咣”飞奔而过，不同肤色的商人摩肩接踵，或浓或淡的香水味充斥着周围，“hello”、“平点啦”的声音此起彼伏，忙碌的店员与老板胸前鼓鼓的腰包交相辉映，不时传来指责别人“打尖”（插队）的埋怨声和买到靓嘢的欢笑声。 沿着巷子往里走，里面的店铺没有一间是装修得像样的，一个个摊档连成一片，门口放一张座凳，就是一个批发档口。 人声嘈杂、狭小混乱，几人内心都有些排斥这个地方。但想到自家的生意，秉着“来都来了的”至上原则，几人还是一个一个档口仔细地看过去，这细看之下，总免不了惊喜。 “哎？这些是贝母做的？”顾臻有些诧异地打量着面前一排排小首饰，大多是用珍珠、贝母或平价宝石与金属相结合，既显高雅柔美，硬质的金属元素又能带来强烈都市感，整体搭配效果非常好。 “哇～小朋友你识好多吖～这些可不是一般的大路货，呢啲系畀香港客户做嘅～”老板边说边向顾妈妈展示。 “给香港代工，你们有实体工厂吗？” “你想做乜嘢？”老板听到这话立刻警惕了起来。 “老板你别误会，我们是从苏省过来的，经营了几家高档女装店，想从你这儿批发些配饰回去试试看。”顾妈妈连忙解释。 “哦～”老板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见几人面色坦荡确实不像撒谎的样子，才微微放松下来。 “当然系自己做架喇～不过算唔上好大嘅工厂，我哋呢系半个村都做呢，东家做呢个款、西家做个款，我系专门出嚟搞销售吖嘛～ 不过呢，我哋款式好齐全噶，材质用嘅都系高档嘅，你睇下啲金属都系镀金或者银，差嘅我哋唔做嘅～ 老板娘，你可以仔细睇，我呢啲耳环首饰，戴咗绝对绝对唔过敏嘅！” 90年代的香港，本身就是个时尚大舞台，每个人仿佛都是天生的时髦精，无论是职业装、休闲装还是洋装，都能穿出独一无二的审美和特色。 要想达到这样的效果，就离不开一种神器，就是配饰。 各种配饰绚丽、多样、大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会很贵，款式丰富，修饰脸型，很容易点亮全身，放大五官的明艳感。 耳环、项链choker、发箍，腰包、贝雷帽…几乎每一种都没有落下，有夸张的亚克力耳饰，也有现在都很流行的珍珠耳钉，但是无一例外，只需要一点装饰，就可以尽显女性的迷人魅力。 几人反复查看着那些小首饰，越看越欢喜。这些小玩意儿，不论是用料做工还是款式都没得挑，细节部分非常讲究，老板说是给港商代工的应该不是虚话。 按照自家的女装风格，顾妈妈挑选了一些热门款式，和老板讨价还价了半天后顺利成交，货品照例是托运到县城门店。 受到首饰的启发，几人又去选了些热门发饰帽子、百搭女包等。 几个市场陆续逛完，天都黑了。累得走不动道的顾臻，一回到旅馆就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床上。 “叮铃铃…叮铃铃…”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床头的电话突兀的响了起来。 第64章 中英街 “阿湛啊～对…没事儿没事儿…真的？那太好了！…嗯，行行行～能接受！多谢你阿湛！亏得有你帮忙～” 听着爸爸断断续续地说着，顾臻睡意渐渐消去。 “阿湛说边防证办下来了，待会有人给咱们送过来。另外深市那边有卖证的，黄证两百、蓝证五十。那个卖证的还可以搞到有通行证的货车，两千块租一天，一天可以跑五趟，问我们要不要，我应下了，咱们明天一早动身去深市，具体的明天到地方了再商量，你们觉得怎么样。” 行，太行了。 第二天，三人乘坐早班车来到了深市，大巴车进入特区境内后靠边停下，上来了三名边防警察查验边防证，全部核实无误后，几人下了车，冲司机打了个放行的手势，车内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客车到站时，阿湛已经等在路边，“这边当地的老百姓有一半的人都是靠过港带货赚钱，待会你们把包都贴身背好，鞋带系紧一点，那边的人多的吓死你们~” 几人听劝地赶紧弯腰系鞋带~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到了中英街后，几人还是惊到了，“天呐怎么这么多人~” “啊！有人踩我脚。” “臻臻，臻臻，抓好爸爸的手不要松啊~” 在阿湛的带领下，连拉带拽的几人终于抵达了海关附近的一家店铺前，“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比乡下赶集还热闹，我差点被人流冲走了！”顾妈妈紧了紧手提包，拍着胸口，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我刚被人踩了两脚，想弯腰看下都不能够。”顾爸爸挠挠头，无奈地笑笑。 “顾叔叔、薛姨，你们跟我来。”阿湛走在前头，冲几人招手。 正事要紧，几人立马跟了上去。在一条昏暗的巷子中七拐八绕后，四人来到一间老旧的小屋子前，阿湛敲了敲门，里面立刻喊进。 “廖大副，这就是我昨天跟您提到的表舅一家，他们想去那边逛逛，还辛苦您给通融下~”被称为“廖大副”的是个年近五十的男人，体型微胖，上下打量了几人一会儿，满不在乎地抖着腿，“唔~又真系好似一间三口~我唔理你系真系假啦，黄证两百一张，三个月内随便进出，蓝证五十一张，唯有用一次，你哋要买边种咩~” “我们买两张黄证，另外您看货车的事儿~”阿湛笑着上前，给廖大副点了根烟。 “我好讲口齿，话几多就系几多，十二立方米嘅厢货，二千租一日，最多跑五次，上下货地方我哋指定，你地提前将货打包好，自己揾个人上下货。” “好的，没问题。”阿湛跟几人简单翻译了下，几人都表示能接受。 “冇问题，就先畀钱，攞证去司机老肥，几时要用车同佢讲就得嘞！”廖大副说完做了个要钱的手势，顾爸爸会意，忙将准备好的现金递上。 “一手交钱、一手拿证，这人倒也爽快。”出来后，看着到手的黄证，顾爸爸舒了口气。 “这个人原先是海军大副，在这边几十年了，黑白通吃，海关上下都要卖他几份面子，租他的货车进出运货不需要检查的，再安全不过了。”阿湛给几人解释道。 与司机老肥说定用车时间后，几人便马不停蹄地排队过了海关。 第65章 港货 想着来一趟实在不易、化妆护肤品保质期又长，因此这次他们一共准备了三十万块的货款，都提前找人换成了港币。好在这边的店铺杂乱却有序，一户商家基本只售卖同一类商品，因此，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地方。 “哎，这就是我们上次在友谊商店买的那个牌子，那个倩碧。”终于寻到了目标，顾妈妈惊喜地拍拍顾臻。 顾臻踮起脚尖大概扫了一眼，香奶奶、兰蔻、雕牌、露华浓、娇兰、蜜丝佛陀、欧莱雅、倩碧、植村秀... 口红、粉底、腮红、眼影、香水... 嗯，品种齐全、应有尽有。 问了几种价钱后，顾妈妈脸上却有些犹豫，将顾臻拉到一旁悄声说，”这价格是真的假的啊，会不会有假货~“顾臻差点笑出来，老妈大概是这段时间看钱看多了有些没概念了，”妈妈你放心吧，跟友谊商店比，这当然便宜，但你想啊~雅霜四块钱有那么一大瓶，这儿小小的一支口红就要十五块，你再瞧那瓶娇兰的擦脸油，八十二呢，赶上普通人半月工资了！“ 妈妈吐吐舌头，“这都算便宜的了，放到友谊商店，起码得一个月工资加外汇券，就这样还得抢呢~” 再看着现场这架势，老板完全不需要吆喝，只接单就忙不过来了。妥妥的卖方市场啊，还价什么的就别想了，该出手时就出手。 随即也跟老板要了张订货单，上面清楚地列着店内的产品规格和价格信息。顾妈妈伏在一旁桌子上，边和顾臻商量着要采购的东西，边在表上快速地勾写好，随后直接递给一旁配货的销售。 销售拿过单子一扫，哟，是个大客户，利落地放下手头杂活儿，拿起计算器，“哒哒哒”就是一顿敲。只见他手指灵巧跳动着，犹如飞燕穿梭，顾妈妈满眼钦佩地跟丈夫耳语，“这人真厉害，这看着就很专业，回头咱也买几个计算器，让他们没事儿就练。”顾爸爸认同地直点头。 所有的货物被打包在五个一米见方的木箱里，几人验看完毕后封箱钉钉。之后配货员会把东西送到指定的地方，到时候买家只需出示提货单即可取货。 中英街不大，但各类商品一应俱全。主线任务完成后，几人又陆续采购了很多东西。进口电饭煲、小电器、水晶灯具、高档衣料、洗护日用品、澳洲保健品、进口食品... 顾臻买了台佳能的数码相机，顾妈妈则被各种黄金制品吸引了眼球，“这边黄金可真便宜，只要56块钱一克，咱们那儿不含手工费也要80块钱呢！” 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余下的钱全被顾妈妈换成了各式金镯子、金项链、金耳环，还有预备送小宝宝的小镯子小锁片，还有两块小金条。 小货车来回跑了三趟才将东西全部运出关。那一头，早有职业运输公司将货物再次称重、打包，一切妥当后直发县城。 几人以特种兵速度，花半天时间就完成了本次的采购任务，名副其实的满载而归。 眼见事情圆满完成，阿湛当晚就过港去了，三人在旅馆休整一天后也按计划返程。 第66章 新晋店长 这天晚上收摊后，妈妈把表姐留了下来。两人在餐桌旁坐下，在妈妈的示意下，顾臻拿出一本本子，对照着上面记录的账目明细，手写了一张“工资条”，再次核对确认后，递给大表姐，“小钰姐，这是你上个月的工资和提成数目，一共八千两百五十八，你看下对不对～” 田钰看了下，跟自己记的没有丝毫出入，遂点点头。又看到工资条上的字迹笔画工整，想到小表妹方才当着自己的面认真写字的模样，她不禁有些诧异，“臻臻会写字啊？还写得这么好！” “都是她爷爷教的～”顾妈妈一语带过，在人前，她不愿别人过多关注顾臻的“特别”之处，以免给女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顾臻领会妈妈的意思，将事先准备好的一沓钱递给妈妈，便不再言语。 “田钰，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来，你数数？” 饶是已经知道自己工资数额的大表姐，乍一看见这么一沓钱，也狠狠激动了一把，“呀！这么多！” 顾妈妈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侄女，仿佛看到刚摆摊时的自己，“你干得好自然就挣的多，这都是你应得的～” “小姨，谢谢你们～”说着，表姐眼角就泛红了，她轻轻抽噎了两声，“要不是你照顾我～小姨你知道吗，田锋在酿酒厂做技术员，一个月可以拿一百七十三，我本来可气他了。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顾妈妈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你的机遇，最重要是你自己争气、有上进心，不是所有人都能因祸得福的。” 待表姐心绪稳定下来，妈妈继续说道，“这个月下来，你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我们商量了，决定由你来担任新店的店长～你先别急着谢，听我说完～ 做了店长，你的任务就不只是卖衣服这么简单了。咱们的衣服接下来会执行统一标价、分类打折，卖衣服不再接收讨价还价。所有的打折促销活动，你要提前做好方案给我看，我同意后再执行。 第二，门店当天的进销存一定要当天盘点清楚，各人负责的品类当天有报损或遗失的，要责任到人。顾客进出试衣间拿的衣服数量，要让销售按规矩盘点好，要杜绝夹带偷窃。 第三，店内员工的培训管理，你要全面接手。这些天你一直跟他们一起出摊，对他们的工作能力和性格特点应该已经有所了解。你要用好他们、管好他们，千万不要做老好人。 眼下咱们新店马上就要开业了，你要给他们立好规矩，分工明确、奖罚有度，下面的人才会服你。” 见侄女面色越来越凝重，顾妈妈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心里不禁有些欣慰。喝了口水缓一缓，遂笑着说，“你也别怕，在店里，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我的意思，有什么我给你顶着。 你现在年纪还小，有什么不懂的也没事儿，咱们现在开始学起来。我在夜校给你找了个教工商管理的老师，周一到周六上午，他去店里给你上两个小时的课。这课不白上，你每个礼拜根据学到的知识，写一篇门店的提升方案给我，通过了一篇奖励一百，不通过要倒扣五十培训费，哈哈，你敢不敢挑战？” “保证完成任务！”表姐立刻清脆地应了下来，“小姨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不给你丢脸！” “嗯～做了店长后，店内每卖出去一件衣服，另外再给你五毛钱的提成～” 大表姐心中的喜悦再次达到了顶峰。 第67章 新店 开业前夕，顾妈妈邀上蒋阿姨一起去了门店。 门店外面的围挡还没有撤去，当初装修时，在顾臻的建议下，围挡被充分利用做成了一块巨幅广告牌。红底金字写着“云裳女装，11月25日（周日）开业活动，敬请期待”，内容简单直白却醒目异常。广告一挂出来，就引得路过的人纷纷驻足观看，“这是要开新店啊？” “卖什么的啊，阵仗这么大~” “女装啊，这么大的字你看不见。” “哦哦，11月25号开业，唔~是礼拜天吧~” “对，上面写着呢，周日，就是礼拜天。” “哦~到时候来看看，有活动呢~” 穿过围挡，四开间的大门头非常气派，上书金色的“云裳”二字，下方辅以黄色的灯带。右下侧空白处缀了一排同色的英文小字“make you more beautiful.”整体造型精致又不失高大上。 “这店看起来就很时髦的样子~”蒋阿姨笑眯眯点评道。 左右两侧是全透明的玻璃橱窗，中间两开间留出了风雨廊的位置，两边设计了斜角橱窗，用来展示一些首饰配件和彩妆海报。凹处安装了四扇玻璃推拉门，门是联动的，拉开的角度可以根据客流量或者天气自由控制，可以全部拉开或关闭。 进店后，左手边是一个堆放赠品礼物的区域，此时安装了一棵漂亮的圣诞树，枝叶上缀满了各种色彩斑斓的装饰品，暖黄色的星星灯带一闪一闪的，看得人心情莫名就雀跃了起来。 右侧是一个休息区，两组浅色系半圆形沙发面朝展示区摆放，顶上的水晶吊灯给满屋的时尚增添了许多贵气。一旁贴心准备了饮水机和一次性水杯供客人使用。 休息区旁还设置了一个小型的儿童游乐区，方便带孩子的妈妈专心购物。往里走就是店内展示区，正对着大门一溜五个道具模特，身上都是当季的主打款，配有展示挂架和展示柜，这个区域会展示最畅销的十套爆款搭配。 爆款展示区背后，是配饰区域，展示搭配所需的各类丝巾、帽子、包包、装饰皮带、围巾手套等。礼品区旁边是用来凑单的一些进口小商品，不贵但胜在精致小巧。选完想要的东西，再来凑个整数，刚好可以参加礼品区的满减活动。 凑单区往里，是一些经典百搭款式，主要是贵价的羊绒、桑蚕丝、皮草等，一旁设有单独的小沙发，方便顾客坐下细细挑选。 店铺另一侧，除了各类畅销款的展示，还设了彩妆护肤专柜，以及香氛展示台。这里另招了一个销售，是从市里美容店挖过来的小姐姐，护肤手法非常专业，客人在店铺消费满一定金额，可以过来体验一次护肤或彩妆。当然，销售产品才是服务的最终目的。 收银台和服务台相连，服务台顾名思义是为客人服务的。客人结账后，可以在此处接受免费熨烫服务，不过改大小或修剪裤腿等就要另外收费了，这是蒋阿姨专属区域。服务台旁边，是一组u型柜台，用来展示各类首饰，墙面的洞洞板则挂着琳琅满目的发饰。顾臻给这个区域取了个名字，叫“轻珠宝&饰品区“。店内共设有八个试衣间以及数面穿衣镜，分别摆放在各个区域。收银台内侧开了一个隐形门，门内是被隔开的仓库和员工休息区，另有卫生间等等不提。 “衣服熨烫还和以前一样价钱，门店按月结账，裁剪的费用你自己定价，客人单独给你付钱，你觉得怎么样？”顾妈妈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蒋阿姨，征求她的意见。 “呀！你这店铺一个月租金那么高，我占了这么大一片地方，肯定要付租金的呀！”蒋阿姨也不是爱占人便宜的，二人一番你来我往，最终定下来，条件照旧，店内的货上架前如果有要缝个纽扣、修个拉链的，蒋阿姨免费再加工。 第68章 新店开业 11月25日，庚午年农历十月初九，宜开业、订盟、祈福。 今天是个大晴天，为了保持神秘，围挡在昨天深夜才撤去。复兴饭店、车站管理部、县广播电视台、多家工厂以及闻老板等众人一大早就送来了开业花篮，长长的两溜一直摆到了广场上。 上午八点十八分，围观的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顾臻一家在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中剪彩完成，正式宣告开业。广场上此时已是人声鼎沸，店门一拉开，一波波客人如潮水般涌入。 一家人边招呼着特意来捧场的贵客，边帮忙维持秩序。见着店内人头簇拥，安阿姨赶紧摆手，“你们都忙自己的去，我带过来的人我自己管，快快快！”顾妈连连道谢，“晚上在复兴饭店准备了一桌，请大家到时务必赏光。” 不一会儿，收银台前就排起了长龙。店内其他人也不甘示弱，或挑选或试穿，大家的购物热情好像一下子被开业庆典点燃了。 “这套、这套，还有这套，中码的都给我试一试。” “哎~这套是我刚刚看中的，服务员，这样儿的还有吗？” “试衣间满了？那不试了，直接给我包起来吧！” “哎，这条围巾真舒服，服务员~这两个颜色我都要了。” “这个包包给我拿一只，还有这个帽子，对~” 原先准备了两个收银点已经增加到四个，今天大姨和大表哥也过来帮忙了。饶是如此，店内客人还是一波接着一波涌上来。 “薛总，印章款夹克已经没库存了~货号cy0034的粉色羊毛衫只剩十件~”理货员第n次汇报缺货情况。 “还缺哪些一一记下来理出清单，上午场结束后让田店长去联系发货。”顾妈头也不抬，发号施令同时手中打包的速度不减，“女士您好，您本次消费五百五十六元，凭收据可以移步去礼品区兑换精美礼品一份，感谢您的光临。” “哎，你是老板娘啊，你们这儿真不错，装修好看，服务热情，衣服更是没话说，以后买衣服我就来你们这儿了！”听到顾客的肯定，顾妈妈连连道谢，嘴角愈加上扬。 现在的人长期接受的都是百货商场那种“鼻孔式”服务，因此普遍缺乏服务意识。为使门店的整体面貌焕然一新，提升门店口碑。开业前，顾妈特地托人，请了航空公司机组人员培训师过来，给店里员工做了为期一周的密集培训。 统一制服、统一微笑、标准站姿，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用哪种销售术语成交率更高，遇到刁难的客人如何应对类似种种。一周的魔鬼培训后，过来探班的黄叔叔都惊呆了，“啧啧啧，果然名师出高徒，我这刚一进门，几个人一口一个老板好，又是倒茶又是请坐的，这听着心里真是舒坦~要不是我是个男的，我高低得消费消费。” 于是在黄叔叔的强烈邀请下，培训师又接了一单复兴饭店的业务，闲话不提。 将将到中午，顾臻将账目清点了一批出来，“这是截至到上午十点的营业额~” 顾爸把头凑了过来，小声问，“卖了多少？” 顾臻抿嘴一笑，“十三万九千六百二十三。” 从开业到十点钟，满打满算两个钟头不到，卖了十三万九千六百二十三。顾爸爸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他用力遏制住上翘的嘴角，不激动不激动，周末卖得好正常的，正常的~正常个屁啊！没想到女装这么好卖，没想到县城的女人这么有钱啊~ 完了，老婆这么能挣钱，万一~万一他的装修公司开不好，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看着爸爸脸色变来变去，顾臻有些莫名，只能埋头继续算账。 嗯，赚了~赚了~ 第69章 意外之喜 “我打算再招三个女孩子，一个帮着刘琴那边，另外女装那边加两个人手。” 刘琴就是从美容院挖来的小姐姐，由于做脸手法专业，每天忙得打转，已经无暇顾及销售这块了。 说到销售，女装热卖是在几人意料之中的，但彩妆护肤却是给了几人一个大大的惊喜。原先预计三个月左右出清的货，现在不到一周就已经卖出了一半以上。 顾爸爸对此很是不解，“我看有些女的粉饼几盒几盒的买，她们擦的过来么？” 顾妈妈白了他一眼，怼道，“买的多难道你还嫌？” 一旁的顾臻冲爸爸眨眨眼，唉～真是不会说话的大直男啊！ “爸爸你发现没，咱们家的护肤品化妆品可不止是女的买，还有不少男顾客呢～而且他们买的时候都提了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看着顾爸爸瞪着的卡姿兰大眼睛，顾臻腹诽，不出意外的话，老爹要挨打。 果然，pia的一声，顾妈妈一掌拍下。 “哎哟！老婆你打我干嘛？” “你两只眼睛留着出气的吗？”妈妈没好气地呛声。 “爸爸，我看用不了多久，咱们的香港代购就可以打出名头了～”顾臻笑眯眯地继续解释，“彩妆护肤，属于是花小钱办大事，稍加点缀颜值就能直线上升，在年轻女性中受欢迎程度很高。而且，他们店内售卖的都是进口产品，又叠加了“洋气”、“高档”两种buff，除了自用，送人也是非常好的选择。而他们附赠的精美礼盒包装更是贴心到家，包装上大大的名牌logo不管是送礼的还是收礼的，都觉得倍儿有面子。这么一来，顺其自然地就成了女性群体的送礼首选了。 “要说还是我们臻臻想的周到，那时在中英街，人家说礼盒要另外花钱买，你开始还不乐意呢~”妈妈继续怼得火力十足。 爸爸挠挠头，“哎呀，我这~确实是没想到这方面，不过我也没反对呀~嗯，要不说呢，还是你俩有先见之明，尤其是老婆，你看县城这么多开女装店的，没一个有你能干的~”一套认错讨饶加彩虹屁的连环攻势下，妈妈终于给了老爹一个好脸，伸出玉指戳了戳他的额头，“这最关键的是咱们女儿想得长远，你啊~别光长年纪不长脑子，谦虚点儿，多学着点吧~” “哎哎哎，老婆说的是~要不说我俩有福气呢，你看咱家臻臻，又聪明又可爱，还是老婆你会生~” 哎，老爹那一脸谄媚的模样，简直没眼看啊~ 开业快一周了，前三天因为有大酬宾活动，天天爆满。后面几天的销量尽管比之前略有下滑，但也很可观，一家三口最近全天泡在店里，压根腾不出手去干别的。 “马上还有过年一波，我估计人也不会少～” “深市那边跟老板说好了，尽快安排发货，最长五天能收到，咱们正好续上～” 因为顾臻他们有货量大，在下单后，老板主动提出了长期合作方案，具体就是他们直接找车发货过来，运费等杂项按实际支付。 第70章 袁师傅有事儿 进入十二月，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起来，店里生意一如既往地火爆，早出晚归的顾妈妈便把顾臻留在家里。为了方便联系，三人一个配了个bb机，用于紧急联络或者留言。 百无聊赖的顾臻正在家中一遍遍听着英语磁带，黄元彬今年开始学习英语了，这是黄叔叔托人从沪市买回来的，捎带着给顾臻买了一份，还有配套的教材。 “槿慧，你们也太看得起臻臻了，她字儿都没认全呢！”顾妈妈翻了翻英语书，看着一堆字符有些哭笑不得。 “凝芳，来~咱俩打个赌，以后让臻臻每天来饭店，跟元彬一起上英语课，你看着吧，肯定是臻臻学的快。” 有这么埋汰自己家儿子的么，黄叔叔在一旁听着有点气不顺，但一想吧好像是那么回事儿，遂也笑眯眯的没了脾气。 好嘛，都被抬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学出个一二三来都对不起黄叔叔这份心意啊。不过话说回来，英语确实很重要，虽然顾臻的水平远在这之上，但~嗯，温故而知新吧。 快到中午时，安阿姨开车来接了顾臻去饭店。最近几天，顾臻的饭都是在饭店解决的，吃完饭就去元彬的小书房待着。这夫妻俩对于儿子的教育是很舍得下力气投入的，单看这屋子里的书就知道了。古今中外五花八门，从四大名着到百科全书，满满当当塞了一墙，估计到大学的阅读量都在这儿了。 顾臻一个人在这倒也自在，一会儿听听磁带温习下课文，一会儿随手取本书看看，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傍晚，黄元彬回来了。 “hi~臻臻。”今天英语考了满分的小屁孩，忍不住就要炫技。 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顾臻笑眯眯跟他打了招呼，继续扮演着幼儿园小朋友，“元彬哥哥你要写作业吗？” “哈，作业早就在学校完成啦！我都饿死了，走，咱们去楼下找吃的！” 说着便拉起顾臻往楼下跑。 大厨房他们是不敢进的，被黄叔叔严正警告过的黄元彬，老老实实的带着顾臻去了小厨房。 黄叔叔和安阿姨忙起来经常顾不上吃饭，袁师傅就会在这里留一些吃的预备着，“咱先吃点点心垫吧垫吧。” 拿钥匙开门，里面顿时传来一阵慌乱，“谁？哎哟元彬啊，你这小家伙～可吓死我～” 说话的是袁师傅，看脸色是被吓得不轻，“袁伯伯，你怎么在这儿？”黄元彬疑惑地抬头。 不怪他发问，现在是下午四点多，晚餐高峰期即将到来。大厨房里正忙得热火朝天，隔着房门都听到里面叮铃哐啷锅碗瓢盆的声音，身为主厨的袁师傅确实不该待在这里，而且～还锁了房门。 顾臻思忖着，一面细细瞧着袁师傅的表情。只见他面色慌乱中带着一丝苍白，额头鼻尖密密地渗出一层汗珠，左手微微有些发抖，右手不停在厨师服上摩挲着，似乎想要蹭掉什么东西。 黄元彬还想开口，顾臻拉住了他的衣角，“我们想玩捉迷藏来着，不过我觉得这边不好，万一打翻了什么就糟了。元彬哥哥，我们还是去楼上看漫画吧～” “对对对，厨房可不是小孩子能玩的地方，赶紧上楼去！”袁师傅有些急切的说道。 黄元彬回头看了顾臻一眼，他有些奇怪为什么臻臻妹妹会这么说，但转念一想，臻臻那么聪明，肯定有她的道理，遂笑着跟顾臻一起离开了。 顾臻故意走得慢些，她敏锐地听到，袁师傅在后面悄悄呼了口气。 第71章 饭店危机 一路上，顾臻都在回想袁师傅刚才的表情和动作。 越想就越觉得袁师傅有事儿瞒着，“元彬哥哥，袁师傅在饭店做厨师多久了你知道吗？” 黄元彬想了下摇摇头，“我不知道，反正我很小的时候，他就跟着我爸做了，那时候还没开大饭店呢~”这么说，袁师傅是饭店的元老了，她记得黄叔叔之前说过，袁师傅是他的心腹，他们非常信任他，越是心腹越不能出幺蛾子啊。 “你有没有觉得袁师傅刚刚怪怪的。”顾臻轻声问，“刚刚咱俩开门进去的时候，他吓了好大一跳，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哎，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怪怪的味道~”两人相视了一眼，随即向黄叔叔办公室走去。 黄叔叔听了两个小家伙的叙述，并没有掉以轻心，他眉头紧锁想了一会儿便给安阿姨打了个电话，两个小孩儿见状乖乖地回到了小书房去待着。 “笃笃笃”，有人敲了小书房的门，“肯定是我妈妈。”元彬冲顾臻眨眨眼便起身去开了门。 “你俩吃晚饭没有？”安阿姨走进房间，挨个儿摸了摸俩人的头。 “没呢，现在能吃了吗？妈妈我快饿死啦~”元彬抱着安阿姨的胳膊撒娇，“妈妈，袁伯伯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小孩子不用管这个，我跟爸爸会处理好的，走，我们先去吃饭~”安阿姨牵起顾臻的手，一起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靠墙的地方，有一张折叠小方桌，是一家三口平时吃饭的地方，偶尔也充当元彬的书桌。几人到办公室时，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饭，“快过来，趁热吃~”黄叔叔边吃边招呼。 “这糖醋小排不错，来，臻臻，来两块~” “一人一碗骨头汤，长个子的啊~要喝完。” 见两个大人非常刻意地岔着话题，顾臻知道这事儿他们不好多打听，便歇了八卦的心思安心吃饭。 只是接下来几天，上英语课的地方都变成了安阿姨家。小魏司机每天早早过来接上顾臻，安阿姨还安排了专人给他们做饭。 这天晚上，两人刚上完英语课，顾爸顾妈过来了。 “凝芳，你们吃晚饭了吗？”安阿姨张罗着给两人倒茶。 “吃了吃了，黄大哥打电话到店里，让我俩都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顾妈妈边吹着茶叶问道。 “是有事儿，咱们也不是外人，喊你俩过来是想请你们一起给拿拿主意。哎~这破事儿，真是一言难尽~”安阿姨连连叹气。 原来，袁师傅是安阿姨的表哥，原先在村里给人烧红白席面，后来黄叔叔夫妻俩想办小餐馆，就请了他过来掌勺。几人一路把小餐馆做成了大饭店，生意越做越大，中间也出过挺多糟心事儿，但老袁每次都很靠谱，因此夫妻俩对他也是愈发信任。从复兴饭店开业起，就提了他做大厨师，后来不管是收徒还是用人，三家店的厨子都由他管，饭店每年除了工资还会额外给他分红。 前段时间老袁请假的次数开始变多了，黄叔叔问过他几次，都被他找借口搪塞了过去。后来有人说老袁在外面赌博，还有人说他找了姘头，老袁都抵死不认。黄叔叔本打算抽个空再找他聊聊，谁知就有了顾臻他们看见的那一幕。 “老袁被人盯上了，有人做了套儿带他去赌博，介绍了个洗头妹给他。他也是昏了头，居然在县城租了个房子，把那女的养了起来。那女的应该是受人唆使，引诱他吸了粉...” 我的天！黄叔叔没接着往下说，但看大家的表情都明白了，黄赌毒，平时看似老实的袁师傅，一下子全沾上了。 “老袁才三十八岁，他女儿刚上初中~我tm真是恨不得扇死他！我好好的饭店做到今天容易么我，我吃了多少苦~”黄叔叔说到怒急忍不住爆了粗口，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静默了一瞬后缓缓开口，“这后面的人，到底是冲着他还是冲着我饭店来的，还不好说…” 第72章 饭店危机2 “老袁那边，我还没找他谈。这几天我托了人调查那个洗头妹的底细，估计也快有信儿了。” “老袁这事儿是要好好处理~”安阿姨接过了话，“他是我娘家亲戚，也是饭店的员工，这么多口人都靠着饭店养家糊口呢，这事儿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你别有太多顾虑。” 黄叔叔向安阿姨感激一笑，“知道啦，回头你嫂子那边你看着帮衬些吧，老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作死，把老婆孩子也给连累了~另外，饭店里其他人，我想这几天带他们去体检，都好好查一查，别有人着了老袁的道儿~” “嗯，是该查一查，不能有漏网之鱼~”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定了个大概。 “黄哥，那要是~是冲着你饭店来的，你打算咋办？”顾爸爸单刀直入。 “唉~兄弟，不瞒你说，我就怕这个！”黄叔叔用力抽了几口烟，“要是冲着饭店来的，怕就不是一个老袁这么简单了~”大家瞬间都明白了黄叔叔的意思，屋内的气氛也跟着低沉了下来。 这几年复兴饭店的生意太火了，尤其是上了新卤菜后，要是害谁犯了红眼病，也不是没可能。 “也不用太过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是针对饭店，无非就那几样手段。”顾臻宽慰着黄叔叔道。 “哪几样？”黄元彬好奇地抬起头，看着小妹妹。 大人们有意把两个小萝卜头留下来参与这样的场合，就没想着拘束他们。黄叔叔便也看向顾臻，“臻臻，你具体说说呢。” 这属实是班门弄斧了，顾臻本来只是一句安慰人的话，却引得众人都看向自己，她只好开口，“我就是个小孩儿，说错了你们别笑话哈。 我觉得，如果是针对饭店的，那就是不想它继续开下去呗。要搞破坏一般从三个方面入手，一是食材货源，二是厨师团队，三就是客人用餐时的意外了，主要是食物的卫生安全~黄叔叔，是不是这样？” “你说的对，也很全面~” 可是，要怎么破局呢？屋内众人再度陷入沉默... “黄叔叔，田叔叔那边，最近采购都还顺利吗？”顾臻很快找到了线头，理出思绪。 是啊，黄叔叔拍拍脑袋，食材采购是老田管着，有没有问题问下老田不就知道了，遂掏出大哥大赶紧给老田去了电话。田师傅此时还在饭店里忙活着，接了电话很快就赶了过来。 “没什么异常，供货的都还是那些人，春节要备的货也已经签好合同了~”田师傅平时在外面跑得多，对老袁的情况还不知道，黄叔叔也不打算瞒他，把情况跟他简单说了一遍。田师傅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好的老板，我知道了。明天起，我先找好二供、三供，采购这块您放心，我一定把好关不让他们捣乱。” “行，用人用车你自己看着安排，老田啊~你跟老袁是我的左膀右臂，现在老袁出了纰漏~我只能靠你了~”田师傅一顿表忠心后，赶忙做安排去了。 既然对方是从老袁下手，八成是要打厨子的主意。想定后，黄叔叔又进屋打了个电话，出来后，他明显多了些底气，“明天就带他们去体检，完了先让三家饭店的厨子轮岗，我倒要看看，县城有哪家饭店胃口这么大，能一次把我三家店的厨子都收了，只要他一口吃不下，我就能玩得转。“随后补充道，“新的大厨明天就位，先以培训师的身份参与三家店的厨房管理。另外，我约了公安和市场局的领导，明天去汇报情况~”安阿姨听到这儿，猛地抬头看着丈夫，“你放心～我刚电话里说了，是有人针对饭店下的套儿，老袁是受害者~我会尽量把他摘出来，至于能不能摘干净，得看他的配合程度。还有~禁毒大队的明天会过来找他，他染上这玩意儿应该有段时间了，能不能戒的掉还真说不好，你嫂子那边~”安阿姨听了连连点头，“那边我会照应着，你放手去干吧。” “真是大也有大的难处啊~”回去的路上，顾妈妈感叹道，越发觉得如今的好日子来之不易。 第73章 装修第一单 女装店门头朝西，下午的太阳晒得店里暖洋洋的，特别舒服。顾臻和妈妈正窝在沙发上看着新一季的饰品图册，忽听到门口的风铃”铃铃“作响~ “凝芳~看我给你带什么啦~”是安阿姨，手捧着一束鲜花正大步往里走。 “哇！粉色的玫瑰花，好漂亮~”顾妈妈惊呼，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玫瑰花，她立刻接过来，低头轻轻嗅了嗅，将花束小心摆放在茶几上，又招呼店员取来花瓶和剪子。一同忙活后，几人坐在沙发上一边插花一边闲聊起来。 “看你最近气色不错嘛，袁师傅的事儿解决啦？”顾妈妈低声问道。 “嗯，都处理好了。几个外地人，想把复兴饭店弄到手，尽做些下三滥的事儿...听说去年在隔壁县，也是用这套路弄了个饭店下来，这是尝到甜头了... 哼，这次老袁也不算冤枉他，那头给他许了好处，想让他带头给我们唱空城计呢！凝芳~要说这次真的多亏臻臻，要不是臻臻心细警觉性好，等我们发现那黄花菜都凉了~ 你都不知道，老袁交代，对方说了，如果下头的人不肯合作，就让他直接给他们…” 说着安阿姨不禁打了个寒颤，缓了缓，“其实我们都猜，老袁应该没敢说实话，对方八成是打的我家老黄的主意～ 就这几天的功夫，我家老黄都有白头发了...他们之前搞的是那家饭店的老板，现在想想都后怕... 还好还好～” 说着紧紧抱住顾臻揉了揉，还没等顾臻反应过来，粉嫩的脸颊上已被吧唧亲了两下，“哎哟~我们臻臻可真是小福星啊！” “你别担心，你家老黄是个正派人，不会跟那些不三不四的搅一起去的，也是你厉害，管理得当呀~哈哈哈。“顾妈妈一通打趣下，安阿姨很快也放松了下来。 “呀~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哎~你这儿生意真是不错，看着人，络绎不绝的~” “嗯，还不错。不瞒你说，这店啊是开对了，现在想想还跟做梦似的，三个月前，我们两个还愁云惨淡的想出路呢，谁能想到呢~”顾妈妈一脸感慨。 “不奇怪，你家从上到下都一条心过日子，公婆都讲理，臻臻又这么机灵，我家老黄可夸她呢~ 哎，说了半天差点儿把正事忘了，你家良才呢？”安阿姨朝店内张望了一会儿，听说出去办事了，又转而对顾妈妈说，“我一个小姊妹就那个主持人王薇，你见过几次的，她打算开个美容院，地方已经选好了就等着装修。上次一来就喜欢上了你这儿的装修，找我牵线搭桥呢，你们愿意接不？” “愿意啊，当然愿意！哎，这可真是巧到家了，良才一直就想弄个装修公司，这几天就是忙活这个事儿呢！” “呀，那真是赶巧了，行，那我回头直接带她过来，到时候提前跟你说。” “好嘞~你放心，要是能定下来，这就是装修公司第一单，我们一定好好做，不给你丢脸！” “这话就外道了，你们办事儿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安阿姨笑着嗔道。 第74章 买房 美容院的事谈的很顺利，王薇不差钱，也颇见过些世面。设计师庄工带着顾臻一起，按照业主的要求很快交出了整套设计方案。效果图一出来，王薇很爽快地付了第一笔款，小姑父便带着施工队浩浩荡荡进场了。 期间，顾爸爸抽空带人把小洋房给翻新了下。屋顶重新铺设防水、更换瓦片，铲去屋内年久脱落的墙皮重新刷漆、换上新墙纸，坏掉的地板换新打磨后刷了新漆，重塑整栋屋子的排烟下水，添软装家具…一直折腾到一月底终于完工。 前院的牡丹花丛被保留了下来，增建了一个锦鲤池，做成了中式庭院。 主楼的一楼作为装修展厅，被分隔成若干个小分区，分别展示不同风格的家具组合效果，副楼则陈列了各类软装和建材供客户挑选。 主楼楼上是洽谈室及办公区域，楼下的大草坪也被利用起来，四周围墙种上了浅色系藤本月季，一派英伦风情。角落搭建了一个玻璃阳光房，冬天坐在里面喝喝茶、撸撸猫，实在是惬意极了。 “啧～你这地方可真不错，我都想把办公室搬过来了。”黄叔叔边参观边咂嘴。 “那有什么，办公室有的是，喜欢哪间我给你留着～”独立创业后，顾爸爸处世越发练达。 “哎对了，城东新开了一个商品房的楼盘，叫丽景花苑。我们昨天去看了，说是比着上海楼盘的标准做的，每栋楼下都有小花园，那环境真是不错，你们考不考虑来一套？” 安阿姨说着从包里拿出楼盘宣传单，“你看，从86平到125平，好几个户型，都是南北通透的。这宣传单上还说了，现在订购可以享受九七折优惠呢。”安阿姨说着，把宣传单递给了顾妈妈。 “咦，确实不错，你们打算买多大的？” 安阿姨看了眼黄叔叔，笑着说道“我打算同一层买两套九十五平的，给它打通，这样可以有两个卫生间，客厅和厨房也更大些。” “嗯，确实不错～”顾妈妈越看越喜欢。 见她动了心，安阿姨立刻劝道，“你们也买吧，咱俩家买一个单元上下楼，这样以后就能做邻居了！” 心动不如行动，几人一合计，立马驱车直奔楼盘。 负责接待的销售经理很是热情，滔滔不绝地跟几人讲着楼盘的优势，“咱们小区是县城唯一一个高端楼盘，小区环境那是一流的，我们还专门配备保安，24小时守护业主安全…” 现在配保安的小区只有政府大院，相对于其他商品房，这确实是个优势。尤其是自家生意这么红火，人身安全尤为重要。 “不瞒你们说，环境什么都是其次，我最看中的就是这点，我家老黄是真的被吓怕了，自从上次的事儿后，总担心又有人害他，歌厅那种地方再没去过。”安阿姨低声吐槽。 几人又让销售经理带路去实地看了房，小区的房子都是六层楼梯房，因此公摊面积非常小，单独一套九十五平的做成两室三厅都很宽敞。 最后两家人还是按之前约定的，各买了两套九十五平的，顾臻家在三楼、黄叔叔家四楼，田师傅也在隔壁单元楼买了套一百一十五平米的。 一下子签了五套房，经理嘴都笑歪了，敲定购房合同的同时，顾爸爸也给自家装修公司做了一波推广，最终与楼盘达成合作协议，凡是由楼盘介绍签单成功的，给销售经理五个点的销售提成。 第75章 新居 现房有个好处，即买即装修。房子一到手，几人就催着庄工赶紧出设计图。顾黄两家格局一样，装修风格上略有区别。黄叔叔家选的是豪华欧式的，顾臻家更中意现代简约风。 田师傅则全权交给蒋阿姨负责，“我觉得咱们服装店那个风格就不错，简单又气派～” 哦～那是现代简欧风。 顾爸爸的业务越做越顺手，没几天这几户的装修效果图就被做成海报放在了售楼处，一时间他的大哥大几乎要被打爆了，连夜找电信局的人给小洋房拉了条电话线，又招了接线员，这才缓了口气。 小姑父这段时间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美容院的工装还没收尾，楼盘的单子接踵而至，手头的活儿已经排到明年四月份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完全干不过来！”顾爸爸为此很是发愁。 于是，招工成了头等大事，先是爸爸回村里找了村支书，招集了几个干活靠谱的老乡过来，再后来小姑父又拉来了几个曾经的工友，才堪堪续上。 “真是～没单子愁，有单子没人更愁～”听着老爹的诉苦，顾臻心里暗暗翻白眼，你这～属实是凡尔赛啊。 这次装修，一家不再保守低调，空调、冰箱、洗衣机、大彩电，什么时新好用的电器通通用上，吊灯、卫浴、家具等都是从香港买回来的，美居的展厅放了部分家具同款，一经展出立刻广受好评。 新房做成了四室两厅两卫，进门玄关处做了一溜长长的鞋柜，顶天立地，鞋柜旁有扇隐形门，里头是长辈房。厨房和餐厅相连，客厅两侧，分别是爸妈的书房和顾臻的琴房，用玻璃隔断代替了传统砖墙，显得格外通透敞亮。是的，上辈子艺术细胞为0的顾臻，这辈子有了自己的琴房，那架雅马哈的三角钢琴，馋得黄元彬几乎要流哈喇子。余下两个卧室都朝南，爸妈的主卧是个带内卫和衣帽间的套房，顾臻的房间带衣帽间和小书房，卫生间在对面，使用也很方便，另外还有个小房间用作储藏室。 他们三家的房子是第一批装好的，作为样品房允许销售经理带客户去实地参观。这是提前跟黄叔叔他们打好招呼的，当然价钱上也给了很大的优惠。 赶在年前，美容院的装修终于完工了，成品效果非常棒，是王薇想要的复古奢华风。 于是，在王薇的“名人效应”下，“美居装修公司”的名头不胫而走，工装订单也纷至沓来。 为了方便跑工地，装修公司添了辆皮卡，由小姑父开着。小姑父一开始推辞不受，“你这做老板的骑摩托，我倒开上车了，这也不像样啊～” 顾爸爸只得打趣他，“车给你开是为了干活方便，载人装货啥的临时找车太麻烦了，至于我啥时候能开上新车，就得看你的了，哈哈哈哈～” 听了这话，小姑父立完军令状便欣然接过了钥匙，转头对手下的工人训话，“老板为了我们干活方便，把咬牙买下的新车省给咱们用，这么大气的老板哪儿找去，咱们要是不好好干，都对不起老板这份情！” 不得不说，小姑父的训话非常管用，有了车后，工人个个干起活来更起劲，活也做得愈发漂亮了，此是后话不提。 第76章 痛点 大表姐的工商管理已经上了一个多月，自门店开业以来行事愈加地有章法，“嗯~你做的不错，账目清晰，各人分工明确，赏罚有据~”顾妈妈一边看着当月的营收报告，一边点评。一旁的大表姐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得板板正正的，看着小姨的目光微微有些紧张。得到如此肯定后，俏脸肉眼可见地变红了，声音中透出一丝激动和兴奋，”真的吗？“ 顾妈妈瞧见她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这还有假，好就是好，这店可是我真金白银投进去的，你要是做得不好我第一个得说你~“ ”都是小姨和老师教得好~“哟，客气上了。心情颇佳的顾妈妈放下账本，”既然你说老师教得好，那就谈谈你的心得吧，正好你的每周一报也到时间了。“ 每周一报，就是之前顾妈妈和表姐约定的，根据学到的东西每周写一篇门店提升方案，前几次的方案都写得中规中矩，这次如果还没有干货，妈妈怕是要给她换老师了。 将提前准备好的“作业”双手递给顾妈妈后，大表姐静静坐在一边，一脸忐忑的样子让顾臻不禁屏住呼吸跟着紧张了起来，遂也凑上前去，她想看看大表姐这次都写了些什么。 直接略过经营概况，顾臻的目光聚焦在“常见问题”一栏，所谓的常见问题，主要就是当下的痛点。不管是什么行业，只有抓住客户的痛点，围绕此项研究解决方案，才能得到不断提升。 一、多数男性顾客在选购彩妆护肤品时存在选择困难； 二、部分品牌包装袋尺寸不适合（过大或过小）； 三、常有顾客选购整套衣服时会询问是否有额外优惠。 “这三个问题，你展开讲讲，说细一点~”顾妈妈抬头看向田钰。 田钰清了清嗓子，斟酌着开口，”第一点，就是平时一些男顾客在选购时，经常看了半天不知道要买什么，如果销售主动上前推荐，通常会很快成交，但如果当时客流量大销售无暇顾及，那这个客户可能就直接流失了~“ 嗯，很有道理，男士向来对于女性用品不甚了解，买这些通常是用来送礼的，里面是什么、好不好用他们压根儿就不关心。让他们自己选，着实是为难人了。 ”那么，你觉得可以怎么解决呢？“顾妈妈笑眯眯地鼓励田钰继续。 ”嗯~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专门针对送礼的群体，把不同产品做个套装，做成包装精美的礼盒，不用特别多的花样，就按价格来区分，比如199、399、599、999~呃，就是傻瓜套装，男顾客看一眼价钱就能下单的那种。“ ”礼盒套装，嗯，这个主意不错，不光是针对男顾客。很多女士其实也不知道该选哪种，我们可以针对不同年龄的人群，搭配补水系列、美白系列、去皱祛斑系列~还有孕产妇专用系列...“顾妈妈一边说一边思索着。 ”对对对，这个好！“田钰兴奋地拍手，撞上小姨赞许的目光，她也越发放得开了。 ”第二点，部分品牌包装袋尺寸不合适，这个跟第一点有些关系。香港买的礼品袋都是一个尺寸。有些顾客买了送人，装一个晃荡着嫌小气，想多送几个袋子又装不下。这个问题我想是不是可以另外定制些礼品袋，分大中小号，跟礼盒做一个风格的。也不用品牌的商标，就做咱们门店统一的礼品袋，别人一看就知道是从咱们店里买的，也相当于给门店打广告了。 定制礼品袋的广告公司我大概找了找，有几家东西做得不错，我带了样品回来，回头你们看一看~” “很好，就按你说的来做，广告公司那边把样品和报价一起整理好给我。第三点我看意思也比较明确了，这个问题你反馈得非常及时。这样，针对成套购买的顾客，你拿一个完整的优惠方案出来，可以的话，我们就在春节前启动~” “好的小姨！” ”啪啪啪“，顾妈妈率先鼓起了掌，“不错不错，有想法又有行动力，这就是我想要的店长~臻臻，发奖励，快！” 顾妈妈兑现了之前的承诺，方案通过奖励一百元。捏着这来之不易的奖励，田钰心中热情澎湃，比领到工资还要激动。 这不是普通的奖金，是小姨对自己能胜任店长一职的肯定，田钰暗暗给自己鼓劲：这是门店的一小步，却是我个人的一大步，田钰，加油！ 第77章 体检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离年关越来越近，顾妈妈也每天泡在店，忙得里脱不开身。 “良才，今天爸过来，会在咱们这儿住几夜，你回头把小房间收拾下，把新床摆进去。”早上临走前，妈妈嘱咐爸爸，“你回头带着爸四处逛逛，先把年货买了，晚饭咱们去老黄那儿吃，回头我叫上蒋姐他们一起。”小房间自从货物腾出去后就空了出来，顾爸爸前几天从装修公司搬了张新床过来，准备给爷爷奶奶用的。 吃完早饭，父女俩迅速地把房间边边角角打扫了一遍，又把新被褥拿到院子里晒太阳，正安着床，就听到笃笃笃敲门声。 “肯定是伢伢到了！”顾臻欢呼着小跑过去开了门，“伢伢~我想死你啦~” 被“树懒熊”紧紧抱住动弹不得的爷爷，此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好好，乖囡囡，伢伢也想你们呐~伢伢这不来看你了。” “爸，你怎么自己过来了，我还说去车站接你呢~”顾爸爸洗完手也快步走上前来。 “是你田大哥捎我过来的，他去镇上给老吴送东西，特意往家里拐了拐~哎，老田两口子，人没得说~” “那是，这回买房，和老田、老黄我们三家买在了一处，已经在装修了，回头我带你去看看，房子又大又敞亮。” “哎，好，好~”爷爷欣慰地点点头。 “伢伢，这回来你可有的忙了，不仅要去看新房子，还要看我妈妈的服装店和爸爸的新公司呢~”顾臻拉着爷爷的手，蹦蹦跳跳地走着，像只活泼的小白兔，“爸爸的公司是一栋老洋房，那个花园好大好大～漂亮的不得了。” “好~好~都看，伢伢都要去看的。啊~你们这日子终于过起来了！”爷爷喝了口热茶，便坐下细细打量起了屋子，见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心中十分满意。 “你不晓得，自打你上次回来，之后村里的人见了我都客气的不得了~村支书都在夸你呢，说你仁义，自己出息了就想着拉拔村里人，我听了后这心里啊，真是比吃什么都舒坦~” “嗨，咱自家人关起门说自家话，也谈不上仁义不仁义的，还是要靠他们自己。他们能做我自然先紧着他们，要是干不下去或者有寻事捣乱的，我也不容他们。” “嗯，你这话说得对，做老板，不光要有老板的派头，更要有老板的手段~我瞧着，这方面啊，你跟凝芳都比我强，哈哈哈哈。” “伢伢，我爸爸妈妈厉害着呢，你和奶奶就踏踏实实地享福吧~”顾臻两只小拳头在爷爷肩膀上不停地敲着，娇娇软软的声音喊得爷爷心都要化了，“好~好，听我孙女的。” “爸，你在这儿多住几天，明天我把妈也接过来，我带你俩去做个体检，医院那边已经约好了。”这是之前一家人就商量好了的，前世爷爷的胃癌和奶奶的阿尔兹海默症一直是顾臻心中的痛。重来一世，她要尽自己所能让二老健康快乐地活着。 “行，听你的安排～”看爷爷答应得爽快，父女二人都松了口气。 第78章 回村 下午顾爸爸陪爷爷去综合市场转了一圈，买了些过年要用的干果山货，爷俩又找了个理发店理发修面，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便直接去了复兴饭店。晚上三家人在饭店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几个孩子收到了爷爷的红包，开心坏了，争先恐后地说了一堆祝福的话，爷爷乐得直笑眯了眼。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顾爸接上奶奶，带着二老去医院体检，快到中午时一家人在服装店汇合。店内的人实在是多，顾妈妈便带他们去了后头的员工休息区，一边张罗着给众人倒茶，一边轻声问丈夫，“爸妈体检结果怎么样？” “爸有点慢性胃炎，医生给配了药，让吃两个月再去复查，其他都没什么问题，妈一切指标都正常~” “那就好，回头你把药名誊下来，下次咱们去香港，记得看看有没有更好的药~”见媳妇儿对自己父母的身体这么上心，顾爸爸心里熨帖极了，“行，要说今天这钱花的真值，全程都有小护士帮着跑腿，检查设备也先进，不像以前，做个胃镜遭老罪了。我想着等年后，也带岳父岳母过来做个体检。”投桃报李，这点他还是懂的。 “你看着办呗，你做女婿的要表孝心，我难道还会拦着不成？”被老婆不阴不阳地嗔了一句，顾爸爸仍旧笑着也不恼，只当媳妇儿是在跟自己撒娇呢。 把店里的事情跟田钰交代了一番，一家人就起身往外走，“这边新开个了粤菜馆子很地道，中午咱们就去吃广东菜，吃完正好去百货商场消消食儿~”顾妈妈温声软语地讲着下午的安排，二老听了心中都很满意，这小儿媳妇儿是越来越会办事儿了。 几人在百货商场一直逛到华灯初上，才提着大包小包回了家。隔天，父女俩带二老去看了洋房和新买的大平层。 站在洋房的花园里，奶奶口中喃喃念着，“哎呀老头子，你掐我一下，我怕是在做梦呢~” “哈哈哈，你真是高兴傻了说胡话呢~”见老伴儿傻愣愣的立在那儿，爷爷直乐得胡子都飞起来了，“这大房子，就算是你老爹那时候，也是不敢想的啊~” 奶奶的老爹就是顾臻的太爷爷，当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地主。听到老头子将自己儿子比作地主，奶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念又觉得颇为自豪，当年被斗地主打倒的人，他的后代凭着自己的努力，又站起来了。念及此，奶奶的嘴角翘得更高了。 丽景花苑的房子还在装修中，现场有些杂乱，但丝毫不影响二老的好心情。“臻臻说了，每个卧室都要装空调呢。哎呀，就今年夏天，我俩住在黄老板的饭店里那会儿，丫头说，以后要让我住上带空调的房子，这话刚刚说了没几天，没想到这么快竟成真了。呜呜~老头子，咱俩可要多活几年~” “是啊，咱们可要好好活着，别给孩子添麻烦~哎，这房子采光真好，这大阳台，晒晒太阳再适合不过了~” 腊月二十三，顾爸爸一大早借了黄叔叔的车，接上小姑，将祖孙三人一起送回了村里。 第79章 前尘 回村前一晚，爷爷又提到了分家的事情，“我已经让你妹夫给他们几家都去了电话，通知他们回来过年。趁早把家里的箩烂捋捋清，往后你们爱跟谁来往不跟谁来往都自己看着办，不用顾忌太多，我们两个老的也不会去搅和。” “你们过年回去口风也紧些，县城里的事儿不要回村里说。你那摩托车回头先放城里，开回去太打眼了。在村里，就说～就说你和文兵一起跟着城里老板干活…”奶奶到底心细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考虑到了。 都说知子莫若父、知女莫若母，爷奶嘴上不说，心里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很了解的。 前世没有分家划界限这一出，在顾臻七岁的时候，大伯在外跟人做生意亏了钱，借了高利贷还不上就躲去了外省。大伯娘不想受债务连累，谎称大伯把钱都寄回了老家，撺掇债主来找老家的人要钱。 那帮人都是亡命之徒，先是上门朝爷奶讨债，未果后直接在放学的路上把顾臻给绑了，想要以此要挟顾家人拿钱。那些人得手后就反手把顾臻装在麻袋里往后座一横，骑着摩托车一路狂奔。也亏得顾臻命大，在摩托车开出了镇子就快拐上国道的当口，一行人和刚从丈母娘家回来的小舅迎头打了个照面。 小舅正骑着摩托往家去，无意间向对方瞥了一眼，只这一眼，他立刻认出了对方摩托车龙头上挂着的书包正是自己送给外甥女的那款，心中当即“咯噔”了一下。此时那辆车已经擦肩而过，透过车尾扬起的尘土，小舅看到车子后座中间横着一件东西，而坐在最后那人的双手，似乎在制服着什么东西。 不好，出事了！ 这年头人贩子不少，这伙人眼看着就上了国道，看样子是想拐了孩子走的远远的，来不及多想，小舅立马掉头狂追。 具体追了多久顾臻并不清楚，只记得自己手脚都被紧紧捆着，快被麻袋捂得昏过去的时候，身下的摩托车突然被一股大力横冲直撞，车上两个亡命之徒连带裹着自己的麻袋被狠狠甩了出去… 等顾臻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她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只觉得自己后脑勺痛得很。小舅的一条胳膊打了石膏吊着，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和几个公安说着话。 几人的声音很低，但顾臻还是听了个真切。 “兄弟你放心，那两个人已经按绑架罪予以逮捕了，少说要判个二十年以上。” “真是她大伯母指使的？” “严格来说算不上指使，顶多算是教唆，不过～我们没有直接证据，不好判定”～ “这怎么没证据，要不是她大伯母指使，那伙人怎么知道老顾家在什么地方，怎么知道我外甥女叫什么、几岁长什么样儿？ “哎，老兄，你说的这些都对，最主要是什么呢，你们这属于是家务事，我们也不好太过干预。这事儿啊，多半还是得你们自己关起门来处理～” 第80章 前尘2 后来外公外婆知晓此事后，带着人去顾家大闹了一场，顾臻印象很深，自己遭了大罪爷奶心疼的不行，但最开始他们还是不信大儿媳会这么做，“就算我那大儿子是个白眼狼，那老张家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不至于干出这种事儿～” “那两个劳改犯都招了，你还替他们遮掩。哼！到底还是儿子金贵啊，孙女不值钱呢～” 爷奶被说得又羞又愧，于是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给南市张家打去了电话，一连打了好几个才接通。刚开始大伯母矢口否认，后来爷爷步步紧逼，直到搬出了公安来，电话那头才松了口，“爸～我们也是没法子，想着先把人打发走再说。这次真是对不住老二家了，我们哪想到他们会那么黑，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孩子身上…” 一切水落石出，爷爷气的几乎要吐血，当着亲邻的面儿在电话里把大伯夫妻俩骂得狗血喷头，最后更直接单方面宣布断亲，“你个畜牲不如的啊～亲侄女都敢害，还有什么事你做不出来的！ 冷血自私～无耻…我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竟然养出你这么个寡恩薄义、丧尽天良的东西。从今天起，我顾家没你这个儿子，你以后在外面发财也好、坐牢也罢，都跟我老顾家再没有半分关系！” 一通电话气得爷爷在家躺了半个月，自此以后一直到二老过世，家里再也没有听到过大伯一家的信儿。 至于大姑家，顾臻更是提都不想提。 再说回前世，91年洪灾过后，顾家的土房子直接报废，爷奶盘算着想要盖三间砖瓦房，奈何东挪西凑办法想尽后钱还是不凑手。于是爷爷分别给大伯和大姑去了电话，大伯母说没钱一口回绝了。 大姑家头一年刚好赶上沪市大规模拆迁，分了一大笔钱，回来过年时那叫一个招摇过市，在众人面前狠狠炫耀了一把。 电话打过去后，她没有立刻拒绝，嘴上说得也很好听，“爸你们别太担心，先把房子造起来再说，千把来块钱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姑说得信誓旦旦，爷爷便信以为真抓紧盖房。砖墙砌到一半儿时，爷爷再给大姑打电话，怎么打都无人接听。爷爷不死心，又连拍了两封电报，结果都石沉大海。“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念头一起爷爷就担忧得睡不着觉，催促着小儿子连夜赶路去沪市看个究竟。 拆迁后的大姑一家，暂时租住在一处筒子楼里，平时接打电话都在楼下的小报亭。 一路上，顾爸爸心里千思百转，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到了地方后，他就存了个心眼，没直接进去认门，而是在外面守了一会儿。转眼就见着大姐一家人有说有笑地进进出出， 诧异之下他赶紧给爷爷汇报了情况，爷爷也不是傻的，俩人一番商量后，爷爷掐着点又往报亭打了通电话。 “叮铃铃～叮铃铃”顾爸爸守在斜对面街角处，两眼死死盯着报亭，就听见那头喊着，“陈家新妇，又是侬老家葛电话，要接伐？”刺耳的铃声一直响着，却不见大姐出来，顾爸爸的心慢慢凉了下来。 过了许久，报亭终于安静了下来，顾国梅才不慌不忙地从楼里走了出来。 第81章 前尘3 “哎呀～阿姐，对伐起，拨侬添麻烦哉～” 报亭大姐摆了摆手，“侬也不容易呀，老葛细葛都想着来敲竹杠，摊上噶种娘家宁实在是伐容易额，也亏得侬好脾气～” “撒宁冈勿是呢～哎，侬伐晓则，伊拉乡窝里砌几间瓦房，也全指望我出铜钿～” 尽管她们全程沪语，顾爸爸还是听懂了大概，见大姐娴熟地颠倒黑白，不惜贬低娘家来塑造自己的白莲花形象，他胸腔里的火蹭蹭往上直窜，是越听越生气，把两只拳头捏的嘎嘎作响。 眼看大姐就要往回走，顾爸爸向前几个大跨步，高大的身躯拦在了大姐面前，“顾国梅！” 顾国梅被吓得一激灵，连连拍着胸口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看清了眼前的肉墙，“喔哟吓死人了！良才啊，你怎么来了？”说完立刻有些心虚地往顾爸爸身上瞟来瞟去。 他在这儿多久了，自己怎么都没发现？方才和报亭大姐说的话，他不会都听见了吧～哎，要死，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哼！我怎么来了，你难道不清楚吗？爸给你打电话不接拍电报不回，还以为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儿，急得嘴上燎了一圈的泡，硬是催着要我过来看你。” 顾爸爸气得脸颊通红，噗嗤噗嗤地喘着粗气，“顾国梅，你真是好样的啊，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口才这么好，颠倒黑白、搬弄是非，你这不是第一次了吧。你把娘家人都贬得一文不值对你有什么好处！啊？有什么好处！” 顾爸爸说到气极之处，又上前一步，“你嫁人这么多年了，你摸着良心说，家里什么时候要你贴补过一分？你这么污蔑自己爹妈！是，你日子比我们好过，可这么多年次次家去，你除了拿几件破衣服，你给家里带过一块糖没？一次也没有！我们说过什么没？从来没跟你计较过吧。你回娘家，家里哪次不是好酒好菜地招待你们一家老小，咸肉咸鱼你往你家带的少了么？到底是谁在敲竹杠，你心里没点儿数么！ 当初爸给你打电话，是你自己主动说的，千把块钱是小事儿，劝他赶紧把房子盖了。爸当时也说了，是跟你借钱，至多一年半载就会还你。不想借你早说啊～现在房子盖到一半你躲起来了，还在这儿散播谣言给我们泼脏水。要不是我这回过来，还不知道你唱戏功夫这么好，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这瓜太大，一口吃不下。报亭大姐在一旁听懵了，脸上变颜变色的，瞧着不对赶忙溜出去喊来了陈家人。 既然撕破脸了，顾爸爸决定硬气到底，当着陈家和街坊的面，宣布顾家从此和顾国梅断绝关系，说完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爷爷听了事情原委后沉默良久，随后长长叹了口气，“断就断了吧，既是烂果子，该扔得扔～留着是要坏一筐的…” 既然这两家早晚都要断，还是听爷奶的话，趁现在断个干净吧，顾臻心里自语。 第82章 除尘 腊月廿四，扫尘除晦。 扫尘就是年终大扫除，南方称“扫屋”，北方叫“扫房”。因为“尘”与“陈”谐音，新春扫尘既有驱除病疫、祈求新年安康的意思，也有“除陈布新”的涵义，意思就是要把一切穷运、晦气统统扫出门。除了扫屋外还要清洗各种器具、拆洗被褥窗帘、洒扫六闾庭院、疏浚明渠暗沟等。 据《吕氏春秋》中说，中国在尧舜时代就有春节扫尘的风俗。特别的是，掸尘时要用稻草和一根比人的身高还长的木棍扎成长扫把，将房子屋梁上、墙角的灰尘和蜘蛛网等脏东西打扫干净。然后把那些稻草留着，等除夕夜吃完年夜饭后，再点燃稻草，供男人们跳“火墩”。 扫尘这一习俗寄托着人们破旧立新的愿望和对于来年生活美好的向往。 扫尘不仅是家务劳动，更是一种家庭团聚和亲情互动的过程，全家老少齐动手，共同营造一个干净整洁、温馨和谐的家庭氛围。在扫尘过程中，有很多约定俗成的讲究，比较常见的就是“五不留、三不动”。 五不留，一是不留破损的碗。 在中国文化中，碗象征着饭碗，寓意着生活富足和职业稳定。破损的碗意味着破裂的运势和不完整的生活状态。因此，在腊月大扫除时，应将这些破损的碗及时清理掉，以期新的一年里家庭平安、事业有成。 二是不留用旧的筷子。 筷子是中国人饮食文化的重要符号，它承载着团圆和睦的美好寓意。用旧的或损坏的筷子，则被视为一种衰败的象征，腊月扫尘时更换新的筷子，寓意辞旧迎新，希望来年生活更加和谐美满。 三是不留破旧的衣物。 衣物是个人形象和身份的体现，破旧的衣物不仅影响美观，也象征着陈旧与颓废。腊月扫尘时丢弃或者处理掉破旧衣物，预示着新年要有新面貌，生活焕然一新。 四不留凋谢的植物。 植物的生命力旺盛与否往往被赋予吉祥的含义。凋谢的盆栽意味着生命力衰退，扫去枯萎的花木，重新种植生机盎然的新绿植，寓意新的一年里生机勃发，家运昌盛。 五不留破碎的镜子。 镜子在风水学上有反射煞气、招财纳福的作用。破碎的镜子被认为会带来破败之气，不利于家庭和谐与财运亨通。因此，在腊月大扫除时要移除破碎的镜子，并换上完好的镜子，以求新年好运连连，家宅安宁。 至于三不动，一是不要动大门。 在中国传统风水文化中，大门被视为住宅的纳气口，是家中与外界联系的重要通道，象征着家宅的门户和运势。因此，在大扫除期间，不轻易改动大门的位置或方向，以免破坏原有的风水格局，影响家庭的财运和平安。同时，大门也是家的脸面，保持其清洁整齐，寓意新一年有好兆头。 第二不要挪动床。 床铺是人们休息和恢复精力的地方，代表个人的健康与运势。挪动床铺可能改变房间的能量流动，对居住者的睡眠质量、身体健康乃至运势产生影响。尤其是在腊月扫尘时，讲究保持床位稳定，预示来年生活安稳、身体健康。第三不要挪动供奉的神龛。 在中国很多地方，家庭会设有供奉祖先或者神佛的神龛，代表着对先祖的尊敬以及对神灵的虔诚信仰。神龛位置一般依据风水原理设定，随意挪动会被认为是对神佛或祖先的不敬，可能导致家运受阻。所以，在打扫卫生时，应尽量避开神龛区域，或使用红纸稍微遮掩神像或祖先牌位，免被沾上灰尘，更不能挪动其位置，以期得到神明护佑，保佑全家新的一年吉祥如意、事事顺遂。 顾家老两口都是勤快人，平时家里、院里就整整齐齐。因此，除尘这日，只需要将床铺蚊帐之类的晾晒，另外象征性地扫一扫屋子的边边角角。 顾奶奶边扫尘，嘴里边念叨着一些祝福的话语，“扫一扫，扫走一切霉运纷扰，迎来新年好运兆。掸一掸，掸走所有晦气灾难，迎来新年喜气闹～” 最后还用一把干净的小刷子在顾臻额头扫了两下，“扫去病痛，扫去烦恼，来年做个聪明福气的好宝宝～” 第83章 杀年猪 第二场重头戏就是杀年猪，这个年头的农村人，除了家里来客或者祭祖，平时都过得非常简朴，偶尔买一块豆腐来炖就算是改善伙食，并不舍得花钱另买猪肉打牙祭。因此杀年猪，成了村里老老少少都期盼的一项重要活动。 宰杀后的肥猪，除了留些过年来吃，其余的一部分会被腌制成咸肉，作为来年荤菜的大头，余下的则会被附近没有养猪村民买走。 经过近一年的精心伺候，顾家的两只小猪崽已经长成了两头壮实的二师兄。 “多吃点多吃点，明天就换我们吃你俩啦～”顾臻抢着给猪猪们喂了“最后的一顿晚餐”，一边幻想着美味的肉肉、肥肠～ 看着大肥猪争先恐后地抢食，又觉得刚刚的话过于残忍，遂在心里默念了几遍“阿弥陀佛”。 第二天一早，奶奶把两口大锅都洗刷干净，烧了满满两锅的开水。这时，村里的杀猪匠、提前约好过来帮忙的邻居都陆续到了，一帮人边聊着家常边给杀猪匠打下手。 除了热水，杀猪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一张结实的长板凳、用来捆猪的麻绳、一个烫猪毛的大木盆、一个加了盐的敞口大盆回头用来接猪血，另外就是杀猪工具，这个杀猪匠会自己带。 一切准备妥当后，杀猪匠带着几个健壮的男人进了猪圈，为了给主家讨吉利，动手前几人通常会赞上几句比如“这猪真肥、养得壮实”之类的话，然后几人嘴里“哦啰啰啰～”吆喝着，从各个方向把猪从圈里赶出来。 赶到屋前空地上后，趁猪不备，几人一窝蜂扑了上去。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二师兄知道自己要大祸临头，惊恐地嗷嗷乱叫，四肢乱舞。奈何四蹄难敌众手，最后还是被制服住，固定在了长板凳上。几人用绳子把猪腿绑住，以便更好地进行屠宰工作。 顾家这次请的杀猪匠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手艺精湛、干活利索，自己也在镇上经营着一家肉铺。 只见他气定神闲地走上前，用左胳膊肘摁压住猪头，对准猪的喉咙的部位用力猛捅一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股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过来帮忙的崔家儿媳妇小梅立刻眼疾手快地将早就准备好的大盆接住，一点儿都没浪费。杀猪匠见状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老崔，你这儿媳妇是个能干的。” 猪血渐渐放完，肥猪彻底断了气，杀猪匠站直身子点了一支烟，扯鬃烫毛的事则由帮忙打杂的人代劳。 歇了片刻后，肥猪已经被烫洗完毕，褪尽猪毛的二师兄看着更加白胖。 杀猪匠首先开始卸猪头，然后将项圈肉利落割下，大约十来斤。接下来就是开膛破肚，将五脏六腑取出。 其它的部位也被分门别类地切割好，放在洗净的木盆里，板油、五花肉、排骨、猪腿、猪蹄… 刚切下来的肉还热腾腾的冒着热气，顾臻已经在期待中午的杀猪菜了。 苏省的杀猪菜与东北等地不同，这边冬天不腌酸菜也不灌血肠。 今天中午，顾臻家准备的杀猪菜很是丰盛，光是荤菜就有溜肝尖、卤猪头肉、茨菇红烧肉、雪菜烧猪血、酸血汤，还有一道当地的特色菜“扎肝”。 扎肝是用猪小肠，将切成长条的油豆腐、带皮猪肉、水发笋干、猪肝按顺序捆扎、红烧而成的菜肴。 这道菜荤素搭配，将不同口感的食材捆绑在一起，用卤味香料调和，经过长时间的焖烧，最终将猪肉之肥美、笋之脆爽、猪肝之香糯，小肠之韧劲充分叠加糅合，口感鲜香丰美，肥而不腻，是下饭佐酒的佳肴。 扎肝美味，就是做起来比较繁琐，好在今天左邻右舍能干的媳妇儿们都在，大家七手八脚地收拾着，不一会儿，灶头间就传来了一阵阵香味。 中午大家围坐在一起，享受这份难得的欢聚。 桌上的饭菜，每一道都份量十足且味道一流，席间的众人赞不绝口。 男人们边喝酒边说着今年的收获，谁家在外挣了大钱，谁家厂子效益不行明年准备换个行当等等。 女人这一桌聊的话题就更多了，几个婶子一会儿猜着小姑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一会儿又说起村里明年有几场喜事。 顾臻还是小孩子，不适合参与到这些话题中去，于是她只管埋头苦吃。 自家养的猪肉吃起来特别香，连吃了三块扎肝后，顾臻夹了一块雪菜烧的猪血。鲜嫩的猪血吸饱了汤汁，一口咬下去，嘴巴里满是雪菜的咸鲜，味道浓郁又微微带着点辣，就着一桌好菜，顾臻怒干了两大碗饭。 嗝～真是好饱啊～ 第84章 奶奶的觉悟 今年顾家猪肉连同下水全部被留了下来，今年过年家里人多，加上小姑家没养猪，奶奶便把小姑家的那份也给带了出来。 下午前来帮忙的人都陆续走了，顾奶奶开始忙活着炸肉圆。 爷爷剁完肉，就端着木盆去河边洗下水去了。奶奶则忙着调味，炸圆子。 “你爸干活就是快，瞧瞧，明天包馒头的肉馅儿他也给带出来了。”奶奶边往锅里放些肉圆边和小姑唠嗑，“今天中午好几个人都问，红兵和你哥是不是在外发财了，我都给挡了回去～我说他俩在县城跟着别人搞装修，你嫂子给人卖衣服～要是有人问你，你也不要说漏嘴～” 小姑挺着个肚子不方便，中午一个人在里屋吃的饭，因此对外间的事儿不是很清楚。见奶奶说的郑重，她一边往灶堂里添柴火一边答应着，“嗯，妈你放心，我知道轻重的，红兵早就跟我说过了～” 奶奶听了心中满意，“红兵也是个有成算的，你们几个我都放心～说起来，你嫂子今年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我先前没有想到她能把服装店做得那么好～” “哈哈，妈你没想到的不止是这个吧，原先你还觉得嫂子泼辣不饶人呢～” “嗐，你这孩子！”奶奶下意识看了下坐在矮凳上的顾臻，见小孙女鬼马地捂住耳朵说没听见，不由地笑了，“哎～哈哈，我啊，原先是看你哥处处听老婆的，觉得她有些掐尖要强。事后想想，男人可不就得有媳妇儿管着嘛，听老婆话才能发达～都说婆媳关系不好处，其实婆婆也有不对的时候…” 话音刚落，顾臻和小姑不约而同地给奶奶竖起了大拇指，“哈哈哈哈，你俩臭孩子，还调侃我。” 婆媳矛盾自古就是世界难题，其实归根结底是立场问题。婆婆、丈夫、妻子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弄不清自己的权利和义务。 因为儿媳妇的加入，儿子有了自己的小家，事事以小家为先，婆婆就觉得儿子好像被抢走了，对儿媳妇自带敌意。看到小两口感情好就觉得扎眼，故意找茬、制造矛盾。甚至有的奇葩婆婆见不得儿子跟媳妇亲热，一到晚上就以各种理由不让儿子回房睡。 另外，很多做儿子的结了婚还依然把自己当“妈宝”，没有意识到自己成家后应当独立承担起家庭的责任，做妻子的靠山和支柱。不管什么事都是妈妈说了算，做妈妈的提线木偶。 不成熟的不光是男人，有些女孩从小被父母宠爱，结婚后被丈夫宠爱。在她的生活中，一切要以她为中心，所有人的付出都是应该的，缺乏感恩心与同理心，时间一长，婆婆再热的心也会凉下来。 奶奶边闲聊边教导小姑为妻为媳之道，顾臻已先一步吃起了炸肉圆，边吃边给奶奶点赞。 金黄色的肉圆表面被炸的酥酥脆脆的，一口咬下去咸淡适宜、肉香四溢，顾臻直吃得满嘴流油。 哎嘛～真香。 第85章 三丁馒头水塔糕 腊月二十七，顾家开始忙活着蒸馒头、做水塔糕。 这里的“馒头”不是北方那种实心大馒头，而是我们平时吃的有馅儿的包子，当地人习惯将各种包子称作“馒头”，比如小笼包，方言就是“小笼馒头”，肉包就是“肉馒头”。 考虑到顾爸顾妈平时忙起来就没空做饭，今年顾家特地多做了几种馒头，除了传统的豆沙馅、黑芝麻馅、萝卜丝肉馅、青菜肉馅，奶奶还准备了三丁馅和麻辣豆腐馅。 几种口味中，顾臻最爱三丁馅包子。三丁是由鸡丁、肉丁、笋丁为原料做成的。蒸好的包子面皮吸收了馅心的卤汁，松软鲜美。馅心软硬相应，咸中带甜，甜中有脆，油而不腻，是淮扬点心的代表。 前世吃货顾臻为了做出正宗的三丁包子，特地去扬城找了白案师傅学习。 从调馅、炒馅，到捏褶子的手法、蒸包子的火候，她和顾奶奶一个敢教一个敢做。 小姑一开始还打趣奶奶，“妈～你也太由着孩子了，万一做出来不好吃咋办～” 奶奶宠溺地看着顾臻一眼，“不好吃就全给他们打包带走，回头让臻臻慢慢吃，哈哈哈～” 小姑一脸幸灾乐祸地冲顾臻吐舌头。 谁知馒头出锅后，小姑一个接一个停不下来，“妈，今年的三丁馒头给我多留点，其它要不要没关系，这也太好吃了～” 忙活包馒头的同时，蒸水塔糕的米浆正在木桶里安静的发酵。 水塔糕，又叫米发糕，源自长江中下游地区古老的米食文化，其历史可追溯至汉代。古籍《齐民要术》中就有类似米糕的记载，象征着丰收与吉祥。 水塔糕的名字，据说来源于旧时人们常将发酵好的米浆放置于高高的水塔中自然发酵，使得成品格外松软，犹如云朵般轻盈。 水塔糕原材料很简单，但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它既要求主妇们心灵手巧，更需要耐心，发酵的过程至关重要。 将糯米粉、绵白糖倒入碗中，缓缓加入自家酿好的甜酒酿和温水，边加边搅拌至没有米粉颗粒。将调好的米浆盖上湿布，在温暖的厨房中发酵，直至体积膨胀为原来的两倍大小。发酵时间根据季节和温度的不同需要调整，冬天需要3-4小时、夏天1小时即可。一次发酵完成的米浆需要搅动排气一次，到第二次发酵膨胀后，就可以开始蒸水塔糕了。 提前准备一些干净的模具，在模具内薄薄地刷一层熟油防粘，将发酵好的米浆调匀后轻轻倒入模具，轻轻震一下模具排出大的气孔。然后在水塔糕表面点缀些黑芝麻和红绿丝，这一步骤主要是为了好看，也有人家选择点缀红枣或枸杞，全凭各人喜好。顾奶奶准备了4个深度约五厘米的长方形不锈钢盘子，一层放两盘、正好可以码两层。 大火将锅内的水烧开后，上笼蒸约二十分钟就成了。蒸惯了水塔糕的人家，大人会提醒馋嘴的孩子，刚蒸好的水塔糕不能马上开锅，得等几分钟以免遇冷塌陷。于是，家家户户的厨房就会出现这样一幕景象，几个孩子在雾气弥漫的厨房中，踮起脚伸着脖子，小鼻子用力嗅着满室米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蒸笼。大人宣布出锅的那一刻，孩子们欢呼雀跃争先向前，都想要尝一口甜甜的水塔糕。出锅后的水塔糕糕体雪白、湿润绵软，松软中带着嚼劲，米香中带着酒酿的清甜。轻轻咬一口，仿佛云朵在口腔中化开，伴随着蒸汽升腾的清新，这简单质朴的古早味道，是辛劳整年的人们最好的慰藉和满足。 第86章 决心 里里外外都忙妥当后，奶奶开始排布过年要用的东西。顾爸爸置办的年货非常丰盛，水果点心坚果奶糖，每样都备了好几种，奶奶一样抓几把，单看着不觉得多，但一一摆上桌后几乎小半个桌面都占满了，新买的两个果盘被填得满满当当，顾爷爷看得眉毛直跳。 太打眼了，太打眼了。 于是爷爷做主，留下了农村过年常见的苹果梨、两盒鸡蛋糕，坚果留下了葵瓜子和花生，大白兔奶糖留了一半，转头看了看大肚子的小姑，爷爷又留下了一包红枣，“余下的都送人，香蕉明天带给老吴，把家里剩下的两桶麦乳精也带上。这~猕猴桃、桔子、柿饼、桂圆、核桃，还有剩下的点心和糖，都给凝芳娘家送过去，顺便跟亲家讨副对联。”顿了顿，爷爷语重心长地朝奶奶说道，“过年的新衣服也不好太出挑，现在还不是显摆的时候，咱们得先替孩子们把大事儿办了，不然~后患无穷啊~” 第二天一大早，顾爷爷挑着担子带着顾臻出了门。祖孙俩先去了外婆家，把东西放下，“两个孩子今年干得不错，孩子准备了些年货，我要去镇上顺路给你们捎过来...”闲聊了一会儿，眼看日头已经高高挂起，爷爷婉拒了外公留饭的邀请。听见亲家说去镇上还有事要办，外公便也不好强留，赶紧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对联，将二人送出院门外。 吴爷爷家就住在镇上，一座平房小院儿，院子里种满了花草，虽是冬天依旧绿意盎然。老朋友见面分外高兴，吴爷爷兴冲冲地将人请到屋里，张罗着倒茶点烟。 吴爷爷老伴儿去得早，多年来一直独居，“嗐~习惯了，一个人清净，平时去市场转转，有空就钓钓鱼、养养花儿...前年摔了一跤，儿子不放心接了我去城里住，哎呀~真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孩子孝顺是孝顺，就是不自在，我宁愿在家吃吃咸泡饭，挺好~” 国人的故土情，是刻在基因里的牵挂和羁绊。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不论是记忆中鲜活生动的琐碎片段，还是亲切熟悉的乡音邻里，亦或是家门口那条小路、老家房前屋后的一草一木，朝夕相处的时候没什么，一旦离乡，就觉得什么都无比的可爱。遥望故园山水色，宁念家乡一捻土。国人心中那份对家乡的眷恋，远胜他乡的金银财富。 眼看到了中午，俩老头相携去附近一个家常菜馆点了酒菜。馆子不大但非常干净，菜的味道也很好，有点类似于后世的私房菜馆。 顾臻边啃排骨，边听着俩老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老吴啊~说实话，我现在心里乱得很。决心是早就下定了的，但想想那两个好歹也是自己的骨肉~你说，这么着就断了是不是有些心狠？” 在这之前，顾臻一直以为爷爷做这个决定是义无反顾的，原来他心里也在纠结。是啊，毕竟是自己的骨血，手心手背都是肉。 “老顾啊~当断则断，你大姑娘我不清楚，但要说儿子~我也是养过儿子的人，都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老伴儿走的时候，大儿子刚工作，小儿子还在念初中。那时候我既当爹又当妈，大儿子为了帮我养家，硬是拖到他兄弟念大学才讨的老婆。虽然大儿子现在工作不如弟弟，但在我心里，他是这个。”吴爷爷说着，比了个大拇指，“小儿子现在也算混的还行，但要说信服谁，他大哥永远排第一位~” “老顾~我说这个不是要炫耀什么，按以前咱们农村的老话，长子是要掌家立门户的，父母老了也是靠大儿子的多。你家胜才老早就离了家，这个不提，但他受了你们的养育，却逃避了作为长子长兄的责任，宁愿去给有钱老丈人做上门女婿。他这么多年来对你俩不闻不问，可见他看重的是利益不是亲情。说句难听的，如果你老顾突然有钱了，他肯定也愿意恭恭敬敬地孝顺你，你没钱你就是个屁。 老弟~儿子不用多，孝顺儿子有一个就行，你家良才是个好的~” 顾爷爷想了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两人重重碰了杯，一饮而尽。 第87章 团聚 腊月廿九，门店和装修公司今天起打烊休假。 因之前大伯和大姑都捎信说今天到家，顾爸和小姑父便留在县城接人，妈妈一个人先骑着自行车回了村里。 一回到家，妈妈就脱下了身上的羽绒服换了件旧棉袄，见小姑朝她挤眉弄眼，妈妈也笑了，“你别作怪，我这叫听党指挥，跟着党走。今年啊，咱们就再走一走艰苦朴素的老路。” 说是艰苦朴素，其实往年过年都是这么来的，也就今年大家经济条件才稍微好了些。因此即使又回到住老屋穿旧衣的状态，几人也依然有说有笑，并不觉得难捱。 顾家连明堂一共三间屋子，今晚家里多了好几个人睡觉，床肯定是不够的，只能打地铺。 农村房屋保温性差，地铺想要睡着暖和，除了要有足够厚的棉被，最重要的是底下要铺上厚厚的稻草席。 稻草是一早就准备好的，足足地晒了几个大太阳后，爷爷将成捆的稻草用闸刀闸去两端参差不齐的部分，使得长度基本一致。然后将稻草分成一束一束的小把，用细麻绳将小股稻草编成一卷卷厚厚的草席，每块草席大约一米二宽、五六米长。 编好的草席要在滚水里细细烫一遍，确保每一处都烫透，这个步骤主要是为了去霉杀菌。烫过的席子还得继续晾晒几天，一直晒到稻草卜卜脆，没有异味只剩稻草香。这样的席子用来打地铺，又蓬松又暖和，上面铺上褥子睡，一点儿也不会扎人。 也有些人家不耐烦费工夫编席子，把稻草烫晒后直接散着铺在地上，这样打出来的地铺这边高来那边低，谁要是有幸睡一晚，第二天准会腰酸脖子疼。更别说散落的稻草会弄得家里草屑乱飞，一觉起来衣服上、头发上到处都是，几人早上起来面对面站着互拣草屑的画面，想想都觉得滑稽得要命。 更有不讲究的连烫这个步骤都会省略，将稻草囫囵晒一晒就用来打地铺。这样的地铺睡上去更是遭罪，稻草一股子霉味不说，运气不好被稻草里的跳蚤给咬了，简直痒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家准备的草席足够多，两间屋子除了床以外的地方都打了厚厚的地铺，顾臻童心未泯，脱了鞋子在地铺上欢快地跳来跳去。 “晚上男的都睡西屋，女的睡东屋，国兰你和臻臻就睡东屋床上，其余三个小子睡西屋床上。”奶奶一边铺被褥一边安排着。 “妈，你和国兰睡床上吧，臻臻跟我我睡地铺。小孩子睡相差没个轻重，万一碰到国兰肚子那可怎么得了～”顾妈妈考虑得很周到，最主要的是，她知道小孩子都爱新奇，地铺这么大又软又舒服，到了晚上，顾臻肯定要央着睡地上的。 “行～听你的。”奶奶眼角弯弯，小儿媳最近越发识大体了～ 下午四点多，爷爷背着手快步从屋外走了进来，“老太婆，来了来了，赶紧准备摆桌吧～” 第88章 祭祖 “摆桌”的意思不是开饭摆饭菜，而是祭祖。 过年祭祖是我国传统文化中的一项重要仪式，体现了对祖先的崇敬与怀念之意。这种习俗源于古人对祖先的崇拜，是家族凝聚力和传承的一种表现。 远在他乡的游子归来，首先要做的也是祭祖。一是感谢祖先庇佑自己在外健康顺遂、得以平安回来，二来也是在告慰祖先，他的儿孙们一直勤奋上进，接下来也会努力让家人过得更好。 顾家祖上并不是当地人，民国时期社会动荡、民不聊生，一次大水后，十来岁的顾家高太爷也就是顾爷爷的爷爷，光脚挑着一副破箩筐，从江北一路逃难过来，在当地开荒落户，生儿育女，再往上追溯祖上不详。因此，顾家祭祀的祖宗只有四位。 人虽少但顾家从不敢随意糊弄，把祭祖要用的桌子擦洗干净，祭祖仪式的菜色准备颇有讲究，猪肉或者肉圆、鲜鱼、整鸡、豆腐、黄花菜，这几样是必须的，另外可以根据祖宗生前的喜好另外准备些点心之类，菜里不能放辣椒、葱蒜芫荽，数量宜单不宜双。 另外准备米饭和白酒，数量根据需要祭拜的祖宗多少来定。盛饭菜用的碗盘、酒盅不能掉瓷或者有缺口，筷子必须长短一致。 受限于农村的经济条件，要凑齐一套完整的碗筷其实并不容易。出于对祖先神灵的敬畏，主妇们通常会准备一套祭祖专用的餐具，这些餐具平时并不会拿出来用。 全部摆放好后，就不能再随意挪动桌椅了，为避免惊扰祖先，祭祀期间也不允许大声喧闹。 院门早已提前打开，大伯一家率先进了院子。上次回来还是小姑出嫁时，大伯带着他大女儿回来给妹妹送嫁，不过重生后的顾臻对此并没有记忆，她对这一家人的印象仅限于奶奶相框里的合影。 不同于顾爸爸健壮高大的体格，大伯个子不高、体态微圆，梳着时下流行的中分，头发油光锃亮的，似乎还抹了发蜡。身上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配同色的西裤皮鞋，左右手各提着一包行李，模样和《人在囧途》里的徐峥颇有些相像，一副老板派头。 同行的大伯母同样穿着时髦，手上的金戒指又大又亮直晃眼睛，她一手牵着一个小孩儿，应该就是堂弟堂妹了。随着她一路走过去，棉皮鞋的高跟在院子的泥土地上留下了一串深浅不一的正方形凹坑，与周遭的环境一点儿不协调。 接着就是大姑夫妻俩，这俩人顾臻是见过的，依旧是一副城里人打扮，男的穿着皮夹克女的穿着长款的羽绒服，许是不习惯乡下的寒冷，两人缩着身子边走边搓手哈气，很快就钻进了屋里。见两人手上都没提东西，顾臻伸头往院外看去。果然，爸爸和小姑父还在后面，两个憨憨又提又扛的，边走边吭哧吭哧喘着气呢。 走在最后的是堂姐和两个表哥，三人一路嘀嘀咕咕，慢吞吞地挪着步子。进了院子后，又不住打量着顾家的屋子，看哪儿都一脸嫌弃的表情。 顾臻撇撇嘴，没搭理他们转身直接进了屋子。 人齐了，爷爷点燃香烛，带着一家人开始祭拜。作为家中长子，大伯跪在最中间的蒲团上，慢慢化着纸钱元宝，全部化完后，要带着其他男丁一起跪下，双手合十，低头叩拜。心里默念祈求祖先回家过年，希望祖先来年能继续庇佑众人。 第89章 浴锅 吃完早饭，奶奶带着顾臻去邻居王奶奶家借“浴锅”洗澡。 浴锅其实就是个大铁锅，比平常做饭的锅要大很多，同时容纳两个人洗澡也绰绰有余。浴锅洗澡是苏南地区的一大特色，八九十年代的南方农村普遍缺乏供暖设施，智慧的老百姓们便就地取材，造就了浴锅这一伟大发明。 浴锅的式样一般为单眼灶头，四四方方的用砖砌成，高度比一般灶头更低一些，方便洗澡的人上下。灶台通常建在偏房下屋（如杂物房）的屋角。灶口处砌一堵砖墙，使“浴锅”隐藏在三面墙构成的凹处。浴锅旁砌有出水口，洗完澡后可通过出水口把水直接排到屋外水渠中，非常方便。 浴锅不配锅盖，只备有几块直径三十厘米左右的圆形木板。木板一般用整块松木料制成，一面平，一面凸，当地人亲切地称它为“乌龟板”。 浴锅也不是每家都有的，只有条件殷实的农家才有锅浴设施，讲究点儿的还会隔一点空间用作更衣室。顾臻家就没有浴锅，要洗澡就只能借用王奶奶家的。 一般主家用完锅浴后，就会通知与自家交好又没有浴锅的人家过来借锅洗澡。 来借锅的人也不能空手，大家会自觉带上足够的柴火，大方些的还会顺便给主家的孩子们揣些零嘴儿，来借锅的人越多，就说明主家在村里的人缘越好。 刷锅添水，把锅中的水烧热，就可以进去泡澡了。如果中途觉得水温不够，只要朝外面喊声“添火”，守在灶口的人就往灶膛里添柴，灶膛火集中舔舐着锅底，不一会儿水便又热了起来。坐在锅里的人如果担心会被烫到，只要垫上“乌龟板”就行。 顾臻最喜欢冬天在浴锅里洗澡了，泡在宽大的浴锅里，让温热的水没过胸口，只露了头在外面，四周水汽氤氲，整个人轻飘飘的，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被打开了，舒畅惬意极了。 泡了好一会儿，手指皮肤都变得皱巴巴的时候，奶奶又添了把火，随后就起身过来帮她搓背。顾臻觉得奶奶是有点搓澡的功夫在身上的，恰到好处的力道既能把皴搓下来又不让她觉得疼，不像薛凝芳同志，每次都拼了老命往死里搓，直搓得顾臻哇哇鬼叫求饶。 顾臻洗完后就换奶奶进去洗，灶膛口很暖和。她坐在小板凳上，一边烘着湿漉漉的头发边等着给奶奶添火。 奶奶刚才烧火的时候在灶膛里放了几个红薯，柴火燃尽后，冒着星星点点的余炭的温度包裹着红薯，用余温慢慢烘煨，一阵阵焦香味从灶膛里飘了出来。 嗯，火候正好，可以开动。 顾臻用火钳拨开盖在红薯上的柴灰，小心翼翼地夹出来放在地上。红薯已经被烤成黑炭状，满满一层灰依然抵挡不住它的诱人。 灶火里烤出来的红薯外焦里嫩，软糯香甜。轻轻掰开焦脆的外皮，内里黄灿灿的，还冒着热气，咬上一口，甜蜜的滋味盈满口腔，可口又香甜，绵软又温暖。 真是舒坦！ 第90章 暗潮 两人洗完澡回到家时，爸妈正在忙活着准备年夜饭，小姑在灶膛口烧火。 当地有正月初一不能干家务的习俗，因此爷爷和小姑父忙着把院子里的两口大水缸清洗出来，准备装满水备用。 见其余的大人小孩儿都不见踪影，奶奶有些诧异，“那两家人呢？” 小姑冲东屋努了努嘴，低声道“大嫂说昨晚没睡好有些头疼，吃完早饭就进去了，说要补个回笼觉。大哥带着孩子出去溜达了，其他的人不清楚。” 年夜饭的菜是一年中最丰盛的，数量自然不少。现在已经上午十点多，奶奶瞪了东屋一眼，脸色不太好，妈妈见状冲奶奶笑了笑，“妈，没事儿，来者是客，我们忙得过来，不行咱们就晚点开饭，大过年的您消消气。” 小儿媳的话很是中听，奶奶面色稍霁，挽起袖子就上前帮忙。 快到中午时，王奶奶过来串门，一进门就笑眯眯地朝奶奶道，“哎呀莳惠啊～你们也太客气了，就借个锅的事儿～”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的奶奶一时有些闹不明白。 王奶奶顿了顿，“我随口说了句灶披间柴火都潮了烧不了，不想去菜地转了一圈儿回来，炎文兄弟跟你女婿，两人帮我把柴火都挪了出来，整整齐齐的铺在外头晒日头，这刚洗完澡又得出一身汗，哎～这可真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终于听明白后，奶奶笑着摆摆手，“嗐～我还以为什么事儿，这也值当你来说声谢？我们年年来借锅你可从没说过个不字，这也是顺手的事儿，他们大老爷们儿有的是力气！” 王奶奶不住道谢后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哎，我刚在西沟头菜地上看到你家胜才了，是胜才吧？哎哟一副大老板的腔调～” 西沟头？奶奶有些诧异，那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有啥好去的，这么想着，便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他去那儿干啥？” “这我倒不知道，就看见他跟炳才讲了好一会儿话，我拔了些菜就先回来了～” 顾炳才，就是顾家那个二流子，这两人有什么可说的，还说了好一会儿。奶奶心中有些不好的猜测，但想到家里现在人多口杂，她便先将念头压了下去。 中午大家就简单吃一些，说是简单其实吃得并不差，顾妈妈准备了猪油红汤面。 大碗里放一勺炼好的猪油，加入适量的?酱油、?白糖、?味精、和胡椒粉，撒上一撮大蒜叶碎，用滚烫的猪骨高汤将碗里的调料冲开，放入煮好的面条，一碗喷香扑鼻的红汤面就做好了。 猪油丰润的油脂香味和大蒜叶的冲鼻气味混合交织，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浓郁鲜香，令人食指大动。整碗面色泽红亮、爽滑带韧性，咸鲜喷香、十分可口。 面刚摆上桌，就听到院门口一阵笑声，“哈哈哈，老远就闻到香味儿了，我瞧瞧中午有什么好吃的！”遛了半天弯的大伯掐着点回来“觅食”了。说来也巧，大伯一现身，东屋的房门也开了，“呀！饭都做好了呀，哎呀我早上实在是头疼的厉害，你大哥让我回屋躺一会儿，没想到一躺就睡着了。凝芳辛苦你啦，我倒是吃现成的了，呵呵呵～” 第91章 暗潮2 顾妈妈笑笑并不说话，小姑撇撇嘴刚想要说什么，顾妈妈赶紧把筷子塞到她手上，“你快吃，一上午跟着忙来忙去的，吃了面赶紧去歇一歇，别累着肚子。” 小姑接收到了嫂子的意思，便也顺坡下驴埋头呼啦啦吃起面来。 其他人也陆续坐下来吃面，顾妈妈正准备提筷，大伯又开口了，“弟妹啊，这大过年的，中午就一碗光面啊，你看要不再给大伙儿一人煎个荷包蛋！”说着将手臂一挥，颇有些大领导发号施令的意思。 其实之所以中午简单吃，并非是偷懒不想做饭，一来为了准备晚上的年夜饭，家里的灶台、煤炉都被用上了，实在腾不出多余的灶眼炒菜。另外，晚上的那顿准备的实在丰盛，如果中午吃的太好，那晚上肯定是吃不下的，这也是顾家往年一贯的安排。 “你要吃荷包蛋自己去煎，我们不用你管！”奶奶有些没好气地回怼，心中不免带着些火气。 顾妈妈置若罔闻地埋头吃面，并不理会大伯。 笑话！自己没手啊，大年三十家里一摊事儿，连大着肚子的小姑子都忙前忙后，这两口子倒有意思，跟商量好的似的，一个躺床上一个跑的没影儿。吃个面还吆三喝四的叽叽歪歪，当别人是他家保姆呢，爱吃吃，不爱吃滚～ 大伯见众人都不吭声，干笑了几声后也拿起了筷子。 奶奶吃了两口面突然抬起头，“咦？怎么就两个孩子，你老大呢？”这是问大伯呢，早上小姑说大伯带着三个孩子出去遛弯，可现在坐着吃面的只有老二和老三，那老大呢？ 想到自家往前一些就是大运河，小孙女夏天就刚刚掉河里过…奶奶有些手抖，“问你话呢，你老大呢！” 大伯母也抬头看向丈夫，大伯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面条，“婷婷跟着国梅他们去镇上了，早上国梅家两个小子吵着要吃油条，妹夫就带他们去镇上吃油条了，现在还不回来，估计是中午饭也在镇上吃了。人家是沪市人，哪吃得惯咱家这粗茶淡饭的啊～”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顾妈妈。 一片安静中众人仓促地吃完散去，留下了一桌的暗潮汹涌。 好啊，这是躲得干干净净啊，擒等着回来吃现成的。 奶奶气呼呼地去后院扒白菜，爷爷见他心情不好，便背着手跟了过去，“嗐，你也别气了，他俩是啥样的，你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横竖啊，咱们今年就得分清楚，也省得以后各种找事儿。” 奶奶用力扯着那白菜，那动作远看像是在干架薅谁的头发。一边扯，嘴里一边念叨，“分，给他们分得干干净净，以后都给我滚的远远儿的。不孝子、一个个儿都心尖，一点儿亏不肯吃就想着占便宜…” 末了还不解气，奶奶骂了一句，“我tm这都是生的什么玩意儿啊！” 躲在墙角的顾臻捂着嘴偷笑，奶奶也是个狠人啊！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第92章 年夜饭 夜幕降临，村上陆陆续续传来爆竹声，顾爷爷也带着儿子们出了屋子。将提前准备好的爆竹在院子的空地上一字排开，有引线的一面朝里，长长的鞭炮摆成一个“8”字，取一个发的好意头。爷爷给两个儿子一人发了根烟，顾爸爸将烟点燃后猛吸了两口就大步上前，快速地点燃引线后马上大步后退。随着尖锐的破空声，爆竹迅速窜上了天空，一个接着一个，就在大家都仰头观望时“嘭嘭嘭”的炸裂声响彻云霄，孩子们赶紧捂上耳朵尖叫着躲到大人身后，爷爷见状哈哈大笑。 随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顾家的年夜饭拉开帷幕。今年年夜饭准备的非常丰盛，各色凉菜卤味不提，热菜中鱼是一定要有的，取年年有余的好兆头，顾家准备的是红烧大灰鲢。现做的热菜还有梅菜扣肉、栗子焖鸡、黄豆焖猪蹄、红烧羊肉、粉蒸排骨、蒜炒大肠，时令菜有清炒水芹、上汤小菠菜，另有红烧肉圆、虎皮卤蛋、如意杂拌菜等传统年菜。 因着顾臻喜甜，妈妈还额外准备了两道甜品：豆沙春卷和桂花荸荠甜汤。甜汤是在酒酿元宵的基础上，加入切成小丁的荸荠，再加入桂花糖浆。醇香的酒酿夹杂着桂花特有的香味，甜而不腻、齿颊留香，糯糯的元宵搭配清甜脆爽的荸荠，口感层次特别丰富。 这一桌菜中，顾臻最喜欢的却是如意杂拌菜，不论下酒下饭或是配粥都非常美味。 黄豆芽形似如意，是杂拌菜当之无愧的主角，配菜就多了，有盐水花生米、胡萝卜丝、木耳丝、香菇丝、芹菜丝、百叶丝等。将几样食材焯水断生后，放到一口大盆里，加入盐、味精、白糖、香醋、香油后，撒上熟芝麻拌匀即可。做法看似简单但想做好却不容易，顾家这道菜做得最好的不是奶奶也不是妈妈，而是小姑顾国兰。前世顾臻长大后特地跟小姑学过做法，但不知道为什么，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不如小姑的美味。 菜一拌好，小姑就拉了顾臻过来尝味道。豆芽脆爽、百叶柔韧，君臣佐使配比得当，香油的加入放大了食材鲜美，吃起来咸鲜开胃、清爽解腻。顾臻给出了很高的评价，小侄女不吝言语的夸赞小姑很是受用，高高兴兴地又去忙活了。 “开饭！”随着爷爷中气十足的一声喝，众人都喜气洋洋地上了桌。和杀猪饭一样，男人一桌女人和孩子一桌，两桌菜色一样，男人们喝白酒，女人和小孩子们喝雪碧。 一桌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堂姐和两个表哥也放下了城里人做派不再扭捏矜持了，几人频频伸筷吃得两颊鼓鼓，大伯母也不甘示弱，不停地往两个小的碗里夹菜。 哼，现在倒是都不装了，小姑冷眼瞧着大姐一家吃得满嘴流油的，心中不满腹诽。不是不稀罕农村人的饭菜嘛，现成的早饭都不稀的在家里吃，非要到镇上摆阔。年年空手回来不说，一家人去镇上玩了半天连块糖都没往回带，这是完全没把顾家人放在眼里呢。见小姑子脸色不对，顾妈妈用手肘碰了碰她，示意她先吃饭，其他事儿都往后放，大过年的跟不相干的人置气实在不值当，小姑冲嫂子笑了笑收回了视线。 顾臻人小手短，只能够得到跟前的菜盘，小姑见她努力够菜的样子滑稽可爱，便不停地往顾臻碗里夹，没一会儿就堆出了尖~ “小妹，你这是偏心呢，臻臻碗里都堆满了，你也不说帮两个侄子夹点儿~”大姑发表着意见筷子却不见慢下来。 有些人就是嘴贱呢，真是自己上赶着要送上门求骂。眼见小姑子脸色薄怒，顾妈妈把手放在她腿上拍了拍，转而对大姑笑着道，“大姐你这就错怪国兰了，知道你喜欢吃咸泡饭，今天早上她特地起了个大早烧了满满一锅，结果你们一家人一口都没动，牙刷毛巾又不肯用家里准备的，这城里人是比我们农村人要讲究。我们都是泥腿子，筷子又是进嘴的东西，要是她给夹了菜孩子反而吃不下了，那不是好心办坏事了？臻臻没事儿，乡下土生土长的，皮实着呢~” 小姑眼睛亮亮地看着嫂子，几乎要鼓掌叫好，对，就是这么说，她不是总嫌弃咱们乡下人这那的嘛，那乡下人做的菜你别吃啊！ 大姑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碍于爷爷奶奶在场不好发作，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便休战了。 第93章 摔跤 一顿年夜饭有惊无险地结束，吃完饭，爷奶开始张罗着给小辈发红包。 按照往年的流程，一帮毛孩子从大到小排好队，挨个儿上前喊人，说些新年的吉祥话，然后领红包。为了包红包，爷爷特地去银行换了新钞，因此顾臻知道每个红包里都是一张崭新的五元人民币。 “臻臻过来~”顾臻刚拿到红包，东屋的大伯母就朝她招手，“过来伯母帮你看看，奶奶给你包了多大的红包~”这是骗小孩儿呢。 对了，在他们眼里，顾臻就是个连幼儿园都没上过的小屁孩儿。后世有个梗怎么说来着，“但凡你有个幼儿园文凭，也不至于会被骗~” 顾臻没有幼儿园文凭，但想骗他可不容易，“谢谢大伯母，奶奶说了姐姐他们多少我就多少，大家都一样，红包我要给妈妈存着~”说着拔腿向妈妈走去。 被顾臻揭破了面皮，大伯母脸上有些讪讪，“这孩子，说什么多少的，大伯母是怕你不认识钱，被被人骗了去，是该交给你妈妈~”转念一想，自家三个孩子，一人五块就是十五，嗯，还是自己家赚了~那万一，小丫头没说实话呢... 屋外小姑听了全程，嗤笑道，“就五块钱的红包，也值得计较，她还特地巴巴地叫了臻臻去，你瞧她那脸，变颜变色的，我就不信了，多个十块钱她就发财了？”正洗着碗的顾妈妈便笑着问顾臻，“那你给她看了吗？”顾臻噘着嘴坏笑，“当然不给，我说了都一样，信不信就随她自己了。”“臻臻做得对，她爱信不信，嘿嘿，我就爱看她那抓耳挠腮的样子~估计啊今天晚上又要睡不好觉了~” 此时小孩们都在院子里撒着欢儿，把白天从镇上买的摔炮扔的到处都是，噼噼啪啪声此起彼伏。摔炮全部扔完后，两个表哥又大着胆子去捡没放完的小鞭，学着大人的样子点了往外扔。 “这两家人自诩是城里人，处处穷讲究，你看这孩子养的，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比咱们乡下的还野。刚吃饭的时候我冷眼瞧着，那一个个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肉菜，一口没吃完筷子又伸出去了，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就这吃相，大姐还吹嘘他们沪市的日子多好过。哼~依我看啊，还是咱们臻臻教养的好，聪明伶俐、斯斯文文的。” “那是，别的不说，你爸妈对臻臻是掏心掏肺的，教的也好，就冲这个，我记他们一辈子好~”在妈妈看来，顾臻的成长简直是惊喜都不足以形容的，而这些，都归功于公婆的教导，她心里对公婆充满了感激。 “哧~啪！” “哎呀！”小姑在一边帮忙擦碗，不防洗干净的碗盘堆里突然炸响，破碎的瓷片直冲小姑面门飞来。小姑当即被吓得往后仰，一头倒在了地上痛苦呻吟，“哎呀~嘶~哎呀~” 院里的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炸响吓了一跳，顾妈妈见小姑子摔了赶忙上前去扶，几个小的见情况不妙赶紧作鸟兽四散。顾臻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堂屋，“不好了，小姑摔了！” 第94章 问罪 小姑父第一个跳了起来，拔腿就往院里跑，其余众人也跟了上来，“怎么样，国兰你摔哪儿了？”小姑此时还半躺在地上，她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扶着肚子，“嘶~腰，腰疼~肚子~也~疼”听到小姑说是腰疼，姑父提着的心放下一点，谁知后面紧又接着一句肚子疼，小姑父的手都抖了起来。 “上医院，上医院！”说话间爸爸就推来了板车，把多出来的稻草席铺在上头。妈妈又赶紧抱了棉被来，几人赶紧七手八脚地搀扶着小姑躺到板车上去。 “大晚上的，只能先拉去镇上卫生院看看~”顾爸爸跟小姑父解释了一句，便将绳套到身上开始拉车。小姑父关心则乱，他想跟着板车一起走，顾妈妈提醒了一句骑车，他如梦初醒，“哦哦，对，对~”两人利落地推出自行车，很快就消失在了漆黑夜色中。 此时堂屋里开始喧闹起来，顾臻走到小姑刚刚摔倒的地方蹲下，就在破碎的碗碟里发现一个炸过的小鞭，再次回想了下刚才的情景后，她拿着那小鞭回到了堂屋。 顾臻把小鞭交给爷爷，低声说了刚才她看到的情景，爷爷顿时大怒，举着小鞭大喝，“你们几个小的过来，说，是谁往碗里扔的小鞭！”一听是小鞭惹出的祸事，那两家的人都有些慌乱，忙扯着自家孩子询问。 刚才五个孩子都在院子里玩儿，但是考虑到小鞭的威力，两个小的应该可以排除，顾臻说是两个表哥带头去捡小鞭的，爷爷便便先将目光投向了他俩~ 爷爷还没开口，大姑涨红了脸，用力地把两个儿子扯到身后，“爸~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几个孩子一起玩的，凭啥就盯着我家小文小武~” 不是你家就得是我家，大伯脑子转的很快，“不是小文小武，难道还是我家婷婷么？本来也是他俩吵着要玩小鞭的~”大伯本来还想往下说，看见大伯母在冲他拼命使眼色，他意识到了什么，瞬间消音。 此时的大姑脑子乱哄哄，她气得心脏怦怦跳，刚刚她问了，两个儿子都摇头说没有。哼，真是可笑，她相信自己的儿子，没扔就是没扔。倒是老大家的这个闺女，是个心尖的，昨天跟着去镇上，一会儿要东一会儿要西的，十几岁的大姑娘了，一点儿都上不了台面... 她越想越气，却不知道此时足智多谋的大伯已经掉转了枪口。 “要我说，这事儿是凝芳不好，就那么几个碗，搓搓洗洗一会儿功夫么弄好了，非要在外面磨叽半天，小妹大着肚子的还让她去帮忙，亏她也拿得下意！”大伯越说越顺嘴，“孩子们外面胡闹，她也不说看顾着点儿，哦，洗碗就光洗个碗啊，这人就是一根筋哇~” 顾臻差点被气笑了，这大伯的一张嘴可以啊，几句话就颠倒了是非，这是想趁着爸妈不在给钉死罪名呢。 想挑软柿子捏，那也得先问问小柿子答应不答应吧~ 作者有话说：“拿得下意”是当地土话，意同“看得过去”、“好意思”。 第95章 爆发 “臭不要脸！”顾臻爆发了，心里憋了很久的话终于脱口而出，堂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你，你说什么？”大伯愣了一瞬，然后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抖着手指向顾臻，看起来被气的不轻。 “说你呢，你臭不要脸，你们都臭不要脸！我爸妈爷奶好酒好菜的招待你们，你们还挑三拣四，话里话外嫌弃我们是农村人，那农村人做的菜你们别吃啊，别睡农村人的床啊。你们自己不是农村长大的吗？腿上的泥点子刚洗干净就翻脸不认人了，数典忘祖的白眼狼。 知道小姑不该干活，那你倒是自己上啊，看着我爸妈爷奶忙前忙后，你们动过一根手指头吗？又是装病又是溜号的，一个个倒把自己当祖宗板供起来了，真是脸够大的。 城里人怎么了，你们有城里人的素质么？哪个城里人像你们这么抠搜，空着两个拳头就家来，大过年的糖都不带一块。还好意思问我红包多少，连吃带拿的还想着赚笔钱回去，敢情现在城里人都兴来我们农村敲竹杠啦~ 你别拿手指着我，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不服气咱们就去找左邻右舍的评评理，你敢去吗！” 胸腔中存了许久的一团火终于喷出去了，此时的顾臻脑海里只一个字，“爽”！ 拒绝内耗，有气就撒、有火就发。 屋内落针可闻，骂完之后，顾臻小手叉腰，昂着头一脸挑衅地看着大伯，只见他一张老脸由红转黑、由黑变白，最后变得铁青，两个眼珠子里烧着熊熊烈火，眉头倒竖、额上青筋爆出，一张原本富态和气的脸此时变得狰狞可怕。 见他抬起手掌就要冲顾臻掴来，奶奶眼疾手快地把顾臻拉到身后，“妈！你这是干什么？这丫头一点教养没有，简直无法无天。哼，我替你爸妈好好教训教训你，你个小b养的~”说着竟伸手要拖扯顾臻。 “老头子！”奶奶怒喝，“难听的话孙女都替你说了，你还要再继续做好人么？” 几人没料到奶奶会这么说，纷纷将目光投向顾爷爷，各怀心思。 爷爷慢条斯理地把半根烟抽完，顿了顿抬头扫了一圈，“没错，臻臻说的就是我的意思。老大你出息了啊，会打孩子回去关起门来打自己家的，臻臻是我跟你妈教的，你是想说她没教养还是要说我俩没教养呢？那小鞭是婷婷扔的吧~”突然被点到的顾婷吓得脖子一缩，躲到了大伯母身后，不时偷眼望着爷爷却不反驳。 大姑一脸恍然，随后死死瞪了顾婷一眼，那眼神满是恨意与凶狠，顾婷不禁打了个寒战。 “唉~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的孩子该教的时候不教不教，长大了自然有人帮你们教，我不多说。就说你们几个做大人的，丫头说的对，你们不要脸。好几年回来一趟，一个个就空着拳头，不是我们做父母的嘴馋，家里除了我们两个老的还有你们弟妹和孩子呢。怎滴，她们就不配吃你们一块糖？孩子开口喊你们的时候，这脸上就不觉得臊得慌？ 是啊，你们都是娇客，不该让你们干活儿。可是看着我们老的小的忙得团团转给你们张罗安排的，连大肚子都不得歇，你们就坐得下去？我不信你们在南市、沪市的时候也这么懒，如果是那就是我的问题，我上门给亲家们去赔礼道歉。如果不是，那我问问你们，为啥回自个儿家了反而拿起款儿充大爷呢？你们充给谁看呢~ 还有你国梅，嫁到大城市了，眼界宽了，就看不上农村人啦，你自个儿不是农村人出生？就算是城里生城里长的又怎么样，有个词儿叫【市井小民】都听过吧~今天我看你们几个，就是十足的市井小民，精于算计爱占小便宜、自私忘本、善妒气量小、喜欢抱怨说人是非~” 第96章 训斥 几个大人被爷爷骂得几乎抬不起头，个个脸上火辣辣的。 至于小的，顾臻从左到右一一看去，顾婷依旧缩着脖子躲在大伯母后面，两只手不停搓着衣服下摆，低着头让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另外两个小的被吓得想哭又不敢哭，一左一右抱着大伯母的腿。再往右，却见大姑家的陈文陈武正恶狠狠地瞪着爷奶。 狼崽子，顾臻心里骂了一句。 不带喘气地训了半天后，爷爷终于转到了正题，“本来今年叫你们回来，就是要商量我和你妈养老的事情，现在闹成这样~也罢，正事说定后，今后你们几家来往也好不来往也罢，都凭自己吧。” 话题骤转，听爷爷提到“养老”二字，两家人的心思都活泛了起来，都等着爷爷往下说。 “老大，你是长子，按照咱们农村的规矩，我们往后得跟着你过~”爷爷轻飘飘的一句，大伯开始手足无措。 “爸~您说的是，胜才是长子，按理说我们早该接您二老去南市了。”大伯母站了出来，细声细气地说道，“只不过~您也晓得，我这三个孩子，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带着也没个人搭把手~要不是我爸妈帮衬，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哎，我没有要怪二老的意思啊，说出来也不怕难为情，到现在我们还跟我爸妈挤一处呢~人多口杂的，就怕您二老过去住会不自在。”大伯母话说的漂亮，但意思明确，就一句：想让我们养老，那不可能。 听见大伯母话里提到带孩子的事儿，奶奶没忍住开口，“别拿孩子说事儿！你媳妇儿怀老大的时候，我胆囊炎犯了给你去电报，你回了没时间后小一年没往家里捎信儿，是你爸算着孩子出生的日子给你们汇了两百块钱。生老二的时候，你爸摔了跟头躺床上，家里正忙着收稻子走不开，那回给你汇去了五百。生老三的时候，我行李都收拾好了，给你拍电报，你不让去，说家里住不下，后来你爸给你汇了八百。老大，是不是这样儿的？” ”对，没错儿~我...” 奶奶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再说到你俩，我和你爸第一次见雪芬，是你俩回来拿户口本开介绍信的那次，你通知我俩说，你要结婚了，让你爸拿三百块钱出来置办彩礼。第二次见她，是你们结婚摆酒，你跟我说答应你媳妇儿要给她买个金戒指。那时候又是修房子又是摆酒的，你爸跟你说没钱，你媳妇儿当晚就闹着要回去，是我把自己陪嫁的一副金耳环给了她才消停。那副耳环，原本是要给你两个妹妹的陪嫁。从处对象到结婚生子，你除了回来要钱，什么时候拿我和你爸当回事儿了？ 行了，大过年的咱也不去翻这些老黄历，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我和你爸把你们养大成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俩养老该怎么养，你们两家自个儿先商量，回头等良才他们回来了再说~” 院门恰在这时候响起，是爸爸回来了！顾臻立刻小跑着过去，“爸爸，小姑怎么样？” 爸爸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扯去围巾和手套，“腰扭了，还有些动了胎气，要在医院观察三天才能回来，凝芳和红兵在那儿陪着。” “没，没见红吧~”奶奶还是有些担心，便追问了一句。 “放心，没见红。” 第97章 墙角 1990年的除夕夜就这样在吵吵闹闹中结束，临睡前，爷爷把爸爸叫住，“明天带你妈去医院把红兵换回来，咱们把正事儿办了。” 怎么这么突然？按照原先的打算，是准备到年初三再提这个事儿的，爸爸给顾臻投了眼神，顾臻便把事情原委跟他说了一遍。 顾爸爸默默了良久。 小姑和妈妈不在，东屋睡起来便宽松了很多。奶奶本想让顾臻睡到床上，谁知顾婷一咕噜翻身上了床，“地上我妈睡不惯，我妈说了，今晚我俩睡床。”顾臻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笑了，想着这家人以后也不会过来了，便也不去计较。 洗漱好后床上的顾婷已经呼呼大睡，哎，怎么一直不见大伯母？顾臻蹑手蹑脚走到西屋门口，透过门缝向里扫了一圈，呵呵果然，大伯也不在。 顾臻眼睛转了转，穿上棉袄溜出了门，院墙外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炳才赌咒发誓的，说的有鼻子有眼~我看他们做这个生意的时间肯定短不了，不然怎么会跟城里的大饭店都搭上关系？ 你不知道，老头子钓黄鳝是把好手，凡是他放下去的钩，基本没有空的~ 我特地去前头柴房看了，那钓钩都一捆一捆的收在蛇皮袋里，有新有旧，那旧的杆子都包浆了，用了起码有五六年。这黄鳝每年卖四个月不成问题，按一天一百，这么多年老头手里攒了起码得有六七万~”顾胜才觉得自己这脑子真是好使，一下子就把老头儿的底给摸出来了，不免有些得意的点了根烟。 六七万？大伯母被丈夫吓了一跳，随即又有些不太相信，”不会吧~要是有这么多钱，他们还能住这破房子？你都不晓得，东屋的墙角还透风呢，昨晚可冻死我了。这乡下修个房子几千块钱顶天了，要是我有这么大笔的钱，肯定先修房子~“ ”六七万没有~一两万总归有的。“听老婆一分析，大伯也觉得自己有些夸大了，随后又找补了一句，”反正两个老的手上肯定有钱呢，不然人家大饭店的老板会耐烦跟他打交道？老头子是个细致人、会藏事儿呢~“ ”国梅今天还跟我说呢，村上的人都说你兄弟和红兵在外头发了大财了，都买上了小轿车。前几个月国兰接你妈过去一玩好几天，回来大包小包的揣了老多好东西。就腊月里，老二也是开着小轿车回来的。哼~知道咱们回来过年，这是都憋着坏装穷呢。“ 大伯对自家老头有钱那是深信不疑，但兄弟妹夫发财这个事儿，他却是嗤之以鼻，“这话听听得了，妈不是说他俩在县城跟着老板做装修，那车估摸着是借的，老二当过兵，会开车不稀奇。”吸了两口烟，蓦地觉得心里堵了口气似的不痛快。于是大伯把抽了半截的烟丢在地上，一只脚狠狠地捻上去，“就他顾良才？哼，他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么，从小就是我的跟屁虫，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东西！还有那个高红兵，一早就没了亲爹没了倚仗，对谁都是一副奴才相~你看他那笑的，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国兰也是没福气的，竟找了这么个人家。” “那个薛凝芳也奸的不得了，在饭桌上就给我棒头吃，讲话阴阳怪气的。哼，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总要把这口气讨回来的！”隔着院墙，顾臻都感觉到了大伯母的咬牙切齿，呵，一家子小人。 ... “你爸妈这些年一心一意地给老二带孩子，是又出钱又出力的，屁都不放一个。我生了仨孩子，拢共就给了千把块钱，一直放在嘴上说。哼，他俩这心是偏到胳肢窝去了。我跟你说，两个老的开口闭口说养老，这是要让我们出钱呢，你可不能软，不说别的，得让他们把藏着的钱吐出来，便宜谁也不能便宜她薛凝芳...” 嘶~实在是太冷了，顾臻轻轻搓着手哈了口气。 算了，说来说去都是抱怨，还不如回去钻被窝，这墙角不听也罢。 第98章 决裂 大年初一，原本应该是其乐融融的日子，顾家的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一桌人在商讨爷奶养老的事情，大姑一家却坐得远远的，颇有些事不关己的意思。 “国梅，你跟跃民坐过来～”死道友不死贫道，养老无非就是要掏钱嘛，要实在躲不过去，对于做儿子的来说，四家人一起承担当然比两家要划算，精明的大伯当然不会放过他们。 “呵呵～这不是说养老嘛，你跟良才你们两家商量就好了呀～”大姑干笑了两声，并不挪动，姑夫陈跃民见状，也低头装死。 “国梅你这话就不对了，现在国家都提倡男女平等呢～”大伯母撇了撇嘴，账人人都会算，这屋子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精，这时候想摘干净？哼，没门儿！ “大嫂到底是文化人，男女平等都说出来了。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儿子养老子，那是天经地义的，这时候想男女平等了，那你跟妈要金戒指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男女平等啊？做人要凭良心的！”大姑说到最后，连拍了两下胸脯，像是在向大伯母宣示：我有良心，你没有！ 这一动作，顾臻看在眼里觉得讽刺，眼前都还没说到关键处，这两家人就已经咬上了，后面的戏怕是会更精彩。 “爸、妈，我先表个态，我和国兰愿意给二老养老，出钱或是出力，全凭您二老的意思。”小姑父高红兵率先表态，“要是～要是大姐大姐夫有困难，那就只我们三家来。” 小姑父打响了第一枪，爸爸也跟了上去，“我是儿子，给爸妈养老是应当应分的，要是大哥你们也有困难，那你们的那份我和凝芳来承担。”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顾臻在心里给爸爸鼓掌叫好。 对于大伯大姑的态度，二老虽然早就料到，但见到他们当着自己的面就百般推却，两人一脸失望，慢慢垂下了头，自己的教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四个孩子，两个都是白眼狼。 而紧接着小女婿和小儿子的表态，又让二老眼眶发红、鼻子发酸，刚刚冻透了的心涌瞬间进了一股暖流，只觉着四肢百骸都活过来似的，手脚又有了力气。 “罢了，养也好不养也罢，各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儿子女儿都孝顺，愿意一起给父母养老的，那是佳话。不情愿的那我也不强求，觍着脸讨过来的饭我嫌噎人～我就一句话，不愿养我们，那从今以后就断了这门血亲，你们没我这个老子，我也没你们～咱们，咱们立字为据，省得～省得以后再瞧见我们这两个老厌物…” 说到最后，一向要强的爷爷已经泣不成声，奶奶也伏在爷爷肩上低低啜泣，肩膀不停颤动着。 爷爷的这番真情流露，真是见者流泪闻者心伤。顾臻相信，从几个月前爷奶第一次提分家断亲到现在，这段话在老人家心里应该过了不下百遍。每一次，他都要在不忍和痛心间反复徘徊，每一次，最后都以失望结束。两个老人的心被蹂躏了千百遍，直到年前才下定了最后的决心。这对爱子如命的父母，最终等来的却还是子女的抛弃。 此时的顾臻满面泪水，她张开手臂抱着二老，“爷爷奶奶，你们别哭了，他们不养就拉倒，我们不稀罕。我爸妈、小姑姑父都会养你们，就算～就算他们都不养了，臻臻给你们养老～呜呜呜～” 愿意养老的两个大男人也红了眼眶，“是啊妈～别伤心，有我们呢，我们吃干绝不会让您喝稀，您二老以后只管享福～” 发泄了一通后，二老的情绪渐渐平复，招呼着顾臻拿支笔过来，这是要动真格儿的了。 第99章 决裂2 大伯母乐见如此，断亲就断亲，少了这对乡巴佬公婆，那她以后就再也不用来乡下了。这里要啥啥没有，用啥啥都破的，白开水喝起来都一股土腥气，她真是讨厌死这个地方了。不用他们出钱养老就断亲？哈哈，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她恨不得马上立好字据，下午就能提行李走人了。 对啊，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大伯张了张嘴，他突然福至心灵，顾炳才的话在他耳边炸响：我叔今年可赚海了去了，哎哟喂，胜才哥～你是不知道，那复兴饭店的车天天往你家跑，我婶原先抢着做的零工都给回了，为啥？有钱啦！不稀的做啦！嘿嘿！哥，那钱～我叔给你分点儿没？ 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老东西，怪不得还要立字据，真是打的好算盘呢！ 大伯突然站了起来冲爷爷怪笑了两声，眼睛里迸发出精明的光。 他咧开嘴，一字一句恶狠狠地说道，“老东西，跟我玩儿花招呢～” 奶奶只觉得突如其来的一股阴风直灌进了后脖颈，大儿子阴恻恻的表情她觉得恐怖又陌生，她连忙拽着爷爷往后退了两步。 小姑父见情况不对，一把将要冲上去的大伯拉住，“大哥你发什么疯！” “你tm给老子松开！”大伯像是发了狂的兽，使劲掰着小姑父的手臂，上蹿下跳地要往爷爷身上扑，嘴里边叫嚣着，“老东西，你打量我不知道呢，你不就想把我们都撵走，好把钱都留给你宝贝小儿子对吧～你眼里哪有我们啊，就你小儿子小闺女是亲生的，我是抱来的！ 你卖黄鳝赚大发了吧～别当我不知道，人家都告诉我了。 你有钱了抖起来了，有没有我这个儿子无所谓了。我告诉你，没门儿！甭管是卖黄鳝的钱还是上班赚的，你休想少我一个子儿！” 爷爷被气得几乎仰倒，抖着手指向大伯，“你个逆子！我卖黄鳝赚几个钱了，你倒是说清楚啊？好人不学，倒学了顾炳才那流氓做派～” “哼，他可不止是学了二流子，这话他也是二流子那儿听来的，这真是红头苍蝇碰到烂猪头啊～” 奶奶这比喻简直绝了，大伯那张黑红的脸顶着一头梳的溜光水滑的中分，可不就是个红头苍蝇么。 吐槽归吐槽，这么吵闹下去也不是办法，正当大家一筹莫展时，村支书王爷爷背着手走了进来，“这～大过年的，怎么了这是？” 大伯仿佛是窦娥遇见了包青天，也不管什么丑不丑的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着爷奶的偏心。一旁的大姑见状，适时地添两把火，末了一脸得意地望着顾爸爸几人，唯恐天下不乱。 王爷爷和前头借锅的王奶奶是亲戚，顾家的事儿他也不陌生。当然，能做到村支书，自然也是人精中的人精。 见大伯大姑两人一唱一和的终于演完了，王爷爷捋了捋八字胡，“按理说这是你们的家事，我实在是不便来听。只是～今天大年初一，你家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吵吵嚷嚷的，我们住后头的都听见了。就算是为了取个好兆头，也不该再闹下去～” 接过爷爷递来的烟，抽了两口后王爷爷继续说道，“你说你爸卖黄鳝赚了大钱，呵呵～我反正是不信，倒也不是瞧不起谁，他天天挑着担子从我门前走，早出晚归的，要有这种好事，还干什么木匠？你妈为了贴补家用，想办法去给村办厂糊纸盒那活儿可不好干啊～你们再抬头看看这房子，要是有钱，他能不修？ 胜才啊，顾炳才是什么人你还不晓得么？十里八村有名的癞子，偏信外人的话跟自己爸妈犯浑～ 哎，其他的我也不好多说，你们自己的家事自己关起门来解决，不过胜才啊～这些年你往家寄过钱没有？啊，还有国梅～” 第100章 断亲 “老话说的好，少时靠父母，老了靠儿孙。爹妈把你们养大成人，他们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给他们养老是为人子女应当应分的。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大女婿，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是，是，是这个道理～”大姑夫陈跃民连声应和。 “嗯，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知书达礼的，那你来说说，你丈人这养老要怎么养？” “这～都听二老的，都听二老的～”原本一直在旁看好戏的陈跃民，不妨被点了个将。他是个极虚伪好面子的人，最擅长做表面文章，面对村支书的灵魂拷问，他汗珠子都要滚下来了，来不及多思多想，只能顺着这老头儿的话说下去。 当然，他觉得自己素有急智，瞧瞧，这句话回的就挺不错呀。两个老的不是要断亲么，那就都听二老的。这可不是他要断亲，是他丈人自己提出来的，他只是顺着老人家的意思罢了。他要立字据？那最好了呀，拿着字据，他和国梅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彻底撇开这帮乡巴佬了。 当然，他也只能这么说，否则的话只要他敢说个不字，那才真是黄泥巴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说不清！ 至于说他家有人发财这事儿，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陈跃民都是一百个不信的，村支书说得对，甭管是谁发财了，他家里都不会是现在这个境况。 嘁～就这帮乡巴佬，给他提鞋都不配，还想着发财，做梦呢！钱是那么好赚的？ 国梅对那个崔婆子的话信以为真，跟着煽风点火的，他可不打算去拦。横竖都撕破脸了，万一有个万一呢，没有大西瓜，拾把芝麻回去也行啊。反正动动嘴皮子的事儿，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嘛，他可不能让顾胜才一个人占便宜。 “哼！立字据就立字据，是你自己把我撵出门的，可不是我不养你。”眼见那天大的便宜是捞不着了，顾大伯是个人精，最懂得顺坡下驴。 “还请王支书你给做个见证。”爷爷也不愿再拖，只想赶紧把这帮瘟神打发走。 “咳咳，好说好说～” 字据的内容简单直白：即日起，顾炎文、沈莳惠与长子顾胜才断绝父子关系，死生不复往来。顾胜才及其妻儿无需承担顾、沈二人养老等一切费用，同时顾胜才永久放弃继承顾、沈二人任何家产的权利… 同样的协议，大姑也如愿签了一份。 至此，断亲分家正式生效，那两家人如同打了胜仗一般，火急火燎地收拾行李离开了。 比他们早一个身位，有人率先大步迈出了院门，“啊！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宽心啊～”王爷爷背着手走出了顾家院门，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那两家人听后面色却复杂起来。 顾臻也在心里感慨，能当村支书的果然不是一般人啊，明明啥都知道，却看破不说破，只一眼就找到了突破口，三言两语轻松扭转了局势。 走时留下的那句话，看似随意之举，埋下的伏笔却实在是多，这真真是个妙人啊～ 第101章 新年快乐 闹哄哄折腾了大半天，重归平静时已经快到饭点。半天的鏖战，又是哭又是吵的，爷奶此时已经疲累不堪。 在顾臻的劝说下，二老都回了西屋，年纪大了禁不住折腾，他俩确实也需要缓缓劲儿。 堂屋里两个大男人干活倒是很利索，昨晚刚刚吃了顿好的，现在他们并不缺油水。情绪大起大落之后，两个热馒头、一碗白米清粥，再配碟清爽的如意杂拌菜，简简单单，却能使人心神俱安，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治愈。 吃完饭后，顾臻坐着爸爸的自行车一起去了镇卫生院。妈妈和小姑边喝粥边听两人讲述断亲的过程，时而蹙眉时而微笑。 “这是好事儿！我这心终于是落地了~”顾妈妈总结性的一句话，几人都笑了。 是啊，可不是好事么。这两家人重利轻义，跟自家完全不是一路人，现在还好说，若是以后真的发达了，这两家人会像吸盘一样紧紧寄生在爸妈身上。如果仅仅是占些便宜那倒也罢了，但很明显，这两家都是得陇望蜀、贪得无厌的，一旦给他们找到突破口，鸠占鹊巢、敲骨吸髓的事情他们也未必做不出来。 “妈妈，我想去川福楼订一桌，这回虽然过程曲折，但咱们终究还是做成了。晚上咱们一家去酒楼庆祝一番，大过年的，也给爷奶换换心情。” 这主意不错，在场的几人都举双手赞成。 川福楼就是上次宴请吴爷爷的地方，订好包厢后，顾爸爸就给家里打电话说了这个事儿。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爷爷为人处事是没得挑的，他想了想就接过小姑父手中的大哥大，“良才啊，晚上我想请王支书一起来吃晚饭，你看看怎么安排？” “要不，让你小姑父先把奶奶送过来？”受限于交通工具，爸爸想只能先送一个过来，然后自己和红兵一车载一个，嗯~这样应该也行~ 此时顾臻的眼睛已经瞄上了饭店楼下停着辆红色桑塔纳，顾臻是认识饭店老板的，便下楼询问车主是谁，老板恰巧也记得这个小姑娘，便爽快地承认是自己的。 这不就好办了嘛，这个年代舍得在外面吃年饭的人很少，难得顾臻一家还订了最好的包间、点了最贵的菜，老板自然得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来招待。简单打了个招呼后，顾爸爸便开上车回了家。 受到邀请的王爷爷也不拿乔，二话不说就应下了，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坐上了车。 席上全是饭店的拿手好菜，色香味俱全，众人吃得开怀频频推杯换盏。期间饭店老板特地上来给大家敬酒，老板口才很是了得，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一桌人都夸上了天，听说顾爸爸是做装修的，又主动交换了号码。包间里一时热闹非凡，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爷奶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被消得干干净净。 晚上回到家，爷奶重新给顾臻发了发红包，顾臻打开一看，竟是一只造型精巧的小金锁！ “臻臻，爷爷奶奶祝你平安健康、新年快乐！”爷奶笑眯眯地看着顾臻。 新年快乐，我亲爱的爷爷奶奶～ 第102章 拜年 第二天一早，顾臻和爸妈去了外婆家。 今天天气很好，大家都聚在院子里嗑瓜子晒着太阳，有说有笑的。一见到顾臻几人便都迎了上来，众人一边相互恭贺新年一边忙活着给顾臻塞红包和零嘴，一圈人喊下来，她只觉得腮帮子都笑酸了。 大姨一家比顾臻他们到的更早，等大家都见完了礼，大表姐便牵着顾臻的手带她到太阳底下坐着。 表姐今天穿了一件云裳热卖的米色廓形大衣配牛仔裤，内搭是香芋色的堆领羊毛衫，头发就那么自然地披散着，只在脑后夹一个酒红色丝绸蝴蝶结，大方又温柔。暖融融的阳光在表姐周身镀上了一圈柔和的光，衬得她白净的脸庞愈发美丽生动。 大表姐就那么安静地剥着瓜子，偶尔一转头，绸缎般的长发顺着肩膀滑下去，顾臻歪着头眼睛亮晶晶的，有些看傻了眼，她觉得此刻的表姐整个人都香香甜甜的。她知道这叫丁达尔效应，可是就是很美啊我的天~迷人的花季少女啊~ 大表姐突然碰了碰顾臻的胳膊，笑眯眯地将剥好的瓜子仁轻轻放到她手心里，“喏，吃吧~” k~o 女人们一边择菜一边闲聊，大舅妈抬头看了眼田钰，笑着打趣道，“真是女大十八变，上次回来还是个哭鼻子的小丫头呢，这才几个月的时间，眼看就成了大姑娘了~大姐，小钰真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以后上门提亲的怕是要踏破门槛哦~哈哈哈~” 这是亲戚间善意的打趣儿，大姨并不恼，抬头看了看院里其他的孩子，“咱们家的几个孩子都长得好~说到孩子，真是多亏了凝芳，田钰在你那儿可长进了不少，我听她说，你还专门给她请了老师？” “也是孩子自己争气，大姐你就放心吧，这丫头能干的很呢，有上进心，客人们都喜欢她。现在啊，她可是我的大总管~”顾妈妈的声音并不低，一旁的田钰乍听后有些羞怯，但转眼就恢复了神情，大大方方地冲小姨笑了笑。 顾妈妈对她的反应心下满意，可不是，店长就该这样落落大方的。女人都是感性的，想要跟客户打好交道，光是生硬推销那可不行，服务意识也很重要，要是自己都放不开，还怎么给客户提供情绪价值呢~ 午饭照旧还是大舅掌勺，不得不说，大舅在厨艺方面颇有天赋，那颠勺的架势看着就很专业。顾臻鬼使神差地看了下大舅妈的手，果然，十指纤细、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不经常干活儿的。再转头看看自己妈妈的手，自从做服装开始，妈妈开始重视手部的保养，每天护手霜不离身。用顾臻的话说，一支护手霜才多少钱，店里很多真丝的衣料，要是一个不小心刮花了，整件衣服都要报废。嗯，白净是挺白净的，但和大舅妈比，妈妈的手指关节明显更粗一些，以往的辛劳还是在她手上留下了痕迹~ 顾臻，努力奋斗吧，争取让家人越过越好~ 第103章 甜甜蜜蜜八宝饭 中午的饭菜非常丰富，除了常见的鸡鸭鱼肉，顾臻吃得最多的是八宝饭，这是外婆的拿手绝活。 八宝饭是一道中华传统美食，以糯米、猪油、白糖、豆沙以及各种坚果和果干为主要食材，口感软糯香甜，馅料丰富多样。八宝饭代表着丰收、团圆和幸福，所用到的食材都很普通，但制作工序较为考究，所以一般只会在过年或者特别隆重的场合才会做。 做八宝饭，首先要提前准备适量的糯米，清洗干净后加水浸泡一晚，同样需要洗净浸泡的还有红豆，这是制作红豆沙的主要材料。浸泡好的糯米沥干水，在蒸笼里铺上一层湿纱布，将糯米打散后平铺在笼内，开水上锅蒸三十分钟。红豆加水煮一个小时，沥水后加白砂糖捣成泥。把蒸好的糯米倒入木盆里，趁热加适量猪油和白砂糖翻拌均匀，在小碗里抹上液体猪油，把什锦果干贴着碗边摆好后，按一层糯米饭一层红豆沙的顺序将碗铺满后轻轻压实。再连碗上锅蒸十五分钟，使碗内各种食材的滋味充分融合，蒸好后将碗倒扣在盘子里，一道寓意团圆甜蜜的八宝饭就做好了。 八宝饭得趁热吃，刚出锅的八宝饭，猪油经过热气的熏蒸被每一颗糯米吸收。熟透的糯米呈现出一种几近融化的晶莹剔透，像一颗颗饱满的珍珠，舌头轻轻一碾就能化成绵密。丰润的油脂和米香充斥面颊，直窜鼻腔。红豆沙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猪油的霸道，二者在嘴巴里汇成一股清甜，交杂着坚果的香气，甜、绵、糯、香、软、滑。 顾臻觉得八宝饭绝对是一道狡猾的甜品，她几乎没怎么咀嚼，裹挟着香甜的糯米就这么溜进了她的肚子里。 热量警告，热量警告！ 不管脑子怎么叫嚣着，嘴巴还是老老实实地怒干了一大碗，嗝~ 饭后，外婆拉着妈妈谈了许久，“你总是报喜不报忧的的性子，断亲这事儿现在才肯告诉我们。也罢，你们都是又成算的，这事儿你公婆拎得很清，两个老的对你们是一心一意的，这份心意你要一直记着~”见女儿顺从地点头，外婆心中欣慰，”小钰的事儿，你们办的不错，我看着她在你那儿也长进了不少，你大姐和大姐夫都念你的好，不住口地夸你呢~“ 又说了一会儿，妈妈就跟外婆提到了体检的事儿，”你跟爸什么时候有空，良才过来接你们去住两天，年前他爸妈已经去做过了，医生护士的态度都特别好，用的都是国外进口的机器，一点儿不用遭罪~“ ”难为你们一片孝心，这事儿再说吧，秀秀这儿马上就足月了，身边不能离人呢。“ 小舅妈快要生宝宝了，当地有催生的习俗，产妇娘家人要在生产前一个月左右带上给宝宝和产妇准备的礼物过来催生，以祝福产妇平安生产、孩子健健康康。除了娘家人，和产妇关系要好的亲戚朋友也可以来催生，今天过来的众人就是有备而来的。 大姨一家准备了一副银手镯，大舅妈送了两套全新的宝宝衣，小姨最实在，直接抓了五只老母鸡过来，给舅妈坐月子滋补，顾臻妈妈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金锁片，其实她原本还准备了一只金手镯的，但一次性送出去太扎眼了，有跟姐妹们打擂台的意思，她便先收了起来。 “哎呀，姐，这太贵重了~”小舅妈转头看了小舅一眼，怎么都不肯收。 顾妈妈把金锁硬塞了过去，“这可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小侄子侄女儿的，要不要的，得他出来跟我说才行。” 众人哄笑，小舅妈红着脸再三谢过后把东西仔细收了起来。 大舅的新房装好了，算了日子，准备初五搬家。他郑重地给大家发了帖子，“年初五啊，大家一定要来～” 第104章 乔迁之喜 大年初五迎财神，顾臻家的出租屋里是供奉着财神的，她家如今又是开店又是办公司的，自然希望得到财神的保佑。迎了财神放完爆竹，一家人就开着皮卡往外婆家赶，今天他们要一起去给大舅家暖灶。 当地造新房素来就有“上梁”的说法，上梁当天，男主人的岳家会挑着提前准备好的各式糕点爆竹等上门来祝贺，主家会提前通知亲戚朋友过来观礼赴席。大舅家是买的现成的商品房，省略了上梁的环节改为搬家暖灶，但受重视程度一点儿不少。 糕点糖果等自有乔家准备，薛家众人便想着给他们添置一样电器。听说大舅已经托人买了台洗衣机，他们就准备送一台冰箱或者彩电。“还是冰箱吧，他家原本就有一台9寸的黑白电视，可以先用着，还是冰箱更实用些。”外婆一锤定音。 现在可选的冰箱品牌并不多，国产的有海尔、长岭阿里斯顿、容声等，进口的有松下、东芝等。几人估算了下市面上冰箱的售价，决定一家出五百，按照两千的预算托顾爸爸帮忙采购。顾爸爸经营着装修公司，在采购家电方面有着自己的渠道，即使是进口电器不用外汇券也能买到。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实在人顾良才当即就打给供应商那边询价，最后在对方的推荐下选定了一台东芝冰箱。虽然眼前没有实物，但顾爸爸根据自己的经验又结合对方的描述，给大家讲了下产品大致的情形，“高一米六、宽六十五公分，容量比较大。绿色的机身，上面冷冻、下面冷藏～” “这东芝是日本牌子吧，进口的肯定不便宜，两千块够吗？”小舅是个真相帝，更是不愿占别人便宜的，其他人也想到了，纷纷看向顾爸爸。 东芝是日本的知名品牌，又是新款冰箱，价格肯定不便宜，但这点差价，顾爸爸还是能承担的，遂笑着冲大家摆摆手，“放心放心，这人跟装修公司是长期合作的，可以给些便利~” 女人都是敏感动物，想着乔家的人今天也在，顾妈妈便转身进了卧室，从上次在中英街买的一堆金器里挑了副满天星式样的耳环包了起来，“本想着等你外婆来城里再给她的，今天是个大场面，咱也给她长长脸～”后面半句话妈妈没跟顾臻说，你外婆和乔芸的妈妈不太对付呢。 小舅妈临产在即不宜舟车劳顿，小舅特地接了丈母娘过来陪她，其余的人今天都要同去的。车厢内连顾爸爸一起，一共坐了6个人，外公外婆、小姨、妈妈和顾臻，其余三位男士则背坐在车斗里。有太阳晒着，皮卡开动起来又正好处于背风处，倒也不冷。行驶了约一个小时，下车时，外婆的耳朵上已经多了一对金光灿灿的耳环。 九点十八分，吉时到。 随着爆竹鞭炮齐鸣，周围的居民听见热闹纷纷围了上来，薛乔两家的男人们一边散着糖果点心，嘴里一边说着吉利话讨彩头。 第105章 乔迁之喜2 作为一家之主的大舅扛着根紫皮甘蔗率先上楼，乔家的小舅子挑着盛满糕点的担子紧随其后。甘蔗节节高，寓意着大舅一家今后的生活越过越好，越走越高，糕点担里的定胜糕和元宵则是祝愿一家人生活美满、团团圆圆~ 小区紧邻新建的实验小学，地段着实不错。这所小学在未来可是市区排行top3的名校，周边学区房的价格更是一度突破五万每平米的单价，不得不说，大舅这眼光着实是可以的。 “以后孩子念书可是方便了~”外婆对此很是满意，表妹薛姣只比顾臻小一岁，上小学也就是过两年的事情。 大舅家也在三楼，现在房屋的公摊少，六十六平的两居室，看着已经不小。进门处做了一排双面的柜子，一面是鞋柜、另一面是餐厅的酒柜，“这个柜子打的巧，提高了空间利用率。”所谓做一行专一行，爸爸这是职业病犯了，自从做了装修，走到哪里都特别关注这个。 厨卫都不算大，不过好在是明厨明卫，一家三口平时用着也够了。餐厅客厅连在一起，客厅放了一组崭新的皮质沙发，“这是沙发床，这么一放开~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的。”大舅妈笑着给大家展示沙发的用法，一边解说道，“这儿~这道帘子一拉，就是个单独的房间，往后你们有空就来玩，现在有地方了，来了想住几天都行~”收到大舅妈善意的邀请，几人都跟着笑了。 住不住的无所谓，关键是这个面子得有~ 乔家人也来回参观着，几个妇女正聚精会神地研究着阳台上新买的洗衣机，“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听说不用手搓衣服都能洗干净~” “是啊，这以后可省了我好多事儿了~”在乔家亲戚中，她是头一个买了商品房的，也是第一家拥有洗衣机的，大舅妈乔芸脸上的笑一直就没停下来过。 “小心~小心~对，就这儿~放！”男同志们到底是把冰箱扛上来了，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崭新的绿色冰箱展示在众人眼前。 “呀！这个，这冰箱，可真气派！”众人的目光瞬间全被吸引了过来。 是啊，真气派！去年年底地方台播了一个新闻，介绍的是沪市年轻人如今的结婚三大件，已经从七十年代的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变成了电视机、洗衣机、冰箱，借用三大件的变化反映了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和社会变迁，看得人激情澎湃的。但那是时髦贵气的沪市，是改革开放潮流的第一线。在苏省广大的农村地区，尚有很大一部分在温饱线上挣扎着，能同时拥有三大件，真的是很够看的了。 “还是进口的冰箱，这价格可不便宜。”大舅心里挺高兴，因着中秋节那回，大舅总担心家里人会对自己有想法继而生疏他们，现在看来，是自己狭隘了~心里思忖着，大舅不动声色地把舅妈拉到一旁，低语了几句，舅妈听完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你兄弟姐妹的一片心意，瞧着喜不喜欢？”外公觉得这冰箱买得甚好，瞧瞧，乔家的亲家眼睛都瞪圆了，那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让外公大大地长脸。 “喜欢，这哪能不喜欢呀！”大舅妈脸上的喜气都要溢出来了，丈夫刚刚跟她商量，中午的菜再加点硬的，这还用他说？家里有两只甲鱼，本来是准备留着招待单位领导的，今天就先杀了，到时再另买吧！ 最高兴的要属小表妹薛娇，她眨着大眼睛巴巴地问顾臻，“姐，有了冰箱，那我以后是不是就有棒冰吃啦？” 谁都不会拒绝可爱的小萝莉，顾臻捏了捏她的脸蛋，“是啊，不光是棒冰，还可以放可乐、雪碧和桔子汽水呢~”小表妹欢呼雀跃，赶紧跑去跟小伙伴分享喜讯了。 第106章 流行色 初六是云裳女装店和美居新年开工的日子。新年新气象，拿到了开工红包的员工们一个个都喜气洋洋地恭贺老板新年发大财。 云裳门店内外已经焕然一新，临街的玻璃大橱窗被擦得晶莹锃亮，随处可见的以新春为主题的各类正红色装饰，营造出浓浓的节日氛围，连店内用的香氛都换成了香甜系列的。 春节一过，门店的服装就要换季了，在大表姐的指挥下，店员们忙碌着将需要出清的冬装转移到特价区。云裳的衣服不讲价，平时的促销活动只有满脸和成套抹零的优惠。因此，即使被挂在特价区，这些衣服也同样很受欢迎。 忙完冬衣，新一季的春款女装也要一件件熨烫好，搭配成套展示出来，配合宣传的海报也要实时更新。 和新款春装一起发过来的，除了海报还有托阿湛从香港带回的一大堆时尚杂志，这可是国内时尚的风向标，每一期每一本，母女二人都会细细翻看、研究。 新一期的杂志上说，美国颜色协会选定了蓝色作为1991年的流行色。 基于此，闻老板今年想要大量出品蓝色系列的女装，他特地寄来了不同质地的蓝色布料和式样图册，很诚恳地电话咨询顾妈妈的想法。 春江水暖鸭先知，云裳作为销售第一线，直接面对终端顾客，可以第一时间感受到客户需求的变化。闻老板希望云裳能够就今年的新款和主打给些意见。 “他们是凭什么判断出哪一年流行什么颜色？”顾妈妈有些疑惑，喜欢什么颜色全看个人的喜好，或许有部分人还会跟着流行趋势走，可是判断流行的依据是什么呢？ 顾臻给她耐心解释，除了常用的调研、观察等手段，经济环境也是影响流行的重要因素。前世在学习宏观经济学时，老师就提到过，在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口红的销量会不降反增，这就是着名的“口红经济”。 还有“裙边效应理论”，细心观察身边女性，当女性普遍选择短裙时，股市也随之向上走；经济萧条时再也看不到满街大长腿，女人裙子越短，经济越繁荣；裙子越长，经济越萧条。 按照前世的经验，今年的经济形势会发生很大的波动。一是各地的国营厂大规模倒闭引发下岗潮和下海热，二是春末夏初的华东特大水灾，三是圣诞节那天，“老大哥”苏联突然宣布解体，留下南面的小兄弟独自在风中凌乱。 中国有句老话叫“趁他病，要他命”，可巧万恶的美国佬也是这么想的。作为除苏联之外最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自然就被资本主义国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很快，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联合了日本以及韩国对中国进行经济封锁，并将外资撤出中国。好在，1992年春天，邓爷爷南巡讲话，进一步明确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大方向，给国内民营经济注入一针强心剂，紧接着国家又发行大量国债，用组合拳的方式弱化了经济封锁的恶劣影响。 顾臻低头思索了片刻，给出了大胆创新、谨慎尝试的建议。 蓝色，代表着理智与冷静，的确是最适合1991年的颜色。 第107章 向市区进军 新房子的硬装已经完成了，吃完晚饭后，母女二人坐在沙发上捧着图册挑软装。这本图册上全部都是进口家具，需要从香港转运，价格自然不菲。但今非昔比，女装店生意兴隆，美居也做得有声有色，为了提升居住体验，顾臻还是舍得在家具上花些钱的。 是的，现在家里是顾臻管钱呢～ “县城的消费能力还是有限，这本图册上的东西看的人多买的人少。”一旁的顾爸爸顺口说了句便去倒水了。 是啊，县城的消费能力还是有限，经济发展也比较保守。云裳的主要客户是18-38岁的年轻女性，结合门店的销售情况来看，这一群体的主力是国营厂工人和机关单位的人员，换句话说就是吃公家饭的。 下岗潮愈演愈烈，这个群体当然会受到波及，她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之前几次去市里，顾臻明显感觉到那边市场经济的繁荣程度是县城无法比拟的，当然竞争也更激烈。但是这点顾臻并不担心，她们的顾客中，有一些就是从市里慕名而来的，如果云裳开到市里，顾臻相信，生意肯定比县城更好。 “我们去市里开分店吧！”顾臻和爸妈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二人都有些吃惊。 “县城的店开的好好的，赚的也不少～”顾妈妈有些迟疑，新房子才刚刚装修好，还一天没住呢就要去市里，会不会太折腾了？ 爸爸点头附和，美居的生意正火着呢，装修订单接下来半年都排满了，他肯定走不开。 “咱们去年4个月不到的时间挣了八百多万～”看着爸妈一脸兴奋的表情，顾臻顿了顿，“结合县城的综合消费能力来看，客观地说，这个营业收入并不正常。说得更直白些，就是小地方的人没见过这种阵势，有些冲动消费了～ 冲动消费很正常，尤其是手里有钱的时候，就像咱们刚刚看家具，三五千一组的沙发看上了买就买了，但如果突然没手里那么宽裕了呢？” 顾臻这一句反问，听得爸妈立刻警觉了起来，“臻臻，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见二人紧张的看着她，顾臻便将自己的分析细细说给两人听，客厅的气氛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但是～如果经济形势不好了，不是更应该保守经营吗，为什么还要开新店？” 对于爸爸提出的这个问题，顾臻表示他这段时间的辛苦都值得了，顾良才同志已经具备独立思考能力了。 “对啊，或者等县城生意不行了，把县城门店关了去市里开？”顾妈妈也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于是，小顾老师开始授课了。 由计划经济转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整体必定是向好的，所以长期的经济大环境不会太坏。但在这个过渡期里，转型所带来的阵痛是不可避免的，而承担阵痛的一方除了政府还有员工，简单说就是国营厂破产或重组，职工大规模下岗。 县城产业单一、发展保守，受到波及的人群比例远远大于市里。或者说后者的市场化程度高，开放性、包容性好，过渡期造成的不良影响会更小、恢复时间也会更短。 再一个，市里不论是人口基数还是密度都是县城的好几倍，做生意不就是要人多才好卖？ 至于为什么不能缓一缓，等县城生意淡了再去，顾臻相信妈妈自己也能想出答案。 这门生意不是独一无二的，更不存在什么技术门槛，只要找到合适的货源，再摸清他们的经营模式，有钱都能干。 做生意就是要抢个先机，否则一步慢步步慢。他们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要真生等个一两年，那黄花菜都凉了。 第108章 后续 “我觉得，臻臻说的有道理～” “那就开！” 全票通过。 第二天，顾妈妈就找田钰聊了此事，大表姐当即表态愿意去市里开拓新店。“那行，你看现有的这几个人里，有没有适合接你位置的，有的话可以提上来先做副店长储备着，另外你看着再招几个人，到门店实习，现在的人里有愿意去市区店的也可以优先考虑。” “行，我先跟他们聊聊，招人的事情会尽快落实。”工商管理的课程没有白上，大表姐做事越来越有章法了。 三人都是行动派，跟表姐交代完，妈妈就去买了最新的市区地图。 中午，母女俩在复兴饭店边吃饭边研究着地图。 “新年快乐呀凝芳～”安阿姨笑着冲顾妈妈作着拱手礼。 “同乐同乐～”腊月里不论是云裳还是复兴饭店都忙得不可开交，顾妈妈和安阿姨已经许久没见了。 安阿姨让服务员添了一副碗筷，便也坐下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家里的事情解决啦？”安阿姨是知道顾家的事情的，出于对好友的关心，她便问了一句。 顾妈妈点点头，“还算顺利，就是给两位老人气得不轻～”见她不急着走，便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安阿姨聚精凝神地听了一会儿便放下筷子，“这两家人真不要脸，说来还有你不知道的呢，我说了你别动气啊～” 原来大伯他们两家离开顾家后并没有直接买票回去，而是辗转找到了复兴饭店。两家人在饭店大厅坐下后胡乱点了几道菜，便扯着服务员问东问西，没几句便提到店里的黄鳝是野生还是养殖的。服务员以为他们要找茬，但一看单子几人并没有点黄鳝类的菜就又有些疑惑。便到后厨将事情跟田师傅说了。自从老袁出事后，黄叔叔便让老田渐渐参与到了饭店管理中。 老田警惕性很强，亲自出来佯装热情地招呼几人，一会儿问菜合不合口，一会儿问他们是哪里人，不一会儿便把几人的底细都摸清了。顾家的事他也知道个大概，重要的是顾爷爷特地跟他说过，请他对黄鳝买卖的事情保密，不要对外人说。冷眼瞧着这一桌人，大年初三就带着行李从顾家出来，可见是闹了矛盾，弄不好还是无法挽回的那种，这几人特地跑来饭店问东问西，怕是不安好心呢～ “原来你们是顾大叔家的啊，嗐～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这是关键人物啊，大伯的雷达立刻竖了起来，“哎呀老板好，我家的黄鳝就是您收的吧。”大伯果然是个精明人，确不确定不重要，先诈了再说。 老田愣了下，难道想错了？不应该啊，老爷子明明说… “敝姓田～”老田心里打鼓，脸上却一派和煦地伸出手来～ “田老板您好您好，您这饭店可真气派啊～我看咱们这县城里，复兴饭店是头一个。”大伯双手并用握了又握。 老田心思又转了转，不对，他已经自报家门了，对方还认为自己是饭店老板，这熟悉的感觉～似乎跟那个二流子有点像。 老田心里有了底，便稳稳地坐了下来～ 第109章 后续2 大伯自觉是个人精，见状赶忙让服务员添了副碗筷，又上了两个硬菜，老田全程笑眯眯的不置可否。 “说起来，还要多谢顾大叔呢，上次他送我的黄鳝味道真不错，家里孩子可爱吃了～” “什么～送？”大姑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连忙将椅子往前挪了些。 “是啊，之前顾大叔给我家箍了几个盆，让我去家里拿，顺口就说到了黄鳝。 要说你爸钓黄鳝可是把好手，一个晚上就钓了大半桶。那黄鳝，啧，每条都有大拇指这么粗～”老田连说带比划着越说越兴奋，大伯的一颗心却越听越往下沉～ “我爸明明是卖黄鳝啊～”大伯还是不死心，两只眼睛紧紧盯着老田。 “卖？你爸不是做木匠，没听说过要转行卖黄鳝啊～哎，对了，要说卖黄鳝，你们村的那个二流子倒是有可能，他还卖甲鱼呢，我就从他那儿买过一回～ 要说这甲鱼啊，也是个好东西，蒜子红烧、泡椒爆炒、油焖…” 老田越是说的唾沫横飞，大伯越是心烦，他哪有耐心听这人讲什么甲鱼的几种做法，他要的是钱，老头儿的钱！ “哎？老弟你怎么了～”老田伸出手在大伯眼前逛晃了晃，手动召回了他的元神。 一旁的大姑几人见情形不对早就埋头干饭，大伯母也不甘示弱，埋怨地瞥了大伯一眼，“菜都要冷了，还不快吃！” 再不吃就被那家人吃光了，早就跟他说了那二流子的话信不得，偏偏不信邪。这么颠颠地赶过来，大包小包不说，还拖着三个孩子，累都累死个人了。 再瞧瞧那一家子，都是奸货，恶人都让别人当他们从来不肯出头，倒晓得跟着捡果子。 哼～只有他顾胜才个傻子！ “那他们就这么罢休了？”顾妈妈听得入神，颇有些意犹未尽。 “那还能怎么办？自然只能灰溜溜地走了～不过，事情可还没完呢～ 结完账后你大嫂提出来要两家分摊饭钱，一家一半。你大姑子当场就跳起来了～ 要说你家这大姑子也是个极品，人家说了，你大哥家五口人他们只有四口，人数上就是吃亏的。而且最后上的两道硬菜是你大哥硬要点的，说到最后，她也只同意分担另外的菜一半费用。 你大嫂也不装了，拉着脸非要她补齐了，三个孩子都拽着那家的行李不让走，两家人就这么当街吵了起来，相互揭着老底～ 嘿，你是没看见，那个热闹～比戏里演的都精彩，真是半点脸都不要了。” “他们还要什么脸，横竖跟我们都断了亲了，以后也不会再过来～还不是能捞点就捞点～”这丢脸都丢到县城了，哎～这事儿千万不能让公婆知道，不然又得气一场。 “要我说，你这大姑实在不厚道，她家两个大人两个半大的小子，一桌人就属他们几个吃的最多。哎～话说回来，这么计较有什么意思呢～”安阿姨叹了口气又摇摇头。 “这两家就不是一般人～还好是断了亲，不然以后～我都不敢想～”顾妈妈轻抚着心口，自我宽慰了一番。 第110章 市区新店 “哎？这是市区地图，你们打算去市区开店啊～”聪明如安阿姨，只一眼就猜中了。 顾妈妈点点头，便把自家的打算简单说了一遍。 “想着最近抽空先去看看有没有适合的门面～” “还是你们有魄力，我家老黄前年就有过这个想法，后来中间出了点岔子，到现在还没下定决心呢～你们这一步很有眼光～”想到去市里，安阿姨眼里有些向往又带些遗憾。 闲话不提。 一家三口抽空来了市区，爸妈之前几年都在市里上班，对于这儿的情况还是比较熟的。 “少年宫广场这边可以看一看，周末人流量挺大的，另外四季公园门口这一排也不错，再有～就是新世纪大厦这一片，人流量也不错，不过，那就得要跟百货公司和友谊商店打擂台了～”两人沿着商铺边走边在地图上做着标记。 市区的商业区与工业区划分相对明确，基于云裳女装的中高档定位，市区门店的选址直接放弃了工业区而选定在市中心商业区。 少年宫广场是围绕市少年宫建造的一片弧形的建筑群，最中央是一个长条形的广场，类似于后来的购物街。只不过，目前两侧的店铺售卖的大多是学习用品和小吃，门面普遍窄小，规模最大的是一家特色面馆，一共四间门面，从生意的火爆程度上看，短期内不会转租。 少年宫一楼临街的区域，倒是有好几间房是空着的，但没有直接对外的门面，不知道是否对外出租。 行动派顾爸爸立刻去找门卫大爷套关系，不费什么力气便打听了个大概。原来这几间房原先是借给市乒协作为训练场地的，后来市体育局自己修建了体育大楼，便把场地整体搬迁过去了。至于这几间房，后续是少年宫直接收回另作他用还是对外出租，上面尚在讨论中，瞧着一时半会儿出不了结果呢～ 顾爸爸有些失望地冲两人摇摇头，“等待的时间无法预计，还是先看看另外的吧～” 四季公园是市区最大的一个开放式花园，花园内设有各类花房、花圃、花架及花墙，拥有各类花卉品种上千种，花园内一步一景，一年四季繁花盛开、争奇斗艳，是时下男女约会的最佳场所。 沿着公园西侧修建了一排俄式二层小楼，后来被政府改造成店铺对外出租创收，租金就用来支付花园维护的费用。 小楼是统一的红墙白窗，具有一种独特的复古风情，这里经营着的西餐厅、咖啡馆、照相馆等又给小楼增添了许多浪漫色彩。 顾家三口走进拐角的一家西餐厅，这时正是饭点，但餐厅的卡座只稀稀拉拉地开了几桌。再往里走，甚至连吊灯都是关着的。 “先生女士中午好，这边最近正在装修，您几位可以往外侧的位置上坐～”服务员说的比较委婉，但却直接把几人带了过去。 “这生意看着一般啊，你们店几个服务员啊～”落座后，顾爸爸边翻动着菜单，边漫不经心地问道。顾妈妈也眼明手快地给服务员递去了小费。 一向淳朴的服务员没见过这个操作，一下子给愣住了。 “同志您好，你这是？”她双手捏着钱，感觉手心的汗都要沁出来了～ 第111章 探店 顾妈妈抬头冲她微笑颔首，“你别误会，就是感谢你刚才的细心引导，一点小费~” 服务员瞬间一脸喜色，“哎呀～您太客气了，给您提供服务是应该的，这怎么好意思…”受前期社会文化的影响，这个年代的人还都比较老实保守。西方国家都有小费这一说，但在国内的服务业依然少见，因此她虽然在西餐厅工作了这么多年，收到客人的小费还是第一次。 在顾妈妈再三示意下，女服务员小心将桌上小费收起，热情地为三人介绍餐厅的特色菜。顾妈妈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女服务员聊着，渐渐把餐厅情况摸了个大概。 这家餐厅开了有七八年，经营俄式西餐，原本是四季花园这儿唯一的一家西餐厅，生意火爆、高峰时期一座难求。可就在两年前，紧挨着隔壁开了一家咖啡馆，还是时下流行的咖啡加简餐模式，既能喝咖啡又能吃西餐，选择的品类也很多，除了传统的牛排意面红菜头汤，还有新式炸猪排、咖喱鸡等选择。相比于动辄不菲的西餐，约会的情侣显然更加青睐后者，餐厅老板也想过要调整，但往日高奢的形象深入人心，即使推出优惠活动，买账者寥寥，时间一长竟变得门可罗雀了。 菜的味道还是不错的，地道的俄式风味，汤里的牛肉粒很大颗，即使生意不佳，老板也没有因此偷工减料。女服务员透露，餐厅是三个老板合伙开办的，大老板出资，二老板是当地某政府领导的亲戚，负责维护各方关系，三老板是实际经营管理的。因去年经营业绩不佳，大老板意见非常大，正闹着要拆伙呢。 “其实那两个老板平时压根不管事儿，我们都替三老板鸣不平呢~”单纯的女服务员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将门店的情况一股脑儿倒了出来，“前几年生意好的时候，每年都给他们分许多钞票。去年赚的不多，三老板说钱要留着店里周转，暂时不分红，那两个都很不乐意的样子，这不~大正月的遣散了一半的员工，说要节省开支呢~”服务员说到最后气鼓鼓的，又有些迷茫。 怪不得里面半间连灯都关了，这店眼见着是开不长久了，听服务员的意思，这个三老板是个干实事的，不妨先找他谈一谈店铺转让的事情，顾臻心下思忖着，便又细细打听了一番。 晚上一家三口找了个酒店住下，洗漱后便聚在一起讨论，“听那服务员的意思，这家店要转让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应该是的，不是说连厨师都走了一半了嘛~不过我估摸着，这家店的转让费可不便宜。”顾妈妈蹙着眉，门店装修那么豪华，又有政府背景，总不可能这么多投入都扔水里吧。服务员答应帮他们打听，不知道啥时候能有结果~ “不管多少总会有个数，这边让服务员先打听着，明天咱们再去别的地方转转，或许能有新的收获也不一定~”顾臻给二人打气道。 “臻臻说的对。” 第112章 峰回路转 头一天出师不利，第二天几人也没有心思赖床，天一亮就出了门。 顾爸爸单枪匹马去少年宫跟门卫大爷继续套近乎，顾臻母女从四季花园下车，一路往新世纪大厦走去。 现在城市的商业区都不大，步行半天就能从头逛到尾，所以只要店铺面积和周边环境合适，他们都会考虑。 市里自然没有那么多现成的空房子等着他们挑，但若门店还是经营状态，那大概率要另出一笔转让费。 关于转让费，一般直接跟房主签订的合同不需要支付，但如果是从二房东也就是原来的租客手中转租过来，且说明店铺内的装修或设备同时转租，就需要支付转让费了，比如昨天看的西餐厅。但如果跳过房客直接找到房主呢？ 四季花园处于四季街道管辖区域，顾臻觉得，或许可以去街道管理处碰碰运气～ 询问了路人街道管理处具体位置后，顾妈妈便拉着她直接杀了过去。 管理处就在四季花园南侧的一个小院儿里，没有门岗。 两人进去的时候，院子里很安静，再往里走，办公室里传来激烈的争论声，“哎呀你这不行，我来我来！” “臭棋篓子你给我闪一边儿去～” “吃！” “哎呀～我就说这步不能这么走…” 大白天的，一堆人围着一张小桌子是在～下棋？ 顾臻的下巴都要惊掉了，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组团摸鱼啊～ “笃笃笃～”顾妈妈敲响了办公室的门，里面瞬间安静如鸡。 几人纷纷抬头，盯着母女二人看了半晌，还是一位戴着厚瓶底眼镜的大爷率先开口，“你找谁？” 得，作为一名过了年才将将六岁的幼儿，顾臻被很自然地忽略了。 顾妈妈冲大爷们礼貌微笑，“各位好，我是经营服装店的，听说四季花园北边的小红楼有店铺要转租，我过来跟您各位咨询下具体情况。” “不租不租，走走走～”人群中的另外一位大爷用举着象棋的手直接赶人，顾妈妈有些尴尬，真是进退两难，只能在原地站着。 对面切磋象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跳马！” “吃卒！” “上” “将军！哈哈哈～胡老哥，承让承让～” 被将军的“胡老哥”此时已气得脸颊通红，“呔，又中了你的奸计！” 众人一片哄笑，没人发现人群已经中多了一个小女孩儿。 胡大爷搔首感慨，“哎～已入穷巷，输了输了，啊！”说着伸手在额头上重重一拍。却不妨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声音，“马跳边，易被歼，您这一步马走错啦～不过还有得救，下一步您可以这么走！”胡大爷刚举起手想要阻止，没想到顾臻手速更快，直接上手把棋路给改了。大爷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这哪家的小孩儿，简直没有一点规矩！登时就要发作。 “咦？”赢了的那位却抬起了手示意大家看过来，“嘿，你们瞧瞧，活过来了！” “神来之笔啊～” 众人这才看清，下手的小孩儿正是和刚才来问话的女人一起过来的那个。 “小孩儿，你会下棋？”胡大爷把眼镜往下拉，双眼向上，审视着顾臻。 她也不怵，前世为了讨朱钧爸爸欢心，她在棋艺上下过苦功夫，不说和职业选手较量吧，杀杀这群老头儿还是能轻松拿捏的。 “会一点儿～”顾臻眨巴着大眼睛，刻意放大了自己的呆萌指数。 会～一点儿？ 胡老头搓了搓脸，有些怀疑人生。 扎心啊～ “小朋友，你的象棋跟谁学的？”少年宫里也没见有哪位老师特别厉害啊～ “呃～没跟谁学，自己看了些这方面的图书～” 啥？就这？ 几位大爷都惊了，纷纷看向眼前这个五六岁的小孩儿，自己看～还图书～ 要不要这么打脸啊～ 他们自然是不信的，再向顾妈妈投去询问的目光，妈妈虽然闹不清顾臻要干什么，但大庭广众的，她当然不会拆女儿的台，于是含蓄微笑着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有点儿意思，胡大爷盯着顾臻左瞧右瞧，“来来来小丫头，陪爷爷下一局～” 顾臻往后退了一步，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对不起爷爷，我得走了，我们要去找房子呢～”说着把腿就往外走。 胡大爷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又问顾妈妈，“你们要租西餐厅那个房子？” 听到肯定回答后，他一脸奸计得逞地笑开了花，“小朋友，你陪爷爷下局棋，不，三局，三局两胜。你要是能赢，那房子就租给你们～” 第113章 峰回路转2 顾妈妈端着点心进来时，顾臻还捧着租房合同在傻笑，妈妈见状也不禁喜上眉梢，捏了捏女儿包子般的小脸颊，“还乐呢，小傻瓜～” 顾臻被妈妈捏得有些痒痒，她笑出了声，“妈妈，我就是高兴嘛！” “好了好了，别傻笑了，来吃点东西吧。”妈妈把点心放在桌上，说归说，她还是凑过来细细看起了条款。 “嘿嘿，咱们女儿可不是傻瓜，那胡主任不都说了，咱们臻臻可是个小神童，有些天赋在身上的～”一旁看报纸的顾爸爸颇有些得瑟。 谁能不嘚瑟呢？本来大家都觉得这会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毕竟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但没想到臻臻突然这么“啪”地走了一步棋，整个局势瞬间扭转，事情竟然就这样轻易地办成了！ 原本这栋楼是市政府用来存放应急物资的，后来国家提倡发展市场经济，提出政府要为市场化提供土壤。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再一个小红楼的地段价值大家都心知肚明，便有了对外出租的政策。 要说那西餐厅的二老板，的确是个人精，当初靠着政府里的关系一次性签了十年的合同，这次几个合伙人虽然闹掰了，但当时的租房合同是他一个人签的。按理说只要他能继续按时交租，街道再睁只眼闭只眼的话，他就能如愿当上二房东了，他也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他不但打算当二房东，还想借着转让费大赚一笔，毕竟小红楼优越的地理位置摆在这儿，有的是那财大气粗的生意人。 可惜二老板这种善于钻营的人并不被胡主任所待见，那租房协议是他的前一任所签，他不好多说什么。现在餐厅就要结束营业，但对方却不打算退房，还想着做二房东，从中牟利。而租房协议中明确约定：承租人不得将房屋转租给第三方，如果对方在租赁协议生效期间结束经营，应立即退租。胡主任正揪着这条，要求对方尽快退租呢。 也因着上家还没有退租，所以店铺要转租的消息他们并没有对外透露过。 胡主任是个标准的文化人，为人清高正直，却也是深谙世事的，并不是好糊弄的人。 顾妈妈过来就说要租店铺，胡主任一开始以为她是对方找过来的托儿，想要跟他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因而对她不假辞色。之后又见她行事做派与对方不像是一路人，才借着顾臻的幌子给了他们进一步沟通的机会。 胡主任不断地施压，对方也猜到可能有人也相中了店铺，奈何原先他要好的领导这两年都相继调任了，街道的人口风也紧的很，一时间竟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想使用拖字诀，双方这么耗着，可是另外两个合伙人已经彻底撕破了脸，非要把账目彻底清算，逼着他不得不尽快退租。 四间门头，使用面积一共三百五十二平米，租金每月一万块，一年一付，下月起租，无需另外支付转让费。 “这租金不便宜啊～”顾爸爸感叹。 是啊，市区寸土寸金，四季花园又是位于市中心的核心位置，租金自然不菲，相对应的，这里的客流量和消费能力也不是县城可以比拟的。 第114章 住新房 租赁合同签完后，顾爸爸留守监督西餐厅撤店及安装事宜，顾臻和妈妈先行回了县城。 新家的软装已经全部到位，挑了个吉日，两人将出租屋里的生活用品陆续收拾了，准备一点点往新家里搬。恰巧楼上蒋阿姨家也在忙着搬家，田叔叔便将两家的东西都装上了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丽景花苑。 新房整体装修风格简约大气，门窗套和鞋柜用了统一的胡桃色，线条简洁、质感高档。厨房里白色橱柜配深色石英石台面，明亮通透又好打理。厨卫用品都是日本品牌，不得不说，日式的大单槽就是实用，还有后世流行的抽拉水龙头、智能马桶以及恒温浴缸，在国内人均倒马桶的九十年代初，这些高科技用具就已经在日本普及了，可见国内的经济发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圆形的实木餐桌配浅色皮质餐椅，时髦又舒适，一旁的高脚花架上，造型优美的蝴蝶兰正散发着悠悠香气，衬得整个屋子都矜贵了起来。 客厅被洒满了阳光，亚麻的布艺沙发下，乳白色的羊毛地毯足足有一尺厚，踩上去仿佛踩在了云朵上，顾臻像个小懒猫似的就这么半躺着，舒服地喟叹：“这才是家的感觉啊～” 阳光照上了顾臻的脸颊，也照在了那架三角钢琴上。纯白的琴身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干净内敛的白色，轻洒于室内，每一个细节似乎都在说，我很贵。顾臻一双小手顺着黑白琴键挨个儿摸过去，响起了清脆悦耳的叮咚声。嗯，等新店上正轨了，可以请个钢琴老师～ 最令顾臻心动的，自然是她的小“闺房”，原木色地板，给整个空间营造出一种温馨、舒适的感觉。米白色的家具造型简洁大方且质感十足，墙纸是后世流行的脏粉色，满满的都是少女心。地上铺着的波西米亚风的羊毛编织地毯是整个房间的亮点，色彩鲜艳且质地柔软，脚感极佳，它的存在有效地提升了整个空间的格调 卧室另一侧是衣帽间和书房，顾妈妈瞧着空荡荡的衣帽间，颇有些踌躇满志地定了个小目标：要在一年内把女儿的衣帽间填满，毕竟，做妈妈的哪个不喜欢变着花样打扮女儿呢。 顾臻的目标则是另一个区域：书架，她盘算着自己的小金库，用一年的时间把这面墙填满，她应该能做到吧～ 黄叔叔经过饭店的事情变得异常低调，“闷声发大财～”他笑着跟几人解释。 是的，他家是第一个正式搬过来的，除了搬家那天放了串鞭炮谁也没有惊动，更别提暖灶摆酒。 “今天中午都来我家吃饭，槿慧新找的阿姨做菜手艺特别好，大家都过来尝尝～” 两家是楼上楼下，抬腿就能到的距离。黄元彬听爸爸说中午一起吃饭，马上就拉着顾臻去自己家。小伙伴如此热情地邀请，顾臻也不好拒绝，便恭敬不如从命，里里外外地参观了一圈，“啧，元彬哥哥，你家装修得真奢华～” 对，就是奢华，全实木护墙板、进口绣花墙布、层层叠叠的水晶灯，顾臻看了一圈下来，愣是没找到一块大白墙。 “我爸就喜欢这样，能显得他有钱～”黄同学非常的实在，倒让顾臻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呃～这样也挺好～”毕竟是自己老爸做的装修，不能砸场子～ 第115章 安阿姨的惊喜 爸爸在市区忙着跑新店手续和装修的事情，顾臻这几天就往美居跑得勤了些。 工程上的事情有小姑父在管着并不需要操心，顾臻就是闲来无事，过来转一转，顺便看看新招的员工适应得如何。 随着订单的增加，公司规模也在迅速扩大。在给美居做设计顾问的短短几个月里，工作上的变化给庄工带来不菲进账的同时，也给他的思想上造成了巨大冲击。从每天画不完的图纸、转不完的工地中，他明显感觉到，改革的浪潮正一波又一波向他扑来~要变天了。一过完年，他便下定决心从原单位出来，正式升级为美居装饰的设计总监。顾臻过来的时候，他正带着两个徒弟琢磨图纸呢~ 新招的前台很有眼色，初见顾臻便认出她就是大家口中的“小顾总”，立即热情地上前给她引路，端茶递水。“你过来多久了，还适应吗？”慢慢喝了两口茶，嗯，桔子水？这个前台选的不错。“小顾总好，我叫安婷，刚来半个月~我很喜欢在这儿上班。” 安？见顾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安婷微笑着开口给她解惑，“安槿慧是我姑姑，是我姑介绍我过来的，她说跟顾总认识，这家公司靠谱~” 顾臻乐了，“你已经上了半个月的班，那你现在什么感觉呢？” 安婷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小女孩儿正俏皮地望着她，明明只是个小不点儿，可那镇定自若的气势却莫名令她有些紧张。刚刚觉着她年纪小可能爱吃甜的，所以自作主张地把待客惯用的茶叶换成了桔子水，但她可不敢把真把小顾总当成普通小女孩儿。她觉得小老板那双眼睛，可以轻易看到她的心底，于是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觉得美居虽然是民营公司，但各项规章制度都特别完善，大家平时各司其职，每个人都认真努力的工作，既没有混日子的，同事间也不勾心斗角，我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顾臻笑了，看来她之前是有工作经历的，于是又和安婷聊了聊她之前的工作情况，得知她原先在玩具厂做会计，不禁有些惊讶，“从会计到前台？不会觉得有落差吗？”这个年代对于文化人是很敬重的，而会计虽不能跟老师、医生相比，但在企业中也算是个文化人，是比较受人尊重的一个职业。从被人求着办事到给人端茶递水，眼前这个女孩子的野心应该不止于此。 见小顾总在打量着自己，安婷也很坦然，“玩具厂加我一起一共有三个会计，能做主的那个是厂长的亲戚，在单位资历老、哪里都吃得开。另外还有一个是政府领导的家属，专业能力不行，但特别爱表现。这俩人谁都得罪不得，有什么活儿基本都落到了我身上，偏这俩人还三天两头闹不和，我夹在中间真是难做人的很。其实刚开始跟我姑说要换工作时，只想着尽快从玩具厂出来，没想好是不是还要做会计。来了美居之后，顾总让我先做前台，这儿的事情其实挺简单的，我看公司没有专门请会计，所以...”安婷突然有些扭捏，顾臻静静地看着她，美居目前只有两个出纳和一个库管，会计和云裳一样，暂时请外面的人做账。她就知道，这么聪明伶俐的女孩儿，如果只配做个小接待，安阿姨是不会特意介绍给美居的，复兴饭店那么大还安置不下她？这是给她送惊喜呢~ 收到顾臻的眼神鼓励，安婷从前台拿出了一个记账本，翻开递给顾臻，“有时出纳忙不过来的时候，高总会让我帮着整理一些日常开销的票据。我发现公司目前的订单大多都集中在城东。但咱们的工人宿舍就比较分散，各个地方的都有，这样大家每天得先从宿舍来公司报到、再去工地开工，路上时间耽搁较多，而且有安全隐患。我想是不是可以把宿舍集中安排在一个区域，设一个固定报到的地点，缩短在途的时间。 还有中午订餐，现在是各个项目组自行订餐，事后报销。咱们现在每天固定的施工人数已经超过30人，能不能谈一个固定的快餐供应商，集中采购的话，价格和账期都可以商量...” 顾臻的嘴角已经快要压不住了，安阿姨这是给美居送了个大宝贝啊。 第116章 财务的重要性 “先按实习会计的待遇，试用期两个月，下个月月初我们过来查账。” “谢谢小顾总，我一定好好干！”安婷高兴地几乎要原地起蹦，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有这样的际遇，对着顾臻谢了又谢。 “你先别谢，两个月试用期，合格了才能转正哦~”顾臻年纪小小却故作老成，还想再鼓励她两句，就听到外面进来一个大嗓门，“谁要转正啊~哎，臻臻来啦~” 小姑父高红兵风尘仆仆地往里走，见到顾臻，马上张开手臂想要抱一抱她。 顾臻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心里抗议：退、退，人家这“小顾总”的身份才刚刚用了几分钟好不好，还没过完瘾呢~ 好在小姑父马上也想到自己刚从工地回来，沾了一身的灰，遂改用手捏了捏顾臻的脸颊，一旁的安婷给姑父倒了水便识趣地走开了，不过~她似乎在捂嘴笑？过分！ “小姑和宝宝最近还好吗？”在疼爱她的长辈面前，顾臻还是愿意表现乖巧的一面的。过完年后，天气渐渐转暖了，自从开始干家装后，见识了各种家用电器的便利，爱妻心切的小姑父便琢磨着也给家里添置几样，前些天洗衣机和冰箱刚买回家，他便迫不及待地跑去顾家跟老婆邀功。小姑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乡下确实不比城里便利，奶奶便和小姑一道跟着姑父回去了。 “好~你姑姑现在的肚子呀~这么大！”小姑父边说边挺起肚子，双手向外比划了一个圆，滑稽的动作逗得顾臻哈哈大笑。 “你姑姑说了，等市区的新店开业了，就带你过去住段时间，她可想你啦~”顾臻用力点点头。 随后顾臻便跟小姑父提到了刚刚安婷的事儿，小姑父对安婷印象很好，“小姑娘脑子机灵、做事也麻利~” 这还是以前台的眼光来看待的，安婷的优点可不止这个。小姑父和爸爸不一样，顾爸爸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考虑问题已经比较深入，小姑父长期跟工人打交道，心思就比较简单。但现在的美居还是起步阶段，若想要在未来能够取得更大的发展，管理层不光要有过硬的专业能力，更要具备战略性眼光和思维。 而财务管理，在企业运营中所扮演的角色至关重要。通过对财务报表的分析，企业管理者可以清晰地了解企业的财务状况，包括资产、负债、营收及利润等，哪些项目更挣钱、哪些项目属于赔本赚吆喝，材料、人工、杂项各类费用占比是否合理？有无降本增效的空间？再者，通过对资产负债、收益情况的分析企业能更好地配比现金流，作出正确的投融资决策。有句老话叫谋定而后动，清楚地知道公司的财务状况，“谋”才有了基础和保障。每个行业都有风口和瓶颈期，遇到风口时，企业会快速发展，就像如今的美居，这时候最忌盲目扩张和无序经营。而一旦企业进入瓶颈期，就更需要财务把好钱袋子，精打细算才能细水长流。 第117章 天上掉馅饼? 小顾老师将财务管理的重要性由浅入深地细细讲与小姑父听，“科学精细的财务管理，能最大限度地减少浪费，财务数据能对当下经营成果作出最客观的评价。小姑父，您现在手下有六个施工队，哪些人能干、哪些人是混日子的，我相信您心里肯定也有一笔账，那么到年底每个人的奖金肯定有多有少对不对？如果那混日子的不服气，跟你哭穷诉苦，说什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要怎么办？”顾臻的长篇大论小姑父听得云里雾里的，还没等他想明白，侄女又抛出了这个问题，他有些为难地挠挠头，“这~” “您也不想遇到这种情况对不对？”顾臻笑眯眯地反问。 “那当然，这本来就该多少就多少，他这一闹，不给吧显得铁石心肠的，那要是给了，其他人该怎么办、那些干活卖力的心里该怎么想？” 脑子想的挺清楚，但事情该怎么解决还是没头绪，小姑父目光复杂地看着顾臻，“说吧，我知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很简单，财务按月把每个项目的进度、成本、问题、付款情况等列出来，每个人干了多少活、做得怎么样一目了然，而在工头的管理上，材料有无浪费、是否存在质量问题都可以作为考核因素，至于付款情况~”顾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未来，这就是小姑父您的头等大事啦~” 哦，原来如此，这么瞧着，财务管理确实挺重要的。 “哎？你是想要让安婷~”话说到一半，顾臻给他打了个手势，放低了声音，“她之前在玩具厂做过会计，我想让她还是先从会计做起。美居的订单越来越多，一直在外面挂账不是长久之计，等她把事儿全部捋清了，再招两个人接班，至于她，则可以往财务管理岗位培养。” 是的，她对安婷的期望不止于会计，安婷具备会计的专业素养，又有灵活应变的业务能力，财务管理一定要懂业务，这也是她最为看重的一点。 说到业务，小姑父突然想到了一桩事儿，此时便想说出来，让顾臻参谋参谋。 “政府园林工程？”顾臻有些惊讶，这样的肥肉一般来说都是政府的关系户直接瓜分掉的，怎么会轮到美居呢~ 小姑父慢慢把情况说给顾臻听，总价三百万的市政园林工程，分三个标段，一标段和三标段已经有人拿走了，剩下一个二标段的活儿，政府领导辗转通过吴主任找上了美居。 “哪个部门的领导，吴主任那里怎么说？” “原先县住建的一个科长，现在在一家三产单位做老总，这家单位是专门做市政项目的，也是这次的总包。另外两家中标的，一家是市里专门做园林的，另一家是个路桥公司，两家规模都比我们大很多。吴主任没有特别说什么，只说让我们自己谈，成不成看我们自己~”这说法就有点意思了～ 听着倒挺不错的，但两人都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如果真掉了，那就是陷阱。 “什么时候定标？”时间很关键，有时间，他们才能更好地弄清楚事情原委。“下个月18号，还有一个月，算上做标书的时间，这半个月内就得下决定了。” 既然是对方主动找来的，顾臻相信标书不是问题。只是，对方选择他们的理由是什么呢？这事儿不能仓促决定，但洽谈还得继续，小姑父颇有些头疼，“你爸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这怕拿捏不好分寸啊~” 这个嘛～顾臻笑眯眯地送了他八个字便施施然离开~ 小姑父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边走一边重复念叨着：亲近政府、远离政治~亲近... 第118章 园林工程 所谓?亲近政府、远离政治?，是指在商业活动中，企业经营者要与政府保持良好的关系，但同时要避免与政府官员建立个人关系或进行不正当的利益交换，以避免卷入政治斗争和人事纠纷中。 前世随着社会的开放和经济发展，顾臻见识了太多因此导致的商业悲剧，很多企业家会选择跟随某个权贵人物，借助他们的力量来获取利益。然而，这种做法虽然可以带来一时的繁荣，但却无法长久维持。一旦这个权贵失去了地位或者陷入困境，那么依附于他的企业只能被抬到了案板上，任人鱼肉。 其实乘着改革的东风，只要初心不变，勇于创新，就一定能够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中脱颖而出，实现自己的梦想。那些走钢丝的人，粉身碎骨是他们唯一不变的结局，顾臻不喜欢走钢丝。 美居订单越接越多，操心工地的事儿都忙不过来，这事儿全部丢给小姑父也确实不合适，顾臻漫不经心地翻着杂志，脑子里在想的却是园林工程的事儿。 “怎么了，瞧你心不在焉的~”看女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顾妈妈将手轻轻覆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反复确认正常后才稍稍放下心。 “妈妈，你是不是有吴主任的电话~” ... 打完电话后，顾臻的心里基本也有了底。 此次的园林工程地点在县政府大楼北侧的老菜场地块，老菜场去年已经完成拆迁，政府计划在这里修建一个开放式公园，改善政府周边环境的同时，也给附近群众提供了休闲运动的场所。去年的北京亚运会盛况空前，全国人民对体育的热情空前高涨。亚运会结束后，各地又掀起了兴修基础设施的热潮，县政府这一举措也是在响应国家体育强国的号召。最初确定由三产单位承包，是为了更好地把控进度与工程质量，但要落到实处时，政府发现了个大问题：三产单位缺钱啊~加上政府拨款流程冗长，因此，即便工程难度不高，还是做了分包处理，把整个工程分成了三个标段。 “吴叔叔，这个三产单位是受哪个部门领导啊？另外我看那两家的实力都不差，为什么不是直接发包给其中一家而是拆成三个标段呢？”顾臻的这两个问题都问到了点子上。 吴主任哈哈大笑，“就知道瞒不过你这个小精怪~”吴主任打趣着顾臻，但多余的话他却一句不肯多说了。 “吴叔叔，今天晚上您有空吗？复兴饭店上了新菜，不知道您是否能赏个光呢？”软萌的语气说着老成的话，吴主任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反差萌，但也被这童真的语气感染了，“收到，我们准时赴约~” yes！ 咦？吴叔叔刚刚说的是～我们？ 顾臻的心立刻猫抓般痒痒～心里计较了一番，她又给安阿姨拨了个电话。 原来县城的三产单位是由三产办统管，而三产办和国有资产一样，由财政局兼管着。 财政局？那不就是～ 第119章 老法师的默契 晚上吴主任是和张局长一道过来，顾妈妈提前喊了小姑父一起陪客。 有了小洋楼的交情，大家也都算是熟人了，张局便开门见山把事情简单讲了下，“那两家和总包是原先就有过合作的，你们嘛，一来是小洋楼的缘分，二来，我之前有幸见过你们的装修，活干的不错～三标段的活也简单，付款你们不用担心，按照市面行情三三三一。单价包干，整个工程由总包提供图纸，你们照图施工就行～至于我们的要求，保质保量是底线，另外，活一定要在五月底前干完，你们能不能接？” 所谓三三三一是当前普遍使用的工程付款方式，指的是：合同签订后，支付30%合同款，中期验收合格后支付30%合同款，竣工验收合格后再支付30%合同款，最后的10%则作为质保金在交付使用后一年支付完毕。 对于付款方式大家都没什么异议，但这完工日期～是不是赶了点儿？ 小姑父去实地考察过，那块空地足足有十亩大小，下个月18号定标，出图起码半个月，再加上材料进场耽误的时间，那施工满打满算只有两个月不到，还要预留验收整改的时间。 他想不通，便开口向二位请教，“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赶？” 吴主任和张局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迷之微笑，嗯，又是那种笑而不语。 顾臻也不理解，她歪头想了想。这两人看样子倒是默契得很，为什么非得这么赶呢～ 五月底～六月～六月！ 她只觉得脑子突然叮地一响，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换届，六月份领导换届！ 是了，既然是长脸的工程，当然得在领导任期内完成啊～ 现在还没有所谓的基建狂魔，也没有各种招商项目轮番上马，建造一座具有公益性质的中型公园，对于一个小县城来说就是顶顶重要的项目。如果能在任职期间完成，那么这个项目就可以在领导的履历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难怪这两位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却又不好明着跟他们说。 于是，顾臻用手指戳了戳上面，试探着开口，“是不是要换届？” “哈哈哈，老弟你瞧，我说什么来着～这丫头就是个人精啊～”看顾臻猜透了谜底，吴主任抚掌大笑，张局也跟着啧啧称奇，“臻臻，你是怎么想到的呀？” 顾臻歪着脑袋调皮地笑，“换届我是听大人们说起的，至于怎么想到的嘛～因为你们是老法师啊～” 包厢内顿时哄堂大笑～ “但是～为什么又要分成三个标段呢？”顾臻最关注的其实是这个问题，她总觉得这个安排颇有深意。 “你们听说过开发九鲤湖的事情吧～”这次是张局开的口，“市里提出要大力开发旅游资源，九鲤湖的事情讨论了好几年，去年年底，上头终于发了话，一是要发展沿湖旅游业，二是，县政府计划在湖边建造一座迎宾馆，有大型项目施工经验或者以往与政府有过合作的施工单位会获得优先投标权，内部的装修你们有没有意愿参与进来呢？” 第120章 九鲤湖迎宾馆 大方向敲定后，顾臻拨通了爸爸的电话，将事情原原本本跟他讲了一遍，美居是爸爸一手创建的公司，不管是大小事他都享有第一知情权。 顾爸爸得了消息也非常开心，他既惊讶于顾臻的政治敏感度与应变能力，又觉得非常的自豪，别人家的孩子还在撒泼打滚的年纪，自己的女儿已经能稳稳地独当一面了。笑着笑着，他又觉得愧疚，人的成长大半来自外在的压力，这孩子如此的早慧，不就是因为他们之前太穷了么～ 顾爸爸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加倍努力工作，让妻女早日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关于市政园林签约及后续的事情就由小姑父全权负责了。 合同拟好之后，小姑父特地拿给顾臻看了一遍，其他没有什么问题，顾臻在乙方权利与义务一栏额外添加了一条：如受不可抗力因素影响导致施工无法正常进行从而影响施工进度的，乙方无需承担因延期交付而产生的违约责任。不可抗力因素包括但不限于：自然灾害（如地震、台风、洪灾、泥石流等）、社会异常事件（如罢工、游行、骚乱、暴动等）、政府行为（如政策调整、行政干预等）。 她知道今年夏天会发生特大洪灾，但具体是几月份开始受影响她却是记不清楚的。所以，为保险起见，她特地在协议中加上了这一条款，以免过程中扯皮，好在对方也没有异议，痛快签约。 美居的规模不断扩大，今后类似的工程想必也不会少，顾臻想着，是时候要聘一名专业法务了。 拿出备忘录将这件事记了下来，顾臻便开始琢磨起张局提到的九鲤湖迎宾馆的事儿来。 九鲤湖是位于城南的一个半月形湖泊，湖内不通航道、不走行船，水质清澈见底。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湖边的村子家家户户靠打渔为生，青山绿水、环境宜人。 湖边有座仙人山，山顶有个仙翁亭。 传说吕洞宾得道成仙后来此处游玩，一路上只觉壁陡径曲、一步一景，巨石裸露、景观秀奇。山林间松林葱郁、竹海苍翠，登上山顶后，他极目南眺，只见山下柳绿桃红间村舍俨然、小桥流水，好一派田园风光。 吕祖不禁抚须大赞，“要是再有一汪碧水，那便是神仙佳境也比不了的了～” 说完便解开腰间的酒葫芦，将葫芦中的残酒从半空中尽数倒了下去，只见山脚下立时出现了一汪波光粼粼的湖泊，湖内片片渔帆，苇叶萧萧，白鹭安栖于芳草之汀、落霞蹁跹于碧波之上。 村舍中人见此奇景纷纷跪地叩首，谢拜吕祖赐湖，并将此湖称作为“酒哩湖”，意思是美酒化成的湖。后来时间久了，湖中又盛产鲤鱼，便渐渐传成了九鲤湖。仙翁亭便是传说中吕祖歇脚赐湖的所在。 这个迎宾馆她也是有印象的，上辈子它的辉煌一直延续到顾臻大学毕业时，品牌五星酒店进驻县城后才告一段落。 而作为当地的老牌地标性建筑，迎宾馆醒目的莲花型外观多年来频频出现在县市的城市宣传片中，它在市民心中的地位是任何品牌酒店都无法替代的。 如果美居能够拿下迎宾馆的装修项目，哪怕只是分杯羹，对于美居来说，也是跨越式的发展了。 第121章 圆圆出生啦 挑了个吉日，顾臻一家正式住进了新家。这次搬家他们没有摆酒，只将双方父母接过来简单热闹地吃了一顿。 小舅妈在元宵节那晚顺利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宝宝，如顾臻所说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因着是元宵节出生，小名便叫作圆圆。 一眨眼小圆圆就要满月了，因为上次催生时已经送了小金锁，这次妈妈打算把配套的金镯子送出去，另外她还准备了两大包日本进口的贝亲婴儿尿不湿，这是特地托中英街的老板帮忙买的，“妈～这个叫尿不湿，是专门给宝宝用的一次性尿布，有了这个就省得您大冬天的洗尿布了。这个用起来很方便的，这样～像穿裤子一样给圆圆穿好～”外婆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边啧啧称奇，“这个真的不会尿湿？” 顾妈妈咯咯笑着跟外婆解释，“也不是，尿不湿的里面有高吸水性树脂，能快速地把小宝宝的尿吸收干净，这样就不必担心孩子会尿湿裤子，小屁屁也可以一直保持干爽。不过也不能太长时间不换，隔两个钟头给孩子换一片就行～” “这个，价格不便宜吧～”外婆看着心里挺稀罕，但脸上却有些迟疑。 “您就放一百个心吧，这点尿不湿我还是供得起的，用这个图的就是大人能省心省力，我们进货的时候顺带着就捎回来了，花不了几个钱～”外婆见女儿确实不像为难的样子，便也笑着接受了。 收到礼物的小舅妈很是过意不去，“姐你上次已经送了一块金锁了，这金镯子～实在太贵重了～” “你就收下吧，这是你姐对圆圆的一片心意，还有这尿不湿，你姐托人从香港带回来的，我看了，可是个好东西呢～”女儿与儿媳关系和睦，外婆的心里很是欢喜。 “哎～”今天家里来了很多客人，推来推去的确实不好看，小舅妈便听从婆婆的话，欢喜地将东西收了起来。 “瞧你这气色倒还不错，小圆圆晚上还乖吗？”顾妈妈也是生过孩子的，见到弟媳的第一眼，就知道她这个月子做的不错。 “嗯，这孩子乖得很，吃饱了就睡，一点儿不闹人。见了我的人都说我这月子做的好，这都多亏了姐你带回来的阿胶。妈按照你说的法子，每天都给我做一碗阿胶红糖白汤子，吃完我整个人都暖烘烘的，感觉精神头都好了。”小舅妈拉着妈妈的手，轻轻说着，满心满眼都是感激。 小圆圆喝完奶这会儿睡得正香，顾臻小心地伏在床边，一双手托着腮，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刚刚满月的婴儿已经养出了些奶膘，圆滚滚的小脑袋上，乌黑的头发柔软又浓密。额头光洁饱满，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娇嫩白皙的皮肤像羊脂玉一般晶莹细腻又泛着微微红晕。 原来小宝宝是这么可爱的呀～顾臻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化掉了，小婴儿独有的奶香味让她仿佛上了瘾似的，怎么嗅也嗅不够。 啊～此刻的她好像突然能够共情那些吸猫重度爱好者了。 作者有话说：“白汤子”就是水煮荷包蛋哈，当地人习惯将鸡蛋叫作“鸡子”，叫水煮蛋为“白汤子”。 第122章 满月酒 美居的工程越接越多，最近还签了政府工程的单子，作为公司老板，顾爸爸骑个摩托车去谈合同就显得很不商务了，一家人了合计了一番，终于下定决心，斥巨资买了辆黑色的奥迪100。 今天一家人开着新车来外婆家，刚一下车便被人围了起来。众人围着车子有好奇询问价钱的，有夸凝芳两口子有本事的，有转身给外公外婆道贺的…顾臻看见，大家眼中都是艳羡，就连跟顾臻说话，都变得客气起来。 三人没有因此就反客为主，依然低调做人，今天的主角可是我们的小宝贝圆圆呢～ “剪胎发”是满月礼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也是亲友对宝宝的祝福，寓意着新一代从头开始，一生圆满。 剪胎发之前，外婆先把准备好的整根的香葱、带壳鸡蛋放在在长寿碗里，香葱上系了根红绳，然后又将剪发用的推子、小剪子消毒擦干。孩子睡着时是理发的最佳时机，大人手脚麻利些、动作轻一些，小宝宝不闹腾仪式才能顺利完成。 用一块干净柔软的毛巾轻轻围在宝宝的颈间，小舅妈一手扶着她的小脑袋，一手拿着小剪子，先把较长的几簇胎发小心剪下，放在一旁的红纸上。宝宝的外婆先取了香葱在宝宝耳边点了点，口中轻声说着吉利话：“香葱耳边搭一搭，耳聪目明要发达~”随后又拿起鸡蛋在宝宝额头上滚了一滚，“鸡蛋额头转一转，转走不顺好运来~”象征性地剪了几下，小舅妈便把小剪子换成了更实用的推子，“左边理掉文昌照，金榜题名好文章~右边理掉贵人照，事业发达福气佳~” “好，好，好！”听着亲家母 口中的吉祥话，外婆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只待宝宝头发理完，马上拿出一个大大的红包塞到了亲家母的手上，按了又按“千万拿着，应该的，应该的~” 此时脑袋光秃秃的小圆圆也醒了，眼珠子四下看了看，似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小嘴一咧就要哭，小舅妈已经眼疾手快地撩起了衣襟。小家伙嗅到味后立刻把刚才的不安抛到脑后，心满意足地干饭了。 众人见状哈哈大笑，“能吃能睡，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剃掉的胎发不能随意丢弃，外婆先取出了较为整齐的一部分，这是打算做成胎毛笔的。胎毛笔也称状元笔，据说可以催旺孩子的文昌运和家人的事业运。余下稍微凌乱些的则连着包头发的红纸一起被装了在一个红绸布中，用针线将红绸布缝合成球形，再缀上针箍、五帝钱，一个“胎发球”就做好了。这样的胎发球顾臻也有一个，每次外出或者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奶奶都会将它小心地揣在顾臻口袋里，据说可以替孩子辟邪挡灾。 剪完胎发的小圆圆更加憨态可掬，顾臻拿着相机咔咔一顿拍，她不仅拍了圆圆剪发前后的变化，还捕捉到了小家伙委屈咧嘴的可爱瞬间，“舅妈，等照片洗出来后，我送一份给您，您可得好好收着，以免圆圆长大后不认账~”顾臻一番俏皮话让在场的人都忍俊不禁，孩子们还没见过相机这稀奇玩意儿，纷纷拉着顾臻也想要拍几张。 中午的酒席办得非常丰盛，薛家是体面人家，这次除了双方姻亲，还邀请了村里相好的邻里、小舅的朋友们，里里外外一共摆了六桌。 已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的季节，大家坐在院子里，席间说说笑笑一派喜气洋洋。 顾家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妈妈娘家村里人自然也有所耳闻，席间不时有人来给顾爸爸敬酒，爸爸推辞不过便多喝了几杯酒，回家时便只能由妈妈开车。 “明杰跟我说，他想出去闯一闯~”爸爸语气里带着几分醉意，眼神却还保持着清明，“你家兄弟姊妹中，明杰是最有想法的一个，他要出去干事业，我是支持的~只是...” 没等爸爸说完，妈妈便嗔了他一句，“你说起话来倒是轻飘飘，秀秀刚生完孩子，家里还有那么多鱼塘，家里正是需要他的时候，他怎么出得去。” “唔~我也是这个意思嘛，支持他，只是现在时机不适合，我劝他了，等孩子大一点再说~”爸爸挠了挠头发，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歪头靠着车椅靠背眯起了眼睛。 第123章 安阿姨训夫 有了新汽车后，一家人的出行就方便了许多，尤其是去市里或回乡下老家。 之前美居也有辆皮卡，但那个车本来就是给工程队配的，偶尔用一下没事儿，但若是长时间占用的话，项目上运人送货就会受到影响。 车子停在了小区楼下，黄叔叔听到顾家买车的消息后马上拉着安阿姨下了楼，他围着车子转了又转，左看右看觉得不过瘾，还上车摸了把方向盘。 他连连啧舌，这可是奥迪车啊～时尚的造型、崭新的配置看得他很是眼热，“槿慧，要不给你也来一辆？”边说着，黄叔叔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安阿姨的脸色。 这么明显的试探，作为同床共枕十多年的伴侣，安阿姨怎会不知他心里的小九九？安阿姨抬头瞥了他一眼，嘴角翘了翘，索性顺着他的话头，“行啊，买，我喜欢白色，咱们就买辆白色的吧～”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了黄叔叔的意料，他愣了一秒，“啊～白色？那个～要不还是黑色吧，你瞧这黑色的，多大气！” 黄叔叔还想再争取下，只见安阿姨双手抱着胳膊，一脸我已经看穿你的表情，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呃～好吧，其实我想说的是～我能不能换辆车？” 看着这俩人你来我往地一捧一逗，薛凝芳强忍着憋笑。黄叔叔搓了搓手，一脸哀怨地看着新车，哎～财政大权掌握在老婆手里，他硬气不起来呀～ 男人都爱车，就像女人喜欢漂亮衣服一样，看着丈夫一脸谄媚地打申请，安阿姨也不忍心直接拒绝，“能，等市区新饭店开业，我就送你一辆黑色的，怎么样？” “蛤？什么新店～”黄叔叔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家媳妇儿。 安阿姨没好气地怼道，“哼，云裳的新店都快装好了，你去年就说要去市区开店，到现在也没能落实，我看你怕不是安逸日子过惯了，原先的雄心大志都给消磨干净了吧～” 没想到老婆说的是这事儿，黄叔叔长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县城的三家饭店每天客似云来，收入自然也很可观，买辆新车对他们来说其实并不费力。但安阿姨故意激他的一通话，却让黄叔叔恍如大梦初醒，是啊，过去的一年里，自己真的是有些懈怠了。 老婆贤惠孩子伶俐，家里有保姆、出门有司机，平时事事都有下面的人去操心，走到哪里谁不是客客气气地称他一声黄老板。他脸上不显，心里却很是受用。甚至觉得，在这县城里，自己好歹也算得上是号人物了。 一切事情都理所当然的顺遂，即便是年底的那场危机，事过境迁后他也没有觉得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因为发现及时又处理得当，门店生意不但没受影响还稳中有升～ 一直到刚才，他脑子里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嘛~买辆新车，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可是当他把目光落到顾家三口身上时，他眼角微微颤了颤。瞧这一家人，这个小女孩儿，去年夏天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和奶奶在镇上摆地摊。狭窄的过道里，地上到处都是烂菜叶子、汤水污渍，小小的人儿穿着一身旧衣服，就那么站着满脸含笑地向他推销自家的黄鳝，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机灵又自信，当时他还感慨，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第二次见到她，是在她家里买卤菜方子，薄薄的几张纸，花了他五万块，当时他觉得这个小姑娘真不简单，顾家瞧着家徒四壁的，怕是要在她手上兴旺起来。再后来～他们摆地摊卖衣服，开店，办装修公司...到现在，服装店的生意已经好到半年之内连开了两家，装修公司订单接到手软，他们一家也搬进了豪宅、买上了豪车，两家经济上的差距越来越小~ 可是真的只是越来越小吗？顾家不论老小都在全力奔跑，而自己就像那领先的兔子，刚有了一点点成绩竟开始打起了瞌睡。 想到此，黄叔叔突然打了个激灵，他并没有将顾家当成假想敌，而是潜移默化中，这家人的所作所为已经成了他奋斗的标杆。是的，标杆。 槿慧说得对，大浪淘沙不进则退，市区的店是时候要筹备起来了。 第124章 窗内窗外 市里云裳二店的装修已完成了大半，一家三口选了个时间带上大表姐一起过来验看现场。 装修图纸是庄工在县城门店既有风格的基础上，结合小红楼的格局设计的。定稿之前，他还特地去了云裳门店，虚心听取了大家的建议，做了一次微调，最终出来的图纸专业详尽，顾臻十分满意。 新店扩大了美妆护肤的区域，预留了放置美容床的空间，顾臻计划将原有的护肤服务进行升级，在店内新增美容沙龙的模块。县城门店的礼盒生意越做越好，顾臻和妈妈商量后，决定干脆单独辟出半面墙来，做成了礼盒套装的展示，礼盒套装的内容也增加了，除了护肤彩妆还新添了高档手套、皮带、皮夹、丝巾等，选择性更多、受众群体更广。 原先入口处的休息区继续保留，在新店美容沙龙的外围靠窗的位置，顾臻新增了一个vip休闲区。这个区域的装修图纸她颇花了些心思，既要凸显出格调，让客户坐在这就有高人一等的感觉，又要与门店整体的环境合二为一，不能显得太突兀。简而言之，高档、奢华，还要兼具时尚感。 为了完美呈现顾臻想要的效果，爸爸几乎是跑细了腿，特地托人从香港运来一组橘红色的camaleonda沙发。这是一款经典的意大利沙发，外观蓬松优雅，天鹅绒的面料兼具时髦与舒适度，模块化的造型具有很高的灵活性，可以根据门店不同的活动需求自由组合。窗子内侧装上法式帷幔，沙发上方悬一顶茶色的水晶吊灯，沙发旁随意放了一组铁艺的杂志架，架子上的时装杂志会不断更新，以供顾客休息时随手翻阅。 这个区域临街的大窗被特别保留下来，没有做成展示橱窗，而是在窗户下方的外墙上加装了一组法式铁艺花台，可以根据季节的变化放上各式浅色花卉，配上红色的砖墙~那画面，顾臻光是想到就已经陶醉了。 窗外是四季花园的美景，窗内是时髦奢华的法式风情，所谓你坐在窗前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外看你，一窗一景，就是顾臻想要的结果。同样被保留窗户的还有另一侧的礼品区，缀满彩灯的圣诞树，隔着窗户闪闪发亮，足以勾动每个热爱生活的人驻足欣赏。 其余各个功能区的划分则与一店大同小异，几人对装修效果都很满意，看着未来的新战场，大表姐内心激动不已，“从来没想过服装店还能装修得这么漂亮，在这儿上班，简直是一种享受啊~” 顾臻内心窃笑，能把上班当成享受，这个店长是真该大表姐来做的。 几人从门店出来，就看见一个青年男人在店外徘徊着，时不时往店里瞥两眼，“咦？这人～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他就在外面～”重生后，顾臻的五感就很敏锐，她很确定，这个人一直关注着的不是别的而是自家的门店。 最晚出来的顾爸爸正准备转身锁门，见这三人停在门口面面相觑着，就有些疑惑，“怎么啦？” 顾臻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爸爸，他抬头冲那人看去，随后放松一笑，“嗨～你说他呀，这人就是原先西餐厅的三老板，叫陈广锡。陈老板～你好你好，怎么不进来坐坐？”顾爸爸边跟那人打着招呼边笑着向对方走去。 第125章 传说中的三老板 “顾老板～”传说中的三老板，眼前这个名叫陈广锡的青年男人迈着大长腿大步走来。 这人～ “这个人长得好奇怪呀～”一旁的大表姐轻扯了下顾臻，低声说出了几人心里的疑惑。 陈广锡有着这个年代少见的大块头，目测身高起码有185以上，一头浅棕色的卷发，高鼻梁大眼睛，长长的面孔上皮肤异常白皙，西装笔挺的样子倒有些像后世流行的乌克兰男模。 “他应该是混血儿。”顾臻的声音不大，不曾想陈广锡恰巧耳力不错，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挑了挑眉，笑着道，“小朋友眼力不错，你见过混血儿？” 被当场抓包的顾臻一脸尴尬，只好笑着摇头，“陈叔叔您好，我只是胡乱猜的，您别介意。” 陈广锡觉得这个小孩儿挺有意思，“那你猜对了，你是顾老板的女儿吧，你爸说是你先看到我的？” “主要是您长得又高又帅，站在人群中太显眼了～”刚才还在蛐蛐人家，转眼这马屁拍的，丝滑无比啊，顾臻觉得自己的功力又进益了。 不是顾臻爱做舔狗，一来陈广锡是真的帅，又高又帅，那一头卷发更给他添了几分洋气，与周围的路人甲乙丙放在一起就显得格外招眼。二来嘛，之前找门店的时候，顾臻对这位三老板的印象就不错，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原则，动动嘴皮子就能拉近双方关系，何乐而不为呢，反正拍马屁又不花钱～ “哈哈哈，陈老板进来看看吧～”顾爸爸之前跟陈广锡打过照面，对他的印象很不错，于是便重新打开店门，热情地向对方发出邀请。 陈广锡从善如流地迈进店内，只见他慢慢踱着步，这儿看看、那儿摸摸，那眼神似乎是在追忆着什么，满是愁绪和不舍。 顾臻很能理解他此时复杂的心情，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一个耗费了自己美好青春的西餐厅，用心经营了多年却一朝改头换面，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装修，连一丝从前的影子都找不到了。这种感觉，就像老父亲嫁女，不，比这更惨，毕竟西餐厅已经不复存在，从今往后他只能靠追忆了。 转到一半，陈广锡兀自摇了摇头，笑了起来，“哎～顾老板，让你们见笑了～” “陈老板这是哪里话～”见他要往外走，顾爸爸贴心地上前替他拉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广锡脚步顿了顿，“几位若是方便的话，可否赏脸到隔壁的咖啡馆小坐一会儿？” 大帅哥发出的邀请，谁能拒绝呢，顾爸爸见他似乎有话要说，便也点头同意，几人抬腿往隔壁咖啡馆走去。 工作日的上午，咖啡馆内只稀稀拉拉地坐着几对情侣。女服务员看见几人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打招呼，“陈老板，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和朋友过来坐一坐，不介意吧～”陈广锡笑着打趣。 服务员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作势拍了他一下，便将几人引去了包间。 “以前我们两家是竞争对手，都说同行是冤家，其实抛开生意不谈，这些服务员和我的关系都还不错～”陈广锡点了饮料，随后笑着跟几人解释。 第126章 广锡此人 陈广锡抬了抬手中白色瓷杯，“咖啡代酒，敬几位，感谢你们的善意邀请。今天晚上，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临行前还能再来看一眼，算是了了我的遗憾～” 陈广锡手指修长，放在后世，以他的颜值和气质，演个霸总不成问题。他也差一点就拿到了霸总剧本，奈何～人生无常。 陈广锡是中苏混血，他的父亲是苏联人，1950年中苏签订《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后，中苏结盟，苏联开始对中国提供大量技术援助，陈广锡的父亲瓦西里?阿列克谢?伊万诺夫就是援建专家中的一员。在中国生活工作多年后，他遇到了陈兰屏，也就是陈广锡的母亲。 陈兰屏女士是建国初期赴俄留学的大学生之一，学成回国后被安排到汉江大桥项目组，作为苏联专家的随行翻译，这位专家就是陈广锡的父亲瓦西里。繁重的工作任务给两人创造了朝夕相处的机会，同时也增进了彼此间的革命友谊。 在单位同事和领导的见证下，两人于1957年十月十五日也就是汉江长江大桥通车的当天登记结婚，成为了合法夫妻。 生活本该继续美满下去，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陈广锡出生后，中苏关系持续恶化，越来越多援建中的项目被迫终止，一批批的苏联被强制从中国撤离。陈兰屏每天都在担惊受怕着，她害怕瓦西里有一天也会离他们母子而去。可惜该来的总会来，在瓦西里多次明确表态拒绝返回苏联后，苏联方面采取了强硬措施，直接将他捆着送回了国。 陈兰屏多番打听无果，只能含辛茹苦地独自拉扯孩子长大。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陈广锡从小便跟其他小孩儿长得不同，文革时期，那些人便以此巧立名目将他母亲拖出去批斗、游街，污蔑她是汉奸、通敌。陈女士被折腾得几乎不成人样，但她意志坚韧，强撑着一股劲熬了过来，身体却落下了病根。 陈广锡的父亲回国后，刚开始也托人带过信件，说正在想办法接母子二人去苏联，可惜后来局势动荡，两边就失去了联系。 陈广锡十八岁时陈母病逝，陈广锡忍着悲痛参加了首届高考，老天终于垂怜了一回，他如愿考入了对外经贸大学的俄语专业，毕业后他放弃了分配的工作，想尽办法终于踏上了前往苏联寻亲之旅。 他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怀揣着父亲的照片寻遍了几乎所有的城市，可惜～ “您是因为什么原因决定放弃寻找回国的呢？”顾臻已然听得入了迷，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我没有放弃，决定回来，是因为我生病了，我得了肺炎。这个病其实不难治，只是那时的苏联因为冷战导致医疗物资紧缺，我是中国人又没有合法的入境证明，没有人愿意冒险卖药给我，要活命只能先回国。”顾臻恍然。 “回国后，我在哈市接受了治疗，也是在那儿认识了另外两位合伙人，就是西餐厅的大老板、二老板。在苏联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在餐馆打工挣路费。也是我运气好，脸皮够厚又会说几句俄语，老板们对我都很关照，因此学了一手做菜的本事。我们三人一合计，便决定开个西餐厅，那两位是这里本地人，有些关系，便决定把店开在了这儿。其实我很喜欢这座城市～” 既然喜欢，为什么又要离开呢？不开餐馆还可以做别的呀～ 陈广锡仿佛能听见别人的心声似的兀自解答了起来，“上个月，我收到了苏联那边的信，我的父亲，好像有消息了～” 第127章 火柴换大炮 陈广锡的父亲终于有消息了，这真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陈老弟，恭喜恭喜！”这次是顾爸爸带头，众人一齐举杯向陈广锡表示祝贺，“之前我就听说过一些你的事，今天你这推心置腹的一席话又进一步印证了我的想法。 兄弟，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在这之前，我本想邀请你留下来，现在改革开放的东风吹得正劲，民营经济势头大好，你有学识有能力，我相信咱们一定能够做出点什么来。但我知道对你来说，令尊的消息才是现在的头等大事，我们祝你此行马到成功，期待你们父子早日团聚！” 陈广锡眼眶微红，对着众人拱了拱手，“借顾兄的吉言~感谢各位！” 此时已临近饭点，妈妈薛凝芳便提议就便在咖啡馆给陈兄弟饯行，“简单了些，待陈兄弟你成功归来，咱们办一次隆重的庆祝会！” 看来爸妈是真的很看好陈广锡啊~顾臻心中思忖。 其实她自己对这个人的印象也不错，门店顺利租下后，顾臻原本以为这人跟自家不会再有交集了，没想到~ 相逢即是缘，也罢，既然自己已经知道苏联未来的命运，倒不如提点他一番，说不定也是自家的好机遇呢。 “陈叔叔，您是对外经贸毕业的，想必在外贸行业也有些人脉。美苏冷战了这么多年，我想苏联国内紧缺的肯定不只有医疗物资，您在那边也可以顺带看看这方面的机会的~”顿了顿，顾臻又补充了一句，“我爸爸之前就有开贸易公司的计划，如果您有这方面的渠道，也可以联系我们。” 我们有开贸易公司的计划？夫妻二人皆是一愣，互相对望了一眼，彼此心中都了然了，这鬼丫头肯定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小朋友，你小小年纪懂的可真多！你说的非常对，那边紧缺的不只是医疗物资，这些年苏联领导人一心扑在军事上，不可避免地就忽略了工业尤其是轻工业的发展，加上西伯利亚地区苦寒无比，老百姓的生活非常困苦。你这个点把握的非常精准，只是~现在中苏关系恶劣，苏联早就不是我们的贸易对象，而且相比于卢布，咱们国家更青睐美元。” 陈广锡的确不缺这方面的人脉，因此各种情形他也比较了解。现在不同于后世，所有的进出口贸易，都需要通过各地的外贸公司统一申报，手续繁琐、限制颇多，而这些外贸公司前身又叫外贸局，是正统的国家单位。 对于当前外贸方面的管制，顾臻自然是不了解的，但后世遇到两国交恶的情况时，一方利用外贸管制的手段对另一方进行制裁的案例比比皆是，所以陈广锡一提，她就懂了。 但同时她也很清楚的记得，在苏联解体后，国内有很多人与苏联边境的平民做交易，通过火柴换大炮赚的盆满钵满。“或许~可以尝试以物换物，绕过货币结算这个环节，具体的我们可以慢慢细化~” 还可以这么操作？陈广锡听得目瞪口呆，他看了看爸爸顾良才，又看了看薛凝芳，见两人都淡定地微笑着，心里就明白了，像这样由一个孩子来谈生意出主意的事儿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哈~这真是有意思的一家人。 第128章 吉时吉日 送走陈广锡后，几人来到街道管理处，远远便瞧见胡主任在院子里侍弄花草，“胡爷爷好~”顾臻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入胡主任耳朵里，他立刻起身放下了剪子，眉开眼笑地邀请几人进屋，“哟，臻臻啊~怎么着，今天有空来陪爷爷下棋了？” “胡主任好~”妈妈薛凝芳客气地上前跟胡主任打了个招呼，他笑着点点头。 “胡爷爷，今天我爸爸妈妈是过来向您汇报工作的，我是来陪您下棋的。”顾臻笑眯眯地抬头望向胡主任，样子十分乖巧可爱，胡主任忍不住揪了揪她的小辫子，“好好好，你先在一边玩会儿，等我跟你爸妈说完正事，咱俩痛痛快快地杀上几盘！” 薛凝芳见状便先开口，详细讲了将云裳新店的筹备进度，“唔~前两天我去看过，你们动作倒是很快，这店~装得这么好，你们衣服肯定卖的不便宜吧~” 胡主任的话里略带试探，街道对外出租小红楼的目的，是为了筹备资金用作四季花园的日常维护，说到底是公益利民的行为。胡主任的本意，是希望他们能售卖些经济实惠的商品，给群众提供生活上的便利，但瞧着那气派的装修~他心中隐隐有些不满。 和各式各样的人交道打多了，薛凝芳自有一套察言观色的本领，她哪能不明白胡主任的意思，当即笑着说道，“主任您放心，店铺装修讲究些，是为了能更好地吸引顾客的目光，是招揽生意的小手段。但是咱们店里卖的衣服，绝对是价廉物美、非常接地气的，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要不是如此，我们怎么能从县城走出来，越做越大呢~” “唔~呵呵呵，那我就放心了，你这口才不错，是做生意的料~”胡主任打趣了几句，便将这件事轻轻揭过，“准备什么时候开业，日子选定了吗？” 日子他们当然是早就选定了的，薛凝芳刚要开口，却被一旁摆弄棋盘的顾臻抢了个先，“还没有呢，我妈妈说胡爷爷您是文化人懂得多，想请您帮我们选个日子呢~” 这丫头又开始无中生有了，夫妻二人对望了一眼，都默契地顺着女儿的话往下说，“正是呢，我们虽说做了几天生意，但毕竟年轻，想问题难免不周到，还得劳烦您帮我们把把关，看看哪天比较合适？” 这个马屁拍得丝滑无比，正好搔中了胡主任的痒处。他虽然心里正暗骂这丫头真是个小滑头，但脸上还是笑开了花。毕竟，被别人看重的感觉谁不喜欢呢~ 胡主任慢慢拿起保温杯，不疾不徐地啜了两口茶，“唔~4月14号下午，市里工会和妇联准备在四季公园搞一个联谊会，听说各个机关单位的未婚小年轻们都报名了，到时候肯定乌央乌央的，你们可别选在那会儿~”说完老头儿又低头开始喝茶。 听话听音儿，几人马上反应过来，胡主任先是说了4月14号下午有相亲会，会有很多人参加，又说别选在那会儿，那意思就是他们可以选在那天上午呗。 “哎~还是您老想得周全，那我们就选在14号上午，保证不给领导们添麻烦，您看成吗？” 还不算太笨，胡主任心下满意，瞟了薛凝芳一眼，“行吧~” “胡爷爷，其实我爸妈还有件事儿想拜托您呢~”顾臻亲热地挽起老头儿的胳膊。 这小丫头，又来~ 胡主任眉毛一挑，就见顾臻软软地央求，“从我们找门店到现在，您一直关照着我们，我妈妈天天念叨着您的好呢~开业那天，我们一家想请您过来观礼剪彩，您看可以不？” 就这事儿啊，胡主任心下一松，摆棋的速度也快了起来，“就你事多，说了半天，你还没陪我下棋呢，哼哼~我最近可是一直在练呢。老规矩，三局两胜，你要是赢了，胡爷爷就答应你~” 第129章 开业倒计时 开业前一天的傍晚，顾爸爸的奥迪稳稳停在了门口。车门打开，一家三口从车上下来后不约而同地站定、抬头～ 收拾妥当的门店焕然一新，烫金的店名在红墙白窗的烘托下，充满复古风情。店内灯火通明，暖白的灯光透过窗子又从花台泄下，仿佛给花台披上了一层柔纱又缀上了星光点点。花台上一簇簇惹人怜爱的铃兰争相探头，暖风拂过，微颤着的花朵儿似有诉不尽的衷肠，欲语还休～ 田钰领着一众店员整齐划一地左右分列候在门口，“欢迎光临云裳~” 从接到开店的通知起，田钰就开始张罗着店员的招聘和培训。县城的门店不算蒋阿姨一共有九名员工，其中一人被提为副店长，接替田钰日常门店管理工作，另有2名被调至市区，和田钰一起打理新店，空缺出来的岗位由新招的员工顶替。市区新店的规模是老店的1.5倍，田钰与薛凝芳商量后，决定配置女装导购、美妆师、收银、品管、理货员、保洁等六个岗位，共十三名员工，这些员工由田钰统一进行培训、管理、考核。 在顾臻的强烈要求下，两家门店都斥巨资配上了电脑，收银员和理货员会在每晚九点下班前将当天的营业额和进销存明细录入电脑，汇总成表格后，以邮件的形式发给薛凝芳，这样既省得她要经常两地奔波查账，又能第一时间了解门店经营动态，还可以预防店员的小动作，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管理员工能用制度就不要靠人，这一点有着大公司工作经验的顾臻深有感触。 为此，薛凝芳特地请了夜大教授微机的老师过来给店员们面对面授课。电脑在现在是绝对的奢侈品，一开始店员们都只围着看稀奇，乖乖~一台一万多块呢，哪个敢碰！ 于是，光是开关机，老师就教了足足两节课，顾臻颇有些头疼，只能下死命令：一周之内不能熟练进行日常操作的，老员工当月奖金扣一半，新员工直接考评不合格！ 一半的奖金呢，小老板可真够心狠手辣的，老员工们心中打鼓。新员工更是被吓得够呛，这可是家里托关系才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可千万不能黄啊~ 不过他们也是知道好歹的，说到底，这也是为了提高他们的工作效率。只有门店经营得好了，他们的收入才能更好，换作一般的老板，估计宁愿多招个做账的也不舍得花这笔钱的，这可是一万多呢～ 几人合计了一番，一咬牙一跺脚，罢了，万一弄坏了大不了大伙儿一起赔，总比个个都被扣奖金来的划算吧。克服了心里这一关，学起来倒也都挺快的，两个副店长更是积极，把键盘的样式画在了纸上，每天一有空就练习打字，一周之后，已经把五笔输入法背得滚瓜烂熟。 顾臻家里也买了一台，薛凝芳学得也很认真，老板包袱要求她绝对不能在员工面前掉链子，新店开业前几天，她已经可以通过电脑熟练查看老店的账目了。 店内若有若无的香气与舒缓的音乐十分搭调，一进门，脚下的步子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几分。女装陈设区一带而过，薛凝芳把重点放了在美妆区。负责人刘琴也是从县城店调来的，两个门店的美妆师都由她培训。相应的，她也可以从她们的销售提成中分一杯羹。和之前美容院的工作相比，在这儿她能学到更多的新本领，收入也翻了几番，她对此十分珍惜，事事都很用心。 薛凝芳拉着侄女一起体验了新店美妆师的手法，洗脸、按摩、护肤、上妆，一整套流程后，她对着镜子左右照着，“不错，开业后也要保持这样的水准~另外，镜子在递给顾客之前一定要检查下有没有手指印，细节决定成败。这段时间的筹备工作，各位都辛苦了，明天正式开业，检阅成果的时刻就要来到，大家有没有信心赢得开门红？” “有信心！”众人齐声回应，响亮的声音听得顾臻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嗯，明天又是新的起点，加油！ 第130章 欢迎光临 四月十四日，农历二月三十，宜开业、祈福，胡主任选的这个日子果然是极好的，昨天晚上彩霞满天，今天一早艳阳高照。 上午八点十八分，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胡主任被众人簇拥着，带头给云裳二店剪了彩。 除了胡主任，薛凝芳还特别邀请了电视台主持人王薇来主持开业仪式。王薇是云裳的熟客，又有之前和美居合作的缘分在，薛凝芳给她发出邀请时，她很爽快地便答应了下来。 穿着云裳定制套裙的王薇青春靓丽、气质高雅，只往那儿一站，自有一种鹤立鸡群的风流气韵，更别提她专业的控场能力和极强的言语感染力。简单几句开场后，她以自身多年的购物经历和时尚心得为引子，一顿妙语连珠的输出，直把云裳的商品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听得在场的观众心痒难耐，“是不是真有你说的这么好啊？” “我看倒不像是假的，你瞧，这些个女服务员，可不是个顶个儿的漂亮吗，这站姿、这气质，要说赛过空姐，我是信的~” “服务员漂不漂亮要什么紧，关键衣服真有她说的那么好看吗~” “这位女士的问题提的非常好，来~这位女士，请您上前来，我们恳请您赏脸，让我们的导购现场为您搭配一套衣服，请问您愿意吗？” 这一段是事前就和薛凝芳商量好的，开业仪式营造热闹氛围就是为了吸引顾客进店，考虑到云裳在市区没有客户基础，因此，不需要太多噱头，只简单直接地把云裳的优势展示给众人看，就是最适合云裳的宣传方式。 产品质量过硬、款式时尚、服务热情、环境雅致，有这么多加分项，不愁顾客不买账。只要顾客进店，薛凝芳就有信心不让他空手而出。 “愿意，快说你愿意，快说啊~”周围的人纷纷急切鼓动着，快去啊，大伙儿都等着看呢~ 刚刚提出质疑的女士只觉得脸颊忽然有些发烫，她用手背蹭了蹭脸，看着周围众人，想着自己的颜值好歹也算中人以上，就算答应下来，也不至于被这帮人看笑话，便自信满满地笑着上前了。 “喔~”人群中一阵欢呼鼓掌。 真是什么时代都不缺吃瓜群众啊~顾臻扶额。 众目睽睽之下，这位女士大大方方地跟随导购小姐的引导迈步进店。 王薇举起话筒，再次将大家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好的，请大家稍安勿躁，一切美丽都是值得等待的，大家说对吗～趁此机会，请允许我代表云裳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为庆祝新店开业，即日起一周之内，云裳门店所有产品单次购买满五十即赠十元、满五十即赠十元，多买多赠、上不封顶，只有一周时间哦，请大家把握机会，错过这一次，遗憾一辈子...” “王薇这口才真是绝了~”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薛凝芳笑得合不拢嘴。 很快，完成换装的女士就施施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人群中嘈杂的声音立刻消失，“呀~是刚才那个吗？怎么看着大变样儿？” “就是就是，感觉腿变长了、腰也细了~哦，这衣服的款式挺能修饰身材的～” “气质也不一样了，刚才她穿的外套旧旧土土的，这套裙子漂亮！” “是啊~哎？好像还化妆了，这口红颜色衬得她皮肤都白了~” 眼见情绪酝酿得差不多了，王薇再次拿起话筒，“美丽的女士您好，您看起来真是大变样，请问您自己对这身搭配满意吗？” “满意满意，我特别满意~刚我就跟导购说过，这身衣服我要了，还有～刚刚那套化妆品，给我来套一模一样儿的！”女士陶醉在自己的美貌中，整个人激动得神采飞扬。 也有人质疑这怕不是请的托儿吧，但反驳的声音很快传来，“就算是托儿，这效果是实打实的啊，哎这身衣服确实不错，不行我也要进去看看~” “哎~让一让，让一让~” 人群中叽叽喳喳的讨论声越来越大，导购们很有眼色地将入口位置让出，对众人做出“请”的手势~ 第131章 自古套路得人心 眼见开业大卖已成定局，胡主任笑眯眯地告辞，“别送，忙你们的～” 另一旁，圆满完成任务的王薇也不见外，连忙冲几人摆手，“别管我，我答应给同事带衣服的，你们忙，我自己转转～” 于是，除了田钰和店员，顾家三口也撸起袖子加入了战斗。 中午几人轮着吃了饭，田钰便抓紧时间开始盘账。 电脑办公就是方便，商品的各种规格型号都可以提前输入设置好，记账时只需要在对应的规格下输入数量和价格即可。 不一会儿，田钰就把截至到上午12点的营业额算出来了，而且是具体到大类的。 “女装营业额二十五万七千两百六十元，美妆八万三千零二十元，礼盒两万五千七十六元，饰品四千一百三十一元。一共～三十六万四千九百八十七！”田钰眼睛都瞪大了，尽管她在一店就见识过什么叫客如潮水，尽管她早就预想过生意会很好，她还是被惊到了。要知道，这次女装和护肤彩妆是分开统计的，而后者的礼盒部分又是独立的，饰品与其他品类相比，虽然略有些逊色，这是因为碍于人手限制，本次他们并没有重点向顾客推荐饰品，这个数字里的大部分都是客户用来凑单的，这就很惊人了。 “这是开业头一天，王薇主持的台风好，观众的积极性被吊得很高～” 薛凝芳跟众人解释营业额高的原因并不是出于谦虚，而是考虑到二店之前没有顾客基础，一周的活动结束后，门店生意必定会回落。 她有必要将开业促销期间的客流量与日常区分开，避免员工把现象当日常。否则如果大家前期把期望值设得太高，后面一旦生意回落，就会丧失信心、陷入自我怀疑的误区，这将对员工士气造成严重影响。 “不过～”她话音一转，脸上也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上午的大卖，也充分说明云裳的商品和服务都得到了顾客的高度认可，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接下来，我希望大家能再接再厉，争取每个人都拿一个大红包！” “欧耶～”众人欢呼。 这种先抑后扬的打气方式果然奏效，员工们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干劲显然更足了。 自古套路得人心啊～古人诚不欺我。 联谊会在下午两点开始，一点左右，四季花园的人流已经陆续变多。有结伴而来的便开始三三两两地逛了起来。 “咦？这儿什么时候开了家新店啦～”有人好奇驻足。 “这家店好漂亮，看起来应该不错，走～咱们进去逛逛～” 今天下午来这儿的人，个个都是带着重要使命的，薛凝芳不奢望她们会大包小包地买一堆。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都来这儿了，那都是心怀期盼，想要有所收获的。这时，大家就难免会暗暗比较、相互较劲了。有的会懊恼自己怎么不画个妆再出门，有的会后悔为什么想不开要走朴素风… 归根到底一句名言足以概之，女人的衣柜里永远缺一件衣服；同样的，女人的化妆匣子里永远缺一支口红～ 好的将军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为了这次活动，美妆区特地推出了多款约会妆容，有清纯唯美风、有明艳时尚风、有成熟气质风。针对机关女性低调内敛的特性，她们还特别设计了一款零瑕疵裸妆。 此时此刻，这些妆面的海报被整齐摆放在门店两侧，上附鲜明大字：买一送一，下方又有一排小字：买衣服送免费化妆服务一次。 田钰拿到海报时先是一愣，待看到完整的内容，则在心里大呼奸诈，“这主意一看就是臻臻想出来的。得～小姨你瞧，我们脑子里装的都是草，这臻臻脑子里装的怕不是润滑油吧～” “你这孩子，讲话也太逗了～”薛凝芳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第132章 特别关照 来店里买衣服化妆的女孩子越来越多，休息区沙发上坐满了等候的人。田钰见状，按照买单先后给等候的女孩儿们一人发了一个号牌，口头告知大致需要等候的时间，又协调了三名化妆技术较好的导购过来帮忙，负责香氛展示台的导购趁机过来给女孩儿们挨个儿试香，倒也忙中有序，没有将顾客干撂着，薛凝芳心下满意地点点头。 这些女孩儿都是来参加联谊会的，受时间限制，后来的那些化妆等肯定是来不及了，薛凝芳便建议她们在配饰上做些调整。 四月份天气刚刚转暖，港星同款的宽边发箍、轻薄灵动的丝巾、可爱俏皮的贝雷帽、做工精致的毛衣链...先前略显冷清的饰品区也渐渐热闹了起来，柜台里取出来的货基本就没有再被放回去过~ “真是抱歉让您久等了，为了感谢您对门店的支持，我们特别赠送您一张十元抵用券，您下次过来可以直接抵十块钱~”收银小姐姐声音甜美，接了抵用券的顾客开心不已，“呀~还有这样的好事儿，真的能抵吗？” 当然真的能抵，只不过下面有两行小字：在本店一次性消费满五十，本券可抵用十元；本券使用有效期为1991年4月21日—5月30日。 是的，有效期是开业一周后，所以无法和店内的开业满减叠加使用，至于有效期到5月30日，则是考虑到给接下来的夏装销售引流。 热度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多联谊会开始后才渐渐散去，“刚刚有客户说了，等会儿联谊会结束了还要过来呢~”田钰的兴奋劲儿还没下去，正想继续说些什么，就见胡主任带着一个精干的民警走到了店门口，她赶紧上前请了两人进店落座，又让人把里间的三位老板叫了出来。 “胡爷爷~”顾臻先小跑着过来，看见胡主任身旁还坐着一位穿着民警制服的人，她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胡爷爷果然对他们很上心呢~ “胡主任下午好~”薛凝芳满脸笑意地打着招呼。 “薛总，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街道派出所的杨所，负责这一片的治安~”薛凝芳自然也猜到了胡主任的用意，如果说上午受邀剪彩是看着臻臻的份上走个场面，那亲自引荐派出所所长这就是实打实地为他们考虑了，完全受宠若惊啊。 这年头社会治安还没后世那么安定，也没有监控摄像，云裳的生意红火就难免会有人眼红嫉恨，只要三不五时地找人上门捣个乱，那生意就别想做了。如果能得到街道派出所几分关照，就可以安心做生意，再也不用怕那些魑魅魍魉了，这真是及时雨啊~ 薛凝芳忙跟杨所打了招呼，又对二人特地上门表达了感激，她是真的感激，因而言辞恳请态度真诚，杨所也很是受用，“今天这边有活动，我过来看看，正巧碰上了胡主任，他说要带我来看看小神童，就是这个孩子吧？” 不妨被点了个名，顾臻很是乖巧地抬头、微笑着自我介绍，“杨伯伯好~我叫顾臻，今年六岁了。” “不错不错，机灵又大方，听说你下棋很厉害啊~” “杨伯伯您过奖了，是胡爷爷故意让着我的，他怕我输了哭鼻子呢。” 童言童语逗得在场大人们哈哈大笑，杨所对顾臻很是好奇，又和薛凝芳聊了一些关于教育的话题，最后终于转到了门店上，“四季花园是城市的形象公园，这一片的治安还是不错的，不过你们也要有安全防范意识。尤其是收银款，尽量不要在店里留太多现金，可以的话，白天就分批存到银行去。平时我们民警会在周边巡逻，如果需要帮助，可以联系我们。”说完，杨所主动留下了单位和个人的号码。 第133章 马桥弄民居 为期一周的开业活动顺利结束。 “这次咱们算是一炮打响了，回头你把每个人的红包分发下去，安排大伙儿轮流着调休。”薛凝芳一边看着这几日的流水，边和田钰交代着，“宿舍你小姨夫说可以搬进去了，你住二进那个套间，其余的两人一间，你给他们分配好，有时间就搬吧~” “哎~” 员工宿舍在与门店相隔两条街的马桥弄，这一片都是明清时期留存下来的老房子。门店装修期间，爸爸顾良才一有空就在附近来回转悠。 想要在市中心找到能容纳十来个人的住处，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附近的住宅只有三种，筒子楼、新式商品房、民宅。 筒子楼都是各家单位持有，就算是单位职工想住都得排队等着分配，你一个外人想租？那是做梦呢~ 新式商品房倒有几处，但都是只卖不租，他家也不是买不起。只是么~这些房子不论小区配置还是房屋格局都不出挑，连县城的丽景花苑都比不上，臻臻说了，这些房子不出十年就要被淘汰的，不值得持有，顾良才赞同女儿的说法。 那么什么样的房子值得被持有呢~ 人高马大的顾良才骑着自行车，在弄堂里来回穿梭着。这些个弄堂也忒窄了，青石板坑坑洼洼凹凸不平，骑起车来颠得很，他边蹬着踏板心里边吐槽。 不过这一片的房子确实漂亮，典型的江南水乡民居，白墙黛瓦、枕河而居，街道与河道并行，桥梁连接两岸，形成了独特的线型空间肌理。 马桥河边台阶上，每天下午都会有个老头儿在这儿钓鱼，今天也不例外。 顾良才推着自行车从他身边经过，老头儿忽然出声唤他，“哎，年轻人，对，就是你~我观察你好久了，你整天在这儿转来转去的，干什么呢？” 老头儿怕不是把自己当坏人呢吧，顾良才有些失笑，不过出于对年长者的尊重，他还是如实回答，“我想在这附近找处房子，就是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急性子的老头儿便出口打断他，“你要买还是租？” “能买最好，不能的话，租也行。”这是一早就和顾臻商量好的，金阳市虽然不是沪市，但这样的古建筑其价值并不逊于沪市老洋房，历史悠久也就意味着产权结构复杂，几人都有这个心理准备。 “你是本地人？” 顾良才点点头，笑着给老头儿递了一根烟，“我是下面九阳县的，在四季花园那边开了个服装店，现在正在装修。这边离店比较近，如果有合适的房子，我准备买下来。大叔，你一看就是老城厢人，如果有合适的，还请您帮我引荐下~” 这个年代的人，对于本地人、城里人，有着一种特殊的情结。比如家里孩子找对象，如果有两个条件相当的候选人，那么长辈一定会劝孩子优先考虑本地的。至于“城里人”情节，则更好理解些，城市户口住高楼、吃公粮，和乡下泥腿子比，自然是高出一等的。因此，大叔先是听说顾良才是本地人，心里的戒备就放下了几分，再听说他在四季花园开了店，不由地对他高看一眼。 “你想买这里的？”老头儿用夹着半截烟的手指指了指身旁。 顾良才点头。 “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差钱的，你为什么会想到来这儿买房子呢～现在的小年轻可都稀罕住楼房啊～” “楼房确实很方便，但是相比于那些冷冰冰的水泥块儿，我觉得这种水乡民居更有韵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样的房子住着更踏实。” “唔～你倒是个识货的。” 顾良才的话成功取悦了老头儿，他用力吸了口烟屁股，将烟蒂随手一甩，便招呼顾良才，“走，我带你去长长见识～” 眼疾手快的顾良才连忙帮老头儿把鱼竿收好，推着自行车就跟了上去。 第134章 黛瓦粉墙 顾良才推着自行车跟着绕来绕去，就在他快要迷路时，老头儿在巷子拐弯处的黑色木门前停了下来。 “是这儿吗？”顾良才左右张望了一番，四下里都是白墙，应该就是这儿了。 “到了～”开锁后，老头儿一改方才的爽利，一双混浊的眼睛盯着木门出神，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进来吧～” 这是一个四进的院子，黛瓦粉墙，和北京的四合院不太一样，穿过入户门厅是一进的花园。当然了，是当初的花园，如今因为年久失修，地面已经长满杂草，不过仔细观察，仍能辨别出脚下是用老金石和弹石铺就的地面。 “这左右两侧的图案是对称着的，左边是福字、右边是寿字。”老头儿边在前带路，边为顾良才讲解，“我姓郑，我们郑家祖上出过不少人才，光是进士就有四位，嘉庆年间从北边迁过来，盖了这幢宅子，最多的时候，这里头住了有百来号人。” 越过福寿弹石纹样，左侧是一个海棠门洞，而右侧门洞则是葫芦型的。海棠门后面，是三间书房和侧院，“在我爷爷小时候这里是家中的私塾，教书先生就住在侧院。”房屋主体保持的不错，但内部的家具已经不见，“破四旧那会儿，家里人怕惹祸端，把好些书和家具都烧了，唉~”郑大叔一脸心痛，真是暴殄天物啊，顾良才听着也替他感到可惜。 一进前厅正中央是一溜六扇镂空木雕的花窗，可惜大部分已经被损毁，“这窗子上原先都是嵌着琉璃的，也是那会儿被毁了。” 屋顶雕梁画栋古色古香，旁边采用了三道弯椽的设计，整个木质框架全部是榫卯结构。地面是老青砖铺贴而成，厅内散落着一些明清制式的老家具，看起来用料不错，不过大多都残缺不全了。 穿过前厅来到二进院落，这里由四周的建筑围合而成，这种设计是徽派建筑中常见的四水归堂，院子里一般会做些山水小景，不过这儿常年缺少打理，现在已经荒得不成样子了。正厅朝南的屋脊上是福禄寿三星，东西厢各四间房，西厢房后面还有个厨房，屋顶一角的瓦片已经残缺且有坍塌的迹象。郑大叔见状赶紧找补，“咳咳，这里修一修，还是不错的。”说着便将顾良才带往里间。 穿过中堂，就是三进院落，地面也是弹石铺地的工艺，月洞门前的抱鼓石上雕刻有精美的麒麟图案，宝瓶门后是甬道和侧花园，甬道的左侧，就是刚才月洞门后的花园，这一进的建筑是一幢两层小楼，残缺的门窗依稀可见当时的精美雕工。 沿着甬道一直往前走，是第四进的院落，右前方的楼梯通往二楼的卧房，这个正厅是所有厅堂中规格最高的一个，大且开阔。有别于一般古建筑的采光不佳，这座宅子整体非常地通透敞亮，这和整体的空间布局和设计有着很重要的关系。后花园六角门洞右侧的小院子里，还有几处太湖石景观，左右两处花园通过门洞互相借景，眼下虽是一片荒芜，但透过残存的装饰，依稀可以窥见整个院子构思之精巧。鹅卵石铺就的地面，镶嵌有海棠和如意，沿着右侧院的长廊一直往前走，廊下镂空的长窗借景前院的花园一步一景相映成趣，穿过一进的东院，走过葫芦门，两人便又回到了一进院落的轿厅。 “怎么样顾同志，这院子着实不错吧~” 第135章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顾良才给郑大叔散了根烟，两人靠坐在河边栏杆上向远处眺着。阳春三月，柳岸烟雨，青砖白墙倒映在绿水中，美得像一幅水墨画卷。 “这院子还合你意不？”郑大叔是个心急的人，认定了买主便不想放过。顾良才点点头，又摇摇头，这就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院子是不错，只是年久失修，好多地方都坏得不成样子，譬如那个两层小楼，楼梯扶手摇摇欲坠的样子，吓得他刚才就没敢往楼上去，“这要是买下来，得花大力气修整呢~” 郑大叔叹了口气，“小顾啊，不瞒你说，这院子十年前就有人想买，当时他出了这个价，我门都没让他进。”说着他用手比了个“2”。 二十万，门都没让人进？这是要狮子大开口啊，顾良才挑挑眉，只微笑着并不搭腔。 老头儿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摆摆手笑着解释，“你莫多心，我说这个并不是想漫天要价，我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儿，快两百年了。哎，要不是~我也不会动这个念头。” 听话听音儿，一把年纪了还要变卖祖产，顾良才知道这肯定是有些缘由的。他也不着急，依旧靠坐着，静静地等老头儿开口。 郑大叔卖祖产，确实是无奈之举。 郑家祖上虽然官运亨通，但在子息方面却一直不足，传到郑大叔这辈儿，就只剩他一根独苗苗，他也只得一独子，即将大学毕业。郑大叔退休前在粮管所工作，福利待遇都不错，他并不缺钱，所以十年前，他才有一口拒绝买家的底气。 只是如今，“孩子要去美国读书，我跟老伴儿就靠这点退休金过日子，哪里有钱供他！不让他去吧，又怕耽误了他的前途。想来想去，郑家如今也就这一个后代，这院子终究是要交到他的手里的，与其~还不如现在搏一搏，换他一个前程。”郑大叔的声音越说越轻，眼神追随着香烟燃出的烟雾，缓缓向上弥漫开来。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儿~”顾良才也想不到更多宽慰的话。 其实他并不赞成这样的做法，外国的月亮就一定很圆吗？美国就真的遍地是黄金吗？人离乡贱，何况那些外国佬对中国人天生就是有歧视的，否则也不会有“东亚病夫”这个说法了。别说外国了，外地人去了沪市，有多少是能顺利融入当地社会的，道理都是一样的。中国现在正值改革开放的初期，各行各业都大有可为，他相信，只要愿意付出，中国的土地上照样可以淘到金子。 不过，他也没有权利干涉别人的选择，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再说了，如果对方真的听了他的劝不让儿子出国了，那这院子他也就甭想了。 闲话不提。 一番讨价还价后，郑大叔最终咬住了三十六万不肯松口，“顾老板，我这宅子光占地就三亩多，里里外外加起来可三十几间屋子呐。” “可是这宅子多半都年久失修，我这买下来后，光是翻修少说也得花二十来万~”顾良才气定神闲地跨上自行车，“买房毕竟是个大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这样吧大叔，我给你留个号码，你们一家人也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就打给我~” 怎么不急，他急得很！郑大叔张了张嘴想说却又硬生生吞了下去，只能眼睁睁地望着脚踏车越走越远。 看着眼前的“老破大”，他心中油煎似的焦躁，美国的学校已经申请下来了，最迟六月份儿子就要动身。 什么官老爷的府邸、传世家业，好话是说给外人听的，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这宅子每年光是维修就要花一大笔钱，自己两口子年岁渐长，往后打扫也得雇人来做，这又是一笔花销。这年头没有房产中介这一说，像他家这么大的院子，喜欢的人买不起，买得起的人不喜欢。从去年年初到现在，他往房管局一趟趟的腿都跑细了，礼没少送，那边的领导也介绍过人来看房，就是没有成的。这人一看就是阔气的主，能吃得下这院子又懂得欣赏的，这么长时间也就这一个。 反复念了两遍顾良才留下的号码，郑大叔心下一横，扛着鱼竿就往家走去~ 第136章 一箭双雕 “你爸这事办得挺利落。”说到那个院子，薛凝芳两只眼睛都笑眯了起来，她去看了，一进又一进的屋子，还有大小花园，像是红楼梦里的大观园似的，看得她眼睛都花了。虽然有些年久失修，但老房子不就是这样儿的嘛～ 臻臻说得对，那一片紧挨着市中心，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也就是那郑老头着急用钱，否则要是换作她，这样好的祖宅，是打死也不会卖的。 院子最终二十九万拿了下来，房主担心他们会反悔，当天就拉着人去房管局把手续给办了。院子一时半会儿没法完全修复，只能先收拾一两个院子出来充作员工宿舍，三进四进的屋子，顾良才打算听女儿的，等找到专业团队再慢慢修复。 大有大的难处，在市里住了半个月，县城已经攒了一堆事情等着处理，跟田钰仔细交代了一番后，一家三口便赶紧打道回府。 政府新造的家属楼上个月完工了，吴主任和张局作为重要部门的一把手，各分得了一套三居室。 “顾老弟，我和老张这房子装修的事儿就拜托你啦~”吴主任冲顾良才举起来酒杯，他赶紧起身陪上，“哪里哪里，吴主任您这么说就太见外了，要不是有您和张局的关照，我们两口子哪能做到今天这样儿！两位大哥，房子就放心地交给我们，保准让你们满意~”说罢他端起酒杯先干为敬。 要说这两单装修的活儿，其实是顾良才自己主动揽过来的。他没说虚话，这年头小老百姓想要做成事实在是太难。从最早臻臻他们在镇上卖黄鳝，到买小洋楼再到园林工程的招标，不光是眼前这两位，还有黄老板，还有吴大爷~有些事对他们来说是举手之劳，于自家却是天大的坎儿，要是没有他们的关照，自己一家老小现在还陷在泥潭里出不来呢。 这个谢，他是真心实意的。 当然，只给这两家装修，可显得太打眼，顾良才不想好心办坏事。而且开门做生意嘛，自然还是想要利益最大化的。三幢全新的政府家属楼，加起来也有一百多户，需要装修的肯定也不只他们两家。 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给它包圆了~ 顾良才拿着全套户型图去公司开了个通气会，庄工根据图纸连夜赶出了多套干部风装修效果图，找人做成了海报贴到了家属楼的入口处。 各式各样的效果图上，最醒目的位置都有同样一句话： 装修送彩电！ “是的，只要您选择我们美居装修，就送您一台彩电。”销售小姐姐语气笃定。 这豪气的举动让家属院里一下子炸开了锅，这可是彩电哎！这装修公司的老板怕不是傻了吧~ 顾良才可不傻，彩电单独从商场里买自然是不便宜，但他做了这么久的装修，自有另外的采购渠道； 再者，一次性批发与零售的价格可不一样，更别说他们还可以跟供应商谈账期；最重要的是，如果接单顺利，工人大批量集中开工，人员调度得当的情况下，他可以节约很多的人工和材料成本，和这个相比，彩电的费用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了。 于是，美居在短时间内成功收获了一大波装修订单，而相比订单，顾良才更看重的是可以借此机会，全方位地拉近与政府部门的关系，可谓是一箭双雕。 第137章 乔芸的心思 吃完晚饭，一家三口靠在沙发上看了两集红楼梦，今天晚上播的是“弄唇舌宝玉遭笞挞”和“刘姥姥嬉游大观园”这两段，薛凝芳边看边叹气，“瞧瞧，人还是得手里头有钱了腰杆儿才硬朗，不然就得像刘姥姥这样，一把年纪的人还得卖丑讨好一群小辈。”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贫富差距、地位尊卑自古有之，即便是到了后世，也不会被消除。 以前她不会有这样的感慨，那时他们周围的人都一样穷，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但出来做生意之后，见多了世面，也认识了更多形形色色的人，薛凝芳愈发体会到了钱的重要性，“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金钱之下，人性如镜，映照出灵魂的善恶与美丑。 “是啊～”顾良才附和道，“你还记得不，上次明杰孩子满月的时候，你们村里人都过来给我敬酒，其实那些人里，真正跟我打过交道的没几个，那时候我就在想啊，钱是人的胆～ 还有你大哥搬家那次，以往乔家的人看咱们，那都是鼻孔朝上的，那次多客气啊～” 说到乔家，薛凝芳想起了田钰下午说的事儿。 “今天下午我大嫂去了店里，拉着田钰问东问西的，一会儿打听他们住哪里，一会儿打听工资多少，待了大半天最后买了件外套，走的时候有些恹恹的。 田钰特地打电话给我说了这事儿，你说她是不是想…” 妈妈没往下说，但顾臻和爸爸都听懂了，她是猜测大舅妈见店里生意红火眼热了，想来店里上班。 过年的时候，大表姐的变化大家看在眼里，都说她出息了，大姨一高兴便说漏了嘴，透露了大表姐的工资，当时大舅妈的表情看着就有些异样，不过大家也都没往别处想，只当她是诧异。现在想想，也许那时候，她就有些意动了，只是当时只有县城一家店，她就是想过来也不行，现在店开到了市区，情况就不一样了。 对于这件事，顾臻是持反对态度的。她家这位大舅妈和田钰不一样，精明有余、气量不足，虽非大奸大恶却是个容易搬弄是非的。这样的人要是过来上班，搞不好就会带坏风气。 门店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并不容易，要是为了顾亲戚的面子情，弄得店里乌烟瘴气的，他们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另一头，乔芸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薛明义捏着肩，“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你是没瞧见，我在店里待了半天，那两个收银员就没有一刻是闲的，钱匣子里的钱多得都装不下了，店里居然还专门配了个保险柜，那东西我只在厂里的会计室见过。你说说，这一天得赚多少呀！” “生意好是好事啊，凝芳两口子总算是把日子过起来了。”薛明义显然没有领会老婆的意思，当然更不会嗅到其中的酸味儿了。 “哎，你～哼，你就是个榆木脑袋！” 没料到老婆突然发难，薛明义愣了一下，随即挑了挑眉，“你操那份心干嘛，赚多赚少那是人家的本事，咱俩既没有做生意的本钱，也不是那块料，踏踏实实的把班上好就行。” 乔芸咬了咬唇，“凝芳店里现在用着十来个店员，我听说工资可都不低。你大姐可说了，小钰在她那一个月工资是田锋的好几倍呢，过年的时候她穿的那身衣服，一看就是高档货。你说～” 第138章 乔芸的心思2 乔芸推了推丈夫，继续道，“你说~我也去店里上班好不好？” 薛明义终于知道听懂老婆的意思了，她想去小妹店里上班。“你在厂里做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乔芸白了他一眼，真是个榆木脑袋，敢情她刚才半天话都白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厂里做文员，听着是不错，其实说到底就是个打杂的。 你是不晓得，凝芳对店员可大方，不但给租了宿舍、还包三餐，个个儿工资都开得挺高，更别说还有提成可拿~ 她那些店员穿的都是统一制服，料子做工不比店里卖的差。对了~员工自己买衣服的话，还能打八折呢，我今天的那件毛衣，就是田钰用自己的折扣，一件衣服就便宜了整整二十块钱...” 薛明义打断了老婆的喋喋不休，“你现在的工作不错，虽然赚的不多但好歹是旱涝保收，厂里有多少人盯着你这个岗位你又不是不知道，都当它是香饽饽呢~你要是就这么丢了，未免也太可惜。” 可惜吗？乔芸并不觉得，她撇撇嘴。都说干一行怨一行，文员的活儿虽然不费什么脑子，但一天到晚事情不断、琐碎的很。她上头的领导又是个心眼小的，最见不得她闲着，大事小事都安排她去做，把她指使得团团转，一天下来腿都跑细了。 再瞧瞧田钰，一个没经过事儿的小丫头，在店里就那么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跟顾客动动嘴皮子，一天就能赚她一个礼拜的工资。嘁，她难道还不如田钰？ “之前小妹在县城里开店，我过去确实不方便，现在开到四季花园来了，从咱们家骑车过去也就十几分钟的事儿。你就跟小妹说说嘛~要是成了，田钰还回去管县城的店，这边我帮她守着，不是两厢便宜的事情？” 薛明义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摆摆手，“打住、打住，你想去当店长？” “怎么着，田钰都当得我为什么当不得，再说了都是自己家里人，难道我还会不如外人尽心尽力？” 为什么当不得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薛明义委婉地指了出来， 第一，她口才尚可，但乔芸的“能说”是流于表面的说漂亮话、无差别吹捧，和那些没啥见识的人打交道是很够用了，但是进出云裳的很多都是官太太或者知识分子，人家根本就不吃乔芸的那一套。而田钰，她话不密但善于观察且思维缜密，寥寥几句就能精准地搔到顾客的痒处，哄得顾客掏钱买单，和乔芸放一起，就是降维打击。 第二，当店长除了会销售，还得管理团队，乔芸这么多年都是个小职员，连顶头上司的心都没能拉拢好，谈何管理、她懂什么是驭下？ 第三，乔芸对数字不敏感，怎么看账、做账一窍不通，更别提什么进销存的管理、门店陈设管理，这些本领她一样没有。就凭着自己是老板的嫂子就要让别人都听她的？做梦呢~ 凝芳对他们不错，远的不提，这次搬家送的冰箱，他后来去商场看了，同样的牌子老款的就要三千出头，明杰说他们一人只出了五百托妹夫去买的，那多出来的差价毫无疑问就是凝芳夫妻俩自己掏了，最可贵的是，他们出钱出力还不居功，只说是大家一起买的。 去年中秋被老父亲当众打脸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乔芸的这个提议，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只是~抬头看看乔芸，这个当初自己死缠烂打追求来的女孩儿，跟着自己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如花似玉的面容，如今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罢了 “要是~要是凝芳主动开口让你去帮忙，我肯定不拦着，不过~”他顿了顿，“店长不是谁都能当的，凝芳对我们着实不错，这件事上咱们不能占她的便宜。你有上进心我是支持的，我听说田钰一开始也是啥都不懂，是找了夜大的老师一直坚持学习才有今天的成绩。姣姣还小，你要是愿意去学，家里的事情我来。另外有空了，你也可以主动去店里搭把手，我妹子不是心硬的人，别人对她三分好，她就会还十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乔芸知道也只能如此，虽然脸上没有笑意，但她心里到底也是认同了。 第139章 小舅的工作，安排! 园林工程已经正式动工，这类项目美居属于首次承接，公司上下都非常重视，顾良才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请了调音师过来调试完，家里的三角钢琴就开始正式启用。顾臻不愿意念幼儿园，薛凝芳就给女儿请了家庭老师，于是，她一上午的时间都被钢琴和俄语占据了。 钢琴是一早就说好要学的，俄语则是顾臻自己的要求，陈广锡已经走了快一个月，还不知道他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顾臻左手托腮，右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子，外贸公司迟早要办，虽然现在她还没有具体的实施计划，但多学一门外语总不是什么坏事。 她的脑子在努力搜索前世的记忆，苏联解体事件是世界史上具有重大意义的一次转折。这一事件不仅宣告了冷战时代的结束，也深刻改变了世界各国的力量对比。此次解体带来的影响不仅仅限于政治层面，更波及到了经济、军事等多个领域，其中以俄国这个前苏联主要加盟国的遭遇最为显着。 解体后的俄国继承了前苏联绝大部分的领土、军队、战略核力量以及经济资产等庞大的遗产，综合实力依旧雄厚。然而，即便如此，俄国也未能摆脱苏联解体带来的灾难。 苏联解体初期，俄国实行了“休克疗法”，全面放开物价，导致了严重的通货膨胀。由于社会生产停滞、商品供应短缺，政府监管不力、蓄意抬高商品价格等，致使通货膨胀高达几十倍。 为了筹集财政资金，政府选择低价出售国有资产，这一举措并没有给国家带来实质性的财富，反而导致寡头垄断、国家财产流失。但同时，与之交易的另一方却赚得盆满钵满。 既然已经提前知道了剧情，顾臻打算利用这个信息差好好作一次弊。 卢布会贬值，那就按上次她和陈广锡所说，绕过卢布结算，直接以物换物。 目前中苏关系紧张，但她知道，在年底苏联宣布解体的第三天，我们政府就承认了俄国并建立了外交关系。可以预见，解体后双边贸易的阻力会不断减小。 以物换物，就需要确定交易的地点，双边接壤的城市她知道的有珲春、黑河、绥芬河和满洲里。从衣服鞋帽到日常用品，这些东西只需走一趟浙省的小商品市场，她都可以淘换过来。如果想要更低的价格，她也有办法，找闻老板从中牵线即可。 至于具体操作的人~她在心里将身边的人放幻灯片似的一一捋过，最终聚焦到了小舅舅薛明杰身上。 小舅舅交友广泛、为人计谋多变，适合这种拓展类工作。更重要的是，他秉性中正、为人赤诚。这生意一旦做上了，不论买卖都不是小数目，财帛动人心，只有交给小舅，旁人她根本不放心。 无巧不成书，上次小舅舅跟爸爸提过想出去闯荡后，爸爸就建议他先学会开车。这几天，刚刚get新技能的他正在帮美居送货呢。 想到此，她给薛凝芳拨去了电话，“妈，我给小舅舅找了个活干...让他有空先去周边跑一跑，了解下大致的行情，主要是浙省，您看行不行？” 第140章 曾小姐 有了二店后，薛凝芳经常是两地跑，周末家庭老师放假，顾臻便跟着妈妈一起去了市里。 甫一进门，顾臻就看到了vip休息区坐着的那个女人，不是她眼神好，而是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显眼了。 女人二十来岁的样子，漂亮是肯定的，但却不是全部，她的显眼在于风情，是这个年代少见的、只有港星画报上才会有的那种风情，性感娇媚、姿态慵懒。 顾臻看到的是她的侧颜，皮肤不算白，但微微的小麦色带着恰到好处的洋气。一双浓眉下，眼眸低垂，向上挑起的眼线，给她的妆容增添了几分魅惑。小巧的鼻梁配上红艳艳的嘴唇，一头大波浪随意披散着，耳垂上造型夸张的浆果色耳环一晃一晃地，简直要晃进人的心里去。 她一身红裙，翘着二郎腿往那儿一坐，半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翻动着杂志，再平常不过的几个动作，就像是精心排演过一样，顿时衬得店里其他人都成了跟班丫鬟。 真是天生尤物。 顾臻还在发愣，薛凝芳已经先一步上前打起了招呼，“曾小姐，好久不见~” 原来对方姓曾，怀揣着满满的八卦之心，顾臻走到了大表姐身旁捅了捅她。 小表妹挤眉弄眼的搞怪样儿，田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点点她的额头，见小姨她们聊得正好，便拉着顾臻起身去了里间。 原来开业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这位曾小姐竟已经成了店里的常客。“你不晓得，她阔气的很，买起东西辣手得来~从来不问价钱，都是看中了就买，高兴了试一试，遇到试衣间满了，干脆试都不试直接就让包起来了。今天她光衣服就买了三千多块，看这架势，等会儿还要买化妆品呢~” 曾小姐在等刘琴给她做脸，她很喜欢刘琴的手法，每次过来都钦点她为自己服务。今天不巧，她来的时候前面还有俩人也是找刘琴的，买完了衣服，她想着反正也无事，便坐在一边喝喝咖啡、看看杂志。 顾臻挑眉，后世的电视剧上经常有此类情景上演：一个戴着墨镜、打扮入时的女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某品牌店中，先停顿一下给个特写镜头，然后店内所有的服务员都面带谄媚地向她问好。接着女士伸出纤纤玉指，将店里所有的商品一划拉，“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不要，其它的通通给我包起来！”服务员们立刻手忙脚乱地打包。女士将墨镜拿下来又重新戴上，一手抱胸，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卡片，潇洒递出，“刷卡”。最后身后的跟班们提着大包小包战利品簇拥着女士离开。 不过那都是剧情，即便是经济发达的后世，那些生活在富贵乡中的二代们买东西，也是要看价钱的，何况是现在，国家的大多数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呢。 这位曾小姐敢这么花钱，要么就是祖上荫庇，真有不得了的家世足够她挥霍，要么~就是这些钱并不是她自己的，所以用起来一点儿不心疼。仔细观察了她的言行举止后，顾臻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她微微皱眉，如今社会竟已纸醉金迷至此了吗~ 第141章 复盘与创新 送走曾小姐，田钰找到了薛凝芳，“小姨，我想跟您汇报个事儿~” 田钰调到市里，原先的工商管理课已经结业，但她每周写一篇提升方案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只是最近实在太忙，她便换成了口头汇报。 对于田钰的这一举动薛凝芳很是赞赏，“你表姐是个有上进心的。”顾臻深以为然，不只是有上进心，在门店经营管理方面，表姐已经渐渐掌握诀窍了。 每周一篇提升方案，既是创新也是复盘。 前者的重要性自不必提，经营问题复盘也是企业发展必不可少的环节。 复盘是一种对战术的检验，通过复盘，可以发现门店在以往经营中存在的问题和短板，将问题暴露出来，不断地分析、寻找真因，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而寻找真因的过程，既是对经营问题的检讨，也能让员工更加客观地认识到自身的优劣势，进行自我调整和提升。 战略指导战术，战术又是战略的具体化。门店复盘所做的，就是确保战术正确，有问题及时调整，战术正确，是确保战略达成的重要保证。 “咱们二店虽然开业没多久，但已经有了一批忠实顾客了，比如今天这位曾小姐。现在这些老顾客的情况全凭导购们个人记忆，对人的依赖性太大。客人过来，遇到记性好的就罢了，如果碰到记性不好的，把客户的喜好忘得一干二净，比如有客户不爱喝茶要喝咖啡，每次过来都要重复交代才不会出错，就会觉得是咱们不把她当回事儿，那体验感肯定很差，没准下次就不来了。以前咱们没条件，现在有了电脑，我想能不能把熟客们的信息都录进电脑里，建立客户档案。包括顾客的尺码、适合的风格、个人偏好以及其他的生活信息。这个档案呢，我们每天早上营业前抽空给大家过一过，尽量让店里每个人都熟记。另外，针对部分大客户，我们可以在节假日或者生日时给顾客准备些小礼物~您看怎么样？” 客户档案？薛凝芳想了想，点点头，“你这个想法不错，其实不一定要熟客，凡是买东西爽快、有消费能力的人，我们都可以建立顾客档案，这些人都是潜在的大客户。至于档案中的信息，你们在获取的时候一定要尊重客人的意愿，可以与客户聊些轻松的话题巧妙引导，顾客不愿意透露的千万不要强求。另外，生日给顾客赠送礼物的想法我认为特别好，咱们的顾客经济条件都不差，这点钱对她们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但她们能感受到云裳对于她们的重视，觉得我们将她们放到了心里，从感情上拉近了与客户的距离。这个感情牌打得特别好！” “光有文字描述，没有照片，会不会出现档案跟人对不上号的问题？”顾臻点了点桌子。 是呀~万一认错了人，那可比不认识还尴尬。想到此，田钰也有些头疼。 “哈哈哈，臻臻，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想法赶紧说出来吧。”薛凝芳深知女儿的脾性，凡是她主动问出的问题，通常早就想好了答案。 “唔~咱们门店装修的这么漂亮，里里外外都是景致，不用来拍照真是可惜了。我建议，咱们可以在店内新增一个摄影角，凡是消费满一定金额的顾客，可以获得免费靓照一张。嗯~就用拍立得，即拍即出的那种，这样优质客户可以每次拍两张，一张就留存在咱们档案里。”这就是后世的打卡留念，一些网红店售卖的东西不怎么样，但是门店装修好看、拍照出片，吸引了大批年轻人前往打卡，变相带火了门店生意。对于这种“不务正业”的店，顾臻向来不太感冒，但不得不说，点子确实是好点子。 “臻臻这个法子好！”田钰马上就听懂了，拍照在这个年代是个稀罕事，普通百姓手里有相机的很少，想要留影就要花钱去照相馆。在她看来，免费拍照服务一旦实施了，估计比礼品区那些赠品都更受欢迎，尤其是年轻女孩子们。 “拍立得家里就有一个，回头我连底片一起送来。二店先试水，可行的话让一店也照着做起来。”薛凝芳一锤定音。 第142章 高伯伯回来了 园林工程顺利收尾后，小姑父高红兵便请了长假，小姑要生了。 折腾了一天一夜后，六斤一两的小表弟呱呱坠地，母子平安。 一大早，顾臻和妈妈就拎着保温桶赶去了医院。鬼门关走了一趟，疲劳过度的小姑脸色此时依然有些苍白，高红兵正用小勺一勺一勺地给小姑喂红糖水，一旁的奶奶笑着招呼顾臻过去看小宝宝。 小小的人儿蜷缩在宽大的襁褓里，浑身红彤彤、皱巴巴的，稀疏的几簇头发紧贴着头皮，五官也是红彤彤的，还看不出像谁。小家伙的睡相并不老实，双手握成了小拳头遮着眼睛上方，时不时轻哼两声，然后张着小嘴嗷嗷找奶~ “咦~皱巴巴的，像个小猫儿。”顾臻有些嫌弃，她记得表弟小时候长得挺可爱的呀，肉乎乎、圆头圆脑的，原来刚生下来的时候这么丑啊。 “哈哈哈，小宝宝刚出生都这样儿的，你小时候还要皱呢。”奶奶捏捏顾臻的脸蛋，小丫头刚生下来只有四斤六两，差一点就要住保温箱，一眨眼养得这样可人了。 小姑还没有下奶，喂完红糖水后，高红兵转身又泡好奶粉喂起了小宝宝。他的动作瞧着小心熟练，倒不像是个新手爸爸的样子。 “大娘，您这女婿干活真利落！”隔壁床的产妇瞧着眼热，不像她家男人，笨手笨脚啥都干不好。 “是呀，有红兵在这儿，样样都弄得妥当，我都插不上手了~”看着小姑父对小姑细致入微的照料，奶奶心下满意，满脸带笑。 几人正轻声说着话，门口传来一阵响动，两个女人提着东西走了进来，“大嫂、二嫂，你们来了~”高红兵小心地把孩子放回摇篮，大步走过去接过二人手中的东西。 顾臻不认识这俩人，但她脑子转得快马上反应了过来，二嫂，不就是高伯伯的爱人么，他们从日本回来了？ 薛凝芳是认识来人的，她马上起身招呼，随后拉着其中一个女人的手，“菊英，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菊英就是高家二嫂，看起来她和妈妈的关系不错，“前天晚上下的飞机，说来真是巧，一到家就听说国兰要生了，昨天把家里收拾了下，你大哥把孩子和我婆婆都接了回来，大家都在一处，国兰坐月子也能搭把手。” 高家三兄弟的房子是挨着的，之前高二伯夫妻俩去日本打工，她婆婆便把孩子带去面馆住着，现在两口子回来了，自然要把孩子接回来的。 顾臻记得之前小姑父提过，高二伯打算在日本再干两年，等到儿子念小学再回来的，怎么现在就回来了，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很快，菊英阿姨就给出了答案，“哎，经济出了大问题，房子突然间就卖不动了，我们老板之前买了一套公寓，短短几个月就亏掉了一半身家。现在房贷还不上，饭馆生意也不好，索性就关了，我和你大哥眼看着不来事就先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好~人离乡贱，外头再好都不如家门口安生。”一旁的奶奶出言宽慰。 顾臻脑子轰然炸开，是了，1991年日本房地产泡沫破裂！这么关键的事件，她居然给忘了。后世国内房价高企时，经常有经济学家拿日本此次的房市崩盘事件来作为警示案例，这次崩盘给日本带来的负面影响长达三十年之久，大批日本中产阶级一夜破产。 一鲸落、万物生，日本的二手交易尤其是奢侈品二手交易市场自此开始兴起，同样逆增长的还有动漫文化产业、廉价成衣店等，比如东映动画和优衣库。 又聊了一些在日本的见闻，薛凝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脑袋，“呀，我得给良才打个电话，你们回来的事儿他还不知道呢~” 第143章 曾小姐轶事 进入梅雨季，淅淅沥沥的雨下个没完，顾臻心里隐隐有了猜测，“爷爷年纪也大了，我想着干脆让他辞了家具厂的工，来县城养老吧，也省得奶奶总是挂心他。”夫妻二人自然举手赞同。外公外婆也在乡下，顾臻倒不是太担心，一来他们的房子修的结实，就算被淹，同村的小姨家有现成的楼房，两家挤一挤完全住得下。 金阳市，金池公寓 这是一处高档公寓楼，楼中住户非富即贵，每一户都配有一个汽车车库，在1991年的金阳市，这是独一份儿。 百无聊赖的曾小姐此时正躺在沙发上打电话，猫儿一样的声音直听得人心里痒痒，“不是说好今天过来的嘛~我晚饭都订好了，哼，又骗人~好吧好吧，就再信你一回。” 挂上电话，她板着脸啐了一口，“老东西，又想糊弄谁呢。” 顾臻猜得不错，曾小姐不是什么世家千金，而是省里某高官的外室，也就是二奶。 曾小姐本名曾盼，惠州人。 她很不喜欢自己的名字，盼，盼什么？自然是她父母朝思暮想的儿子。 是的，她生在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出生那天，产婆还没来及给她裹上襁褓，她爸见是个女孩儿，就要把她扔进粪桶溺死。是她妈顾不上疼痛，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才留下了她的一条命。有了弟弟后，家里更是连她站脚的地方都没了，之所以还没赶她出门，是想着她漂亮的脸蛋长大后可以卖个好价钱，给弟弟娶个好老婆。 只有卖给鳏夫或者老光棍，才能有好价钱，聪明如她，很早就知道了这一点。 初中毕业后，她哄着村长儿子从他爸那里弄到了介绍信，趁夜色收拾了行李便跑去了羊城。在那里，她遇到了“好心人”吴姐，吴姐不但收留了她，还劝她年纪轻轻还是得念书。吴姐给她安排了学校、住处，又教她穿衣搭配、化妆跳舞，带她出入各种高级场所赴宴应酬。 渐渐地，她开始瞧不上学校那些愣头青，追求她的男孩子越多她越是厌烦。她欣赏那些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他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的样子让她着迷。她也喜欢那些不苟言笑的干部，他们轻轻几句话就能搅动风云、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和他们待在一起，她觉得心安。 人都是慕强的，她觉得自己就是一条坚韧的藤萝，她要寻找一株大树，能为她遮风避雨、带她阅遍山海世界的大树。 好在吴姐并没有让她失望，十八岁生日时，吴姐给她准备了一个隆重的成人礼。那天，她收到了很多礼物，数都数不过来。那天，豆蔻初绽的她也成为了礼物，被送给了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她不恨吴姐，她也不恨那个男人，他们只是她向上攀爬的工具而已，至于过程中一时手痒摘个花儿掐个朵儿的，她并不在乎。 第一个男人很快就消失了，然后，她又迎来了第二个，第三个... 正当她厌倦了被当成礼物送来送去的日子时，老天终于垂帘了她一次，让她认识了蒋部长。如同一条漂泊不定的小船，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港口。 第144章 曾小姐轶事2 蒋部长就是最适合她的那棵大树，位高权重又正值壮年，还对她极尽温柔体贴。他把她当成伴侣一样对待，尊重她的人格又给了她充分的自由。 当然，她也表现得很懂事，那些蒋不方便出面的交际，她都主动揽了下来。蒋不愿意说的事情，她也从来不问不打听。蒋吐槽母老虎穿着古板不讲究，她便把自己打扮得风情万种，撩人心弦。 吴姐早就点拨过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做这一行的基本素养。她自知家世背景无法与母老虎相比，便在伺候男人上百般用心，她要做一朵温柔的解语花，替男人排解心中的烦闷与欲望。 可惜红颜总是遭人妒，蒋好说话，他家那位母老虎可不好对付。那女人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风声，回家便同蒋吵闹，扬言要把她千刀万剐。 蒋是个体面人，他知道母老虎是说到做到的狠人，生怕给她招来灾祸，只好退让一步，让人给她收拾了细软连夜送到金阳安置。 虽然体谅蒋的做法，但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儿，这里没有南市的繁华豪奢，也没了往日灯红酒绿的快活日子，她在这儿走到哪里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蒋让她出去转转，这里商场里的东西都土气得很，她一样都看不上眼。哦~那个红色小楼的店倒是有点儿意思，但最近总去，店里的新款衣服她几乎都买了个遍。 最让她烦心的是，一贯体贴的蒋最近对她似乎有些冷淡了，譬如今天，明明说好晚上过来陪她过周末，她兴冲冲准备了半天，还是被放了鸽子。 年老色衰则爱驰，圈子里的姐妹多的是这样的悲剧，她不想步人后尘，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更觉得自己不能这样耽误下去，她已经二十五岁，青春年华转瞬即逝，她得做些什么，对，得做些什么。 可是她要做什么呢？ 靠着蒋的关系，她倒也入了几家公司的股份，但是干股这东西本来就靠不住，真正揣到口袋里的才是自己的。另外就是，她弟弟弄了那个建筑公司，也是靠着蒋的关系接了些不大不小的单子，只是她也清楚，那个公司赚的钱都不够她弟自己挥霍的，想要从那里分红简直是做梦。 对于自己的优劣势她倒也十分透彻，年轻漂亮，懂得伺候男人、讨男人欢心。除此之外，她似乎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学历高中肄业、没正经上过一天班，更别提什么吃苦，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那是根本吃不了一点的。 对了，养尊处优，她会花钱啊，知道怎么化妆、怎么搭配衣服首饰，审美很好。对，蒋说过，她审美不错。 她突然就想到了云裳，那家店瞧着不大，也就三百多平，生意却好的出奇，十几个店员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 她知道服装是暴利行业，化妆品也是，这家店一下子就占了俩，赚头肯定不小。 要是~要是她能弄到云裳的干股，不，哪怕是出钱，弄到实打实的股份，她也愿意啊~反正这钱也不会是她来出。 曾小姐越想越觉得有戏，心情也大好了起来，先前被放鸽子的不快随即散得一干二净。 第145章 小黄同学的烦恼 “臻臻你好了吗？快点儿~”薛凝芳一边涂着口红一边催促着顾臻。 “我早就准备好啦妈妈，就等你了。”顾臻拿着妈妈的提包递给了她。 挎着手提包，薛凝芳在穿衣镜前转了一圈，自我欣赏完毕后，又转头问顾臻“怎么样？” 妈妈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亚麻长裙，搭配白色的运动鞋，休闲有活力。 “完美！”顾臻冲妈妈竖了个大拇指，薛凝芳立刻一脸灿烂，拉着顾臻就往楼下走。 出了门，爸爸早就等在了楼下，“老黄他们还没下来呢，咱们再等等。” 连绵不断的雨下了大半个月，这两天好不容易放晴了，黄叔叔便提议两家人去石溪水库边的农家乐吃鱼，“原先是个国营农庄，只招待政府领导，去年被私人承包了。那边水质极好，里头的鱼养得又大又肥，不去尝尝就亏大发了！” 九阳县城西面是丘陵山地，石溪水库是其中最大的一个水库，以水质清澈纯净而着称，能见度高达五米以上，水库出产的鳜鱼和灰鲢更是一绝，肉质紧实弹牙，鱼肉鲜甜无腥味，多年来一直是食客老饕们的心头好。 黄叔叔搞了辆七座的依维柯，顾爸爸坐副驾驶位，妈妈和安阿姨坐中间排，剩下两个小家伙则霸占了最后排的座位。 为了路上能好好聊天，两位妈妈破天荒给他们准备了满满两大包的零食，顾臻拆了一包咪咪虾条慢慢吃着。 黄元彬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蔫吧着。顾臻捅了捅他，把虾条递了过去。 “谢谢妹妹，你自己吃吧~”小黄同学的头垂的更低了。 “元彬这是怎么啦？”妈妈薛凝芳也察觉到了异样。 “嘁~”安阿姨嗤笑了一声，回头看了眼儿子便凑过去跟妈妈讲起了悄悄话。 八卦的顾臻也竖起小耳朵偷偷凑了过去~ 安阿姨顾及儿子的面子，声音说的很小，顾臻只影影绰绰地听见了几句，“英语竞赛...初赛...第十六名...” 顾臻偷眼朝黄元彬望去，看不出来，小子还挺有自尊心的啊~ “那元彬哥哥进复赛了吗？”顾臻的小声询问被黄元彬听了个正着，他瞪了安阿姨一眼，转头对顾臻却是好声好气的，“过是过了，就是考得不好。我们班的林小虎得分比我高，英语老师还特别表扬他了~” 啊~原来如此。 林小虎这个名字她熟啊，之前两人一起玩儿的时候黄元彬经常会提到，这人是小黄同学的死对头。倒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林小虎是他们班的体育课代表而且英语也非常好，黄元彬酷爱篮球和英语，偏偏这个林小虎在这两方面都稳稳地压他一头。 这次英语竞赛，他们班就他俩进了复赛，林小虎第五名、黄元彬第十六名，英语老师其实也表扬他了的，只是把更多的赞赏给了林小虎，“老师让大家多向林小虎学习，可是他除了口语好一些，其他几项都没我考的好...”可是偏偏口语占了很大比例，可恶！ 说着说着，小黄同学又给气哭了~呜呜~ 啊，这个~男孩子哭了该怎么哄啊？顾臻有些无措地挠了挠头。 “其实，其实口语很好练的啊~”想了半天，她憋出了这一句。 第146章 雨过天晴好风光 哎呀，这语气听着似乎有些欠揍呢~顾臻正扣着手指甲自我反思，没想到黄同学并不在意，立刻止了抽泣两只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真，真的吗？臻臻你有办法对不对？”虽然臻臻妹妹比自己小很多，但黄元彬对顾臻一直是很信服的。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社会对于英语的需求急剧增加，导致国内掀起了一股“全民英语热”。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国内现有英语普及率极低。不论是院校内还是社会上，优质的英语教育资源都非常有限，其中小城市的英语教学更是惨不忍睹，很多中小学的英语老师甚至是早年从其他学科转行过来的。 后来99年的央视春晚有个着名的小品，演员在节目里教大家说英语，“来是e，去是go ，点头yes，摇头no”听起来朗朗上口，现在想来却是滑稽的很。可这就是那时候大众真实的英语水平，况且现在还是1991年，老师们的口语水平可想而知了。 黄元彬之前有个英语家教王老师，顾臻就一直觉得那老师的发音很不标准，跟录音带里的口音大相径庭，就这样水平的，还是县城的学科高级老师。她之前委婉地提出过，那老师居然还批评了她，后来忙着筹备新店她索性就不去跟着他学了。 “唔~我的俄语老师说过，所有的外语都要学以致用，不能学哑巴外语。元彬哥哥你可以像我一样，把生活中的常见单词和句子贴在对应的地方，比如床头可以贴‘get up\/go to bed’，这样每次看到就在心里读一遍，时间长了知识就能牢牢地长在你的脑子里。另外我觉得，王老师的口音其实不太标准，你可以多听黄叔叔之前买的那套录音带。录音带是美国人读的，肯定比他要更加正宗，你就按录音带里的读法来发音。元彬哥哥你这么聪明，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打败林小虎的。” “哎呀，臻臻说得好有道理！”安阿姨不禁鼓起了掌，“说来惭愧，我俩之前只会跟孩子说什么失败是成功之母、不要气馁的话，英语要怎么学我俩也是一窍不通，臻臻这番话，才是说到了点子上呢~” “嗯！”黄元彬破涕为笑，“我也觉得妹妹的话很有道理，妈妈，下一次我一定要打败林小虎！” “元彬加油！”车内众人不约而同地给他鼓劲。 车子在国道上开了一个小时后，终于转入颠簸的盘山路。 哇~两个孩子兴奋地趴在车窗上探出脑袋向外看。 目之所及，满眼都是绿树浓荫，衬着蓝蓝的天空格外澄净。 两侧的山坡上，各式形状的大树耸立着、遒劲的藤蔓蜿蜒盘曲着，叽叽喳喳的鸟声穿过树林传到耳朵里，却显得山林里更加静谧。肥硕的小松鼠在树上窜来窜去，个别胆子大一些的还会停下来，好奇地盯着他们的车辆。 路上的小插曲已经被抛在脑后，黄元彬兴奋地朝着松鼠挥手，却吓得小家伙们晰晰嗦嗦躲了起来，他伏在窗户上大笑大叫，“哈哈哈，太有意思了，这里真好玩儿。” 孩子的脸、六月的天，车里的众人相视而笑。 第147章 石溪水库 山路不比国道平坦，一顿颠簸后，下车时两位妈妈的脸色都不太好。 “到了到了，都下来透透气~”黄叔叔的话像是救命符，几人立马解开安全带跳下了车。 “呼~”面对水库，顾臻眯着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阳光穿过云层，斜洒下来，湖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无数颗钻石在跳跃。 站在湖边，深深地吸一口气，氤氲的水汽中带着草木特有的清新，清新怡人、通体舒畅，顾臻感觉整个身心都被洗涤了一遍，舒坦！ 两位爸爸在湖边挑选着趁手的鱼竿，准备乘船去钓鱼。安阿姨和妈妈靠坐在竹椅上边看风景边聊着天。 黄元彬拉着顾臻要去农家乐的后院看兔子，“臻臻，你待会儿得帮我打辅助啊，我想买只兔子带回家~”有求于人的黄同学咧着洁白的大板牙讨好地冲她笑，顾臻心里翻白眼：待会吃饭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想了，面上却还是不忍打击他，点点头跟着往后院走。 后院不光有兔子，还有野鸡、麻雀和黄鼠狼，分别被关在大大小小的铁笼子里。黄元彬左看右看，走到墙角去抓了一捧青菜，在兔子笼前蹲了下来。 “小兔兔，嘬嘬嘬，快吃~”毛茸茸的小灰兔听到召唤真的蹦了过来，用两只小爪子捧起菜叶，塞到嘴里慢慢咀嚼着，“妹妹你瞧它，三瓣嘴动来动去的真可爱~” 嗯，是啊，真可爱，可爱死了。 顾臻吐吐舌头，觉得自己的念头太过邪恶，甩甩脑袋便走出了后院。两位妈妈正在前台讨论着菜单。想到中午的美味，顾臻咽了咽口水小脑袋凑了上去。 鱼头汤泡饭、地衣鱼丸汤、爆炒兔丁、辣炒走地鸡、臭鳜鱼...服务员笔走游龙地写着菜单，嘴巴上翘的幅度越来越明显，大户啊~ 看到兔丁，顾臻的嘴角抽了抽，果然~ 她本想发发善心劝两位妈妈把爆炒兔丁给去了，不想~ “这儿的兔丁是招牌菜，都是山里捉的野兔。凝芳你能吃辣，待会儿一定要尝尝。”妈妈很捧场地点头。 顾臻扶额~ “臭鳜鱼？”薛凝芳没吃过这道菜，拿不准味道是什么样儿的。 安阿姨是见多识广的，点完菜，她笑眯眯地冲闺蜜眨眼，“放心，绝对美味，保准你吃了就忘不掉。” 鳜鱼是水库出产的七斤大鳜鱼，另外点了条灰鲢，鱼头用来做汤、鱼肉打成泥和着地衣一起做成鲜嫩的鱼丸汤。 地衣也叫地皮菜、地木耳，是一种藻类。地衣对生存环境非常的敏感，只有在未经污染过的原生态土地上才能存活，也是山里特有的美食之一。新鲜的地衣味道清香、口感脆嫩，有清热明目的功效，和滑嫩的鱼丸搭配在一起，鲜香美味。 临近中午，山里的暑气却不明显，顾臻躺在湖边的竹椅上，远眺着山林水库。 湖中央星星点点的几个小岛，像珍珠般散落在湖面上，岛上有树有芦苇，隐约还能看到一排鸭子绕着小岛自在地划水。 远处的山林里，似乎有什么动静，惊得白鹭扑棱棱一行斜上青天，片刻后，林间万物又恢复了寂静。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第148章 饭店怎么个开法儿 现在的蔬果不施化肥不打农药，个儿不大却有滋有味。 鱼头汤汤鲜汁浓、肉质细嫩，安阿姨极力推荐的臭鳜鱼更是一绝。经过腌制后的鳜鱼散发着独特味道，蒜瓣状的鱼肉口感紧实、发酵过的酸香混合着咸辣的汤汁，鲜香透骨，让人舍不得停下筷子，足足七斤的大鳜鱼在一顿风卷残云之后，只剩下一堆鱼骨和寥寥一点汤汁。 黄元彬听说刚刚投喂的小兔兔被端上了桌，果然伤心地掉下了眼泪。不过很快，为了不让小兔兔白白牺牲，在黄叔叔的“循循善诱”下，他还是含泪尝了一口。 哎嘛~真香 酒足饭饱后的众人，在农庄老板建议下坐着小船悠哉悠哉地游起了湖。 水库清澈见底，可以清晰地看到湖中的鱼儿在水草间游来游去，丰茂的水草宛如一簇簇绿色绸带，在湖底摇曳生姿。收起船桨，就这么坐在船上随意飘着，感觉时间都变慢了，大家的心神也愈加松弛。 偷得浮生半日闲，人间至味是清欢。 微凉的湖风掠过脸上，吃饱喝足的顾臻犯起了困，便靠在妈妈腿上小憩了起来。 迷迷瞪瞪的，断断续续地有话钻进她的耳朵，“下定决心了...厨师是现成的，我们打算这两天去市里选选地方，就是~新饭店怎么个开法儿，还没定下来。” 黄叔叔终于要去市区开店了。 “什么叫怎么个开法儿？”薛凝芳有些没听明白，饭店不就那么开嘛~选址、装修、开店，只要菜的味道可以，这店不就开起来了吗？ 自然没那么简单，想要把饭店做大做强，硬件条件肯定过得去，除此之外，怎么经营才是重中之重。县城大大小小的饭店也有几十家，复兴饭店之所以能做到最大，是因为有县政府的关系摆在那里，他是有能力承包政府食堂的人，上上下下自然都打点得宜。领导们也卖他的面子，有啥饭局都优先安排在复兴饭店，时间一长生意可不就起来了么。 但是在市里，他并没有这么大的能量。而且市里的饭店硬件比他家好的比比皆是，竞争可想而知，这也是他之前迟迟没有下定决心的原因。 听着听着，顾臻的脑子就活了起来，睡意也散得一干二净。她揉揉眼睛，正要找水喝，就听见黄叔叔呀了一声，随意呵呵笑道，“我们的点子专家睡醒了，臻臻，叔叔要去市里开饭店，你这儿有什么好主意没？” 顾臻挠了挠头，“您想开什么样儿的店，主要做什么菜系？” 话音刚落，黄叔叔两手啪地一拍，“瞧瞧，我就说小丫头的脑子灵光~咳咳，什么样儿的店其实还没有想好，我店里的师傅最擅长淮扬菜，川菜和粤菜也有会的，我听说沪市那边今年开始流行日本料理...” 顾臻懂了，这是选择太多给迷茫住了。 “那您想做的是哪些人的生意呢？” 自然是有钱人的生意，黄叔叔哑然，没有get到小丫头话中的要点。也不怪他迷茫，这年头去饭店吃饭的，自然先得是有钱人，但具体有钱人还要怎么分，餐饮行业并没有这方面的说法。 “不管是中国菜还是外国菜，去饭店吃饭，要么是谈事儿的、要么就是尝鲜，还有少部分是去改善伙食，那就是偶尔为之了。”黄叔叔整理了下思路，边说边斟酌。 第149章 不如做精 “您说的对~不过我想问下，复兴饭店开到现在，有人在店里摆过酒席吗？” “酒席~倒是也有，去年年底程局长儿子结婚就在我们饭店摆了十几桌...噢！你是说~”黄叔叔的脑子如同被盘古的斧头劈中似的，突然混沌初开、越发清明。 是啊~最近两年，大家经济条件渐渐好了，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遇上嫁娶喜事，开始选择在外面摆酒宴请，有选国营饭店的、单位食堂的，还有一些会选择在私营饭店。 不过，县城毕竟是个小地方，市里就不同了，有钱人更多、也更爱讲排场。 只是~这些宴请，他如果想要接过来，那也是得靠人情的。 看着黄叔叔眉头一会儿紧皱一会儿松开的，顾臻大概猜到了他心中的纠结。 “黄叔叔，现在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从周边的县城、乡镇涌入城市，婚宴市场的需求正在逐渐扩大。 另外，从我们服装店目前的经营情况来看，市里的居民消费能力明显比县城要强很多，相应的，消费水准和要求也更高。 相比于市面上千篇一律的饭店，如果您在这时候推出专门的婚宴承接服务，从宴席的酒水菜色到会场布置再到现场的气氛都和外面的饭店不一样，换作是您，会选择哪一家？” “结婚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人生大事，我肯定会选有特色的、能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那家。”安阿姨插话道，船上的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做全不如做精，市里既有几十年传承下来的老字号，也有财大气粗的豪华大酒楼，他一个外来户想要迅速站住脚，传统饭店的路子就不太走得动，必须要有些不同凡响的招数。 年轻人赶时髦、爱浪漫，但手头却不见得宽裕。豪华大饭店价格不菲，次一等的饭馆环境又太差，这中间的真空部分，就是留给他的生存空间。 黄叔叔只觉突然间茅塞顿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将两只手用力地鼓掌，啪啪啪地直拍了十几下才停下，凑上来摸了摸顾臻的脸蛋冲她竖了个大拇指，“丫头，了不起！” 毕竟是久经历练的生意人，思绪的结一旦被打开，灵感便滔滔不绝地涌了上来，黄叔叔立马想到，除了在宴席上做出差异，他还可以在装修上花点心思。现在开始流行西式婚礼，他的饭店装修风格也要往这上面靠拢。 除了婚宴，他还可以承接外企的会务活动。是的，这两年市里的外贸公司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新增，如果用心来做，这块蛋糕怎么着也得分他一口。还有孩子的满月酒、寿宴、搬家宴、谢师宴... 他只觉得面前的迷雾全然散去，此时的他浑身血液沸腾、都充满干劲，只恨不得马上就动身去市里。 看着丈夫激动的样子，安阿姨忍不住笑着嗔道，“你可好好坐着吧，再这么站起来坐下去的，当心掉湖里喂鱼~” 第150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晚上顾臻和妈妈正在电脑前看当天的账目，田钰一个电话打了过来，问她们最近什么时候去市里。田钰并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这么问肯定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她们过去。诧异之下，妈妈又细问了几句，田钰只说电话里说不清，让她们抽空去店里看看。 揣着心事自然睡不了懒觉，第二天一早，薛凝芳就开着车，带着顾臻直奔小红楼门店。 见到了主心骨，田钰顿时松了口气，三人去隔壁咖啡店要了个包间，田钰便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 事情却是围绕着那位曾小姐的。 曾小姐是云裳的大客户，每次过来都要消费数千元，买东西又很爽快，都是看中了就直接买下，今年的夏装刚上新没多久，她已经几乎把所有的款式都买了个遍。 不过，有钱任性的曾小姐，往常都是以高冷大美女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平时来店里除了提要求外，并不耐烦跟店员们多打交道。 但从上个礼拜开始，她就有些反常。先是特地来店里做了个脸，东拉西扯颇有兴致地跟刘琴闲聊了半天。 刘琴是个谨慎的人，刚开始两人聊得都挺正常，慢慢地，曾小姐话里话外开始打听店里的营业额，她的小雷达立马发出警示，先是打着哈哈转移话题，后来实在推托不过，她只能老老实实地说自己不管账。曾小姐不死心，又套她的话，想知道美妆商品的进货渠道。刘琴觉着很不对，口风便愈加紧了起来，待她一走，赶紧把这事儿告诉了田钰。 第二天更邪乎，大中午的，曾小姐竟然顶着大太阳过来，要自掏腰包请店员们吃雪糕。 店员们不由面面相觑，从来只有店里讨好客人给客人送礼的，他们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奈何曾小姐表现得真诚无比，仿佛真的要跟他们交朋友似的。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人还是店里的大客户，田钰一头默许大家吃了雪糕，另一头让刘琴找了瓶她没买过的香水包了起来送给她。 接下来几天没有例外的，曾小姐又来报到，一天不落。后面几次倒没再送吃送喝的那么扎眼，到了店里，她就往休息区的沙发上一坐，熟稔地翻着一旁的杂志，再叫店员冲杯咖啡，时不时找人聊几句，她能在店里待上半天。要不是之前就认识，田钰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走错了门，把服装店错当成隔壁咖啡馆了。 经过多次的打交道，曾小姐到底是干什么行当的，大家心里也都大概有了数。田钰闹不清她要做什么，又不想主动上前和她攀谈，便给小姨去了电话。 “这位曾小姐真是怪得很，她想做什么？”薛凝芳也颇为纳闷。 哼，事出反常必有妖，大热天的过来献殷勤肯定是有所图的，要么图人、要么图钱。图人，想挖店里的墙角？顾臻摇摇头。图钱，那就是打门店的主意，嗯~倒是有这个可能。 第151章 入股 金池公寓 吃饱喝足的蒋部长，此时正眯着眼躺在曾小姐的膝上，任由她一下下地按着肩头。若有若无的香气不时钻进他的鼻子里，妩媚的发丝扫在他的脸上，不由让他心头荡漾。 他缓缓睁开眼，便瞧见女人一双媚眼勾人魂魄、红唇欲语还休。心头一动，将肩头那双柔荑拉过来，覆在自己的手掌之下轻轻摩挲着，“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 一个情场老手，只要他想，自然知道该如何取悦女人。 果然，这话一出，曾小姐很快就双眼泛红了，“禹鸿～有你这句话就不委屈。”说着便抬起玉手作势要去拭眼角的泪。 最是难消美人恩，曾小姐演得情真意切，蒋部长则一脸心痛地将她搂进怀里。 他一举一动都显得贴心无比，要不是镜子里那双眼睛依旧冷静如常，他都要怀疑自己真对眼前人动真情了。 呵呵～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女人啊，玩玩可以，要是个个儿都动真感情，那他早就混不下去了。 不过嘛，懂事的女人，他还是愿意放下身段哄一哄的。 “小曾，还是那句话，除了不能给你名分，我愿意把所有的爱都给你一个人。” 被蒋抚摸着后背的曾小姐，乖顺得像一只猫，“嗯～人家知道你的难处。只是～” 呵～爱？ 姐如花似玉的年纪委身给你这样一个可以当爹的人，可不是为了爱。 说起来，蒋待她好是好，精明也是真的精明。吃穿用度一律都安最好的供给，零花钱也给的阔绰。他像养金丝雀般将自己豢养了七八年，却从来不提给自己置业置产，仅有的几家股份，说白了也是帮他代持，最终能落到自己手上的就是个添头。 对于这些，曾小姐曾经也撒娇请求过，都被蒋给打哈哈糊弄过去了。眼看自己年岁已经不小，这次她不想再放过～ 更何况自从搬到金阳来，她明显感觉到蒋对自己不如从前热乎。这好不容易过来一次，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曾小姐暗自咬了咬牙，心里快速地将想说的话又过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破绽后，她腻着嗓子缓缓开口，“你让我搬到这儿来，我都听你的。只是，我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整天闷都要闷死了。想给你打电话，又怕给你惹麻烦～” “乖，我知道你是个懂事儿的。” “人家～人家想找点子事儿做，忙起来，日子也能好过一点了。”曾小姐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蒋。 她心中有些忐忑，说完便小心翼翼地观察蒋的表情，见他微微蹙眉，与她目光相撞后又快速地恢复笑容。 “怎么突然想做事儿了，具体说说呢～” 曾小姐便顺势把想入股云裳服装店的事情说给蒋听，蒋思索了片刻，捏了捏她的脸颊，坏笑着道，“入股，你的小金库能出得起多少？” 曾小姐水蛇一般地缠了上来，“入多少，还不是你们说了算嘛～” 这话有两层意思，如果蒋肯自掏腰包，那自然是出多少入多少。如果蒋不想出血，那免不了就要动脑子使些手段了，能入多少就看他愿意出多少力了。 蒋部长不动声色地摸着曾小姐的秀发，呵呵，女人见识多了，心果然就大了啊～ 第152章 各怀心事 “能不能嘛～”曾小姐推了推蒋，身体又往上贴了一点。 蒋深深看了她一眼，直看得她心里发虚，随后只听他说道，“服装店的情况，我先让人去摸摸底，万一后头有人就不太好动了。” 那就是应下了，曾小姐心下稍安，随后一番云雨不在话下。 却说云裳店里，田钰在接到了薛凝芳的指示后，立刻召集店员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主旨便是将曾小姐列为门店重点监督对象。今后曾小姐在店期间的一言一行以及与店员的对话都要及时向田钰汇报。与曾小姐的聊天内容不允许涉及门店运营情况等敏感信息云云。 曾小姐也不是傻的，很快就察觉到了店员态度的变化，这是开始防备她了。 不过她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在她看来，只要蒋部长愿意插手，哪怕是金阳市领导都要卖他几分面子，区区一个服装店的老板娘，她还不放在眼里。 她却不知道，坐到蒋部长这个位置上，守成比攻略更重要。顺势为之也就罢了，要是知道肉里带着利刺，他也只能选择收起贪婪的舌头不再去触碰。 又过了一周，曾小姐接到了蒋的指示，“你先去跟老板谈入股的事情，让他们开个价，咱们真金白银地投进去。” 老岳父昨天喊他回家吃饭，明里暗里地提点他，最迟明年，他有机会往上再升一升。岳父虽然退居二线了，不过余荫尚在，组织上人事的变动还是很能说得上话的。他听得频频点头，忍不住再三向岳父表忠心。 岳父显然是懒得听他那些鬼话，“我已经退下来了，今后就是你们这辈人的天下了。但你记住，不光工作上要好好干，生活作风方面也不能给别人留把柄。这个位置，你能做别人也能做。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该处理就处理了吧。” 蒋部长虽然行事小心，但常在河边走早晚得湿鞋。他在外头的那些事情，岳家的人影影绰绰也有耳闻。他们既鄙视他管不住自己的裤裆，却也知道自家的女儿是个什么性情。因此虽然心里对他不满，却从没像这样在明面上当着一家子人的面数落过他，这一次怕是想趁着人事变动彻底地拿捏住他。 那句你能做别人也能做，可以算得上是明晃晃的警告了。岳家的能量如何，蒋再清楚不过，他知道，他们既然说得出肯定就能做的到。 短短几句话，蒋听得后背冷汗直冒，连连点头答应。 他是个能屈能伸的，自然也懂得利害关系。 岳父这打一棒给颗甜枣的行为，他心里很不爽，但那悬在眼前的甜头又让他欲罢不能，甚至隐隐有些兴奋。 外面的女人是该先断了，只是曾盼～两人除了男女之事还有利益上的牵扯，得徐徐图之。 对了她不是要入股嘛，那就给她一笔钱，既成全她也给自己扫除后患，大家好聚好散吧。 不得不说，这年头的坏人还是坏得比较温和，起码手段还没有那么毒辣否则，等待曾小姐的就说不准是什么了。 第153章 达则兼济天下 刚放晴了没几天，雨又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地下了起来。九阳县城西面多山、中部往东又是河网密布的平地，因此河水涨得又急又快。 “这雨势怎么一直不见小啊～” 瞧着窗外沉沉的乌云，爸爸顾良才担心之余又暗自庆幸，“幸好公园那边上个月就验收结算了，不然咱们的尾款想要及时结清估计够呛。” 园林工程中。美居做的三标段主要是管网敷设和地砖铺贴，要是拖到六月份梅雨天，地上全是水，验收这块就会很麻烦。眼下虽然天气不好但进行中的项目大多都是室内装修，所受的影响并不算大。 “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半个月还要一直下呢，西面山上的水库听说都漫水了。”薛凝芳也是愁，一直下着雨，气温就上不去，店里的夏装自然就不如以往好卖。 雨实在是大，一家三口都窝在家里，看看书聊聊天，倒也挺惬意。 “村里头王支书一早打电话过来，说要跟你道谢呢。”妈妈微笑着瞥了爸爸一眼。 “这天一直下着雨，爸前天打电话给我，他怕家里的田要被淹了，急着要回去。一把年纪的人，雨天路滑的，要是摔着了可怎么得了，我就给回绝了。 又怕他担心，昨天我让村里几个在装修队干活的先回去，帮村里疏通下水渠，再把村东头的坝加固下，这也是帮咱们自个儿～” 拿着装修队的工资照常给他们开，却让他们回去帮村里疏通水渠，大善人顾良才不居功，但村支书却是记在了心里，特地打了电话过来向他道谢。 华东洪灾的前奏已经来临，顾臻心中一动，忙打开电脑，查起了账。 “怎么现在看起账来了？”妈妈对她的行为有些莫名。 “爸爸妈妈，我觉得这次有发洪水的迹象，咱们是不是要早做打算？” 其实不光是九阳县城，一周前，淮河的水位就已经告急，加上最近这几天，苏皖地区持续降雨，一些地区已经在疏散群众、准备应急方案了。 乍听女儿这话，夫妻二人皆被吓了一跳，他们地处物产丰饶的苏省南部，自然灾害历来都是极少。但仔细想想，两人越想越觉得女儿的推测很有可能，不免心惊胆战。 “那怎么办，咱们是不是得马上搬家？”薛凝芳说着就站了起来。 “这倒不至于，咱们家可住在三楼呢～”顾臻笑着把妈妈拉回座位，“只不过，一旦洪水过来，田里的庄稼肯定是保不住了，乡下的鸡鸡鸭鸭估计也要有损失。像沙袋、防潮垫这些抗洪物资，咱们店里、公司里都需要屯上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另外～” 顾臻顿了顿，低头思考了片刻，再抬起头来，眼神中就带着些坚定。 “另外，我想咱们能不能以美居和云裳的名义，向社会捐赠些抗洪救灾的物资？ 过去的大半年，咱们算是做的不错。这里头既有我们自家人的努力，也离不开其他人的帮助，比如黄叔叔一家、田叔叔、吴叔叔、胡爷爷他们～ 古人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们现在虽然还算不上发达，但我想，也是时候给社会一点回馈了，爸爸妈妈，你们觉得呢？” 第154章 达则兼济天下2 “达则兼济天下，臻臻说得好！”爸爸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率先鼓起了掌，眼中闪烁着赞赏和自豪。他接着说：“如果真的发生水灾，那损失一定会非常惨重，可能会有很多人失去家园、财产甚至生命。咱们虽然只是普通人家，但尽些自己的绵薄之力，为社会做一份贡献，也算是功德一件。” 顾爸爸是一名党员，是坚定拥护马克思主义的无神论者，所谓功德自然不是迷信的说法，或者说得更通俗些，叫结善缘。 说干就干，先从云裳账上抽出了二十万的资金，用于购买防汛物资。 “帐篷、保暖的衣物、纯净水、即食干粮…”顾臻一边按着计算器一边在纸上记录着需要采购的物品。 除此之外，他们计划从美居的账户上也抽调二十万的资金，这笔钱将专用于农村地区灾后危房的修复、重建。 两笔捐赠均由美居的财务经理安婷统筹安排。 黄叔叔一家很快也得到了消息，对于他们的捐赠行为大加赞赏， “义举啊，顾老弟！” 有他们带头，黄叔叔也决定以复兴饭店的名义捐赠二十万，“和你们一样，捐物资！” 捐赠物资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去采购、整理和运输物资，麻烦是麻烦了点。但与直接捐款相比，它能够更迅速地满足受灾群众的实际需求，给予他们及时的援助，帮助他们尽快恢复正常生活。 因此，尽管捐赠物资相对较为繁琐，但它具有及时性和针对性的优势，对于受灾群众的帮助更为直接有效。 不过嘛，大家都是生意人，做好事不留名那是根本不存在的。 “市红十字会那边决定将咱们三家公司的捐赠仪式安排在一起举行，县市两处的电视台我已经联系好了，到时候会有记者到场进行采访，采访的内容会在电视台新闻时段播出… 仪式那天，市红十字会、市民政局、市水利局、市应急管理局和四季花园街道的主要领导都会出席捐赠仪式。 另外，市里的领导听说了这次捐赠的事情后，对咱们的行为十分认可，最新消息，分管民政的副市长正在安排行程，不出意外的话也会过来站台。” 安阿姨办事非常利索，短短几天，方方面面的都已经打点到位。 当然其他人也没落下，除了联系采访，薛凝芳还让闻老板加急定制了一批印有各家公司logo的文化衫作为活动制服。 公司和门店后续配合宣传的海报也在设计中。 黄叔叔找夜大的老师执笔写了三份仪式的发言稿，内容顾臻看过，撰文的人水平很高，措辞极具感染力，既阐述了抗洪救灾的紧迫性，又恰到好处地展现个体工商户回报社会的朴素想法。最妙的，就是不经意间植入的几句软广宣传，几人看了都连声叫好。 一切准备就绪～ 妈妈薛凝芳接到了曾小姐打来的电话，约她见面。 “不好意思曾小姐，我最近几天实在忙，您有什么事儿吗？” 自从识破了曾的意图后，薛凝芳并不想与她有过多的交流。 “薛总，不会占用您很长时间，但如果您拒绝了，可就是很大一笔损失了～”曾小姐说得慢条斯理，众人听得心中冒火。 这是，威胁咯？ 第155章 痴心妄想 下午三点，薛凝芳应约来到一家咖啡馆，她是首次踏足这家店，但店员却一眼就认出她是曾小姐的客人，一路将人带进了小包厢。 呵，看来这是对方的地盘啊～ 曾小姐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起身相迎， “薛总真是个大忙人啊，之前我跟田店长约了好几次，她都说你没空，那我只好直接给你打电话了，没给你带来困扰吧，看看喝点儿什么？” 这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妩媚动人、言笑晏晏，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如果上午的电话不是公放，薛凝芳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她了。 “曾小姐客气了，咖啡就不喝了，免得晚上睡不着，曾小姐约我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薛凝芳不欲和她兜圈子，这女人的意图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过两天就是捐赠仪式了，店里还有一摊事儿等着她呢，她可不想在这儿浪费太多的时间。 “薛总真是个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我手头最近有笔款子闲置着，我想～云裳或许需要这笔钱～” 薛凝芳静静地听着，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感谢曾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云裳目前还算经营得当，并不需要借钱～” 她说得含糊不清，明明是想巧取豪夺却偏偏还要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到底是想要借钱还是有其它什么目的，薛凝芳自然是有数的。只是她很瞧不上这样的小聪明，索性顺着她的话头拐了个弯，直接给带偏了。 谁要借钱？她是要入股好不好。 曾小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呵呵，我想薛总可能误会了我刚才的意思了。你时间宝贵，我就直说了吧，我想入股云裳～” 说罢她刻意调整了下坐姿，让自己坐得更直些。 薛凝芳觉得好笑，云裳是他们一家三口一手一脚好不容易打拼出来的，这女人一来就想打门店的主意，简直是痴心妄想。 只是这位曾小姐背景如何、是否有他们惹不起的靠山，目前还是一无所知，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多谢曾小姐的抬爱，曾小姐如果喜欢云裳的衣服，可以常来店里玩玩。只是云裳目前就是个小店，实在不值得曾小姐的投资。” 她说的比较委婉，但意思已经很明确，我们不接受你的投资。 曾小姐显然没想到她会一口拒绝，连个弯都不带拐的。 “薛总，希望你再考虑考虑，这次入股我是会实实在在出资的。”曾小姐态度诚恳，薛凝芳却直接听懵了。 啥？她宕机一秒后努力克制住想掏耳朵的冲动，是我的耳朵有问题还是她脑子有问题，敢情她还想不掏钱就入股？ 薛凝芳笑着摇摇头，“再次谢过，云裳目前确实没有融资的打算，曾小姐如果有投资的想法，不妨再看看其他公司，我相信金阳市有潜力值得曾小姐关注的企业还是不在少数的。” 曾小姐的脸慢慢放了下来，“之前跟薛总聊过几次天，不过～薛总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当一个人对某个目的或者一件事不满意又无计可施时，通常会做出两种选择，一是立刻退让，事后另选策略看准时机再出手。第二种人就有意思了，他们会虚张声势，试图借用外力来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以期得到意想之外的效果，形容这种人有个专用词语，叫色厉内荏，曾小姐无疑是后者。 第156章 我不喝酒 薛凝芳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哦～终于忍不住要亮剑了？就是不知道背后站着的是人是鬼呢。 “哦？我听说曾小姐住在金池公寓，想必出身也是非富即贵。您作为我们门店的贵宾，在这之前我们一直是愉快相处的。 我就是不太明白，像曾小姐这样有身份的人，如果想要投资，那肯定是一呼百应的，何必要因为一个小小的服装店而较真呢～” 哟，这就放低姿态了？ 曾小姐仔细观察着薛凝芳的神情变化，察觉到对方态度开始软化后，她认为是自己袒露“身份”的策略起了作用，因此心中颇为得意，嘴角也止不住往上翘了些。 她故作聊赖地用指尖撩着头发，“我自然看不上你这个小店～你说得对，只要我想，根本不缺投资对象，个个儿都是正经八百的公司。 只是，我先生并不希望我太过辛苦，而我又比较看中你的经营能力，所以选择了你的店。 我知道这家店生意一直不错，我可以给这家店作价五十万，我投二十万，占股百分之四十。 你放心，即便是入股之后，我也不会参与门店的日常管理，你仍然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做事， 薛总觉得怎么样？” 薛总觉得不怎么样。 薛凝芳气到想笑，在心里一遍遍循环问候了她全家。 请问你算哪根葱？ 请问你先生又算哪根葱？ 敢情被你们看中还是我的幸运了？ 入股之后不管事儿，我做牛做马还得对你感恩戴德？ 云裳门店不说日进斗金，也是收入可观。这位曾小姐一句轻飘飘的“作价五十万”分明就是打着入股的幌子明抢嘛。 资本家嘴脸都没她这么丑陋的，这是把自己当成皇妃了啊，合着这天下是你家的？ 疯狂吐槽了片刻后，薛凝芳反而冷静了下来，刚刚不是已经提到了她“先生”嘛～那就看看，这位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吧。 想到此，薛凝芳心中又不由嗤笑，先生？这位曾小姐从头到脚、做派谈吐完全一副妾相，指不定是哪家的姘头呢～还好意思称先生，也是够不要脸的。想到这样的女人居然还是云裳的vip，薛凝芳觉得刚刚喝下去的茶水有些反胃。 她双手抱胸，并不回应对方，淡定地等着她继续开口。 曾小姐丝毫不觉得尴尬，继续自顾自说道， “薛总，其实从第一次踏入云裳的店里我就爱上了那儿，我觉得这是一种缘分…如果这次咱们合作成功，将这段缘分延续下去，也算是一桩美谈～你说是不是？” 看着她如一个人演独角戏般，滔滔不绝地说了有十来分钟，鲜红的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耐心如果可以显示的话，薛总此刻的耐心余额已经无限趋于零了，她忍住提包走人的冲动，终于问出了心中琢磨很久的问题，“请问，您先生是？” 这女人可真够直接的，曾小姐暗自撇撇嘴，抿了口咖啡，“我先生姓蒋，在省厅工作。” 省厅啊～薛凝芳心里咯噔了一下，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有那么一瞬间她犹豫了，不过也仅仅只有一瞬间。 如今是法治社会，国家都在大力提倡发展市场经济，云裳虽然是小本经营，却也是证件齐全的合法买卖。 而且做生意这半年，她也跟领导们打过不少交道，在她看来，越是身居高位的领导越是爱惜羽毛，那些处处为难你的，反而是小喽喽。 如果那位蒋真的有权势，她不相信对方会为了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店为难他们，给自己惹得一身骚。话说回来，就算对方手眼通天做事又不讲究，愿意烽火戏诸侯搏美人一笑，她也不怵。 不是说县官不如现管嘛，如果能利用这次捐赠活动，在市领导面前挂个名，那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总归也能挡一挡的。 嗯，就是这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下定决心后，薛凝芳迅速调整了心态，“哦，蒋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啊～ 不过，云裳目前确实不打算接受融资，让您费心了。” 曾小姐没想到自己费劲说了半天，对方竟丝毫不领情，立刻冷下了脸，“薛总，我今天过来这里，是打定主意要谈成的，一个小小的服装店，我入股二十万已经不少，薛总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上一秒还言笑晏晏的，下一秒就放狠话，川剧变脸都没这么快的。 说了半天真挺渴的，薛凝芳喝完杯中最后的茶水，拎着提包就站了起来，“呵呵，这就不劳曾小姐费心了，人喝了酒就容易腿发软心发飘，去妄想一些有的没的。我更喜欢踏踏实实地做事，平时也不爱喝酒。 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曾小姐再见。” 薛凝芳说完，抬腿迈步走出了咖啡馆。 第157章 阴谋与阳谋 “哼，真是不识好歹！”曾小姐将咖啡杯重重地放到桌上，靠在沙发上独自生着闷气。 除了气，她心中隐隐还有些慌。一家门店作价五十万，看似很多，但其实她也知道，以云裳目前的经营情况，一天做五十万的营业额都是轻轻松松的，这点钱，薛凝芳还真的看不上。 只是~别看她每天挥金如土的不拿钱当钱，她花出去的这些，一直都有其他人为她埋单而不是蒋，蒋一直都是精明冷静的人。以她对蒋的了解，能拿二十万给她投资是他最大的限度。 她今天本来也只是探探路，并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可恨这个薛凝芳太不上道了，竟然当场就回绝了她。她都已经搬出了蒋的名号，正常人不应该是说要回去考虑考虑嘛~这样她也可以让蒋趁机活动，威逼利诱一番，说不准就成了，明明以前都是这么干的呀~ 心烦意乱地回了公寓，掐准时间给蒋去了个电话，“禹鸿，入股服装店的事情你给想想办法嘛~不行，人家就看上那里了...你不知道，那个老板娘不上道的很，连你的面子都不肯给~可不是，你放心我也没说什么...” 这通电话足足打了半个小时，又是告状又是撒娇的，曾小姐可谓使尽了浑身解数，最后终于得到了蒋部长许诺。 “我知道了，回头我安排人去办这个事儿。” 这头的阴谋顾家自然是不知情的，用顾臻的话说，只要自己足够强大，这些阴谋诡计都上不了台面，他们正紧锣密鼓地为捐赠仪式做着最后的准备。 仪式当天依然是阴雨连绵，红十字会门口却是一派热闹景象。 在胡主任的引荐下，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们和顾、黄、薛三人热情交谈着，对于这次的捐赠义举赞不绝口，潘副市长也亲临现场握手会见。 如果说媒体记者和新闻报道是安阿姨协调的手笔，诸位领导干部尤其是副市长的光临完全是发自内心。要知道，在城镇人均月工资两百元的1991年，单笔二十万的捐赠可谓是实打实的一笔巨款，何况今天是三家公司各捐赠二十万，总计要捐六十万。 更令他们感兴趣的，是今天的捐赠方，开服装店的、开装修公司的、开饭店的，这些人在他们眼里，原本都是平平无奇的小人物，可却有一次性拿出二十万元无偿捐赠的魄力，这样的行为衬得他们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 潘副市长心中也很好奇，态度和蔼地和顾良才攀谈起来，“我听说顾老板和薛女士是一家子，那你们一家就捐了四十万，这可是很大一笔钱啊~是什么原因促使你们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领导您过誉了，我自己是一个退伍军人，当年在部队也参与过救灾，我深知受灾后百姓的困难与煎熬，都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何况这是生我养我的家乡。虽然我们做的是小本生意，但面对灾难也想尽一尽自己的绵薄之力。”顾良才是退伍军人，现场还有好些干部也是军人出身，这一下子就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他朴实而坦诚的回答更是进一步博得了众人的好感。 第158章 捐赠仪式 “听说你的装修公司开在县城？”潘副市长笑眯眯地补了一句，“有没有信心下一步来市区发展啊，金阳市区的市场需求也不少哦~” 领导的肯定，像一针强心剂，顾良才瞬间充满了信心和斗志，“回领导，我们正有这个计划，美居虽然年纪不大，但承接的工程已经很全面，九阳县市民公园的三标段就是我们做的。 其实，我爱人的云裳服装店已经开到市里了，就在四季花园的小红楼那儿，今年四月份刚刚开业。” 这私货夹带得丝滑无比，潘市长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到服装店上面了，“哦，不错不错，服装店叫云裳，你的装修公司叫美居。嗯，都是好名字、好兆头！好的，那我就期待美居市区的新公司啦~” “感谢领导的关心，我们一定好好干，不辜负政府的期待。不只是美居，黄老板的复兴饭店也要来市区开店，现在正在选址呢~” 顾良才适时地将话题引给复兴饭店，黄叔叔冲他感激一笑，然后顺势接过了话题...... 随着一溜八辆装满物资的大货车缓缓向市红字会门口驶来，记者们扛着长枪短炮纷纷涌上前咔咔拍照，军绿色的油布下是满满的物资，车身上悬挂着的“xx公司捐赠抗洪救灾物资贰拾万元”字样的红色横幅格外显眼。 在潘副市长的邀请下，顾、黄、薛三人在捐赠车前面和领导们合影留念，并在之后接受了电视台的专题采访。 捐赠仪式圆满完成。 第二天晚上，两家人都聚在顾家的客厅里，等待地方台新闻的播出。 “头一次上电视，还怪紧张的呢~”薛凝芳自我打趣着，语调却挺轻快。 顾臻听见她这么说，伸着脖子仔细瞧了妈妈，她正一脸笑意盈盈地招呼众人吃水果呢，哪有半分紧张的情绪。 谁知再往旁边看，顾良才正襟危坐着，双腿并拢，两手放在腿上，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电视，那样子像是等待检查的小学生一般。 顾臻心里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手捅了捅旁边的黄元彬，“元彬哥哥你瞧，我爸爸紧张得都快冒汗了。” 顾良才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尴尬，“你这丫头！” 屋内众人也听到了小丫头的打趣，纷纷笑作一团。 新闻正式开始~ 端庄漂亮的主播字正腔圆地念着稿子，“持续数月的梅雨天气使我省部分地区遭受了严重的水灾水患，给广大人民群众生命财产造成了巨大损失。在这危难时刻，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各级政府积极应对，全力以赴开展抗洪救灾工作。然而，灾害无情、人间有爱...以顾良才同志、薛凝芳同志、黄广兴同志为代表的我市优秀民营企业家们，纷纷慷慨解囊......” 刚刚还相互调侃的众人，此时都屏气凝神，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屏幕，脸上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镜头切到现场采访，爸爸顾良才对着潘副市长一脸的慷慨激昂，“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何况这是生我养我的家乡。虽然我们做的是小本生意，但面对灾难也想尽一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屏幕上赫然标着“美居装修装饰有限公司总经理 顾良才”的字样。 顾臻激动拍手，“有了有了！” 对，她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当时现场采访时，她再三拜托媒体，一定要打上公司名称和姓名。 “云裳服饰化妆有限公司总经理 薛凝芳” “复兴饭店总经理 黄广兴” 顾臻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更让众人惊喜的是，采访中伴随着对几人的介绍，还插入了服装店、装修公司和饭店门头的镜头，这真可谓是意外之喜了。安阿姨也笑了，满意地叉起果盘中的蜜桃，“电视台的人果然很会办事，这红包给的可以算是物超所值了~” 第159章 抛砖引玉 这次的捐赠活动帮助政府领导打开了工作新思路，抛砖引玉，领导们很快就突破了原先被动等待上级政府拨款救灾的传统模式，想到了鼓励全市民营企业、社会人士捐款的新措施，“如果能成功推行，那往后的救灾工作效率将会实现质的突破”，潘副市长对此信心满满。 这倒不是说大家之前不爱动脑子，几十年计划经济的社会管理制度下，所有人都习惯了自上而下被安排、等分配的工作模式。 这次两家的捐赠，大家突然醒悟过来，原来社会上已经有这么一批人，已经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先富起来了。 于是在市政府牵头下，紧接着就组织了一场更加正式、规模更大的社会捐赠倡议会。顾、黄、薛三人作为“市优秀民营企业家代表”被特别邀请上场发言。 经过大半年的磨砺，三人都初步有了些政治敏感度，他们察觉到这次倡议会的意义非同一般，因此，在接到通知后就开始琢磨。 于是，薛凝芳在倡议会上再次宣布：从今天起，云裳所有的门店每卖出一件衣服，就向社会捐赠一块钱。这一决定的宣布，将倡议会的气氛推向高潮。 这一豪情壮举很快就出现在了地方电视台的新闻上，所有人看到这一幕观众都被感染了，纷纷结伴前往社区献爱心。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企业家“典型”，民营企业的老板们也不再袖手旁观。众人拾柴火焰高，市红十字会收到义款后，第一时间将其变现成物资，支援抗洪救灾工作。 新闻播出后，云裳的两家门店响应迅速，一早就在门店摆出“卖一件衣服，捐一块钱”的宣传海报，又配合活动在门口挂了块小黑板，黑板上的数据根据门店实时销售情况每半个小时更新一次。 这一举措惹得路过的人纷纷好奇驻足，91年的一块钱颇具购买力，有人不相信一个小小的服装店会如此豪气，“吹牛呢吧，卖一件衣服就捐一块钱，老板也舍得？” 自然是没有人会来回答他的问题，路人的好胜心被激起，索性就站在门口守着小黑板。 更有甚者，连小黑板都信不过，小马扎就地一放，从怀里掏出个小本本，然后就坐在店门口的广场上，认真记录起了进出店的人数，那些出来时手里拎着服装购物袋的，肯定就是买了衣服啦~ 随着时间的推移，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半个小时过去了，店员拿着粉笔上前在黑板上“今日售出”下方的数字擦了，重新写了个新的数儿。 那个坐着马扎的人伸着脖子仔细一看，顿时兴奋起来，用手指着小黑板跟周围的人嘀咕， “嘿~他们真敢写啊！错不了错不了，这家服装店够讲究。” 其他好事者也上前对比黑板和他记录的数字，“嗯嗯，错不了，人家写的数比你算的还多呢~” “是啊是啊~果然敢做敢当。” 这是年长些的做法，那些年轻人的想法更加简单：云裳老板娘都在电视上说了，肯定作不了假。 第160章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一波又一波的年轻女孩子闻讯进店，平时买了衣服回家可能还要被家长念叨乱花钱，这次可不一样，她们是在“献爱心”呢，能举着慈善的大旗薅家里羊毛，可是机会难得啊。 反正衣服买了又不会浪费，何况云裳的衣服款式新颖、质量过硬，今年买的衣服放到明后年也不会过时。 几天下来，不光是女装，配饰和美妆的销量也被带出了新高，两家门店的营业额竟然比开业活动期间还要高。 田钰几人忙归忙累归累，脸上一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还能为啥？老板赚钱，他们的红包也会变厚啊~ 晚上薛凝芳看账时，乐得鼠标都给点歪了，“臻臻你来看，这效果真是比打促销广告都要好啊，你这主意实在太棒了！” “神来之笔！”爸爸顾良才也乐呵呵地竖起大拇指。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比起生意上的变化，更多的惊喜还在后头。 十月底，市里举办了抗洪救灾工作总结暨表彰大会，宣布授予顾、黄、薛三人杰出贡献奖。 十二月，全市经济建设总结大会，授予三人“市优秀企业家代表”，同时授予云裳“公益之星”的荣誉称号。 不错，经过这次捐赠事件，夫妻二人已经从“个体户”身份，成功转变为有政府背书认证的“民营企业家”了。 会后餐叙，潘副市长亲自过来给三人敬酒，又为他们引荐了诸多领导不提。 却说曾小姐那头，自从蒋部长答应会过问此事后，她便放下了一半的心来，店里是绝迹不去了。约了从前的几个小姐妹去沪市和杭城痛痛快快地玩了一趟，回到金阳市已经是半个月后，她也因此完美错过了云裳的“高光时刻”。 时间一晃到了六月底，曾小姐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蒋部长去了电话，那头是秘书接的，“曾小姐您好，领导外出开会了...什么时候回来？这就说不准了，会议结束后有个晚宴...最近？可不是，领导最近都挺忙的...是是是，您放心我会转告领导的，嘟嘟嘟~” 话筒那头听起来确实很忙，秘书匆忙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曾小姐似乎不甘心，拿起话筒又按下一串号码，踌躇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拨出，撇撇嘴悻悻地挂上了电话。 是了，上次她往蒋部长家里打电话，被保姆给接了，那个保姆是他岳家介绍的，事后蒋难得地冲她发了火。 偏偏蒋在外又是个极为小心的人，上班时间从不肯用大哥大，有什么事，都是用单位电话或者公共电话联系她。 之后连着几天，她打电话过去蒋都在开会，那个秘书也是个滑头，每次都信誓旦旦说会转告蒋，但~ 似乎不太对，她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一把扯了脸上敷到一半的面膜，她趿着鞋钻进房里开始收拾行李，蒋一直躲着不接电话可见是有鬼，那她只能主动去南市找他了。姣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厉色，手上收拾东西的速度也加快了起来。 第161章 灾后重建 6月26日上午10时，根据国家防汛总指挥部签发的命令，太浦闸正式开启，为太湖流域泄洪，?这一行动开始，洪水开始退去，然而这只是开始。 丽景花苑小区地势稍高且排水系统完善，受灾情况算是比较轻的。 出了小区大门，那景象完全就是两个世界了。 道路两旁的树木东倒西歪，环卫工人几人一组费力给倒下的大树修枝、加固。 路上残留着厚厚的淤泥，清淤的工人一铲接着一铲，一点点清理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行走。 另有一队人在旁边用高压水枪冲刷路面，一队人带着面具在后面撒石灰、喷消毒水。 漆黑的淤泥，包裹着腐烂的动植物残躯，在初夏高温的发酵下恶臭无比，又混合着消毒水的刺鼻扑面而来，让人几乎快要窒息。 城里虽然遭受了很大影响，不过民众的基本生活仍有保障，农村的情况就更加严峻。 由于洪水的破坏，九阳县许多村庄遭受了严重的灾害，房屋倒塌、废墟遍布，农田淹没、道路损坏。 洪水退去后，河中水流仍然湍急，井口被淤泥堵塞，农村缺水！ 一时间，干净的饮用水成了稀罕物。县政府全城急调货车，往各个村子运送饮用水及生活物资。城镇有自来水的居民们，也自发收罗了家中闲置的桶罐，装满水后，用自行车载着往乡下送。 顾臻家已经提前采购了很多物品，送到了乡下外婆和阿姨家，小姑那里更是备得足足的，因此这方面，他们倒是不担心。 只是听说小姨家的猪折了好几头，损失有些严重。为了防止更严重的瘟病发生，爸爸找了兽医站的人专门上门去看了一趟。 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兽医站的大夫也很会做人，看完了小姨家的猪，又把村里其他养猪、养鸡的人家也顺路看了个遍，现场指导了消杀和喂养的注意事项，给各家都配了些常用药。 听说人是薛家女婿专门请过去的，村里人纷纷找到外公外婆道谢，对此义举赞不绝口，外公一面谦虚地说应该如此不值一提，一面又将夫妻前段时间的捐赠义举重新宣扬了一遍。 “你们这回可是做了大好事！你不晓得，现在在村上，不论走到哪儿都有人跟我们道谢，你爸笑得胡子都要飞天上去了。”外婆在电话里笑得合不拢嘴，别提有多自豪了。 这些天，顾爸爸带着施工队的人，一心扑在重建上，配合着解放军救援分队，分发物资、挨家挨户地疏通水井、消毒，忙得脚不沾地。 “这地里头的稻秧算是全完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补种一茬。”大家都是农村出身，水灾过后最为关心的就是地里的收成。 爸爸埋头呼啦啦地喝着稀饭，听见妈妈的担心，他搁下筷子，“补种应该没啥问题，市里请了农学院的专家过来看过了，晚稻的种子马上也会发下来。等种子一到，我打算让村里来的那几个都回去帮帮忙~”爸爸说完抬头看着妈妈，似乎在征求她的同意。 “应该的。”薛凝芳认同地点头，没有注意到丈夫立刻上扬的嘴角，自顾收拾了碗筷往厨房走去，又听见身后传来一句，“薛家棚那边，我也安排一拨人过去。” 薛家棚，就是顾臻外公外婆住的村子。 薛凝芳打开水龙头，边冲碗边哼起了歌~ 第162章 高伯伯的打算 小姑姑孩子满月酒后，爸爸和高伯伯的联系更加频繁。 “凝芳，我约了老高夫妻和红兵晚上过来吃饭，你看着帮忙张罗下。”吃完早饭，顾爸爸又特地交代了妻子一遍。 “知道啦~” 在日本辛苦漂泊了几年，高伯伯夫妻俩确实赚了些钱，又有厨师的手艺傍身，回国后，他便在城南开了家小饭馆，打算守着妻儿老母，安稳过日子。 饭馆规模不大，做的都是家常菜，本着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想法，高伯伯便也没有大肆宣传。奈何世事总是不遂人愿，刚开张时客流量虽然不算多但也过得去，谁想没几天就进入了梅雨季，天气不好，到饭馆吃饭的人就更少了，哪怕饭点也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本就是小本买卖的夫妻店，这下两个人都耗在店里，挣的钱维持饭馆日常开销都不够。 挣得少也就罢了，天气总有好起来的时候，他们也等得起。 令人糟心的是，他们的店附近就是城中村，住着很多外地过来打工的人。这些人三教九流啥样的都有，其中一个外企的小拉长，三天两头带人来店里吃饭。按理说客人这么捧场老板应该高兴才对，可夫妻俩真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无他，这个小拉长忒不老实，带过来的女孩子几天换一个。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没多久就在饭馆闹了几起争风吃醋的事情。最严重的那次，女孩子带了几个人来饭馆堵人，跟小拉长的跟班打了起来，砸坏了店里好些东西。 高伯伯毕竟是当过兵的，三下五除二制服了几人不说，让他们挨个儿掏了赔偿。 那个小拉长被下了面子心存怨恨，便暗地里开始给饭馆下绊子使坏。 先是找各种理由给食品监督管理局和派出所举报，小饭馆毕竟本小利薄，肯定不能像大酒店那样方方面面都打点到位，只能捏着鼻子歇业整改。当然高伯伯也不是个木疙瘩，很快他就疏通了关节，重新营业。 那小拉长一看这招不管用，开始明目张胆地搞破坏，他倒不是自己出手，而是时不时找些厂里的半大小子过来捣乱。一会儿说菜没熟、一会儿说吃坏肚子，更甚的还有往碗里丢虫子、丢钢丝球、丢刀片的。 次数多了，其他食客也知道这是有人在找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慢慢就都不往这儿来了。自此店里的生意更是门可罗雀，钱没赚到还惹了这么个杂碎，夫妻俩都觉得糟心透了，索性心下一横，便把店给关了。 只是店虽然关了，还是得找点合适的营生啊，小姑父高红兵把这事儿跟大舅子一说，顾爸爸想着大家集思广益，便有了请他们来家里吃饭喝酒这回事。 “耀兵，你自己有什么打算？”酒过三巡，顾良才起头聊起了正事儿。 高伯伯捏着酒杯转了又转，许久才开口，“良才，不瞒你说，其实我还是想继续做餐饮~毕竟做了这么多年，也有感情了，其他的，我也不会。” 第163章 老兵江湖菜 “唔，我也赞成你的想法，做生不如做熟。”顾爸爸点点头，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餐饮的种类也很多，具体做什么好呢？有炊事班的底子又在外面练了好几年，老高的手艺自没得说，只是~ 只是一家饭馆能不能经营好，光靠厨师的手艺可是不够的，经过了小饭馆的挫折，大家脑子里不约而同都有了这个想法。 “良才，你们帮哥出出主意，这些年我和你嫂子攒了些钱，之前小饭馆亏了一些，现下我俩还能拿出三万块。” 三万块，在现在已经是一笔巨款，有了这笔开办费，可选择的面就更广了些。 “想要生意好，那就得卖些市面上没有或者少有又比较受欢迎的，人无我有。”顾良才慢慢分析，这是云裳和美居走过且成功了的路子，他首先想到了这一点。 “市面上没有啊~哎，日本菜，咱们县城里还没有做日本料理的吧。”小姑父高红兵的提议让高伯伯眼前一亮，是啊，这是自己的拿手项。 “不行不行，日本菜不便宜，县城能消费得起的毕竟是少数，而且，要用到许多新鲜的海鲜，这些东西在日本常见，在这儿就难找了。”菊英婶子听了直摇头。 果然还是女人心细，高伯伯有些讪讪地冲妻子拱了拱手，眼光却落在旁边埋干饭的顾臻身上，“咳咳，我听红兵说，咱们臻臻脑子机灵的很，点子特别多。臻臻~你给高伯伯出出主意呗？” 正专心啃着排骨的顾臻冷不丁被点了个将，有些懵地抬头看着几人。 见大家都面带笑容等她回应，她快速地咽下口中的食物，擦了擦嘴，“高伯伯，您想把店开成什么样儿的呢，是那种招待朋友谈生意的、办大酒席的，还是日常的小馆子？” 顾臻一说，顾良才夫妻俩就懂了，这是指饭馆的定位，和之前老黄开新店一样，首先要把定位给找准了，除了客户群体，还有消费档次，这两点直接影响到门店的选址、装修和运营。夫妻俩把顾臻的意思解读给几人听，大家也纷纷点头。 “唔~你高伯伯我呀，是个爱交朋友的人，以前没事儿的时候，也喜欢邀上三五个朋友来家里，炒两个菜、喝几盅。说到这个，还真挺怀念出国前那段时间的，当时我跟你爸爸，还有几个要好的战友......” 在酒精的催化下，哥儿几个又开始追忆往昔，顾爸爸也被勾起了思绪，“是啊，想当年......也不知道现在他们都混得怎么样~” 待俩人都说到泪眼朦胧情到深处时，菊英婶子拍了拍高伯伯，“行了行了，先说正事儿吧~” 转头示意顾臻继续往下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您不如开个江湖菜馆，白天就是家常炒菜，晚上和夜宵~嗯，天气暖和的时候卖烧烤，冬天就做羊汤锅子。” “噢~对对对，羊城那边就有这样儿的，在门口空地上支个桌子，边喝啤酒边吃烧烤，天冷了就打边炉，价格适中又惬意，生意好得很。”顺着顾臻的思路，薛凝芳马上就想到了羊城街头的饭馆食肆，连连点头，“菊英你们真可以去那边看看的，菜色可以根据我们当地人的口味调整，但那个模式确实不错。” 可以做中晚餐和夜宵三档，兼顾家常和聚会，受众群体更广。眼下县城里还没有专门做烧烤的店，这就是人无我有。冬天喝羊汤，又是许多当地人的习惯，现在的羊汤馆不少，但基本都只做羊汤、羊杂，他的店既可以喝羊汤又有其它炒菜，就是人有我全。 高伯伯越想越觉得有戏，当下激动地拍了两下桌子，“好好好，就这么着，店名就叫~就叫~” “老兵江湖菜。”顾臻和爸爸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个名字，随后相视而笑，高伯伯又是一连叫好。 第164章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老兵是个特殊的群体，不论是朋友还是陌生人，老兵和老兵之间总有些不一般的默契和情节。取名老兵江湖菜，在餐饮之上又多了一层社交意义，即便是从来没有光顾过的人，光从名字看就能知道，这是一家老兵经营的店。 它既可以成为老兵们联络感情的纽带，在某种情况下，也天然规避了一些风险。毕竟，没有哪个街溜子想主动招惹到军人身上，哪怕是曾经的军人。 敲定了大方向，后面的事情就顺其自然地开始了。高伯伯夫妻二人先去了趟南方，考察了顾家人赞不绝口的饭馆食肆，爸爸和小姑父则在县城里寻找合适的店面。既要地段热闹，又得有空地的店面可不好找。好在县城对两人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最后找了两家相对合适的，等着高伯伯夫妻回来定夺。 站在第二处的店铺门口，高伯伯满心满眼都是喜悦，“良才，你真是太用心了，这个地方真不错，门头宽敞大气不说，门口这么大的场地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周围一片的工厂不少，物流城、消防大队离得都近，那边儿还有国道，开大车的司机过来歇脚吃饭也方便。”小姑父高红兵老早就仔细了解过周围的情况，便给自家二哥细细讲解。 “好是好，就是~”高伯伯语气略带迟疑。 爸爸和小姑父对视了一眼，随后拍了拍高伯伯的肩膀笑道，“我们也觉得这里好，地方够大够敞亮，就是租金不便宜，你这一通忙活下来，估计三万块打不住。” 高伯伯想说什么，顾爸爸做了个手势打断他，“人活一辈子能干件大事不容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和红兵商量过了，我俩各拿一万块给你，尽快把店开起来。” “哎！这，这哪成？”一旁的菊英婶子被他们这决定惊到了，连声推辞，“你们前前后后地跑腿已经是帮了大忙了，哪能再借你们的钱！” “是啊良才，不是当哥的跟你见外，我知道你现在过得不错，但这可不是小数目......”高伯伯还要再往下说，小姑父连忙拉住他，“哥，咱俩是亲兄弟，之前你和老大筹钱给我盖房子娶老婆，我可一点没推辞过。良才是我大舅哥，你俩也有过命的交情，这不管往哪儿说，咱们都是一家人。这钱，你别有心里负担，我们也不白送，我俩就是觉得你办事靠谱，厚着脸皮要入股的，你可别往外推。” 高伯伯张了张嘴，想说，这饭馆八字还没一撇入啥股啊，就不怕他跟之前一样给做亏了？随后便想到，这俩人分明是拐着弯儿地想办法帮衬他呢，与其推辞不受，不如大大方方地领了兄弟们的情，饭馆办好了不比什么都强？ “哎，那就入股。”高伯伯夫妻俩眼眶都有些红。 “那个，回头我找人问问，能不能在国道拐弯口那儿，做个饭馆的广告牌~”办成了一桩大事，顾良才此时心情雀跃，咧着大白牙笑得一脸灿烂。 第165章 重建新房 紧锣密鼓的重建工作在吱吱蝉鸣声中收尾，顾家的新宅子也提上了议程。 和上辈子记忆中一模一样，乡下的老屋在洪水的摧残下，已经是残垣断壁、支离破碎。 “院墙塌掉了一大半，连院门都被冲走了。房子的土坯基本都垮了，咱们那间屋塌了一大半，没法弄了，幸亏啊~”顾良才回想着老宅的惨状，絮絮叨叨地跟妻儿描述着。 幸亏啊，幸亏他们来城里讨生活、做生意，幸亏他们够勤快够努力，在城里安了家，幸亏他们提前把老人从乡下接了过来...... 屋子里沉默了一瞬，顾臻抬头看看爸妈和爷奶，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差不多，凝重，惋惜又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咱们赶快想想，新房子要盖成什么样儿吧~”顾臻轻快的语气驱散了屋里沉重的气氛。 是啊，往事之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日光明而灿烂，一切向前看。 顾爸爸花了几天时间，搜罗了一堆各地时兴的房屋布局图，顾臻跟庄工要了个小徒弟过来，拉着一起挑挑拣拣。 “要个大院子，有花园、有菜地，还要有水井和鱼池。”她想养条小狗，院子大些狗子才能撒欢儿；家人都喜爱侍弄花草，花园是必须要有的；爷爷爱钓鱼，院子里如果有鱼池，那他想什么时候钓就什么时候钓；菜地要整整齐齐的，方便爷爷奶奶侍弄，水井要离菜地近些。对了，还要留出地方种些果树和竹子，古人说了，可以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住一楼起居更方便，我和爸爸妈妈住二楼，厨房建在另外。”乡下的厨房多为土灶，油烟大，因此厨房通常和主屋分开另建，厨房一般会有个小餐桌，方便平时择菜、和面，家中人少的时候会在这里摆饭。 “三个卧室都要配卫生间，马桶、淋浴间都要有，另外一个卫生间作为洗衣房和客卫。”客卫？小学徒脑子里打了个问号，顾臻见状便给他耐心解释了一番，小学徒有些无语，老板家的小孩花样还挺多，说得一套一套的。 “对了，楼上两间主卧要配衣帽间和书房，公共区域做成小客厅，晚上可以看看电视。” 嗯，先这么着吧。 小学徒照着顾臻的想法画了两天，院子和主屋的平面布局图有了大概的样子。 顾臻拿着回家图纸征询几位大人的意见，爷奶看了直咂舌，“这~这画得也太气派了些，这么多的地村里给批吗？” 顾良才笑笑，“您二老就放心吧，村支书说了，给我们算两户宅基地，加上自留地，足足有四亩多呐~” “奶奶，这地上次爸爸回村的时候就丈量好了，从咱们老宅子西边的菜地算起，到东边的大马路，北边从屋后头的灌溉渠往南一直到小竹林，都给了咱们，对了，小竹林也算在里头。”上次量地顾臻是在场的，她这么绘声绘色地一描述，爷爷奶奶眼睛都亮了，“乖乖~这么大，我看图纸上有鱼池有花园的，这院子盖起来不得像个小公园似的，哎呀呀~真好，真好~” “那可不，咱们现在日子也过起来了，再也不用住那么逼仄的屋子了，您二老看，一楼朝南的这间，给您二老做卧室，里间是卫生间，洗澡上厕所都跟城里一样方便呢......”薛凝芳将图纸上的安排细细说给老人听，爷爷乐得眯起了眼，“哎，这图纸画得不错，楼房布置齐整，附房也周正。一楼有院子，二楼有露台，不错不错~” 第166章 谋个出路 正值秋收前的空档，因着之前洪水顾家给村里出钱出力，大家都感念他们的好处，这次建宅子，乡里乡亲的都自发过来帮忙. 人手充足房子就造的快，开工半个月后顾臻再回老家，附房和楼房的一层已经开始收尾，现场叮叮当当忙得热火朝天。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顾良才自然也不会占他们的便宜，除了好饭好菜的供应，过来帮忙的人，不论男女都按日子给大伙儿记上了工钱。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你果然当得起大老板。”村支书王爷爷知晓后，当着顾良才的面又是一通赞。 顾良才一脸惭愧连连作揖，接着又给王爷爷散了烟，闲聊几句后，老人家看着远处的农田深深叹了口气，“哎，这场洪水发的不是时候啊，今年晚稻的收成怕是不会好。” 农村人忙活一年，为的就是地里的收成，如果稻子收成不好，那今年年底又要有不少人家发愁了。 这么想着，顾良才也跟着皱起了眉头，“农民的日子不好过啊~” 是不好过，顾臻家所在的渡口村，河网密布又有山地丘陵，适合耕种的田地并不多。工商业就更谈不上了，除了村办的纸盒厂和小卖部，规模最大的就要数渡口的修理铺了。 也因此，农闲时候，村里的年轻人都想尽办法要出去打工挣出路。 “往后不往这走船了，日子只怕更难过哦。”王爷爷缓缓吐着烟，一双浑浊的眸子满是担忧。 村子外围的白荡河是村里最宽的一条河，自西北向东南流过丘陵和平地，一路连通了十几个村子，最后汇入京杭大运河。 自建国以来，白荡河里往来的货船从不间断，村子东西各有一个渡口码头。货船经过时，会选择在码头停靠上半天，时常有船上的人上岸，跟村里人买些补给用品，甚至来村里收粮收菜，给大伙儿添了很多额外的收入。 但这次的洪水冲毁了大片的河堤，虽说抢修及时避免了大规模决堤，但河道淤积的泥沙过多，船只容易搁浅，航线只能被迫改道，从上游绕过了渡口村。丧失了航船的优势，白荡河一这一段，彻底沉寂了下来。 晚上父女俩在王爷爷家借宿了一晚，第二天，俩人起了个大早往新房子赶去。 暑气已过，清晨的乡间小路被薄薄的雾气笼罩着，若隐若现的像一条条透明的薄纱。带着露珠的小草刷过脚踝，痒痒的又带着一丝凉意，被爸爸牵着的顾臻贪婪地吸着鼻子。 其实抛开钱字不谈，渡口村真的很美。 这里没有工业污染，没有高楼大厦，低矮的房屋星星点点地分散着，阡陌交错、鸡犬相闻。 再往后二十年，这里优美的自然环境、清新的空气和宁静的生活节奏，正是那些城里人所向往的返璞归真的生活。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中国人对于田园生活的向往，是刻在基因里的。 既然如此，能不能好好利用下这里的优势，帮助大伙儿谋个出路呢？ 第167章 开大会 这是件大事，顾臻可不敢自己拿主意，她把自己的想法简单和爸爸说了一遍，爸爸觉得好，便带着她一起找到了王爷爷。 王爷爷听了他们的想法当下就激动地站起来，连声赞好。顾爸爸便跟他商量，是否再请农业专家过来村里实地考察，给予专业的指导。 王爷爷忙不迭地点头，“这是个大事，你们跟我一起去趟乡里，这事儿还得上头支持才好往下推动，就是~” 王爷爷突然转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良才，你说万一乡里想让其它村也这么搞，我们是不是就没啥优势了？” 王爷爷的意思两人都听明白了，要办事得乡里拨经费，可资金池的有数目的，万一其他村子也要加入，那分给他们的肯定就少了呗。或者更甚的，会不会直接绕过他们村，选其它村子呢？比如乡长的老家~ “咳咳，我这也是小人之心了。”老头子说完也觉得这个想法不够大气，又打着哈哈想要给圆回来。 “王爷爷，您别担心，乡里拨款，是想要看到效果的，咱们可以建议先在渡口村试点，如果成功了，再往周边推广也不迟嘛~”顾臻软言软语地化解了老头的尴尬。 “对对对，先试点，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 吃完晚饭，村口的大喇叭响了起来，“今晚7点，在公社广场上开会，全体都到。今晚7点，在公社广场上开会，全体都到......” “晚上开会？什么事儿啊？” 有好事者纷纷过来小卖部打听，老板娘也是一脸懵，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喇叭是她公公自己去喊的。 “谁晓得呢，晚上早点儿过来，应该不会是啥坏事。”老板娘笑眯眯地一句话打发了众人，什么事情她不清楚，但公公啥样的人她可太了解了。上次他喊喇叭，是顾良才过来给大伙儿发生活物资，这回老头又自己亲自去喊了，肯定也是好事儿。 晚六点五十 “喂喂喂，喂喂喂，左邻右舍的都叫上啊，带上凳子来公社广场开会~” “王大叔，你就别卖关子了，这人都来齐了就差你啦~把我们叫来到底是什么事儿啊？”广场上一片哄笑声中，王支书从广播室走了出来，抬起胳膊作势往下压了压，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还是王爷爷有派头啊~顾臻心中暗道，当了几十年的村长，王爷爷的话在村民心中是很有分量的，这事儿由他来牵头再合适不过。 “还是咱们渡口村的百姓有福气啊~”这句开场白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下面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嘁~这大水冲掉了半个村子的家当，老王你倒是说说看，咱们这福气在哪儿啊？”一个泼辣的老妇半开玩笑地呛声。 “是啊是啊，这一趟我家两头猪都淹死了，都有百来斤重啦。” “谁家不是呢，我那几只老母鸡，个个都肯下蛋得不得了哦，唉~” “你们还算命大，那后山滑坡扑掉了我家两间房，压折了我婆婆的腿，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第168章 帮助大伙儿来致富 大伙儿你一句我一句地诉着苦，王支书眼神一一扫过，片刻后冲大家点点头，再次抬手。 “天灾无情，大伙都遭了罪~ 这回受灾的不止咱们村，全省的百姓日子都遭了难。不过好在啊，咱们在困难时候遇到了贵人帮衬~” 顾家父女俩也在一旁坐着，大家听见王支书这么说，纷纷应和着向顾良才道谢。 “对，我们大伙儿都要谢谢你，良才侄子。你不光出钱出力帮我们渡难，还~”说到这儿，王支书顿了顿。 还什么，继续说呀，大伙儿可都听着呢~ 没看见，小卖部老板娘连嗑瓜子的动作都停了~ 王支书看大伙儿的胃口被吊的差不多，一挥手，声音中更多了些慷慨激昂，“良才同志说，农村人的日子不好过，他要想办法帮大家致富！” 致富啊！人群中顿时爆发出雷鸣般掌声，现场热烈的气氛达到顶点，王支书再次抬了抬手。 “良才同志计划请省里的农业专家来咱们村实地考察，结合村子的具体情况，就地利用资源，办农场、办工厂，带领大家创业致富。良才同志，你来给大家具体说说~” “嗐~王支书这话说的太外道，咱们都是一个村儿的，在座的各位既有我的叔伯婶子，也有一起长大的兄弟姊妹。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农村人生下来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靠天吃饭，太苦了~” 一个苦字道出了众人的心声，大伙儿的眼窝就有些发酸。 “咱们苦点儿其实没什么，但想到咱们的孩子以后还要过这样的日子，一想到我这心里就火熬油煎似的。我是个普通人，能做的很有限，我只希望这苦日子能在我这辈儿到了头，希望我的孩子以后能过上好日子。” 是呀，辛苦一辈子，谁不是为了孩子~底下隐约传来啜泣声。 “咱们渡口村其实是个风水宝地啊，有山有水、四季分明，咱们村河水特别清、土地特别肥，咱们这儿井水甜、鱼虾鲜，咱们村里养出来的家禽牲畜壮实不易生病，咱们山上产的茶叶清香回甘，山货远近闻名......” 是啊，咱们村子有这么多宝贝，这日子咋还过不好呢~底下的人陷入沉思。 “是咱们不够勤快不够努力吗？谁要这么说，我第一个不同意。咱们村的男同志有不少是跟着我一起干活的，个顶个儿都是把好手。那为什么还这么穷呢？ 有句话说得好，既要埋头干活，也要抬头看路。分田到户到现在十来年了，吃大锅饭、听从统一指挥的时代已经成为历史。 想要过好日子，咱们除了使力气，还得动脑子。 咱们要找到自身的优势，这里有人的优势、地域的优势、自然资源的优势，把它放大、规模化。 我打个比方，咱们村靠着西沟头那片，河边滩涂上的蔺草长得特别好对不对。 一些手巧的人家会去割了回来编成席子，然后拿到镇上卖了，换点零花钱。 但是就靠这一两家人的采割根本消耗不了多少，剩下的蔺草只能大片大片任它荒在那儿，等到秋天枯了黄了，沤在河滩里，这就是一种资源浪费。” 第169章 帮助大伙儿来致富2 “良才兄弟，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咱们也没这手艺呀。”一位中年汉子大声插话。 “是呀是呀，咱们村会编蔺草席的就只有老罗家那几个人～”众人纷纷附和。 顾良才摆摆手，“对，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是如果我们出资购买机器来编织呢？罗大叔来了吗？” 一个矮个儿的老头站了起来，搓着手冲他点头。 “罗大叔，我请问您，您一个人编好一张席子，大概要花多久的功夫？” 老头腼腆地笑了笑，“我年纪大了，手脚不如年轻人灵活，一张席子得编个三四天。 不过要是年轻后生，如果手艺练熟了，两天就能编一张。” “哦，两天编一张，这已经很快了对不对？ 那如果我告诉大家，浙省那边有编蔺草席子的机器。一个人管一台机器，一台机器一天能编十张席子，大家觉得怎么样？” 人群一下子喧哗了起来，“真的假的？一天十张，那不是顶二十个年轻熟手嘛？ 不对不对，是顶十九个人，还有一个人看机器呢～” “对对对，十九个人，那也划得来呀！哎～早怎么没想到呢～” 一天生产十张的机器自然是真的，当初顾臻一家跟着闻老板去参观工厂，村子里就有作坊是做这个的。那机器听说是由最老式的剑杆织布机改造而成的，成本并不高。一天产十张其实是保守估计，如果人手足够，产量翻倍完全有可能。 王爷爷看着下面一群人的表情变化，有惊叹的、有羡慕的、有懊悔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是呀，机器生产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怎么早就没有人想到呢～ 其实不光是这个，在顾良才抛出这个问题之前，大家压根儿就没有意识到可以通过蔺草来赚钱，这就是思维差异啊～王爷爷用力抽了口烟，心里默默计较。 “良才侄子，你说的这机器它多少钱一台呀？”罗大叔脸皮有些发红。是呀，他家要是有这样的机器，还在这瞎忙活啥呀，早就… “罗大叔，您稍安勿躁，机器什么价格，我回头可以托人打听，不过我想应该不会太离谱就是了。 这个呢，只是我举的一个例子，像蔺草这样的宝贝，咱们村还有许多。这些都是好的资源没有得到充分利用的。 另外还有一些，则是配置不合理。 我再打个比方，这位大姐，听说山体滑坡砸塌了您家的屋子？” “是啊～哎，真是走了背运，不光是屋子，我婆婆也被砸断了腿，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呢。” “对于您家人的不幸遭遇，我表示抱歉。只是我还得说一句，这既是天灾，也是人祸。”顾良才一脸平静却语出惊人。 “人祸？啥意思，你是说这是有人在故意搞我们家？”中年大姐嗖地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握拳，激动的站了起来向四周张望着，似乎想要找寻出什么。 顾良才压了压手，“大姐，您别急，您先坐下。我说是人祸，并不是指有人要加害你们，而是说，这场灾祸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第170章 改革第一步 看着大姐一脸似懂非懂，顾良才清了清嗓子，“这么说吧，一般情况下，咱们建房子应该选择开阔平坦的地方，而据您所说，您家的屋子是紧贴着山坡修建的对吗？” “对，对。”大姐用力点头。 “如果您家的房子不是紧贴着山坡，而是在开阔平坦的地方。那即便是滑坡，也不会对你家造成任何伤害，您说是不是？” “哎，谁说不是呢～这不当年我家公那倔脾气嘛。”大姐一脸无奈。 “是呀，这就是我说的配置不合理。您家的那块地可以种茶树、竹子、果树，或者种一些经济作物，但是就是不适合造房子，您说是不是？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要进行合理的资源配置和规划。 充分利用资源优势，并且进行合理的规划配置。如果做到这两点，那我们的日子就能渐渐好过起来，真的就这么简单。” 顾良才笑了笑，将场地重新交还给了王支书。 就这么简单？人群中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王爷爷清了清嗓子，“这事儿啊，既简单也没那么简单。 刚才良才同志是为了方便我们理解，打了两个比方。大概意思是要先知道咱们村有哪些优势和劣势。 这第一步村里的情况调查，得请农业方面的专家来咱们村实地考察。 接下来呢，除了大伙儿出钱出力，还需要乡里面拨款支持。” “这，这乡里肯吗？”有人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整个乡可有二十来个村子呢，人家凭啥就要拨款给咱们渡口村啊～” “罗家小子你说得对，这么些村子呢，人家凭啥就拨款给咱们呢？” 王支书背着手踱了几步，“农业专家，良才同志去帮我们请，至于乡镇的拨款，就要大家一起努力了。 怎么努力？咱们得齐心！不论哪朝哪代，要改革肯定不免要损害少部分人的利益，这是从大局出发，可不是针对谁。 我也来打个比方，上面要给咱们村修条路，大家说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这问题一抛出，马上有人抢答道，“那肯定是好事啊，国家都说了，要想富、先修路！” “对对对，是这个理儿～” “同志们说得对，要想富先修路，这肯定是件大好事。但不巧得很，这条路要占用一些人家的自留地和宅基地，你们说该怎么办？”王支书的坑越挖越深。 “那自然是少数服从多数，为社会主义做出牺牲啊！”一位年轻的后生大喊。 有热血的，自然也有心思重的，有人小声说了句，“这也不能白白牺牲吧～”声音不大，现场人却也听了个真切，年纪大些的人也轻轻点头。 王支书笑着摸了摸下巴上发白的胡茬，“这个自然，有牺牲就要有补偿，谁的家当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但是，若是有人想趁机发财、敲竹杠，阻碍改革，大伙儿说该怎么办？” “啥，干好事还有人捣乱？那不成，谁要是有这种见不得人的心思，我第一个干他！”一个面孔黝黑的汉子，高举着拳头，义愤填膺地说道。 马上周围的人都开始附和，“对，干他！这样的人就是坏分子！”个个儿表情激动、正义凛然。 第171章 农业帝国 “好，好，好！”王支书连说了三个好字， “我希望大家都能像今天这样，从大局出发，从长远出发，咱们全村老少都拧成一股绳。 记住了，这不光是在为你们造福，也是为你们的子孙造福。 按理说，人家良才同志家的日子已经过起来了，咱们村是富是穷跟人家没啥关系。 但是他重情重义，惦念着我们的情分，想要拉扯我们一把。咱们大家就更不能够有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大伙儿说是不是？” “对，都听村长的，都听组织的。” “行，乡镇府那边，我准备递交一份请愿书，我们一起向上面请愿，请求批准将我们村作为改革试点。 同意的人就在这上面签个字、按个手印。 一来让乡里的领导看看咱们的决心，二来，希望大家齐心协力，以后要是有耍赖扯皮的，大伙儿都相互做个见证。” “这是好事啊，好事啊～”原本坐着的村民纷纷抬起屁股过来签字画押，许久不见的二流子顾炳才也上前来。 “顾炳才，你同不同意？”王支书瞧见是他，特地大声问了一句。 “同意同意，我当然同意，这是好事啊。我良才兄这是替我们老顾家争光呢，我哪能拖后腿啊！” “哟～炳才有长进啊！” 顾炳才一番表态让众人十分意外，他面上露得意之色，心中却腹诽，傻子才会不同意呢。这段时间顾良才家造房子，他可是去混了好多天的饭菜呢。大家日子发达了，他才能继续沾光啊，哈哈。 自己老光棍一条，全部家当就那两间破瓦房，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在王支书的操办下，所有人都痛快地签字按了手印。 第二天一早，他便带着顾良才一起去了乡里。征得同意后，顾良才又将此事写成材料，分别向县城和市里的领导作了深度汇报。 汇报过程十分顺利，从市里到乡镇，对于这次改革给予了全方位的支持。不仅是农业专家，他们还请了来了地质勘察队、规划局过来做了全面的调研和指导。 经过长达一个月的勘察以及走访调研，最终确定下来，乡村改革分为五期进行。 一期是对现有基础设施的完善以及整体空间功能的初步划定。具体包括民宅的修复及重建、农田水渠加固及道路拓宽平整。 二期是现有自然资源的利用，通过对地质的勘察分析，围绕山、地、河三种地理环境，因地制宜发展农林牧渔。 其中，原有的大片竹林根据生长情况保留了一部分下来，用于保障毛竹和竹笋的供应，同时还可以散养些走地鸡。 缓坡地带规模化种植茶树，同时根据土壤肥瘦情况间种果树及薄荷、薰衣草、茉莉花等可以为茶叶增加香气和风味的药用花草。 陡坡地带，除了物理加固，还会被种上各类根系较深的低矮灌木、藤本植物，用来保持水土。 平地的农田延续当地原有的种植习惯，或种稻麦或种油菜，不作过多改动。 拓宽的道路两侧选择松树、香樟等实用木材，灌溉水渠除了清淤加固外，在底部都铺设了半圆形的水泥槽，从根本上上解决漏水、堵塞问题。因为渡口村没有规模化饲养猪牛的人家，因此养殖业暂时仅限于家禽类。 围着村子的内河河堤上，种植水杉、垂柳等根系较深的亲水树木用于加固河堤。地势平缓开阔、泥沙细软的的河滩旁搭建棚舍，用来养鹅养鸭再合适不过。半滩半水的湿地，适合种植芦苇、蔺草、艾草、茨菇、荸荠等作物，同时也作为野生禽类的栖息地。 近水区域间隔五十米圈起来，种上睡莲、鸡头米、菱角等兼具观赏和经济价值的水生植物，河道内根据河塘深浅情况，养殖鱼、虾、蟹、螺蛳等。 三期是在二期改革取得成果的基础上，开办集体加工厂，做特色农副产品加工，比如蔺草加工作坊、炒茶厂等。 四期试点农家乐，将观光休闲、垂钓采摘与农家菜向外推广。 在四期基础上，五期将规模化发展旅游民宿、民俗文化产业，将渡口村打造成金阳市乃至全省的一张乡村旅游经济名片。 第172章 农业帝国2 市长办公室 潘副市长将面前的计划书一页一页仔细翻看着，“顾同志，你们的想法十分超前，这是要全方位发展，打造一个农业帝国啊~” 顾良才放下茶杯，谦虚摆手，“您太抬举了，其实做这个计划的初衷，只是想改善下乡亲们的经济条件，好在大家齐心协力，又有您和各位领导的关心，实在是不敢马虎。” “你谦虚了，这份计划书写得不错，既结合了现实不脱离群众，方方面面的问题也考虑的很全面、接地气。” 两人一问一答聊了许久，顾良才将话题转到了后期农副产品的销售方面，“万事开头难，还希望市里可以帮忙多多宣传~” “这个好说，初期的体量，各个公家单位发发福利就能消耗掉。不过，如果要是做长远的打算，你们还是要走出金阳市，去外面找门路，不能光靠内销啊。”领导的建议非常中肯，顾良才连连点头，“您说得是，我们想着，后期去南市和沪市探探路~” 不知市里能否帮忙牵头引荐？顾良才心中暗道，不过此时却不好直接大咧咧说出来。 “哦，南市和沪市？哈哈，看来你们野心不小啊~南市是省会、沪市更是我国经济发展的桥头堡。这两个地方市场空间大，恐怕竞争也是很激烈呀~”潘市长越聊越觉得这个项目有点儿意思了。 “的确，我们做了些市场调研，这两个城市的老百姓，生活条件普遍较高，在衣食住行方面，也比普通老百姓更讲究。我们的土特产都是绿色原生态的，对于这两处市场，我们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顾良才顿了下，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另外就是运输方面，这两地是距离金阳最近的大城市，相对来说，运输难度小、成本低，利润空间较大。” “哈哈哈，你说的对~行，那就按你们的思路去操作，大方向上是没有问题的。”潘副市长一锤定音。 袁秘书亲自将顾良才送到办公楼外，又低声叮嘱道，“领导非常支持你们这个项目，前期的工作可以放开手脚去做，有什么需要市里支持的，可以直接跟我联系。” “好嘞，您放心，我们一定用心做，绝不给潘市长丢脸。” 有了市领导的特别关照，农业专家也更加重视起来，专门派了两个技术员进驻村里，对大家进行帮扶。 一个月后，一期工程落成仪式上，市委市政府特别派人过来给渡口村的农村经济改革试验基地授牌，同时向顾良才同志颁发了金阳市农村经济改革特邀顾问的证书。 “良才同志，你这是要仕农工商全面发展啦~哈哈”吴主任笑着打趣他。 顾良才拱起双手连连作揖，“您可别损我了，我这就是做些跑腿打杂的活儿，大方向都是上面给定的，我顶多算是抛砖引玉而已。” 一期落成仪式前，老家的新宅子盖好了，挑了个吉日摆了上梁酒，一家老小就搬了进去。 正值金秋时节，院子的花圃里各色菊花争奇斗艳，衬得新房子气派又精致，前来恭贺的宾客络绎不绝，一时间门庭热闹非凡。 送走客人后，薛凝芳揉了揉眉心，“你俩在乡下也待了两个多月了，咱们收拾收拾，明天一起回市里吧。” 这是怎么了？爸爸看着妈妈愁眉不展的样子，便用眼神向顾臻询问。 “曾小姐您还记得吗？听说她新开了家服装店，就在咱们店的斜对面儿~” 第173章 南市秘语 却说上回曾小姐赶去南市后，到了酒店马上就给蒋部长去了个电话，电话依旧是秘书接的，好在当天晚上蒋还是准时出现在了她的房间。 “我的小姑奶奶，不是让你在金阳待着嘛，怎么又过来了？”面对曾小姐的突然袭击，他有些头大。 “哼，我再不来，恐怕你连我姓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话从哪儿说起，不让你过来是为你好，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蒋给曾小姐端了杯酒，见她不搭理，只好放下酒杯耐心哄一哄。 “那我这段时间天天打电话过来，你为什么总不接？每次都让秘书来打发我，还问从哪儿说起，你这分明就是在躲着我。” 曾小姐挣开他环着的手臂，“蒋禹鸿，你没良心！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以往你有需要的时候，我哪次不是一个电话随传随到。你呢？你腻了，就把我扔到金阳去，不理不睬。我求你帮我办一点事情，你就这样推三阻四拖拖拉拉的。 我，我真是，一腔深情终错付，一颗真心喂了狗！”曾小姐越说越气，言语之间就有些过了火，最后半句话一脱口她就知道不好，果然，蒋的脸色沉了下去。她心里咯噔一下，慌乱了一瞬后马上祭出女人的杀手锏，扑倒在床上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瞧她像是动了真格，蒋刚刚窜上来的火气也消了三分。他坐在床头，轻轻抚摸着曾小姐的乌发，“哟，真伤心啦~好了好了，我给你赔个不是。”说着凑上去，掰过曾的俏脸，替她拭泪擦脸。 一番折腾后，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瞧，“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你把我的心都哭碎了~” 曾小姐被他的俏皮话逗得破涕为笑，娇着嗓子嗔了他一声，二人相互观察着彼此的神色，蒋部长率先开了口，“不是我故意躲着你，你知道你要折腾的是谁吗？这事儿不太好办呢。” 听到他这么直白地推脱，曾有些恼，“一家小小的服装店而已，我都打听过了，他们祖上八代都是泥腿子，有什么不好办的。” “你呀还是太年轻，这泥腿子和泥腿子也是有区别的。这事儿，我本来是安排小王去办的，结果他去金阳转了一圈，给我拿回了一盘录像带，你知道那录像带里是什么吗？” 见曾摇头，蒋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继续道，“那里面是当地电视台对他们的采访，这家店实力不低啊，除了服装，他们还有个装修公司，做过政府的明星工程。这次赈灾，他们一下子捐了四十万，在市里面都挂上号了。” “你说什么，捐款？四十万？”曾小姐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有些懵，不只是被一次性捐赠四十万的魄力给震住了，她还想到了当初自己将服装店作价五十万，要出二十万入股时薛凝芳臭脸离开的场景，脸唰得一下红了起来。 是她大意了，这事情一开始就不该这么谈的。 “可不是，听说最近还要搞一个授奖仪式。总之，这人现在正红着呢，挑这个档口去办，倒不是能不能做的事，好说不好听啊~” 而且，区区一个服装店，生意再好能成得了什么气候？这两者中，装修公司才是大头。女人呐~就是眼皮子浅。 后面的话蒋部长自然没有直接说出口，女人心太大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曾小姐嘟着嘴沉默不语，瞧她别别扭扭的样子，蒋便笑着捉住她的蜂腰，在脸蛋上轻轻刮了一下，“行了，别生闷气了，一个服装店而已，也值得这样大动干戈的。实在喜欢的话，你也去开个店不就行了，我出钱。” “真的？你不是哄我呢吧~”果然金钱才是万能良药，曾小姐一听这话立马高兴了起来，反过来圈住蒋的脖子，面带娇羞。 第174章 曾小姐新店 “我说出口的话自然是真的，你瞧，你平时的穿衣打扮，审美都不错。你去开店，我相信绝对不会比别人差。” “那你打算给我出多少？先说好了，我这儿可没钱，你也知道的，我~”曾小姐越说声音越黏糊，瞧着这样子，蒋哪里还有不懂的。 “嗯，行，行~我也来做做好事给你捐一笔善款，二十万好不好？” “禹鸿，人家可是两口子各捐了二十万呢~”曾小姐的手也变得谄媚起来。 二十万已经不少了，蒋微不可见地挑了一下眉，随后喷出一口烟圈，“我让那两家公司今年提前分红，这钱都给你拿着，这总行了吧？” “就知道你最好了~”曾小姐满意地缠了上去。 半晌后，蒋部长抚摸着她光洁的后背，漫不经心地开口，“小曾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这钱就当是给你在金阳的安家费，我平时工作忙，你有什么事直接找小王解决，嗯？” 曾小姐阖着的睫毛微颤，呼吸平缓绵长，是否听见就不得而知了。 ... 金阳 一家三口到了店里，顾臻第一时间找到了大表姐，田钰看出了她的急切，便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与顾臻听。 原来两个月前，小红楼斜对面街上，有几间门面叮叮当当地装修，说是一个大老板租下了要开新店。一溜五间门头，宽敞轩丽，面积比起云裳只大不小。瞧着那装修风格，一开始大家都猜是开美容院或者咖啡馆的，云裳的员工便也没有过多关注，反而是隔壁咖啡馆的小姑娘，生怕自家生意受到影响，三天两头往那边去打探情况。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咖啡馆的人突然过来，神秘兮兮地跟她们说，那八成是家服装店。 “隔壁的小霞过来报信，一开始我还将信将疑的，过去一看，可不就是服装店么，而且里面的布局和风格，明显就是冲着云裳来的。我去看的时候，里面已经在陆陆续续地安装货架了，但老板从头到尾一直没露过面。” 那装修风格越瞧越熟悉，田钰心里当时就咯噔了一下。 那位曾小姐，自从上一次和薛凝芳谈崩了之后，就一直没再光顾过云裳。田钰一直怀疑疑心她憋着大招，果不其然~ “就是故意跟我们别苗头，咱们店怎么弄她就怎么弄，门头还故意比云裳大一号。咱们的衣服是港台风格、港星同款，她打广告直接说是香港进口的，而且除了女装，她还卖男装。”田钰气呼呼地跟连环炮似的一通输出，“做学人精就罢了，她还从咱们店挖走了俩人！” 挖店员？难怪大表姐激动，这些店员都是她手把手培养出来的，曾直接过来摘果子，这确实有些过分。 “能被挖走的都不是我们需要的，挖走了哪两个？”顾臻轻声安慰表姐。 “这倒是，就小齐姐妹俩，这两人平时倒是业绩平平。嗐~我也不是舍不得她俩，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臻臻你不知道，这俩人故意掐着时间，说家里有困难跟小姨多要了半个月的工资，钱一到手，第二天就说不来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开业那天，小齐带着她妹妹一起站在姓曾的后面，听说是去做店长了。上蹿下跳的可嘚瑟了，还使劲跟顾客说咱们家衣服没她家的好，真是气死我！” “那咱们店里的生意受影响大吗?” “自然是有影响的，学了我们搞会员制，送的东西比我们多~小霞说，那边休息区招待用的都是大白兔奶糖~” “看来对方针对的，是我们这儿的高档客户。”顾臻点点头，这才是曾小姐的风格，她怎么耐烦跟普通人打交道呢~ 第175章 以不变应万变 “对了，你瞧~”田钰起身打开休息室的电视，指着屏幕下方滚动的小字给顾臻看。 现在在电视上打广告，除了在节目中间插播广告正片之外，还有一个讨巧又省钱的法子，就是在电视机屏幕下方的滚动字幕投放广告。 这种广告形式不受时段和节目的限制，不管看什么节目都能显示。曾小姐莎莎服装店的开业促销活动，此时就在屏幕下方循环滚动着：莎莎服装店新店开业庆典，香港进口高档男女装、精品配饰，全场优惠促销，消费满200赠...... “摸清楚她进货的渠道了吗？”这是顾臻比较关心的，对方宣传是香港进口服装，如果...... 说到这个，田钰有些泄气，“我和刘琴去车站取货的地方看过，他们的包裹确实是从香港发过来的，并没有假。每个包裹上都贴着香港一家贸易公司的唛头，喏，就是这家~”姐妹俩的想法不谋而合，如果能抓到对方的把柄，证明他们的货源不是香港进口的，那对方这第一炮就算是哑了，可惜~ 顾臻点点头，香港的贸易公司，想来他们暂时是打听不出什么情况的。不过这田钰和刘琴都是做事细心的人，虽然不认得英文单词，却还是把公司名称给抄下来了，顾臻记下了公司名字后，便将本子还给表姐。 “还有这个，这是托小霞从那边买的，你瞧瞧~”田钰说着将一个购物袋打开，里面是一件毛衣和一条裤子。亮橙色的翻领毛衣，是时下流行的粗线三股绞花式样，牛仔裤是带铆钉的大喇叭裤，颜色很适合秋冬。 对于曾小姐的审美，顾臻是服气的，不过这也是把双刃剑，譬如这两件衣服，都带着浓郁的曾式风格，普通人难以驾驭。云裳也有类似的款式，但是细节处理没有这么张扬，更加大众一些。 “用料都不错，款式也很时髦，这两件衣服他们卖多少钱？”衣服是不错，但是内里线头的修理不到位，这种情况在云裳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可见莎莎在员工培训这块儿还是有欠缺，顾臻心中思忖。 “毛衣五十五、裤子六十。”这价格，明显也是比着云裳设定的，店里类似款式的衣服打折后差不多就这个价。不过~ “毛衣吊牌三百二、裤子四百五？”顾臻手一顿，她知道在九十年代末期，服装行业竞争白热化后，服装吊牌价虚高的问题会越来越夸张，尤其是商场货，动不动就用“全场一折起”的噱头来吸引顾客。可目前而言，大家都还是比较守规矩的，这个标价就算是港币，也未免离谱了些。 “是啊~他们可劲儿吹嘘呢，说他们的衣服在香港，都是按吊牌价卖的，在这儿只卖个零头，谁买到就是赚大发了，哼，尽在这儿忽悠人。”田钰愤愤吐槽。 “那既然不按吊牌定价，这价格也不像是打折呀......”顾臻按了几回计算器，都算不出这个价格，不禁纳罕。 “听说啊，那个曾为了让他们多卖衣服，允许他们私下里再给顾客让些利，几个导购为了多卖衣服暗地里都较着劲儿，他们那边的价格啊，乱着呢~”田钰轻轻说了这么一句，顾臻就笑了，怕还不止这些呢，这个权限一旦放开，相当于把最终定价权交到了导购手中。这样一来，导购吃差价问题就不可避免，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再想要掰正了可就难了。 这么仔细计较了一番，顾臻心里便有了数。 “表姐，以不变应万变，咱们生意这么好，多得是人眼红，没有曾小姐也有王小姐、李小姐。咱们顺带关注着就行，但没必要太紧张，还是按之前的节奏把工作做好，不要给别人可乘之机。” 第176章 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 “这~确定不用管吗？”田钰有些迟疑，那边的活动一波接着一波已经搞了快一个月了，抢走了不少的客户，现在店里上新的秋装明显不如之前夏装好卖，店员工作的积极性也打了折扣，长此以往......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顾臻拉着她坐下，“小钰姐，你说，她的衣服好还是咱们的衣服好？” “这~说实话，我觉得不相上下。” 顾臻点点头，“两家的价格也不相上下，其实除了广告打得猛了一些，对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优势对不对？” 田钰点头，莎莎嘴上叫得凶，其实衣服并不比云裳便宜，一些云裳的忠实顾客也这么反馈过。 这就是了，从渠道来看，莎莎的服装应该是委托香港的一家贸易公司采购并发货的。这样一来，对方的进货成本和云裳相比，就要额外多出一笔运费和关税，这还是在贸易公司不赚或者少赚差价的情况下。 另外，涉及到进口，一般是款到发货，基本不存在账期一说，前期投入资金的周转周期就不能太长。从对方的做事手法来看，应该也是打得快进快出的主意。 莎莎的门店规模比云裳大，需要的人手自然也更多。从目前获取的信息来看，这位曾小姐做事果决，但欠缺团队管理经验，就授权导购给顾客让利这件事，她已经给自己埋了一个大雷。 最后就是门店的运营上，开业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电视上居然还打着开业的广告。 管理者在经营上有几分小聪明，但这一行为还是暴露了对方的两处缺陷：一、对于促销的影响认识不全面；二、对于成本的把控不够敏感。 要知道，广告、促销这些手段只能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通常作为短时间内快速抢占市场或者起死回生的重要手段，起到的是肾上腺素的作用。如果将促销变成日常，时间一长，顾客就会对这类活动逐渐麻木，无形中降低了整个品牌的价值认知，购买习惯一旦形成，往后想要再按原价销售就会非常艰难，这也是为什么云裳每次促销都不会超过一周的原因。 第二点，对于成本的把控不够敏感，说白了就是不会精打细算。 广告的点播时段是一门学问，如何用最小的预算获得最大的汇报，这里头可是有大文章的。 不论什么类型的广告，在投放前首先会确定好目标人群，有针对性地进行投放，而不是全天24小时无差别投放。而此时是工作日的上午十点多，年轻男女们基本都是在岗工作的状态，其余不上班的，也很少会选择大早上看电视的。这个点投放广告，就是媚眼做给瞎子看，纯纯地浪费钱。 按照之前云裳宣传的经验，一般广告投放第三天到第五天，是曝光的高峰期，七天以后，效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何况金阳市是个地级市，受众群体有限，一波广告不论怎么轰动，提前打上一周怎么着都够了，完全没有必要连续播上一个月。 “这就是莎莎经营的第二个bug。”顾臻自言自语道。 bug？这是什么？田钰一脸懵，不过听了表妹这一番分析，她心里也有了底，这就是帮草台班子，现在蹦跶得再欢实，迟早是要出岔子的。 “咱们店里业绩最差的都能过去当店长，可见那帮人的水平了。大伙儿都踏踏实实的，把自己的事儿干好了，比什么都强！”不愧是店长，田钰自个儿想通后，第一时间就把店员召集过来，转述了小老板的意思又给大家加油鼓劲。 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呢~咱们的事业蓝图才刚刚开始呢！ 第177章 有备无患 回到住处后，一家三口又说起了服装店的事情，“我觉得臻臻说的对，金阳这么大，不可能一直是咱们独大。好在这个曾小姐是个半吊子，这次咱们就当是练练手吧。”守了一天下来，他们发现门店的生意较之前已经有了些转变，之前被莎莎吸引过去的老客户陆续开始回流。看在眼里，妈妈的态度也变得乐观起来。 “爸爸，我记得高伯伯那边有一个之前是干侦查的，您看能不能请他帮忙调查下曾盼，还有她背后的人，知己知彼，有备无患~” 不蹚一下，怎么知道水深水浅呢。 “你是说老朱啊，行，我明天去找他。”爸爸十分痛快地应下。 老兵江湖菜已经顺利开业，因着老兵的名头，每天客似云来，高伯伯夫妻俩忙得脚打后脑勺，索性又邀请了几名志同道合的战友加入进来，一起经营，其中一位就是顾臻提到的侦察兵朱天明。 朱天明比顾良才他们还要大几岁，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立过功，在一次战役中右耳失聪，后来便退了下来。像朱伯伯这样的英雄，即便是退伍后，也是可以优先被安排工作并享受国家因战补助的，可以说既不缺工作也不缺钱。 奈何他生性豪放，不喜欢办公室的那些弯弯绕绕，几番运作下便又去了部队后勤。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他们这群新兵，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听说高伯伯开了家老兵菜馆，已过中年的朱天明索性办了病退，来餐馆打起了工。 真是一生不羁爱自由啊~ “良才你放心，这点小事儿，手拿把掐，哈哈哈，来~走一个”难得有个能够发挥余热的机会，朱天明觉得是兄弟看得起他，心里非常痛快，主动掏出钱张罗饭菜，两人喝得酣畅淋漓，当然最后还是顾爸爸抢着买了单。 临走前他强塞给了对方一个信封，“朱老哥，办事归办事、交情归交情，你愿意出山帮忙，兄弟已经是万分感激，再让你自个儿掏钱，那就是打我脸了。这是活动经费，你要是不肯收，我就还是找别人算了~” “嗐~你这，那我就不客气了。” “等老哥你的好消息。”顾良才双手抱拳。 ...... 另一头，闻老板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莎莎刚开业时，趁着忙乱，她找人去对方店里偷偷拍了些衣服款式的照片，给闻老板邮了过去。 “薛总，你寄过来的照片我找人问了，不是浙省这边的货，我推测可能是羊城货，那边有很多港商投资的服装厂，产品专门销往香港的。另外，你要打听的那个贸易公司，阿湛已经找到了，那家公司是个内地人注册的，注册的英文名是yijunzhu，具体中文名字不清楚。香港那边有很多类似的公司，专门做内地人生意的，赚些佣金和差价。一间办公室，两三个员工就可以玩得转，规模不大，不过看起来还是比较正规的，目前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们的货跟中英街的比，怎么样？” “自然是中英街的更便宜啦，不然那边怎会有那么多人！” 谢过闻老板，薛凝芳缓缓吐了口气，没什么特别的消息就是好消息，“还是等你朱叔叔那边的消息吧~” 顾臻颔首。 吃完午饭，顾臻打开录音机开始练习俄文口语，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但她每日的学习并没有因此放下，许是新脑子学得快，现在她已经可以作一些简单的日常交流了。 “臻臻，快来！”爸爸突然从书房快步走出来，一只手举着大哥大，另一只手招呼顾臻。书房和她待着的琴房正对着，爸爸三两步便跨了进来。 “那个西餐厅的三老板你还记得吗？”顾良才一手捂着听筒，轻声跟顾臻讲话。 “陈广锡？” 第178章 分裂前夕 “对对对。”爸爸比着口型点头，又用手指了指话筒，摁下了免提。 陈广锡的声音有些疲惫，短暂寒暄后，他直接开门见山说了正事儿。 “良才大哥，能不能借我十万块钱？” 大小顾两人面面相觑，这么直接、这么唐突的吗？ 没等两人出声，电话那头的陈广锡先是表达歉意，之后便把在苏联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自打上次收到关于父亲的音讯后，他快速处理完金阳的生意后，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东北，几经波折后顺利进了苏联境内。 根据之前收到的讯息，他的父亲被关押在海参崴的一座监狱中。 海参崴最早是中国的领土，隶属于吉林将军，晚清时期被割让了出去，作为苏联在太平洋沿岸最大的港口，逐渐从偏远渔村发展成为其在远东地区最大的城市。由于城市复杂的历史特性，海参崴有着很多中俄混血，精通两国语言的人也不在少数。 最初得到消息时，陈广锡还暗自庆幸，在海参崴捞人总比莫斯科或者列宁格勒要容易得多。可随着入境之后的见闻，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这里所有的一切，通通都不对劲。 海参崴在之前几十年中兴建了很多大型工厂，经济得到迅猛发展。上次造访这座城市时，它还是非常繁华且充满着活力的远东明珠，沿街餐馆酒吧一路霓虹处处喧嚣。 可现在，这里仿佛一夕之间丧失了活力，黑云压城，城中是春风都吹不动的死寂。 昔日热闹的餐厅纷纷贴着停止营业的通知，原先敞着大门迎客的商店现在大门虚掩，透过橱窗，里面的货架上稀稀落落地摆放了些东西。 隔着厚重的衣服，陈广锡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肚皮，犹豫片刻后，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来一袋面包。” “没有。” “牛奶或奶酪？” “没有。” “那还有什么吃的吗？” “只有半袋黑面粉，要不要嘛？”胖乎乎的苏联妇女一脸凝重地摆摆手，从身后小心取出那半袋面粉递了过来，“年轻人，建议你赶紧收好这半袋黑面粉，如果你今天错过了它，恐怕会连黑面都吃不到。” 价格自然是不菲的，但此时人们已经不会去考虑价格了，因为整座城市，不，整个苏联，此时都处在物资极度匮乏的时期。 街上肉眼可见的萧条和祖国欣欣向荣的情景形成鲜明的对比，有那么一瞬间，陈广锡觉得时空错乱了。 “这个民族正站在悬崖边缘，这里所有的人都很恐慌、很痛苦、很贫穷。他们对眼前的处境感到绝望，绝望中又带着不甘，在这里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失去了笑容。” 通过陈广锡的描述，顾臻几乎可以窥见这个民族的内心，他们是沙皇的后代，曾经那么辉煌、那么波澜壮阔，他们血液高贵、头颅高昂，从出生起，骨子里便透着一股傲气。 但残忍的现实正在强按他们的头颅、磨灭他们的自尊，他们可以选择不接受，但他们仍有活着的权利和对生活的向往。 这种复杂而沉重的感觉会在每时每刻出现，很突然、让人很崩溃。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社会的动荡使得原本密不透风的监狱出现了松动。 “我见到了我的父亲，他几年前生了一场大病，监狱赦免了他外出劳改的任务。谢天谢地~他扛了过来。我需要一笔钱来疏通关系，把他营救出来。” 为了这次营救，陈广锡已经准备了多年，他这次是带着巨款过去的，可惜伴随着物资紧缺而来的，就是卢布的贬值，对方的要价越喊越高，陈广锡现有的数额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了。 第179章 以物换物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陈广锡的声音多了些哀求，“良才大哥，我知道自己的行为特别唐突，特别冒昧，只是~”他顿了顿。 “良才大哥，你知道吗？我外公是福建南平人，当年为了躲避战争，外公跟着家人从南平一路逃难到广西，或许是为了纪念自己的青春，他给我母亲取名叫兰屏。他想了南平一辈子，到死都没能回去。 我母亲在广西出生，从十万大山中走出，踏出国门去了苏联，之后又在汉江结婚生子。弥留之际，她说心中有两个遗憾，一是再也见不到我的父亲，二是有生之年没能再回到家乡看一看，她给我取名叫广锡，自己却再也回不去广西。”陈广锡有些呜咽。 “这次我见到父亲，他说~他说希望能活着回到中国，去我母亲的墓前看一看，我~我......”电话那头的陈广锡说不下去了，话筒里只传来压抑的哭泣声。 父女二人也听得眼眶酸胀，妈的，要不要这么煽情啊~ “广锡兄弟，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顾良才红着眼睛，话才说到一半，电话就被顾臻抢了过去，看着空空的右手，他有些愕然。 顾臻冲他眨眨眼，做了个稍安勿躁的表情，转而凑上话筒。 “陈叔叔，既然卢布越来越不值钱，您用钱去打点，不过是扬汤止沸而已。”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必须釜底抽薪。 “臻臻？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您还记得之前我和您提过的以物换物吗？”国际长途不便宜，顾臻也不卖关子，直接把答案抛了出来。 “既然那边现在物资短缺，我相信相比于卢布而言，物资才是硬通货。我们不如用这十万块钱在国内采购物资运到边境，您安排好货物的接收。如果您觉得可行，这边采购和运输的事情我爸爸会想办法。”顾臻将心中早已成型的计划脱口而出。 那一头，握着话筒的陈广锡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愣住了神，直到听筒里不断传来“喂、喂”声，他才原地惊醒了过来，“可行、可行，这太可行了~臻臻，你真是个天才！做生意的天才！”陈广锡咧着嘴，对着话筒大喊。 顾良才对他这一惊一乍地行为有些嫌弃，同时又有一丝丝自豪，陈广锡说的没错，他女儿就是做生意的天才，太有天分了。 爸爸也点头同意，顾臻便将自己以物换物的计划又描述了一遍，陈广锡在电话里大致列举了些紧俏的物品，其余的就由他们自行发挥，双方约好交货的时间地点便各自行动了起来。 好在前段时间，顾臻已经让小舅薛明杰四处调研了一圈。因此，清单开出来没多久，薛明杰就带着采购计划赶过来了。 “新鲜出炉，请公主查阅。”小舅还是那么调皮，不过计划却做得稳重。 “小舅，按这个单子全部采购到位大概要多久？”这是顾臻目前最关心的问题，现在已经是十月份，考虑到东北当前的治安环境，她计划在事发之前得手身退。 “订货都是一个电话的事情，加上咱们收货、打包的时间，五天差不多就能出发，车队也是现成的，专门跑这条线路的，一路上的安全不用担心。” 小舅做事就是周全，顾臻点点头，一旁的顾良才补充道，“我再联系几个退伍兵一同过去。”薛明杰欲开口拒绝，但想到姐夫背后的好意，也就坦然接受了。 临走前，顾良才给小舅子换了一个新款大哥大，“这个信号更好些，给你开通了国际长途，记得每天报平安啊~” 薛明杰从善如流地接过大哥大，带着车队出发了。 第180章 首战告捷 薛凝芳心中记挂着市区门店的生意，送走二弟后，便带着顾臻去了金阳。 留影墙上的相片已经贴得满满当当，年轻的女孩子冲着镜头摆着各种各样的造型，有的还会在相片背面写上几句俏皮话留作纪念。田钰心思细腻，又给墙上装饰了各种粉嫩的装饰，整面墙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进店的客户纷纷被吸引驻足，一时好评如潮。 依然是工作日的上午，店员们井然有序地忙碌着，顾臻和妈妈坐在沙发上，一起翻看着秋冬新款册子。 “呀，薛总好久不见啊~”清脆的女声传来，母女二人抬头，原来是店里的老客恽总。恽总是环亚影城的总经理，是位干练健谈的事业型女性，每次来店里总会和店员聊上几句，和薛凝芳也不陌生。 “好久不见恽总了，您今天气色不错呀~”薛凝芳放下册子，熟稔地和她闲谈起来。 “嗐~”恽总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可不是好久没来了，前段时间莎莎开业，她和朋友过去逛了两次。此消彼长，在那边买到位了，来云裳的次数自然就少了。 “还是你们这儿做事规矩。”恽总一边挑着衣服，边漫不经心的说了这么一句。 薛凝芳马上和田钰交换了眼神，笑着道，“云裳开店时间不长，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指点，知道自己的不足，才能更好地提升”。田钰在一旁连连称是。 事业有成的人通常都是好为人师的，恽总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我这人呢就喜欢有话直说，那个莎莎开业前特地让人给我送了几张代金券，我就和小姊妹去光顾了两回。噱头呢是搞得蛮足的，但是细细算起来，其实衣服卖的并不便宜。 这个倒是其次，最主要啊，他们的店员不像你这儿，专业又懂分寸。进了店那服务员一个劲儿地套近乎，一双眼睛盯得你直发毛。手脚也不勤快，给客人泡茶的杯子都没洗干净，店里弄得跟菜市场似的。哎，总之就是逛得不舒服。呐~就这两件，给我包起来~” “好嘞。”田钰忙从恽总手中接过衣服，拿到服务台细细熨烫起来。 “喏，就你们这熨烫的服务，做得也比他们仔细，那几个人，哎，做事毛手毛脚的......”恽总边说边摇头。 薛凝芳给她泡了杯花茶，两人正说着话，又有一个人打着招呼走过来。 “琼姐，这么巧啊~”看清楚来人后，薛凝芳和恽总都站起来迎了过去。 只见琼姐气呼呼地走过来，冲两人点点头后将提包往沙发上一放，自顾自倒了杯花茶坐了下来，喝了两口茶，脸上的愠色才渐渐消退，“哎，气死我了~” 原来琼姐之前也收到了莎莎的代金券，数量还不少。 俗话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今天正好有空，她便想着把剩下的券拿去用了。挑衣服、试衣服的时候都顺顺利利的，谁知到了结账出幺蛾子了。 莎莎生意不错，琼姐便拿着选好的衣服按规矩排队结账，她今天选了一件西装外套一百六十八元、一条半裙九十五元，用了一张满两百减四十的券后，付了两百二十三元。 结完账后，导购热情地递上小票就要给她装袋。琼姐眼尖，正巧发现半裙内衬的线头没修，便就着收银台又把半裙从购物袋里取了出来。 这时，后面一位顾客开始结账，“西装外套一百四十元，收您......”收银员的话还没说完，琼姐就抢过了对方手里的衣服。 “我当时就蹭的一下子上火了，一模一样的衣服，卖别人一百四，卖我一百六十八，这不是宰熟嘛~”琼姐边说边比划，“我当时就让导购解释清楚，然后那女的给我道歉，说算错了，行啊，我就问她，那一百四又是怎么算出来的？结果好了，两个导购都哑巴了，敢情他们的价格都是胡乱喊喊的。” 关于莎莎定价的问题，臻臻一早就说过这是个雷，引爆只是时间问题，只是没想到，这雷爆得这么快。 “是呀，还是薛总的云裳做事规矩，以后你还是和我一样，来这儿买呗~”恽总适时添了把火，琼姐点点头，便也揭过不提。 送走了两位贵客，几人都兴奋地快要压不住上扬的嘴角，首战告捷。 第181章 开业在即 随意喊价的丑闻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莎莎的门店便冷清了下来，任凭曾小姐怎么打广告、做促销，销量都只是平平。曾也是有点脑子的，找了几个面嫩的客户一打听，便清楚了事情经过，一怒之下把小齐姐妹全部开除，另请了人过来管理门店。 只是掉在地上的信誉想要再捡起来谈何容易，曾又不是个勤于工作的人，三番两次地挽回仍不见起色，她自己也没了信心，来门店的次数越来越少。见此情形，店员们越发地懈怠了起来，还没挺过年关，竟直接关门歇业了，此是后话不提。 捐赠仪式后，美居租下了小红楼的二楼三楼，成立了美居建筑装潢有限责任公司，将现有的业务范围进一步扩大。这样一来，一家三口便大半的时间都待在市里，楼上楼下的距离，顾臻往美居跑得也更勤了一些。 如果说九阳美居的业务强项是住宅室内装修，金阳公司则将重点放在了工业及商业工装方面，除此之外，顾良才还打算等时机成熟时试水建筑行业，除了原有的项目及职能部门以外，公司还新增了材料技术部、市场部、安全管理部、公共事务部。 也因此，小红楼里并没有大规模设置家具展厅，取而代之的是建筑材料展示区、会议室和大大小小的洽谈室。 “安全管理一定要做到位，员工岗前安全培训要留好记录。”安全施工，是公司经营的首要前提，也是顾臻强调最多的地方。 高红兵点点头，“放心，这块儿我们抓得紧着呢，施工全程都佩戴安全护具的。” 复兴饭店的装修接近尾声，黄叔叔大手笔包下了环亚影城门口的巨幅广告牌，打算热热闹闹地搞一次推广活动。 新店的第一炮能否打响，这个活动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因此活动该怎么搞才能收益最大化，成了黄广兴同志头疼的问题。 与其自己抓耳挠腮想破脑袋，不如集思广益，有了这个想法，黄叔叔便拿起了手中的大哥大~ “良才老弟，有没有空赏脸吃个饭啊？满意满意，太漂亮了，每个厅的效果都好得不得了。哈哈哈，行行行，那说好了啊，对了，一定记得带上咱家小公主啊~” 挂了电话的顾良才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女儿，不知怎么地莫名有些心虚。而此时正在练习俄文的顾臻还不知道，自己被老爸拐上了贼船。 晚餐选在公园旁的一家日本料理，假山鱼池、亭台楼阁，环境清幽雅致，想来这顿饭所费不赀。 “你老爸是不是又遇上什么为难的事儿了？”沿着回廊曲曲折折地走着，顾臻放慢了脚步，轻轻捅了捅黄元彬，黄元彬眨了眨眼睛，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顾臻扶额，这小子今天活泼得过分啊~ 不用费心去猜，很快她就从安阿姨口中得到了答案，“这次英语竞赛，元彬拿了全市前十、全校第一名，金阳市外国语学校已经联系我们了，说初中可以免试入学。” 好事儿啊~ 黄元彬端起装满橙汁的高脚杯，朝顾臻碰杯，“谢谢妹妹说的好方法，我终于大仇得报，赢了林小虎！”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大家都纷纷竖起大拇指，争相与他碰杯庆贺，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 黄叔叔带着三分酒意，终于说到了正题，“当时就想着，客户群体以年轻人为主，在影城门口做宣传肯定没错儿。可这广告牌是拿下了，签了合同，我倒不知道该往哪儿拐了~” 第182章 膨胀妙招 桌上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给他分析、出主意。新饭店从构想到装修，顾家人参与颇多，即便还没开张，几人已经对饭店有了不一般的感情，因此出谋划策起来也是很尽心。 黄叔叔用筷子轻轻敲了敲高脚杯，“臻臻，我知道你一向是有锦囊妙计的，你也帮叔叔出出主意呢？” 面对黄叔叔的不耻下问，顾臻也没有藏着掖着，她托腮想了一会儿。 宣传推广活动主要是起到引流的作用，吸引目标群体的注意力、引起他们的兴趣只是第一步，活动成功与否，还要看客户最终下单的情况，也就是转化率。这就好比钓鱼，既要饵料够香能吸引鱼儿过来，还得让鱼儿舍不得撒嘴。 “影城的广告牌只是推广，最后的活动还是要放在饭店门口做比较好，这样感兴趣的顾客参加完活动可以直接进店参观，身临其境地感受饭店的氛围后，下单率才能更高。 广告打出去后，开业活动那几日，可以雇人在附近发放活动邀请券，持邀请券参加活动的人可以获得精美礼品一份，这个主要针对年轻情侣和商务人士，不是见人就发的，要说明，礼品有限、先到先得。 另外现场参加活动的客户，可以当场预缴定金，缴纳定金之后的一年内，不论是婚宴、寿宴、满月酒还是商务宴请，只要过来摆酒席，当初支付的定金可以膨胀为预缴金额的双倍使用，比如预缴一百元，最后结账可以当两百元用。” 当然，为了便于管理，预缴的定金可以设置一个下限，至于上限可以设置也可以上不封顶，给大家留有更大的想象空间。之所以说是双倍膨胀，考虑的也是这个，如果真有人近期有摆酒的需求，又对复兴饭店十分中意的，完全可以付一半的钱把事情干成了。这种情况下，双倍膨胀饭店还能勉强接受，如果是三倍或者多倍膨胀，那饭店可就要亏本了。 但如果膨胀系数太小，对消费者刺激力度不够，那也是白搭。 这是借用后世地产开发商和双十一促销的一些套路，不过在座的大人哪里知道这个，个个听得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妙啊~”第一个说话的居然是黄元彬，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元彬也有长进了。” “另外，可以打听下下一次工会和妇联的联谊会什么时候举办，之前听胡爷爷说，要一年办两次的。” 是了，今年四月份，第一届相亲联谊会是在四季花园举办的，活动当天来了很多人，办得也很成功，乘着那场活动的东风，云裳新店做了个开门红。 那群人都是机关单位的年轻人，是实实在在的目标客户，而且经济条件都不错，完全有去饭店举办婚宴的能力。如果有机会给活动搞个赞助什么的，那对饭店的宣传可是大有帮助。 想到此，薛凝芳便将顾臻的意思给几人细细解释，“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明天我就上胡主任那儿打听消息去。” 电视广告也得做，如果说现场活动主要侧重于婚宴，那么电视广告的侧重点就是商务宴请了，具体的时间段就选在每天新闻结束后的半小时，在电视下方的滚动字幕中播出。 另外，安阿姨也在积极调动电视台的资源，计划给饭店拍一支简短的广告，在当地电视台播放。 开业当天，现场人山人海，在之前的定金膨胀活动的基础上，黄叔叔又别出心裁地加了一码：该活动每天只限一百名顾客登记参加。这下子，原本气定神闲还想慢慢观望的人彻底乱了阵脚，只限一百名啊，不积极一点名额被抢完不是亏大了。 今年不一定结婚？没事啊，有效期是一周年嘛，今年来不及，到明年这个时候总该结了吧。 已经结过婚了？没事啊，不还有满月酒呢嘛。 还没怀上？没事儿没事儿，家里老人不得过寿？再不行，单位年夜饭总得请吧，就当是帮单位提前预定了呗~ 顾家不仅送去了开业花篮，还在活动现场预定了美居和云裳年夜饭，饭店的迎宾小姐穿着一水儿的制服，热情周到地地给客人端茶递水，高大帅气的门童带着白手套，配合着老板迎来送往...... 顾臻抬头看着金灿灿的“复兴饭店”四个大字，这进出来往一拨拨的俊男美女，生生将饭店档次衬得更高了。 第183章 中标背后 十月中旬，金阳市客运站扩建项目正式立项招标，整个项目占地一百二十亩，客运站的室内装修设计及施工部分作为技术分包单独公开招标，为了竞标这个项目，美居上下已经准备了足足两个月。 标书递交了大半个月后，顾良才带着小姑父参加了开标会，临走前小姑父有些紧张，顾爸爸拍了拍他的肩，“放松点，标书之前请人看过，都说没问题，咱们尽人事听天命。” 高红兵点头称是。 临近中午，美居的电话响了起来，安婷忐忑地拿起话筒，按下免提，只听那头小姑父微颤的声音中满是按耐不住的激动，“中了！咱们中标了，咱们的分数最高！” 哦~办公室内一片欢呼。 顾臻脸上满是笑容，小手一挥，中午加餐！ 客运站装修是个大项目，要想在计划时间内完成，现有的人手就捉襟见肘了。“付款还是老样子，三三三一，只是这工人~红兵，给项目部半个月的时间，配合人事部把人招齐，完成岗前培训；设计部继续深化图纸，尽快输出完整工程量清单；采购部做好询价工作；财务部......总之，五个工作日内，我要看到最终的进度图。” 顾良才有条不紊地安排完工作后，带着顾臻去了上回的日料店。 要了一个临湖的包厢，待服务员关上门，顾良才才把今天发生的事细细讲来。 顾臻这才知道，大家以为的轻松中标，背后竟有着这样一番曲折。 原来，市级政府在这种大型工程招标时，为确保公平公正，不仅会请求上级行政主管部门全程监督，还会给予对方一定的评审专家名额。这次招标，一共位评审专家，省里推荐了两位，现场参与竞标的同行有好几家，虽然同为竞争对手，但顾良才和其中几家的老总一直保持着友好互动，现场碰到了也能聊得熟络，只是一番交流下来，大家似乎都不认识那两位专家。 “估计是负责其它城市的。”有懂行的一言中地。 这些评审专家通常由退居二线的行业大拿或者政府领导担当，比如某某设计院的高工、原某市规划局的副局长等等。而这些专家通常会专注于自己熟悉的领域或地区，因此，几场招标活动下来，评审专家基本都混成了老面孔。 而今天这两位~有点儿意思了，几人相互心照不宣，笑而不语。 前半场技术评比进行的很顺利，美居获得了89.96分，全场最高，在场的同行们纷纷起身恭喜，顾良才谦虚了几句也欣然接受了。 倒不是这些人心急，客运站作为城市名片，是不折不扣的形象工程，这样的项目，技术评比比商务评比更为重要，技术分断层第一，那商务标看不看都不重要了。 结果，就是这看似不重要的商务标，卡住了开标进程，从上午九点多一直拖到快十一点，专家组都拿不出最终的结果来。 下面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说什么的都有。袁秘书是代表潘副市长过来参会的，眼见进展不顺，便拉着主管领导和专家出去开起了小会。一直讨论了半个钟，开标室的门才被再次打开。 “虽然拿到了标，但我就感觉事情不太对，结束后我找了袁秘一趟，他那边人多口杂的，就约了晚上一起吃饭，你妈爱操心，这事儿弄清楚之前咱先别告诉她哈。”顾良才拧着眉一脸凝重，还不忘叮嘱女儿。 说话间，包厢的门被打开了，一身便装的袁秘书走了进来。 第184章 中标背后2 顾良才正要招呼服务员上酒，袁秘书摆摆手，“明天上午领导有会，酒就不喝了。你是还记挂着上午的事情呢吧？” 袁秘书直入主题，顾良才便也大大方方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猜今天上午的开标会，里头肯定有事儿，请您过来就是想您给指点指点。为了这次开标会，公司上上下下忙活了两个月，要是不弄清楚，不光我自己睡不好，也对不起手下兄弟们的付出。” 袁秘书点头，“老顾我懂你的意思，人之常情，换我也这么想。” 吃了几口菜后，袁秘放下筷子，拿着帕子擦了擦，“下午我找相关领导聊了这事儿，评审席里面，有两个省里推荐过来的名额，你知道这事儿吧” 顾良才点点头，上午同行就点出了这个问题，看样子的确是有人刻意为之了，那么幺蛾子八成也是出在了他们身上。 “这两位我们也不认识，听说之前是负责通州的。一般情况下，这种大型项目的评审，哪些专家负责哪些城市都是固定的，但偶尔也会有例外，有时候上头有领导对项目特别关心~”袁秘书没有往下说，但父女两人都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这两位专家刚到，省里就有人打了电话过来，特别强调了两位专家的资历，让市里要多听他们的意见。” 省里哪位领导打的电话，打给哪个部门的，这些袁秘书都没说，不过顾良才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些想法。省里的电话是谁打的他不清楚，但收到电话的八成是主导这个项目的规划局领导。开标会上，技术标评比环节很顺利，分歧出在商务评比，也就是比价格的阶段，换而言之，省里领导对于价格这块，有另外的想法。 “袁叔叔，那两位专家提的意见，是不是和其他三位的有冲突？” 袁秘书笑笑，“你说得对，美居获得了总分最高，但商务标你们可不是第一。” 那是谁？父女二人对望了一眼。 “是一家外地的公司，南市的~”袁秘书沉吟片刻，“这家公司之前并没有竞标过金阳的政府工程，相关部门对它的了解也仅限于标书上的官方介绍，所以在场的人都有些拿不准。 不过，考虑到你们两家的总价相差并不大，而且技术标评比中，你们是遥遥领先的。因此，另外三位专家便主张直接由你们中标。但是那两位专家提出了第二套方案~” 第二套方案？父女俩皆屏气凝神地等待下文。 “咳咳，那两位专家提出，将设计拆出来，分包给你们，施工部分则由惠成承接。” 惠成就是另外那家单位的名字。 “这怎么行！”顾良才惊呼，他们是施工单位，可不是设计院。如果是客运站整体建筑方案设计，单独分包很正常。 但这次竞标的是客运站内部装修的工程，工装对于设计这一块的要求更侧重于功能的实用性，设计的发挥空间其实不大，相应的设计费用自然也不会很高。说得直白些，整个工程中，施工是重中之重，而设计只是个添头。 到这里，那两位专家的意图已经很明确，他们想让惠成拿着美居相对成熟的设计方案和图纸去施工，这样既保证了最终效果，又能让惠成吃到果子。 顾良才心中冷笑，“这个惠成，来头不小啊！”怕不是那位领导自己家开的吧。 袁秘书摸摸鼻子，说心里话，作为公职人员，对于上头这种明目张胆的骚操作，他心中是非常鄙夷的，但官大一级压死人，既不关他的事情，那他也没必要强出头。今天过来，大半还是自家领导的意思，他自己也乐得送个人情。 “得让顾同志心中有所警惕，同时也给他念念紧箍咒。”领导简单一句话，包含的意思可不少啊~ 他反复咂摸了半晌，随后从公文包中掏出一沓材料，“这家惠成建筑装潢公司，老顾你空了可以顺带研究下。” 第185章 无敌的礼物 顾臻坐在爸爸的大班椅上，捧着材料细细琢磨，随后，她的目光聚集到一行大字上——法人代表：曾庆宝 曾？南市？省里的领导~ 她立刻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将自己的猜想说给他听。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后，“知道了，我马上跟老朱联系。” ...... 十一月十一日是黄元彬的生日，两家人聚在一起，在复兴饭店给小寿星热热闹闹地庆祝。 这时候还没有“光棍节”一说，顾臻也不忍心给小正太留下童年阴影，等小寿星吹过蜡烛，她便规规矩矩地献上自己的礼物。 “啊！”刚拆开礼物的一角，黄元彬就陷入了癫狂状态，“啊！啊！啊！跳跃，跳跃！” 看到前一秒还正襟危坐的好大儿，现下正抱着一个大盒子又蹦又跳、又喊又叫。 安阿姨夫妇面面相觑，“臻臻~他这是怎么啦？”孩子的世界只有孩子懂，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顾臻。 “咳咳，安阿姨，你别担心，他就是太激动了~”顾臻也没想到黄同学的反应会这样大，只好咧着嘴尬笑。 顾臻这次送的，是托阿湛从香港搜罗的，日本杂志《少年jump》过去一整年的周刊合集，从90年的42期一直到十月底。里面有迄今为止最完整的灌篮高手连载漫画，黄元彬是篮球迷，顾臻想着灌篮高手这样的漫画，他应该会喜欢，却没想到他能这么激动。 “mua~” 顾臻抚了抚额头，这货现在正跪在地上，双手举着杂志狂亲，这是还颠着呢~ 安阿姨也觉得自己儿子简直没眼看，只好以手遮面，假装不认识他。不过转念一想，她又笑了起来，“还是臻臻厉害，每次送的礼物都正中靶心。” “可不是，去年送的变形金刚，现在还放在他的多宝阁里呢，除了他自己，其他人只能看不能摸，谁摸都不让。”黄元彬房间里有个开放式展示架，被黄叔叔戏称为“多宝阁”，上面除了变形金刚，还有他去各地旅游买回来的纪念品、珍藏的各种玩具。顾臻知道，变形金刚不但在上面，还被放在了最显眼的c位。 “妹妹你可太厉害了，居然能买到跳跃杂志！哇~哈哈，林小虎的妈妈之前给他买了两本，可给他神气坏了。每次跟他借都一大堆要求。他只有两本，我这儿~”他边说边开始数了起来。 “五十二本。”顾臻笑眯眯地说出答案。 “五十二本，爸爸我有五十二本哎~”瞧着儿子兴奋地快活样儿，黄叔叔哈哈大笑，“五十二本，够你显摆了吧。” “岂止是显摆，简直无敌了，有了这些宝贝，我可以在班里称王称霸~”黄元彬夸动作张地比划着。 “好了，这套杂志，今天就够他兴奋的了，其它礼物，咱们都先收起来吧~”安阿姨笑着打趣。 众人再次举杯时，一旁的电话响了，是顾良才的。 他放下酒杯，起身离开座椅，从边几上拿起大哥大，按下接听键，顺势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电话中传来一阵嘈杂，只见他的脸上陡然变色，蓦地站了起来，慌乱中竟然带翻了茶几上的果盘，“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儿，赶紧送医院，快！其他人马上停工，保护好现场！” 在座的几人一听事情不对，也纷纷站了起来。 顾良才脸色铁青，捞起沙发上的外套就要往外走，“对不住老黄，我们要先走了，你们继续，元彬生日快乐~”说完就开门往楼下跑。 第186章 突发事故 肯定是出大事儿了！ 母女二人也赶忙跟着下了楼，正要上车时，就听见身后黄叔叔的喊声，“都上我的车，老顾你这状态不能开车，我送你们过去。” 一路上风驰电掣赶到了市医院，一行人呼啦啦地往抢救室跑去。 抢救室的门上亮着红灯，门外走廊上，高红兵正和项目经理老邱说着话，面带焦急、双眼赤红，看见熟悉的身影，马上拉着老邱过来，讲了事件经过。 美居一名新来的电工在施工过程中触电休克，现正在抢救。 事发地点是一家火锅店的施工现场，美居对于施工安全管理特别严格，不赶工的情况下，下午六点会准时下班，今天也是如此。 火锅店大体已经完工，现场只剩下些收尾的散活儿，估摸着两三天就能干完。眼瞅着快要下班，工人们便开始打扫的打扫、收拾的收拾。 电工小胡是上个月新来的，皖省人，这小子干活勤快话不多，大家都挺喜欢他的。小胡见天光还亮着，便说要把剩下的开关都接好了再下班，工友们便由着他去。 众人正收拾着，突然听到他那头传来“砰”的一声炸响，在场的都是老把式，一听就知道不好，立刻循着声音跑去，只见小胡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绝缘手套和身上上一股焦糊味，工友不敢动他，便四下呼救。 老邱闻讯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上前一探还有脉搏，赶紧招呼人七手八脚地往车上抬。美居的工人平时都受过专业的安全和急救知识培训，在老邱的指挥下，大家很快冷静下来，一路上几人轮流着给小胡做人工呼吸，说话的功夫就送到了医院。 却说在火锅店经过电闸时，老邱特地抬头去看，心里霎时被劈了一个焦雷——本应该栓在电闸上的“作业中禁止合闸”的警示牌掉在了地上。 他的胸口开始砰砰跳，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有人动了手脚。 他马上找来看工地的老黑子，老黑子赌咒发誓，这闸平时一直是关着的，不可能合上。走过去一看，也傻眼了，原先好好挂在电闸上的警示牌现下就躺在地上。 “这~这~”老黑子抖着手，左看右看却不知该说什么，他知道，这下闯了大祸了，搞不好就是一条人命啊，他嗫喏着嘴，两行浊泪滚滚落下。 急救室的门突然被从里打开，一名全副武装的白大褂走了出来，“患者家属？患者家属？” 顾良才几人赶紧上前，“医生，我是他老板，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救活他，一定要救活~” 这老板瞧着还有些良心，医生睨了他一眼，摘下了口罩，“患者是因触电昏迷造成的呼吸骤停，现在还在抢救当中。你们谁是患者家属？我们需要知道，患者有没有什么既往病史，比如心脏病、高血压等......” “对，红兵你通知小胡家属~”高红兵“哎”了一声就准备打电话，顾良才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跟他们好好说，如果对方要赔偿，都~都答应他们。” “好的哥。” 小胡的家人赶过来时，已经是半夜。 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是他的父母，两人一左一右扶着一位挺着肚子的小媳妇儿，瞧那肚子，应该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 真是造孽啊，顾臻在心中暗暗祈求，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希望老天保佑胡工挺过这一关，否则这一家老的少的，以后该怎么活啊~ “大叔、婶子。”顾良才上前一步握住两人的手，薛凝芳也赶紧搀住孕妇，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秋夜寒凉，许是乍听得消息六神无主，又或者是悲痛之下无暇顾及其他。三人皆衣着单薄，二老的手更是冰冷得没有一丝活气。 原本揣摩了半天的话在顾良才的喉咙里来回翻滚，此刻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中的愧疚铺天盖地袭来，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看着二老含泪的双眼，他膝盖一酸跪了下去，“大叔、婶子，对不住，是我们管理上的疏漏。” 顾良才是愧疚的一跪，可看在家属的眼里却变了味，大婶当下面无人色，开始往后仰去。 高红兵眼瞧着不对，一个箭步上前托住她，“婶子别怕，人还在，人还在~”说着连忙腾出手来掐人中。 第187章 有惊无险 顾良才马上也缓过神来，忙找补道，“人还在、人还在，在里头做手术，医生要了解胡工以往的身体情况，所以让通知家属过来~” 听到这话，小胡媳妇儿的脸色也好了些，她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强打起精神，“那医生怎么说，他到底是伤哪儿了？” 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医生头也不抬地径直开口，“家属吗？到目前为止手术还算顺利，你跟我说说，病人之前有没有什么既往病史，比如......” 趁着医生问询的空档，高红兵拉了拉顾良才的袖子，两人走到了另一边，“这家人一路上只问人是啥情况，没有开口提赔偿的事情，我也就没有主动说，想着看手术的情况再说。” 顾良才点点头，是这个理儿，这家人看起来还算通情达理，不像是胡搅蛮缠的。 凌晨两点，手术室的灯灭了，小胡被推了出来，众人立马呼啦啦簇了上去。 医生嫌弃地抬手赶人，“都散开些、散开些。病人手术很顺利哈，他命大带了绝缘手套，工友施救也比较及时。除了右手灼伤外，颈部有轻微骨折，应该是摔倒所致。其余脏器和躯体没有明显伤痕，心电图、脑电图都正常，先推到病房里观察两日吧，要留人陪护啊。” 谢天谢地，在场的众人齐齐舒了一口气。薛凝芳双手合十对着空虚连连拜去，心底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卸了身上那股紧张，她一下子觉得有些腿软。 黄叔叔让人送了好些点心过来，还有两床绒毯。在薛凝芳的温言劝说下，胡家三人多少都吃了一些，两床绒毯自然也被披到了胡婶子和小胡媳妇的身上。 最险的关隘已经闯过去，顾良才便让高红兵带着工友先回去休息，小顾臻也被黄叔叔带回了家。 顾良才特地要了个空病房，一间病房有三张床，另外空着的两张胡家三个人就可以轮流休息下。 得知儿子已无大碍，老板老板娘又忙前忙后地处处照顾他们，善良的老两口便有些过意不去，“顾，顾老板，你俩也回去吧，这儿有我们看着~” “婶子，您就让我们待在这儿吧，不亲眼看着小胡醒过来，我俩这心里，哎~真是对不住你们，您有什么~”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能做到的我们一定尽力去做。 没等薛凝芳把话说完，小胡的媳妇儿就打断了她，“嫂子，我也不叫您老板娘了，今天这事儿放在谁家都不想发生的，我知道你们也不想。刚才来的路上，高总已经跟我们解释过，这事儿，十有八九是有人在故意使坏。胡哥去你们那儿上班虽然没多久，但他干得挺开心，经常念叨新老板大气、仁义，做事讲规矩，还说你们不像有的老板，拿工人的命当儿戏。就冲他的话，我们愿意相信你们。” 一旁的胡大叔点头，“对，他是这么说的。” “赔偿啥的，您看着给，我们不是那不讲道理，一心要讹人的人家，就是~如果胡哥身体康复了，您能还让他回去干不？”一家三口的眼光刷刷刷都聚在了夫妇二人的身上。 此时的顾良才，心里有愧疚、有感动，还有说不出的心酸。 看着三人期盼的目光，他狠狠地点头，“能，当然能！小胡做事勤快利索，大伙儿都十分看重他。” ...... 诸事落定，顾良才掏出大哥大给高红兵去了电话，“跟工人们都说一声，小胡被抢救回来的消息先捂着，我怀疑这后头还有出大戏~” 第188章 闹事 夫妻俩一直待到凌晨四点多，问了值班医生，再三确认人已经没有大碍后，才在胡家人的劝说中告辞离开，出了医院大楼，就看到黄广兴的车一直等在楼下。 “老黄，辛苦你跟着忙活了一夜~”顾良才冲他抱拳，黄广兴瞧着这夫妻二人都是一脸疲色，连忙摆手，“这个点儿你俩也别回宿舍了，我就近开了间钟点房，赶紧去躺一会儿。夜里我听你家红兵说了个大概，我估摸着这事儿还没完~” 顾良才伸手搓了把脸，“咱俩想到一处去了，行，听你的，去宾馆吧。” ...... 早晨七点 一阵电话声吵醒了熟睡中的二人，顾良才揉了揉眼睛，看清四周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捞过电话。 “喂。” “哥，不好了，有人在四季花园这儿闹事呢，麻戴孝地在公司楼下烧纸钱、拉横幅......” 不待高红兵说完，顾良才仿佛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下，脑子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一旁的薛凝芳也惊醒了，两人麻利地拾掇了一番就往美居赶去。 也亏得高红兵警醒，昨天夜里小胡醒了之后，顾良才让他先带着工人回去休息，他就有些放不下，接到封锁信息的电话后，他马上动手排布开来。 先是安排了人去美居值夜，又拉停第二天的所有施工安排，通知工人早上到公司集合。至于他自己，把顾臻送回家后，他马不停蹄地连夜赶到火锅店许老板家中，上门请罪。 这许老板是当地的混子，早年靠着些半黑不白的勾当发了家，最近几年扫黑除恶抓得越来越严，他也看出了点苗头，便想通过些正当生意来洗白，开火锅店就是他的第一步。 这个节骨眼上，高红兵可不想和这尊杀神起冲突。 说来也巧，就在他去的路上，那许老板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那头信誓旦旦地跟他说，火锅店施工现场出了人命，明天家属要去美居讨说法云云。许老板一听头都炸了，当即拍着桌子怒骂，这还得了，这不触自己霉头呢嘛。 随即几个电话打出去，那谁谁，带上家伙赶紧的上我家来，明天咱们去找美居讨说法，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是不晓得马王爷有几只眼~ 是以高红兵赶到他家时，和几个动作快的当头撞了个正着。 推开许老板家的院门，就看见院子里灯火通明，几个黑壮的汉子凶神恶煞地杵着，许老板正在客厅里大发雷霆。 饶是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此刻的高红兵还是颤颤巍巍，恨不得把头缩进乌龟壳里。 不行，反正横是死竖也是死，死自己不死大哥，这是做小弟的基本素养。豁出去了，咬着后槽牙，高红兵甩着膀子走进了客厅。 见高红兵自己送上了门，许老板顿时气笑了，好小子你有种，兄弟们，先揍他娘的。 ...... 一顿拳脚过后，高红兵顶着肿眼泡连连解释，许老板嘴上说不听，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他站起来绕着高红兵踱了两圈，“人真没事儿？没死在我店里？” “千真万确，人已经转到病房里观察了，这亏得是在我们工地上，他才捡回一条命。医生说了，是我们管理规范，让电工带着绝缘手套，不然......”高红兵一边说一边揉着红肿的额角。 许老板心情顿时好了起来，笑着摆摆手，“行了，大体我都知道了，对不住啊高老板，一帮小年青，没轻没重的，哈哈哈哈~” 高红兵想翻白眼、想骂人，不过想到此行的目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拐了个弯，“没事没事，都是自己人，其实咱们都是一条线的，都盼着您的火锅店顺顺利利开业呢~” “哈哈哈，咱们不打不相识，改天我请高老板喝酒赔罪。那谁，你去查查，夜里那电话谁打的。哼，想在我店里找事儿，咱们先给他称称骨头，看他有几斤几两~” 第189章 闹事2 去公司的路上，顾良才从头到尾反复琢磨了两遍，忽的一拍大腿，“这事儿，我得给袁秘书汇报一声。” 电话那头的袁秘书听了事情经过后沉吟了片刻，然后再次问道，“你确定人没事儿？” “确定，我以项上人头担保，人真没事儿。昨天夜里我全程都在，亲眼看着他从手术室推出来的，也和医生再三确认过，现在是浅度昏迷，医生说是正常现象，估摸着这一两天就能醒过来。” “好的，你先别挂电话。”袁秘书说了这一句就放下了话筒，只听见那头咚咚咚似乎是一阵小跑，随后传来关门声。 站在马路牙子上吹着冷风的顾良才，此时心中煎熬无比，等了足足一刻钟，话筒再次被人提了起来，“老顾，你让人封锁医院消息的行为很明智，领导指示，以不变应万变，你们最好不要出面，让下面的人先去解决。” 领导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欲使人灭亡，必先让人疯狂。 以不变应万变，不出面啊~ 顾良才就着冷风搓了搓脸，抬头和薛凝芳眼神交汇，下一刻，两人同时开口，“要不问问臻臻？” 顾臻一早也收到了闹事的消息，为了防止有人蓄意捣乱，当即知会田钰，云裳今天闭门歇业一天。田钰知道出了大事儿，给她送了早饭后，就轻轻把门带上出去了。 接到爸爸的电话，顾臻率先开口，“爸爸，小姑父已经让人去找杨所，咱们先静观其变。” 女儿的话和袁秘书如出一辙，顾良才的心瞬间踏实了下来，“行，不过，不明着出面也得暗地里观察着，我让人去租了辆车，马上就到宿舍，咱们也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 四季花园此时正热闹的紧 一群五六个披麻戴孝的，跪在楼下空地上烧着纸钱，旁边一个老妇声泪俱下嚎哭着，“美居建筑装潢有限公司”的牌匾下，拉着两条醒目的横幅，分别写着“黑心资本家草菅人命”、“家中顶梁柱命丧美居”，红底白字，看得人心惊肉跳。 有人好奇驻足，也有人怕惹祸上身疾步绕开，就听得“锵锵”几声锣响，人群中一个男声扯着嗓子大哭，“我那苦~命的兄弟啊~你被这美居的黑~心老板给害啦~黑心资本家~草菅人命啊~” “这帮杀千刀的啊，那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啊~”旁边一个年轻女人也开始哭，边哭边抹眼泪，哭得情真意切 四季花园本就处于闹市区，这群人又哭又闹的，马上便成了焦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高红兵很快就带着人赶了过来，“干什么干什么！不许在这儿闹事，再闹下去我们报警了啊。” 那地上的老妇一个猛扑就窜到高红兵身前，两手死死抱着他的腿不肯撒手，“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啊~我的个儿啊，你命苦啊~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把丧尽天良的天打雷劈啊......” 同高红兵一起过来的工友赶紧上前将老妇扯开，那老妇人一会儿拉着这个、一会儿扯着那个，在地上东倒西歪，不一会儿白色的孝衣就滚满了泥。 周围的人不懂其中的关窍，远远看着只觉得老妇人很是可怜，被几个壮汉又拉又拽地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众人只觉得十分看不过去，纷纷你一言我一语批判起来，“哎哟~可怜呐......这是仗着人多欺负人......” 高红兵听得太阳穴突突跳，胸腔里的熊熊大火几乎快要喷出来，他很想大声说这帮人压根儿不是什么家属，人没死活得好好儿的，可是他记得顾良才的交代，憋死了他也不能说。 他心里憋屈的要死，工友们也没好到哪儿去，被围观的群众这么数落，他们也不便再去拉扯。 那闹事的人一看，嘿，这就怕了？胆子便越发大了起来~ 高红兵急得满头大汗，就看见几个穿制服的大步往这里走来，后面还跟着俩人，一个拿着话筒、另一个扛着摄像机。 第190章 闹事3 这是？记者！怎么会有记者？ 眼见情况越发不妙，高红兵让人赶紧去辖区派出所，“找杨所，快！” 为首的制服一到便亮出身份和来意，“我们是市安监局的，收到举报，你们工地上出了安全事故，请公司负责人跟我们走一趟，把事情交代清楚！” 话音刚落，跟在后头的记者便举着话筒开始采访，“请问你是美居装潢的负责人吗？对于这次......” 高红兵忍无可忍，粗暴地打掉了记者的话筒，“这就是帮闹事的，压根儿不是什么家属！根本没有出人命，大家不要听他们胡扯！” 高红兵吼得脸红脖子粗，周围的声音却越发大胆了起来， “这态度太恶劣了，该抓起来好好审。” “就是，还说没出人命，这安监局的都找上门来了！” “就是，这些个黑心老板啊，为了多赚几个黑心钱，把人命当儿戏哟~” “呸，黑心资本家，不得好死！” 穿制服的见群情激愤，四下环顾一圈后，认定高红兵是主要负责人，便要将他强行拿下。一旁的工友也急了，一个逮着一个强行解释，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杨所带着人赶了过来。 事情的经过来人一路上已经说得清楚，知道这群人是蓄意闹事的，杨所一到场二话不说，便吩咐把人给看住了。 安监局的同志有些懵，杨所他们是认识的，可这情况怎么越搞越复杂了？ 杨所把安监局的同志拉到了一旁嘀咕了几句，只见那人点点头，随后又走了过来，语气却缓和不少，“请负责人先跟我们去单位协助调查，你们放心，我们不会放走坏人，也不会冤枉好人”杨所冲高红兵点点头，他明白杨所该说的都说了，便老老实实地上了安监局的车。 送走安监局的领导，杨所走到“家属”跟前，“你们是受害者的家属？” 那老妇连连点头，“是，是我儿子，我儿子被他们害死了，呜呜~” “先别哭，我们是派出所的，需要你们配合了解情况。”说着，一旁的民警已经掏出了小本本。 “请问受害者姓名、年龄、籍贯，还有你们的身份证都出示下，我们登记下信息。”民警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老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迅速的低下了头，不敢再看民警一眼。 “你，你来说。”民警指了指年轻女人。 女人瑟缩了一下，随即又开始哭唱，“我男人还孤零零躺在医院里呐，冷冰冰的医院啊~” “请回答刚才的问题，受害者的姓名、年龄和籍贯是什么？人到底是受伤在医院还是已经去世？请回答我的问题！” 民警的态度变得严肃起来，周围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怎么，咋不说？” “不会真是来闹事的骗子吧~所以压根儿说不出来。” 女人仿佛是哑了的炮弹，只伏在地上呜呜地哭。 是非黑白已见分晓，民警收了本子退到了领导的身后，。 杨所摆了摆手，声音沉稳威严，“你们一上来就披麻戴孝地在这闹腾，又是烧元宝又是敲锣打鼓，这样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了社会治安、扰乱民众生活。 派出所过来了解情况，你们拒不配合，更连受害人名字、年龄都说不出来，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是蓄谋闹事，想要借此实施诈骗犯罪！”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群顿时噤若寒蝉，原来是犯罪啊，遭了，他们刚刚那么卖力的帮腔，不会也要被抓吧。 地上的老妇一听到“犯罪”二字，顿时抖如筛糠，“不敢啊，不敢啊~冤枉啊官老爷~”说完竟砰砰砰就地磕起了响头。 “哼，冤不冤枉事实说了算，如果人没死，你们不在医院守着跑这儿来哭天喊地，就是蓄意闹事；如果人不在了，那就更是我们派出所的职责所在，请你们到派出所去，配合调查，带走！” 说完杨所又转向围观众人，义正言辞地说道，“事情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会给大家一个公正的说法，结果出来之前，还请大家不信谣不传谣，大家都散了吧~” 不追究？好好好，不追究，那还等什么，赶紧跑啊~ 上一秒还里三层外三层积极吃瓜的群众，下一秒四处作鸟兽散。 第191章 水落 顾家三口坐在街角的停着的商务车里，将整个过程看了个清楚，直到人群散去，顾良才轻轻吐了口气坐直了身体，“走吧。” ...... 派出所 民警拿着一沓口供快步走出了审讯室、敲响了杨所办公室的门。 “进” “杨所，那帮闹事的交代了，口供基本一致，您过目。”说着将材料一一排开在杨所面前的办公桌上。 杨所拿起其中最厚的一份翻了一遍后有些无语，这tm居然是一群唱八音的。八音班，就是在葬礼上吹拉弹唱的民俗乐队班子，通常男的负责吹唢呐、打鼓，女的负责唱戏哭灵。 “为首的那人交代，有个男的给了他们班主两千块，让他们过来闹一场，说事成后还有一千的好处。他们本来有些犹豫，班主说现场闹到的钱都算他们几个的，这帮人就心动了。” 在传统文化里，从事殡葬行业需要跟死人打交道，是地地道道的下九流，常常被打上“晦气”、“不吉利”的标签，甚至受到周围人的冷眼和远离。常年的歧视对待，使得他们难以融入正常社会环境中，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个个封闭的小团体，游走于黑白边缘。 “那个班主在哪儿？”杨所敲了敲桌面，找到班主，才能找到背后指使的人。 民警挠了挠脑袋，“兄弟们按照他们交代的地点找过去时，那人已经跑了。那个年轻点的女的说，闹事的时候看到班主混在人群中起哄来着，我们推测是后来看见情况不妙就溜走了，目前正在排查他的社会关系。” “嗯~那个送医的工人，等醒了要去做个笔录，回头材料里，要把现场疑似有人动了手脚的事情一并写清楚。还有~那个安监局和报社那边的举报电话是谁打过来的，要派人去查，咱们工作一定要做细了，这件事说大不大，但影响很坏，美居前几个月刚出了大风头这就有人上门闹事，这不光是找顾老板的茬，也是打政府的脸呢~”杨所说着，手往上指了指，民警恭恭敬敬听着，一脸受教地连连点头。 ...... 下午云裳和美居都恢复了正常运营，有薛凝芳坐镇，店员们各司其职、各项工作井然有序。有好事的客人过来，想借机打听点八卦，都被田钰等人四两拨千斤给挡了回去。 美居三楼办公室里，顾良才给朱天明倒了杯茶，随后自己拆开了面前鼓鼓的资料袋。 “这个曾小姐全名叫曾盼，惠州人，还有个弟弟叫曾庆宝，就是你上次提到的惠成公司的法人代表。 她那个姘头姓蒋，全名蒋禹鸿，今年四十八岁，外面的人都叫他蒋部长，实际上这人并不是什么部长，而是四处的一个干事，虽然是干事，但却是个有实权的，并且这人颇有跟脚，你瞧，这是他老丈人一家的情况~”朱天明抽出其中一叠纸，递给了顾良才。 蒋禹鸿出生于书香门第之家，动乱时期遭抄家之变，被下放改造。所幸后来靠联姻抱住了岳家大腿，得以翻身，说起来，妻子也算是他的恩人。 可惜有句老话叫升米恩斗米仇，当初为了从泥潭中脱身，他抛弃了白月光选择了腰杆粗的岳家。有得必有失，他如愿走上了青云路，却始终在老婆面前矮了一头。 随着青春的流逝，年轻时候骄纵的大小姐，如今已变成市井泼妇一样的存在。 蒋禹鸿心中厌恶自己的伴侣，可碍于岳家的势力，不得不伏低做小，时间一长，心中的不满转而演化成另一种需求，对于女人的需求。 曾小姐不是他的唯一，却是目前为止跟着他时间最长的人，除了男女关系，他们还有经济上的纠葛。很多蒋不便出面的场合，都由曾小姐替他去交际应酬，包括她弟弟的公司，都是他们替蒋敛财的工具，通过这种方式，蒋捞了不少的油水。 第192章 水落2 “他的顶头上司即将退居二线，前段时间他岳家出面替他活动了一番，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他就能往上升一升。不过那头也开出了条件，要求他把外面的女人都断干净了，一心一意地跟老婆过日子。” 顾良才嗤笑一声，“狗改不了吃屎，有些事一旦沾上了，什么时候叫停可就由不得他了。” “你说的不错。”老朱点点头，“前段时间，蒋给了这女人一大笔遣散费，应该是想断了的，但不知怎么的，没多久俩人又凑一起了。” 顾良才心里却有些猜测，这两人见面的日期，正是美居竞标客运站项目之前，之后的开标会上，就遇到了曾庆宝的惠成以及那一系列波折，顾良才不相信这是巧合，这两人是狙击云裳不成，又把枪口转向了美居？ 听了他的分析，老朱想了想又从资料袋中倒出一个信封扔给顾良才，打开后散出了一沓照片，正是蒋曾二人在酒店密会的情景，像素清晰、内容香艳，显然是利用了微型摄像头。 顾良才给老朱竖了个大拇指，“宝刀未老啊~” “呵呵，这都是小意思，这俩人谨慎的很，每次都是分开进出，房间内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能出此下策了，这些能派上用场吧？” 蒋是公职人员，有道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些照片一旦流出，那他的青云路算是断送了。自己只想踏踏实实的做生意，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做人留一线的好。 顾良才思索了一会儿，苦笑道，“我倒希望不会用到。” 二人正聊着，手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袁秘书。 “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话筒里的声音低沉严肃，顾良才心头不由一紧，“袁秘书，出什么事了？” “省里刚刚打来电话，说收到投诉，客运站中标单位存在重大安全施工隐患，要求市里慎重考虑项目发包的事情，还说~” 直接点明了中标单位，几乎等于直接点了美居的名字，顾良才暗道不好，但袁秘书最后两个字更叫他揪心，“还说什么？” “也没什么，说希望市领导能带头维护公平公正的营商环境，不要搞地方保护主义~”这几乎就是指着相关领导鼻子骂了。 “袁秘书，这事儿，对领导没影响吧？”顾良才来不及想太多，此时此刻这是他最想知道的。虽然他们与潘副市长的交往干干净净，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像美居明明没有出现重大安全事故，事件的经过也还在调查，但上头直接一顶帽子扣下来，谁能辩解、谁敢辩解呢。 袁秘书的声音稍微缓和了些，“放心吧老顾，领导一直都是公事公办，只是~考虑到事件的负面影响，这次发包应该会终止，项目上你赶紧叫停吧。” 又是举报电话，许老板、安监局、记者、省里...... 顾良才心中琢磨着，便叫来高红兵，“举报的电话是从哪儿打出来的查到了吗？” 高红兵点点头，“我正要跟你说，安监局那儿的电话，是从新市路21号打出来的，从登记信息上看是家水果店，杨所已经带人过去了。” “好，你叫上大伙儿去会议室~客运站项目，要停下来。” “什，什么？”高红兵立刻炸了，顾良才拍拍他的肩，“去叫人吧。” ...... 会议室气氛凝重，顾良才宣布完停工的决定，安婷的眉头几乎要拧到一处，“原本这两天就要签约的，采购部好些材料都已经下单了，新招了这么多人~” “好了，这次是有人刻意针对美居，派出所已经在立案调查，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真金不怕火炼，越是有困难咱们越是要上下齐心，不能给人可趁之机，我相信政府会还咱们一个公道。” 第193章 石出 新市路21号水果店，一个两开间的铺子，右侧靠着墙边辟出了一个柜台售卖香烟，其余空间摆了各式水果及干货架子。此时身着制服的杨所带着两位民警，正一脸严肃地立在香烟柜台边，引得来往的路人不时冲这边张望。 水果店老板娘紧张得双手来回搓着，“哎~警察同志，我是真不记得了！这每天早上刚开张那会儿，是我们最忙的时候，你瞧我这又是投币电话，客人换了硬币后自己想打多久打多久，也不用我在旁边守着呀~” “老板娘，请你再仔细回忆下，就是今天早晨发生的事儿，我相信你一定还有印象。”杨所语气认真坚定，反复做着她的思想工作，一旁的老板听了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欲言又止。 杨所是老民警，瞧这情形心里就有几分明白，“老板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想到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们。” 老板朝外探了探头，见四下没有旁人，便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我门口就是大马路，经常会有上早班的人来买烟，所以我们每天都是六点不到就开门了。 今天早上开门后过了一会儿，有个男的过来打电话，个儿不高、又黑又瘦，剃了个小平头，外地口音，听着像是~广东福建那边的。当时我老婆在后院烧早饭，我就给他换了硬币，一开始好像没打通，他骂了一句就走了。后来过了大概~半小时不到，他又来了，这回电话打通了，他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说的普通话。然后转到柜台这儿，我以为他要买烟，结果他问我有没有槟榔。咱们这儿哪有人吃这个，我开始还没听懂，他就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给我看，比划了一会儿我才知道是要买槟榔，就说没有，然后那人就出去了。哦对了，那人瞧着槟榔瘾挺大的，打电话的时候也在嚼，走的时候吐了一地，喏~就地上那滩红彤彤的，素质挺差的，所以我对他有些印象。”老板嘟囔着，“七点左右也就只有他来打过电话了，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他两回过来我老婆都不在，所以她没印象正常的，你们不要怪她。” 杨所点点头，示意民警记录了下来。 ...... 个子不高、黑瘦小平头、广东福建口音、爱嚼槟榔 接到杨所电话后，顾良才连忙走到办公桌旁，翻起了老朱带来的材料—— 曾庆宝，身高165cm，籍贯惠州......爱好：嚼槟榔、赌博...... 曾庆宝，果然是他！ “顾老板，需要我帮忙吗？”杨所在电话里问，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即使他出手把人逮了，可若是对方抵死不认，他顶多只能将他关几天出出气，对美居已经造成的损失并无太大裨益。 “杨所，感谢您的支持，不过这件事情的关键不是这个曾庆宝，他充其量只是个跑腿的。” 电话那头的杨所沉默了一瞬，无声点头。 夜幕降临，顾良才在办公桌前枯坐了半天，香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紧锁的眉头依然没能松开半分。 不同以往的是，办公室外头竟也一片灯火通明，做完手头的工作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了大会议室里，一个个神情郑重、目光坚定，像是整装待发的军队。墙上的钟声滴答滴答地响着，会议室落针可闻。 时针指向九点时，顾臻带着人送来了宵夜。 “笃、笃、笃。”办公室的门被叩响，顾良才抬起头，只见将将与门把手齐平的顾臻迈着小短腿走了进来。 第194章 石出2 “爸爸” 女儿清脆的童音缓解了他紧张的情绪，他赶紧站起来走到窗边，“哎哎~你在外面等会儿，我先开个窗，烟味儿太大了。”顾良才有些抱歉地挥手把烟雾往外赶。 爸爸虽然会抽烟但并没有烟瘾，除了外出交际，平常在家也基本不抽，顾臻还是头一遭见他这样，“咳咳，您都快被熏入味儿了。” “嗐~爸爸想事情，没注意就多抽了点，下次不会了。”顾良才摸了摸女儿的头顶，“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楼下快打烊了，看你们这儿还亮着灯，妈妈让我过来送宵夜。”顾臻手脚利索地把手中的袋子放在茶几上，拿出餐盒一一放开。 其实送宵夜是假，打探军情是真，薛凝芳下午一直忙着云裳的事情，既要约束员工又要应付八卦的顾客，着实抽不开身。直到八点过后才稍微歇了歇，只瞧见楼上这情形就知道事情进展不顺利，心里放心不下便打发了顾臻过来看一看。 趁爸爸吃饭的功夫，顾臻把桌上的资料仔细过了一遍，正埋头吃饭的顾良才突然想到了桌上那叠照片，心里颇有些不自在。他停下了筷子，正想去把照片收起来，随即又甩了甩头，重新坐下吃饭。罢了，照片虽然敏感，却也没有那么不堪入目，女儿聪慧过人，这是在帮着想法子呢，自然是信息越齐全越好。 顾良才心里的小电影顾臻自然是不知道的，此时的她另拿了一张空白的纸，正在上头写写画画。 顾良才给自己泡了杯茶，慢慢品着，见顾臻终于丢下了笔，便端着茶杯走过来，“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 顾臻抬头冲他笑了下，用手指点了点纸上的两处，顾良才凑上来看，只见分别写着“内忧”、“外患”的大字。 “内忧，就是咱们公司运营上出现的问题，主要有两点。 一是这件事后，公司的信誉口碑受到了很大影响，接下来一定会有客户借着这件事情来施压，逼我们让利甚至是取消订单，这个要提前做好应对策略。 首先，安全事故的责任一定不能背，我听说胡工已经醒了，杨所那边您多盯着点儿，看看能不能尽快结案，结果出来后，咱们要在公司外面张贴出来，把泼到身上的脏水洗掉。 另外您看能不能请杨所帮忙引荐下安监局的领导，大家一起吃个饭把事情讲清楚了，不要留下疙瘩。如果可以的话，请他们来公司做几场安全培训，再请电视台过来做几篇报道，如果安监局有安全相关的活动，我们也可以赞助或者冠名，这个可以做成长期的。 第二点则是为了客运站项目，咱们提前储备的员工和建材。建材比较好处理，还没有下单的直接取消、已经下单或者到货的，回头其他项目也可以慢慢分摊掉，这个小姑父已经在安排了。但多出来的员工怎么安置，是个大问题。 好在渡口村的二期工程马上要开工，可以分流一部分过去。其余的~爸爸，您看咱们是不是趁机培养一批项目经理出来，要长期发展，光靠现在的几个人可管不过来。”她可不想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爸爸点点头，复又向顾臻看去，“就按你说的做，那外患呢？”外患，自然就是曾蒋二人了。 “擒贼先擒王。”不管是曾盼还是曾庆宝，都只是爪牙而已，蒋禹鸿才是幕后的大老虎。 曾盼那时要入股服装店跟他有没有关系顾臻不清楚，但这次美居的风波肯定有他的手笔。 从老朱提供的资料来看，曾盼高中肄业开始混迹夜场，曾庆宝初中都没念完就来南市投奔了曾盼，凭他俩的脑子，是绝对想不出这种套路的。 而且~整个过程中，美居最大的损失就是丢了客运站这个大单子，这可是那个“省里来的电话”促成的。 省里的关系，不正是蒋禹鸿么。 第195章 放浪 蒋在省厅任职，又有手眼通天的岳家作靠山，论权势，想要和他斗简直就是蚍蜉撼大树。但显然，要想对付他，必须一击即中，让他永远不能翻身。 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就要办成两件事，一是要让他失去岳家这座大靠山；二是要打破他和曾之间的联盟，如果这两人起了内讧，狗咬狗说不准还能带来些意外收获。 第一件事难如登天，却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能在经济问题上找到重大突破，铁证如山之下，就凭他那糟糕的夫妻关系，想岳家保他也难。 第二件事么，既然前段时间蒋已经有了要了断二人关系的想法，那他俩现在本就不是铁板一块，这倒可以试一试。 “眼前咱们手上的照片虽然是柄利剑，但若只是告发男女关系问题而没有其它组合拳，要扳倒他难如登天，这材料交上去石沉大海不说，一个不小心还会给自己招祸。眼下虽然知道是他干预了招标，但到底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顾臻手指轻轻敲着桌子，随后凑到顾良才耳边低语，“朱伯伯那边，您不妨让他......” 蒋宅 几个打扮考究的中年太太正搓着麻将，客厅里电话叮铃铃响起，新来的小保姆小跑着去接了电话，随后敲响了隔壁的房门，“姐，大哥说他今晚不回来吃晚饭了。” “知道了。”蒋太太冷哼了一声，瞥了小保姆一眼，“你不用忙晚饭了，我们也出去吃。” “哟~蒋太太要请我们下馆子呢。”其中一个女人挤眉弄眼地打趣道。 “就冲你今天这手气，就得请咱们吃顿大餐。” “就是就是~” “哼~吃喝玩乐，”码完牌的蒋太太抬手点了根烟，“今天就带你们出去见识见识。” “哟，不会要去黑猫吧，我听说那里洋气得不得了哎~”女人一边说，一边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其他两位一听要去黑猫，牌也不打了，小包收收就准备出发。 瞧见几人的胃口被吊得十足，蒋太太嗤笑一声，“你们就这点子出息，男人们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咱们女人出去，除了吃饭逛衣服，难道就不兴找点别的乐子了？” 一听还要找别的乐子，几人面面相觑，“女的出去玩能有什么花头精，难道能像男的那样，左拥右抱地喝花酒哦~” “哼哼，为什么不能？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男的可以胡搞乱来，凭什么我们女的就一定要做贞洁烈妇？现在是新社会，毛主席都说了要男女平等，咱们再顾家也换不来贞节牌坊。”几人一听话音，这分明是在跟蒋怄气呢~对了，刚刚小保姆说蒋不回来吃晚饭，保不齐真是在外面鬼混，否则蒋太太也不至于要靠出去“喝花酒”来彰显男女平等了。 这几人平时都是以蒋太为尊的，见她心情不佳也不好扫她的性子，想着几个小姊妹一道出去，再怎么也不会出格到哪里去，便各提了个小包，勾肩搭背地出门了。 蒋太指挥着出租车，七拐八拐地开到三牌楼后街的一处私宅门口停了下来，付了钱下了车，蒋太带头径直往里。 穿过灰扑扑的砖墙、绕过影壁又走了一段长廊，映入几人眼前的是截然不同的景象——高大辉煌的罗马柱子中间，是一扇古铜色的大门，身穿欧式制服的帅气门童分立两侧，见有客光临，马上拉开大门将几人请了进去。 铜门甫一被拉开，里头的重金属乐声立刻传了出来，跟在蒋太身后的三人被声浪骇了一跳，纷纷看向蒋太，“这不会是舞厅吧？” 只见蒋太微微一笑，“不是要喝花酒么，走吧。”说完便在迎宾男侍的搀扶下走了进去。 随着舞池顶上灯球的转动，五彩斑斓的灯光在舞厅四壁上反射，营造出一种意乱情迷的感觉。在动感十足的音乐节奏带动下，舞池里的年轻男女正在疯狂摇摆，热烈的气氛让几人的心跳狂乱了起来。 蒋太熟门熟路地找了个卡座，很快服务生便送来了酒水果盘，一同过来的还有四位年轻帅气的小伙儿。看着小姊妹害羞又好奇的样子，她凑到一旁的男侍耳边说了几句，便端起了斟满的酒杯，“来，预祝今天咱们尽兴而归~” 三巡酒过，初来时的矜持被暧昧包围，昏暗的灯光中，躁动的音乐愈发放浪形骸。 隐秘的角落里，细微的快门声伴随着音乐节奏被肆意按下。 第196章 警告 确定取消美居中标资格的第二天，市政府会议一致通过了由惠成作为总包单位，承接客运站装修工程的决定。 一切都进展顺利，曾盼眯着眼倚靠在贵妃榻上，一头卷发慵懒地散着，手边的小几上，高脚杯中上残留的口红印给房间增添了几分暧昧。淋浴房哗啦啦的水声停了下来，身着浴袍的蒋禹鸿走了出来，“你兄弟这次做得不错。” 曾盼斜睨了他一眼，“哼，做得不错，也不见大爷您打个赏啊~” “哈哈哈，那你要什么奖励，说说看。”蒋禹鸿今天心情不错，边说边将曾盼从榻上拉起，拥入怀中，一时楚云湘雨、巫山行舟。 事毕，曾盼披着袍子去了浴室，蒋禹鸿点了一根烟慢慢抽着，余光瞥见一旁梳妆台上，小巧的女式手提包半开着，手柄垂在桌沿外边，一副要掉不掉的样子。他走过去拎起来准备放正，却突然心血来潮，鬼使神差之下将包提了起来。 里头装的，不外乎些女人的玩意儿，几支口红、香水、钱包......他心里耻笑了自己一声，便要放回原处。抽回手的一瞬，他的手拂过夹袋，里面似乎有什么硬硬的东西。 淋浴房的水声还在响着，他的手在夹袋上摩挲了两下，还是伸了进去。 是一个信封，是了，这是自己给她发零花钱时惯用的那种，他嘴角弯了弯，且看看这女人还剩多少零花钱，这么想着，信封便被打开来，很快又被迅速塞了回去。 他脸色铁青、嘴角紧绷，一双鹰眼直勾勾地盯着浴室。 此时的蒋禹鸿满脑子就两个问题，这是她让人拍的？她想干什么？ 逼宫？ 不，自己一早就和她把话说透，从来没有给过她希望，正房太太的位置从来就不是她能肖想的。 那么~难道是想给自己留个后手？ 蒋禹鸿起身在窗前踱步， 是了，前段时间自己已经冷落了她，要不是有客运站的项目吊着，他已经要和曾盼分道扬镳了。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些事情的，是在客运站项目之前还是之后？ 不论哪种，都说明她对自己之前的补偿并不满意，她想要得到更多。 女人啊～心大了就容易生事。 蒋禹鸿坐在床边，手指在信封上摩挲着，此时的他已经没了来时的好心情，如果曾盼现在出来，就能看到他眼睛里满是阴郁和讽刺。 照片里的人，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这个荡妇，竟敢这么堂而皇之地给自己戴绿帽，等着吧，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个贱人得到报应。 他将装着照片的信封揣进了口袋，转而又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信封放进了夹袋中，这是他的表态，也是警告。 做完这些，他抬头看了下镜子中的自己，怀疑、恐惧、愤怒，接连的情绪波动让他看起来青筋爆出、狰狞可怖，此时的他实在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他得出去透透气，让脑子清醒一下。 想定后，他将提包放到原位，穿好衣服直接出了门。 第197章 收获 老兵江湖菜馆 饭点已过，店里客人渐渐少了，小包房内，桌上的羊肉锅子烧得咕嘟咕嘟的，满室都是腾腾的热气，在座的人却顾不上吃喝。 “老朱，是不是有新收获了？”顾良才顾不上寒暄，一坐下来就直奔主题。 老朱笑着点点头，转身从包里掏出了一堆东西，“那个姓蒋的果然有问题！” 原来，前段时间老朱在调查了蒋禹鸿多日后都未有进展，顾臻就建议他把重点放在经济问题上，这一查就查出了些东西。 “这个男人叫张达，在南市经营着一家烟酒店，曾盼日常的所有花费，就是由他提供的。” “她日常的花销可不小，每个月光是置办衣服化妆品就要花两三万，这远远不是一个烟酒店的老板所能承担的。”老朱一说出这人的情况，顾良才就觉得有戏。 “你说得对，如果是正常售卖烟酒，肯定不会这么阔绰的，这小子胆子大，会倒腾。” 烟草是配给制，什么地方卖什么烟、能卖多少，都是有配额的，不是你想进多少就进多少。比如苏省人喜欢红塔山、广东人爱抽双喜，烟的进货价都一样，但因为供需关系不同，同一种香烟在不同地方的价格就不一样了，一条烟的差价最多能有十来块钱，九十年代初的十来块钱可是非常值钱的，这时，各地就会出现烟贩子，从a地收了烟贩去b地出售，再从b地收了烟去c地出售这么来回倒腾。这种生意周转快、不需要囤货，但是却违法。 “不过，这倒卖烟草的业务，怎么会跟蒋禹鸿扯上关系？”顾良才有点摸不着头脑，老朱刚开始也不懂，为此特地请教了一个老战友，一番请教探讨才知道—— 蒋的级别虽然不高，但却是握有实权，四处管理着各地国企、企事业单位领导班子的考核，其中就包括烟草局。再加上多年来各地领导班子之间多有流动、借调，时间一长，各地的烟草局都或多或少地有了点他的“关系”。 张达既能通过蒋的关系，拿到配额以外的烟草，又能倚仗这层关系四处倒卖，有了蒋的庇护，烟草局那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张达靠着蒋赚得盆满钵满，曾盼的那点花费他也就不会看在眼里了。只不过，那些好处是怎么输送到蒋手里的，你能查到吗？”这才是整条线索的关键所在。 老朱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查到了一些，但到底是不是或者说还有没有其它的路子，暂时还说不准，这就要说到第二个关键人物了~”老朱说着又拿出了一份资料。 秦红莲，女，二十八岁，远大地产公司老板。 “这个秦红莲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她妈妈原先是蒋家的保姆，因为不得蒋太太欢心，做了一年多之后，蒋太太开除了她，母女二人失去了生活来源。窘迫之际，是蒋接济了她们，帮助秦红莲考上了大学。 秦红莲大学毕业之后，拒绝了学校分配的工作，在蒋禹鸿的授意下，开了一家地产公司，就是这个远大地产。” 听到这儿顾臻有些疑惑，“既然有秦红莲的地产公司在先，为什么蒋还要通过曾庆宝的惠成来竞标？”单从这回漏洞百出的闹事来看，曾庆宝可算不上什么聪明人。 “这秦红莲的地产公司虽说叫地产，却从来没有干过造房子的活儿，开业至今她只做一件事，就是炒地皮，这两年在琼岛做得风生水起。” 顾臻明白了，不论是张达还是秦红莲，蒋禹鸿通过他们赚的都是快钱，他并无心于实业。 是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论是在婚姻还是事业上，投机永远是他的第一选择。 第198章 收获2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琼岛房地产泡沫破灭会在93年发生，上辈子爸爸跟人去琼岛打工，亲身经历了这个变故，所以她印象特别深刻。听说那时遍地烂尾楼，赔得倾家荡产的炒房客数不胜数，说的夸张一点，连跳楼都要排队。 秦红莲如果不能及时刹车，这两人迟早也是要自食恶果的。 “倒卖香烟的分成，张达直接转到秦红莲的公司里，作为地产公司运作的资本。地产公司获利后，一部分钱被投入了香港楼市，另一部分则以采购建材的名义，通过香港的一家贸易公司将钱洗了出去。” 又是香港，以及香港的贸易公司～ 顾臻蹙了蹙眉，似乎抓住了些什么，却又理不出线头。 “他做的这些事，他岳父家知晓吗？” “一部分吧～”老朱想了想，“这两桩买卖是比较大又隐秘的。除了这个，还有些批白条、做掮客的事儿，目前查到的，都在这里头。”说着他拍了拍桌上的背包。 “另外在调查期间，我发现蒋禹鸿下班后除了回家、去酒店见曾盼以外，有三天，他连着去了这个地方。”老朱说着便挑出了几张照片。 这是南市市郊的一栋洋房，周围绿荫掩映、环境清幽。这些照片中，除了蒋，还有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儿。其中几张，是三人围在一起切蛋糕的场景，小男孩头上戴着高高的生日帽，三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这也是他养在外面的女人？这孩子，跟蒋长得也太像了。”顾良才惊呼，活脱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用说他也猜到了，这就是蒋的私生子，那么这女人~就是孩子的母亲了。 “呵呵，在他心里，恐怕这母子俩才是他的家人呢~”老朱面带讽刺地调侃，“俗话说要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要说姓蒋的也是不容易啊~ 这人高中毕业后就被下放，做了知青，期间在下放点处过一个对象，但后来俩人并没有走到一起。蒋禹鸿和他太太是在1969年八月份经人介绍相亲的，十月二人火速领了结婚证，但两人的女儿却是1970年三月份出生的，顺产、孩子六斤半。” 八月认识，次年三月就生了孩子？这满打满算也不足十个月，说明在这两人相亲前，蒋太太就已经怀上了，至于孩子的父亲~包房里没人说话，但几人心里都明白，这孩子自然不是蒋的。 蒋禹鸿为了前程忍辱负重做了接盘侠，当年这孩子出生他也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但到底是没有和岳家撕破脸，此人心机之深沉可想而知。但他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面上不显露不代表真的接受，前些年老丈人退居二线后，他的真面目便渐渐露了出来。 “照片里的小男孩今年五岁，跟母亲长住香港，过完生日的第二天上午，女人就带着孩子离开了洋房。我在附近打听了下，这房子每年就这几天会有人过来，除此之外常年空置着。 房主是个中年妇女，叫朱怡君，是这女人的姐姐。这几天他们的吃喝和日用品都是她姐买了送上门来，这女人谨慎的很，她和孩子基本不出门。我跟着他们一路南下，直到出了关，才知道这女人名字叫朱怡雯，孩子叫朱皓天。 事后我进去探了探，这房子有古怪，二楼的楼梯间和书房里都有密室，面积还不小。另外，那附近类似的洋房家家都有个地下室，但是这房子里，没找到~”老朱抽出一张房子的布局图，在上面比划着。 顾臻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几人的名字上，她总觉得有些耳熟。 朱怡雯、朱皓天、朱怡君~zhu yijun yijunzhu！她想起来了，那家香港的贸易公司，注册姓名就是yijunzhu。 第199章 收获3 是了，曾盼只是个金丝雀，她如何能这么短时间内就找到供应渠道，这分明就是蒋推荐的。 不过，把情人姐姐的公司介绍给另一个相好，这怎么想都觉得别扭，智商正常的人应该都干不出这种事儿。 除非~ 除非这家公司只是借用了朱怡君的名头，实际经营管理全部由蒋掌控。 是了，他既想要借助岳家的势力平步青云，又不甘一直依附他们而活，他想要拥有自己的势力、自己的财富、甚至于自己的家庭。这一切，从他忍辱负重与妻子领证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在谋划了。 可是岳家在南市势力庞大，想要完全躲开他们的视线，香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他先是设法安排朱怡雯姐妹通过与港人假结婚的方式获得身份，然后又以朱怡君的名义办了家公司。至于为什么不直接用朱怡雯的名字，顾臻猜想，他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为了保护他们母子，出于对岳家的忌惮，他不希望母子二人过早地暴露，起码现在还不行。 “朱伯伯，您之前说的，帮秦红莲洗钱的香港贸易公司，是不是叫利泰商行？”这是她亲自抄录下来的名字，不会记错。 老朱翻了翻手中的资料，“利～对！就是利泰商行。” 顾臻和爸爸对视了一眼，点点头，“那就对了，这个利泰商行的注册人，就是朱怡君。曾盼的服装店也是通过这家公司从香港进货的。” “啊？乖乖～”老朱吧咂着嘴巴，显然和刚才的顾臻想到一处去了，随即又一脸坏笑，“哈哈，给两个姘头之间相互介绍生意，这姓蒋的挺会玩儿，不知道那个曾盼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像他这样心机深沉的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利泰应该只是借用了朱怡君的名义，实际掌控人是蒋自己。”顾良才的脑子还是比较清醒的，老朱听了也点头，“对对对，八成就是这么回事儿。” “朱伯伯，接下来，可能要辛苦您去查一查这个朱怡君了，主要是经济业务的往来。”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顾臻相信，蒋这么大费周章地借用便宜小姨子的名义开设贸易公司，不可能只是为了给那对母子赚点生活费而已，这家公司很可能就是帮他牟利的白手套，也是掀他老底的突破口。 “来来来，这锅子都快烧干了，大家快吃、快吃！”正事说完，顾良才就开始招呼吃喝。初冬的夜晚，一碗热腾腾的羊汤下肚，手脚立马就暖和了起来。 ...... “工地上的事情，杨所那边已经定性了，按破坏电力设备论罪。看工地的老黑子已经指认，案发前，曾庆宝确实来过工地，当时他自称是火锅店的员工，老黑子就放他进去了，曾庆宝现在已经被列为主要嫌犯，杨所已经安排抓捕，但具体什么时候能逮到他就不好说了。不过这只是第一步，只要曾庆宝被逮到，小胡就会以故意杀人罪的名义起诉他，对了，小胡已经出院了......” 回去的路上，爸爸慢条斯理地把最新消息同步给顾臻，经历了这一桩桩的事儿，自己这个小闺女，俨然已经成了他们的头号军师。 到了楼下临下车时，爸爸细心地帮女儿把绒线帽子戴戴好，一双大手在她的小脸上揉搓了几下，“来，搓搓脸再下车，别被冷风吹感冒了。”顾臻无奈地任他折腾，毕竟不管芯子怎么成熟，她的外表还是个孩子啊~ 第200章 赚大钱的机会 这边事情正紧锣密鼓的推进着，顾臻接到了小舅舅薛明杰的电话，“臻臻，果然如你所料，咱们赚大钱的机会来了。” 上次薛明杰带着物资出发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边境。他们到口岸时，陈广锡已经带着人在那儿等着了。 有了顾良才的资助，陈广锡在海参崴拉了一帮人帮他做事，顺带负责安保工作。顺利交接了物资后，陈广锡还托关系给薛明杰几人报了手续，把他们带去了海参崴。 “臻臻，你都猜不到那边现在乱成什么样子了。车队和物资一到，那帮老毛子个个儿就像看到了肥羊似的，眼睛都发着绿光。要是没有陈广锡带着的那帮人震慑着，就凭我们几个，过去了估计骨头渣都不剩了。” 薛明杰这么说可一点儿不夸张，毕竟此时的苏联物资匮乏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阶段。 易子而食，析骸而爨，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在崇尚礼教的华夏史上都能发生，更遑论以善斗好战而闻名的苏联了。虽然现在的情况还没有这么糟，但情形绝对不容乐观，陈广锡的做法是对的。 “这个陈广锡挺有本事的，他只用了极少的一部分去疏通关系，剩余的先是放了一批到商店里售卖。东西刚一上架就遭到了哄抢，队伍排得那叫个长啊～乌泱乌泱的，从我去了海参崴那么些天，头一回见到那么多人出现在大街上，最后东西都卖完了，后面过来的人还排着队不肯走，零下三十几度的天气啊～”尽管现在身处温暖的客厅内，薛明杰回想起当时的那个场景，还是忍不住打了个颤。 “小舅舅，那剩下的物资是怎么处理的？”一部分被陈广锡拿去救他父亲，另一部分放在商店内出售，那么剩余的，是不是～ 顾臻的心跳不禁加快了几分。 她猜的没错儿，余下的三车物资，陈广锡按照之前顾臻给的建议，寻找有价值的东西，以物换物。 现实情况比她知道的更加夸张，他们居然用一袋面粉换了辆九成新的拉达2105。 拉达2105是苏联vaz工厂生产的一款经典轿车，现在国内大街上还有很多，尤其是在北方地区。 全新的拉达2105在国内的市场价得十万块出头，现在还没有二手车贬值这一说，九成新的拉达估值也能达到九万块以上。 “一袋面粉能换辆轿车？”顾良才夫妻二人开始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国内市面上面粉的零售价是两毛钱一斤，一袋面粉五十斤，也就是十块钱，加上运输和杂项费用，翻一翻顶了天了，一转手二十变九万，“这里外里翻了四千五百倍啊～”俩人被这个消息狠狠震惊到了，心脏也跟着狂跳起来。 顾良才的心里更是惊涛骇浪，心里飞快计算着家中可以动用的存款。只是算到一半，他就马上打住了念头不敢再往下想了。 书上说，资本的本质是胆怯的，但这不是全部真理，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那么这样一门一本万利的生意，其风险之大可想而知了。 “臻臻，这生意，风险太大了。”顾良才对她轻轻摇了摇头，顾臻还以微笑，示意他稍安勿躁，抱着话筒继续听着薛明杰的讲述。 “臻臻，之前带过来的物资基本都消化了，陈广锡提议咱们再追加采购，咱们负责出资采购、把货物运输到口岸，他负责进出海关和交易，最后的盈利二八开，他二我们八。你觉得怎么样？”薛明杰的声音有些激动的微颤，隔着话筒，顾臻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期待，“小舅舅，我想听听您的想法～” 第201章 掐尖儿 薛明杰并没有思考太久，他果断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陈广锡这人不简单，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在海参崴短短几个月，他就混得风生水起，不仅如此，他在黑蒙二省也都有些跟脚。有件事我之前一直没敢跟你说，这边的治安跟咱们那儿不好比，虽然严打了几年，但一直不是很太平，帽子跟黑势力勾结的也不少。 上回咱们车队过来的路上，在黑省就遇到过两起盘查。第一次那帮帽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车扣了。跟我一路的哥们儿找了部队的关系都不管用，后来没办法就给陈广锡说了这事儿，谁知他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事情解决了。不仅如此，我们临走前，那带头的公安还主动向我们赔礼道歉，开着警车一路护送上了国道。第二回遇上了混混，也是他出面帮忙摆平的。 而且吧，这人重情义，做事原则性也比较强，咱们做的这个买卖风险不小，但跟他一起合作，我觉得能干。 至于具体的合作方式，我建议利润三七开，咱们负责出资采购、运输，除了进出口手续和交易外，后续这些换来的东西在国内的销售也由他负责，臻臻你看怎么样？” 顾臻非常同意小舅的观点，爸爸说得对，高利润意味着高风险，现在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多他们还能捡捡漏，一旦苏联解体的新闻被爆出，全世界的投机客都会闻风而动，那时别说是做生意了，前期换到手的物资恐怕都会变成烫手山芋，那就不是他们能够玩得转的了。 陈广锡这些年为了寻找父亲做了万全的准备，只要他答应下来，顾臻相信他就有能力做到。 “嗯，小舅你说的对，你尽快征求下他的意见，只要他同意，我们没有意见。” “嘿嘿，臻臻你先别挂～我现在就去问他！”果然是亲舅舅，这雷厉风行的做事方式跟妈妈有的一拼，顾臻心中腹诽着，就听见那头的话筒被拿了起来，“臻臻吗？你舅舅跟我说了，我同意你们的安排，预祝咱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事情进展顺利，顾臻的心情也轻快了起来，“不过陈叔叔，合作之前我有个要求～” “你说。” “不管赚多赚少，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必须放在首位。另外，速战速决，在元旦前完成所有工作，所有人都一起回来过春节。” 顾臻说的郑重，陈广锡也听得认真，“我知道你担心大伙儿的安全，不过～为什么元旦前就要结束？” 在他的计划中，远东的海参崴只是他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腹地的西伯利亚、列宁格勒、莫斯科…这些区域的市场更大、需求更多，那才是他真正大展宏图的时候。 为什么要元旦前？自然是因为在今年圣诞节后的二十六日，苏联最高苏维埃共和国院举行了最后一次会议，宣布苏联解体。当然这个信息点她没有办法告诉陈广锡，只能从另外一个角度阐述问题。 “苏联的物资紧缺的消息不会一直被捂着，我相信在口岸附近，已经有很多当地的老百姓参与到物资交换中来了，只是他们的交易规模较小、物资种类单一。一旦外界得到确切的消息，且不说国内的投机客如何反应，西方的资本大鳄们一定会迅速参与到这场掠夺大战中来。他们本金充沛、配套齐全，和这些人相比，咱们没有任何胜算。咱们是求财，不能上赶着做靶子，见好就收、落袋为安最重要。 再有一个月不到，就是西方国家的圣诞节，我听说他们对待圣诞节跟咱们对春节的重视程度相当，所以我想，在这之前，他们应该不会有太大动作。因此，只有这段时间，才是属于我们的窗口期。” 所谓窗口期，就是从事情发生开始，到其他人得到信号产生反应，再到实际参与进来的一个时间期限。 一旦苏联解体的消息传出，国内外的资本都会闻风而动，像他们这样的小虾米，如果还留在那边跟别人较劲，那只会沦为待宰的羔羊。这种生意，她只打算掐个尖儿。 陈广锡听懂了她的意思，对她的判断表示认可，“行，就按你说的做，速战速决、落袋为安。” 以物换物，考虑到他们并不能第一时间将换取的物资兑现，顾臻和爸妈商量后，拿出了一百万作为本金。 得到准信后的薛明杰等人，立刻开始行动了起来，安排订货、运输，马不停蹄地忙活了大半个月。 直到圣诞节当天，几人才和陈广锡父子一起，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第202章 巨变 十二月二十五日晚，一家人早早地吃完晚饭，守在电视机前面。 来了， 新闻首先给了克里姆林宫一个侧写镜头，随后传来主持人的画外音：“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昨天宣布辞职，在回顾他担任苏联最高领导人近十年的经历时，他承认，这些年进行的种种改革都失败了，国家损失了一切。戈尔巴乔夫的讲话结束后，飘扬在克里姆林宫上空的苏联国旗悄然降下。” 新闻画面切到黑夜中的广场上，在飘扬了七十多年的苏联国旗从旗杆的顶部缓缓落下，宣告了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就此终结，苏联至此走到了尽头，只剩孤零零的旗杆伫立在寒冷的黑暗中。 该发生的终于发生了～ 播报结束，顾良才微颤着手拿起遥控把电视关了，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顾良才神情复杂地看着顾臻半晌，慢慢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臻臻，你这～猜得也太准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顾臻捂嘴直笑，“您都说了我是猜的了，还能是怎么知道，总不能是未卜先知吧～” 可不是，此时的顾良才就觉得或许女儿真的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呢。 “咳咳，就是上次我跟小舅说的那样，积水成渊、聚沙成塔，一个国家病到一定的程度，就要面临朝代更迭，这是正常现象。”顾臻骨碌碌转着眼睛，故作平静地解释。 “那～那边的买卖，你小舅他们都扫尾结束了吗？”薛凝芳有些担心，巨变之后紧随而来的就是全方位的社会动荡，相比于生意，她更在意的是弟弟的人身安全。 “您放心，他们今天一大早就上火车了，明天晚上估计能到北京。” “那就好，那就好～”薛凝芳稍稍放下了心，随即又有些雀跃，“那咱们这次～”这次应该能赚不少吧，想到这里，她的心跳又砰砰加快了起来。 顾臻抿嘴笑了笑，“赚多少我先卖个关子，不过肯定能让您满意就是。另外，关于小舅和过去帮忙的那些人的报酬怎么给，我想跟您和爸爸商量下。” 当初租用货车的费用是包含司机的报酬在内的，所以这一块不需要额外支出，顾臻说的是同行护送的那些退伍军人的费用。 关于这部分，其实最初他们也是谈好的，考虑到一路上会有些不太平，当时给几人开了一百一天的高工资。按理说，这个薪水已经很高了。但考虑到这次他们发的是一大笔“横财”，顾臻心中有些不安。财帛动人心，前面那么多风浪都闯过来了，她不想因为这些细节的疏忽而留下后患。 “这个啊～”顾良才摸了摸下巴沉思着，“唔～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如果给得过多，养大了他们的胃口，会不会适得其反？” 薛凝芳在一旁连连点头，“臻臻，这笔费用应该是我们和陈广锡一起出吧，包括他找的那帮人，我觉得这事儿咱们最好等老陈回来，跟他商量后再做决定。” “对，你妈妈说的对，咱们还是等老陈回来商量后再说吧。” 第203章 接风 顾臻想了想，“行，那就等陈叔叔他们回来再说，不过，小舅舅的那部分，你们有什么打算？” 小舅薛明杰同其他人自然是不一样的，照这情形，贸易公司迟早是要开起来的，他可是顾臻一早就选中的最佳拍档。 “这次咱们就出了个本金，前前后后都是明杰在操持着，这个~臻臻你看着办吧，我们都没意见。” “行，我想~咱们的那七成利里面，分五个点给他，你们觉得怎么样？” “五个点~会不会太少了？”顾良才摸了摸鼻子，转头看向薛凝芳。结果收到了白眼一枚，“你别看我，说了让女儿看着办，我就不会发表意见，我相信臻臻给五个点有她的道理。” “得，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顾良才讪讪地挠头。 一旁的顾臻憋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爸爸妈妈你们放心吧，五个点绝对不少，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两人一听就知道肯定是赚得不少，心里头痒痒的，“臻臻，这次~赚了多少啊？” 顾臻卖了个关子，只说很快他们就会知道了便绝口不再提起。 ...... 1992年1月1日晚，众人相聚在高伯伯的江湖老兵江湖菜馆，给一众人接风洗尘。 顾家三口是第一次看到陈广锡的父亲瓦西里，典型的苏联人长相。他头发梳得光洁整齐，眉毛浓密深厚，眉宇间的浅色双眸深邃而有神采，高耸的鼻梁下是一大撇浓密的胡子，略微遮住了薄薄的嘴唇。 动荡岁月的刀刻斧凿让他的双颊微微凹陷，唯一出卖他年纪的，便是脸上深浅不一的皱纹。虽然但是，这些皱纹不仅不显老态，反而给他整个人增添了几分睿智和沉稳。 帅哥的爸爸果然也是老帅哥啊~顾臻心中感慨。 “陈老弟，百闻不如一见，你这帅气模样果然是祖传的啊~这~你父亲怎么称呼？” “你们叫他瓦西里就好了，外国人都是直呼其名的。”陈广锡笑着解释。 瓦西里能听懂简单的中文，不等顾良才几人反应，他便主动站了起来，向大家鞠了一躬，“大家好，感谢你们对伊万的照顾，他都跟我说了，如果没有你们的资助，我也没办法从监狱中释放。”伊万时陈广锡的苏联名字。 “瓦西里，你客气了，广锡～哦，就是伊万，是我们的好兄弟。”顾良才也站了起来，伸出双手，欠身和瓦西里握了握。 一一寒暄过后，众人落座开餐，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晚饭过后，陈广锡先把瓦西里送去了酒店，随后和薛明杰一起拖着个拉杆箱去了顾家。 “嚯，姐夫，你们这小区真不错哎～” 两人走到单元楼下，远远就看见裹着大衣跺着脚的的顾良才。顾良才冲二人招招手，“喜欢回头你也买过来，咱们做邻居。走，快到楼上暖和暖和。”说着就要抬手去接陈广锡手上的箱子。 “顾哥，这箱子挺重的，我来吧。”陈广锡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晃得他有些失神，“这小子，真是帅得让人嫉妒啊～” 薛明杰做了个鬼脸，调侃道，“可不是，姐夫你不晓得，我们在火车上的时候，他去餐车买个饭，一路上年轻女同志见到他都走不动道儿了，赶着来车厢看他的女同志把过道都塞满了，还给他偷偷塞吃的……” 薛明杰还欲再说下去，陈广锡把拉杆箱往他手上一塞，一脸高冷，“这么闲的话，你来拎吧～” 看着小舅子一脸便秘的表情，顾良才噗嗤笑了出来，拉着两人就往楼上去。 第204章 落袋为安 两人先是由薛凝芳领着参观了一圈屋子，便被顾良才招呼去客厅喝茶，上好的铁观音，香气浓郁、口感醇厚。细细品了一杯，陈广锡长长舒了口气，“啊～总算活过来了！” 说完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账本放到了茶几上，“这次进出的明细都在上面，你们都看一看。” 薛明杰之前已经看过，此时便充当起了解说，“最开始的十万块老陈也记在了里面～” 顾臻一愣，那十万块当时说好是他们借给陈广锡的，按原计划，他事后只需要归还十万即可。放在一起算账，那剩余物资挣下的利润可是远远超出本金的n倍。 这明摆着就是把自己的肉往他们碗里拨啊，难怪薛明杰说这个人重情义，果然～ “咦？那这上面两万借款是怎么回事儿？” “哦，这是为我父亲活动用的经费，这是我的私事儿，所以记的是借款。” 陈广锡说得坦然，在座的其他人却坐不住了，顾良才率先开口，“广锡兄弟，你这么说可就不像话了。当初要不是你去那边找你父亲，我们也不会得到这个赚钱的机会。我的意见，要么这十万块都算是你的借款，你还我十万就行，后续的一百万咱们有账算账。要么，前后两笔放一起不谈公私，只有投入没有借款，你看如何？” 这也是大家的意思，陈广锡看众人如此态度，只能连连拱手，“那我却之不恭了～” 薛明杰坐过来拍了拍他肩膀，眉飞色舞地示意几人继续往后看，那神情像极了考了一百分求表扬的小孩儿。 “这就是你说的，用面粉换来的那辆拉达？” 薛凝芳指着其中一处问弟弟。 “对，这车后来八万块卖给了一个黑河的一个老板，那人还给我们介绍了一个收购旧机器的，帮着出了好些货。 姐夫，我自己做了个主，给咱们跟过去的弟兄们一人封了个一万块的大红包。”薛明杰说完，就一脸请求责罚的表情，陈广锡见状连忙找补，“这事儿是我俩一起商量后决定的，海参崴的那帮人，我也给了些奖励，不过不是钱，我给他们每人发了点物资，相比于钞票，他们更稀罕这个。” 顾良才点点头，“这之前就说过，在那边的事务，你们全权做主，事从权宜，放手去做就是。” 薛凝芳点头，“之前我们就想着，要额外给他们一些奖励，你们这么安排再好不过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账本就看到了最后，几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总金额上。 一二三四五六…顾良才瞪大双眼，屏气凝神、一个一个地数着数字，最后夫妻二人齐齐倒抽了一口气，“竟然～赚了这么多！” 反复确认过金额后，顾臻也雀跃不已，她知道肯定不会少赚，不过切实看到最后的成果，还是大吃一惊，这个陈广锡真是不简单！ 扣除一切开销和成本，最后的结余是6.328亿元人民币！ “那边的行情实在是好，其实还可以赚更多的，只不过到了十二月上旬，我们察觉到风向不太对，大街小巷突然出现了很多欧洲佬，那些人要么佩着枪支，要么身边保镖环伺。 之前我们收到的货都是运回国内，拉到黑省或蒙省再出手。但随着收到的东西越来越冷门、数量越来越多，就需要重新开发新客户了，渐渐大伙儿就有些忙不过来。 明杰心比较细，他一直把臻臻交代的话放在心上，瞧着情况不对，便和我商量撤离的事儿。 正巧我结识了一个以色列人，便把走之前收到的最后一批货卖给了他。 喏～就是这几笔。 因为是直接在苏联境内交易的，所以他给了美元和黄金。”说着他从沙发上起身，把放在墙角的黑色拉杆箱拖了过来，轻轻拍了拍。 “美金都在这儿了一共两百万，另外还有一百五十公斤的黄金，我存在了银行保险柜里，这是钥匙。”说着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挂着金色钥匙的红绳放在了桌上。 “你们这胆子也忒大了，这么大笔钱，就这样大咧咧地拉着箱子跑？”薛凝芳嗔了弟弟一眼。 小舅笑笑，“姐你就放心吧，这可不是一般的拉杆箱，这是苏联特工专用的，防火防弹，保管比你家的保险柜都结实。” “终于落袋为安了。”顾臻抿嘴笑了笑，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珠闪闪发亮。 第205章 贸易公司 “是呀~落袋才能安心。”顾良才笑着点头，“广锡，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唔~折腾了这么久，我打算先休息一段时间好好陪陪我父亲，我们计划年前回一趟江城，给我母亲扫墓。 之后，我打算带他去香港做个全身检查，这些年他在监狱里被折磨得不轻，落下了许多病根儿，香港医疗条件更加成熟，我们可能会在那儿停留一段时间。 等到他身体康复了，我就带他好好逛一逛咱们的名山大川~找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定居下来，让他安度晚年。” 他边说着，眼眶就有些湿润，从前他最怕的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好在现在他已经找到了父亲并成功将他解救了出来，往后的日子，就该让他好好地尽尽孝道了。 “你是个孝子，我瞧着瓦西里精神挺好的，身体方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事业方面呢？你有什么打算？” “等那边情况稳定些吧~稳定些，我还是要过去的，海参崴的那帮人我承诺过他们会回去。或者会重操旧业，开个华人超市，卖些紧俏的生活类物资，不过不会像这次搞这么大了。”陈广锡顿了顿，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然后停留在了顾臻的身上，“臻臻，之前你说要办贸易公司，现在你们还有这个打算吗？如果还有这个计划，我想跟你们继续合作下去。” 顾良才几人也向顾臻看去，她见陈广锡一脸诚恳不似作伪，便也不卖关子了，“贸易公司是要开的，之前我小舅去四处调研，也是为了这个做准备。如果陈叔叔您有需要，我们当然可以继续合作。” 一旁的薛明杰立马激动了起来，“姐夫，你之前找的那几个哥们儿可都不错，我原本以为咱们是干完这票就散伙儿了，既然要开贸易公司，那能不能把他们拉过来，跟我们一起继续干？” 薛凝芳拍了弟弟一掌，“你好好说话，什么叫干完这一票，你是土匪啊~” “嘿嘿嘿，这么形容是有些不贴切哈，不过就是这个意思，姐夫、臻臻？” “那是，都是知根知底的兄弟，能力不强我能往自己生意里招呼？不过嘛，一口吃不成胖子，这一行咱们都没啥经验，少不了要试错，一开始的摊子可不能铺得太大，一步步来吧。而且，也得尊重他们自己的意愿。”顾良才说的，正是顾臻的意思，船小才好调头，办公司容易，但要养活那么多人，可不是轻省的事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唠了半晌，最后终于说到了分成上，“广锡兄弟，还是按之前说的，咱们三七开。” 陈广锡痛快应声，“行，就这么办。” 确定了大方向，接下来的就都是小事了。考虑到各方的实际需求，最后商定，箱子里的美金，陈广锡带走一半，剩下的美金和黄金则全部归顾家，人民币现金按比例分配。 送走了陈广锡，薛明杰留了下来。 “明杰，这个你收好。”顾良才笑着递来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两千两百万元整的银行支票。 薛明杰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吓得差点掉在了地上，“姐夫，你这拿错东西了吧！ 这太多了，那个~你实在要给，给我两三万就行，这太多太多了，你知道的，我这人手缝大惯了，身上太多钱不是什么好事儿” 薛凝芳笑吟吟地看着弟弟，“没拿错，这就是给你的。你还知道自己手缝大，也算是有点长进。不过这钱你拿了也不许乱花啊~回头好好地给你媳妇儿存起来，这事儿我也会交代秀秀和爸妈。外面那些狐朋狗友的，也少和他们凑到一起，听见了没，嗯？” 前一秒还一脸欣慰看着他的亲姐，一句话还没讲完就反手揪上了他的耳朵，薛明杰连声呼痛、不住地求饶，好容易才逃脱了薛凝芳的魔爪，他边摸着耳朵边嘟囔，“果然女人就是善变啊~哈，嘶~” 第206章 贸易公司2 顾臻躺在床上，满脑子想的却是贸易公司的事情，公司该怎么开、选择哪些业务，这都要细细思量。 辗转反侧多时，脑子却越想越兴奋。没有了睡意，她索性从床上起来，拿出了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主要经营业务当然是货物的进出口。 进口内销方面，目前国内经济刚刚开始起飞，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参差不齐。落后地区的人们尚在温饱线上挣扎，少数的有钱人已经先一步开始享受生活了，从这一层看，自然是富人的钱更好赚。 因此，进口贸易的大头她打算针对“富人群体”来做文章，香港的潮流鞋服饰、副食保健品，日本的药妆、小电器、二手奢侈品，东南亚的热带水果，俄罗斯的琥珀、皮草，如果有机会，她还想屯些缅甸的高品质翡翠，这在后世可是被炒出了天价...... 货物采购回来后，怎么销也是个问题，不论是批发还是零售，都需要由专业的销售提前拓展渠道。另外，她打算自己开设一个终端零售点，类似于万国超市，做进口产品专卖，业务稳定后，可以招募加盟店或者干脆自己做直营连锁。 出口外贸方面，顾臻打算主要经营长三角地区的轻工业产品、劳动密集型的小商品，虽说是小商品，里头的门道可是不少，想要把这行做好做精，少不了要试错。因此，前期的市场调研就显得格外重要。 至于销路，她打算乘着苏联解体的东风，利用亚欧大陆桥的便利，以海参崴为切入点，最终渗透到东欧和中亚。至于欧美市场，不是她不眼馋，而是目前这些地区动不动就搞对华经济封锁，属实是不友好，初来乍到的，让她放着现成的肉不吃，非要去啃硬骨头，她还没这么欠。 经过了一整夜的苦思冥想，顾臻终于理出了些头绪。第二天清晨，一家人围坐着吃早饭，妈妈见她频繁地打哈欠，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瞧你这眼皮打架的样子，怎么了，晚上出去偷油啦？” 顾臻嘟了嘟嘴，“小老鼠才偷油，妈妈你又换着花样损我呢~” “哈哈哈，谁家能有这么可爱的小老鼠啊~你妈净瞎说。臻臻来，小舅给你夹个肉包子”小舅说完便捋起袖子，帮她一会儿盛粥一会儿夹菜，一顿早饭吃得其乐融融。 最后说定，先注册一个贸易公司，“爸爸妈妈，我想了想，觉得这公司得在沪市注册，以后咱们两家公司的大本营，也得陆续搬过去。” “为什么？”夫妻俩齐齐反问，“咱们在金阳待得好好的......”话还没说完，顾良才就先消了音，他突然想到，当初顾臻说要去市里开新店，他就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无他，水浅王八多，庙小妖风大。 金阳说到底还是小地方，随着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眼红的、使绊子人会越来越多。 沪市是全国经济的桥头堡、精英汇聚之地，他们去了那边，就像小河塘汇入了汪洋大海，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外来个体户。 而且，沪市的市场相较于金阳又是另一番天地。那里包容开放、活力创新。 现在贸易公司在内地还是小众行业，只有去沪市，他们才能招到想要的人才，才能把公司做大做强。 “行，搞装修还行，这贸易公司我是两眼一抹黑，你倒是能说得头头是道，就听你的，哈哈哈。”顾良才双手一拍，心中有些自豪，自己这小闺女果然聪慧无双，什么事一经她的脑子都能捋得明明白白。 第207章 贸易公司3 “另外，这家公司，我想让小舅一起入股，小舅你愿意吗？”顾臻眨巴着大眼睛看向薛明杰。 他一脸受宠若惊地站起身，“我能入股？愿意啊～我当然愿意！” “小舅舅，先说好，这个行业目前在国内还是起步阶段，这就意味着懂行的、有经验的人很少，经营过程中，就免不了要试错交学费。说白了，就是可能会亏，小舅，这个你要有心理准备。” 薛明杰摆摆手，“嗐～你这话说的，哪有生意是能稳赚不赔的呀，你能想着小舅，我高兴还来不及。自从你说要搞贸易公司，我是天天盼日日想，不瞒你们说，去了趟北边，我就发现我特爱干这个。 这样正好，我既有正事可干，你妈妈也不用担心我会把钱嚯嚯掉了。臻臻，你看我能入多少股？这次给我的钱我都可以投进去！” 瞧着小舅这心急的样子，顾臻轻轻摇头，“小舅，你别冲动，这笔钱是意外之财，这样的好机会百年难遇，我不建议你全部投进去。 而且～既然决定去沪市，小舅妈和圆圆以后也要一起过去生活的，买房买车、生活开支的费用可不少。 除了住宅，如果有合适的机会，余下的钱你还可以买个商铺或者厂房，都说一铺养三代，这以后租出去，可是纯收入～” 薛明杰被外甥女一通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嗐～还是我外甥女想得周全，行，小舅听你的。” 一番商讨后，最终确定新公司的注册资本为两千万，顾家出资一千七百万、占股百分之八十，薛明杰出资三百万、占股百分之二十，日常管理由薛明杰直接负责。 “姐，你们这～嗐，啥也不说了，我一定好好干！” 北边的买卖已经完全脱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休息了几天后，薛明杰便动身去了沪市。 他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是找个合适的场地，把贸易公司的手续办下来；二是寻找房产投资的机会，按照顾臻的交代，他将重点看些老洋房、附近的商铺，以及近郊的厂房仓库等，顾臻的原话是“在外滩的写字楼找两间作为贸易公司的办公室，老洋房在房屋产权清晰的前提下，有历史背景的宅子优先考虑。商铺一看地段二看房屋结构，位置不要太偏，静安、徐汇、沪东新区，尽量沿着江边，厂房和仓库的面积要大，就在沪东新区找。” ...... 正当薛明杰在沪市忙前忙后跑手续的时，匿迹许久的老朱终于带着仆仆风尘再次露面。 一到顾家，水都顾不上喝一口，他利索地解开背包，将资料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顾良才见状赶紧凑了上去，“看样子这次收获不小啊！” “那是，哈哈~我先大概跟你们说下啊。 这回我查到，这个利泰商行，果然是姓蒋的本人在操控，可以说这家公司除了莎莎服装店的单子是正儿八经的，其余的业务都是帮他洗钱的障眼法。 除了秦红莲的远大地产以外，我还查到另外几家内地公司跟它有业务往来，而且金额都不低。但从它的采购和报关纪录和来看，明显货不对版。你们再看这些公司的负责人，或多或少跟蒋都有些勾连。 不仅如此，利泰商行还利用其经营所得再次投资，在英、美两国都置办了产业，幸好这两国的房产登记都是可公开查询的，这是我托人查到的结果，你们瞧~房主的姓名都是他那小儿子，朱皓天。” 第208章 隐秘大起底 一口气说完后，老朱端起水杯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茶， 顾良才听得发愣，直等老朱喝完了水，他才缓过神来，“我的天，这也太劲爆了，老朱你这~居然能挖到这么深层的私密，你可太了不起了！” 说着又是作揖又是比划大拇指，逗得老朱乐得直拍他，“兄弟，你忘了我是干啥的，我当年可是拿过侦察英雄奖的！” “朱伯伯，你简直就是当代福尔摩斯！”顾臻也满脸钦佩地望着他。 虽然老朱嘴上说得轻松，但几人都深知这次行动的难度和风险之大，贸易公司的账目，还有那些海关数据和投资去向，他必定是动用了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和人脉，否则仅凭他单枪匹马，是不可能获得这种隐秘的。 还是按老规矩，顾良才给了老朱一个信封，里面是张五万元的银行支票，不等老朱推辞，顾良才拿话堵住了他的嘴，“老朱，请你务必收下，这件事本来应该我们自己去查，可惜我没那个本事。为了我们的事儿~你忙活了半年，这中间冒了多大的风险、想了多少办法我心里都清楚，往后恐怕还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要是不收下来，我也不好意思再见你了。”一番推心置腹后，老朱只能把信封揣进了兜里，“嗐~哪有你说的这么玄乎，行~后面还有事情，你尽管联系我。” 送走老朱，一家三口开始商量后续的事儿。 “这蒋禹鸿可真是胆大包天啊！”顾良才仔细翻看着老朱留下的材料，这里头的内容，简直可以用心惊肉跳来形容。从这些资料看来，蒋禹鸿的罪过可不只是贪污受贿这么简单。 1984年，他勾结港商，以外商投资为由头，帮助其用极低的价格入股南市粮油公司并成为控股股东，事后港商在朱怡君的银行账户中存入港币二十万元，按照当时的汇率折合人民币大约五万元。 同年，朱怡君、朱怡雯姐妹通过与港人结婚，入籍香港。 1985年，某富商之子奸杀女大学生并抛尸，此案当时还曾引起轰动，该男子在已被判处无期徒刑的情况下下，从监狱中消失，在蒋的运作下借道香港逃亡海外。期间，朱怡君的另一个账户先后收到两笔存款，合计金额为八十万港币。这两笔钱很快就被用于购买公寓，也就是姐妹二人后来居住的一套千尺大宅。 香港房屋面积的计量方式与内地不同，用的是英尺而非平方米，姐妹二人的公寓面积是一千两百尺，换算下来也就一百一十几平米，跟内地后世动辄几百平的大平层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但在寸土寸金的香港，已经是妥妥的豪宅了。比如港媒的花边小报，在曝光某个女明星和富家公子的恋情时，就会用“成功傍靠太子爷，获赠千尺豪宅”等吸睛标题来博版面。 “这算是刑事犯罪了吧~”薛凝芳蹙着眉轻声提问。 顾良才细细琢磨着手中的材料，“从他以往的行事来看，他是个非常谨慎的人，正常情况下，他不应该会干这样的事儿。除非~除非他当时就已经知道朱怡雯有了他的孩子，多番权衡之下，决定破釜沉舟，在香港另立门户。” 顾臻点点头，“的确是破釜沉舟了，如果只是经济犯罪，以他岳父的权势，出面保一保他还是有可能的。但这两条消息一旦被曝光~”顾臻晃了晃手中的资料，“估计想杀了他的心都有，到时候别说是捞他，为了撇清关系，只怕还会亲手送他进监狱。”能坐上高位的人，哪个不是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虽是他的女婿，但若是形势所逼需要取舍，顾臻相信，他一定会选择断臂求生，何况这个女婿和他女儿的关系本就很一般。 再往后看去，光是被老朱搜罗出来的罪证，林林总总就有十几项。 快速过了一遍后，顾臻心里隐约有了一个计划。 第209章 不速之礼 临近年关，南市沈家的门庭愈加热闹了起来，沈老在位时，对待身边的人严而有爱。当初悉心培养的门生故旧，如今大多身居高位，这些人感念沈老微时的关照，每年腊月里都会登门拜访、赠送年礼。实在来不了的，也会着人把礼物放在大院的警卫室，再由警卫转交给沈家人。 这天下午，沈老午睡醒来后便在庭院的摇椅上晒太阳，一旁的老伴儿搂着大花猫正轻轻撸着，一人一猫好不惬意。 沈家保姆捧着一堆礼盒，轻手轻脚地走到廊下停了下来，冲老太太努嘴，“阿姨，这几个盒子上都写着沈老敬启，您看我是直接放到厅里还是~” 老太太冲她招招手，“都拿过来，就放这儿吧。”说着就将大猫丢开，腾出了双手。 保姆应声将礼盒码放在摇椅前的矮几上，又进屋替老太太取了老花镜来，随后静静立在一旁。 老太太戴上眼镜，将礼盒取来细细看着，贵重的东西归在一处，然后在拜帖或信封上记录下物品信息。普通些的归在另一处，大致看了下内容后，便和保姆交代哪些东西留下自用、哪些用来送人。 絮絮叨叨了半天，矮几上还剩下最后一个洒金红底的锦盒，一堆礼盒中，这个盒子最漂亮也最大。 和锦盒相连的红绸带子上，系着一个做工考究地信封，上书“沈老敬启”四个毛笔字，字体虬劲有力，却没有留下任何落款。 老太太拿不准这礼盒的来头，便起身把半眯的沈老摇醒，“你瞧瞧，这是谁送来的？” 沈老毕竟年纪大了，骤然被老伴儿弄醒了，他还有些懵，想了半天才嘟囔了句，“左不过就那几个，没落款，拆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便让保姆把锦盒抱了过来。 保姆将信封从系着的绸子上取下来递给了他，趁他看信的空档，便继续解起了绳结。不一会儿绳结就被解开了，保姆一手托着锦盒、一手打开盖子，正要露出里头内容的时候，只听得沈老一声爆喝，“关上！我叫你关上！谁让你打开的，擅做主张！” 保姆大姐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当下就有些委屈，正欲抬头分辨时，却看到沈老脸色铁青、紧紧抿着的双唇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灰败，就像是~就像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刚刚涌上心头的一点点委屈也消得一干二净。 她赶忙把锦盒放下，上前扶住沈老，一手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伯伯，伯伯你怎么了？” 保姆一着急声音就有些尖利，一旁还在研究礼盒的老太太听见她这动静，也忙扭头看过来~ “呀！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老太太的心脏本就不好，一着急就有些喘不上气，保姆见状又急匆匆去扶老太太坐下。 两下都要照顾，她便有些力不从心，奈何家中此时又没有其他人，她心中又急又怕，人命关天的事儿，她一个人可担不了责任。 是了，这里是政府大院，家里没人，外面还没人么？心下一横，便拔腿往外走去。 只走了两三步，就听见身后沈老把摇椅扶手拍得邦邦响，“回，回来~不许，不许叫~咳，咳咳咳......”极怒之下，沈老的脸由青变红，又由红转黑，卡在嗓子里的痰让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儿。 保姆被骇得四肢发软、力气全无，横竖自己现在的样子也出不去了，她便扶着墙，又走到沈老背后，帮他拍痰顺气。 一通忙乱后，沈老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老太太见状，心头也松快了几分，她有气无力地冲保姆挥了挥手，“你去忙吧，没事不要过来，我和你伯伯说说话。” “可是~”保姆有些犹豫，老爷子的脸色可还没缓过来呢~ 老太太无心和她解释太多，她用一只胳膊撑着额头，只半闭着眼睛说，“无碍，无碍。” 保姆见状便也不再多话，捧起另一摞礼盒，轻轻地退了出去。 第210章 决定 老太太兀自缓了一会儿，便起身倒了杯清水递给沈老，“喝点儿水吧~你这人，年轻的时候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现在倒是退回去了。”说着她从老伴儿手里拿过信纸就要打开。 “别看！你别看，都是些腌臜事儿，你心脏不好，犯不着替他们操心~” 沈老这么说，老太太就知道，肯定是自家的不孝子女又出幺蛾子了。 她听话地收起信纸，然后叹了口气，“唉，儿女债，儿女债啊~你也想开点儿吧，咱俩也就剩下这把老骨头能护着点儿他们，你可千万不能再有什么好歹~” 沈老闭着眼睛半晌不语，老太太在一旁静静坐了会儿，见日头西沉，便想去屋里拿条毯子给老伴儿盖上。 正要起身，就听见他发出一声冷哼，“哼，护着他？想得倒美！这是头喂不熟的白眼狼，与其等我死了让他骑在头上拉屎，倒不如趁现在，我还说得上话的时候把他除掉。”沈老越说声音越低沉，老太太却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要除掉谁？喂不熟的白眼狼~老头子说的莫不是女婿蒋禹鸿？ 想到蒋禹鸿，老太太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这人当初为了攀上自家的门槛，先是狠心跟对象分了手，又花言巧语哄得老头子青眼。 说起来，也是自己女儿不争气，放着那么多优秀青年不找，偏瞧上了个软脚虾，还是有妇之夫，简直把父母的脸都丢尽了。 老沈那时候正在风头上，哪里能容许她做出这样的丑事，便抽刀斩乱麻，将人远远地调去了外省。 谁知自己这丫头像被下了降头似的，表面上佯装同意和小蒋结婚，背地里竟偷偷怀上了那人的孩子，带着球结了婚，还不肯跟家里说实话。 要不是蒋~罢了，到底是自家欠着他的，还是劝劝老头子吧，权当是为那不孝女赎罪了。 “老头子~”老太太刚提了一句，沈老就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罢了，你自己看看吧。”说完一甩手，薄薄的信纸便轻飘飘地落到了老太太手里。 她坐正身子，将信纸抖了抖便定睛去看，蒋禹鸿...私生子....五岁...香港...帮杀人犯偷渡...收受贿赂...... 她不敢再往下看，这个杀千刀的，虽然那件事是沈家对不住他，可后来老两口也是尽力地补偿。否则，就凭他一个高中生，有什么资格能去省厅工作？ 那孩子～那孩子这么多年也一直是放在自己跟前养着，从来没去烦扰过他。后来女儿也为他怀过孩子，只是不小心落了胎后，就再也没能怀上过～ 他要是因为这个怨上沈家，就太没良心了。 最近几年女儿是和他生分了，那还不是因为他自己在外面拈花惹草地不清爽！ 枉费老头子这么大年纪还在为他的事到处托人情，他倒好，不声不响地把竟在香港另安了一个家，这是一早就准备好要跟他们翻脸啊！ 那个小杂种～今年都五岁了，他们居然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老太太越想越心惊，连信纸从手上滑落都浑然不知。 她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逆着光，沈老看不清老伴儿脸上的表情，只能小心问道，“你～还好吧？” 老太太抬手，语气坚毅中透着冰冷，“别担心，我受的住，这事儿，咱们得替姑娘做主！” 沈老点点头，高声唤来保姆，“去，打电话叫沈跃回家吃饭，告诉她，一个人来。” 第211章 决定2 沈跃一回家，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被父亲带进了书房。 沈老亲自关上了门，转头便问道，“你和小蒋最近怎么样？” 沈跃挑挑眉，“就那样，凑合着过呗～他不回来我就在家，他回来我就出去住，尽量不打照面。” “荒唐！你这脾气要改一改！”沈老怒斥，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女儿秀眉一挑，“哼，他外头那个小妖精又回来了，俩人天天粘糊在一起，我见了嫌脏！” 沈老长叹了口气，又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袋和信纸，“罢了，你坐下来，自己慢慢看吧～” 说罢径直走到窗边，点了一根烟，慢慢抽着。 整个书房里只有桌上那盏台灯是亮的，沈老便坐在黑暗里，对着窗口的冷风吞云吐雾。 窗外，邻居家的灯光星星点点的，仿佛在黑夜里悄悄窥着他的眼睛。 他的思绪渐渐飘远，被下放改造的情形便渐渐浮现在了眼前。 那时候他因为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领导那边，被下放改造了三年。 住牛棚、扫牛粪，吃没得吃、穿没得穿，非人的待遇让他变得颓废又茫然。 第三年，村里来了新知青，其实每年都会有新知青来报到，但这跟他没什么关系，这些城里来的孩子，从来不会光顾臭烘烘的牛棚，更别提常年跟牛粪打交道的他了。 只有那个孩子，他每天上完工，都会捧着本书躲到僻静处学习。 巧的很，他看书的地方离牛棚可近。 都说六月的天小孩儿的脸，那天傍晚，滂沱大雨毫无征兆地就那么当头浇了下来。 眼瞅着四下里除了牛棚就是荒地，那孩子只好抱着书，急急忙忙地闯进了他的牛棚。 那孩子长得文质彬彬，慌里慌张跑进来后，一见里头有人，他立刻又退出去赔礼道歉。 得知自己是“黑五类”，他非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奚落自己，而且还恭恭敬敬地给自己鞠了一躬，认真又诚恳地说道，“那您的学识一定非常丰富，我没有其他的爱好，就是喜欢看书。可惜我笨的很，很多知识我都是一知半解，您愿意当我的老师吗？” 当时那孩子眼里的光，就像这黑夜里的星星一样，自己心中很是欢喜。 交谈后，他知道了这孩子的身世，他是个高中生，而自己当年十来岁就参了军，自然没有给他当老师的资格。 不过经此一回，二人也渐渐熟络了起来。 不久后，他被平反复职，便离开了那个村子，直到有一天，那孩子竟然自己拎着东西找上了门。 “听说您回城了，我真为您感到高兴，只是您走后，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了～正巧村长让我来城里买农具，我来看看您～” 那孩子的眼神里藏着勃勃野心，他一眼就看穿了，但是他不介意，有野心好，年轻人的野心就像春天蓬勃的生命力，有野心的孩子才能有无限的未来。 一来二去，他便成了家中的常客，不过彼时的自己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忘年交、一个讨人喜欢的小辈，从没有动过其他念头。 直到女儿做出了那桩丑事之后，他一怒之下动了些手段，先将那畜牲调去了大西北，之后便开始张罗起了女儿的婚事。 都说女大不中留，他想着，只要给女儿找个比之前更好的男人，不怕收不住她的心。 这男人既要自身条件足够优秀，要确保女儿能一眼相中，又不能有太好的家境，否则万一以后再为这事儿闹起来，自家可降不住他。 将身边的后生一一翻了个遍后，妻子提到了小蒋。 “不行～这个小蒋条件虽然合适，但野心太大，以后万一发达了，恐怕～”是的，当时他是犹豫过的。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一语成谶 可妻子的话也很有道理，“别忘了，你女儿现在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前些时候跟那个畜牲进进出出的，外面传了多少闲言碎语！ 我就是看中他有野心，没有野心，凭什么要娶你女儿？ 再说了，这事儿就算你同意都不一定成呢。我听说，他在乡下谈了一个对象，两人正处着呢～” “他有对象？那就更不行了，这可是我老沈的亲闺女～” “哼，说得好像就你疼闺女似的，你以为我是随随便便拉个人就来配的吗？这事儿，我事先已经问过沈跃，是她点了头我才来同你讲的！” 第212章 决定3 书房里 怒极了的沈跃“啪”地一掌拍在了桌上，沈老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只见昏黄的灯光下，沈跃的脸上又惊又怒，又恨又悔。 “爸～这份材料，您是从哪儿来的？” “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我知道你的意思，一开始我也想过，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他。 可是你看看，这里头的账目、和那些照片，要是造假都能这么逼真，也算是高人了。他只是个干事，人家还犯不着为他这么大费周章。 你老实跟我说，这些年，他干的这些事儿，你究竟知道多少？”沈老语气平静地问女儿。 沈跃沉默了一会儿，“知道一些，但我以为他只是借职务之便给那些人行个方便～毕竟现在靠批白条吃饭人的也不少，我～” 他只是个干事，沈跃一直觉得，就算他想，也未必能折腾出什么花儿来～ 她说着说着，愈发觉得羞愧难当，便不自觉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竟这么大胆！这是违法，是犯罪！” 蒋禹鸿平时会往家拿着钱，但也就是几百几千的，上万的都极少。 结婚以来，因为家庭背景的差异，加上各种矛盾，两人一直少有交流。 而自从她知道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后，更是心态失衡起了报复之心。 自己当年是有错，可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结婚以后，她可是一直安分守己地做着蒋太太的。 她想着，这些钱就算自己不花，也要被他花在外面野女人的身上，与其如此，倒不如自己先痛快了。 可她哪里想到，蒋禹鸿竟然狗胆包天、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他不光收受巨额贿赂，还干出了这么多违法乱纪的事情。 “那个，朱～还有那孩子的事情，你事先知道吗？”这是沈老心中最后一问。 “我～我不知道。”沈跃喃喃地看着父亲，那个混蛋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她居然一点儿影子都不知道。 那女人，不，那女人的姐姐，她之前见过，但那女人姿色平庸，以蒋的眼光，是绝对不会看上那种货色的。 她却再也没想到，跟他有一腿的，是这个女人的妹妹。 蒋为了这母子俩可算是费尽心机，瞒着沈家在外头横行不法、另立门户，沈家上下却一点儿风声都不知道。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爸，你打算怎么做，这次，我都听你的。” 放下材料，沈跃一脸冷然。 沈老瞧见女儿这样，知道她是彻底死了心。不知怎的，自己的心却紧紧揪起，这是他的爱女，从小千娇万宠长大的孩子啊～因为自己一时走眼，又要再伤她一回了。 可是心中再内疚自责，该下的决定还是要下，“如果，爸爸要你跟他离婚，你同意吗？” 沈跃显然已经预料到父亲的态度，她果断地点头，眼里不再有一丝波澜。 “甜甜那边～” 甜甜是她的女儿，自出生后就在父母家中长大，“他从来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甜甜也不需要这样的父亲。” “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陪你母亲吃饭吧～”沈老挥手让女儿出去，自己枯坐在书桌前久久不语。 第213章 沈家 “领导，沈老打电话过来，喊您晚上回去吃饭~”蒋开完会回到办公室，秘书马上过来向他汇报工作。 “哦，好，你去帮我买点儿大三元的点心，老太太最爱吃那儿的。” 秘书点头退下。 因着沈老的关系，蒋在四处的地位是超然又特殊的，顶着干事的名头，享受的却是上层的待遇。别的不提，但独立办公室和秘书这两项就可见一斑。 说起来也是可笑，当初新政府大楼建成后，领导给四处安排办公位，其他的干事分配的都是公共办公室的桌子。到了蒋，上头说位置不够了，恰巧处长办公室隔壁有个“小房间”还空着，就让他“凑合凑合”吧。 所谓小房间，实际上跟处长办公室的面积一般大，配置规格也相当。机关单位的个个儿都是人精，上头这么安排，其他人就嗅出了味儿，对他愈发地恭维起来。 再说秘书，这人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四处，但从上班的第一天开始，除了蒋，没有任何人给他安排工作，在所有人包括上司的默契下，时间一长，他便成了蒋的专职秘书。 不过跟着蒋也没什么坏处，这些年帮他处理了几件私事儿，他对自己越来越信任了，现任处长即将退休，听说他有望接替他的位置，那自己的好处还会少吗？ 想到这里，秘书对蒋交代的事情愈发办得用心起来。 ...... 一进大院儿，门岗的警卫就冲他敬礼，蒋含蓄地点点头，便大步往沈家走去。 院里的邻居对他都已经很熟悉，一路都有人笑着和他打招呼。 这里是机关家属院，藏龙卧虎之地，他都从来不敢小觑。因此，不管认不认识，他都一一礼貌回应。 他莫名就觉得，今天这些人都笑得格外真诚，甚至笑意中还带着些恭敬～ 蒋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收到这样的讯号后，他便在心里快速琢磨了起来～ 前段时间岳父说自己可以往上提一提，难道是这事情有进展了？ 想到此，他不禁加快了步伐，拎着点心盒子，一路脚下生风地走到了沈家门口。 家里静悄悄的，他把点心盒子交给保姆，抬腿就要往书房去，保姆轻声制止了他，“伯伯他们在里面谈事情，交代您来了就在客厅坐一坐。” “和谁？” “沈跃和沈进，还有一个人不认识，阿姨出去串门了～”保姆说完，就到厨房张罗去了，留下蒋禹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沈进是沈跃的弟弟，这二人从小感情就好，即便是婚后，有什么事情沈跃也是第一时间和弟弟商量，而不是自己这个丈夫。 现在这一家人在书房里密谈却点名不让自己参与，摆明了还是拿自己当外人啊~蒋禹鸿心里不舒服，嘴角便扯出了一个讽刺的笑，不过余光察觉到有人过来，他立刻就收住了表情。 “妈~您串门回来啦？”见来人是岳母，蒋禹鸿立刻起身迎上前，接下她手里的围巾风帽放到茶几上后，又连忙小跑去倒了一杯热热的茶水递到她的手上，“您暖暖手~” 老太太接过茶杯后“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两人就那么静静坐着。她轻轻呷了一口，是自己平常喝惯了的正山小种。她低低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盯着亮红的茶汤出神，这个小蒋，心思实在是深，按说他和沈跃结婚这么多年，根本不需要如此小心周全，可他十几年如一日从没有懈怠过。以前她觉得是这孩子有孝心，比自家的子女都孝顺，现在~她知道了，这个人，从来没有真正地把他们当成家人，在他心里，老头子不是岳父，是“沈老”，而自己，是“沈家老太太”。 想到此，老太太又叹了口气，低头饮茶不提。 第214章 离 “妈，您怎么了？”蒋禹鸿见岳母又是叹气又是摇头，便探过身子询问。 “哦，没事~没事，年纪大了~”老太太摆摆手，脸上有些不自在。 “我给您带了点大三元的点心，都是软乎的，我记得您喜欢吃~” “嗯，你有心了。”坐了半晌，直到此时老太太才终于扯出了一个微笑。 蒋禹鸿心里偷偷松了口气，他本以为今天叫他过来是要说升迁的事儿，可瞧着这屋子里的低气压，他心里打了个突，自己难道想错了？ 心中几个回转后，言行举止愈发小心起来。 不一会儿，书房的门开了，妻子沈跃从里头走了出来，“蒋禹鸿，我爸叫你进去。”说完立刻转身走了回去，全程面无表情。 这女人一向傲慢无礼，不论在什么场合，从来不知道要给丈夫留面子的，蒋禹鸿心中不悦，却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 书房里灯火通明，沈老坐在窗前的老虎椅上，手上夹着烟，姐弟二人分别站在他的两侧，倒像是左右护法似的。 “爸爸。”蒋禹鸿冲沈老欠身颔首，然后双手交握，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一如以往聆听沈老训诫时的谦卑模样。 小舅子沈进见状很是不齿，鼻孔里哼了一声便扭过头去。 沈跃没什么反应，但她从自己进来边说一副冷眼旁观的态度，反而让蒋禹鸿心里打鼓，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在脑子里快速翻寻，应该不是工作上的事儿，最近他要高升的消息一传出，四处的同事一个个儿拍他的马屁来来不及，做什么都顺风顺水，那就是私事了。 哦，是了，曾盼还一直在酒店住着，虽然他已经有段时间不跟她联系了，但也保不齐会有风言风语被沈跃听到，沈进最是护着他姐。 这么一想，他就觉得不论客厅里岳母的淡漠还是刚才小舅子的冷脸好像都能说得通了，想到这里，他心中微定。 他不再去看沈跃姐弟的表情，语气却更加恭敬，“爸，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小蒋啊~最近工作还顺利？”老爷子半阖着眼，语气平淡得让人看不出喜怒。 “顺利，顺利，这都是托您的福。” “唔~”沈老掐灭了烟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我要给你道个歉，当年我撮合你们俩结婚，并不知道沈跃她有了孩子~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沈老说得郑重，蒋禹鸿却有些慌，连忙摆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这，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谁还没个年轻任性的时候。能娶到沈跃，就是天大的福气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您也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沈跃她，她很好，结婚这么多年，一直尽心尽力，对我也很好。 还有您和妈，你们都待我不薄，我心里一直感念着呢~” “好啊，好啊~既然如此，我们也算是两不相欠了。那么，你把这个签了吧。”说完沈老朝儿子看了一眼，沈进会意，马上将一份文件递到了蒋禹鸿跟前。 他伸出双手去接，只是看清的那一霎那，他心神俱震，那文件上白纸黑字，赫然写着“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 “你们现有的房产、存款全都归你，沈跃带着孩子净身出户。” 蒋禹鸿只觉得脑中惊雷炸响、嗡声不断，后头的话像是幽灵一般在他周围飘来飘去，就是飘不进他的耳中。 人在极度危险的情境下，往往能激发出超常的能力，他用极短的时间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如放电影般一一闪过，但来回几遍后，他还是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尊佛。他松开了手中的文件，任它散落在地上不管，然后扑通一声就地跪下，膝行到沈老面前，干涸的喉咙中用力挤出了一句话，“爸，爸，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第215章 离2 沈老是什么人物，眼前的人在他面前是做小伏低惯了的，这般举动也在他的意料之内，因此仍是半阖着眼，似乎无动于衷。 蒋禹鸿又急又怕，转而一把抱住沈跃的腿，“小跃，小跃，你说句话......” 一旁的沈进瞧见他这涕泪横流的做作样，忍不住出言讽刺，“蒋禹鸿，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自己做了什么龌龊事心里没点儿数吗？” 龌龊事？ 没等他继续往下想，沈老拿起手边的一本旧书翻开，从中抽出两张照片递了过来。 那照片上，竟然是他和曾盼在酒店密会的画面！ 果然是因为这个！是了，上次沈老就耳提面命地训斥过他，要他和外面的女人彻底断掉，自己当时也是下定决心来着，只是~ “小跃，我错了，你听我解释，我那次过去，就是~就是要和她断了的~”这是刚刚在客厅就提前打好的腹稿，他现在说出来语气更是异常的坚定。 “哦~所以断到床上去了？这倒是稀奇。”一旁的沈进冷嘲热讽，他最瞧不上这样的男人，没权没势的时候，腆着脸吃软饭，一朝小人得志了就立马换了副嘴脸，想到姐姐居然跟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胸腔里的闷气几乎要炸出来。 “小跃，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那次过后，我就再也没跟她联系过，不信你找人去查~” 蒋禹鸿的双手紧紧箍着沈跃的腿，几乎要将她推了个趔趄，沈跃心下便不耐烦起来，用手扒着他的身子，想要挣脱。 奈何她越是挣扎蒋禹鸿便抱得越紧，沈进看得怒火中烧，过来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随后揪起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抬举你了是吧？让你离婚，是为了大家的颜面考虑，你tm可别给脸不要脸！” “小跃，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一定改行不行？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咱们孩子都那么大了，如果我们离婚了，孩子以后没有父亲，别人会在她后背后戳戳点点，你就是恨我，也要为孩子考虑啊~” 沈跃大笑一声，恨恨地看着他，“你现在知道要为孩子考虑了？蒋禹鸿，你虚伪得让我感到恶心，孩子从出生起这么多年，你从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哪怕是一次。你现在跟我说要为孩子考虑，你当我傻子吗？ 呵呵~不妨告诉你，从我当年决心把她生下来的时候开始，我就做好了迎接一切恶意的准备。咱们好聚好散，不行吗？” 蒋禹鸿止住了忏悔，双眼直勾勾朝上盯着沈跃，直看得她心里发毛，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小跃，我不离婚，以后你想出去玩乐也好、带人回来也罢，我都不去管。还有孩子，你想接回来我也答应，但离婚，绝对不可能，我这一生，只能有你一个妻子。” 沈跃慢慢蹲了下来，幽幽轻笑，“蒋禹鸿，你这不会是演技太好把自己都给骗了吧。再跟你说一次，现在离婚，大家好聚好散。现在家里的一切，我都留给你。但你要是继续纠缠，那咱们就一起下地狱吧，不，不光是我们，还有你远在香港的小情人儿、你的宝贝儿子，这些年你在香港和海外费心攒下的一切......”沈跃说完，就把他箍着的手生生掰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沈跃难得这么轻声细语的和他讲话，可是这一切听在蒋禹鸿的耳朵里，却无异于恶魔的咒语。他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浸到了刺骨的冰水中，他想要逃离，头顶上的那个冰窟窿却被人无情地堵上。 他的口鼻被扑面而来的冰冷罩住，整个人浑浑噩噩无法呼吸，失去了恐惧以外的一切能力...... 第216章 疯狂的报复 蒋禹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沈家的，等他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凌晨。他一手拖着公文包，一手拎着大三元的点心盒，失魂落魄地坐在一个街边公园的花坛旁。 许是一路跌跌撞撞，原本精美的点心盒四角已经扭曲变形，一块块斑驳的油渍从里面渗了出来，盒子的底部也坏了，漏了一地的点心渣子。黑色的公文包倒是还过得去，只蹭了些尘土在上头。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刺骨的寒风中儿待了多久，只是当他想抬手去拍包上的灰尘时，他发现自己被冻透了，僵硬麻木的四肢已经感觉不到冷意。 他慢慢地攥拳、抬手，活动手腕脚腕，然后撑着花坛边沿慢慢站了起来。他艰难地挪动着步子，一步一挪，终于走到了一家宾馆外，这时天边已经渐渐发白。 要了个钟点房，简单洗漱之后，他安静地躺在床上，书房内发生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着，许是累极了，他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生，他先是梦到远在香港的儿子被沈家人盯上，为了从歹人手里逃脱，朱怡雯抱着儿子在山林里赤脚狂奔，一边跑一边大声呼救... 过了一会儿，画面又转到了年轻的时候，那时沈跃满脸喜色地和他说自己怀孕了，他心里却说不出的怪异，满脑子想的就是，这又是哪个野男人的孩子？ 终于那天，她摔倒在了浴室里，等自己和保姆赶过去时，她身下已是鲜红一片。医生说他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这话让他再次陷入焦虑。 于是他去图书馆翻阅各种医学书籍，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一本古书里找到了一个方子... 他正为此沾沾自喜时，又听到有人说，“你别看他现在作威作福、吆五喝六的，这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哈哈，你还不知道吧，他老婆要跟他离婚啦！这可不是小事儿，我告诉你，他岳家是... 到底是谁在瞎说八道，是谁？给我出来！蒋禹鸿在梦里呐喊着，他要把这个人揪出来，狠狠地教训他、折磨他，是谁？是谁！ 此时床上的蒋禹鸿双眉紧锁、满头大汗，他嘴中不停呓语，握拳的双手胡乱挥着，看起来痛苦极了。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耳边再次恢复安静，只剩胸腔里咚咚的心跳声。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发了会愣，然后下床拧开了一瓶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冰冷的水顺着喉咙滑入腹中，他的头脑渐渐清明起来，拿起一旁的座机拨出一串号码，“喂，是我，我之前交代你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领导，那个女人最近一直待在酒店，看着倒挺老实的。每天睡到中午起来，三餐都在酒店吃，除了去商场买过两回东西，其他时候都待在酒店~” “她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一周前见过一个男的，那人戴着鸭舌帽，俩人嘀嘀咕咕说了挺久，临走时男的还给了她一个白色信封。” 又是信封！蒋禹鸿的太阳穴狠狠地跳了几下。 昨晚沈老给他的照片明显是在房间内偷拍的，他知道几年前就已经有这种拍摄设备，但拍摄前的安装、后期取胶卷，都需要偷拍者进入房间取放。曾盼最近一直待在酒店，想要避开她独自完成这些工作几乎不可能，那就只有一种解释，偷拍本就是在曾盼的授意下完成的。 那照片角度刁钻，他的脸拍得十分清晰，一下就能辨认出来。相反，曾盼的部分却是模糊失焦的，这说明照片经过后期的人为筛选。 再联想起之前手提包中的信封，他脑子里大概串起了一个链条：曾盼想要小三上位，欲利用沈跃的私密来讨好他，逼他离婚，不想他提前发现照片后离开了。曾盼摸不清他的路子，索性又让人去跟踪自己，然后~然后撞到了他去见孩子的画面！是了，心灰意冷之下，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照片送到沈家，她要将水彻底搅浑，叫谁也讨不了好！ 蒋禹鸿牙齿咬得咯咯响，好，很好！曾盼，你有种！ 第217章 侦探or神棍 一周前~ 曾盼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喝着闷酒，蒋禹鸿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不声不响地走了，到现在也联系不上人。 客运站的项目已经开工，这项目是蒋要他们接下的，开工就意味着要大把大把垫银子，光靠惠成的这点家底儿可垫不起，莎莎现在半死不活的也指望不上，钱的事儿得赶紧找蒋商量。哎~真是闹心。 她正想叫服务员结账，就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径直走到她对面坐下，随后将一张名片推了过来，上面写着：私家侦探 擅长跟z，q听，追寻真相和隐秘。 简直莫名其妙！ 曾盼愣了下抬头看去，对面男人将帽檐压得低低的，她看不见男人的样貌，只见他嘴角带着微笑，“小姐，找出g、抓情妇我最擅长啦，你有什么烦恼，都可以交给我处理的。” 乍听到“情妇”二字，曾盼立刻冷了脸，她想开口叱骂，男人却又抢先了一步，“哦，是我看错了对不住，小姐你气质华贵、婚姻宫饱满，一定会嫁个有权有势的丈夫，而且看样子，你的姻缘很快就要来了。” 曾盼自是不知道朱怡雯之事的，本来她对“转正”一事并无期待，但听他说得煞有介事的样子，不禁噗嗤笑了一声，“怎么，你们侦探还兼职做神棍？” “哈哈，小姐你这就有所不知了，侦探也好、神棍也罢，咱们干的都是观察研究的活儿，就凭我以往的从业经验来看，你信我的，半年左右，最多不超过一年，你就能心想事成。” 曾盼瞟了他一眼，觉得这不过是他招揽生意的套路罢了，并不以为意。那男人见她这样，就有些急，“哎，小姐，我可没说瞎话，你不信，我现在就给你算一卦。” 说着，他不由曾盼反应便拉过她的右手摊开，“小姐你看，你的姻缘线早期杂乱且枝杈较多，说明你前些年桃花很旺，但都不是正缘，所以来得快也去得快。从~二十来岁开始，你遇到了一个贵人，这人保你衣食无忧，是你的正缘~” 二十来岁，那不就是蒋？曾盼心里咯噔了一下，“你确定这人就是正缘吗？” 男人点头，“错不了，只是~你这个正缘若想要修成正果，会颇费些周折，这人现在还有另一条姻缘牵着，得先斩断那一条，才能续上你的这一条。” 这话一出口，曾盼心中大惊，她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坐正身子后失笑道，“瞧瞧，你还做什么侦探，直接改行算命得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最后男人又将一个信封递了过来，“今天在这里遇到小姐，说明我们有缘，小小平安符，小姐务必贴身带在身上，关键时候可以护你平安。”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男人手指在信封旁敲了敲，便起身离开了座位。 曾盼被这个打岔弄得有些措手不及，直到男人的背影彻底从视线里消失了，她才又将目光聚焦到桌上的信封上。 拆开来，里头的确是个做工精美的平安符，细细嗅着还有一股清香。曾盼翘着手指捏着平安符翻来覆去地看了会儿，随后嗤笑，“真是个神棍。”不过想到这到底也算是个好意头，便将它随手扣在了包带上。 转而手中拨弄着那张小卡片，私家侦探~想到蒋禹鸿翻脸无情的训斥，她心下一动，或许~ 第218章 收网 趁着夜色，蒋禹鸿只身去了市郊洋房。 进屋之后，他没有点灯，而是熟稔地从抽屉中摸出一个手电筒，然后一路往里摸去。 随着“咔哒”一声，书房里人影晃动。如果老朱在这儿，肯定要大呼“是密室！” 这间密室设计精巧，除了满墙的保险柜以外，角落里还有一个陡峭的爬梯直通地下。 蒋禹鸿打开了其中一个保险柜，从中拿出一个黑色的行李袋，然后顺着爬梯慢慢向下走去。 大约一刻钟后，一辆黑色轿车从相邻的一户人家地下室中悄然驶出。 ...... “叮铃铃、叮铃铃~”睡梦中的曾盼被急促的电话声吵醒。她翻了个身，伸手拿起话筒。 “喂~” “是我。”听到那头的声音，曾盼一个轱辘从床上坐了起来，语气欣喜极了，“禹鸿！你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啦~” “你收拾收拾，七点钟我过来接你。”电话那头的蒋禹鸿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曾盼脑子一转，“行啊，只是~” “怎么了？” “哦，也没什么，我弟弟庆宝也说今早要过来，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好不容易逮到蒋，她得趁热打铁，把客运站项目的资金给要过来，庆宝那边已经快支应不下去了。 “那就一起吧，七点钟你俩到对面拐角的桥下等我。”说完他便把电话挂了。 奇怪，怎么不来酒店？还可以顺便吃个早饭呢~曾盼撇撇嘴，到底没了睡意，给曾庆宝打完电话后便开始洗漱打扮。 七点整，一辆黑色轿车驶到曾盼身边后，缓缓停了下来。她半弯着腰朝里一看，便露出了笑脸，随后同一旁的曾庆宝招招手，两人一前一后钻进了车里。 “姐~姐夫早！”曾庆宝咧着大黄牙讨好地向蒋禹鸿问好，蒋点点头，随后驾驶着车子继续往前，穿过闹市区一路向西而去。 这一路，直开了一个多钟头，从平坦的柏油马路开到水泥路，再到石子路，车子驶过带起了滚滚尘土，曾盼被呛得连连咳嗽。 她赶紧将车窗关起来，一边拿出纸巾擦拭提包上的浮灰，一边不解地问蒋，“这越开越偏，你这到底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蒋禹鸿只闷头开车并不说话，戴着宽大墨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留下姐弟二人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另一路人马正在不远不近的缀着，车上一名身着警服的中年人一脸认真地朝着旁边人问道，“老朱，你确定就是这辆车？” 老朱神色郑重地点头，“我确定，他走了之后我又去了趟隔壁那栋房子，那地下室果然和蒋的房子是连着的，角落的一架爬梯直通书房。” “嗯。”警服男子点头，“那洋房我们已经派人过去搜了，这一趟，咱们要人赃并获。别说，你找来的这个定位器是好用哈，啧啧，还是你老朱面子大，离了部队这么多年，这回去了，还是一呼百应。”说着冲老朱竖起大拇指。 “哈哈哈，那是，别的不说，那荣誉墙上现在可还贴着我老朱的英雄事迹呐~” 几人插科打诨了一会儿，老朱突然目光一沉，警服男子见状立刻抬手示意，“目标已停车，全体注意，下车！” ....... 冬天的江边除了大片大片枯黄的芦苇，便是脚下黑硬的砂石，并无任何景致可言。 甫一下车，曾盼就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吹得直打哆嗦，“禹鸿，怎么带我们来这儿啊~嘶~这也太冷了。” 曾庆宝也被冻得直跺脚，只是尽管心里疯狂吐槽，面儿上他却不敢反驳，他可没有忘记今天出来的目的，他还指着蒋禹鸿掏钱给工程续命呢。他边跺着脚边帮便宜姐夫打圆场，“哈哈，许是这儿有什么农家乐，姐夫带我们过来吃鱼尝鲜？” 九十年代的长江还没有禁捕，河豚、刀鱼虽是稀罕物却也是能吃得的，这时候又正是吃河豚的季节，因此，曾庆宝的这话听着倒有几分合理。 久不言语的蒋禹鸿突然笑了，“对，来吃鱼。”说完，他转头过去，看着一望无际的浩瀚，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 第219章 收网2 那边三人正在说些什么，奈何江风刮得呼呼响，传到耳机里的只有衣料摩擦的声音。警服男子摘了耳机，开始布置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只要蒋一动手，一组立即实施抓捕、二组支援，三组负责保护曾家姐弟的人身安全，必要时候可以上铐。” 收到指令后，众人开始准备。 这时，旁边有人上前，附在警服男子耳边说了句什么，只见他神色大惊，猛地扭过头去，“确定？” 那人点头，“确定，书房的保险柜发现了一个匣子，里头有几十发子弹，现场已经全部被搜了一遍，但没有找到枪支。”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枪就在蒋禹鸿的身上，此时此刻。 众人面色凝重，如果蒋禹鸿持枪，那么之前所有的行动计划都要推翻重新来过。 为了确保没有人员伤亡，他们必须在蒋出手之前实施抓捕。 ...... 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但头顶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自下车后，蒋禹鸿带着姐弟俩在芦苇荡中穿来穿去，已经走了不下一里路。 曾盼本以为今天是出来吃喝散心，因此穿的是皮靴短裙，时髦是时髦，也实在是美丽冻人。但为了不扫蒋禹鸿的兴，她愣是硬着头皮紧紧跟着。奈何江边石滩上凹凸不平，在高跟鞋的桎梏下，她的脚底板越来越痛。 “禹鸿，你确定这是去饭店的路吗？到底还要走多久啊~我脚疼的厉害。”终于，曾盼跌坐在一处凸起的石块上，不肯再往前。 “是啊姐夫，我瞧这附近也没有人家呀，嘶~这天真tm冷。”曾庆宝冻得鼻头红红的，他把脖子缩在高高竖起的衣领里，不停地吸着鼻子，心里很是恼火。 大清早的被姐姐叫过来，他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一路上肚子都在咕咕叫。 这种鬼天不在酒店里待着来这里受罪，蒋禹鸿怕不是脑子长泡了吧，要不是看在钱的份儿上，他都想骂娘了。 蒋禹鸿提着黑色的行李包，边走边四下看着，随后在一处平缓的滩涂边停下，“到了。” 然后从包里摸出手铐，不由分说转身就将曾庆宝反手拷住。 两人皆大惊，“蒋禹鸿，你要干什么！”曾盼连忙要上前给弟弟解开，奈何她一介女流，力气实在有限，反而被蒋禹鸿小鸡儿似的拎着，又拿出另一副手铐，将姐弟俩背靠背凑在一起拷了扔到地上。 到这里，纵使心大如曾庆宝，也知道蒋把他们骗过来没安好心了，“姐，他压根儿不是要带我们来吃鱼，他~他...” 曾庆宝眼睛咕噜咕噜转着，他想说蒋禹鸿想要谋财害命，但是转念一想，蒋是什么人，这么个位高权重、呼风唤雨的人物，和他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上，说蒋要谋财，他自己都不相信。那么~那么，害命呢？ 与他背靠着的曾盼此时已顾不得多想，不知是被冻的还是吓的，她浑身哆嗦着瞪着蒋禹鸿，“禹鸿，你发什么神经，快给我们解开，解开！” 蒋禹鸿笑得阴风阵阵，“发神经？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曾盼被摔得七荤八素，口中正哎哟喊痛，听到他这莫名其妙的一番话，忍不住破口大骂，“你tm疯了吧，我做什么了，我做什么了？蒋禹鸿，你快放开我们！” 姓蒋的并不理会这两人，只弯腰从行李包中拿出一把铁锹，用锹头试了几处土质，随后就地画了个圈，便开始闷头挖坑。 姐弟二人被他这一举动吓坏了，心道这莫不是要将他们活埋？不惊心中大骇，口中咒骂求饶声不停。 第220章 收网3 西北风刮得更烈了，缀在后面的警员悄悄在芦苇丛中围成了一个包围圈，带头的男子打开对讲机，“一组二组注意，一旦蒋拔出手枪，立刻拿下。” “收到。”对讲机里嘶嘶拉拉的噪音一停，周围又恢复了诡异的静谧，只剩下寒风穿过芦苇丛的凛冽和肃穆。 那头，一个半人深的坑已经挖成，蒋禹鸿抬起胳膊擦了擦头上的汗珠，然后又从行李包中拿出一瓶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 一旁被拷着的姐弟二人，从谩骂到哀求、从质问到讨饶，饶是说得口干舌燥都未能打动蒋禹鸿一分。现下，这姐弟二人面如死灰，一脸绝望地等候发落。 蒋禹鸿挖了半天的坑，手上却一点儿脏污未沾，他走到曾盼身前蹲了下来，用手捏住她被冻得发青的脸，“冷吗？呵呵，肯定是冷的，那天晚上，我也是这么冻了半天~都是托你的福了。” 曾盼的眼中满是恐惧，涕泪交加，“禹鸿，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你~” “想做个明白鬼？呵呵，没有这个必要了罢~”说着又转过去看曾庆宝，“你说你，本来命不该绝，可惜啊，你们姐弟俩都太贪！总是妄想着自己不该有的，我自问没有亏待过你们，可你们呢~得不到就要毁了我是吗？行啊，那就去死吧！” 说着他站直身子往后退了两步，抬起右手就往腰上摸去~ “行动！”随着一声令下，“啪”地一记枪声响起，蒋禹鸿捂着右臂，跌坐在大坑前。 ...... “抓住了？”顾良才一接电话，就激动地站了起来。 “对，抓住了，曾家姐弟没有受伤，另外，检方在洋房里找到了大量赃款和证据。”电话那头，袁秘书语气轻松。 “他这次可谓是兵败如山倒，有了前期你提供的那些证据，相关的涉案人员都很快就吐了口。不仅如此，拔出萝卜带出泥，听说还交代了挺多咱们不知道的事儿。我估摸着，怕是要判个无期~” 美居被夺标后，顾良才专门找到潘市长，将自己对蒋禹鸿的怀疑一一陈述，领导听后思考良久，最终开口，“你是个敢闯敢干的，既要讨个说法我也不好不拦你，只是~安全一定要放在首位，慎重、慎重。” 那个锦盒被送往沈家的同时，顾良才带上了另一份材料，在袁秘书的陪同下走进了省纪委的大门。 没错，即使做了那么多的铺垫，他们也不准备把所有的筹码都押在沈家。对他们来说，沈家的倒戈只是锦上添花罢了，他们要先发制人。至于沈家上下会不会受蒋的牵连，全看他们收到材料后的态度了。 好在沈老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几天之内便和蒋禹鸿撕捋干净，不但如此，为了表明沈家的立场，听说沈老亲自给省纪委的高层打了电话，否则，警方的抓捕行动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老兵江湖菜馆 桌上咕嘟着的，依旧是羊肉锅子，但今天的羊肉似乎格外鲜美，大人们你来我往地推杯换盏，顾臻和妈妈慢悠悠地喝着热汤，包厢里一片喜气洋洋。 “朱伯伯，我有个问题。”见几人已有些喝高了的模样，顾臻开口打断了他们。 “哈哈，你说你说~”老朱说着，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您是不是跟曾盼说了什么，她怎么就肯乖乖地把平安符戴在身上了？”顾臻一脸天真地仰着头。 “嘿嘿~”老朱挠了挠头，“这个呀~是因为我说中了她的心事。蒋的老婆之前找人教训过她，所以她怕得厉害，我跟她说，之前的那人最近还会来寻仇，她有血光之灾，可能要破相，你说她怕不怕~” “哈哈哈哈，老朱，高、高~” 第221章 风波定 蒋禹鸿的案子犹如投向平静湖面的一块石头，虽激起了诸多风浪，却终是归于平静。 云裳年前的冬装热卖活动正如火如荼进行中，莎莎服装店却落寞收场。曾老板不知去向，店里的员工索性自行分了货物冲抵工资，闻讯赶来的房东也不甘示弱，以莎莎拖欠房租为由，扣押了店内的器物用品不让搬走，一时闹得鸡飞狗跳、人尽皆知。 这一变故倒给云裳又带来了一波客流，熟客都知道莎莎当初就是针对云裳而来的，现下两厢对比，客人们便说，“买东西不能光图新鲜感，还是要看口碑的呀，瞧瞧~莎莎广告打得那么凶又怎么样，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 每每气氛烘托到这个地步，田钰便一脸感激地冲客人致谢，“这都多亏了您的关照和光顾~”然后恭敬地送上一份精美的小礼物，哄得客人心花怒放，此后向朋友推荐起来，更加不遗余力，云裳的生意便愈发火爆了起来。 蒋被捕后，潘市长特地叫了顾良才去喝茶谈心，一番推心置腹后，最终决定把客运站的项目重新交给美居完成。经过一番调查，招标前后蒋的小动作大家都已心知肚明，但考虑到其所造成的负面影响，决定隐而不发。 鉴于美居在经营管理上的出色表现，年底，市政府特地向其颁发了“安全生产标兵企业”“市明星企业”等一系列荣誉称号。 知晓内情的人无一不赞美居识大体、有格局，但顾家人心里都清楚，美居还太年轻，还没有为自己摇旗呐喊的能力，更不能去干剖肚自证的傻事儿，哪里跌倒就在从哪里爬起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观众自然就知道肚子里有几碗粉了。 与此同时，九阳县的九鲤湖迎宾馆工程也被提上日程，“大家都好好干，今年的年终奖肯定不会少！”财务经理安婷一发话，大伙儿个个儿铆足了劲，美居上下比起之前更加忙碌了。 ...... 腊月二十八，顾家三口载着大包小包回到了渡口村。 “几个月没回来，村子里又大变样儿了！”薛凝芳感叹道。 是的，车子刚到村口，大家就看到了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情景：原先村办纸盒厂旁空着的一溜屋子上方正飘着袅袅炊烟，几间屋子不时有人抬着蒸笼进进出出，门前的打谷场上摆着一排长桌，桌子上整齐码放着一摞摞蒸笼。 另一边，几个壮汉挥着木杵，围着一口石臼左捣右舂，旁边几个小孩儿眼巴巴地看着，里里外外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好不热闹。 王支书远远就看到了顾家的车子，忙招呼他们靠边停车。 安顿好后，他乐呵呵地对三人解释，“这不，大伙儿平时都忙着河堤上的事儿，眼看就要过年，村里头一合计，索性就把原先公社的大灶头重新开了锅，各家各户要做馒头做糕饼的全部放到公社灶头这儿统一代加工。” 这个安排着实很妙，相当于建了个临时的糕点作坊，由王支书牵头，在村里招募了一批厨艺好、干活麻利的婶子媳妇来负责调制烹蒸，另安排了几个人负责记账、打杂等，这些人按日算工钱。 各家各户自带材料过来加工，支付一定的加工费后，隔天就可以拿到现成的糕饼点心，既便利又实惠，而且用的材料是自家准备的，吃起来也特别放心。 有些人自家吃着好，就又帮附近的亲戚朋友也做些，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其他村子的人也纷纷慕名而来。 外面村子过来加工的，收费自然要比本村人贵一些。饶是如此，每天的客人仍是络绎不绝，除了想来代加工点心的，还有小媳妇儿想来作坊做工。 “只要干活爽利，我们都招。”王支书大手一挥，附近的村民更是奔走相告，没几天的功夫，小作坊就办得颇具规模了。 “现在咱们这个作坊的名气可是打出去了，不光是代加工，直接过来买现成的也不老少。所以啊，除了原先的馒头点心，咱们又增加了许多其他花样儿的点心，你们瞧～那边打着的年糕就是新加的，现在卖得可火呢！”王支书说得神采飞扬，满脸得意之色。 第222章 小村新面貌 顾臻也被村里的小伙伴们拉着一路参观，原先小卖部外面零星摆放的椅子长凳都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分列在道路两旁带着遮阳棚的崭新的靠背长椅，靠墙的一溜。 “臻臻你瞧，这椅子是不是很漂亮？不光能坐，还能躺呢～”一个小男孩热情地拉着她，要她坐下来感受。 顾臻摸着光洁的扶手，笑着点点头，“嗯，是很漂亮～” “还有这儿～”孩子们边说着，又把她拉到了一旁的老槐树下，这棵槐花树又粗又大，每年春天槐花儿盛开的时候，村里的孩子们都会过来摘槐花儿吃。 如今槐花树下，搭起了一座座秋千，还有滑梯、跷跷板、攀爬架等儿童游乐设施。 如此一来，大人们在长椅上歇脚闲谈的时候，孩子们也有了游乐的去处，一举两得、各自便宜。 顾臻注意到，这一路上，之前坑坑洼洼的石子路已经焕然一新，被铺成了厚实平整的柏油路，路面也在原先的基础上足足拓宽了一倍不止。 以后大货车过来运输农产品，也能进出自如了，顾臻心里暗暗点头。 不光如此，道路两旁还被装上了崭新的路灯，“现在到了晚上村子里都是亮堂堂的，走夜路再也不用害怕了。” 说话的是个比顾臻略大点的女孩子，从介绍秋千架开始，她就充当起了小导游，慷慨地跟她分享着村里的变化，像只快乐的小鸟儿叽叽喳喳个不停。 沿着小卖部往前走，不多会儿就到了村幼儿园和小学。 幼儿园和小学都已经被重新修葺过，不光门窗瓦片全部翻新，室内的布置也按城里学校的样子重新装修过，窗明几净、焕然一新。 校园里绿草如茵、花草树木错落有致，宽大的操场、整洁的阅览室，连同老师们，也终于拥有了宽敞舒适的办公室。 “这么漂亮的学校，只有咱们村才有哦～”女孩子悄悄儿地凑在顾臻耳边说着，然后骄傲地昂起小脸，“校长说，过完年后，我们就能在新教室里上课了，到时候还会有新的音乐老师和美术老师教我们唱歌儿画画呢～我表姐都羡慕坏了，他们那儿的村小可没有这么漂亮，我表姐说，他们学校的音乐课是语文老师上的，唱起歌来像鸭子叫～” “哈哈哈！鸭子叫～”身旁的孩子们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顾臻也被逗得笑弯了腰。 众人在村口驻足逗留了半天才和王支书告辞上车，一路上汽车平稳疾驰，道路两旁的绿影唰唰向后退去。 一路放眼望去，山坡上绵延的灌木、层叠的果林，平地里碧绿的麦苗、齐整的菜畦瓜架，农田屋舍井然有序，偶有几声鸡鸣狗吠相映成趣。虽腊月时节，仍是一派田园好风光。 车子一路开到了小院儿门口，爷爷奶奶早就得了信儿在院子外面等着了，顾臻一下车便迈着小短腿往二老身边跑去，“伢伢～奶奶～我想死你们啦！” “哎呀～奶奶的心肝儿，我们也想你呐～”奶奶弯下腰，捧着顾臻的小肉脸，连声在她脸颊上吧唧了好几口，才在爷爷的催促下拉着她的小手进了屋。 第223章 田园新居 秋天刚搬进来那会儿，屋子里除了整套的家具摆设外，并无其它东西，略显空荡。 这次回来就不一样了，门口连廊被加装了铝合金门窗，做成了封闭式的阳光房，既隔绝了冷风又不影响采光，这样一来屋子里更加透亮又暖和。 “大伙儿都说我们这阳台封得好~进出厨房来来去去更方便了。原先大风一刮家里都是灰，现在好了，落雨落雪天家里也干干净净的。” 可不是，阳光房的玻璃被擦的透亮，间隔贴着大红的福字剪纸，玻璃门的两侧还挂着红彤彤鞭炮式样的挂件，给屋里屋外增添了浓浓年味。 连廊的窗台上，整齐摆放着一盆盆花草，芳姿半吐的蕙兰、惹人怜爱的水仙、绚丽优雅的蝴蝶兰~还有几种顾臻不认识的花草，在满室阳光的照射下芬芳袭人、香溢四处。 原先摆在客厅的鞋架被挪了出来靠墙放着，换鞋的地方被奶奶铺了一块干净的毯子，阳光洒在鞋架上头，顾臻的小拖鞋被晒的蓬松暖和，上脚后舒服得不行。 一进屋子，顾臻就觉得一股暖意迎面而来，“呀，这屋子里可真暖和！”薛凝芳一边把提着的大包小包放下，腾出手就过来给顾臻除去围巾手套。 “是呀~你们这回装的这个壁炉，可真是个好东西，今年冬天我和你妈一点儿没遭罪，来来，都把棉袄脱了，来壁炉边上烤烤火。” 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关节僵硬、肌肉酸痛，心脑血管之类更是禁不住冻。而乡下地势开阔、各家房屋间隔较远，房前屋后穿堂里一到冬天冷风直灌。 再加上现在的民房建造，在防水保温方面并不考究，故而到了冬天，屋内也是阴寒发冷，南方人又没有北方烧炕取暖的习惯，真真是难熬的很。 所以在最初设计阶段，顾臻就想了好几个取暖方案，一是效仿北方农村，在东侧客房垒个火炕。这个方法施工简单，只需在厨房砌灶的时候，单独留一个灶膛连通到客房的土炕即可。但是火炕睡着容易烘得人皮肤干燥，到了晚上，大家都挤在一个炕上睡也是诸多不便，而且土炕灰大，爷奶都是爱干净的讲究人儿，光这一条就过不了。 另一个是造火墙，火墙的原理与火炕类似，在屋子当中造一堵火墙，整个屋子都能暖和起来，但顾家建的是楼房，他们要同时兼顾二楼的取暖，因此这个方案也被否了。 最后就是烧炉子，这是两湖地区的百姓经常用到的取暖方式，厅里放个大炉子，可以烧柴、烧煤，还可以烧油，一家人围着炉子烤火取暖，顺带还能烘个山芋、土豆子。但这样的炉子一是造型比较“粗犷”，跟新家整体风格不太相谐，二是这种开放式的燃烧，长时间闷在屋子里，很容易一氧化碳中毒。一听到有中毒的风险，薛凝芳首先就摇了头，他们平时不常在家，万一公婆因为这个有个好歹，她要内疚懊悔一辈子。 正当几人绞尽脑汁的时候，顾臻在港片里看到了壁炉。 对呀，她怎么能忘了还有壁炉！ 壁炉在欧洲国家使用较为广泛，国内还不常见，因此，在炉壁材料的选择、墙体的构造、烟囱管道的走向设计界方面，庄工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好在最后成品做出来后，大家都非常地满意。 顾家做的，是双面壁炉，一堵墙、两面火，共用一个炉膛和烟囱。两扇炉门尺寸大小一致、位置相对，可以从任何一侧点火、添柴、观赏火焰。 炉子被建在客厅与西屋爷奶卧房的中间，如此两个房间都可以直接采暖。墙体采用了传统的红砖砌筑，红砖耐火性好且可以储存一定的热量，这样即使炉子熄灭后，室内的温度也不会一下子就降下来。 第224章 田园新居2 砖墙被刷成了温馨的米白色，另用红砖在壁炉外侧做了个两圈拱门式样的腔体，颇有些欧式田园风情。炉子的主体和内壁、烟囱都是铁质的，炉门是厚厚的耐火玻璃，楼上也有一模一样的一个壁炉。为了这两套装备，顾良才托人拿着图纸在香港苦寻了好几天，最后才从一个挪威人那里找到了心仪的东西。虽说价格不菲，但想到有了这个，一家人就可以安然过个暖冬，心下就觉得值了。 这套炉子不仅材质过硬，设计也非常巧妙。与传统单层的炉膛不同，这个炉子是双层的结构，下层放置木柴燃料、上层是一个单独的烤箱，烤箱的上面又是一块平整的铁质台面。 这样一来，取暖的同时，烧烤烘焙或是食物保温都不在话下。 爷爷奶奶不会做西方的面包糕点，便另辟蹊径，将烤箱用来加热饭菜点心，充当了微波炉的功能。 “这炉子可方便得很呢~前几天下雨，洗好的衣服总是晒不干，往这炉子旁一放，一顿饭的功夫就烘得干卜卜~”这是做家务的奶奶最喜爱的地方，为此，爷爷还专门打了个半人高的架子，用来摊晾衣服。 “您喜欢就好~”看着奶奶一脸的赞许，薛凝芳笑得合不拢嘴。 客厅的布艺沙发上，罩着咖色的绒布，上面放着几个浅色的卡通抱枕。沙发旁，一丛半人高的金桔树散发着清甜的香气，枝桠上的金桔像一个个小金元宝，缀得满满当当。顾臻童心爆发，噘着嘴巴就叼了一颗下来，大人们还没反应过来，金桔已经惨遭“毒口”。 爷爷乐得直笑，“这孩子，倒跟旺旺一样调皮！” 旺旺是爷奶新养的一条小黄狗，自从前几天金桔盆栽被买回来后，它就总撅着屁股去够果子吃，被奶奶拎了几回耳朵才逐渐老实。 不想，防住了旺旺没防得住臻臻，“罢了罢了，吃吧吃吧，吃之前记得擦一擦，别把肚子给吃坏了，嗯？”奶奶笑着用手指点了点顾臻的额头。 得到赦令的顾臻开心地一把抱起小狗儿，“旺旺，听见没，奶奶准许我们吃金桔咯～先说好了，你腿短，下面的归你、上面的归我，你可不许吃多了，知道不？” 小狗儿似乎听懂了，一双湿漉漉的狗眼只盯着顾臻看，小尾巴摇得欢实得紧。 “要我说，还是咱们乡下的土狗通人性，你瞧，这么点儿的小东西，你跟它说话它都能懂呢～”奶奶伸手捏了捏旺旺的背脊，它直舒服地眯起了眼。 这小奶狗是前头崔婆子家的母狗新生出来的，正值寒冬，小崔媳妇儿怕狗被冻死，将将断奶就赶紧送了过来。 这老崔家除了年老的崔婆子讨人嫌，其他几个都是好的，因此平日里跟顾家处的挺不错。 崔婆子两子一女，女儿远远地嫁出了门，两房儿子各自成家后都在家务农。大房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又各自生了一个孙子，二房生了一个儿子，后娶了媳妇儿小梅，生了崔家唯一的女孩儿。因此，崔家这个最小的孙女儿反而是家中最受疼爱的孩子，连带着小梅腰杆子都硬挺。 夏天洪水过后，顾良才回村里招工，小梅便说动丈夫小崔来美居干活儿。公司包吃包住，小崔平时烟酒不沾很是节俭，干起活儿来又十分卖力，几个月下来，挣了不少钱归家，小梅直乐得合不拢嘴，便三不五时地上门来帮老两口干些杂活儿不在话下。 “平常很多活计都是前头小梅和她公公帮着干的，像家里的柴火垛，垒了整整一墙，一冬天尽够烧了。”爷爷向着院子里虚指了指。 第225章 田园新居3 一期工程结束后，村里陆续收到了上级政府的拨款支持。 手里有钱心里就有了底气，很快，二期工程就如火如荼地搞了起来。 为了提高土地利用率，原先一些荒地上的杂树就被砍了个七七八八。村里人平时烧火做饭，稻草麦秸尽够用了，知道顾家弄了壁炉，王支书便做了顺水人情，把砍下来的木头都送给了他们。 崔家男丁多，还没等老两口开口，便主动揽下了搬运木头的事儿。 “...干活利索，也有把子力气~帮着装车、推回来，大崔也有心，把木头劈成一小根一小根的，说烧起来方便～直忙活了三四天才干完，你妈要给工钱，死活不肯收，东西也不肯要～” 爷爷说着看了顾良才一眼，那意思大家都懂，街坊邻居的，不好沾人家这么大便宜。 顾家的农田和坡地如今已经借给了崔家去种，每年有了收成给老两口分一些口粮就成。从明年起，每年田亩费也由崔家来交，因此这上头崔家与他们也是两厢方便，并没有占他们家的便宜。 只是崔家人工钱东西都不肯收，这~ 顾良才挠了挠脑袋，“那他们是什么意思？” “我估摸着，他们家大崔二崔可能也想去你那边上班，只是这嘴上不好意思说~另外，我冷眼瞧着，小崔的媳妇儿小梅是个实在人，那孩子干活也利落。凝芳，你看你那儿~还缺人不？”爷爷斟酌着，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其实这次回来，他们也有这个打算，村里虽说在搞改革，能够解决一部分人的工作问题，但年轻人更多的还是想要去外面闯一闯、见见世面。 “爸妈，这事儿啊，之前我俩就商量过了，还是老法子，村里有想来我这儿上班的，由王支书统一推荐，经公司面试通过了，就直接上班。服装店那边~得凝芳亲自看过人才能点头。回头你们问下，要是大崔小崔真想来我这儿，也不用通过王支书，让他们直接去公司找红兵报道就行。前后屋的处了这么多年，他俩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嗯，成，回头我就跟他们说。”见儿子答应得这么干脆，爷爷心里挺高兴，摸了摸顾臻的头便招呼几人去吃饭。 穿过阳光房就到了东侧的厨房，当初考虑到家人的生活习惯，将厨房和餐厅设计在了一个屋子里，大冬天的倒是有了别样的好处，暖和。 厨房除了两口传统的土灶外，又砌了一排瓷砖橱柜，安排了切菜台和水槽。另外安装了一台两眼煤气灶，“这样夏天做饭再不用搞得烟熏火燎的，爸妈也能更舒心些。” 煤气灶县城里就有的卖，但村里人都是烧土灶，并没有换煤气罐的，只能请老田隔三差五地捎过来。 “不碍事儿不碍事儿，这有总比没有好。前两天你妈还说呢，这样咱们家就有四口灶，过来请客做菜可方便多了。”爷爷边乐呵呵地说着，边拧开龙头给顾臻洗手。 “这水龙头也好，有冷水有热水，现在冬天洗洗涮涮的，再也不用冻手咯~”村里头的人可都羡慕坏了，想到此处，爷爷乐得笑眯了眼。 去年过年，一家老小还在四处漏风的老房子里睡着稻草铺，谁能想到今年就住上了新楼房。刚住进来那晚，他和老太婆高兴的整宿都没睡着，两人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只觉得这屋里屋外的家具摆设，没有一样不称心的。 “儿子有本事，咱俩享福了，老头子，咱俩有靠儿了~”老太婆说着说着，眼角就流出了泪。 是啊，有靠儿了，腰杆子也更硬挺了。往年他挑着木工担子每日在村里来来去去，路上遇上人，熟悉的匆忙打个招呼就擦身而过，那些面生的后生，头也不抬的比比皆是。 现在不同了，良才给村里人找到了出路，又带了那么些人出去上班，大伙儿再打照面时，瞧他们的眼神里就多了许多尊敬和讨好。就连那讨人厌的崔婆子，从前没少阴阳怪气儿的，现在见着他们，嘴巴也老实了。 第226章 田园新居4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完了午饭，薛凝芳搬了椅子几人在阳光房里坐下，奶奶捧来了装干果的盒子，招呼顾臻，“臻臻，过来吃果子，你说说你妈，买上噶许多，你们过完年一走，我们两个怎么吃得完哦~”奶奶嘴上嗔怪，心里却受用得不行。 小儿媳妇对他们孝顺、舍得，什么都给他们买最好的，光是过年的衣裳就给她买了三套。说是羽绒服轻巧，在家里穿着方便；毛呢大衣出去串门吃酒的时候穿，有派头；万一天不好，落个雨什么的，就可以穿那套皮毛大衣了，防水又保暖，皮毛一体的能穿好多年呢~ 想到这里，她又去房里拿了几样水果出来，给臻臻剥了个橘子，“今年家里都是咱们自己人，想吃什么尽管拿。” “嗯，奶奶剥的橘子真好吃~”顾臻抬头冲奶奶甜甜笑着，看着她两颊鼓鼓的可爱模样，奶奶心里软的不行，不禁抱着她揉了一会儿。 “爸妈，我们决定年后去沪市看看~”顾良才喝了口茶，跟老两口说出了他们的打算。 “沪市啊~”爷爷喃喃重复了一句，顾臻知道，爷爷这是想到大姑一家了。 顾良才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蒋禹鸿的事情他们不能跟父母说，免得他们操心，只好把当时顾臻跟薛明杰说的一番话拿出来“重复利用”了一遍。 爷爷点点头，“你们很有眼光，现在不是以前什么都靠定量的时候了，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生意只有往大里做才能有出路，沪市是大城市，不光金阳比不了，南市也比不了。只是~你们要是去了沪市，往后就更加不容易回来咯~” 老人家这是舍不得他们，夫妻俩默契地同时开口，“爸、妈，要是你们愿意的话，我们想着，到时候你们也一起去沪市生活~” 去沪市啊~老两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接话，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起来。 沪市好呀，大城市发达，有大商场、大医院，想做个什么事儿都方便的很。 可是沪市也贵啊，哪哪儿都要花钱。不说别的，往年国梅回来的时候，见天地挂在嘴上说他们家一天买菜要花多少钱。 “还是不了吧，咱们乡下地方，种些菜再养些鸡，一年到头没多少开销。而且，那边人讲话我跟你爸也听不懂~” “妈~咱们家现在难道还缺这几个买菜钱嘛？沪市的教育先进，臻臻往后肯定是要在那里读书的。您看我和良才现在各有各的事儿要忙活，去了那边后，家里要是没个大人，放臻臻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我们实在不放心。 你们听说没，老黄家原先请的保姆，据说还是一个村儿上的，去他家帮忙带孩子，在元彬的奶粉里偷偷兑米粉，把克扣下来的奶粉偷偷带回家给他孙子吃，给小元彬吃得半个月都拉不出来粑粑～哎，遭老罪了～”薛凝芳边说边摇头。 奶奶一听她这么说，马上就坐不住了，“呀，还有这种事啊～这保姆也太不是东西了，要不说呢，还得是自家人带着才放心～” 说完奶奶一顿，心里当即就下了决定，“行，我们去，咱们一起去沪市，你俩尽管忙你们的事儿，孩子就交给我带，一定给给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太好了，伢伢奶奶可以跟我们一起去沪市啦～”顾臻高兴地拉着奶奶转圈圈。 晚上老两口躺在床上聊着去沪市的事儿，奶奶打定主意要好好出力，帮小儿子把家里料理得妥妥当当的，爷爷听了就笑了起来，“你呀，你以为他们当真是要你去带孩子啊，那是放不下我们两个老的。怕我们老两口在家里过得太冷清，有个头疼脑热的他们没办法及时赶回来，这是孩子们的孝心～” 奶奶恍然。 第227章 甜蜜的白汤子 大年初二，照例是去外婆家拜年的日子。 车子开到离薛家还有几百米的地方时，眼尖的顾臻就看到薛家小院儿门口停着一辆轿车。 “咦？”顾良才和老婆对望了一眼，这是来客人了？ 车子停好，一家三口提着礼物便进了院子。 屋子里满堂欢笑，见他们过来，三三两两地笑着迎了出来。 “爸妈，新年好~大姐、姐夫，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 大家相互寒暄招呼着，没说几句，就看到一个身子挺拔的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顾良才定睛一看，陈广锡！ 陈广锡笑着大步走了出来，顾良才看得直嘬牙花子，这家伙！ 只见陈广锡穿了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西装，外套一件长款同色大衣，脚蹬一双黑色的皮鞋，头发梳的溜光水滑。他就那么背着手，站在那里冲几人笑着，整个人看起来岂止是风度翩翩，简直是惊才绝艳、魅力无边，被具象的霸道总裁有没有。 紧随其后走出来的瓦西里就有些搞笑了，金发蓝眼的他居然穿着一件绛色的唐装，下面是一双黑色老棉鞋，活像个老年版的年画娃娃。 瓦西里人高马大，三并两步就挤到了最前面，只见他双手交握拱了拱，嘴中说着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等吉利话，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包塞到顾臻手里。 众人都笑了，“这老外还挺懂咱们这儿风俗的哈~” 寒暄过后，薛明杰指着陈广锡开口解释道，“他昨儿个晚上才给我的打电话，我想着姐夫你们反正今天也要过来，索性就给你个惊喜，哈哈哈哈~” 陈广锡给瓦西里剥了个柑子，随后笑着道，“叨扰了~上个月我带着我爸去了趟江城，祭奠完我母亲后，带着他在周边转了转。本想着年前直接南下去香港，但他身份特殊，签证一直没能办下来。找了些路子，估计得过了春节才能过去，就想着索性带他感受一回咱们的春节文化。我一直是孤身一人，在国内也没亲戚家人，就只好厚着脸皮来这儿蹭饭了，哈哈哈~” 一旁的瓦西里听得直点头，然后叽里咕噜说了一串俄语。顾臻已经学了大半年的俄语，瓦西里的话她能听懂个大概。 瓦西里年轻时在江城待的时间不算短，对中国的风土人情也非常了解，只是那时受多方条件限制，整个社会氛围都是紧张严肃的。 作为苏联专家，他们的日常活动受到诸多限制。春节里，也就是比平时多添个肉菜或者吃一顿饺子，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的活动。陈广锡母亲的陪伴，对他来说，是那段艰难岁月里难得的温馨和美好。 众人听完后默默了良久，薛明杰挠了挠头，“老陈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咱们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你不来我家还去哪儿？说起来你父母年轻时真是不容易，不过既然在我家，你放心，我保证让他这个春节年味儿十足。” 薛明杰还没说完，小舅妈朱秀秀便端来了几个海碗，每个碗里都卧着两枚白嫩的荷包蛋，“都来甜甜嘴~” “对对，广锡、瓦西里~咱们这儿的风俗，正月里亲朋上门拜年，主人家要招待喝一碗''白汤子''。白汤子就是水煮荷包蛋，里面放红糖或者像咱们这样儿，放几勺酒酿，取来年生活甜蜜幸福的兆头，这酒酿是家里自己做的。来，都尝尝~”说着抬手给二人分别递了一碗。 瓦西里吹了吹碗里的热气，然后低头嘬了一小口汤，“甜！美味！”说着冲小舅妈竖起了大拇指。 大伙儿都笑了，连忙招呼他趁热吃。 陈广锡也笑，冷不防就被呛了一口，他连忙把碗放下，以手握拳掩口轻咳，脸孔被胀得通红。尽管呛得厉害，但他动作斯文，其他人仍在说笑着，并没发现他的异样。 他四处张望着想找个纸巾，余光却瞟见一个白皙纤细的手腕。 田钰拿着一张纸巾递到他跟前，笑盈盈地说，“喝酒酿的时候可不能说笑，我小时候也这样，总是被呛到~给。”说着又将拿着纸巾的手抬了抬。 此时阳光正透过堂屋的大门洒满了屋子，室内柔和的光线更衬得田钰肤如凝脂、整个面孔光洁如玉。 陈广锡被那光晃得有些愣神，一向人情练达的他竟只傻傻地接过了纸巾，一时失语。 瞧他呆愣愣的，田钰只当他是被呛得难受，抿嘴笑了笑就坐回到了一边的沙发上。 第228章 沪市＆香港 饭后，薛明杰带着几人去了房里，说起了年前在沪市的进展。 贸易公司已经成功注册，名字叫华成贸易，取成于中华、诚信光彩之意。 “我特地找人测了一卦，说咱们这个名字取得好，大气响亮、能够镇得住场，哈哈哈～” 名字是顾臻取的，手续却是薛明杰去办的，大师说名字取得好，他不免觉得与有荣焉。 “先租了一间办公室，招了个小姑娘做前台，小肯定是小了点儿，但我想着，现在咱们人还没配齐，台子搭得再大没有唱戏的也是白搭。 回来前，我在招聘市场的报纸上登了招聘信息，这几天也有人打电话过来，回头过完年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顾良才点头，“对，过完年一起去看看，这贸易公司怎么开我是不懂，是得找几个专业的来掌掌舵。” “另外，臻臻说的老洋房，大多集中在以前的英法租界一带，复兴路、长乐路、华山路，还有愚园路那边，老洋房比比皆是，有意售卖的也不少，但这些房子大多产权都有些问题，我筛选了几处。” 薛明杰边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记事本翻开，“武康路的这套，房屋院子都保存的不错，社区会定期维护。房主在英国，去年年初，打电话回来委托街道帮忙卖房子。但街道在帮他办理房产证的时候，发现老房契上显示房屋还有另外一个产权人，那人现在还没找到，街道工作人员说有消息会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长乐路上有两套相邻的房子同在出售，产权分属两个人，年前分别给我报了个价，同样的房型价格差的有点多，我觉得还有谈的空间，打算年后再看看。 还有复兴路上这两套…” 薛明杰边说着，边将记事本翻给顾家三口看，他做事细心，每栋房子不仅拍了许多照片，记下了房屋信息，还在地图上一一做了标记。 因此，几厢对照着，他们能更加直观地了解房屋的情况。 接下来就是商铺和厂房。商铺主要是地段和价格，南京东路、淮海路、延安东路…薛明杰标记的几处都是日后极其繁华的所在。 北起苏州河外白渡桥，南至中山东一路金陵东路的这一片建筑群，被誉为“万国建筑博览”。 如果说普通商铺是奢侈品，那现在这些具有历史底蕴的大厦、大楼就是传世珍品，属于只要买到就是赚到，顾臻心里有些小激动。 也就是现在，他们还有机会插手一二，放到后世，这些房产都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普通人即便花再多钱也是买不着的。 最后是厂房仓库，顾臻一一仔细看完后道，“小舅，这段时间辛苦您了，房子过完年我们去实地看过再做决定，招聘的事儿到时候也一起办了，这些事情忙完后，我们打算去一趟香港，您到时跟我们一起过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去香港？” “对。”顾臻看了一眼爸爸，笑着说，“我们打算在香港做一个独立的家居品牌，在大陆由美居运营。” 第229章 借东风 当初看电视剧《x居》时，里面有个片段顾臻记忆犹新，宋太太看中一套高档餐桌，一脸向往地在桌面来回摩挲着，闺蜜见她如此喜欢，便劝她，“喜欢就买吧，又不是买不起。” 考虑到丈夫的身份，宋太太只能咬牙割爱，可后来在小三的住处，她又一次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套餐桌时，她崩溃了。 当时网上掀起了一阵讨论热潮：宋太太看中的家具是什么牌子的？ 终于，在网友的细心挖掘和对比下，“达x奇”被众人熟知，虽然若干年后被扒出来是假洋品牌，但不得不说，当年趁着“洋货”的兴起，商家已经赚的盆满钵满。 虽然他们从头至尾都很看好国内的经济发展，但也不得不承认，在当前的社会风气下，“外国的月亮”就是比较圆。 不同于服装餐饮行业，家居生意的水太深，美居要想快速在沪市站稳脚跟，还需要再借些“东风”，顺势而为。 不过如果仅仅是披一张“洋品牌”的外皮也不行，待后世网络发达了，西洋镜终究要被戳穿的。因此，顾臻觉得还是应该实打实地在香港成立公司、注册品牌，倘若后期做好了，反攻香港市场乃至海外，也不是不可能。 毛主席的策略是农村包围城市，他们就是“大陆辐射全球”。 “还有就是云裳，在金阳，我们卖的港版女装基本能够满足“小富”人群的需求。但沪市不一样，那里的人见多识广、眼光也更毒辣，质量和款式是最基本的要求，他们更多追求的，是潮流和品牌。” “所以~云裳也要在香港注册品牌？”薛明杰摸着下巴点点头，是呀，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有道理。 他这么想着，却见顾臻笑着摇摇头，“不是，我们打算从香港签一个高端男装品牌，作为内地代理补充门店的男装品类。” “啊？”薛明杰脑子卡壳了，这有点不按套路出牌啊，重签一个男装品牌来卖，这是~ “啪”！ 他猛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妙啊，妙啊！“把云裳女装和品牌男装放在一起卖，顾客就会得到一种心理暗示，云裳的女装跟男装是同一个档次的，我说的对吗？”薛明杰眼睛亮亮的，一脸求认同的表情看着三人。 一旁的薛凝芳笑着点头，“给你蒙对了，就是这个意思，臻臻说这叫借力打力。” “那~签什么品牌，你们有想法了吗？还有就是，我不是泼冷水啊，人家那么大的品牌，本身也不愁卖，愿意跟咱们合作吗？” 顾臻冲小舅眨了眨眼睛，他就明白了，他们这一家人，可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既然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那肯定是有足够把握的。 “咳咳，这个啊，年前我们已经托那边的人在推进，有几家备选的在接触中，具体细节，等这回过去一起谈。”顾良才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解释着。 原来如此，薛明杰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转而又有些激动。 他想到前年中秋时，三姐夫妻俩一脸忐忑地说，单位效益差，准备辞职去做生意，彼时顾家老小还都住着土坯房，真个儿是愁云惨淡、一穷二白。 也就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开公司、置办房产，对如今的他们来说已经是说笑间就可以办成的事情，连带着两边的亲戚邻居都沾了许多光。 不说别人，就他自己，去美居帮忙开车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转眼间他已经悄悄攒下千万身家了，这可是万元户都要掰着指头数的年代啊~ 想到这儿，他心里美滋滋的，大道理他不懂，反正跟着姐姐姐夫有肉吃，现在他们乐意带自己赚钱，那就甩开膀子干呗。 第230章 闲谈 借着陈广锡父子的由头，薛家人决定今天要狠狠地热闹一把，因此顾家三口也一起留下来待客。 小姨从家里拿了两副麻将过来，招呼大家摸牌，“来来来，今年咱们家可是多了几个财主，薛明杰你别想躲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是财主之一呢。”说着笑眯眯地过来拉小舅，不由分说便把他按到了座儿上，逗得众人又是一阵笑。小舅妈见状，连忙回房去给他拿了把零钱。 “妹夫，妹夫~”安排好小舅，小姨又冲着“壮丁二号”招手，顾良才无法，只能笑着作揖，“二姐，我打牌真不行，你行行好，放我一马吧~” 小姨想了想，自己这妹夫似乎确实不会玩麻将，便松了手打算抓别人，谁知陈广锡一个健步过来，推着顾良才就往桌旁去，“不行不行，顾哥你可是这儿最大的财主，少谁都不能少你！” 顾良才中午喝了点酒，此时酒意上头，笑起来露了些憨态，他双手抱拳连连告饶，“对不住对不住，我实在是不会玩儿这个，这会儿酒有些上头，我得去躺一躺。今天咱们主要是陪好陈兄弟和瓦西里，这样，我出本钱，你们上，赢了算你们的，输了算我的，成不成？” “哈哈哈~好好好，我妹夫大气！”众人欢呼雀跃地应承下来，不多久，满屋子都是哗啦啦洗牌码牌的声音。 男人们玩牌，女人和小孩儿便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说笑聊天。朱秀秀给两桌准备好了茶点，便也起身出了屋子。 外面日头正旺，刚刚顾臻没忍住诱惑，在大表姐的撺掇下又偷偷吃了一碗八宝饭，此刻正坐在院子里的小竹椅上，抱着圆滚滚的肚皮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朱秀秀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蛋，“臻臻这是困了，走，跟舅妈去房间里睡午觉好不好？圆圆刚刚喝饱了奶，这会儿也睡着了。” 顾臻揉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便被舅妈从椅子上抱了起来。她小小的胳膊搂着舅妈的脖子，只闻到一股香甜的奶味，然后便沉沉阖上了眼睛。 ...... 许是中午雪碧喝多了，没过多久顾臻就被尿憋醒了，她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就听到床头小舅妈压低的声音。 “姐，你放心，明杰都和我说了，这事儿除了爸妈，我们跟谁都不会说，我爸妈那儿我也只敢说今年赚了点儿。你跟姐夫这么想着我们，是实打实为我们考虑呢~我俩商量好了，这钱除了办公司买房子，其余的我们都先存起来。圆圆现在还小，往后去了沪市，要花钱的地方还多得很~“ 薛凝芳轻轻拍了拍弟妹的手，”你能这么想就对了，虽说锦衣不夜行，但咱们还年轻，现下周遭人都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咱们一露富，难免会被人惦记上。我知道你和明杰都是孝顺的，不过不在这一时。“ 顾臻听了半截话，心里便开始琢磨起来。 原来自打小舅薛明杰赚了钱后，朱秀秀便琢磨着，要给双方老人添置些东西，也尽尽自己的孝心。夫妻俩一琢磨，便给婆婆和亲妈各买了一件金饰，给婆婆买的是项链、给亲妈买的是一副耳环。 顾臻外婆早就有薛凝芳给买的耳环和戒指，想着秀秀生产那会儿，亲家母过来衣不解带地照顾月子，尽心尽力了一遭很是辛苦，便让儿媳妇儿把两样都送给亲家母。 朱秀秀开始不肯，她便劝道，“就当这项链是我送的，你妈也不容易，操心了家里还要操心你，现在好容易日子过好了，该让她享享福。” 朱秀秀便从善如流地将两样金器都给了亲妈，朱妈妈直乐得合不拢嘴，逢人便夸女儿女婿有孝心。 第231章 帮衬 不想她家新过门的弟妹却红了眼，跟弟弟说，“咱们结婚的时候，你妈说手头紧，只给买了个戒指就打发了，你姐姐冷眼瞧着屁都没放一个。咱俩才结婚几天？你姐转头就给你妈买了金器，这是明摆着打我脸呢~”说着竟哭哭啼啼闹个不休。 弟弟被吵得头疼，没忍住跟亲妈抱怨了几句，秀秀妈坐不住了，想来想去还是把项链亲自给小儿媳妇儿送了过去。 “哎，给就给了吧，算了，咱们以后再给妈买。”薛明杰怕媳妇儿气坏身子，只能好生劝慰。不想朱家大嫂听说了这一茬，也开始愤愤不平，一个劲儿地撺掇丈夫去要金项链，“结婚的时候已经给老二家买了个金戒指了，这回金项链怎么也该轮到我们吧，这倒好，又巴巴儿地给她送了过去。怎么？就你兄弟是亲生的，你是抱来的不成？哼！你妈偏心成这样儿，以后老了可别想从我这里讨了好！” 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朱家妈妈没法子，便把剩下的一对儿耳环送给了大嫂才平息了这桩风波。 只是事后，她越想越觉得对不住小女儿，又偷偷哭了好几回，还病了一场。 “朱家这两个儿媳妇儿，都娶差了。”外公知道这事儿后，说了这么一句，外婆也是直摇头，“那兄弟两个也是立不起来的，别的我不晓得，这两个儿媳妇儿，亲家母可从来没亏待过她们，都是白眼狼，幸好秀秀随了她妈，厚道。 咱俩也得长个记性，老大家的乔芸，也不是好相与的。”自此，对小儿子薛明杰在外挣多挣少的事儿更是绝口不提，此乃后话。 薛凝芳宽慰了朱秀秀一番，就看到顾臻一双眼睛咕噜噜地着，“小猪儿，睡醒啦~”说着起身给她拿外衣外裤。 顾臻挪到床边，逗弄了一会儿小圆圆，便穿衣起床。见小舅妈依旧闷闷的样子，她童声童气地开口，“舅妈你别气，等你和小舅去了沪市，住上了大房子，到时候就把朱家婆婆接过去，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谁也说不着。” 朱秀秀点点头，是呀，只有他们日子过得足够好了，父母腰杆子才硬挺，实在不行，就像臻臻说的，把爸妈接去沪市同住。 心中慢慢呼出一口浊气，她便将此事撂开不提。 晚饭后，一家老小齐聚在院子里放烟花。 瓦西里像个老小孩儿似的，在院子里到处窜，嘴里不断念叨着，“啊呀呀，太美了~烟花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顾臻不禁捂嘴偷笑，烟花的原料是火药，可不是四大发明之一么。 余光一瞟，挨着西厢的墙角儿，陈广锡手里拿着几根烟花棒正眉飞色舞地跟大表姐田钰说些什么，大表姐回了两句便低了头，抿嘴轻笑。那笑容在烟花斑斓火光的衬照下，好似三月的柳枝轻轻掠过湖面的碧波，又好似四月暖阳下芬芳的幽兰，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美。 陈广锡这小子，不会是在开屏吧~ 顾臻被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这两人？不会吧~ 咳咳咳，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顾臻忙用小手捂着眼睛溜进了屋。 这时候大人小孩儿都在外面玩闹，屋里静悄悄的，顾臻爬到凳子上想抓些干果，就听到厨房里一阵悉悉索索，她听力一向敏锐，抬脚便往厨房走去。 外婆正在折拢着晚上的剩菜，大舅和舅妈站在一旁，三人正背对门口说着话。 “妈，你是不晓得，我在厂里虽说是坐办公室，其实就是打杂。一天到晚干的都是端茶递水、打扫卫生的活计，难有一刻闲时，这一天的班上下来，回家还要洗衣做饭带孩子~”大舅妈乔芸一边说一边偷眼看着外婆。 外婆还在不紧不慢地折菜，“你在厂里也干了十几年了，听亲家母说，你这工作当年也是费了大力气托人才求来的，现在应该也不少人惦记吧。” 第232章 帮衬2 “妈说的是，现在单位效益不好，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上个月厂里一个主任的侄女儿想去办公室，领导都没松口。”大舅薛明义刚说完，就被乔芸从后面掐了一下，这下儿正巧被顾臻看了个满眼，她赶紧捂着嘴才没笑出声。 不过马上，她就笑不出来了，只听大舅话锋一转，“只是，她那个办公室里，除了她以外，十个有八个都是厂里沾亲带故，个个儿都有靠山。他们领导也是个爱溜须拍马的，什么吃力不讨好的活儿都可着乔芸一个人使唤，有好事从来想不到她。哎~累也是真累，姣姣又调皮得很~” 外婆扭过头，掀起眼皮瞟了大舅一眼，随后又转过身去忙活。 乔芸见状，和丈夫对视了一眼，也挽起袖子，走上前去帮忙收拾。 外婆忙冲她摆手，“不用不用，你歇着，我这儿快好了。” 乔芸只好收回手，讪讪地立在一旁，外婆瞧她的样子哪有不明白的，其实按理说，都是一家人，妹子事业做得好，拉拔下哥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只是想到乔芸之前的种种，还有现在这副拐弯抹角的样儿，老人家总觉得心里别扭。 外婆是个爽快人，喜欢有什么话直说，偏偏这乔芸一句话里藏了十八个心眼子，简单的一件事非要曲里拐弯儿地兜着圈子说，着实让她喜欢不起来。 再说这件事儿，他们肯定心里早就存着这个想法，但他们不和凝芳提也不和良才说，偏偏求到自己跟前，这是想让她拿着老脸去压服小女儿夫妻俩呢。 外婆心里叹了口气，罢了罢了，都是儿女债。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她就舍一回老脸吧。 “唔~那你们有什么想法呢？是想重新找个活儿干？”外婆这回停了手，把目光投向了大儿子。 此时薛明义的心中有些复杂。 其实半年前，乔芸就要让他去跟小妹说的，只是当时自己泼了冷水拒绝了她。这回，其实直到回家前，他都还打定了主意不能沾小妹的光。 只是~ 他这次回来才惊觉，小半年不见，弟弟妹妹们举手投足都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大妹家的田钰优雅大方，穿着打扮俨然是个都市白领的模样； 前年刚骑上自行车的田锋，在单位得领导器重，今年已经换上了摩托车； 二妹家的养猪场听说今年效益不错，有了养殖专家的实地指导，今年比往年赚得都多； 哪怕是小弟薛明杰，也跟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大不相同了，弟妹秀秀手腕上那金晃晃的大镯子，看得乔芸直愣了半天没缓过神。 听说小弟如今跟着凝芳夫妻俩一块儿学做生意，年后还得去沪市，沪市啊~ 薛明义出了会儿神，透过窗户，他看到了外头并排站着的陈广锡父子。这两人的来头他并不清楚，众人只介绍说他是薛明杰的朋友，看起来他们和小妹一家也很熟悉。 这两人是开着小轿车来的，端的是一身阔气、派头十足。那个陈广锡，手上带的可是劳力士的金表，这表他只在来公司洽谈合作的港商那儿见过，听人说一支手表就抵他半套房！ 还有，今天他包给姣姣的红包里，可是一百块！一百块啊~ 这么阔的人，竟然是薛明杰的朋友。 他觉得心里有什么堵得慌，他是这个家里的老大，也是家里唯一的文化人。在这之前，他的工作、他的家庭，一直是弟弟妹妹们奋斗的标杆。 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本该作为领头羊的他和他的家人，竟然不知不觉中掉队了。 中午吃饭时，看着众人推杯换盏的快活样儿，他只觉着提不起劲来，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 对了，是前年中秋开始，凝芳夫妻俩下海之后。 想到这里，他有些暗恼自己，不该那么清高。如果当初他没有拒绝乔芸的提议，他们家是不是，会不会也~ 大舅反复斟酌一番，终于开口，“我想请您给凝芳说说，看她那儿还缺不缺人~” 第233章 帮衬3 “哦~想去店里卖衣服？”这个要求倒是有些低于外婆的预期，她的目光在大儿子夫妻俩脸上来回游走，想要确认答案。 “对，卖衣服，其他人做啥她做啥，能不能做得下去就看她自己本事。”大舅下定了决心，语气坚定。 乔芸抬起头看向丈夫，眼神有些闪烁，瞧见薛明义一脸郑重的神情，她又缓缓低下了头，抿着唇手指静静摩挲着衣服下摆。 顾臻瞧着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大舅虽说有时候耳根子有些软，但薛家人的骨气还是有的。 也罢，如果乔芸真的愿意摆正心思，踏踏实实工作，她并不介意父母适当的拉拔和照顾，不过这一切，还要看乔芸本人的态度。 打定主意后，顾臻蹑手蹑脚撤出了屋子。 薛凝芳帮着外婆把东厢的客房收拾出来安置陈广锡父子，随后一家三口便告辞回家。 一路上，顾臻将自己刚刚听到的事儿细细说了一遍，薛凝芳听后有些诧异，“咦，是吗？刚刚我和你外婆一直在东厢，她一个字儿也没提啊~” 顾良才看了妻子一眼，“估计是想等初四咱们家请饭那天再说吧。” 薛凝芳点点头，随即又有些迟疑，“那~你说我要不要答应？” 她对这个嫂子的印象一直是淡淡的，记得她初去金阳上班时，哥嫂在空间狭小的宿舍里招待她吃饭，那天大哥特地从食堂打了两盆肉菜回去，一盆红烧狮子头、一盆梅菜扣肉，她记得很清楚。 想来都怪自己年轻不懂事，也是平日肚子里缺油水的缘故，饭间哥嫂频频给她夹菜添饭，在俩人的热情劝让下，她足足吃了三大海碗的米饭，肉菜更是一半都进了她的肚子里。大哥问她食堂的菜好不好吃，她一边回味着一边猛点头，“好吃，尤其是那扣肉，跟妈做的一样好吃！”大哥听罢乐呵呵地说，“爱吃就常过来，我们这儿食堂的肉菜供应不限量。” “好嘞，那我下回倒班休息再来！”她脆生生地应下。想到自己当时的傻样儿，薛凝芳心里又暗恼了一回。 其实如果那天她没去而复返，或许她也没这么气恼自己。 可惜~那天她刚走到楼下就猛地一拍脑袋，她突然想起来，爸妈有话让自己带给大哥来着。遂转头就往回走。 宿舍门已经关上，薛凝芳抬手刚准备敲门，就听到里头哥嫂断断续续的声音，“你小妹也太能吃了，这扣肉我原本还想着晚上再吃一顿......” “好了好了，我妹子难得过来，我做大哥的请她吃顿肉怎么了，你也知道我家的条件，平时......” 嫂子的声音大了些，“就你会做好人，你家条件不好是你爸妈的事儿，这肉用的可是我的饭票~” 薛明义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些讨好，“行了行了，这不难得一次嘛，她刚来金阳，除了咱俩谁都不认识~” “只怕往后就不是难得了，对了，她下回倒班是什么时候啊......” 里头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薛凝芳方才雀跃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自此以后一直到他们从金阳回来，她再也没有登过哥嫂家的门。连爸妈偶尔让她捎东西过去，她也是拜托厂里的门卫转达。大哥开始也问，“怎么不来家里吃饭？”她便找各种理由推脱，次数多了，大哥心里也猜到了几分，便不再提及。 往事如烟，薛凝芳闭了闭眼睛，也罢，她总不能驳了亲妈的面子，如果妈真的开口，那就让她去店里干着吧。 第234章 帮衬4 “妈妈，那你是打算让大舅妈去云裳上班吗？”顾臻把脑袋凑了过来。 “不去云裳去哪里？”薛凝芳一时没反应过来，从一开始，这夫妻俩想的不就是去服装店上班么？ “妈妈你想，大表姐现在是店长，大舅妈过去，只能从店员干起，那就事事都得听外甥女的安排。大舅妈一向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性子，她能放得下这个身段？” 薛凝芳眉头一拧，这倒是个麻烦事儿，乔芸是长辈，让她事事听从外甥女的指令确实也不像样儿。可要是让乔芸去做店长，她也没那个能力啊，况且田钰管了这么久，不论是销售还是管理，她都是极满意的，从没想过要换了她。 只是亲戚里道的，要是为这个闹出不和来，那她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妈妈，大舅妈那娇滴滴的样子，要她低眉顺眼地去服务客人、说奉承话，我觉得也不合适，您看要不把她安排到美居？” “美居？”薛凝芳诧异地一挑眉毛，随即又轻拍大腿，对呀，除了服装店，金阳还有美居呀~ 顾臻笑着点点头，“大舅妈做了十来年的文员，想必对行政一块儿也是熟悉的，就让她去美居做行政后勤的工作，先配合安婷，如果做得好了，也可以独当一面。这样一来，也可以减轻安婷的工作压力。” 顾良才冲身后竖了个大拇指，“女儿这个主意好，既避免了亲戚矛盾，又顺带照顾了你哥嫂，没毛病。” 行政虽简单，却是个繁冗的事务，需要静下心来踏实工作，如果做好了，多少还能有些油水。与其让外人霍霍了，不如照顾家里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只要乔芸行事不过分，他愿意睁只眼闭只眼。 还有一则是他的小心思，不论云裳还是美居，他不想让乔芸过多干涉到经营层面，换句话说，公司能赚多少钱，他不想让乔芸知晓。 乔芸跟明杰、田钰不一样，如今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以后类似的事只会越来越多，该帮的自然得帮，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些才能使得万年船。 年初四，顾家设席宴请临近的亲朋长辈，王支书一家、薛家老小、高红兵和兄弟一大家子都早早地过来拉闲叙旧。 今天顾家特地请了镇上川福楼的厨子来家里掌勺，村里人一听说他家要请客设席，没等顾家人开口，附近的媳妇婶子们纷纷主动过来帮忙打下手，一个上午洗碗涮碟的、洗菜择菜的，众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院子里的青石板地面被洗刷一新，空地上依次摆了七八张大圆桌，大红的桌布看着喜庆又大方，这会儿离开席还早，桌上只放了些点心干果的攒盒供客人取用。 今天顾家请了当地曲艺团有名的锡剧班子过来，原先鱼池的上方，被搭了一个长长的戏台子，这会儿已经咿咿呀呀地唱上了。 “这会儿就是暖场，随便唱些小曲儿，等到下午酒席散了，正戏就开场了，这帮人可是有真功夫的，《双推磨》、《孟丽君》、《珍珠塔》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奶奶拉着外婆的手，并着高家妈妈三人一处，亲热地唠着家常。 “哎呀，你们这席面办得真是体面，还请了戏班子，可了不得！”高妈妈说着竖冲奶奶起了大拇指。 “嗨，都是孩子们张罗的，说起来咱们三个可都是有福气的，孩子们争气又孝顺。尤其是红兵这孩子，家里家外安排的妥妥帖帖的，做起事来有粗有细，都是亲家母你教得好！” “哎呀呀，这都多亏了良才夫妻俩的拉拔。还有我家耀兵，他们那小饭馆现在生意这么好，也是良才他们的功劳，我二儿媳妇菊英总是跟我念叨呢~要是没有你们，他俩说不好又得背井离乡地出去~”高妈妈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起来。 第235章 众生相 “哎哟，老姐姐，你这话儿说的。”奶奶忙伸手去抚她的背，“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帮不帮的，还得是孩子们自己成器是不是~” 外婆也连连笑着劝慰，“是啊，咱们也算苦尽甘来了，这以后呀，都是好日子啦~” 待日正中天，院子里满满八桌座无虚席，堂屋里另开了两桌招待薛、高两家姻亲。陈广锡和西瓦里来得晚，一进屋就围着壁炉打转，不住地搓着手，“哎呀顾哥，你家这炉子可算是救了我的小命了。” 陈广锡在城里待习惯了，北方又有暖气，这农村冬季的阴冷让他属实有些吃不消，“晚上开了电热毯还能凑合，白天实在是太冷了。” 尤其是这两天在薛家，乡下没有暖气又喜欢开门通风，冻得他几乎成了薛家灶膛前的“钉子户”。 为了满足他烤火的需求，薛家这两天柴火都多烧了好几捆。 “陈叔叔，你这么怕冷，有没有泡过咱们这儿的浴锅？”顾臻歪着头笑问。 “有有有，”陈广锡猛点头，“以前在金阳时我就听人说过，但一直没见过。 啊～这浴锅真是好东西，我和我爸，我俩每天晚上都泡一泡再睡觉，有种在东北蒸桑拿的感觉，舒服得很呐，哈哈哈～”一旁的瓦西里也点头应和。 瓦西里今天依然穿着那套“年画娃娃”服，这个年代老百姓市面见的少，冷不丁瞧见一个地道的老外，不免心生好奇。 自打瓦西里进屋后，时不时有人寻各种借口进屋来偷看他。 陈广锡是个人精，见状便拉着瓦西里嘀咕了几句，随后两人一起找到顾良才，在他的带领下挨桌儿地给乡亲们敬酒问好。 王爷爷瞧见后便和爷爷咬耳朵，“良才这朋友不简单啊，长的一表人才不说，年纪轻轻做事就这么老练，你瞧他，这说话滴水不漏的。” 爷爷哈哈大笑，“多个朋友多条路，往后这社会，就得靠这年轻的一代啦~” 顾良才听到老爷子这话，便回头朝他看了一眼，见老爹冲他点了点头，于是提起酒杯站到了戏台上。 “各位叔伯婶娘、兄弟姐妹，感谢大家今天过来捧我顾家的场，更感谢大家过去对我们一家的关照和帮助。 小侄不才，开了一个装修公司，去年开始，咱们村陆陆续续有人跟着我干了些活儿，多少也挣了些钱。 年前王支书跟我说，眼下村里还有些人，也想来我这儿上班，在这儿我统一表个态：凡是决定要来我装修公司上班的，可以统一先找王支书报名登记，但丑话说在前头，我这儿做的是力气活，要勤快、有眼色的，待遇方面，包吃包住，做多挣多。乡里乡亲的，好些人还是光屁股长大的交情，只要肯吃苦，我一定不亏待兄弟！” 院子里顿时一片欢呼声、议论声不绝于耳。 在坐的很多人，今天就是抱着说和的想法过来的，有了顾良才这句话，他们顿时觉得生活有了盼头，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下午收拾完桌上的残羹，大戏正式开场。 首先登场的曲目，便是男女老少都爱看的《珍珠塔》。 《珍珠塔》讲的是明朝时期，河南世代为官的方家，因被参，满门抄封流贬。家道中落的方卿千里投奔襄阳，向姑母方朵花告借求助。孰料，姑母势利，见方卿落魄，冷言讽嘲：若能得中高官，愿头顶香盘，跪接方卿。 方卿愤而离去。表姐翠娥娴淑善良，假托点心，将珍珠塔暗赠于方。姑爹陈培德深明大义，驱马追至九松亭，将女儿许配方卿。 黄州道上，方卿遇盗，珠塔被劫。陈翠娥悉知方卿遇险，遂一病不起，陈培德情急之下，假造方卿书信，慰抚女儿。 三年后，方卿得中状元，官封七省巡按，乔装改扮重来襄阳，唱曲道情试探姑母，望其幡然悔悟。不料姑母本性难移，终于自食其言，羞愧地头顶香盘跪接方卿。 整个剧情充满了戏剧性和情感冲突，展现了人物在逆境中的成长和家庭关系的复杂变化。 第236章 小梅 此时，台上正唱到方卿“见姑母”一段，饱学多才、穷不失志的方卿，不忍姑母羞辱，愤然告辞。台下众人看得入戏，纷纷义愤填膺，有厌恶姑母无情，捶手痛骂的，有怜惜方卿遭遇，低头拭泪的，众生百相，台上台下一样精彩。 奶奶正用手绢拭着泪，冷不防薛凝芳走了过来，凑在她耳边低声说到，“妈，您看是不是趁现在把崔家的人叫过来，问问他们的想法儿？” 奶奶一拍手，“正是，你说得对，我这就去叫人。”说罢转身就去找小梅。 不多时，小梅便带着大崔二崔两兄弟进了屋。 “凝芳姐，这就是我大崔哥、二崔哥，他俩力气比我家小崔还大些，干活也勤快。”小梅满脸堆笑，一面说一面将手上的水渍在围裙上反复擦拭，见薛凝芳冲她笑，又忙招呼一旁的大崔二崔上前。 “不急不急，咱们先坐下说说话儿。”薛凝芳起身给三人各倒了一杯茶，刚碰到沙发的三人见状又赶紧站了起来，“哎呀，不渴，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这来来回回地忙活个不停。”这话是对小梅说的。 今天顾家请年饭，附近的婶子媳妇儿都过来帮忙，小梅尤其卖力，一个人在井旁洗刷了半天，中午要不是婆婆硬拽着她去桌上，她大约也是不肯坐席的。 想到这儿，薛凝芳将果盘往三人面前递了递，又给他们一人拿了一个大柑子，“来，吃点儿水果。” “不辛苦不辛苦，街坊邻居应当应分儿的，咱们村里办席都是这么相互帮忙的。再说你婆婆厚道，今天洗碗用的都是热水，那井水也不凉人，我就坐在那儿晒着太阳边洗边听戏，轻松得很呐~”小梅说的轻巧，薛凝芳也不再见外，直接切入正题。 “你家小崔去年做得怎么样？” “好好好，他一直跟我们念叨，良才哥厚道，伙食好、住处干净，给的报酬也丰厚，他心里感激着呢，说只要良才哥不嫌弃，他就一直跟着公司干了。” “不嫌弃不嫌弃，小崔干活利索着呢，马上新项目开工，你良才哥说要升小崔做组长呢~” “可不是，我们听说后都高兴坏了~”小梅说着，开始抹起了眼泪儿。 薛凝芳赶紧劝了回来，然后喝了口茶，“大崔二崔的事儿，我婆婆先前已经跟我们说了，你们一家我们是信得过的，这样，大崔二崔，你们回头找红兵，就是国兰对象，给他认个脸熟，年后和小崔一起去公司上班。待遇呢，就和小崔刚去那会儿一样，怎么样？” 三人见她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又立马站了起来，小梅满脸喜色，“哎哟，真是，太感谢你了，凝芳姐~” 薛凝芳笑着摆摆手，“这事儿本该良才来跟你们说，不过这会儿他忙着招待客人，就由我代劳了。另外~小梅，我听说你也想出去上班？” 小梅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哎，是~我家大嫂二嫂都有孩子家里走不脱，婆婆也能干，家里的事儿有她们张罗忙活尽够了。年底我们家里人就商量着，趁现在年轻，能出去的都出去，苦个几年攒些钱，咱们也盖个新房子。”她轻声慢语地说着，腼腆之中又带着些愁苦。 薛凝芳大约知道她的心思，小梅嫁过来已经有两年多了还没怀上孩子，就算崔家人不说，也免不了要被村里人叨咕，农村就是这样，嘴碎。小梅手脚勤快，不光忙活家里田里的事儿，村办纸盒厂的活儿也一直没放下过。听说前段时间，还跟着大崔二崔去村里挖沟渠、挑土方，这些可是男人们干的活儿。 如果能够出去工作，一来可以挣得更多，二来，她也能躲个清净。 只是~ 第237章 小梅2 “小梅，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小崔比我大三岁，过了年二十七。” 薛凝芳点点头，捧起茶杯思索了片刻，然后斟酌着开口，“小梅，平时我们不常回村里，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多亏你帮忙照顾，我婆婆一直不住口地夸你~” 小梅被说得有些难为情，“哎呀，都是前后屋住着，照应是应该的，再说平时婶子对我们也好着呢。” “你太客气了，我呢~存着个私心，想着平时能不能还请你帮忙照顾下两位老人。主要是屋里屋外的打扫打扫，如果老人家有个头疼脑热的，帮忙照顾下，我按市价给你开工资。” “工资？”小梅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费不了多少功夫，都是顺手的事儿～” 薛凝芳抬手打断了她，“工资肯定要付的，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我估摸着，嗯~大概得半年左右。 之后我们会把老人接到身边照顾，到时候你就去服装店上班，不论金阳还是九阳，让你跟小崔待在一处，你看好不好？”这样，既能挣到钱，又不耽误你们延续下一代，也算是求仁得仁了，薛凝芳在心里补了一句。 “呀，这~凝芳姐，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多谢、多谢，你这是里里外外都替我想到了。”小梅激动得涨红了脸，忙拉住薛凝芳的手连声道谢。 下午戏班子散场后，聚在院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告辞离开。 送走了高家亲戚，日头已经西斜，奶奶便拉着外婆进屋来烤火，“这壁炉真不错，回头让良才找人给你们那屋看看，能装的话也弄一个。”奶奶打开炉子，往里头续添了一捧柴，又把顾臻早前放烤炉里的红薯夹了出来唤她过来吃。 “良才是个孝顺的，前天也给我们说了，说回头找人上门量尺寸呐~“提到小女婿，外婆就笑眯了眼。 说曹操曹操到，顾良才夫妻俩正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着小梅三人的事儿，见丈母娘和亲妈坐在壁炉前烤火，便找了个由头把亲妈叫了出去，随后冲薛凝芳使了个眼色。 外婆坐在矮凳上给顾臻剥着烤红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女儿聊着，见屋里已没有其他人，便凑近了些，把乔芸的事儿同她大概说了遍，“我瞧她那样，心里应该还存了些别的念想，你甭惯她的臭毛病，该怎么管就怎么管。” 薛凝芳拍拍亲妈的手，“毕竟是大嫂，哪能真当普通员工一样？而且，让她受田钰的管，看着也不像样儿～” 看着亲妈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也不再卖关子，便将一家人早先商量好的决定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壁炉的火光映衬在外婆身上、脸上，她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好好好，你们想得比我周到，良才是个大气人，做事又有决断。看着你俩日子过得红火、有商有量的，我和你爸就放心了~” 一颗石头落地，外婆就招呼家人准备告辞回去，临走时薛凝芳又折了许多好菜让她带回家，“中午各桌的剩菜都让他们自己带回去了，这些都是另外盛出来没上过桌儿的，妈你们带回去。” 外婆推脱着不肯要，“哎呀，我们那儿都有，家里肉菜多着呢，你们留着自己和公婆吃。” “都有呐，这是专门给你们留的，川福楼的厨子手艺好，这做出来的东西跟家里的味道不一样儿。秀秀还要奶孩子，给她换个口味，大人孩子的营养才跟得上。” 薛凝芳无法，只得把薛家的大小宝贝搬了出来，外婆一听，果然不再推辞，高高兴兴地受了。 第238章 财神日 大年初五，一家三口起了个大早回到县城，迎过财神后时间尚早，夫妻俩一合计便提着礼物去了楼上。 “黄大哥、安姐，新年好！元彬，新年好！” “呀！新年好新年好，你们这么早就过来啦~”安槿慧忙招呼几人进了屋，只见她素着一张脸，走了两步就掩嘴打了个哈欠。 见薛凝芳盯着她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个舌头，“昨天老黄叫了人来家里打牌弄到老晚，我们刚起来，元彬个小懒猪还在床上赖着呢，我去叫他。”薛凝芳连忙摆手，“别叫别叫，让孩子再睡会儿吧，是我们来得太早了，晚了怕你们出门。” “没事儿，他也该起了。估摸着你们也是今天过来，老黄前几天就安排好了，待会儿咱们去店里吃个饭，下午他们男的一块儿去钓鱼，咱们一起去王薇那边做个精油护理放松放松。忙活了一年，趁着这个空档也去小资一回。” 王薇的美容院越做越大，年前又把隔壁租下来一并打通，做成了足疗spa馆，成了城中贵妇们休闲放松的热门去处。 92年的春天，“小资”这个词儿在各个城市的街头巷尾悄然流行开来。 小资，指的是具有一定工作能力，经济收入中上并且具有一定生活品位和艺术鉴赏能力的城市青年的一种生活状态。随着社会的开放与新思潮的影响，这种“有钱有闲又有品”的生活状态，受到了当下年轻人的热烈追捧。 “臻臻，你下午跟阿姨和妈妈一起去做spa行不行？”安槿慧着实喜爱顾臻，恨不得和顾家换个孩子养，去哪儿都想带着她。 顾臻乖巧点头，“嗯～” 话音刚落，就见一身秋衣秋裤的黄元彬光着脚从房间里窜了出来，丢下一句“我也去！”之后又闪进了房间。 顾臻和妈妈对视一眼，一旁的安槿慧噗嗤笑了，“还是臻臻面子大，昨天我跟他说了半天，他还是闹着要跟爸爸去水库钓鱼，拿红包诱惑都没有用。臻臻一说要去spa馆，他马上就改主意了。” 隔壁传来晰晰嗦嗦穿衣服的声音，又听到黄元彬大声辩驳，“小孩儿当然要跟小孩儿一起玩，臻臻我爸给我新买了一套拼图，我们带过去拼…” 三下五除二地套好衣服后，他蹦跳着窜到顾臻旁边坐下，凑到她耳边悄声说，“王阿姨那边高乐高随便喝，还有好吃的奶油蛋糕，她说了，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嘿嘿～” 安槿慧上前将他的手拍开，“赶紧去刷牙，头发乱糟糟的和鸡窝似的。” 说着将他撵去了卫生间。 顾家三口不是外人，安槿慧招呼了几句，见老黄洗漱完出来了，便转身去厨房开始忙活早饭。 黄叔叔将刚泡好的茶自顾倒了一杯，靠坐在沙发上呷了一口，“啊～舒坦，偷得浮生半日闲。顾老弟，下午我叫了吴主任和张局他们，还有几个你也认识，趁这个机会咱们一起聚聚。” 顾良才冲他拱了拱手，“还是黄哥你想的周到！” 年前一直忙着金阳那头的事儿，这边的领导还没来得及走动，黄广兴特意在初五攒这个局，明显是为着他更多些，因此顾良才心中感激。 “东西我都让槿慧准备好了，”见顾良才要开口，他连忙摆手，“哎哎哎，别说那见外的话，金阳那头的饭店，都是你在帮我打点着，我可从来没跟你客气过～” 说到此处，黄叔叔摸出了一个大红包塞到顾臻手里，“臻臻小宝贝，新年快乐啊～” 顾臻偷偷捏了捏，好家伙，这厚度！ “黄叔叔新年快乐，安阿姨已经给过我红包啦！”说着就要将红包还回去。 黄叔叔佯装生气，一叠声嗔道，“哎哎，阿姨是阿姨的，叔叔是叔叔的。叔叔给的可不是普通的红包，是来年的顾问费。” 薛凝芳夫妻二人都乐了，“她才这么点儿大的孩子，还顾问？” 黄叔叔一脸正色，“有才不在年高，多亏了臻臻三番五次的金点子，复兴饭店生意才能一直红火。今天是迎财神的日子，臻臻啊，就是我黄某人的小财神呢～” 安阿姨正往桌上摆放早点，听见丈夫这话也笑开了，“可不是，不光是小财神，还是小文曲星呢。你瞧，我家元彬听了臻臻教的学习方法，上学期拿了县三好呢，现在他谁都不服就服臻臻。”说着走了过来，将红包揣进了顾臻的口袋中，又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才罢休。 第239章 土地出让 在县城耽搁了两日各处打点请客后，一家人马不停蹄地去了金阳。该走动的年前都走动了，这次过来，一是安置乔芸和小梅，二是为了土地出让的事儿。 为响应邓公南巡的工作指示，金阳市政府领导班子经过充分讨论与研究，决定打响面向民企的土地出让第一枪。 首批用于出让的宗地共有五块，三块住宅、两块商业用地，其中一块退二进三的住宅用地约四十三亩，正好在四季公园和老运河中间，顾良才一眼相中，想要把它拿下来，作为美居地产扬帆起步的第一站。 退二进三，是指政府为加快经济结构调整，将一些效益差、甚至破产的老旧工厂拆除后，所在的土地由工业用地划拨为商业或者住宅用地，进行二次开发。 顾良才看中的这块，是原先染纱厂的老车间，早年没有城市规划这个概念，为了占取交通和劳动力资源的优势，早期的工厂大多建在城镇繁华地区。后来随着周边的开发与发展，工厂所在地渐渐成为城镇的中心区域。 然而，随着城市的发展，工厂带来的污染、噪音等问题对城市环境造成了重大影响，加之市中心寸土寸金，用来布局大面积厂房已经不合时宜，因此政府将工厂陆续迁往郊区，空出来的土地就可以用来大力发展第三产业。 染纱厂搬迁后，上面的厂房已在去年年初被全部拆除，如今就是清清爽爽的一块净地。 这次土地出让的方式是协议出让，即政府发布出让公告后，意向企业在规定期限内递交申请材料。再由政府选定几家符合标准且有资质的开发商，进行议价谈判，最终成交、签订出让合同。 与公开竞拍相比，这样的出让方式明显在价格方面对受让方更有利些。但金阳的房地产市场还处于试水阶段，想要项目快速落地，协议出让是最合适、也是最保险的。 “虽然之后会发公告，但咱们提前获取了土地信息，就能准备得更充分些，这块地的标准价袁秘书悄悄给我透了个音儿~”尽管是在自己家里，顾良才还是压低声音一脸神秘的样子。 土地从收储到出让，每个环节都会产生相应的成本，在此基础上加上合理的利润和税费，再参照周边或周边城市的出让市价，最后结合对地块未来发展及收益的预期，最终形成一个合理的土地估价。这个估价，就是地块出让的标准价。 当然，地块的标准价属于绝密信息，在土地出让工作完成前，是绝对不能对外泄露的。顾良才之说袁秘书给他透了个音儿，其实是有自己猜测推理的成分在的。 袁秘书的原话是，“别看这块地面积不大，地段是真的好，你瞧见没，一街之隔的新华二村，对外都卖到六百块一平米了。” 新华二村是八七年建成的，距离现在还不满五年。按照现在的行情，这样的小区建造成本加利润大概在四百元出头，那么净地的价格就在两百元左右。袁秘书特地拿新华二村举例，那么这次出让价格八成主要就是通过与周边房价、地价的类比得出来的，这就是顾良才所谓的“音儿”。 “太大的买不起、太小的又看不上，这块四十三亩的地用来建小区刚刚好。这块地段也好，出了小区就是四季花园，新世纪大厦、少年宫广场、环亚影城，都在这周围。金阳这两年陆陆续续建了挺多新小区，但我瞧着，除了那栋金池公寓，其他的都算不上高档。”没错，顾良才打算用这块地来建高档住宅小区。 “爸爸，那这个小区，您打算怎么建呢？”顾臻歪着头看着顾良才。 第240章 何为高档小区 怎么建？无非是设计风格洋气些、材料用得好些。另外，户型不能太小，对，小区是面向高档人群的，空间小了一家人住着紧巴巴的肯定不合适。 安全和私密性也要加强，金池公寓之所以高端，一是有电梯，另一个就是楼里有保安24小时巡逻，非公寓住户一律不给放进来。 最后，小区的绿化景观等配套要跟得上，以前他不懂，自从住进了丽景花苑，他才知道高档小区的好处。 房子质量过硬，即使在梅雨季，朝北的房间也能不霉不潮。 雨污水分离，下雨天不用像其他小区一样臭水四溢。 车子开回来直接停到自己车位上，下楼就能逛花园儿… 顾良才细细说了自己想到的方方面面，然后抬头看着顾臻，那一脸认真的神情，像是等着老师公布成绩的小学生，顾臻觉得这样的爸爸有点可爱。 她托着腮，将刚刚爸爸的想法反复盘了一遍，“您说得很对，要想建得高档，这些是必不可少的。只是~”她顿了顿，蹙起眉头，“只是这些，我们能做，别人也能做。” 听了女儿的话，顾良才手指轻敲着桌面陷入沉思。 是了，光这次出让的住宅用地就有三块，袁秘书说了，这次出让只是试水。如果有成效，那么往后，不单金阳，周边县市的地产市场恐怕都要掀起大风浪。 美居现在充其量只是一家中等规模的公司，要想在这风浪中立稳脚跟，占据一席之地，就要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优势，短期内只能被模仿、无法被超越的那种。 顾良才揉了揉眉心，“臻臻，你有什么想法？” “要想做真正的高端盘，我觉得除了硬件要过关，软件上的功夫也不能少。” 所谓软件，就是小区的物业管理。 市面上现有的高档小区，对于高档的概念还停留在安全、环境两方面，打出的招牌也多是“24小时保安巡逻”、“花园式小区环境”等等。 但在顾臻看来，这些都是最基础的几样。设备管理、清洁服务、商务服务、家政服务乃至个性化服务在后世高档住宅的物业服务中，都是极常见的。 不说别的，口罩期间，好些高档小区在住户不便出门的情况下，会主动承担生活用品采购、配发工作，并做到限时送货上门。有专业的样本采集人员，定时上门服务，在住户身体抱恙需要住院时，会主动帮忙联系医院及救护车，确保及时送医。更别提什么一楼一管家、24小时不断联之类的，都是基础中的基础。 因此在封禁期间，他们反而可以悠哉悠哉地生活，享受着与家人的天伦之乐。 而那些普通住宅小区的住户们就没那么幸运了，每天要在寒风中去社区排队等待检测、限时限点地去超市、市场抢购，因为防疫物资短缺而时刻提心吊胆...... “客户之所以会花高价购买高档小区的房子，是为了入住后能获得高品质的生活服务和体验。” 顾臻抬头看了下，夫妻二人均点头不语。 她遂继续说道，“四十三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要想建高档小区，对房屋采光、楼间距这些就有了高要求，要想项目挣钱，咱们得建电梯房。” “不错，这个问题，昨儿个庄工也跟我讨论过，电梯虽然投入高、后期还有维护费用，但电梯房楼层多，后期还有电梯维护费补充，建电梯房肯定是划得来的。” 薛凝芳点头附和，“就是，电梯房，听着就觉得高档呢~” 顾臻不由捂嘴笑，“妈妈说的是，那电梯的日常运行维护、入户大厅及楼层的清洁管理咱们是不是应该做起来？ 第241章 何为高档小区2 房子售卖后小区入住的人多了，平时是不是可以由物业组织些活动，比如消防逃生演练、社区歌手大赛、逢年过节裹个粽子包个饺子什么的？小区不像在农村，即使门对门住着，也不见得熟悉，这样的活动既可以丰富大家的业余生活，也能增强邻里间的感情和凝聚力，让住户更有归属感。 另外还可以提供一些特别的增值服务，如代客打印、复印、翻译、发送传真、电子邮件等秘书式商务服务；再比如上门钟点工、家居清洁、车辆清洗、家电维修、代送修物品、影碟租赁、衣服干洗熨烫一类的保姆式家政服务。 当然，有些可以免费，有些是要酌情收费的。 虽然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了，但是服务意识还是不可或缺的。只有住户从心底感受到自己被尊重、被照顾，这样才能算是高品质生活。” 顾良才侧着头咂摸着嘴巴，“闺女，你这小脑袋里，怎么能装得下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呀~”说着双手搂过顾臻脑袋，在她光洁的脑门上响亮地“吧唧”了一口，随后哈哈开怀大笑。 薛凝芳一脸嫌弃地拉过女儿，帮她把额头擦了又擦，嗔道，“讨不讨厌啊你，胡子拉茬的，给我宝贝都扎红了~” 顾臻吐了吐舌头，之所以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当然是因为她有“作弊神器”啦。 她本来还考虑过要不要做“人车分流”，但一来地下室开挖的成本太高；再者么，再往后十年，汽车都算稀罕物件儿。谁家有了汽车都是极风光的一件事，这时候你让人家小汽车每天从地下室悄没声儿的进出，那是不通情理、是反人类。 俗话说得好，领先一步是先进，领先两步是先驱，领先三步就是先烈了，她可不想未成功就先成烈。 “另外硬件方面，除了传统的花园景观，咱们可以搞些户外玩耍锻炼的区域，加装儿童游乐设施或者体育锻炼器材等。”顾臻补充道。 “对对，可以搞些乒乓球桌、小型篮球场，只是~这样一来，占地太多，建房子的空间不就更小了吗？”薛凝芳道出了心中的疑虑，她是生意人，顾臻说的这些改善住宅品质的建议固然是好，但若是为了这些要牺牲一栋楼，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倒也不会那么夸张，”顾臻笑了笑，住宅四周可以配建单层或者两层的商铺，商铺屋顶平台可以利用起来，做成共享服务中心。另外咱们这儿一楼的住宅容易返潮，咱们可以把一楼做成架空层，休闲游乐设施可以见缝插针地安排进去。前期对于停车场的需求没有那么大，可以将预留的空地做成篮球场，另外楼栋之间的花木景观不要千篇一律，可以做成各种主题，确保一年四季都有景可赏、有趣可寻，比如春天的樱花小径、夏天的小莲池、秋天的假山红枫、冬天的腊梅白雪~” 顾臻说完没听到回应，便抬头朝二人看去，只见那两双眼睛都亮晶晶的，正盯着自己傻笑，她心下犹豫，“我~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妈妈薛凝芳先是点了两下头，后又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你说得很好，”然后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臻臻啊~这些法子，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呀~” 顾臻搔了搔头，“呃~我只是假设自己是住户，把自己看过用过的感受代入了一下而已。”见爸妈仍有些迷糊，她又说得更直白了些，“我理想中的家，既有高级酒店的舒适，又有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每天出门就能逛公园，既有乡下的趣味又能享受城市的便利生活；不需要花大把钱请保姆钟点工，也能拥有贵族般的生活。” “啊，这~”顾良才听得哑口无言，随后猝然大笑，“你这丫头，这活脱脱资本家大小姐的做派呀。唔~不过，我认为你说的很对，这样的房子，才配称得上是高档住宅。” 第242章 乔芸vs安婷 将小区的高档住宅理念传达下去后，土地出让的事儿也全权交给了高红兵负责，“我和袁秘书已经通过气了，你就按咱们说好的方案去准备材料，问题不大。”顾良才拍了拍妹夫的肩膀，“有什么问题及时给我电话，等你的好消息！” “好的姐夫，你们放心去忙，我保证完成任务！” 临行前一天，薛凝芳特地去美居看了乔芸。 她其实不太愿意和这个嫂子打交道，但既然已经答应让她来上班，少不得还是要关心两句，毕竟是一家人不是？ 乔芸是正月初六过来报道的，这会儿还在熟悉阶段。薛凝芳过去时，安婷正带着她翻看以往行政花费的台账，一边看一边给她讲解，“这家饭店现在是我们固定的快餐供应商，每天早中晚三顿，由他们配送到指定地点，配送时间都有要求的，每天配送是否及时、饭菜数量你都要登记在这个簿子上，另外周二周四有加餐，你要注意检查...” 薛凝芳牵着顾臻路过财务室，安婷眼尖，立马直起身子要上前问好，薛凝芳见状便连忙摆手示意她们继续，两人四处溜达了一会儿便在外间的会客区坐下，前台小妹妹眼明手快地端来了热茶和点心，还给顾臻拿了一碟巧克力糖果。 不一会儿，安婷带着乔芸走了过来。 “薛总。”安婷率先开口，然后看向乔芸。 “薛~总。”乔芸跟着叫了一声，样子有些别扭，顾臻心里暗笑。 “嗯，”薛凝芳低头抿了一口茶，“大嫂在这儿还习惯吗？” 乔芸点点头，“跟我以前做的差不多，不过这儿更正规些，安经理正在给我讲工作要求。” “辛苦你了。”这句话是冲安婷说的。 “薛总您这是说哪里话，老板让我带新人也是对我的信任和肯定，我身为美居员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安婷说得义正言辞，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大嫂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安经理，她是美居的元老，之前行政一块儿一直是由她兼管，以后你就配合她把这方面的工作做好。行政工作看似简单，实则统管着美居上下的吃住花用，哪儿该花、哪儿该省，这是一门学问。”薛凝芳顿了顿，见乔芸面色紧张，嘴唇有些发白，心知火候已到，遂又笑道，“如果生活上有什么问题，你就告诉我，”说着拉起乔芸的手，“工作归工作，私下里咱们可是姑嫂。” 乔芸也跟着笑了起来，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放松了，“哎，行。安经理~工作能力很强，我会好好跟她学的，你放心好了。” 待两人走后，薛凝芳低低笑了一声，“安婷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我瞧着乔芸居然有些怵她？” 顾臻眨眨眼睛，“怵她才正常，安婷是会计出身，做事原则性强、爱立规矩。大舅妈之前虽然在国营厂待了那么多年，但她那个办公室里都是领导的亲亲眷眷，溜须拍马的多、干实事的少，更谈不上什么原则。依我看，有安婷约束着正好，一来行政工作不至于撤烂污，二来，也能把她那些小心思收住了。” 撤烂污，是当地方言，意思是不负责任敷衍了事，最后把事情搞坏搞砸。 薛凝芳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呀你，真是个小人精。” ...... 大年初十的早晨，一家三口叫上薛明杰，一起去了沪市。 第243章 趣闻 从金阳到沪市，上了国道还得开四个多小时，这时候沿途服务区很少、配套又落后。担心路边饭店的吃食不卫生，薛凝芳早备了许多干粮零食在车上。 怕他们路上无聊，小舅便讲起上次来沪市的趣闻，“我上回过来时坐的火车，硬座车厢满满当当全是人。到沪市火车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夜幕下的火车站人流如潮，人声鼎沸。小舅薛明杰拎着行李袋被人潮推挤着走出了车站，望着周围的高楼大厦璀璨灯火，还没想好去哪儿找住宿，就有七八个人迅速围拢了过来，“住宿伐？住宿伐？”喊叫声此起彼伏，有男有女，都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薛明杰搓了搓脸，想着折腾了一天确实疲惫，便下意识挑了一位年纪比较大的女人，问她住宿远不远。 她忙操着一口沪语说不远不远，就五分钟路程，手一招，过来一辆三轮车，车夫接过他的行李袋就往车上放，其他人见状便陆续散开了。 薛明杰还来不及细想就稀里糊涂地坐上了车，将将坐稳，三轮车就开始疾驰。 这时他才发现，刚刚那个女人没上车，蹬车的是一个大约有六十多岁的男人，双鬓都是白发。 尽管上了年纪，那人蹬车的速度却一点儿不见拖沓。 五分钟过去了，目的地没有到，十分钟过去了，车子还在飞奔。 薛明杰有些不安，问车夫怎么还没到，他头也不回地扯着嗓子喊，“快了快了，小年轻你坐稳了嫑动哎。” “我就看着表，又过了五六分钟，那人还在死命蹬，一点儿没有要停的样子，我就开始高声喊：停车！快停车！我不去了！哎哟，当时两边马路灯都没有，我是真的怕他把我带到黑店里去。”薛明杰手舞足蹈地连说带比划，想到当时的情景，他自己也笑了起来。 他拍着车座扶手喊停，结果那人蹬得更快，边蹬边说马上就到了。薛明杰不用看就知道他在说谎，于是大喊：“你再不停车，我就跳车了！”那人听到这话，竟然蹬得更快了。 又过了几分钟，他们走到了一处上坡路，车夫蹬起来屁股从坐凳上抬了起来，随着蹬车的动作一扭一扭，车速竟也不见慢下来。 终于，车子上了桥，经过短暂的平稳后又开始下坡。车夫的脚更是抡出了残影，三轮车快得像离弦的箭，“那时候我算是体验到了外国电影里头坐过山车的感觉了，两只手紧紧抓着扶手，一动也不敢动，”我紧紧抓着车厢边沿，一动也不敢动，表都顾不上看了。还跳车？哪里敢跳！”薛明杰说着哈哈笑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笑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跑了多远，到了哪儿，车子终于在一个黑黢黢的岔路口停了下来。 一条窄小的弄堂出现在眼前，两边是拥挤错落的房子，昏黄的路灯落寞地亮着。 随着“嘎吱”一声刹车，那人身手敏捷地跳下车，拽下系在龙头上的毛巾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指着里面回头：“喏， 就是这儿。” 薛明杰被颠得屁股都麻了，拎着行李慢吞吞地挪下车，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鼓: 这，该不会真是黑店吧？ 尽管疑虑重重，秉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还是提起行李硬着头皮跟他走了进去。毕竟人生地不熟的，这么晚了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我那时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这人蹬了大半天的车，估计累都累死了，等会万一发现情况不对，我就先把他拿下，然后骑上他的三轮车跑路。” 不想车夫带着他走进了一个户人家，户主是一位面庞白净的老太太，见他们回来了，满脸堆笑地上前迎接。 老太太拿出一个登记簿，记下了薛明杰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侬伐要害怕哦，阿拉是老沪市宁，在葛里厢住了许多年咧~阿拉这是正规旅馆，有营业执照的哦~” 老太太随手给他指了指墙上的相框，里头果然有一张营业执照。她又介绍刚刚的车夫老陈是她儿子，火车站拉客的女人是她儿媳妇。 第244章 趣闻2 “孙子大学毕业了，去沪东上班，说要买房子。我们就把家里的房间打扫打扫，拢共三间房，平时我们就住这里。有客人来了，就把房子腾出来给客人住，家里人就挤一挤，客人多的时候我们就睡过道或者地板。” 好不容易把孙子供到了大学毕业，谁曾想现在结婚买房子还要花钱，他们年纪大了没办法外出打工，只能靠老房子住客赚钱，“这个弄堂里许多人家都做这个生意的。” 陈阿婆把他带进二楼一间卧室，里面有一张大床，铺着家用被子，还有柜子和桌椅，墙上挂着画，桌上有镜子，门后面还有一个搪瓷痰盂，“楼下卫生间有热水洗漱，晚上起夜就用痰盂，明天清早阿伯会过来倒的。” 又过了一会儿，陈阿婆拿来两个大秋梨和一把水果刀，让薛明杰削梨吃。 “我当时包里带着存折和钞票，哪里放心得下，把卧室门反锁后反复试了几次，确定拉不开后又用桌子紧紧抵住门，把那把水果刀压到枕头底下，最后和着衣服迷迷糊糊睡了一夜。” 第二天起床，薛明杰发现陈阿伯就睡在他门前的过道上，再往下看，客厅地板上也睡着一个人，陈阿伯见他出来了，笑着说昨晚楼上三间房都住满了，他也不清楚各人的底细。为防止有人做坏事，他通常都睡在过道里，“我看楼上，我老婆看楼下。你们住到我家里是信任我们，别的不敢说，安全肯定是不会有问题的。” 薛明杰听见他这么说，想到了昨天晚上放在枕头下的水果刀就有些不好意思，胡乱地跟陈阿伯打了个招呼就下楼去洗漱了。 “刷牙的时候我就在想，一间房二十块钱，一晚上这家人能挣六十，想想又觉得自己没有中途跳车是做了件好事。” 洗漱完一身神清气爽，薛明杰这时才看清楚房子的布局: 灰暗的家具，逼仄的客厅，进门是过道，门口一张小桌子用来登记，桌上放了4个热水壶后，剩余的空间将将够放一个登记簿。里间是厨房和厕所。有楼梯通向上面，那楼梯又矮又窄，个子高的人估计要弓着背才好上去。楼上三间卧室相对着，出了房门就是楼梯口，没有一点多余的空间。 又过了一会儿，楼上另外两个房客也拎着行李下来了，陈阿伯的三轮车早早停在弄堂口，等着送他们。 清晨的弄堂里开始有了动静: 刷牙洗脸的、匆匆忙忙倒马桶的、捅炉子生火烧早饭的，三三两两烫着时髦卷发的大妈，挎着菜篮子，边走边用沪语聊着天…… 三轮车载着他们离开，弄堂两旁密密的房子慢慢后退，薛明杰忍不住回望，看着这条和他结下了“一夜情”的弄堂，在湿漉漉的晨曦里，像一锅温水冒着热气…… 他突然想起了一首歌: 前门叫卖柴，后门叫卖米；哭声连天二楼房的小东西，手脚乱颤三楼房的小弟弟，只有卖报的呼声还有书生气…… 这弄堂，这景象，让原本高高在上的、冷冰冰带着距离感的沪市变得亲切生动起来。 “原本我不理解，沪市的高楼大厦那么多，外销房、新建的花园小楼随意挑，为什么臻臻就一个劲儿地要买老洋房，经过了那一晚我就懂了。老洋房是历史，是故事、也是人情，大城市里，最缺的，就是这份市井烟火气。” 薛明杰突然心生感慨，“我和那两个房客挤在三轮车后座上聊着天，他们两个说，陈阿婆也给他们送了梨和水果刀~”他说着，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我猜，请我们吃梨子是假，老婆婆是看出来我们外乡人心里害怕，所以故意一人给了把钝口的水果刀，好让我们安安心心睡一觉。” 第245章 沪上行 薛凝芳见他故作深沉的样子，没忍住伸手给了他一个栗子，嗔道，“哎哟，这弄堂里住了一晚，倒给你住出了这许多心得来了。” “嘿嘿，姐我跟你说，这一晚的收获可不只有这些心得，你还记得我说过陈阿伯的儿子在沪东工作么？”薛明杰往嘴里扔了一颗鱼皮花生，面带嘚瑟地冲薛凝芳挑了挑眉。 “呵呵，怎么，你这弄堂奇遇记还有后续了？”开着车的顾良才听他这语气也好奇起来。 “要不说有缘呢~” 原来，陈阿伯的儿子陈进大学毕业后进了沪东新区下辖的东安镇政府，负责棚户区拆改后的招商工作。 东安镇以前是沪东的“烂泥渡”。 所谓烂泥渡的烂泥路，行人路过，没有好衣裤。 烂泥渡早期是河滩水塘，随着沪江河床年复一年的泥沙堆积，渐渐变成阡陌农田和鱼池蟹塘，间或点缀着零零散散的低矮棚屋，贫穷的景象与一江之隔的繁华都市形成了鲜明对比。 每逢雨季，烂泥渡的烂泥路就成了浑浆水，行人车辆来来去去，踩出一个个坑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崎岖难行的烂泥路更成了东安镇发展经济的拦路虎。 “宁要沪西一张床，伐要沪东一间房”，这句话就是当时沪市人心态的真实写照。 “臻臻让我在沪东新区找厂房，我大概逛了一圈，最后选了东安镇。一来这边有很多拆迁后新建的标准厂房，相比于老式作坊式的工厂而言，这种厂房质量好空间大，后期利用率也高。二来，这边政府正在搞招商引资，会有一些政策上的优惠可谈。 那个陈进就是接待我的招商科长，我一看到他就觉得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认识，还是闲聊时他说自己是老城厢弄堂里长大的我才想起来，我睡的那间卧室墙上，有他从小到大的相片。后来一说，还真是陈老伯的儿子！你们说是不是有缘？” 知晓薛明杰的来意后，陈进热情地接待了他，在他的帮助下，薛明杰很快便选定了三处厂房，“就是上次给你们看的那三处，彼此相距都不算远，地方有大有小。新厂房门口都有水泥路，回头咱们开车过去，半天就能看个遍。” 一路说说笑笑，车子已在酒店门口缓缓停下。 “到了。” 待到前台办理入住时，薛凝芳看了一眼今日房价的牌子立刻冲胡良才吐了吐舌头，“一个晚上388，抵我原先两个多月的工资~” 顾良才哈哈大笑，“这才哪儿到哪儿，这家是三星级酒店，你没看到那些五星级的、涉外的酒店，一个晚上上千都不稀奇。” 顾家人一贯节俭，早前去羊城深市，他们住的是三十块钱一晚的招待所，后来条件好了换成了一百多一晚的大酒楼，将近四百一个晚上的酒店，他们还是头一回住。 办完入住后，就有服务生上前帮忙提了行李，带他们去房间。 “星级酒店就是不一样哈，是比老黄的复兴饭店要高档许多~”脚下是厚厚的羊毛地毯，踩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走廊两边暖黄色的壁灯，恰到好处的光线衬得人面色都柔和了几分。 下午一家人略做休整后，便拉着薛明杰直奔老洋房的所在。 “咱们先去看长乐路上那两套相邻的，然后再看武康路的独栋，那边还有两套联排也不错，之后来得及的话，华山路上这套英式的院子也可以看一看，复兴路上的今天估计来不及看了，可以安排在明天......”薛明杰摊开地图，一边说一边用笔在记事本上标上了顺序。 “行，就按小舅你说的来。”这一片薛明杰比他们熟，便由他来开车。 很快，一行人就到达了目的地。 两个房主早已接到电话在门口等着，一见几人开的是辆奥迪车，两人脸上的笑容就多了几分实在，“薛先生好久不见，我还以为您有了其他想法了呢~”其中一个穿着宽大西服的中年男人率先上前握住了薛明杰的手，另外一对年轻夫妻也不甘示弱，热情地和顾良才夫妻打了招呼。 薛明杰马上给他们做起了介绍，“三位，这是我姐姐姐夫，他们是买主，我姐夫姓顾。姐夫，这位康先生，是西边这户的房主，东边那户是周先生周太太家的。” 这么一介绍，康先生顿觉自己方才拜错了佛，立马又和顾良才点头寒暄，一番客套不在话下。 第246章 沪上行2 这两户房子是三层双拼结构，东西户型相对，房屋和庭院面积一致。 “这~先看我们这儿吧。”趁大家都在说话，周太太率先挎过薛凝芳的胳膊，将她往东户带，余下众人便也跟了上去。落了单的康先生低声咒骂了声，随后也赶紧跟了上去。 “这两栋房子是我太爷爷在1932年左右为我爷爷兄弟二人修建的，东户归我爷爷、西户归我叔公。后来我叔公不作法，被康家人做局输了钱，就把房子抵给了康家人。”周先生说着，余光瞥见康先生不太好看的脸色，便清了清嗓子不再往下说。 几人先在院子里停了片刻，院子中规中矩，地上的青石板有几处已经被撬走了，露出的地面长满了厚厚的地苔。院子东南角上有棵桂花树看着倒还有些生机。 “这颗桂花树可有年头了，是我爸爸小时候种下的。”周先生边说边打开了洋楼的大门。 进门后是一狭长的门厅，这是以前大户人家司机佣人休息、等候主人召唤的地方，也可用来放置鞋帽、外穿的大衣等物件。穿过门厅往里走，视线豁然开朗，这是间挑高的大厅，足足有六七十个平方，虽然里头的家具已经被清空，但从地砖上残留的痕迹可以看出来，这里从前应该是客餐厅。 “这布局倒和九阳的小洋楼有些像~”薛凝芳和丈夫低声耳语，不过这里没有副楼，厨房、库房、卫生间等等，全部都设在主楼里。 顺着旋转楼梯上二楼，是两间带有卫生间的套房，楼梯口有个小小的空间可以充当客厅，另有两扇玻璃门可以通往二楼的露台，三楼的格局与二楼类似。 ”隔壁和我们这儿户型都一样，朝向对称着。“周太太依旧挽着薛凝芳的胳膊，似乎不想他们去西户。 薛凝芳只得拿眼去瞧丈夫，收到老婆讯号的顾良才面色平淡地点头，“嗯，户型我们心里大概有数的，”他将目光在周、康两人脸上掠过，随后话锋一转，“不过，买房子可是件大事，这两处我们都要看看的。”说着便抬腿往外走去。 周太太也不好再加阻拦，原地跺了两脚后还是跟上了队伍。 只消片刻，两边都看完了。康先生家中还有桌椅，几人便就地坐了下来。 顾良才率先开口，“上次我小舅子回去，已经将你们两家的报价转达了，这次我们特地过来，一是实地看看房子，第二么~”见三人都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他轻咳一声，“你们两家的房子都不错，但我也不可能两家都买，呵呵~你们说是吧？” 一旁站着的康先生吞了吞口水，“顾老板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们现在的报价都太高。我们会在这儿待两天，这两天里你们随时可以跟我联系，哪家价钱低，我就和哪家签合同。”说完便起身准备告辞。 对，就是这种态度！顾臻心里给老爹暗暗竖了个大拇指。 第247章 老洋房 “都说沪市寸土寸金，这两家瞧着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他们为什么要卖房子你打听了吗？”薛凝芳抬头看向弟弟。 薛明杰点头，“这个自然要打听的，这房子原先是他父母住的，他们夫妻俩另外有套公寓。周先生老丈人一家早先都移民去了泰国，周家老两口过世后，那边就喊他俩也过去，所以着急要把国内的产业变现。” 中产阶级移民泰国，在千禧年前是很普遍的现象。得益于全球产业转移的浪潮，九十年代的泰国正处在经济崛起的黄金年代，作为“亚洲四小虎”的之首的泰国，更是一只脚已经迈入“中等收入国家”的行列，成为东南亚最发达的国家之一。 “西户的康先生，他自己支支吾吾的说的含糊，不过周家两口子倒是把他的老底掀了个干净。咳咳~他们说康家的儿子在外面赌钱，被人扣住了，限时限点地让他们拿钱去赎人，不然就要~”薛明杰说着，比了个砍手的动作，随后又摇头，“周先生说他们是现世报，当年康家老头子就是这么设局骗了他叔公一栋房，现在儿子也折在了这上面。啧啧，世道好轮回啊~” “这么说，这两家还都挺着急~我估计这价格还能再往下压一压。”之前东户周家的报价是70万，顾良才说的是在西户65万的基础上再往下压一压。 说话间已经到了第二家，位于武康路上的独栋。 这是一栋法式风格的别墅，外观采用了砖石立面、搭配古典雕饰，既有法式住宅的结实庄重，又不失优雅柔和。弧形门窗、曼萨尔斜坡屋顶、精细雕花等设计元素，勾勒出浓厚的法式风情与历史底蕴。 值得一提的是，这栋房子居然采用了后世流行的下沉式车库设计，既顺应了地势坡度，又保留了宅邸正面结构的对称美感。 院子被修剪整齐的冬青树分隔成了多个空间，庭院草坪中央是一个小型的大理石喷泉池，庭院里的花岗岩石板，在岁月的侵蚀下边缘已经变得圆润，整个庭院大气又不失品味，一看就是时常有人维护的。 负责接待的社区员工打开与院门同色的铁艺大门，邀请大家进屋。 与长乐路的布局不同，这栋房子的门厅是圆形的，配合圆形的吊顶和弧形的墙面，进门仪式感拉满。弧形的镂空墙面将室内与外部有效区分，隔而不断，起到了中式家居屏风的作用。 穿过门厅后，明亮通透的浅色客厅与室外的绿意相互映衬，陈年的地板竟也有种生机勃勃的张力。法式的优雅浪漫随着墙角的木质楼梯从一楼转向二楼，冬日的阳光穿过落地大窗洒在墙上、地板上，静谧安稳的感觉悄然蔓延进来。 “这儿真不错。”薛凝芳捏了捏顾臻的小手，悄声和她咬耳朵。 是啊~真不错，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房子里，她居然有了种家的感觉。 “整个空间不含露台一共820平，除了公共区域外还有五个套房、六个卫生间，这里原先住着的是法国领事馆的外交官家庭，后来的孙辈把宅子买了下来，所以屋子内外的陈设风格能被完好地延续下来。”社区员工给他们耐心介绍道，他说完便退到了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几人。 前两年房主一家去了英国定居，一直委托社区帮他们代管、维护。去年房主给社区寄来了一份委托文件，委托社区将房屋进行出售。 一年来陆续来看房的人不少，房子没毛病，售价也合理，但到了具体交易环节都纷纷却了步。 原因有两个，一是房契上还有另外一位产权人，是房主的姑姑，早年去了香港后就失去了音讯。房主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寻找，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消息。 第248章 老洋房2 这一点其实也好解决，法律上失踪满四年后可以判定自然人死亡，只要房主一家愿意出具申报死亡的申请，房子的产权问题就能够马上解决。 另外就是，房主要求成交款以英镑或者美元进行交易，这就让人头疼了。现在英镑和美元都是国家重要的外汇储备，普通人根本找不到兑换的路子，何况是房款这样大笔的金额。 因此，在薛明杰最初过来询问房屋情况时，他们就先说明了这两点。好在这位薛先生对外币交易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强调要卖家尽快找到另一位产权人。 薛明杰是之前就看过房子的，趁着顾家人里里外外仔细看房的档口，他拉着社区那人开始唠嗑儿，“另外那位产权人找着了吗？” 他一听心里乐了，看来这次有戏，便将解决方案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薛老板您放心，只要你们诚心交易，产权的事儿我们来办。” 薛明杰满意的点头，“行啊。” “那对方另外一个要求，您看没问题吧？”为了避免白忙活，他必须再次确认下。 “这个我上次就说了，只要价钱合适，美元交易没问题。但，价钱要合适~”见薛明杰意有所指，对方马上应诺，“您放心，房主那边说了，价格上还可以谈。” 待一行人看完房出来，那人将刚刚对薛明杰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又补充道，“这栋房子我敢说是整个沪市保存最完好的一栋了，没有之一，不信你们可以和别处的对比对比。这样的房子买到手不需要大翻大修的，稍微收拾下就能派上用场......” 这话倒是不错，见妻女对这儿都挺满意，顾良才略作思考状，“这房子最低能卖什么价房主应该给你透过底吧？”他一边说，一边给那人递了根烟。 那人接过烟一看，乖乖，软中华，这回八成是稳了，心里又定了定，“顾先生，不瞒您说，确实透过底，对方最低要这个数儿。”说着用手比了个八，“这个价格其实真挺低的了，前段时间巨鹿路上那栋尖顶的房子您知道不，品相不如这个，面积也小了将近一百个平方，也卖了这个价呢。” 八十万，中规中矩，不过嘛~ “这要求全部付英镑或美元，满足这个条件的人可不多啊~”大陆买家，除了他们这样儿机缘巧合手里握着巨额美元的，其余的人基本不可能。剩下就只有港商了，只是港商来这边，一般都住涉外酒店或者外销公寓，愿意花大价钱投资老洋房的屈指可数，现在的老洋房可不吃香。 其实依着顾良才的私心，他也更愿意购买新建的公寓楼而不是老洋房。这种“老破大”即便保存得再好，多多少少都需要翻修一遍。老化的电线水管、屋顶残缺不全的瓦片、楼上楼下被蛀动的地板横梁...... 不过臻臻说的话也有道理，大城市寸土寸金，这种市中心独门独院又带着历史底蕴的宅子是不可再生的资源，随着城市的发展只会越来越稀缺。也就现在大家还没有意识到老洋房价值的时候，他们才有下手的机会，再说，这种品相的宅子也确实是可遇不可求。 那人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不会吧，不是说美元交易没问题吗？“呵呵呵，这其他人有难度，顾先生您肯定没问题。”嘴上打着哈哈，他抬手拭了拭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哈哈哈，是呀，我自然是没问题~”顾良才说完这句话便抬腿往外走，那人听后愣了一秒，随后马上反应过来，这意思是让他帮忙压价格呢，遂也立马跟了出去。 “顾先生您放心，价格方面我跟房主再沟通沟通~” “行，我会在这儿待两天......”交代了几句后，一行人便告辞上车。 看着潇洒离去的轿车，那人一脸艳羡，“啧啧，果然是有钱人啊~”回去就给那个英国佬打电话，英国佬可说了，这房子要是卖出去了，能给社区分十个点的提成呢。这么想着，他的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第249章 沪上行3 从武康路出来天色已经不早，薛明杰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向窗外画了个弧，“这一带都是老洋房，今天其他的来不及看了，我带着你们绕一圈感受下，然后咱们找个地方吃晚饭，再去外滩逛一逛，姐、姐夫，你们觉得怎么样？”顾良才夫妻俩自然没意见，三人齐齐看向后座上正揉着眼睛的顾臻，“臻臻，你有什么想吃的？” 颠簸折腾了一天的顾臻，此时已经有些困倦，听到妈妈问话，她努力睁了睁眼睛，“要不，直接去外滩吃晚饭吧。” 薛凝芳笑了，捏了捏她的脸蛋，“你倒省事儿，行吧，那就去外滩，吃完兜一兜就回去休息。” 薛明杰做了个ok的手势，“出发！” 夜晚的外滩高楼间霓虹闪烁，各式豪车载着衣着时髦的男女在马路上穿梭不停。 远处，东方明珠电视塔正拔地而起，沪江对岸的“烂泥渡”在黑夜中悄悄蜕变...... 连着两天都在各式洋房、商铺间转轱辘，顾臻觉得自己已经看房看得麻木了，不过收获倒也可观。 短短三天的时间就顺利拿下了五套洋房和三家铺面，其中就包括长乐路和武康路的三套房子。 没错儿，是三套，双拼的东西户他们大一开始就决定要一并买下的，“哪套价钱低就买哪套”只是谈判的套路而已。周、康两家经过明里暗里的各种较劲后，顾良才笑眯眯地在两份售价五十六万元的合同上签了字。 社区那位员工也没让他们失望，最终将独栋的价格谈到了七十二万元，折成美元交易。 此外，薛明杰也如愿收获了一套位于愚园路的联排，“虽然是联排，面积却不小。地下一层、地上三层，每层都是三间两进，加起来四百多平，还有前后花园和车库。一溜儿的红砖墙配白窗，好看得不得了，就像外国电影里头的那种房子，回头我拍点照片带回来给你看......”薛明杰给小舅妈打电话汇报的时候，乐得嘴都咧到了后脑勺。 “小舅，再过几天圆圆就满周岁了，你这套房子买得正是时候，意义非凡。”听了外甥女的话，薛明杰笑得有些傻气，“是吗？嘿嘿，我也算是有房的人了。” 将房子上上下下再次打量了一遍，在寸土寸金的沪市，他终于也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家”了。这可是没靠爹妈，全凭自己一手一脚挣出来的新家，直到此时，薛明杰对于搬来沪市生活终于有了一丝真切的欢喜和向往。 第二天一早，天色还有些灰蒙蒙的，夫妻俩就起床了。薛凝芳洗漱完毕后，见床上的顾臻还没动静，便上前拽着被子催促她起床。 “呜呜~。”小丫头含糊哼唧了一声，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又把自己整个蒙进了被子里呼呼大睡。 “呀，你这小懒猫儿，这几天跟着爸爸妈妈累坏了吧~”薛凝芳将被子拉开了一道缝，发现顾臻又睡了过去，鼻翼里发出均匀绵长的轻鼾，肉乎乎的小脸儿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她不由心中有些软，抬头，“良才，你瞧这孩子给累的，要不~咱们今天先歇一天吧，休整休整。等会儿带着她去外面四处溜达溜达。说起来，咱们来了几天了，还没出去玩过呢~” 顾良才想了想，点头，“行，是该休整一天，我瞧明杰也挺累了，我给明杰说下。干脆你也再睡会儿，中午咱们再出去逛~” 薛凝芳点点头，给顾臻掖了掖被子，起身走到窗边将遮光帘又拉了起来。 第250章 肯德基 顾臻再次睁开眼时，已经过了上午九点。 “唔~”她抻开双手双脚，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久没睡过这么长时间了，真舒服啊~ “臻臻醒啦？”妈妈听到动静，从外间走了进来，笑眯眯地给她递了衣裳，“托你的福，今天咱们大伙儿都休息一天，到处玩一玩儿。” “嗯，太好了！”顾臻仰起头冲妈妈灿烂一笑。 小舅和爸爸正在客厅里轻声讨论着什么，见顾臻起来了，小舅用哄孩子的口气跟她商量，“待会儿中午，咱们去东风饭店吃个肯德基，下午去城隍庙那边逛豫园、吃小吃，然后去南京路压马路，好不好？肯德基你还没吃过吧，美国炸鸡，可香啦~”薛明杰一边说，一边做了个垂涎三尺的夸张动作，逗得顾臻捂嘴直笑。 “这个好，那咱们就去吃这个啃的鸡，也沾沾大城市的洋味儿~”薛凝芳笑着应和。 “姐，是肯德基，不是啃的鸡啦。”薛明杰连忙大声纠正道。 1989年12月，沪市的第一家肯德基在东风饭店开业，吸引了众多好奇的目光。这个“洋快餐”在当时还比较新鲜，人们对它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尽管是快餐，但价格并不便宜。开业时，一个炸鸡套餐包括两块炸鸡、一份菜丝色拉、鸡汁土豆泥和面包，售价为9.9元。这个价格相当于当时普通工人月收入的十分之一，因此很多人对它并不看好。 尽管价格不菲，但制式化的操作流程、干净明亮的门店、统一着装的店员和微笑服务，给市民带来耳目一新的感觉，炸鸡霸道的香气和独特的口味，更在短时间内成功俘获了大众的味蕾，在沪市迅速站稳了脚跟，长长的点餐队伍从店堂一直排到马路上去，一时风头无两。 甚至很多家长为了奖励孩子的好成绩，都会带孩子去吃炸鸡。如果哪位小朋友能在肯德基过生日，那更不得了了，往后几年，他都是班级里最亮的仔。 随着时间的推移，肯德基在沪市的发展越来越好，成为了人们生活中颇具影响力的一部分。 车子停在了距离东风饭店五十米左右的马路边，探头朝窗外看去，几人齐齐哇声一片，“这人也太多了吧~” “瞧着队伍排得，没两个小时可吃不上啊。”薛凝芳看了一眼顾臻，心里有些犹豫，要不~ 她想说要不换一家？不吃啃的鸡，还可以吃炖的鸡、炒的鸡、烤的鸡嘛，反正都是鸡，味道都差不多。 只是还没等她说出口，薛明杰已经打开车门，一个箭步跑向了队伍那边。 只见他顺着队伍来回走了两遍后，在一个中年男人旁边停了下来，不一会儿，他就冲着三人招手。 “走，咱们下车，小舅指定是有办法了！”顾臻拉着夫妻二人，不由分说就往队伍这边跑来。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哈，我表哥这个队是帮我们排的~”薛明杰眼疾手快地将几人拽进了队伍中，又向那位中年男人连连拱手。 后面的人群自然有人不满，出言相讥。薛明杰淡定地举起手中号码牌晃了晃，“什么插队，你看看清楚，我的号码在你前面好伐。”质疑的声音立马消了下去。 原来，商家为防止有人恶意插队闹事，会给每个排队的人发放一个号码牌，顾客按照号码牌上的顺序依次点单。 瞧这样子，薛明杰应该是花了点钱从那名中年男子手上买下了号码牌，这人算是被迫充当了一回“黄牛”。 看着薛明杰得意的神情，顾臻觉得有些好笑，小舅做事，果然是不按套路出牌。 他们的位置靠前，没一会儿就挪到了饭店门口。 美国肯德基家乡鸡？家乡鸡～ 顾臻看着东风饭店门头下方红色的招牌心中思忖，原来早期的肯德基叫这个名字。 第251章 标准化管理 “臻臻你吃什么？”店里人声鼎沸，小舅只好扯着嗓子问她。顾臻摆摆手，“舅舅您看着点吧，有鸡块就行。” “行！”薛明杰做了个ok的手势后就往服务台挤过去。 等他端着五份套餐挤出人群时，顾良才夫妻已经找好了“据点”—一张窄窄的四人桌。 “怎么点了五份？”薛凝芳查看了一番，发现多出了一份套餐。 “姐你们先吃，这多出来的一份是给刚才让号牌给我们的大哥点的。”薛明杰一面说一面麻利地将套餐装进了塑料袋中，起身朝店外走去。 顾良才见状哈哈大笑，“你这兄弟，脑子够活络~那人把号牌给了他，自己免费得了一份套餐，我们拿了号牌，省去了排队的时间。哈哈，双赢！” 薛凝芳白了丈夫一眼，“他这是资本家的公子做派，你倒是推崇的很，所以说还是不能让你们男人管钱。” 顾良才一口可乐差点呛在喉咙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婆，样子可怜兮兮的。 “喔喔~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顾臻笑着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一口咬在了炸鸡上。 这个吐槽取乐了薛凝芳，看着她由阴转晴的变脸绝技，顾良才也跟着乐了，“哎~肯德基肯德基，这鸡真的是抓起来啃的喏~” 吃着炸鸡，顾臻抬头细细打量着四周：门店的布局与后世差异不大，但店内的装修还停留在九十年代的通用风格。 半高的护墙围了一圈，上方的白墙上间隔挂着几幅画。板店里除了他们坐着的这种四人桌、六人桌以外，在中间区域还有一个半圆形的沙发卡座。厚重的木窗框和小格子玻璃窗，默默地述说着外滩的故事，而窗花纸一般的山德士上校，则展露着轻快的笑脸，与室外长凳上的上校爷爷相互呼应...... “臻臻？想什么呢~”妈妈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吃着吃着还走神儿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臻放下手中的可乐，冲妈妈笑着摇头，“没有，我在想，这家店每天这么大客流的情况下，还能保证每份套餐的味道基本一样，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顾良才对此表示肯定，“谁说不是呢，而且你们看，后厨里进出的都是些年轻人，炉子前炸鸡块的人也不固定，似乎是谁有空了就去炸一下，这说明什么？”他顿了顿又行我解释道，“说明这些菜品的口味，与厨师的手艺没有直接关系，换句话说，只要经过员工培训，这个活儿是个人都能干。” 生意做得越大、接触的人越多，顾良才越能感受到自己从前所知所学的局限性。自美居的业务走上正轨后，他便也积极加入到进修队伍中。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带着问题寻找答案总是更加容易些。经过几番波折后，他对一些事物的见解也更加成熟有深度了。 “这就是标准化管理的重要性。”顾臻的补充犹如点睛之笔，简短却不简单，众人听后都陷入了沉思。 标准化管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标准化管理，对于企业的意义是多方面的，拿美居来举例—— 首先是作业流程的标准化，建筑行业规范很早就已经出台，个中标准已相对完善。但在装修行业，这片区域仍是空白。要想做大做强，美居亟需制定一套自己的标准化作业规范，从安全施工到各项作业的验收标准，从用工用料到作业工序到现场管理，以结果为导向，与奖惩效益挂钩。 其次是内部运营制度的标准化，不同职级对应不同的权限，对内、对外岗位各项费用支出的标准，财务上现金流管理的标准，商务接待的标准...... 第252章 南京路风光 标准化最大的两个好处，一是机制驱动，而不是能力驱动，只要符合岗位任职条件的员工都能胜任。换个角度说，公司离了谁都能照常运转。这就可以避免一些“元老级”员工在后期功高自傲、恃宠而骄。二是所有的行为都有据可依、有迹可查。既规避了传统家族企业中不必要的“人情账”，又能明确日常工作的职责与分工，防止账实不符、推诿扯皮。 听完顾臻的解释，在座的三人都若有所思地点头。 率先啃完鸡块的薛明杰哈哈大笑，“今天这顿肯德基吃得真实太值了，小顾老师，受学生一拜。”说着竟真的站起来，冲顾臻作了个揖，惹得顾良才夫妻哭笑不得，“你这皮猴儿！” 肚子吃得饱饱，几人先去城隍庙逛了逛，这时候的城隍庙山门还是“豫园商场”，里头并无神只和香火，大殿、中殿、天井、走廊……不是小商品市场就是花鸟市场。 “一城烟火半东南”，逛一逛城隍庙、吃小吃、走一走九曲桥，坐到湖心亭喝喝茶，是当地人逢年过节的传统项目。 “原来沪市人说的‘白相城隍庙’，是真的到城隍庙里随便白相相的呀~”看着乌泱泱来来往往的人头，薛凝芳失笑道，这与她印象中的城隍庙委实有些差异。 从豫园商场内的绿波廊酒楼，沿九曲十八弯的九曲桥蜿蜒北行，越过湖心亭和熙来攘往的人群，抵达湖北岸，便可看见一白粉黛瓦饰以镂空窗棂的围墙及石条门框下的两扇大木门，上书“豫园”二字。 透过木门和窗棂，隐隐可见里头假山嶙峋、古树参天。 从大门入内，亭台楼阁与曲径回廊相绕，奇峰异石兀立，池沼溪流与花树古木相掩映，规模恢宏，景色旖旎。 几人随着人潮游了一回便匆匆上了车，薛凝芳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轻轻呼了口气，“这人也太多了，我都不敢走快了，就怕臻臻被人给挤走~走走走，去南京路！” 九十年代的南京路，可是沪市的时尚风向标，逛街不叫逛街，叫“赶时髦”，你要是没在南京路上留下几个脚印，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来过沪市。 南京路简直就是一个大型的“秀场”，是属于中国的“香榭丽舍大道”。这里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时尚博主，你穿得不够潮？没关系，南京路上走一圈，包你从头到脚变成街上最亮的仔。 路程倒不算远，说笑的功夫薛明杰就指着前头的大路牌，“喏，南京路到咯。” 顾家三口探头往前看，下一秒，一齐噤了声儿。 “呃~”薛明杰挠了挠头，“要不~咱们先开着车子兜一圈儿？”三人点头如捣蒜，连连应和。 不是他们不想走道儿，这人流量实在是大得吓人。南京路是沪市开埠后建立最早的一条商业街，被誉为“中华商业街第一街”，道路两旁遍布了各种知名老字号和商场。 所谓“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车子在路上缓慢行驶着，不时就有阵阵脂粉香扑鼻而来。街上衣着靓丽、发型前卫的女郎们，三三两两地挽着，表情夸张地说笑着，路两旁的各式招牌闪烁着这个年代特有的辉煌，整条街充斥着肆意而又张扬的青春气息。 20路无轨电车迎面驶来，街边隆隆的音响并着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演奏着专属于九十年代的时尚交响乐。 这里的一切仿佛有种魔力，让人一看之后就彻底挪不开眼睛。 “这些女孩儿穿得可真时髦！”薛凝芳轻声感叹，果然，大城市就是不一样。来这儿之前，她都不晓得短裤还能配着长筒靴一起穿，还有那个~高领短袖的毛衣配着一截袖套，搭配起来竟然还挺好看？ 第253章 厂房 顾臻笑了，“这些都是日式穿法，您看，他们脸上的妆容也是。鲜艳夸张的眼影和玫粉色口红，配上栗色的卷发，之前阿湛寄给咱们的日本杂志上就有这种搭配教学。” 女儿这么一说薛凝芳就想起来了，是有这样的妆发介绍。随即她又笑了，“我当时看着杂志里只觉得有些夸张，以为是舞台妆，没想到真有人这样打扮，啧~看来我之前的想法还是太保守了些。” 这句话顾臻很是认同，“时尚就是要大胆创新，要勇于突破老旧眼光的限制、打破常规。” 云裳想要在沪市立足，就必须摒弃保守做派，与时俱进、跟上沪市的时尚节拍。 ...... 一天的吃喝玩乐后，“班味”祛得干干净净。 吃完早饭后，一行人开着车斗志满满直奔东安镇。 到达目的地时，陈进等人已经等在了镇政府的门口。 “薛总很准时啊~”陈进一见薛明杰，就笑着问好。一番介绍寒暄后，由陈进带路，几人去了今天要看的第一家厂房。 “这里从去年起就开始规划工业园区，今天要带大家看的几处，都是政府事先建好的标准厂房，可租可售，全凭企业需求......” 三处厂房分别在东安的北部、西南和中部，建筑面积相差不大。先看的这处是位于北部的三栋单层大厂房；西南的那处厂房面积略小，但配建了一栋三层的办公楼，配套设施更全些；镇中心的第三处是两栋多层厂房，每栋配套了两台货梯上下。 顾良才在陈进提供的局部地图上，将三处厂房的位置都标了出来，“陈科，请问这几个工业园区未来主要规划哪些产业呢？” 陈进听了这话微微有些愣住，“哦~改革初期嘛，政府以服务为主，管理手段不能太过强势，所以在这方面倒没有特别的限制。不过，这个和你们买厂房有什么关系？” 当然是有关系的，顾良才呷了口热茶，把顾臻一路上说过的话又默默反刍了一遍。 标准厂房的布局基本大差不差，比起看厂房，他们更在意的是整体的规划。 臻臻说了，沪江是沪市的母亲河，对其经济、文化和城市发展都有着极其重要的深远影响。东安镇是嵌在沪江边上的一颗珍珠，随着城市的快速扩张与腾飞，用不了多久就会大放异彩。 他们买厂房是要做长线投资的，想要长久的存在，首先要杜绝的就是污染，尤其是有污水、废气排放需求的企业，必须要隔绝在外。 陈进见他笑而不语的样子就有些摸不准脉门，便含糊地说了下当前的情况，“目前几个园区的招商工作都在紧锣密鼓地推进中，企业的热情度很高。目前已经进驻的企业，有~做电子元器件的、机加工的、食品厂、服装厂，哦，还有箱包厂、印花厂，其他的都还陆续在谈。” 顾良才眉头微微一挑，“印花厂？” “对，北部园区年前成功引进了一家大型印花厂，港商投资的，距离咱们看的那个厂房不远~”陈进颇有些自豪地介绍起来，瞧见没，港商都赶着过来投资呢，我们这园区的厂房，可不愁销。 顾良才点点头，与薛明杰等人交换了个眼神，“陈科，目前咱们这边的园区，在招商方面的具体政策是什么样儿的呢？” 终于说到正题了，陈进心里有些激动，抬手看了眼表，时间还早，这个点吃饭有些不合适，那要不~ “顾总、薛总，这镇上新开了家咖啡馆，三位方便的话咱们就去咖啡馆坐坐？” 第254章 厂房2 车子驶在园区外颠簸的泥路上，所过之处扬起了一片尘土。薛凝芳把窗户摇了点上去，冷不防顾臻把脑袋凑到了窗边，“咦？” “臻臻坐好了，当心夹到你的头。”薛凝芳扯了扯女儿的胳膊，就见顾臻转头问陈进，“陈叔叔，刚刚左边的那一排院子是干什么的？” 陈进转头往回看了一会儿，“哦，那个灰顶的吗？”顾臻点点头，“那是老船厂的仓库。”陈进便竹筒倒豆子般将这仓库的情况说了一通。 这东安镇上原先有个船厂，建国以前就一直在这儿，后来解放后被政府收了过去，变成了国营厂。 不过，船厂的旧址离紧邻江边，离这儿还有段距离，“听说八几年的时候发水，船厂的车间和仓库全部泡了水，厂里的领导便决定要在高处再建个仓库，用于存放重要物资和配件。”这边到处都是平坦的烂泥渡，要选块高地可不容易，思来想去，最终选中了东安镇镇中心这片地。 “谁知道仓库三下五除二建好了，还没等到正式投用，上面下了通知，要将船厂整体搬迁到崇岛去。” “这么说，这个仓库建成后就一直空着？” “可不是，后来船厂彻底搬迁，把仓库划拨给了镇政府管理，平时也就用来堆放些不常用的物资，可惜了。”陈进说着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不租出去呢？” “嗐~”陈进苦笑了一声，“仓库是现成的，可是你们瞧瞧这进出的道路。冬天雨水少，这路还能走走，一过四月份，地上都是浑浆水啦。” 众人有些无语，路不好可以修嘛，工业园区那片不是弄得挺好，这怎么到了镇子中心反而不修了？ “倒也不是政府不愿意修。”陈进用手指了指路边，“原先船厂造仓库时，是规划了两条水泥路的，当时说的是由船厂出资建造......” 仓库建好没多久船厂就搬迁了，自然是不愿意再出资修路的，这两条路便耽搁了下来。几年一晃，外来人口越来越多，镇上大大小小的民房、棚舍越造越多，这条路是去往工业园区的必经之路，有些脑子灵活的就开始在路边兜售菜蔬、生活用品。时间一长，这里几乎成了个露天菜场，直接把仓库的大门堵得死死的，修路的事也更加不好推进。 政府不是没想过办法，赶也赶过、扣车收摊也没少干，奈何摊贩们一回比一回精。红袖章一来，他们就作鸟兽散，执法的人一走，这群人又悄悄聚了过来。 后来有人说，堵不如疏。政府一咬牙，斥资重新修整了老菜场。钱花了不少，但愿意搬去菜场经营者寥寥。 陈进当时也参与了动员工作，对此内情甚是清楚，“有的人嫌菜场摊位租金太高，有的人认为菜场的人流量不如路边大，怕过去了生意变冷。我们当时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最后只劝动了一个零头。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那帮听劝去了菜场摆摊的，后来发现同行们都没搬，又纷纷杀了回来。这么来回一折腾，菜场的生意倒更冷清了。” 顾臻意用手撑着小脑袋认真听着陈进的讲述，末了她捅了捅爸爸的胳膊，随后冲他使了个眼色。 顾良才立马会意，“陈科，那这个仓库你们还打算卖吗？” “卖啊，怎么不卖！怎么，顾总对这个仓库感兴趣？”陈进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补充道，“顾总要是感兴趣，我等会儿带你们进去看看。这房子实在不错，用料扎实得很！中间还有个大院子，货车周转绰绰有余。” 见顾良才又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陈进心里暗暗骂了一声，脸上的笑却更加深了，“顾总一看就是财力不菲，也只有您这样的老板，才有这样的魄力~”说着竟亲自给几人端上了咖啡。 第255章 厂房3 顾良才浅浅啜了一口，“我也就是觉得这房子还不错，不过嘛~” 陈进拿着小调羹的手一顿，抬起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微微颔首，“顾总请说。” “这个仓库说实话，并不在我们原先的计划内，但~若是价格合适，也可以谈一谈。”说完顾良才特意看了女儿一眼，见她冲自己点了点头，心里更有了底，“就是不知道政府对于这个仓库是什么态度，不过我想，和那些标准厂房应当是不同的。” 陈进听明白了，这是希望他们给些特别的优惠政策。 政府对这个仓库的态度他当然清楚，这个“老破大”的处置一直是个难题，如果能够在他手上起死回生，那么~ 他心里有些激动，随即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其实相比于仓库的处置，刚刚那段路才是最令人头疼的。虽说泥路只有两公里不到，但作为连通镇中心与工业园区的主要干道，这条路着实是拉垮。一到雨季，甭说货车，连顾总他们这样的小轿车都没法在上面行走。上头开会次次讨论次次没结果，再这样下去，他们的招商引资工作也很难往下推进。 心下一横，陈进站直了身子，神色郑重地冲顾良才表态，“顾总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尽力争取，希望咱们能够合作、共赢！”说着伸出双手，和顾良才握了又握。 一行人看完了仓库便打道回府，一心一意等候陈进的消息不在话下。 看完厂房后，一家人就聚在房间里商量开来。 “三处厂房都差不多，但要三选一的话，我更倾向于第二处。”顾良才率先开口，其他人也点头附和。 第一处的厂房虽然大，但附近有印花厂这样的排污“小能手”，恐怕过不了几年就要被强制搬迁。主力军一走，那周边的零星小厂，也将难逃被拆风险。可她的本意，是要将地块留到三十年以后的，起码也得过了千禧年后房价进入腾飞阶段才行。 至于镇中心的那块，无功无过。不过既然他们有了仓库这一新目标，同一个区域的就不再考虑了。说到底，还是性价比的问题。 第二处位于西南角上的厂房，配有办公楼和大院，配置完善、通用性更强。 最主要的是，这处厂房紧靠江边，位于后世的黄金地带“陆家嘴”商业圈，沪市发展如此之快，今后这块地不论是改建或是售卖，都将潜力无限。 嗯~或许，可以提前将这块土地的性质变更为商业用地~ 顾臻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脸上便带出了笑。 “臻臻，你给爸爸透个底，那个仓库你有什么打算？” 见女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顾良才心里有些痒痒的。 仓库啊~ “唔~我是这样想的......”几人见状都附耳来听。 白天他们去实地看了，院子很大，里面两栋一样大小的仓库分列两排，院子中间有一块很大的空地。 陈进没有说瞎话，那房子质量确实好。单层的库房，竟然做了钢筋混凝土结构而不是当前常见的红砖房。市面上库房的屋顶多用成本较低的石棉瓦铺设，而这两栋库房，用的都是上好的青瓦。 “回头让红兵带人来一趟，我瞧着这里头做成两层不是问题。”爸爸的这句话立刻给了她灵感。 “改造，我们把库房改造成综合市场，一栋做菜场、卖生鲜菜蔬，另一栋卖日用商品。中间~” 顾臻说着，用笔在纸上画了个草图，在靠里的一侧，又画了一个长方形，将两栋库房连在了一起，从原先的‘11’型变成了‘u型’。 “横向的这栋，可以卖一些副食品类的。中间空地上，造一个街心花园，类似咱们在外滩看到的露天咖啡馆那种，三栋库房朝向院子的一侧，另建一圈商品房。”顾臻说完抿嘴笑了笑。 第256章 厂房4 “商品房？”薛明杰有些惊讶。 “不错，库房的用地性质要变更成‘商业用地’，不光这个，西南角的那块也是。反正咱们买下后也不会真正从事生产，趁着现在变更，免得以后吃亏。” 薛明杰懂了，上午他从那办公楼往外看时，隐隐约约看到了东方明珠塔的影子。沪东新区正在如火如荼建设中，按照这样的节奏和强度，不出十年，这里一定会大变样。 与其等到周边都发展起来再动脑筋，还不如趁现在。 只瞧陈进鞍前马后的热络劲儿就知道了，现如今政府正在铆足了力气搞经济、搞工业，只要有钱，什么要求都好商量，以后嘛~还真是不好说。 不得不说，自己这外甥女小小年纪，眼光却实在毒辣，又长远。 就是不知道，这过于早慧，算不算是好事，薛明杰看向顾臻的眼神有些复杂。 “菜场？可是~”薛凝芳对这个方案有些怀疑，可是镇上现成的菜场都没人光顾，又要建个新菜场，这能行吗？” 顾臻笑了笑，“东安镇的菜场不成功，不代表咱们的也不行。 首先，这个地段位于镇子中心，是工业园区上下班的必经之路，人流量不会差。其次，那些摊贩不去菜场，还有一个考量就是他们觉得菜场的摊位费过高。” “是呀，其实要我说，那边的摊位费还算合理，比九阳也贵不了多少，这里毕竟是沪市。”薛凝芳微微皱眉。 “那就再便宜些，租三免一、租五免二怎么样？”顾臻笑眯眯地看着众人，笔杆轻轻敲击着桌面，安静地等待反馈。 “嚯，你好大的口气！”薛明杰吓了一跳，“镇上菜场本身就是半公益性质，摊位费只是象征性地收取，用于维护日常管理罢了，你还要在这基础上免二免一，这是准备排队喝西北风哦~” 顾臻并不反驳小舅的调侃，只是笑着又在纸上比划了一下，“我们这个，可不是单纯的菜场。” 为什么要把生鲜菜蔬与副食品日用隔开来？因为一边是刚需，一边是改善。 菜场运营中，最重要的就是菜品新鲜、场地整洁干净，所以菜场的摊位只租不售，但是另外两栋就不一样了。 而且，别忘了街心花园的四面还有一圈商品房，这些才是她盈利的重点。 众人恍然，这是打着菜场的幌子卖铺子呢。果然，谁都精不过这只小狐狸啊~ “那外面那条路？”女人就是心细，顾良才看了妻子一眼，脸上满是欣赏。 “这个嘛，我们可以跟政府谈一谈，要么~仓库给个低价，这条路我们来修；要么，仓库按市价走，他们负责把路修好。” “咳咳，他们要是能修，早就轮不到咱们了。”顾良才有些汗，敢情说了半天，这修路的活儿，也落到了他们身上了。 “怕什么，爸爸我问您，如果您是那里的摊贩，有天政府跟您说，要么搬去新菜场里，可以享受优惠政策免费租用，要么就让红袖章天天来查、见一次没收一次，您会怎么选？” “那当然是搬去菜场了，等等，怎么又免费上了？” 顾臻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签订合同后，租金按月交，这个月交的租在次月租金缴纳后五个工作日内退还，以此类推直到优惠政策享受完毕。” “哦~如果签三年合约，就相当于第一年只要押一个月租金，而且后面这一个月的钱还能退，对吗？” “不错。” “那~你就不怕那些人租满一年后又反悔，跑出去重新露天摆摊儿？” 第257章 厂房5 顾臻微微一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难。在市场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即便是数九寒冬买卖也能照做不误，如果是您，您会怎么选？” 说完她又狡黠地眨了眨眼，“再说了，一年后，那条路早就建成了，即便他们想露天，这块儿反正是没地方了。” “哈哈哈哈，你呀你~”顾良才宠溺地点了点闺女的额头，几人都开怀大笑起来。 “我觉得臻臻说得有道理，如果运营得当，一年后市场里外的业态都起来了，恐怕你让他们走都不能够了。”薛明杰补充道。 只隔天，顾良才的电话就响了。 “顾总，向您汇报两个好消息，第一，标准厂房的价格，领导同意在之前的基础上压降5%，但需要在合同签订一个月之内一次性全款支付。另外，关于仓库，经过与上级部门沟通，同意价钱上让一让，只是~” 陈进顿了顿，不知怎的，接下来的话他竟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只是这仓库的渊源您也清楚，如果只拿下仓库，门前那条路不修也是白搭不是？因此领导发了话，购买仓库的买家需要连带承担修路的职责。” 顾良才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正在专心剥橘子的女儿，“什么价格？” 陈进微微压低了声音，“市价的三成，最低。” 顾良才握着听筒不语，只在心里默默呐喊了一声：成了。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以掩饰心中的激动，“陈科，是这样，针对这两处厂房，我们还有些其他的想法，您看能否约上领导当面聊聊？” “当然，当然！” ...... 事情谈得很顺利，短短两公里不到的烂泥路已经成了东安镇领导的一块心病，受影响的不止是当地招商，甚至还包括领导的青云路，因此人人皆欲修之而后快。 现在知道有投资方愿意接下这个烂摊子，他们恨不得立刻抚掌相庆，生怕自己提出什么严苛的要求把人吓跑了，谈判时几乎是一路绿灯，只要不违背基本原则的，通通过过过！ 协议签订完成后，由镇长做主，在镇上最好的饭店宴请了几人，“感谢顾总对东安镇经济发展的大力支持！” 酒酣耳热之际，镇长拍了拍陈进的肩膀，“小陈是吧？来单位两年多了吧，不错不错~”，随后又转头对众人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你们瞧，顾总、两位薛总都是年轻有为。我们呐，也得多培养年轻干部、鼓励他们大胆创新，我看小陈这样的，就不错嘛~哈哈哈” 陈进被镇长夸得晕陶陶，也不禁多喝了几杯。 尘埃落定后，庄工带人赶来了沪市，接手前期的勘察设计工作，各类房产的手续办理也由美居法务接了过去，顾家三口这才有空腾出时间去料理贸易公司的事儿。 贸易公司的办公地点，设在着名的联谊大厦内。这是沪市九十年代初期的最高建筑，最早进入沪市的外资企业大多入驻于此。于是，楼内进进出出的打工人，也顺其自然成为了沪市第一代“白领”群体。 华成贸易的办公室位于大厦的21楼，尽管面积不大，但楼宇气派的装修、进出男女高档时髦的穿着，无不让人心生向往。 电梯出门后右转，2108、2109室两间就是华成贸易的办公室。 进门处是前台，蓝白黄的配色，商务中又带有一丝活泼，完美呈现了图纸的设计效果。 顾良才点点头，“这活儿做得不错。” 前台小姐姐是个本地囡囡，之前没见过他们三个，见他们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先是对着前台布局一番评头论足，然后径直就要往里走，她闹不清这几人的来头，赶忙笑着上前问候，“您好，我们是华成贸易公司，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吗？” 哎哟~这话说的，可有空姐那味儿了，顾臻回头看了下小舅，小姐姐这才注意到后面的薛明杰，又忙不迭地问好。 第258章 招聘难题 薛明杰摆了摆手，复而笑道，“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顾总，公司的大老板，这位是薛总，是顾总的太太，这是顾总女儿，小顾总。这是咱们新招的前台，李佳妮。” 管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叫小顾总？这倒挺稀奇的，李佳妮心中腹诽，脸上却没表现出分毫，“老板们新年快乐！大家里面请~”说着做了个引导的手势，一举一动有板有眼的。 薛凝芳放慢了脚步，走到弟弟身旁咬耳朵，“小姑娘蛮灵光的哦，你哪里找过来的呀~” 薛明杰嘴角一翘，“这丫头也不容易，父母都是下乡的知青，没赶上返城政策。她自己争气，考了大专回到了上海，毕业之后被分配到航空公司上班。” 果然是空姐啊~只是为什么会来这儿？顾臻的好奇心被吊起，连忙竖起耳朵，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后面。 “哎，也是可怜人。回了上海后她就借住在外婆家里，她那个舅妈不是个东西，为了赶走她、腾出房间给儿子结婚，把她介绍给了一个二婚土老板，还背着她收了男方的彩礼。男的大了她十好几，还有些流里流气，小姑娘当然不肯，结果男的就去她单位闹，要她把彩礼钱退回去。钱在她舅妈那里，她哪里有钱退！最后闹得不像样，航空公司领导对她也有了意见，小姑娘一气之下辞了工作，也从外婆家搬了出来。” “那彩礼的事情怎么收场的？”不是薛凝芳多心，现在摊子越铺越大，个中隐患还是提前知晓为好。 “哈哈，找不找她，自然又得回头找她舅妈了，听说最后钱还是给人退了回去。”薛明杰幸灾乐祸地笑着，顾臻母女双双松了口气。 一行人在隔间的会客室坐了下来，李佳妮熟练地端茶递水，又拿出了一本册子递过来，“各位老板，这是近期来公司咨询招聘事宜的应聘人员名册。我跟他们简单聊了聊，个人信息和联络方式都记录在了这个册子上，请老板们过目。” 薛凝芳和顾臻对视了一眼，有眼力见儿，说话办事有章法，这活脱脱是另外安婷啊~ 瞧着妻女的眼神，顾良才心领神会，立马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红包递给李佳妮，“新年快乐，祝你新的一年工作顺利，心想事成。” “哎！谢谢老板。”李佳妮脆生生地答应了，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几人翻看着册子，将信息一一过目后叫来李佳妮，“打勾的这几位，你给他们去个电话，约一下这周面试。”李佳妮接过册子后便去张罗了起来。 只是这次沪市之行的好运气，似乎在之前都用得差不多了。一连三天，前后面试了好些人，顾臻都觉得不尽如人意。 “不是吧，一个能瞧上的都没有？”薛明杰有些不信邪，拿起桌上的那沓简历翻了又翻。 顾良才也觉得有些头大，“臻臻，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你究竟想招什么样儿的人？” 什么样儿的人？顾臻需要的是专业型的人才，她又习惯性地拿出一张纸，开始写写画画。 华成贸易初期除了陈广锡那条线以外，主要做的是外购内销业务，前期从终端消费入手。 所以首先需要的，是能拓展国内渠道的业务员，主要包含日化护肤、服饰鞋帽、小家电、快消领域、副食品等。 其次她需要一个报关员，懂英语，熟悉进出口报关各项手续，负责报关、清关，税务处理以及联系船运物流等。 另外就是库管，这个库管不是单一的仓库管理，得负责商品分销的调度以及国内物流运输等等。 “另外还需要招聘会计和出纳，这两个岗位通用性较强，难度应该不大，最重要的是前面三个。” 薛明杰挠了挠头，面露尴尬，“哎呀，怪不得面试了几天都不对味，看来是我招聘信息写得不够准确，我这就联系他们改过来。” 第259章 赴港 “既然一时半会儿没法面试，不如咱们先去香港吧？”薛凝芳提议，时间不等人，她得尽快把品牌代理的事儿搞定，不然沪市这边就赶不上夏装上市的节点了。 沪市门店选址的事儿，她已经全权交给了田钰，这会儿她正跟庄工在一处处地看地方呢。 “行，我让小李订机票。” “我来联系阿湛。”没错儿，阿湛就是这次香港服装品牌谈判的前头兵，他们会第一时间和他汇合。 几人分头行事不在话下。 航班到达羊城时，阿湛已经在机场候着，“顾叔、薛姨！” 正值春运尾声，大厅里接机的人不少，几人出了闸口便一路张望，薛凝芳耳尖，听到阿湛高亢的嗓门后就是一喜，随后往右前方一指，“在那儿！” 几人循着望去，果然见到高瘦的阿湛在人群中冲他们奋力挥手，“这里，这里！” ...... 一刻钟后，一辆依维柯正在向深市方向疾行。 “这南方就是不一样哈，跟咱们那儿差了一个季节。”脱掉厚重外套后，薛明杰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心情也愈发地轻松起来。 阿湛边开车边将这些天的进展简单讲了下，先是家居公司和品牌注册的事儿，“公司手续都办好了，这次顾叔你过来，正好可以去把银行账户给开了。品牌注册的手续也差不多了，按照顾叔传真过来的名字和商标去办理的，我找了专门测名的大师算了一卦，说这个名字将来会大火，哈哈哈！” 他们这个“洋品牌”的名字叫施沃姆.豪斯，英文swarmhouse。swarm是天鹅的意思，寓意高贵典雅，warmhouse是温暖的屋子、温室，可以营造一种温馨的氛围，这两者是高档家居必不可少的两大要素。 施沃姆.豪斯的商标，是一个金色的简笔天鹅，将脖颈向内弯曲成“s”型，尾处又向上微微翘起，寥寥几笔，却彰显出了品牌的衿贵大气。 施沃姆.豪斯的商标权被登记在了香港美居的名下，由内地美居公司来代理经营，也算是合情合理。 年前薛明杰办华成的注册手续时就找大师测过名儿，他一听阿湛也这么干，立马来劲儿了，“是吧，哎，这香港的大师和咱们那儿的比怎么样，谁更厉害些？” 阿湛和几人说笑了几句，又把话题转到了正事儿上，“边防证和港澳通行证都办好了，咱们今天就过港去，晚上我带你们去维港看夜景。” “辛苦阿湛了。”几人对这个安排都很满意。 办理完入住后，阿湛开着依维柯，潇洒穿过林立的大厦，带着众人在巷子里七拐八拐左右穿行。窗外的高楼一栋挨着一栋，楼与楼的影子相互交错，将下面窄长的巷子盖了个严严实实。偶尔从半空中的缝隙里漏出一束阳光投在巷子上方，错综复杂纠缠在一起电线就这么大喇喇地示于人前。 “这些居民楼造得这样高、楼间距又密，采光估计不行。”顾良才探头瞧着一路的风景，时不时点评两句。 “哈哈，岂止是采光不好。这一带都是唐楼，刚刚路过的是七十年代建的，前面更早些的，建了都快五十年了。这里好多都是内地过来的住户，我爸爸刚来港的那会儿，就是住唐楼的。”阿湛见他们对唐楼感兴趣，便将车速放慢了些。 “顾叔你别看这楼造得这么高，都是后来加盖的，最开始大多只有三四层。” “什么？”顾良才张大了嘴巴，“三四层加盖到~八九层高？这不会有安全隐患吗？政府不管的吗？” 顾良才的良心三连问惹得阿湛哈哈大笑，“顾叔，你想得太好了，楼盖得越高，寓公们收的租才越多。这里倡行的是资本主义，到处都是资本家的地盘。资本家只看利益，怎么会考虑底层百姓的死活？你别看这楼这么高，里面没电梯、没厕所，一户房子多的时候要隔成十几间劏房，床都是上中下铺，连过道都能睡两个人。” 第260章 港城ab面 “咦？上下铺我倒是知道，原先我们在工厂宿舍就住上下铺，这上中下铺是什么？” 阿湛哈哈一笑，笑中带着心酸，“上中下铺我也没睡过，我来港的时候，我爸爸已经站稳了脚跟，买了房。不过我在一个朋友家见过，他家住的就是劏房，一家六口人睡三张床。阿公阿婆睡下铺、他爸妈睡上铺，他和弟弟睡中铺。晚上一家人往床上一躺，床就吱嘎作响，爬上爬下会响、有人翻身会响。他个子高，中铺坐不直身子，每天起床都得翻下床才能穿衣服，晚上睡觉也要先脱掉衣服再像个蠕虫一样钻进去。他说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床塌掉，哪怕睡地上也不想睡中铺了。哎~总之很遭罪的。” 薛明杰听得哑然，过了片刻才喃喃道，“没想到香港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生活。我还以为......” 他没有往下说，不过此时，车里其他人的想法大致也是如此，他们还以为寸土寸金的香港，就应该到处都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人人住豪宅开豪车，穿名牌、戴珠宝。没想到，高大的写字楼背后竟然是这样的天壤之别。 顾臻倒没有他们这么震惊，这种豪宅与贫民窟一墙之隔的事，前世她没少见。只是从网络媒体上见过和现实生活中经历过，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 其实不说香港，就是他们待过的九阳、金阳，与沪市、深市相比，也是天上地下了。贫富差距存在于任何地方，只是在这儿，对比更鲜明罢了。 想到这里，她在心底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 “到了。”阿湛麻利地停好车，便招呼几人往一家餐馆走去，众人抬头一看，闪烁的霓虹灯簇拥着“黄记冰室”四个字，门头不大，却有几分别样的格调。 阿湛一进店，就快手快脚地占据了店里唯一的一张大桌，招呼众人坐下后，又自来熟地从柜台上拿来一份菜单，用手指弹了弹菜单，“顾叔、薛姨，牛腩面、云吞面、车仔面、菠萝油、猪扒包、咖喱鱼蛋、丝袜奶茶，都是这家的招牌，你们看看想吃什么？” “这么多招牌？”薛凝芳有些看花了眼，拿不准哪些好吃。 阿湛做了个夸张的挑眉，“老字号！你看墙上，好多明星都常来吃的。” 哦哟~明星都来呀！那味道肯定不一般。 阿湛的这句话给了薛凝芳极大的信心，粗略扫了下菜单后，她大手一挥，“点点点，阿湛，就把他家的招牌都点一遍，反正我们人多，不愁吃不掉的。” 阿湛得了令，屁颠屁颠去柜台点单了。 ...... 顾臻看着桌上大碟子小碗满满当当摆了一桌，不禁食指大动。 后世香港回归后，随着经济的发展，港式茶餐厅渐渐遍布全国各个城市，桌上的这些顾臻以前也没少吃。不过看起来，这些跟她吃过的又有些不一样~ 轻轻夹了一块牛腩放入口中，嗯，厚切的牛腩鲜嫩多汁、肉软而不散，淡黄的油脂经过咀嚼后迅速化开，带着一股浓郁的奶香充斥了整个口腔。 顾臻眼睛一亮，忙又用勺子喝了一口汤。清汤牛腩，清而不淡，汤里除了肉香，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料味，一口下去香气扑鼻、后劲十足。 瞧她吃得专心，薛凝芳笑着递来一串咖喱鱼蛋，“臻臻，尝尝这个鱼蛋，你肯定爱吃。” 从善如流是顾臻最大的优点，尤其是在享用美食的时候。 “唔，好吃！”顾臻咬着鱼蛋，有些口齿含糊地回应。 咖喱浓郁、鱼蛋爽口q弹，最妙的是浓郁的咖喱并没有遮住鱼蛋的海鲜味，二者搭配相得益彰，让人欲罢不能。 看着她吃得两颊鼓鼓的样子，一桌人都开怀地笑了。 第261章 代理 众人吃饱喝足后，又开始聊到了正事儿，美居的事情刚刚在路上就已经交代清楚，现在要说的，自然就是云裳品牌代理的进展了。 “一共谈了四家商务品牌男装，两个香港本土的，另外一个英国、一个意大利的，都是中高端品牌，在这边的消费群体多为中环人。” 中环是香港的政经中心以及高档商业区，这里大厦如林、酒楼栉比，很多跨国企业、大型金融机构和外国领事馆都在这里，刚建成没多久的新地标中银大厦就坐落此处。 在这里进出的精英白领们被统称为中环人，是新晋中产的代名词，也是普通港人向往的目标。 这几个品牌定位都是中产、商务休闲，和云裳的目标消费群体能够高度重叠，对提振云裳女装在沪市的品牌知名度能起到很大作用。 “真是辛苦你了，你帮忙约下他们，咱们这几天都去见一见。”薛凝芳对阿湛谢了又谢，心里都是感激。要不是有阿湛在这儿，他们还不知道要多花多少时间、走多少冤枉路呢。 阿湛对这里熟悉，且虽然年纪小，却是一早就出来做生意的，人情练达、做事稳重远非一般年轻人可比。 “好的薛姨，其实时间都约好了，香港的这两家明天就能见到。另外我在中环的酒店订了一个套房，客厅正对着维港，风景很好。酒店里有个行政酒廊，环境不错，约在那里见面您看怎么样？” 薛凝芳笑着点头，“你有心了。” 商议完毕后，一行人驱车来到了维多利亚港。 此时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星光与灯光相交辉映。远处繁星霓虹映在微皱的水面，仿佛一块无边的黑丝绒上缀满了五彩的钻石，星光闪闪令人陶醉。 微咸的海风轻拂脸庞，周围年轻的男女，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夜幕低垂，红灯绿灯霓虹多耀眼~那钟楼轻轻回响，迎接好夜晚避风塘多风光，点点渔火叫人陶醉在那美丽夜晚，那相爱人儿伴成双，他们拍拖，手拉手情话说不完~啊 hongkong hongkong~和你在一起~啊hongkong hongkong~我爱这个美丽晚上~” 第二天在阿湛的引荐下，薛凝芳先后和本土的两家品牌商见了面，在她将沪市新店的选址和装修进度向对方一一展示后，两边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如今大陆的发展用日新月异来形容毫不为过，沪市更是处于腾飞阶段，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也发生了巨大改变。各类大型跨国公司陆续在沪上扎根，企业间业务往来日益频繁，商务着装的需求也在不断增加，这是一块尚未开发的处女地，有着无限的可能和空间。” ...... 趁着薛凝芳见品牌的档口，顾良才带着薛明杰去把银行账户开了，为了便于后续的业务往来，他将余下的美金存了一部分在香港的户头上。 考虑到这边顾良才人生地不熟，阿湛另找了个人给他打下手，“顾叔，这是我爸公司的职员，这两天他跟着你开车办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他。” 他们在香港待了一周，经过反复考量与谨慎分析，最终他们决定与香港本土的“思朗”男装签订代理合约。 思朗男装不仅是港城老牌男装，擅长英伦商务风，设计风格高贵、内敛，具备沪市人所说的“腔调”。除了中环白领，思朗还是港城一些政府机关的制服供应商，走的是“老钱”路线。 “思朗男装除了商务西服，高尔夫休闲系列也非常有名。而且他们的工厂就在羊城，发货不需要报关，这方面也能节省不少时间和物流费用。”薛凝芳对于这个合作是百分百满意。 “只是~”顾良才顿了顿，“既然思朗已经在羊城办厂，到内地开店也是迟早的事，咱们这个代理合约签了几年？” 第262章 吃鱼不吃全 几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思朗虽说是港城知名品牌，但想要在沪市打开市场，还要颇费一番功夫。所以这个代理最好是长期的，否则他们费力栽下的树，很有可能被品牌摘了果。 “吃鱼不吃全，思朗虽然说大品牌，但想要做到面面俱到也是很难的。内地的市场和文化与香港还是有很大区别，思朗如果想要在短期内打入内地市场，找代理经营是最省时省力的一种方式。” 顾臻继续补充道，“咱们踏踏实实把市场做好，后期不管是品牌还是其他代理想要单方面拿回经营权，都要掂量掂量，毕竟渠道为王。” 顾良才听得连连点头，薛凝芳笑着拍了他一下， “你放心，这个臻臻早就想到了。代理合约一次性签了十年，并且这十年内，我们都是华东地区的独家代理。期间其他区域如果有拓展意向，同水平的代理费也是我们优先。 另外，这十年内我们可以在华东区自由发展二级渠道。” 能发展二级渠道，意味着后期他们可以发展加盟业务。 “十年啊～”会不会又太长了些，顾良才挠了挠头，到底没有说出来。 其实具体签订几年合约，顾臻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前世思朗男装在内地的风潮一直持续到零八年左右，但后来随着国潮风的兴起，包括思朗在内的高端男装品牌都渐渐日暮西山。 代理思朗男装，只能是阶段性的，这十年的窗口期他们要充分利用，一是扶持云裳走稳高端女装路线，二是汲取思朗的品牌精髓，开创本土品牌商务男装，争取再接一波国产崛起的红利。 十年代理协议到期后，如果确定不续约，光是出售终端渠道他们也能大赚一笔。 大事落定后，几人在阿湛的带领下尽情领略港岛风光。 第一个景点就是海洋公园，香港海洋公园凭山临海，拥有当时亚洲最大的海洋水族馆和主题游乐园，主要分为山下的海滨乐园和山上的高峰乐园两部分，由海景缆车相连，分为亚洲动物天地、梦幻水都、威威天地、海洋天地等多个主题区域。 看到过山车时，顾臻开心坏了，“快快，我们去坐过山车！” 薛凝芳看得双腿发软，面色为难道，“呃~你们去吧，我在这儿帮大家看东西。” 顾臻看出妈妈是恐高，不由分说拽上顾良才就往过山车那边跑，“爸爸爸爸，你带我去玩儿。” 顾良才：......其实，我也可以看东西的。 薛明杰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见外甥女都不怵，便也小跑着跟了上去，“我也去我也去！” “满分导游”阿湛，则举着拍立得不停寻找合适的角度，“这是你们第一次来香港，我要给臻臻妹妹多拍几张照片，等她长大后翻出来看，多有意思！” 第二天他们去了太平山顶，这也是香港首屈一指的旅游名胜。 要登上太平山顶，需要搭乘世界上最古老的山顶缆车，这条缆车线路已经有了百年历史，包括阿湛在内的五人都是第一次坐，又新奇又紧张。 整条铁路以钢索拖行，列车依山坡斜斜慢慢攀升至山顶，沿途可俯瞰维多利亚港的美丽风景。 随着缆车越攀越高，车厢内几人的身子不由得向后倾，后背紧紧贴着车厢。依山而建的高楼巨厦、茂密丛林看来好似都倒往一旁，感觉实在奇妙。登上山顶的凌霄阁后，维港醉人景致尽收眼底。 “呼~真美！”薛凝芳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一周的紧绷在此时此刻都得到了缓解，她的心情愉悦又轻快。 第三天阿湛带他们去了浅水湾。浅水湾位于港岛之南，这里水清沙细、坡缓滩长。水温常年在十六摄氏度至二十七摄氏度之间，历来是港人消夏弄潮的胜地，也是游人必至的着名风景区。现在是春天，沙滩上多是玩耍的孩童和家长，热闹却并不拥挤。 “顾叔薛姨，我家就在那边的山坡上，我爸爸请大家去家里坐坐，他对你们很是钦佩呢！总是要我跟你们多学多练。” 第263章 闻烈 顾良才夫妇对视了一眼，微笑道，“你爸爸太客气了，他才是值得我们学习的榜样呢，既如此那我们就叨扰了。” 阿湛见他们答应得爽快，心情有些雀跃，“他一早就从我叔那儿听说过你们的事儿，这次知道你们要过来香港，提前结束了行程飞回来的~” “这怎么好意思！”几人听他这么说都有些受宠若惊。 阿湛的爸爸闻烈年轻时通过“抵垒”偷渡到香港，早年吃了很多苦。 刚过来时人生地不熟，又听不懂粤语，只能去码头扛大包。后来领班见他长得俊朗又有眼色，便建议他去学开车。 那时司机可是个吃香的行当，闻烈先是开了一段时间的货车，后来又在别人的举荐下做了货运公司少东家的司机。 当时香港黑社会猖獗，但闻烈人高力壮又有急智，数次救少东家于危难之中，少东家上位后更将他视为心腹。 在少东家的支持下，闻烈举全族之力凑钱买了一条小船，跟着东家的货运公司一起跑船。他肯吃苦且胆子大，别人不愿跑的航线他来者不拒，渐渐找他运货的商家越来越多，货船也越换越大、越买越多。 七八年改革开放后，内地对港政策逐渐放松。闻烈和几个老乡一合计，揣着满身的黄金偷偷返了乡。 彼时杭城的闻家真是一穷二白，闻烈到家后吃的第一顿饭是一碗韭菜片儿川。“一碗片儿川，大半碗都是韭菜，一滴油星都没有。就这样，还是极难得的吃食。”阿湛边说着小时候的事情一边唏嘘。 那时将将十岁的阿湛，和几个堂兄弟一起躲在门外偷看闻烈吃饭，他吃一口，外头孩子们的就咽一口口水，闻烈吃了一半就放下了碗，朝外面的孩子们招手唤他们过来，随后端起桌上的面碗递过去，“来，大伯吃饱了，你们端下去分吃了吧”。堂兄弟们开心坏了，忙端着碗向外跑去，只有一个黑瘦黑瘦的小孩儿还立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 “你就是我的爸爸？”小阿湛歪着头从上往下打量他。 “你是阿湛吧，都长这么大了！”闻烈摸着儿子瘦黄的脸有些心酸，“家里还有吃的吗？你妈妈去哪儿了，怎么没见到她？”小阿湛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就见他爸爸从身上摸出一个金戒指套在他小小的手指上，“别担心，爸爸在外面挣钱了，这次回来就是接你们去过好日子的！” 闻烈说到做到，不光把阿湛母子接到了香港，又捎了钱回家，让弟弟把乡里服装厂承包了下来，做好衣服运去香港卖。在他的帮助下，没几年光景，闻家一族都翻了身。 “顾叔、薛姨，到了！” 车子在一栋气派的三层别墅前停下，几人刚下车，就见一位高瘦的中年男人向他们走来，“久仰久仰，欢迎欢迎！” 相互介绍寒暄后，闻烈引了几人到客厅坐下，又亲自动手泡茶。 “闻大哥，你太客气了。”顾良才连忙摆手示意他别忙活，见闻烈坚持，只好说了声叨扰。 “你们这次来港的事阿湛跟我简单提了下。”闻烈说着竖了个大拇指，“两位真是有眼光有魄力，借东风的做法实在明智。我一直很看好内地的发展前景，只是就目前来说，和香港的发达程度相比，仍然不是一个级别。 沪市自新区设立后，发展速度与深市可谓不相上下，但受区位影响，开放程度上，深市却早已领先一步。” 顾良才点头，“不错，不光是深市，羊城的开放程度也不容小觑。” 闻烈抬手又给几人添了一圈茶，“是啊，以这两个城市为镜，沪市未来五年的发展趋势已经可以窥见一斑。阿湛说你们成立了一家贸易公司，香港这边你们有什么想法呢？”说完他抿了一口茶，微笑看向顾良才夫妇。 第264章 珍宝海鲜舫 顾良才转着杯子仔细斟酌，“贸易公司刚刚成立，说实话，目前还不具备拓展海外销售的能力。我们的计划是先做消费品的进口内销，主要面向内地的一线城市和消费能力较强的省会，力求站稳脚跟。等抓住了销售端，再考虑采购的货源管理。香港是全球着名的自由贸易港，也是我们初期采购的主要据点。” 闻烈面带欣赏地点点头，“难怪你们能做一行赚一行，稳扎稳打、眼光长远，你们这么年轻就能耐得住性子，实在是难得。阿湛应该跟你们说过，我有个船运公司，规模也尚可~欧洲、东南亚、拉美、南非都有我们的航线，当地的贸易公司或大集团多少与我们有些业务往来，往后如果你需要引荐，可以随时联系我。” 闻烈说完，举起茶杯与几人相继碰杯。 “太感谢了，日后免不了要麻烦闻大哥你了。”顾良才笑着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晚上我们一起去珍宝舫小聚怎样？哈哈，本来应该在家中招待你们的，不巧阿湛妈妈还在纽约处理生意上的事情，没法跟我一起回来，这女主人不在家处处都不方便了~”闻烈笑着解释道，随后招呼家中的菲佣通知司机。 ...... 珍宝海鲜舫，是香港着名的海鲜食府。 这座漂浮在香港仔海湾上的海上皇宫，凤阁龙楼，雕梁画栋，金碧交辉，美轮美奂。 凭借其中国宫廷设计展现的皇家气派，精美的饮食，倾倒了数以千万计的海内外游客，成为香港驰誉世界的旅游观光热点，尤其受到东西方游客和各界名流的青睐，这里也是《食神》等许多知名港片的取景地。 可惜后世经历了口罩时期的惨淡后无力经营，又因牌照到期问题被迫离港，最终飘零到南海某处，彻底沉入了海底，成为无数港人老饕心中的遗憾。 一行人到了港口后，就见岸边停着一溜接驳船只，每条船头都有一位服务员立在那儿迎宾。 几人在服务员的引导下坐上了一条充满香港殖民地风情的接驳小船，说是小船，其实内里非常宽敞，各类桌椅陈设应有尽有。 水程不长，但他们在舱内落座后，依然有面容姣好的服务员端来考究的器具，一一斟茶奉果，将在座的人奉为上宾。 “咱们运气真好，刚上来就开船了。”薛凝芳左右张望了一下，见舱内仍有许多空位，心想许是他们正好凑够了人数。 闻烈笑眯眯地解释，“哪怕码头上只有你们夫妻二人，他们也会立刻开船的。珍宝舫从不让客人等船，都是即来即走。” 顾良才笑了，“这老板倒是财大气粗！” “哈哈哈，你说对了，他可是港城最财大气粗的老板之一了。” 众人说笑间，船已经岸边越来越远，远处一个满身霓虹的画舫渐行渐近，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犹如一座辉煌的水上宫殿。巨大的“jumbokingdom”招牌下，是一片灯火通明、流光溢彩，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雕梁画柱、朱漆华杆。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金碧辉煌的高耸入云，雄浑壮观的宫殿玉立天地之间。 随着小船的靠近，顾臻恍惚了一瞬，竟有一种误入杨妃宫廷宴会的错觉。 “长安城内的盛世大唐，也不过如此罢，真是令人惊叹！”顾良才口中赞了一句，脸上满是惊艳之色。 跳上甲板后，众人拾阶而上，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分列两排，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礼，“老板晚上好！” 第265章 珍宝海鲜舫2 翠绿琉璃瓦、鎏金飞檐角，珍宝海鲜舫以龙为主题，“龙”的雕刻无处不在。走进舫内，犹如走进中国宫廷。每个拐角、每根栏杆，都精雕细琢，栩栩如生。 船内分为三层，每层均设有皇帝龙椅，可供客人拍照，旁边还有古装道具可以租赁。各厅房均以宫廷胜地命名，例如龙楼、凤阁、金銮殿、太和殿等。 舫内还设有海鲜餐厅、渔民博物馆、品茗阁、海鲜烧烤市场、名酒廊等，有个名为“观鱼水榭”的大型海鲜池里，养了几十种种生猛海鲜供客人观赏、挑选。 众人在餐厅经理的引导下上了二楼，“诸位老板，楼梯间的这幅《衣锦荣归图》，是由一名意大利艺术家用马赛克手工镶嵌而成，当时造价即达百万，如今想要再找回这样的手工，已经无可能。” 一副画近百万，即便放到现在也是天文数字，更勿论画舫内随处可见的各种工艺品。 薛凝芳吐了吐舌头，悄悄碰了下阿湛的胳膊，“来这儿吃饭，要花不少钱吧！让你爸爸破费了。” 阿湛笑着摆手，“哎呀薛姨您放心啦，我爸爸在这里有长期包厢，他和他们老板有业务往来的，在他们旗下的食肆餐厅消费都是优惠价。” 听到在这里有长期包厢，薛凝芳知道是自己多想了，这倒显得她有些小家子气，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闻烈循声看过来，不免心生感慨，“还是咱们内地人朴实节俭，这边的有钱人就不一样了，做什么都要气派讲排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就是资本主义的社会写照。不过弟妹尽管放心，今天晚上咱们吃多少点多少，绝对不浪费。” 闻烈不愧是老江湖，短短几句即消解了薛凝芳的尴尬，将在场的几人捧得高高儿的，最后那句调侃更是恰到好处地将气氛调动了起来。 席间鲍参翅肚自然少不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自然而然地就聊到了家庭和孩子，闻烈又一次端起了酒杯，“顾老弟你真是好福气，夫妻和睦、事业有成，女儿又这么漂亮可爱~” “哈哈哈，闻大哥你太谦虚了，说起来你比我更厉害，事业上就不说了，甩我们几条街，阿湛年轻有为，又肯听你的话，要我说，你才是真正有福气！”顾良才说完，在座的薛凝芳姐弟都连声附和。 闻烈将杯中酒一口饮尽，随后长长叹了口气，“老弟你说的这些，我都认同，只是我们这些港人，终究是前途不明啊~”阿湛看着父亲的愁容，眼中尽是担忧。 他虽没有明说，但在座几人都听懂了。 1984年12月19日,中国政府和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在北京正式签订《中英关于香港问题的联合声明》，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1997年7月1日对香港恢复行使主权，而现在已经是92年春天。 “好些人还在观望，说英国不会愿意就这么放手，肯定要搏一搏的。但我知道，精明的英国佬们，已经在变卖资产，随时准备跑路了。还有那些亲英的港人，也是如此。 只有我们这些人，既不愿意去做假洋鬼子，和内地又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说句心里话，我们都盼着那天的到来，可是我们都怕。 怕内地政府要大刀阔斧改革，改革私有制、改革资本社会，改革现有的一切。更重要的是，害怕政府会对我们这些‘逃港’分子进行清算，更何况~我们现在还披着一层资本家的皮。” “大刀阔斧地改革？不会吧！”顾良才有些吃惊，平时新闻时政他没少关心，不过内地的风向可跟闻烈说的不太一样啊。 第266章 表决心 “十年前国家就确定了‘一个国家两种制度’的方针政策，更别提前年还出台了特别行政区基本法。不论是这些法律层面还是新闻舆论的风向，大意都是保持社会现状不动摇。这一点，我觉得你大可不必担心。” 闻烈笑着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我们当然知道，但毕竟还没有到那天，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港岛内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这只是中央的权宜之计，而且现在英国并不愿意放手，不排除鱼死网破的可能。如果真有那一天，最倒霉的就是我们这些两头不靠、两头都落不了好的。” 他们不亲英，所以英国政府肯定不会庇护他们，虽说内心是亲中的，但当年的“逃港”经历，是已经烙在身上的罪名。他自己倒没什么，但他还有妻儿，还有杭城的闻氏一族，他不能够因为自己的过失，把亲人都拉下水。 顾良才却被他另外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鱼死网破？回归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为什么还要鱼死网破？” 闻烈苦笑道，“老弟，你想得太简单了，香港从百年前的一个小渔村发展到今天，成为全球金融中心、贸易自由港，英联邦政府是用心经营了的。 现在要求他们把一盆择好的果子归还给中国，你觉得他们愿意乖乖服从吗？英政府现在明面上不敢有大动作，但暗地里就保不准了。 不然你们以为，这些年香港街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h社会？呵呵，这里头都是有当局授意的。” 在座的大人听到这话立即目瞪口呆，顾臻却默默陷入沉思。 片刻后，她小声开口，“闻伯伯，有道是法不责众，你们当年逃港，除了经济方面还有很多复杂的历史原因。身为中国人，我们都深知和平的可贵，因此我想，对于香港的政权更迭，政府肯定是希望能够和平过渡的。 如今内地的发展日新月异，既然英政府现在会因种种考量不敢有大动作，我相信随着国力的发展，以后他们更不会有机会这么干。现在香港的民众在观望中，政府又何尝不是？早一步站队和被动随大流，性质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既然回归一事已是板上钉钉，您不妨趁现在局势还不完全明朗的时候，先一步向内地政府表明决心？” 听到这一番话，闻烈惊洒了杯中酒。他这才又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小女孩儿，六七岁的年纪，皮肤比普通孩子更白皙些，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蛋，可爱中又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可再怎么也就是个漂亮些的小姑娘而已。 自他与顾良才一行人见面到现在，这小姑娘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没想到，一语惊人啊~ 见顾良才三人神色并无异常，他知道这小姑娘肯定不简单，于是定了定神，微笑着问道，“臻臻？那你说说，我该怎么表决心呢？” 顾臻在脑海里迅速搜索了前世的“成功案例”，迅速组织了下语言，“嗯~其实也不难，内地虽说在快速发展，但各地的贫富差距还是非常大的，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不在少数。 作为一名从内地走出来的成功企业家，返乡捐赠学校、设立贫困助学基金、为老乡修路，又或者是去内地投资建厂、提供工作岗位，这些方式都会深受内地政府欢迎的。 另外，我觉得，其实国家也在想办法拉近与你们之间的距离，比如现在，国家鼓励港商投资，就是善意信号的释放嘛~”顾臻说得认真，丝毫没有察觉到闻烈眼中闪烁的异彩。 他突然站了起来，连连拍手，“太棒了，难以想象，实在难以想象，这竟然是一个六七岁的女童口中说出来的话！顾老弟，我输了，我不如你，有女如此，你实在是幸运啊！” 第267章 流舫话新篇 女儿刚才的一番输出，顾良才也颇为诧异。听到闻烈这么直白的夸赞，他挠了挠头，潜意识想要谦虚两句，转而又觉得与有荣焉，“闻大哥过奖了，我也没想到这孩子会看得这么透彻。” 透彻，岂止是透彻，简直是一语中的。 闻烈好奇心大起，“臻臻，这去内地投资是国家政策，那~捐赠、修路，这些你又是怎么想到的？” 这哪里是我想到的，拿着正确答案押题当然更容易啊~顾臻心里腹诽着，却不好明说。她整理了下思路，一脸天真地抬起头，“因为，我家之前就在这方面尝到了甜头。”说完她转头给了顾良才一个眼神。 收到女儿的指令后，顾良才摸了摸鼻子，“咳咳，是这样......” 他将自家与蒋、曾二人的恩怨以及洪灾前后的捐赠简要说了一遍，“...后来也有大企业比我们出手更多的，不过我们是金阳第一家出头的民营企业，占了个巧名儿~” 闻烈只觉得心头积蓄已久的阴霾一扫而空，此刻他头脑清明，浑身一片轻松。 “来来来，臻臻，为了刚刚你这一番话，伯伯和阿湛哥哥敬你一杯！”说着拉起儿子站了起来。 顾臻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也连忙站了起来，以果汁代酒，与两人碰了一杯。 此刻窗外，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春江花月夜，流舫话新篇。 三日后，一行人启程离港，又是阿湛跟着忙前忙后。薛凝芳有些看不过去，“阿湛，你歇会儿吧，这些让你顾叔去办就行了，你瞧瞧这累得一身汗~” 阿湛笑着摇头，“没事儿薛姨，我不累，以前给我爸当过助手，也是这么干的。我爸说了，接下来这两年，我要好好跟着顾叔和薛姨你们学习，好让他早日安心退休，跟我妈周游世界去，嘿嘿~” 阿湛一边说着，手也没有停下，利落地推着行李就往值机窗口走去。 是的，那一晚归家后，闻烈在书房坐了整夜，顾臻的早慧让他对自己的教育方式产生了怀疑。痛定思痛，他觉得让儿子阿湛去顾家“镀金”两年，以期儿子能够更上一层楼。 顾良才夫妇听了他的想法后就有些哭笑不得，“呃~那个，闻大哥，不是我们不愿意教哈，这臻臻~说实话，从小我俩就没带过几天，她是在农村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至于你说的这些谋略、眼光，我想，我农村的公公婆婆应该也不懂教她这些~” 闻烈很是认同地点头，“嗯，弟妹你说的不错，所以这孩子还是跟着你们，整日里潜移默化，才会有如此进步！” 此时顾氏夫妇一脸尬色。 闻烈看他们这样也急了，“顾老弟你放心，我并不是要让阿湛去你们那儿偷师，也不会触碰你们的商业机密，只是想锻炼他......”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再拒绝就不太合适了，顾良才挥挥手，“闻大哥，你这话说得就太见外，既然这样，那就让阿湛先跟着我吧~” “哎呀兄弟，太感谢了，你放心，这孩子一定不会给你添乱的，另外，贸易公司在香港的进货渠道，包在我身上，一定不让你们失望！” “哎？这怎么好~这~不~好吧” 瞧着前面屁颠屁颠推行李的阿湛，薛凝芳捅了捅丈夫，“良才，这~我怎么看也是咱们占了大便宜，这闻家父子俩怎么反而一副赚了的样子啊？” 顾良才笑得直冒傻气，“哈哈，这~可能就是臻臻说的呃~双赢吧，是吧丫头？” 顾臻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第268章 装修进行时 他们去香港的这段时间里，几家店面都已经陆续选好，云裳和沃姆.豪斯门店的设计图纸也顺利完成，前几天就传真给他们确认过，这会儿正在施工阶段。 云裳沪市店就在思朗男装的隔壁，两店之间有拱门相通。 云裳的装修，延续了之前简洁明快的风格，同时适当点缀一些时尚元素，力求整体效果与思朗相协。 思朗男装的设计风格由于需要与香港的门店保持高度一致，因此只结合户型在细节处做了调整，待材料到位后，就可以开工。 沃姆.豪斯走的则是豪华路线，一溜水儿的美式风格。一进接待大厅，巨型水晶灯从天花板倾泻而下，照得店内各处熠熠生辉。 店里并未设置集中展示区，而是采用场景式搭配，将各种生活场景搬到店内，以确保客户能够更直观地感受、沉浸式地体验。 从接待处的桌椅沙发、靠枕，到给客人提供的咖啡杯、调羹，从案几上的台灯、花瓶，到“卧房”内的睡床、五斗柜，甚至“厕所”的电动马桶、加热浴缸，每一样都是他们的商品。 甚至他们还提供免费的电动按摩服务，客人往电动按摩椅上一躺，一次可以按摩五分钟，每次可以同时接待五人。 “臻臻，我记得你并不喜欢这种夸张奢华的装饰啊，怎么~”看着施工现场繁复的雕花装饰，薛明杰有些不解，就见外甥女冲他笑了笑，“舅舅，这是做生意，不是咱们自己家装修。我不喜欢没关系，顾客喜欢就行。”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就喜欢这样儿的？”薛明杰进一步追问道，他就不信了，这小丫头再鬼精，还能把所有人的心思都摸透了？ “舅舅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不等薛明杰回应，她又继续说道，“追求更好的生活是所有人应有的权利，但是近百年来，咱们国人都在压迫、压抑中过活。上次闻伯伯说内地人朴实节俭，其实这都是穷闹的。因为穷，所以吃着上顿想下顿。因为穷，所以手里有了余钱时，大家第一个念头都是赶紧存起来。可这都是违背内心的操作，人的天性就是要吃好用好、享受好生活的，这种需求被压抑久了，人就有一种补偿心理。当年无法享受的生活，现在有条件了，就要加倍补偿回来。 另外，高档奢华的家具是身份的象征，现在提倡人人平等是没错儿，但人有攀比心、虚荣心，对阶级、身份的追求天然存在，先富起来的人为了证明自己的卓尔不凡，就需要一种东西作为身份的象征，房子、车子、锦衣华服。美式家具款式大气华贵、用料做工考究，细节处不失品位，对于追求时髦的沪市人来说，正好契合他们的需求。” 薛明杰恍然，“穷怕了，所以对看着富贵的东西会尤为执着。” 顾臻笑眯眯地看着小舅，嗯，不错，一点就通，孺子可教也~ 这头几家门店如火如荼地装修着，那边老洋房的改造也提上了日程。 “双拼和武康路的独栋先弄出来，其它的可以暂时放一放。”一家人仔细商量后，给了庄工这样的指令。 两套双拼加起来足足一千五百平，白白放着就太可惜了。考虑到思朗走的是专业男装路线，与之配套的云裳也应该纯粹些，“配饰一块可以保留，美容护肤还是分开为好。” “你说的对。”这次去香港，薛凝芳也算涨了见识，前后去了不少高档商场，类似的店铺逛多了后，她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那边的美妆护肤通常和spa馆开在一起~哎，要不，咱们也弄个spa馆？” 过年的时候，她就在王薇店里体验过spa服务，原本觉得那已经是高端享受了。谁想这次去了香港，她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和港城奢华舒适的spa会馆相比，王薇那个，只能算个小店。 顾臻笑得两眼弯弯，口气老成地说了一句，“英雄所见略同！” 第269章 入股新公司 早在进军沪市的决定表决通过后，云裳、美居上下就紧锣密鼓地准备了起来。 年前刘琴又招了三名新人，手把手地教授手法技能，在她的精心教导下，这三人很快就上了手。年后一开工，她就带着两名助手一起南下深市，系统地学习美容spa专业知识，连带着熟悉美容院的经营管理模式。 不同于家居馆的豪奢气派，spa会馆的装修，顾臻打算做成欧洲度假风。 地砖大面积采用了不规则柔光岩板和白橡木大板，岩石和原木的天然纹理给整个空间带来一种返璞归真的松弛感。 富有肌理感的浅杏色墙面与木质吊顶相呼应，行走于室内，给人一种窗外便是西西里岛美景的错觉。 他们保留了洋房原有的铁艺大窗，只在窗内搭配了同色的罗马杆、铁艺蜡烛吊灯和浅色软幔，朴实的墙面便立刻有了种欧洲皇室的矜贵与神秘。 院子里保留了之前东户的桂花树，另外贴着围墙种了一圈阔叶的灌木绿植，花坛外侧铺了一层细碎的浅色鹅卵石。几处墙角边也根据季节变幻做了不同的花卉小景，有薰衣草、鸢尾花、绣球、海棠等等不一而足。 前后庭院种上了厚厚的草皮，一眼望去满是青绿。为了契合“度假”主题，她特地让庄工在后院规划了一个浅水泳池，泳池边的地台铺上防腐木板，支上一顶顶遮阳伞，伞下摆上一溜沙滩椅。 薛凝芳拿着效果图啧啧称奇，“哎呀，我怎么没想到，我怎么没想到！”那些遮阳伞、沙滩椅，和他们在浅水湾沙滩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明明几人是一起看到的，但他们只当看了个新奇，顾臻却把它们记到了心里并且利用得恰到好处。 spa会馆的设计方案敲定后，刘琴也带来了好消息：她在深市请到了一批经验丰富的技师，不日就与她同回金阳，顺便给现有的店员做个培训。 为了帮助云裳在沪市打响夏装第一炮，闻老板也是煞费苦心，他让阿湛把市面上所有最新的时装杂志都搜罗了一遍，将契合云裳风格的设计元素通通摘录下来，又亲自带了设计师到南京路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遭，最终带着厚厚一包手稿草图回了杭城。 回去之前，顾良才夫妇请他吃了个饭。 “闻二哥，云裳未来的发展方向已经基本确定是走中高端精品女装路线，如此一来，我们的产品就不能仅仅从市场上的现货中挑选。” 闻老板对这个说法很是认同，“不错，虽然挂了云裳的牌子，但不同厂家出来的东西，裁剪缝纫的标准、制作的细致程度还是有不少差距的。不过~想要做工水平完全一致，就得在生产过程中做好质量管理，这~” 如果货物都是由一家工厂生产制作还好说，可据他所知，目前云裳除了他们闻家的供货，还有一部分来自羊城那边，这总不好跟人夫妻俩说，让人家只从他家进货吧。因此，后面的话，他就不便继续说了。 薛凝芳却是一笑，接上了闻杰的话，“二哥，自前年摆摊到现在，咱们认识也挺久了，不论是生意上还是其他，我和良才都很信服你。” 说着她回头看了丈夫一眼，顾良才忙点头附和。 “刚刚你说要从生产抓起，我很认同。我们有个想法，计划成立一个服装制作公司，主要负责服装设计和质量管控，二哥你觉得怎么样？” “只管设计和质量？那生产~”闻老板愣了一瞬后随即恍然，立刻斟满酒杯冲两人一干到底。 第270章 入股新公司2 顾良才哈哈大笑，“二哥，你这酒怕是喝得早了些，还是先听凝芳把话讲完吧。” 薛凝芳强压着嘴角的笑意，“二哥是这样，这个服装制作公司，我希望由咱们两家合作，我们出资运营，前期由二哥你帮忙招募设计团队，生产环节，由闻家的工厂完成。如果你同意，那么股比方面，我们三方再一起商量。” 闻家工厂指的是闻氏一族的工厂，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壮大，闻氏一族的服装箱包乃至皮具工厂，在杭城都是响当当的，完全有能力承接云裳除饰品以外的全系产品。至于饰品等小配件，在营业额中占比不大，先保持现状也无碍。 闻杰听了她的话便有些迟疑，“弟妹，如果只是来样加工，那直接外包发单就行，有必要配股吗？”这不是他见外，如果只是单纯承接业务，闻家当然没问题，哪怕有些账期欠款什么的，他也可以摆平。 但若是要给他们配股，该怎么个配法儿？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这碗水倒是不好端平。再者，深度捆绑之后，万一闻家哪一支拖了后腿，那只能是胳膊折在了袖子里，反而拖累了云裳。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不妥，便当即将自己的顾虑坦诚相告，“虽然都是一家人，但利益当头，很多事情就不好说了。” 夫妻二人交换着眼神，闻二哥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只是~ 一旁的顾臻正吃得尽兴，不防被妈妈轻拍了两下。她只好放下美食、擦嘴净手，挺了挺小腰板儿，“闻伯伯，您觉得最近几年服装行业发展得怎么样？” 闻杰听到小丫头这话就是一乐，“这还用说，当然是好呀，瞧瞧你们这店，一年一家店，一年开得比一年大。瞧这样子，沪市一店开好了，还有二店三店吧？” 顾臻点点头，“对，不光是沪市的二店三店，我们还要开到其他城市去，除了直营店还会有加盟店，我们要做连锁品牌，像肯德基那样。” “连锁经营？”闻杰有些意外，现下除了极少数外资品牌比如皮尔卡丹这样儿的，国内的服装品牌还没有尝试过这种模式，加盟店就更是少见了。据他所知，服装行业还没有过类似的案例，云裳的这一步倒是够大胆。 不过，也够聪明。 服装暴利，眼热这一行的人越来越多，门槛最低、最好上手的就是开服装店。远的不说，就这两年，各地大大小小的服装店、服装摊儿，跟雨后春笋似的冒了出来，但短时间就能做到云裳这样儿的，真是屈指可数。 老实说，他有段时间也眼红云裳的生意，一家服装店，赚得比他搞批发的都多。他想着要不自己也开家店，就比着他们这样儿的。 他觉得自己在服装业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对市场可以说了如指掌，而且他有货源、时尚敏感度高，自己去做肯定比顾家夫妻俩挣得还多。 可是老婆的一句话犹如当头棒喝，把他打醒了。她说，没了闻老板的货源，云裳还能找李老板、张老板，进货嘛，是人家挑你不是你挑人家。但你闻老板做了这么久的批发生意，从你这儿进货的买家不下几千，几千个买家里也就出了一个云裳。 最近几年，商场流行一句话，叫人无我有，人有我优，这话放在云裳这儿倒是适用。前两年服装刚刚兴起，他们开始摆地摊儿，紧接着地摊儿变成门店，现在还做起了品牌，永远快人一步。 “对，连锁经营。”顾臻继续往下说，“多店同时上新，大批量出货。到那时候，保证品质的同时，还要尽可能保证我们设计款式的独一无二，起码不能今天刚出新品，明天地摊上就有了同款。” “所以负责生产加工的工厂，要严格做好样版和尾货管理。”干了这么多年，服装业的各种门道闻杰再熟悉不过，因此他顺着顾臻的思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第271章 入股新公司3 顾臻很是捧场地拍了拍手，“闻伯伯真厉害，什么都瞒不过您。所以，只有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利益共享、风险共担，云裳才能平平稳稳地走下去。” 至此，闻杰心中了然。随即又有些感慨，小丫头说的这些，其实只要在合同里约定清楚了，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一点，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入股后，闻家人干的还是一样的活儿，却能多得一笔经营上的分红，更别提连锁加盟的收益了，这家人分明是~ 闻杰心里是既佩服又感激，既心动又犹豫。 顾家人有这样的胆魄和格局，做什么都会成功，但这样的好事人家偏偏带上了他，不只是他，还捎带上了闻氏一族。 他不该拒绝，也不想拒绝，但~ 酒过三巡，直到临走前，闻杰都没有点头，只说回去问下其他人的意思。 顾家也不勉强，依旧热情地将他送上火车。 出乎几人意料的是，隔天闻杰主动打来了电话，“老弟，合股办公司这事儿，就听你的，咱们顾闻两家一起发财！” 这是想通了？ 顾良才有些好奇，便多问了几句。 闻杰也不藏着掖着，“我把这事儿跟我大哥说了，大哥对你们的计划赞不绝口，叫我不能因噎废食，白白丢了这大好的机会......” 闻烈的原话是，服装工厂搞了这么多年，整条产业链的生存状态你应该已经很了解了。国家正在积极地发展第二第三产业，往后三来一补的利润只会越来越低，闻家想要延续现有的风光，就要转型。云裳生意规模不大，借此来探路却再适合不过，如果做好了，也是你个人的机遇。 不过闻烈也考虑到了二弟的顾忌，最后提了个折中的方案，由顾家、闻杰两方作为主要股东，出资成立新公司，顾家享有绝对控股权，闻氏一族另成立一个家族基金，以基金公司名义入股，基金公司不参与日常经营，但享有分红权利。所得分红用于族内祠堂修缮维护、孩童教育、老人抚养以及其他族中开支及分红。如此，倘若合作过程中有哪家不守规矩，那就是和闻氏全族作对，行事便有了约束忌惮。 对此，闻家上下全票通过。 “大哥就是大哥，”顾良才感慨，闻烈不愧是久经商场的老将，将制衡之术使的炉火纯青。 最终商定，新公司“云上服装制作有限公司”，由云裳服饰化妆有限公司控股，占51%，顾良才个人占17%，闻杰个人占16%，闻氏投资有限公司占16%，各方按比例出资，注册资金共一千万元。闻氏众人商议后，坚持投资有限公司也要实缴出资，因此四方都可参与日常经营并享有正常股东权利。 诸事落定后，闻烈特地携妻从香港赶来，与闻家众人一道宴请了顾家三口不提。 ...... 阳春四月，永康路的洋房已经改造完毕，薛凝芳带着女儿坐在花园的暖房里盘算着新店开业的事情。 三家店的选址都在南京东路的繁华地带，眼下店内的装修都已陆续完成，只等完成铺货后便可择吉日开张。 在这期间，华成贸易公司的班子也陆续搭建完毕。新来的业务副总，原先是金阳市宇宙收录机厂负责销售的副厂长谢松年，对各地百货公司、商场的渠道非常熟悉。 能请到这样的人才，还得归功于金阳市潘副市长前段时间组织的青年企业家交流会。 第272章 开业活动 当时顾良才夫妻二人俱在香港无法参加，但交流会上，潘副市长还是主动向众人提及了他们的两家公司。有了潘副市长的背书，在场的人或是好奇、或是捧场，亦或是真心想要结交一二的，会后便有许多企业老板请求袁秘书牵线，想要结识他们，其中就包括宇宙收录机厂的厂长。只是厂长日理万机，转头便将这件事丢给了负责销售的副厂长谢松年。 谢松年听说美居将在沪市开办直销展厅，便专程过来拜访了顾良才，一番交谈后两人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便成就了这样一段机缘。 有了谢松年的加入，薛明杰大大松了口气，华成各项事务的推进更是如虎添翼，愈发顺畅起来。 “这次云裳和思朗的开业活动，得好好谋划才行。”薛凝芳给顾臻细细削着苹果边说道。 “那妈妈您想怎么办？”顾臻手里把玩着一串紫藤花穗儿。 前段时间修整洋房时，小姑父不知从哪儿寻来了几株紫藤，便在餐厅的落地窗外搭了个高高的花架子，将紫藤尽数栽种在了那儿。 春风一吹，新生的藤蔓没几天便爬满了花架，此时一串串娇嫩的淡紫色花穗，像一帘瀑布从花架上倾泻而下。这大片大片的紫，伴着阵阵花香，给典雅端庄的院落增添了许多生气，美得令人心醉。 “唔~具体的还没想好，我想把这两个品牌放在一起，将活动得办得声势浩大些，效果起码不能输于金阳那会儿。” 金阳啊~顾臻一手托着脑袋，一手轻捻着花骨朵儿。 金阳的云裳位于市中心，门前就是四季花园，做起活动来有得天独厚的便利。但南京东路这儿就不一样了，店门前虽说也有小片空地，但早就被路过的行人占据。 说到人，南京路向来不缺人气，但品牌自有自己的受众群体，不是所有路人都能成为门店顾客的，要想进店的目标更加精准，就需要提前做好筛选。 一是安排人提前去目标人群经常出入的地方发放传单，餐厅、商场、电影院、高档小区、写字楼、机关单位......还是老规矩，提前一个礼拜开始派发优惠券和活动传单。 二是找一处合适的地方，举办一场促销\/展示活动。 哎~对了，就办服装走秀活动。找些服装学院的俊男靓女，在开业活动当天走秀展示。现场可以安排几辆接驳车，免费接送意向顾客去服装店选购。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因距离原因造成的意向顾客流失。 另外~云上spa馆不日也将开业，单笔成交金额达到一定数额的，可以赠送spa馆体验券一张，这样也可以间接为spa馆引流。 薛凝芳越听越觉得可行，高兴地一拍手，“哎，正好，我记得你王薇阿姨有个同学在沪市传媒，他们应该有这方面的人脉，我这就找她打听打听。” 经过王薇同学的辗转介绍，薛凝芳第二天就联系上了服装学院的章老师。 章老师一听，嘿，既能给学生提供实践机会，还有薪水可拿，一举两得！当天便亲自给薛凝芳打了电话。 “薛总，请问这次活动具体有什么要求？” 薛凝芳想了下，将之前和顾臻商定好的想法说了出来，“...会根据不同的系列做几个场景的设定，一是职场白领精英的商务日常，二是年轻男女的约会休闲，三是宴会活动的轻礼服穿搭...我们提供所有服化道具，模特儿们除了传统的服装展示以外，还要表现出产品的特性，比如商务、休闲、甜美、酷飒，另外，要与现场的观众适当互动，引爆活动气氛...” 薛凝芳说得口干舌燥，末了，却听不到电话那头有啥动静，她心里咯噔了下，别是~自己提的要求太高，对方不乐意了吧。 她忐忑地朝着话筒呼叫，“章老师？” “哎，我在听我在听。” “哦~就这些，您看~” 第273章 开业活动2 那头哈哈笑了起来，“哎呀薛总，您可真是当导演的料。要是按您说的这么演，我都不敢想象现场效果得有多么好！” 听着不像是反话，薛凝芳悄悄松了口气，“那您这儿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就是呀~既然要做舞台效果，我倒建议您可以加上些舞蹈表演，增强故事性。”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一旁的顾臻听了忙冲薛凝芳比了个ok的手势。 “章老师，您这个想法真不错，只是~我并不认识舞蹈演员，这~” “嗨，这个您别担心了，我来帮您联系，回头咱们一起碰个头~”两人又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章老师是个行动派，隔天便拉着薛凝芳一起去了舞蹈学院。和章老师一样，那边一听说有实践机会还管工钱，哪有不答应的，当下便安排副手挑人去了。 ...... 开业时间定在五一劳动节那天，香港思朗男装的代表乔森先生提前一天来到沪市，一见到薛凝芳，短暂寒暄后，他直接提出了参观门店的需求。 “ok，门店离这儿不远，咱们现在就过去。”说罢，一行人驾车直奔南京东路。 两家四开间的门店紧挨在一起，云裳的门头是米色烫金字、思朗的门头是蓝灰底烫金字，一个优雅一个商务，看着却十分相协气派。 门头下方，是时兴的玻璃感应门，两侧是与门头同色背景的玻璃橱窗，其中以两家店中间的橱窗最为吸睛。 蓝灰与米白色交融呈一副水墨背景，橱窗内是两组立型模特儿，一套是浅蓝套裙配烟灰商务西服的精英穿搭，一套是质地轻盈的白色纱质连衣裙配浅色polo衫杏色休闲裤，一眼便可看出这是两种不同的穿着场景。 这门头倒是设计得巧妙，乔森在门口驻足查看了一番，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便走到了店内。 进门后，他立刻发现了问题，于是蹙眉看向薛凝芳，“这两家店都是你的我知道，可是里面怎么也打通了？” 两店内部的隔墙被完全打通做成拱门状，只保留了承重立柱，不论是内部的装修墙漆还是陈设布局都在刻意弱化两家的界限，收银台和通往二楼的楼梯更是直接共用了。 “这样的布局不太合适吧，薛总。”乔森先生负手而立，面色有些严肃。 薛凝芳笑了笑，“沪市寸土寸金，分割开来单层空间过小，无法体现品牌的档次。这样一打通，通透又大气，顾客一进店第一感受就是品牌实力不俗。而且~” 薛凝芳看了眼乔森，继续说道，“思朗在香港是知名品牌没错，但在内地，并没有消费者基础。云裳就不一样了，经过两年多的摸索，对顾客的喜好有自己的一套经验，客户对品牌的认可度也高。” 放在一起卖怎么了，以后谁沾谁的光还不好说呢！薛凝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依旧满面春风。 乔森的面色微微好了些，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打通也就算了，你将两家店的收银也合到一起，店员看起来也没有分开，还有房租、水电，如此一来，品牌的营收利润不是也混起来了？” 薛凝芳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微笑，“乔森先生您放心，混不了的。香港的商场也是多品牌经营的，品牌之间甚至是不同的老板，难道营收也都被混起来了？”说着她拍了拍收银台的电脑，“收银时，不同的品牌自然会计入不同的账目下面。至于经营费用，两边均摊即可，而且我可以保证，这一加一，一定是小于二的。” 至于乔森没有宣之于口的“捆绑销售”问题，他不提，薛凝芳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就像她刚才说的，到底是谁蹭谁的客，还不一定呢~ 第274章 开业活动3 “不过，若是乔森先生您坚持要将两家门店隔开，我们也尊重品牌方的要求，不过，我的建议是先看看明天开业的情况，您说呢？” 见薛凝芳终于递了个台阶，乔森赶紧就坡下来，“ok，就先按你说的办。” 一楼陈列的都是些日常服饰，二楼云裳的女装区以轻礼服为主，设有单独的配饰区，原本思朗的男装区域，此时却被拦了一排屏风，另摆了一排一米栏，上面挂着“顾客止步”的牌子。 乔森心下诧异，想要抬腿越过去看个究竟，却被薛凝芳伸手挡了下来，“乔森先生，这里暂时不对外开放。” “为什么？这里应该用来摆放思朗的衣服。”刚刚还说什么寸土寸金，现在却要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地方，乔森心中吐槽。 “是的，我们也是这么计划的。”薛凝芳笑眯眯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乔森无奈，只好跟着她下了楼。 1992年5月1日，周五，天气晴。 全国上下都在欢庆劳动节的同时，沪市人民广场上即将上演一场别开生面的时装表演。 离正式演出还有五分钟，后台的一众演员们已经整装待发，纷纷按出场顺序站到了指定的位置，等待指导老师最后的检阅。 广场上，左侧是香港思朗男装的广告牌，右侧是云裳女装的版面，两块大幅电脑喷绘广告牌呈“v”字型展开，充当舞台背景，狠狠抓住了众人的眼球。 眼下宽幅面的广告喷绘机还没有出现，这两块广告牌，严格来说是利用小幅广告布拼接而成，只是拼接处做了精细的镶缝处理，从远处看起来，就是一个整幅的图案。 即便如此，两幅3*5米的广告牌组合在一起，上方搭配一溜氢气球，效果也是足够震撼。 为了确保展示效果，现场搭建了一个长长的t台，活动开始后，舞蹈演员们将身着品牌服装在后方跳舞，演绎各种穿着场景，模特儿们则会沿着t台来回展示衣服的细节及特色。 背景音乐渐渐调低，随着一声嘹亮的问候，一位帅气的男主持闪亮登场。 这主持人也是王薇介绍的，是一档深受本地人口喜爱的谈话调解类节目的主持人，在沪市小有名气。 台上，主持人的情绪高亢激昂。 “今天在场的大伙儿有福了！接下来，云裳女装将携手香港着名服饰品牌思朗男装，为阿拉沪市宁上演一出精彩绝伦的时装表演！大家想不想看！” “想看！想看！”人群中呼声雷动。 “是呀，接下来登场的都是俊男美女，当然想看，不光你们想看，我也一样。”主持人这句调侃，下面立刻笑成了一片。 薛凝芳和女儿坐在车里，只见在场的大部分观众都是衣着时髦的年轻人，她满意地弯了弯嘴角，“看来，那些传单没有白发。” “精彩节目马上就要开始，我相信在场的各位，应该都拿到了一张红色的卡片~”主持人边说边向大家展示，“就是我手中的这个，拿到的请举手~”现场的观众纷纷配合地举起手来，还没拿到的人，也从工作人员处补领了卡片。 “非常好，每张卡片上，都有你们的幸运号码，请大家收好卡片。活动中，我们会以尾号为批次，分十次抽出五十名幸运观众，中奖的朋友可以到店内领取精美礼品一份。 没中奖的观众也不要气馁，表演结束后三天内去南京东路的云裳或思朗门店，凭借手中的卡片都可以再得一次抽奖机会。” “真的假的，可以抽两回的呀~”人群中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 “是的，有两次抽奖机会。什么，两次都没抽中？”主持人做了个惊讶的表情，随后又语气夸张地解释，“那有什么关系，大家仔细看看这个卡片的右下角，写的什么字啊？” 第275章 开业活动4 台下的观众立刻配合地喊了出来，“满五百减一百，满一千减三百！” “对，云裳思朗服装开业大酬宾，满五百减一百，满一千减三百，买得越多减得越多，上不封顶...” 好了，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这群人就会被幸运奖品锁定在现场，顾臻心中暗暗发笑。 之所以要分十个批次抽奖，是为了引导现场的观众分批进店。门店的容纳能力和接待人手都有限，分批进店既能避免人数过多造成现场混乱和接待不力，又可以通过拉长时间线来争取更多的成交，充分利用这些潜在的客户资源。 随着动感的音乐响起，舞蹈演员们已全部就位，t台两端，全副武装的模特儿们迈着台步潇洒地向观众走来... 广场上，一排五辆摆渡大巴已经就位，只待第一次抽奖结束，便可以载着观众出发。 至此，薛凝芳心中的石头落下了一半，她缓缓关上了车窗，“走吧，去店里。” 九点十八分，随着“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云裳思朗的开业剪彩活动圆满礼成，店前的围挡也被正式移除。 门头上烫金的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咦，这里是新开的店？” 田钰往一旁让了几步，露出了一张醒目的大海报，上面写着；新店开业，全场酬宾，满五百减一百，满一千减三百。另有精美礼物相送，数量有限，赠完为止。 这是后世玩老了的套路，但放在当下确实很吃香。 看到新店促销，便陆续有人围上前来，“卖什么的？哦~男装女装，看着还挺高档。” “要不进去看看？反正看看又不用买门票咯~”马上有人说起了俏皮话，一边说着一边往前挤，田钰看清了，是个衣着时髦的年轻女孩儿。 “这就相当于买五百可以打八折，买一千打七折，对吗？”女孩儿又问道，她涂了打眼的蓝色眼影，配同色的机车短夹克配低腰牛仔裤，内搭白色紧身衣，高高扎起的马尾看着又美又飒。 “是的美女，您的衣品真棒，我们店的衣服您肯定会喜欢！”田钰上来就是一顿夸，女孩儿被说得嘴角弯弯，抬腿就往里走，和田钰擦身而过时还不忘扔下一句，“算你有眼光！” 围观的人都被逗笑了，“是呀，看看又不花钱，走走走，进去瞧瞧去。” 田钰精神大振，忙给店内打了个手势。 “欢迎光临！”清脆甜美的声音整齐划一，众人听得一愣，只见一群身着制服的导购在店内站成一排，个个儿身量纤细、面若桃花，笑盈盈地端着手，示意他们请进。 夹克女孩儿惊呼了一声，“哇~这家店的服务员水准也太高了吧！”田钰与薛凝芳对视了一眼，都抿嘴笑了。 长相如何，是各花入各眼，不过要说这一身的气质仪态，那是绝对没得挑。 要说还是小表妹的脑子活络，田钰还在纠结要不要请人来做礼仪培训时，顾臻马上就想到了李佳妮。 对呀，佳妮之前是空姐，可不就是现成的礼仪老师么！ 随着进店的人越来越多，店里的员工也愈发忙碌起来，不过人流大多还是集中在一楼，准确地说，是都集中在云裳一侧，思朗那边稀稀拉拉的，两厢对比就带了些冷清。 乔森站在楼梯口看着思朗的柜台抱臂沉思，薛凝芳匆匆扫了他一眼就没有再管。 眼看云裳这边的人应付不暇，她便示意导购引导分流，将人带往隔壁思朗男装。 谁知这一带，倒带出了不少惊喜。 第276章 启动方案二 “这个思朗男装，是香港那个思朗伐？”一位衣着考究的卷发女士在店内转了一圈，最后在橱窗同款的灰色西服面前停了下来。 这是思朗的第一个意向客户，田钰不敢怠慢，赶忙快步上前。 “是的女士，我们是香港思朗男装华东区的独家代理。您瞧楼梯口那位高鼻梁的男士，他就是思朗品牌的代表，特地趁着我们开业过来帮忙呢。”为了证明自家品牌“血统纯正”，田钰不介意将乔森拉出来遛一遛，谁让他闲着没事儿干尽挑刺儿呢。 这个年代老外还是个稀罕物种，卷发女士一见果然有个老外盯着这边看，蓦地脸颊一红，“哦哟，还真是老外。” 她轻声嘟囔了一句，随即将目光锁定在了眼前的西服上，来来回回地打量。 “这款西服面料采用了珍贵的澳大利亚5a级 140支羊毛精纺而成，这是我们经典的高级成衣面料。特点就是手感柔软轻薄、悬垂度高，上身后舒适透气、光泽柔和细腻，您上手试试~”田钰将西服袖口托到卷发女士手边，她伸出手指捻着面料轻轻搓着，眼睛里有些波光流动，“阿拉先生前年去香港出公差，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套思朗的西装，说是香港公务员都穿的。那个料子、做工，啧啧~真是没话讲，沪市大大小小的店我都看过，没有一家比得上~”她边说着，些许的优越感牵动着嘴角自然弯起，“没想到，阿拉沪市现在也能买到了。” 一旁的田钰及时捕捉到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立刻恭维道，“您真是好品位，思朗男装最适合像您先生这样的精英人士了。”她边说边看着客人的脸色，见女士微微抬了抬下巴，一副受用的样子，便继续道，“而且，您看的这一款是我们的限量版，香港加沪市一共只有一百件。”说着田钰凑近了些，“香港财政司司长也穿了这一款，大家都说这是财神爷同款呢~” 女士的眼睛更亮了，“真的？财神爷同款？哎呀~那你给我看看，这个尺寸...” 什么？财神爷同款？ 田钰并没有压低声音，旁边的客户听得一清二楚，纷纷朝田钰看来，“这是什么意思？谁的同款？” 田钰立马笑着解释，话一落音，几人的目光立刻盯上了那套西装。卷发立刻把西装往身边拢了拢，“咳咳，这是我先看上的，同志，麻烦你帮我包起来，我要了！” 田钰冲旁边点点头，马上过来一个导购带着卷发女士去了收银台。 田钰对着另外几人颔首，“各位稍安勿躁，其实财神爷一直都是香港思朗的忠实顾客，穿过的也不止那一款。我们店内所有衣服，选用的都是世界顶级面料，譬如这款polo衫，就是意大利进口的高档丝光双面弹面料，穿在身上凉快不贴肤，速干无折痕，深受香港富商的青睐，各位可以随意挑选。” “哦哟，香港富商啊~”92年的春天，花边小报的风已经渐渐吹到了沪市。香港富商么，他们都从报纸杂志上看到过，香车名表、豪宅游艇，出入一堆保镖司机。这些气派人物爱穿的衣服，如今他们竟然也有了享用的机会！ 想到这里，原本还在观望的太太们再也按捺不住了。 “同志，这个衬衣四十一码的给我来一件！” “这套西装我要了，我家那位尺码正好~” “同志~” 突如其来的青睐让田钰笑得脸都快僵了，“好好好，大家一个一个来，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很快，导购们便忙得脚打后脑勺，思朗男装的门口也排起了长龙，连高冷地乔森都加入了接待的队伍。 薛凝芳见此状赶紧拿起电话，“喂，明杰，广场上情况如何~什么，第一轮抽奖已经开始？好好好，现在门店人满为患，赶紧通知现场的人，执行方案二！” 第277章 启动方案二2 方案二：当门店的接待能力达到上限后，为了留住活动现场的潜在客户，可以就地转化成交、售卖服装。 随着舞台上背景音乐音量渐低，台上男主持的声音再次响起，“今天在场的各位实在是太幸运了！刚刚我们得到品牌方的消息，为了回馈现场观众朋友的热情支持，避免大家来回辛苦奔波，第一轮抽奖没有中的朋友们，可以马上获得一次重新参与抽奖的机会，另外后面还没有参与抽奖的，也将新增一次抽奖机会，也就是说，咱们的中奖机会翻～倍～啦！” 人群立刻配合地发出阵阵呼声，主持人抬手往下压了压，“别急、别急，好消息不止这一个。 我看得出，在场的帅哥美女都非常喜欢今天模特儿们展示的这些服装。确实，香港知名品牌，就是不同凡响。不论是女士的裙子还是男士的西服，款式质地都非常之高水准。看得到穿不到，大家是不是跟我一样，心里痒痒的？” “可不是嘛！”人群中立刻有人大声应和，随之而来是一阵阵哄笑。 “那么，就由我来帮大家实现愿望吧。”眼见气氛到位，主持人击了击掌，“在场的帅哥美女们，为了响应大家的热情，两大品牌特地将店内的精品服饰搬到了现场，并且，非常贴心的提前为大家做好了搭配。” 配合着主持人的节奏，现场工作人员很快拉来了一排排活动衣架依次排开，衣架上都是已经搭配好的男女套装。 走秀的模特儿们也十分配合地从t台上走了下来，移步到衣架旁，看似随意实则专业地挑出一套套衣服，相互比划、展示。 “别急、别急，好消息不止这一个。”熟悉的语句响起，台下又是一阵哄笑，更有人高声大喊，“痛快些，还有什么好消息，一次都说出来吧！我等不及要挑衣服啦！”人群又是一阵哄笑。 “为了让大家买得开心、买得称心，除了之前承诺的满五百减一百、满一千减两百以外，品牌决定在赠礼上再次加码！凡是满足满减条件的顾客，女士免费赠送一支名牌口红、男士免费赠送一瓶名牌香水儿！ 来来，口红和香水的牌子我瞧瞧~哎哟，是迪奥的，是迪奥的！”主持人语气夸张地惊呼，同时手掌朝外，向台下展示着赠品。 这下没人再接话了，人群中都是惊呼和欢叫。 “什么？我没听错吧，迪奥？” “迪奥，我也听到了，真是迪奥！” 年轻女孩子们肉眼可见地激动了，“天呐！天呐！迪奥的口红一支可得上百块！” 不光是上百，还不容易买到！ 这时进口商品的主流购买渠道还是友谊商店和涉外酒店的专柜，这两处都是需要外汇券或者美元的！ 一旁拿着大哥大的薛明杰乐得直咂嘴，三姐这手段越来越牛掰了。 别人不晓得内情，他可是门儿清，自从闻家大哥把香港的采购渠道介绍给了他们，华成的采购成本是降了又降。 这些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市面上零售价是得上百块没错儿，到他们这儿，进货成本顶多只有三成，更别提每批有一定比例的试用配额。 在心里快速过了遍成本后，薛明杰激动得两眼直冒光。 导购们相互使了个眼色，当即拉开架势各自开干，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第278章 庆功 开业活动持续了三天，人民广场上也热闹了三天。 原本只计划半天的表演，硬是加演又加演。 走秀和抽奖在中午就已经结束，不想到了下午人却越聚越多。一些已经买到手的顾客趁着回家吃饭的功夫左邻右舍一宣传，到了下午，小半儿的沪西人都知道人民广场上有时装表演看了。不但如此，现场买衣服还有折扣，又送口红送香水的。 有人要说了，嗨，送东送西的这些都是噱头，还不是想着骗你们这群小年轻去花钱？ 小年轻嘴巴一撅，哼！谁说的？我就去看看，看看又不用花钱咯！ 于是，一波又一波过来“看看”的小年轻，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忙活了一上午的薛明杰见状忙去后台找章老师打商量，“章老师，看样子下午这活动还得搞！你瞧瞧这外面，有一多半都是冲着时装表演来的呢！” 外头的情形章老师当然知道，可是想着学生们都已经辛苦了一上午，要说实践，也是累的够够儿的了，她开始左右为难起来。 “薛总，下午演出，还有劳务费吗？”一个学生凑过来小声问道。 “有有有！我做主，下午演出，劳务费再涨百分之五十！”薛明杰连忙顺杆爬，生怕他们撂挑子。 “真的？涨百分之五十耶！”学生们聚在一旁窃窃私语，眼睛都亮亮的。 章老师看出来了，孩子们还是想继续表演，便清了清嗓子，“薛总，这样吧，下午舞蹈不演了，就走t台，你如果觉得行的话，咱们就继续。” 薛明杰心中了然，舞蹈演员的工作强度和模特儿不一样，下午再演出确实是强人所难，于是痛快点头，“行！各位都辛苦了，那咱们就继续加把劲儿，争取完美收官！” … 五月三日晚八点十八分，新雅粤菜馆一号包厢内，开业庆功宴准时开始。 薛凝芳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啵”地一声打开香槟酒，将面前的高脚杯全部斟满，随后招呼大家提杯，“祝贺云裳思朗新店开业活动圆满成功！大家都辛苦了！” 这可不是客套话，是真的辛苦。 原本以为将广场的客流引到店里就算完事儿了，谁曾想，时装表演还没结束，店里已经乌泱泱满是人头了。 好在之前，他们就做了万全的准备，见情形超出预期，赶紧搬出了方案二。 即便是如此，这么两头忙了三天，大家也是疲态尽显。 幸好第一天营业结束后，薛凝芳就当机立断又从金阳、九阳门店甚至美居抽调了十来个人手。 就这样，后面两天的接待也才堪堪凑合。 “敬章老师！” 薛凝芳端着酒杯走到章老师身边，欠身致谢，“这次多亏了您和学生们，要是没有你们的帮忙，我真是要抓瞎！” 第一天连着走了六七个小时，最后女孩们的脚都被高跟鞋磨破了皮。 直到夜色降临，广场上仍有好多人徘徊着。 主持人的嗓子已经有些哑，“那个薛总，都这个点儿了，我明天台里还要录节目，您看～” 薛明杰连连拱手，“多谢多谢，我马上安排车送您回去。这次真是太感谢您了，今天幸亏有您这样儿的大拿坐镇控场～”说着将两个厚厚的红包分别递给他和章老师。 主持人收到红包轻轻捏了捏，满意地笑着告辞。 章老师掂了掂份量，便知这是多给了很多，“薛总太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只是，瞧这情况，明天是不是还得～” 薛明杰擦了擦汗，“哎，说句不要脸的话，现在客人多得我都害怕。嗐，明天～大不了我亲自上！” 见他咬牙切齿的模样，章老师便乐了，“主持人您上还能凑合，这模特儿～薛总您别急，这样儿，您先确认下明天活动还办不办，如果继续，我还有个合适的主持人选可以推荐，您放心，绝对不比小曾差！” 薛明杰顿时大喜过望，刚要开口道谢，章老师又制止了他的话头，“模特儿呢，我去学校再安排下，问题应该也不大，就是舞蹈演员，估计够呛，这排练需要时间的～” 薛明杰听懂了，章老师这是要帮人帮到底了。他忙站直了身子，一揖到底。 这倒让章老师有些不好意思，“哎呀，小事情小事情。”说着转头就照顾学生去了。 第279章 改观 喝了薛凝芳的敬酒，章老师有些晕陶陶，“薛总太客气了，说起来，这次倒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了。” 她是搞艺术的，虽说以前也没少接商业表演，但她对民营企业家的印象，一直是刻板且负面的。 大多都是为了点蝇头小利，故意找茬儿克扣演出劳务的市井小民。即使有些合作愉快的，那也是银货两讫，只谈交易不谈交情的。 只有薛总一家，真正把她当成文化人，说话做事都对她们敬重有加。 更别提她那大开大合的行事手段，真是让人～佩服！ 不提思朗，这本就是香港知名品牌，就冲着当前国人对洋货的态度，思朗火爆是迟早的事儿。 却说那云裳，一个从小城市走出来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品牌，经过这三天的运作竟然一跃成为沪市炙手可热的女装新秀，掌舵人的实力可见一斑。 能和这样一群年轻人结交，她觉得与有荣焉。 “薛，祝贺你！”高冷乔森罕见地冲薛凝芳露出了微笑。 “感谢乔森先生的帮忙！” 清脆的碰杯声后，两人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乔森先生觉得，思朗这几天的营业情况如何？”薛凝芳弯了弯嘴角，在座的人听到她这么问，也放下手中杯箸，纷纷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乔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复又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高脚杯，抬手“啪啪”鼓起了掌。 “非常好，perfect！说实话，我～这样的情形，我完全没有想到，比我想象中的好一万倍。你，薛，你也比我想象中的厉害一万倍！” 说到最后，他不禁咧开嘴角乐了起来。 薛凝芳之所以这么问他，是有段小插曲的。 当初他们去香港跟思朗谈判，到了最后关头，其他人都表态赞成两方的合作，只有乔森投了反对票。 虽然最后如期签约，但品牌方却顾忌着乔森的意见，将思朗最出彩的定制服务给划去了。 而且，乔森当初的那番话，一直是薛凝芳心中的一根刺，他说，“拜托，中国大陆？那是原始社会，听说人民都吃不饱饭。你们竟然要在那种地方开店，这简直是噩梦！it''s crazy！ 而且，小姐，请问你是什么学历？初中毕业，噢天呐，你们听听！ 思朗的销售店员都是大学毕业，而她，将来的管理者，居然只有初中学历。小姐，请问你看得懂英文吗？会用电脑吗？哦～不sorry，我是说，你见过电脑吗？” 这次开业活动，自打她知道过来视察的是乔森后，心里就憋着一股劲儿，暗暗发誓，要凭实力把他昂着的狗头摁下去。 现在，她做到了！ “那么，乔森先生，现在，您觉得我们有能力拥有定制服务吗？”薛凝芳笑得神采飞扬。 乔森学着中国人的样子冲她拱了拱手，“当然，薛，你很棒，沪市很棒！之前是我的傲慢与偏见，在此，我向你道歉～” 乔森的态度很真诚，这几天他除了巡店，也在沪市四处溜达了一圈。他发现这里和他想象中的“原始社会”不一样。 这里有高楼、有汽车，路上的行人衣着整洁、举止文明，虽然不时有人偷看他，但他们的目光都是善良友好的，让他倍感亲切。 这里的食物也和香港差不多，有中国菜有西餐，味道都还不错。至于报纸上说的吃狗肉吃老鼠，他并没有见到。 薛凝芳眼睛微眯，大方地伸出手“ok，我接受您的道歉，沪市欢迎您，大陆欢迎您！” 第280章 高级定制 第二天一早，香港那边就将增加定制服务的补充协议传真了过来。 高级定制服务是思朗最亮眼的一项服务，量体裁衣、做工精细，更重要的是，每件衣服的袖口或衣角处，都会绣上独属于成衣主人的精美标记，这不论在西方贵族还是传统世家中，都是一件风雅之举，用沪市人的话说，老有腔调额。 品牌虽然同意对他们开放定制服务，但在实际运营中也作了诸多限制。 “首先，门店要安排专人负责测量和接待服务，每个工种至少两人以上。 其次这些人要去香港接受至少为期一周的培训学习，考核通过后才能回店上岗，期间他们产生的费用，全部由门店承担。 品牌提供的面料小样和款式图册，只供店内展示，不得外借、无故丢失。 另外定制服务开始后，所有尺寸数据，要按照香港的习惯以英尺、英寸计量，总部只接受周一到周五下单工作时间内，不接受急单。所有定制产品下单后两个月交货，过程中不接受催单、修改。”乔森板着脸，一字一句地宣读合作条款。 薛凝芳抬手，“稍等，前面都没有问题，关于交货时间，我希望和香港门店一样，下单后一个月交货，两个月时间太长，我们不接受。另外，品牌要分别提供门店展示样布和可携带的图册。图册包含全套的面料小样以及服装款式，数量不低于十份，以满足门店展示和上门服务需要，这些素材要每个季度更新一次。” 乔森摆手，“你这两个要求让我很为难，另外，上门服务，这在香港也只有极少数贵宾才能享受，我认为...” “乔森先生，别忘了您昨晚说的话，沪市不是您想象中的沪市，大陆也不是您想象中的大陆。我想，对于这个市场的情况，我比您更有发言权。” “ok，我向总部请示后回复你，薛。” ...... 核对完签字后，乔森小心地将协议收进公文包，朝薛凝芳伸出了手，“你又胜利了，合作愉快。”薛凝芳笑着和他握了手，“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胜利，合作双赢。” 乔森点点头，告辞往外走，走了几步他突然顿住，转头看着薛凝芳，“薛，你楼上屏风后的区域，就是留给定制服务的吧？” 薛凝芳笑了笑，并不否认，“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她这么坦白，看样子早就成竹于胸、势在必得的，乔森心中有些复杂，“薛~你很有自信，这里很棒，希望你的生意越来越好。” “谢谢您，乔森先生。” 看着新鲜出炉的补充协议，顾臻笑得两眼弯弯，“妈妈，您现在越来越有企业家风度了。” 薛凝芳被女儿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捏了捏她的小脸，“大主意都是你这丫头拿的，这不是拐着弯儿要我夸你吧~” 一旁的田钰噗嗤笑了出来，“你们家三个加一起可有几百个心眼子了，个个儿都是人精！” 众人笑闹了一阵，又说回了正事上。 “现在这店开起来了，从这几天的情况看，短期内销量没啥问题。后面该怎么走，你们几个都说说自己的想法？” 沪市是个大舞台，南京路更是服装的大本营，这条街上的新店，关了开开了关。开业的盛况，谁家都有过，可是要想能长久的生存下来，就得好好计较一番。 “小姨，我觉得咱们还得再招些新人。”田钰率先开口。 “这三天我观察了进店的顾客，除了年轻人，还有好些出手阔绰的中年阿姨，这些都属于优质客户。她们买衣服喜欢细挑慢选，从进店到出门起码个把钟头，要是人手不够，难免会照顾不周。” “嗯，你说的有道理，招人的事情你直接去办，不光这边，思朗的高级定制服务就要上马，这一块起码要储备6到8人。” “这么多？”田钰吃了一惊。 “这还算少的，高级定制一旦落地，上门服务是早晚的，人手充足是最基本的要求。” 第281章 会员制 “好，明天我就贴招聘启事。 另外，这几天店里的人乌泱乌泱的，咱们都没有时间好好梳理。我想，客户档案这块儿，后续咱们是不是也得继续做起来？这几天单笔消费上千的顾客可是不少，这沪市人出手就是阔绰，如果能把这些贵人服务好，那咱们两家店也能在南京路立稳脚跟。” 看着田钰侃侃而谈的样子，薛凝芳欣慰地眯起了眼。这两年来的历练，田钰已然从一个多愁善感的单纯少女，逐渐蜕变成为她精明能干的大店长了。 “你说得对，之前咱们做顾客档案，是为了锦上添花。往后就不一样了，这将是咱们创收的重头戏。” 薛明杰抢过了话头，“姐，这我有些听不明白，你的意思是，有了档案就能抓住顾客？ 服装店怎么开我不清楚，但我想做生意都是相通的。举个例子，我在一家餐馆吃了几次饭，跟那儿的老板聊过天，老板对我熟悉了，以后我就不会去别的餐馆吃饭了吗？ 我觉得未必。”他说着耸了耸肩。 “你这个例子不太恰当，服装店和吃饭还是有区别的。下馆子可能今天喜欢这个口味，明天又换成了那个。但服装方面，每个人受特定的身份地位、工作生活环境影响，都有相对固定的风格和穿衣偏好。 建立顾客档案，是为了在接待的时候能够更精准地帮助她们找到适合自己的搭配，买到称心的衣服。我问你，如果你遇到这样一家省心省事的店，你会不会将它作为你买衣服的首选呢？” 三姐的反驳有理有据，薛明杰无从反驳，却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一旁的顾臻却笑了，“舅舅，您是不是想说，这些行为或许是可以加分，但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对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这些都是花活儿，我觉得，最终左右客户决定的，还得是价格和衣服本身，你们说对吧。” 顾臻点头，“小舅你说的有点道理。” 薛明杰嘴角咧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啊？什么叫有点～道理？” 薛凝芳噗嗤笑出了声，“有点儿，就是有，但不多。” 被姐姐当面插刀的薛明杰一脸受伤地望着外甥女儿，只见顾臻弯了弯嘴角给他解释，“云裳和思朗的服装，不管是质量还是款式都没话说，但要说顶尖还排不上。 不过嘛，做生意不是打比赛，过分追求完美的产品就是钻了牛角尖。 找准定位，了解客户的真实需求，让他们心甘情愿掏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 客户档案也好、微笑服务也罢，都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 最重要的是，拿到客户档案后，下一步的维护。比如根据客户的喜好安排接待人员、帮客户推荐搭配、在客户生日时赠送礼物等，这些金阳、九阳两家店一直在做，反响也不错。 只是，那是在小地方，咱们占了个先机。 沪市是个大舞台，尤其是在这硝烟弥漫的南京路上，可以说高手如云。我们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甚至做到。 光凭这些手段就想稳超同行，那是不可能的。” 众人听了这话都心下一凛，“那怎么办？” 顾臻小手伸进口袋里掏了掏，随后将一张小卡片放到了桌上。 “妈妈，您还记得这个吗？” 薛凝芳当然记得，这是上次他们在香港商场里购物结账时，服务台为她们办理的会员卡，说是她们消费金额满足了入会要求，办卡后可以获得积分。 当时她想着以后一年也未必来一趟，就不折腾了吧。她刚想回绝，顾臻却笑盈盈地应了下来，这张卡，也就一直放在了顾臻那里。 这时候女儿将它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第282章 会员制2 薛凝芳跟大家说明了这张卡片的来由，“…叫会员卡，在商场消费满一定金额就有成为会员的资格，成为会员后每次消费会赠送一笔积分，积分可以用来兑换各种礼品，也可以抵钱。 另外～会员还可以往卡里充钱，充钱时还有积分赠送。 是这样吧，臻臻？” 顾臻点头，妈妈的记性真不错，当时无心听了一耳朵，居然也记得差不离。“我打算引进这套会员管理系统，把这套积分制度结合我们的顾客档案，建立一套符合门店需求的会员等级系统。” 是的，这就是她的后招。 “等下，臻臻，这个会员卡和积分，我大概听懂了，你刚刚说的这个会员等级系统又是什么？”薛明杰莫名觉得有些烧脑。 顾臻边说边整理思绪，“唔～就是会员也分不同的等级。 一年内在云裳或者思朗任意消费累计满一千元，即可获得普通会员资格。 成为普通会员后，每次消费获得的积分可以用来兑换指定商品或用于下次消费时抵扣现金，同时获得云上spa馆免费体验服务一次。 当顾客年累计消费满八千时，即可成为银卡会员，在店内活动基础上可以再享受九点五折优惠。还能同时成为云上spa馆普通会员，享受spa馆九点五折消费优惠活动。 当顾客年累计消费满两万时，即可成为金卡会员，在店内活动基础上再享九折优惠，同享云上spa馆银卡会员才有的九折消费优惠活动。 当顾客年累计消费满五万时，即可成为黑卡会员，在店内活动基础上再享八折优惠，同享云上spa馆与施沃姆豪斯黑卡会员的八折消费优惠活动。 除了以上区别，不同等级的会员在生日礼品、节假日福利方面的待遇等级也不同。另外，单次充值满一定数额，也可以设置一些优惠政策，具体的大家可以集思广益。” 顾臻一口气说完心中的打算，然后端起水杯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 放下水杯，她仔细打量着每个人的表情，有的惊诧、有的沉思、有的恍然。 片刻后，薛凝芳发问，“那这套系统怎么引进？香港那边～”香港那边，他们可两眼一抹黑呀。 不对，咦～阿湛最近怎么都没出现过？ 顾良才不愧是她丈夫，多年来的心意相通，即使妻子没有继续发问，他也能很自然地说出她想要的答案。 “自从我们与闻家签约后，阿湛就跟着闻大哥回港了，说是臻臻托他办事，你不知道？” 哦，原来如此，众人恍然。 有了阿湛的帮忙，那顾臻说的这套系统八成有希望。 除了会员系统，顾臻还计划将云裳、思朗的顾客与云上spa馆、施沃姆豪斯进行联动。定期组织不同级别的会员聚会、上门选品服务等。 “上门选品？” 顾臻点头，“既然思朗男装能够上门定制，女装部分，我们弄个上门选品，不算过分吧。”她说着便弯起了嘴角，“前期不用搞得太复杂，先在云上spa馆设一个上门服务点，后面看情况再慢慢调整，大家觉得怎么样？” “我看行，除了这些，我还想增加衣服代护理的服务，就～专门针对会员，可以一年免费护理几次，超出次数另外收费。我记得之前金阳就有顾客抱怨过，咱们衣服用料精贵，很多材质都要求干洗，但整个金阳都找不到几家干洗店，容易特别麻烦，沪市好了些，但也不是很方便。” 薛凝芳的提议很实用，而且由门店统一送洗，还可以跟干洗店谈一个合作价，费用方面也不会太坏吃力。 过了一周，阿湛果然带回了好消息，“已经找到给他们制作的软件公司了，对方之前就跟京城一家商场接触过，可惜没谈拢。我们的要求对他们来说不算复杂，对方计划近期来沪市，如果可以套用之前给京城做的那套系统，价格还可以再往下谈一点。” 第283章 会员制3 “还能再往下谈多少？”薛凝芳对于阿湛的办事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我估摸着，五十万能够拿下，后期每年再出些维护的费用也就差不多了。”阿湛一边说着，自己都觉得有些肉疼，“薛姨，五十万~都能再买套大宅子了，您确定要做这个投入？” 薛凝芳沉思了一瞬，还是点了头，“确定，不光服装店，后期spa馆和家居馆也要上。” “spa馆和服装店我理解，这两个做会员可以带来持续性的生意，可是家居馆~这家居用品，一次买齐后能用好多年，您确定？” “确定。”薛凝芳语气肯定。 原先她也和阿湛一样的想法，但顾臻的解释让她豁然开朗。 会员制最具有价值的部分，其实并不在分级制度本身，而是另外两点。 一是充值功能，二是圈层经济。 充值的好处显而易见，最大优势就是可以提前收到资金，缓解资金压力，提高门店周转效率。其次，顾客提前充值，相当于提前锁定订单，可以增加复购率和消费频率，从而提升顾客黏性。 另外，通过设置充值赠送、积分兑换等活动，顾客觉得得到了实惠，又能进一步刺激顾客消费、提高客单价。 最后，会员充值服务还能为门店提供丰富的基础数据，可以帮助门店更好地了解销售趋势和顾客偏好，优化营销策略。 至于圈层经济，指的是以销售为抓手，吸引到一批爱好相仿、实力相近的顾客，借助各种形式的聚会，将这部分群体聚集到一起，门店从单纯的售卖服装转型为提供交流共享的平台。顾客有了这张卡，等同于拥有这群人脉和无限的商机！ 赚钱这件事，小部分来自知识，更多的则是关系，也就是人脉资源。个体的力量是有限的，但若能依靠圈子对资源进行再度整合、重组后定向发力，就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这样的资源对于中产阶级尤其是民营企业来说，尤为珍贵。 之所以想要打造这样的平台，顾臻也有自己的私心。 眼下随着市场经济的引入，国企陷入困境的同时，民营企业借势崛起，各行各业都在大刀阔斧地改革，改制、转股等字眼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是困境也是机遇，如果他们能趁着这趟东风，购入一些优质资产或者股份，对于未来，也是一份保障。 ...... 会员系统的协议敲定后，薛凝芳大大地松了口气，“忙活了几个月，总算是像模像样儿了。明天你小舅妈过来看房子，咱们就放松一天，陪着她一起，怎么样？” 顾臻依偎在妈妈身上乖巧应和，心里暖暖的。 自己只是个七岁的小娃娃，这样的小事儿妈妈即使不过问她的意见也没什么，但妈妈还是很认真的问她这样安排怎么样，这种被平等对待的尊重，感觉真是太好了，她喜欢这样的家庭氛围。 “小舅妈自己一个人过来吗？”顾臻歪着头看妈妈，她好久没有见到小圆圆了，都说小孩一天一个样儿，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现在长成什么样了。嗯，上次舅妈说她很能吃，肯定又变胖了。 “臻臻想圆圆了？”妈妈摸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顾臻点头，随后又笑了，“没关系，反正他们的房子也快完工了，小舅说过了夏天就会搬过来~那时候，圆圆应该会跑了吧？” 薛凝芳哈哈笑了起来，“早就会跑啦！听你外婆说，圆圆现在整天追鸡撵狗，调皮得很呐~” “蛤？”顾臻愣了愣，不会吧，她印象中小表妹是个奶香奶香的糯米团子呀，胆子和声音一样小，怎么这一世，成了追鸡撵狗的小捣蛋了？ 第284章 秀秀来沪 第二天一早，薛明杰开着车去接老婆，薛凝芳则在家里忙里忙外地张罗了起来。 服装店开业前，他们已经正式搬进了洋房。 房屋连同庭院都已经被翻修一新，庭院原先的格局没有改变，只在东南角餐厅的外面增植了几株紫藤，室内则按照自家的生活习惯做了一番大改。 圆顶门厅正对着的气窗被换上了彩绘玻璃花窗，在阳光的照射下，绚丽的光影投射在拼花地板上、浅色的墙上，光影随着太阳照射角度的变化不断转移，整个屋子都变得生动了起来。 原本极为宽敞的客厅被巧妙分隔成了不同的功能区。 靠近门厅的一侧，做了个小会客区。一张嫣红的法式丝绒双人沙发与墨绿的墙布相衬，浓浓的法式复古风扑面而来。配一张暗红色的实木高脚小几，腔调十足。小几上，是一盏仿定窑的莲瓣状白瓷香薰炉，里头藏着一小块浸有花香精油的海绵。阵阵暖风从厅外吹来，虽没有焚香，室内却依然阵阵花香扑鼻，足见女主人心思巧妙。 会客区与内室用一扇六折屏风相隔开来，屏风上是有名的苏绣双面秀。朝着会客室的那面是梅兰竹菊四君子，另一面则是风格、配色大相径庭的小猫儿扑蝶图。虎头虎脑的波斯猫伸着爪子，样子憨态可掬，周围翩翩起舞的彩蝶让整个画面变得精致灵动起来。 屋子的中央是一家人的起居室，这里做了下沉处理，靠墙那座乡村复古风的壁炉尤为显眼，一圈浅杏色的布艺沙发将壁炉团团围住，中间一张圆形的茶几上，摆着一瓶娇艳欲滴的芍药插花。沙发中间是橡木地板拼接出的宽大台阶，可供人进出，台阶上随意地放着三两个靠枕，显得舒适又惬意。 在往里走，是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楼梯旁边，是一个开放式的琴房。黑色的三角钢琴上还放着没有弹完的琴谱，一只圆滚滚的金毛犬正挨着琴凳呼呼大睡。显然是之前陪着小主人练琴时困得狠了，连小主人悄悄离开它都不知道。 “来，把牛奶都喝掉~” 餐厅里，顾臻一边嚼着面包一边对着窗外的紫藤花发呆，接过妈妈递来的热牛奶，她乖巧地咕咚咕咚几口喝完。 “妈妈，小舅妈是不是快到了？”她给圆圆准备了好多小礼物，就等着献宝呢~ “还要一会儿，八点二十火车到站，这会儿八点还没到呢。待会我和阿姨去买菜，你自己在家里乖乖的啊~” “嗯，您放心吧。”将盘子里的食物三两口吃完，她小跑着就要上楼拿礼物。 路过金毛身边时，它浑身一激灵，一骨碌爬起来，屁颠屁颠地跟着小主人上了楼梯。 顾臻和爸爸妈妈的房间都在二楼，爸爸昨晚回来得晚，这时候还在补眠。顾臻轻手轻脚地打开自己的房门，小金毛扭着圆润的身躯紧随其后。 与老宅儿童房的“粉色城堡”相比，这里更像是一个少女的闺房。 进门后是一个宽大的美式乡村单人沙发配一个小巧的脚凳，墙角一台勒纳普落地灯静静地立着，靠墙是一个l型顶天立地的书柜，巧妙地给卧室做了隔断。 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没有多余的华贵装饰，却是顾臻最喜欢的地方，她一有空就窝在这儿看书，小金毛一时绕着她的脚边打转儿，一时趴在一旁的狗窝里，安安静静陪着她。 再往里，是她学习的书桌，书桌紧贴着书柜的背面，也做成了l型，一直连着卧室的梳妆台。 梳妆台旁边的门洞，通往她的专属衣帽间，尽管刚搬来没多久，里面已经被各种漂亮的衣服填得满满当当了。 卧室最大的家具，要数中间的架子床，藕粉色的床幔，是整个房间里唯一暴露她年龄的摆设。 第285章 秀秀来沪2 打开床头的五斗橱，顾臻将一个大盒子捧了出来，一一清点后又小心盖了起来。 随后，她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了一个记事本，一页一页认真翻看着。第一页：顾良才，第二页：薛凝芳，第三页......直翻到朱秀秀时，她停了下来，在现状一栏下写到：圆圆已断奶，预计九月份搬来沪市。 又下楼练了一会儿琴，她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汽车的声音，她连忙停下来，起身小跑出去。 “就是这里，姐，姐~”薛明杰喊了两嗓子，就见一人一狗从屋里跑了出来。 “小舅妈，小舅妈！” “汪汪！” 随着圆圆断奶，朱秀秀的身量也恢复了往日的苗条，今天她特地擦了口红，更显得面若桃花、年轻娇俏。 “臻臻慢点儿！”朱秀秀一把将顾臻搂入怀中，亲昵地揉着她的头发，“刚刚我在外面听到一阵琴声，是你弹的吗？” 顾臻拉着小舅妈地手往里走，“嗯，每天早上都要练一个小时的。妈妈和阿姨出去买菜了，爸爸还在休息。” 朱秀秀边走边打量着这栋房子，嘴里啧啧了两声，“这屋子真是气派，一点儿看不出是老房子。” “嘻嘻，我也觉得。妈妈说了，那边装修完成之前，您和舅舅都先住我家。你们的房间在三楼，房间里有个小阳台，正对着院子里。阳台上的月季现在开得正好，大朵大朵的花儿，可香啦~” 朱秀秀瞧着她小嘴巴巴儿地停不下来，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机灵又可爱，心里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她心里莫名有些期待，待以后他们搬来了沪市，她的圆圆也能像姐姐一样拥有快乐无忧的童年的吧。 顾臻拉着她里里外外参观了一遍，薛凝芳正好归家。姑嫂二人见面后又是一通热络寒暄，“这附近有家粤菜馆子很是不错，我买了几样菜，他家的烧鹅是一绝，待会儿你一定要尝尝。” 朱秀秀笑着应下，挽起袖子也要进厨房帮忙，却被薛凝芳连忙推了出去，“没几个菜，有我给阿姨打下手尽够了，你快去歇着。” 顾臻极有眼色，见状便拉着小舅妈往客厅走，“舅妈，您过来听我弹钢琴，我最近新学了两首曲子弹给您听~” ...... 中午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饭，便驱车去了愚园路的新房。硬装早已结束，现场只有两个工人在安装吊灯和窗帘。 自下了车开始，朱秀秀的心就开始砰砰跳个不停，这房子比照片里的样子更漂亮许多。红墙白窗，屋顶是灰黑的琉璃瓦，在路边茂盛的法国梧桐映衬下，低调中透着奢华。和她一路上看到的弄堂、老公房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更别提他们现在住着的农家小院儿了。 朱秀秀站在门外，神色激动地按着胸口，外头都这么考究，里面能好看成什么样子，她简直不敢想。而现在，这样好的房子，马上就是她朱秀秀的家了。 “哎，当心脚下。下个礼拜沙发和家具就进场了，你先看看这装修效果喜不喜欢，有什么不称心的，我马上让人过来改。”薛明杰屁颠屁颠地，一路替她清场开门，又一脸讨好地向老婆汇报进度。 朱秀秀踱着步，将每个房间都仔仔细细瞧了一遍，连车库都没落下。末了，她白了薛明杰一眼，“都弄到这个程度了，才假模假式地问我意见，难道我说不行你还能真的拆了不成？” 薛明杰讪讪一笑，“嘿嘿，那可不，老婆大人一声令下，我哪有不从的。” 朱秀秀嘴角微翘，“都挺满意的，你辛苦了。” 薛凝芳和顾良才对视了一眼，这两人是怎么了，以前讲话也没这么腻歪呀~ 第286章 秀秀的烦恼 看完新房，两个男人自去忙去了，薛凝芳则带着朱秀秀和女儿去了spa馆，“让他们忙去，咱们去放松放松，好好说会儿话。” spa馆这会儿还没有正式对外营业，不过该有的功能都已经配齐，水疗桑拿、精油按摩、皮肤护理、美容化妆一应俱全，等条件成熟，顾臻还打算增加美甲服务。 顾臻年纪小，只略微泡了泡便到沙发那头看电视吃零食去了。 氤氲的雾气混合着玫瑰精油的香气，让人身心放松。朱秀秀幽幽舒了口气，“姐，你知道吗？一直到现在，我都觉得跟做梦似的。那么大、那么漂亮的房子，这样悠闲自在的生活，居然是我朱秀秀的~” “哈哈，傻妹妹，这些都是真的，是你们应得的。”薛凝芳说着从泡池里转了个身，将朱秀秀上下打量，“我说~你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比一个怪，吵架了？” 朱秀秀抬头笑着摇头，笑容却带着几分勉强与忧愁。 薛凝芳拉起她的一只手，“秀秀，咱们俩素来要好，我就跟你说说掏心窝子的话。现在咱们两家的条件都起来了，往后都是好日子。如果明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有犯浑的地方，你要告诉我，我替你管教他！” 朱秀秀一脸感激，“姐，我知道你对我好，倒不是这个事儿~” 朱秀秀扭捏了一阵，最终还是将心底的话袒露个干净。 上次回娘家，她妈特地把她拉到房里说了半天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薛明杰越来越本事，要她好好拴住这个金龟婿，“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何况明杰去的是沪市，那是个花花世界。你过去以后呀，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住他的钱袋子，拴住他的心...” 薛明杰现在跟着姐姐姐夫做生意，外头交际不断，要把住他的钱袋子谈何容易。 况且，自己一个农村妇女，把住了又能怎么样呢？她既不懂理财又不会投资，钱放在她这里，除了存银行吃利息，没有其它选择。 想到这里，朱秀秀就有些没底气，她虽然觉得薛明杰不会像她妈说的那样，但现在三姐和姐夫做了大老板、连田钰都年纪轻轻当上了大店长，大家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有她还在原地踏步。 上次薛明杰跟她商量新房子的布局，她说要多留一间客房，这样弟弟他们过来玩儿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薛明杰却说没这个必要，就算来了附近酒店也离得近~ 她的眼泪当时就不争气地滚了下来，虽说最后房间还是留了，但她就是觉得，如今自己在丈夫面前说话越来越没有底气、越来越没分量了。 朱秀秀声音越说越小，薛凝芳轻拍了她的肩膀，“傻瓜，你们是夫妻，他飞得高，是因为有你的托举。你来薛家这几年，上敬公婆下疼子侄，家里家外给他打点得妥妥贴贴。正因为有你，明杰才能安心地在外打拼上进～” 朱秀秀摇摇头，“姐，你这都是劝慰我的话，明杰是有些才干，但我们能有今天，全要仰仗你和姐夫的照顾，这点儿数我还是有的。” 薛凝芳嗫喏着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旁的顾臻已经将两人对话听个满耳，她已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薛凝芳身边，“舅妈，您什么时候搬过来？等您来沪市后，也要和我妈妈一样每天上课吗？” 上课？朱秀秀有些莫名其妙，薛凝芳却当即醍醐灌顶，如今他们的步子越迈越大，秀秀这是担心自己被落下，和明杰、和他们的差距越来越大。 她一拍大腿，“对啊，秀秀，到时你们也请个保姆，圆圆现在已经大了，白天有保姆和我妈照顾尽够了，不需要你时时刻刻守着。你也去报个班，就学～学服装设计、学裁剪！活到老学到老，掌握一技之长，以后你想干什么才有选择的权利。” 是了，自己这个弟妹向来心灵手巧，什么衣服见过一眼就能大致裁出样子来，以前没少为自己和臻臻做衣服，要是再把设计学成了，说不定也能干出一番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