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换亲后,我竟坐稳皇后宝座》 第1章 重生换亲 大燕皇帝三年守孝期满,遵循古制举办选秀,朝中官员每家需送一位适龄女子入宫参选。 宣旨的公公亦是将旨意带到了永定伯府沈家。 “沈大人膝下两位嫡小姐皆适龄,大人可择一人送入宫中便是。” 公公一走,沈乘风就拿着圣旨看向两个女儿,一位是他原配所生的嫡长女沈念溪,一则是他的续弦夫人所生的嫡次女沈幼薇。 “圣旨你们也都听到了,你们二人,何人愿意自请参选?” 沈幼薇摇头拒绝,“爹,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并不适合在后宫生存,要是他日我触怒了皇上,没准还会连累沈家满门。” 她侧身看向沈念溪,“依我看,姐姐稳重大方,端庄有礼,性子更是谨慎缜密,正适合入宫选秀为妃。” 从沈幼薇不抢着入宫,反倒将此事推给她时,沈念溪就知道,她的嫡妹同她一样重生了。 前世沈幼薇贪慕皇宫的富贵奢华,圣旨刚下便抢着要去选秀入宫为妃,适逢沈家正与楚家议亲,沈念溪便与楚家长子楚洲定下婚事。 所有人皆说沈幼薇必能扶摇直上,荣获圣宠,却不想,待沈念溪再听闻嫡妹音讯时,是沈幼薇被打入冷宫之时。 再不久,沈幼薇便于冷宫病逝。 反倒是她嫁给楚洲,当了楚家主母执掌中馈,一步步挽救楚家危机,为楚洲出谋划策,扶持他步步高升,才使得楚洲以一场难得一见的胜仗班师回朝,获封一品辅国大将军。 她因而成为京中人人艳羡的将军夫人,风光不可一世。 眼下见嫡妹要抢了楚家的婚事,沈念溪莞尔,抢吧,抢了嫡妹就会知道,没有她沈念溪,就没有他日的辅国大将军。 沈乘风看向安安静静的沈念溪,“念溪,幼薇说你适合入宫选秀,你可愿?” 沈念溪微微福身,“圣旨所言,各家都需送一位女子参选,既然妹妹不愿,那我只好顶上。” 看她如此懂事,沈乘风便觉得委屈了她。 “念溪,委屈你了。” “爹不必多言,女儿不觉得委屈。” 委屈?沈念溪还真不觉得。 既然入宫,那她势必要往上爬,最好,能成为后宫之主。 沈乘风对她到底愧疚,“宫里难免需要银子傍身,你多从府中账上支取些银子带在身上,宫中日子如履薄冰,念溪,为父只能帮你到此了。” “女儿明白,女儿先行告退准备入宫事宜。” 沈念溪离开后,沈夫人将暗自欣喜的沈幼薇拉到房中,关上门来便嗔怒于她。 “幼薇,成为宫妃便可尊享荣华富贵,你怎么弃了好日子反倒要去过苦日子?我都打听过了,楚家一门五子,那楚洲身为长子,家中弟弟甚多,你嫁过去,免不了要遭罪啊。” 尊享荣华富贵? 沈幼薇想起自己入宫三年都见不到皇帝几面,没有皇帝恩宠,受到高位嫔妃责难,更是遭到手段狠辣的德妃陷害而被打入冷宫,悲惨地死去。 死前,她却刚听闻沈念溪成了将军夫人,她何等不甘! 这一次,她要先抢走楚家的婚事,宫中那样凄苦的日子,就留给沈念溪好了。 “娘,这你就不知道了,那楚洲来日是会成为一品辅国大将军的人,到那时,我就是风风光光的将军夫人了。” “你为何如此笃定?” 沈幼薇不知如何解释重生这样玄乎的事,索性将一切当作是梦说给沈夫人听。 “娘,入了宫还不一定能得宠呢,倒是成了将军夫人才是顶顶风光的事,难道,你就不想要一个威武的将军作为女婿吗?” 见她一再坚持,沈夫人只好作罢。 “也罢,幼薇啊,只要你过得好,娘也就不说什么了。” 沈幼薇勾唇一笑,沈念溪,你的好婚事被我抢走了,你就等着被德妃算计得毫无招架之力吧。 —— “拂冬,取丁香一两,檀香一两,甘松一两,零陵香半两,牡丹皮半两,茴香二分,将这些原料研磨成粉,用这制成的芙蕖香去熏衣,记住,所有衣裳都要熏过三遍才是。” “敛秋,再去将屋里的首饰都装起来,还有那些碎银子一并收好,宫中没有银子傍身是寸步不得行的。” 一旁的秋嬷嬷端着一个托盘走了来,“小姐,该涂抹百花蜜养颜膏了。” “劳烦嬷嬷了。” 沈念溪端坐在镜前,秋嬷嬷耐心地为她涂抹养颜膏。 瞧着铜镜中白皙娇嫩的肌肤,沈念溪淡然一笑,既然决意入宫,那她势必要做好万足的准备。 “嬷嬷,稍后你往我的箱中放几副银针。”既要入宫,银针必不可少。 “是,小姐。” 自从接了圣旨到今日的短短十日内,沈念溪每日都会涂抹养颜膏,沐浴焚香,就为了选秀的那一刻。 翌日,沈府的马车一大清早便载着沈念溪和敛秋入宫。 一下马车,沈念溪放眼望去,入目所见皆是姿色上乘、衣着华贵的京中贵女。 沈念溪到得晚,她刚站了不足一刻钟,宫里的太监便引着她们走进宫中,来到一条狭长的甬道。 手拿拂尘的太监尖着嗓子喊道,“诸位贵女且随咱家所念的次序排列站好,两刻钟后,咱家再带着诸位贵女前往瑶光殿。” “丞相府白婉音,梁国公府梁含韵……永安伯府沈念溪……” 听见自己的名字,沈念溪规矩地走过去站在了队列之中。 她抬眼望去,自己的前面站着几十位贵女,足以见得自己的家世——没落的永安伯府在真正名门望族的贵女面前不值一提。 待所有贵女都排列好,太监才收起名单,“诸位贵女,随咱家来。” 瑶光殿外,贵女清一色端庄站立,最前面的十位贵女先被带入了瑶光殿中,每一次都是十人入殿参选,其余人等皆在殿外等候。 她们走出来时,有人欣喜,也有人垂眸失落。 半个时辰后,沈念溪腿都要站得发麻了才轮到她。 十位贵女依次站好,沈念溪暗自欣喜,她站在最中间的位置,足以让人很容易瞧见她。 —— 妃阶如下: 皇后一位 正一品:皇贵妃一位 从一品:贵淑德贤四妃各一位 正二品:妃四位 从二品: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 各一位 正三品;婕妤四位 从三品:婉仪、芳仪、芬仪、德仪、顺仪各一位 正四品:容华 从四品:贵嫔 正五品:嫔 从五品:小仪、小媛、良娣、良媛 正六品:贵姬 从六品:贵人 正七品:才人、美人 从七品:常在 正八品:选侍 从八品:采女 正九品:答应 从九品:更衣 第2章 七品才人 未得召见,她们只能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尖,一旦暗自窥探圣颜,那便是违反礼制的。 沈念溪感受到身侧的女子上前了一步,头顶一道醇厚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你是付承泽的女儿?” “回陛下,正是。” “付瑶琴,倒是极好听的名字。” 付瑶琴十分欣喜,能得皇上夸赞,看来,她选秀是有望的。 果不其然—— “朕封你为正七品美人。” “是,谢陛下恩典。” 太监高声道,“付瑶琴,留牌子,赐香囊,下一位,永安伯之女沈念溪。” 沈念溪稳住身形往前走了一步,却听得刚刚那一道声音再度响起,“抬起头来。” 沈念溪抬头一眼便瞧见了坐在上首主位身穿明黄色龙袍之人,在他的左右两侧还分别坐着几位盛装女子,她们定是宫中妃嫔。 她打量上首之人时,上首的人也都在打量着她。 饶是见过了诸多美人,尉迟玄也微微有几分心惊。 沈念溪穿着一袭月白色的襦裙,双眸似秋水盈盈,深邃而清澈,彷佛能洞察人心,朱唇微翘,更显娇柔。 “朕问你,你都读过什么书?” 沈念溪微微福身,清脆空灵又婉转动听的声音便在殿内响起。 “臣女不才,唯读过《明治通鉴》《德论》,以及《制纲御史》。” 尉迟玄不再言语,倒让沈念溪有些摸不着底。 但好在,尉迟玄很快开口,“既与‘才’有缘,朕便封你为正七品才人。” 沈念溪悬着的心落了下去,“臣女谢陛下恩赐。” 出了瑶光殿,沈念溪还有几分恍惚,倒是敛秋赶忙过来为她打伞,“小姐,这儿日头毒,先去一旁躲躲吧。” “敛秋,往后,我们便要在宫里生活了,务必要时刻谨言慎行,小心谨慎,明白吗?” “小姐选上了!”敛秋高兴不已,“是,奴婢谨记于心,定不会给小姐添乱。” “走吧,先去树荫下。” 选秀还没结束,她们的居所自然还没安排,除了耐心等着别无他法。 宫墙檐角下挤满了莺莺燕燕。 沈念溪刚走过去便瞧见了一阵骚乱的景象。 一位衣着质朴的女子正捂着脸颊小声啜泣,旁边身穿紫色衣裙的女子还在指着她破口大骂。 “弄脏了白小姐的衣裳还敢哭,还要不要脸?走路不长眼的家伙。” 女子低眉赔罪,“白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冲撞小姐的。” 穿着浅绿色衣裳的女子慵懒地抚了抚自己头上的紫金碧玉钗,“罢了,你既不是有心,本小姐也不会揪着你不放,只是往后在宫中,看见本小姐你最好绕道走。” 她话说得温和,话里的威胁却不让人忽视。 但是,没有人敢为了那个身世低微的女子出头而得罪如今风头正盛的丞相府。 沈念溪也不例外。 丞相府嫡女白婉音素来骄横跋扈,仗势欺人更是寻常事,京中唯有梁国公府的梁含韵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得罪了白婉音,也只能算是那位女子倒霉。 沈念溪眼眸深邃,看不清眼底的情绪,皇宫还真是个争斗场,争斗已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 选秀结束后,太监公公过来宣旨,另有一些宫女将她们带到各自的居所。 敛秋为沈念溪撑伞,跟着宫女来到长信宫。 “沈才人,这便是长信宫了,长信宫分为主位嫔妃所居的幽兰殿,和东殿昭阳殿、西殿皎月殿,才人被分到了东殿。” “长信宫的主位嫔妃,你可知是何人?” 宫女低声道,“是纯嫔娘娘。” “知道了,敛秋,给她点碎银送她出去吧。” 沈念溪走进昭阳殿,十个宫女奴才就在她面前跪得整整齐齐。 “奴婢\/奴才见过才人。” “都起来吧,往后你们在我手下办事,事办得好,赏赐自然少不了,但要是偷奸耍滑,手脚不干净,那我也会将人送进辛者库,绝不姑息。” “是。” 沈念溪再道,“若有背叛者,我更不会轻饶,在背叛我之前,最好掂量清楚自己有几条命够我折腾。” 即使迎着炽热的日光,沈念溪的脸色也是寒凉如水的,她的话让人难以忽视。 十个宫人也对这位新主子的脾性稍稍摸了点底,至少大多数是暂时收起了不安分的心思的。 “敛秋,给她们赏赐。” “是,主子。” 既然已入了宫,敛秋也就不再唤沈念溪为‘小姐’,而改成‘主子’了。 敛秋将丰厚的赏赐分发下去,宫人欣喜不已,新主子竟然是个爽朗大方的,她刚刚所言的赏赐不少都是真的。 “收了我的赏赐便要好好办事。” “是。” 十人应得爽快,但接着,她们发现了不对劲。 赏银虽多,可这事儿也不少啊…… 沈念溪坐在梳妆台前,敛秋进来禀告,“主子,昭阳殿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三遍,从前殿里所居妃嫔的旧物也都扔了,宫人房里也清扫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异物。” “奴婢让人将花圃中的丁香花都挖了出来,改种了蔷薇。” “那几个宫人的底细奴婢也查清楚了,都没什么异样,香苓手脚灵巧,就让她负责主子以后的梳妆打扮,碧芙谨慎心细,奴婢让她负责每日检查昭阳殿的各个角落……” 只有让人每日检查,才能提防有心之人将东西藏匿在昭阳殿中。 “太监小全子处事圆滑,心思活络,在宫中结交广泛,主子以后可以找他打听事情,小忠子为人憨厚老实,不善言辞,奴婢将守夜的活交给他,至于其他人便都在殿外做些粗活。” 沈念溪微微颔首,“敛秋,你做得很好。” 敛秋抬起胸脯,得了夸赞,她十分高兴,跟在自家主子身边那么久,她当然是学到了些什么的。 沈念溪将自己从府中带来的银针摆放出来,“敛秋,以后这银针就由你先收着,宫里要试毒的地方还有很多。” “是,主子。” 敛秋把银针收起来,又回到沈念溪身边,“主子,奴婢已让人铺好了被褥,夜已深,主子早些睡吧。” 第3章 给太后请安 “也好。” 沈念溪记着明日还得去向太后请安,自是该早点歇息。 但她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这是她刚入宫的第一日,无所适从是难免的。 沈念溪记起前世和楚家几个妯娌间的争斗,她们心思毒,但到底只是争夺掌家权,不至于害了人性命。 而今身在后宫,妃嫔之间的争斗远比内宅间的争斗还要狠上不少,更是稍不留神便有可能丧命。 她,只能比从前更谨慎才行。 —— 却说起沈念溪获封的消息传回永安伯府,沈家各个神色各异。 沈乘风:“念溪入选为才人,果然不愧是沈家的嫡长女,当真能光耀伯府的门楣。” 沈夫人听了心里不太舒坦,她的幼薇日后还可能是将军夫人呢,这才是更光耀门楣之事。 沈幼薇暗自窃喜,同时松了一口气。 沈念溪和她初入宫时一样,都是才人,此后她便三年无晋升。 一想到沈念溪即将步了她的后路,而她很快就会成为将军夫人,沈幼薇打心底里高兴。 沈夫人坐近了沈乘风一些,“老爷,念溪既已成为才人,沈家接下去的头等大事便是幼薇的婚事了。” “虽说伯府不比从前显赫,连婚事都只能与五品官员商定,但也不能缺了幼薇嫁妆,让人看不起沈家啊。” 沈乘风觉得言之有理,“夫人思虑周全,此事便由夫人一手操办吧。” 沈夫人等的就是这句话,“好,老爷放心,我定会让我们的幼薇风风光光出嫁的。” —— 沈念溪来到太后的延慈宫时,殿内已有许多妃嫔,太后未到,她们便说着闲话。 她按照位分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坐在前面的妃嫔。 上首主位的右侧坐着一位身穿嫣红色宫裙,头戴朝云叠翠珠冠的女子,一举一动皆不失端庄奢华。 若是沈念溪不曾猜错,那位便是如今掌管六宫事务的德妃。 德妃膝下有一位皇子,而那皇子也是皇帝的长子,故而德妃地位稳固,若是德妃不出什么差池,再立几回功劳便能册封为皇后。 “昨儿早上刚选秀,本宫下午便给诸位新来的妹妹分封了住所,由于事从急切,难免有些疏漏,若是哪位妹妹觉着居所住着不舒坦,这几日都可以来百合宫告诉本宫。” “本宫操劳后宫事务,难免要为诸位妹妹排忧解难。” 短短一句话,德妃便坦明自己执掌后宫之权,隐隐彰显她的地位。 其他人皆是应下。 沈念溪嘴上答应了,但料想没有谁会真的去找德妃,若是去找了她,岂不是说明德妃办事不力,难免得罪了德妃。 初入后宫,根基不稳,她不能和任何人结下仇怨。 “呦,诸位姐姐都到了,倒是妹妹来得迟了。” 说话之人神色倨傲,她穿着一袭桃红色霓裳宫裙,眼尾上挑,一双凤眼勾人心魄,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妩媚和风情。 德妃:“云妹妹既然来了,就快坐下吧,今儿延慈宫可比以往热闹。” 云妃扫视一圈,“用不着姐姐提醒,昨日选秀宫里添了好些新人,今日一瞧确有许多生面孔,臣妾是能看见的。” 德妃脸色微微一僵,云妃仗着皇上的宠爱素来顶撞她,她早就习惯了。 云妃坐在了德妃的对面,倒是不与任何新人说话。 沈念溪已然知晓她是云妃,云妃乃是眼下宫中最为受宠的妃嫔,她与皇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皇上还是太子时,她便是第一个入了东宫之人,陪伴在皇上身边也最久。 也难怪她刚刚能不把德妃放在眼里。 宫妃到齐后,太后也在嬷嬷的搀扶下来到最上首的主位坐下。 她是皇上的生母,与皇上感情甚笃,平素多居于延慈宫抄经念佛,鲜少插手后宫之事。 但今日新人刚至,她们理应要来给太后请安。 太后平淡地看了看所有人,张口训诫一番,所言不过是要她们恪守身为宫妃的规矩,早日为皇上绵延子嗣,为皇家开枝散叶种种。 说完了,她也就不为难人。 “德妃,新人入宫难免不懂宫中规矩,你派些人去教她们规矩。” “是,臣妾明白。” “如今皇家子嗣单薄,柔嫔有孕,你多上点心,哀家不希望看见皇嗣出事。” 德妃的笑依旧淡淡的,心里却很清楚太后是在提点她,太后担心她会对柔嫔的孩子下手。 不过,太后不准,她就不动手了吗? 太后最后撂下一句‘除了初一和十五其他时日不必再来延慈宫请安’后就先行离开,其他嫔妃也谨遵次序退出延慈宫。 今夜将是皇上第一次召新人侍寝,她们各个摩拳擦掌,就盼着这样的头等好事先落在自己头上。 但有梁白两位良娣在前,她们就心知这样的可能性很小。 回到昭阳殿,小全子来到沈念溪的面前。 “主子,奴才都已经托人打听好了,皇上下午会去百合宫看望大皇子,主子可以提前等候在去往百合宫的路上,兴许就能让皇上一眼瞧见主子。” 他本以为自己打听到了这样的消息,沈念溪会恩赏他。 但…… “小全子,打听圣上行踪乃是大忌,往后不必再做这样的事,皇上想去何处自有他的心思,私自揣测圣意反倒恐遭皇上嫌弃。” 沈念溪微微摇头,小全子确实是心思活络,就是太活络了一些。 小全子的笑僵在了嘴边,不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敛秋用蒲扇为沈念溪扇风,“主子,小全子这样自作主张,你难道不罚他吗?” “他起码一心为我争宠着想,我若初来乍到便罚人,倒是会让人寒心,他的主意我不采纳,不赏便是,如此也不会有人争相效仿。” “还是主子思虑周全。” “敛秋,去拿些银子换些冰镇的吃食来,这天儿还真是热。” 低位嫔妃的份例中大多没有冰镇的吃食,但沈念溪一直都畏热,也狠得下心花银子去换额外的吃食。 不为了吃和享受,她还争什么斗? 第4章 第一次侍寝之人 敛秋很快带回了冰镇酸梅和冰镇木瓜。 沈念溪吃着冰镇酸梅和冰镇木瓜才觉着暑气降了下去,就冲着高位嫔妃能有的好东西,她也不甘久居人下。 “主子,皇上今夜到底会召何人侍寝?” 沈念溪手上的动作一顿,她仔细想了想,便猜到了几个可能的人…… 大燕建国初时,开国皇帝将有功之臣分封为两公六侯十二伯,世袭罔替,代代相传。 经过几代,勋贵大多没落,就如永安伯府,唯独两公仍地位显赫,势力不减。 皇帝仍为太子之时,所娶太子妃为苏国公之女,苏国公不甘居于臣下,起兵谋反,虽平定内乱,但大燕也耗费不少国力。 苏国公之女被先帝赐一白绫,这便是皇帝登基但后宫眼下无后之由来。 而今,苏家已然成为前朝后宫的禁忌,任何人不得提起。 今上登基根基尚浅,却容不得梁国公府一家独大,势必会培植新的势力与之抗衡,前朝需抗衡,后宫亦是不容梁德妃一人专权。 沈念溪几个呼吸间便想明白了一切,皇帝需要有人能制衡梁德妃,与之分权。 她或许能成为皇帝所需之人,成为他手中锋利的刀,这样,她才能借机往上爬…… —— 御书房。 太监孙康才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将托盘摆在了尉迟玄的面前。 “皇上,这些是新入宫新人侍寝的木牌,内务府一早就赶制好了,生怕耽误皇上钦点侍寝人选。” “将木牌撤走,朕不看。” 孙康才一惊,却听得尉迟玄说道,“今夜,就召付美人侍寝。”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昨日刚入宫的新人中当属白良娣和梁良娣位分最高,他还以为皇上会在这二人当中选一人侍寝,却不想,皇上竟选了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付美人。 接到圣旨的付美人受宠若惊,拿出最好的首饰戴上,又沐浴了三遍更换上最艳丽的衣裳。 轿辇在长信宫宫门前停下,接上付美人便往养心殿而去。 付美人理了理自己鬓边的碎发,压下心底的激动踏入养心殿。 隔着屏风,她瞧见了那个若影若现的人。 绕过屏风,付美人跪拜在尉迟玄的面前。 “嫔妾拜见皇上。” “免礼,起身。” “朕记着,你叫付瑶琴?” “是的,皇上,承蒙皇上还记得嫔妾的名字,嫔妾喜不自胜。” 尉迟玄之所以第一个召付美人,除却不愿看见梁白两家之人,更是因着付瑶琴是付承泽的女儿。 付承泽是他的能臣,他自然不能亏待能臣的女儿。 …… 一夜过后,付瑶琴撑着疲乏的身子坐起来,欲要伺候尉迟玄起身。 “不必了,付美人昨夜辛劳,今日便好生歇息吧。” “是,多谢皇上垂怜。” 付瑶琴按捺下心底的喜悦,只盼着能够进封就赏。 尉迟玄前脚刚走,后脚梁德妃便派人传了信来,说她要为太后抄写佛经,身边正缺人陪着,便要叫付美人前去百合宫。 付瑶琴身边的宫女愤愤不平,“主子,你前脚刚承了宠,后脚德妃娘娘便要让你去陪她抄写佛经,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你吗?” “宝琦,休得无状,身在宫中万不能诋毁了高位嫔妃,昨夜我是新人中第一个面见圣上的,抢在了梁良娣之前,德妃娘娘为自己的侄女打抱不平也在常理之中。” “可是……主子你就要忍气吞声,咽下这样的委屈吗?” 付瑶琴没有多言,她当然不想吞下这一份委屈,可她只是美人,德妃的传唤,她不能不去。 强撑着难受的身体坐了起来,付瑶琴简单梳洗一番便往德妃的百合宫而去,陪着梁德妃抄写佛经直到午时。 梁德妃看了她抄写的佛经,笑容不达眼底。 “付美人的字果真是一绝,你陪着本宫抄写佛经,这份心思,本宫自然感念。” “来人,将前些时日刚送进百合宫里的紫霞金钗、芙蓉含露簪,还有两匹云纹锦缎都送去付美人的殿中。” “嫔妾谢过德妃娘娘。” 尉迟玄下了朝便问起孙康才,“那付美人可是还在歇息?” 孙康才忙道,“回皇上,自您走后,德妃娘娘派了人传唤付美人去百合宫为太后娘娘抄写佛经,付美人不敢违抗德妃娘娘的命令,故而去了百合宫。” 闻言,尉迟玄神色不变。 但唯有眼底的一抹深意出卖了他。 孙康才战战兢兢问道,“皇上,付美人初次侍寝,皇上可要封赏她?” “不必。” “是。” 付瑶琴站在皎月殿门口盼了又盼,直到天黑也没能等来皇上的封赏,几滴清泪从眼角滑落下去。 难道,她刚侍寝便遭了皇上厌弃吗? 可早晨皇上让她好生歇息时,语气是那样温柔,怎么不过转瞬之间,她就被皇上厌弃了呢? 付瑶琴在泫然落泪时,沈念溪正用着晚膳。 敛秋走进来低声道,“主子,那付美人都盼了一下午,也没见皇上身边的人来封赏,看来,她并未入了皇上的青眼。” 沈念溪放下筷子,心生疑窦。 按理说来,新人承宠第二日大多会有封赏,付美人没有任何封赏,难不成是触怒皇上了? “敛秋,付美人今日可曾去过什么地方?” “主子,听说德妃娘娘一早传唤付美人去百合宫陪着她抄写佛经,直到午时才放付美人回来。” 原来如此…… 沈念溪已明白了其中缘由,梁良娣尚未承宠,赶在她的面前承宠的,难保都会被德妃记挂上,付美人便是很好的例子。 可是,付美人只顾着不能违背德妃的命令,却没能看透更深的一层。 满宫上下都是皇帝一人说了算的,皇帝不愿让德妃一人独大,便要抬举新的妃子,而那妃子却要能够抗衡德妃。 付美人胆怯,皇帝自然不愿再用她。 不过抢在梁良娣的面前出头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沈念溪暗自期盼今夜侍寝的人最好是旁人。 …… “沈才人,皇上命你今夜侍寝。” 第5章 到她侍寝 沈念溪心底叫苦,她怎么偏偏是个倒霉的?她倒是不想在此时侍寝,奈何天不遂人愿。 饶是心中叫苦不迭,她面上却也装作欣喜若狂的样。 “多谢公公,敛秋,给公公拿些银子,天这般热,公公拿上银子就当是茶水费。” 传旨的公公笑得合不拢嘴,“哎呦,咱家谢过才人,才人,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拿上银子,那公公也不在昭阳殿多留。 沈念溪先是花费一刻钟沐浴,又唤来香苓为她梳妆打扮,换上萦绕香气的衣裳,最后由轿辇抬着往养心殿而去。 尉迟玄本是随意翻了个木牌,倒并不指望来人能顺心,但听见响动抬眸去看时,他几不可察地恍了神。 来人穿着一袭鹅黄色的衣裙,眉如弯月,眼似秋波,眼神中透着灵动与聪慧,粉面桃腮,肌肤如雪,脸颊晕着淡淡的红晕,在夜晚更显温柔与俏皮。 沈念溪步子盈盈走上前去,照着记忆之中的礼仪而行,“嫔妾沈氏见过皇上。” 前世,她成为将军夫人后要入宫拜谢皇上,而今,她是他的妃嫔,亦要行礼拜见。 “沈?朕好似有些印象了,你便是那日殿上出口说自己读过几本书的女子,是不是?” “回皇上,正是嫔妾。” “读书挺好,除此之外,你都会些什么?” 沈念溪坦荡开口,“凡是当家主母所会的,嫔妾都会。” “你倒是大言不惭,不过是个刚出阁的千金,竟然就敢揽主母的活了,倒是胆大。” 不过这一份率直倒是让尉迟玄多看了沈念溪几眼。 沈念溪很是无奈,她哪有大言不惭,她是真的实打实当过主母的…… 尉迟玄却心神一动,能够执掌中馈的话,想来也是能掌管后宫事务之人,兴许眼前看上去乖巧柔顺的女子便是他所需要的。 一缕清香猝不及防飘入他的鼻息。 “你身上的香味是什么?” “回皇上,这是芙蕖香。” “这么说来,你喜欢芙蕖?” 沈念溪微微颔首,“是,芙蕖的每一部分的名称都很雅致,花为芙蓉,叶子为荷,花托为莲蓬,花苞为菡萏,臣女素喜雅致之物,故喜芙蕖。” “好,好一个冰清玉洁寒凉如月的女子。” 听他这般说,沈念溪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身为大燕的帝王,君主什么华贵之物没见过,既是见得多了,自然不喜庸脂俗粉,没准喜高雅清韵,她这一步,走对了。 …… 沈念溪浑身疲乏不已,她倒是想一睡不起,可顾着规矩只好起来服侍尉迟玄。 尉迟玄爱怜地扶了一下她的肩,“你昨夜已是累极,好好歇着。” “是,谢皇上垂爱。” 待尉迟玄一走,梁德妃果然故技重施,又命人来将沈念溪叫去百合宫。 沈念溪喑哑着嗓子,“敛秋,去回了德妃的人,就说我侍奉陛下一夜,身子不适,不能起身去拜见娘娘。” 她很清楚要想让尉迟玄把她归为自己人,那她必须得让他看见自己的态度。 她愿意做那个恃宠而骄的宠妃,成为他制衡后宫的利刃。 收到回话的梁德妃很讶异,回过神来,她便冷笑一声。 “不过是初次侍寝的小小才人,竟然敢违抗本宫的命令,看来,本宫得给她点颜色瞧瞧,免得她不知天高地厚。” 梁含韵陪在梁德妃身边,“姑母,沈才人家道中落,那永安伯府如今只是空有伯府的名头罢了,你出手教训她,也用不着忌惮她的家世。” “正是如此。” 梁德妃再度招了人来,“去,传本宫的意思,说是本宫午时邀她来百合宫用午膳。” 梁含韵娇笑着,“到底是姑母睿智,你只着人传话说邀她用膳,外人又岂能说姑母是刻意为难她呢?” 梁德妃浅笑,“含韵,后宫之中,你要学的还多着呢,这些不过是最浅显的一层而已。” “是,含韵会跟着姑母好好学学的。” 见她听话,梁德妃眼底的晦暗消散了些,总归都是梁家的人,只要梁含韵顺着她的意思,跟她没有冲突,她也愿意护着梁含韵。 沈念溪在养心殿小睡了些时候便回到了昭阳殿。 梁德妃的人亦来此寻她,德妃派人第二次寻她,显然是不将她请去百合宫誓不罢休。 沈念溪强撑着身子走出去,百合宫的太监见状尖着嗓子嘲讽她。 “沈才人不过是初承恩泽便不将德妃娘娘放在眼里,如此不懂尊卑的妃嫔,自然得要德妃娘娘好好训诫一番。” “今儿个,沈才人若是不去百合宫,咱家可就对不住才人了。” 话里话外都是要挟,沈念溪也看见了旁边的人,若是她不去,德妃的人只怕会强硬将她带走,旁人也不会说德妃做事不合规矩。 就在这时,孙康才带人急忙赶到。 “此处为何如此热闹?” 百合宫的太监虽耀武扬威,却不敢在真正的皇上跟前的红人面前拿乔放肆。 “孙公公,德妃娘娘有令,要咱家请沈才人去百合宫用膳。” “那可真是不巧,皇上刚命咱家来传口谕,说是沈才人昨夜侍寝有功,今日只管好生歇息,哪儿都不用去。” 这话分明是说给百合宫的人听的。 百合宫的宫人面面相觑,但也知道这一趟是带不走沈才人了。 孙康才笑着看向沈念溪,“沈才人,皇上有旨,您快接旨吧。” “是。” 沈念溪带着几个宫人跪下,孙康才拿出圣旨便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统御天下,幸得诸美于宫闱。今有永安伯府沈氏,姿容秀美,性行温婉,贞静持躬,柔嘉表度。朕心甚悦,特封为贵人,望尔秉持恭敬,承恩于内,荣耀有加。” “沈贵人,接旨吧。” “谢皇上恩典。” 沈念溪接过旨意,没想到,她竟是满宫中第一个进封的新人。 孙康才又指着身后的宫人,他们手上都端着托盘。 “沈贵人,这些都是皇上特命咱家送来的赏赐,有前些日子番邦刚进贡的珍贵香料,镶嵌了数颗圆润珍珠的镶金玉簪……” 第6章 沈贵人 沈念溪笑道,“有劳公公送来皇上的赏赐,还望公公替我转达对皇上的谢意。” “沈贵人放心,咱家都明白。” 事实上,孙康才也知道皇帝一开始并没有下旨意,直到听人来报那沈贵人拒了德妃的邀约,皇帝才展露了一丝笑颜,命他赶紧来传旨意。 送完了东西,孙康才回尉迟玄的身边复命去了。 沈念溪吩咐宫人,“这些都是御赐之物,查验一番后将它们登记在册收入库房,对了,敛秋,挑几样好东西拿来给我过目。” “是,主子。” 小全子高兴得不得了,自己刚侍奉的主子转眼就得了皇帝恩宠,他日他也能跟着沾光。 看着封赏如流水一般进了昭阳殿,付瑶琴的神色越发失落。 “宝琦,皇上的心里果真没有我。” “主子,你怎会如此想?那沈贵人兴许只是一时走运,主子可千万不能气馁。” 付瑶琴稍稍安定了一下心神,“也对,她也不过才侍寝一夜,得了些封赏,笑到最后的还不一定是谁。” “是啊主子,奴婢听说皇上喜描画丹青,主子从前便能作一手好画,若是主子的画能入皇上的眼,难保皇上不会对主子另眼相待。” 付瑶琴收起了沮丧,“不错,去取画笔和画纸来,我这就要照着皇上英明神武的样子画一幅画。” “是。” 付瑶琴作画时,沈念溪手执书卷细阅。 拂冬端着茶进来,“主子,你先喝口茶再看吧。” 沈念溪放下书,刚喝了两口茶,敛秋就带了些好东西走进来。 “主子,奴婢已按你的吩咐挑好了,你请过目。” 沈念溪一一扫视过去,轻轻点头,“我已入宫几日,加上昨夜刚刚侍寝,理应去给纯嫔娘娘请安,敛秋,带上这些,随我走一趟。” 沈念溪引着敛秋往长信宫的主殿走去,却在路过一处凉亭时见到一位穿着淡蓝色宫裙的女子往池塘里扔些鱼食,池中锦鲤皆朝鱼食游去,争抢得正欢。 见状,纯嫔放声大笑起来。 “瞧啊,这些争食的鱼儿多像是后宫中的女子,争抢得头破血流,可是能给她们喂食的只有上位者,而在长信宫中,那便只有本宫。” 沈念溪脚步一顿,看似纯嫔并没有与她说话,却知道她能够听清那些话,已然暗里敲打了她一番。 纯嫔是在提醒她,长信宫的主位嫔妃是她。 “嫔妾见过纯嫔娘娘。” 纯嫔佯装才看见她,“起来吧,原来是沈妹妹啊,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嫔妾昨日刚承宠,理应去向娘娘请安,这不,嫔妾就从库房中挑了些东西想要送去给娘娘。” 纯嫔示意身旁的素桃收下,“沈妹妹有心了。” “这都是嫔妾应该做的。” “本宫也没什么好给你的,不过……”纯嫔说着拔下了发髻间的一支芙蓉双花金簪。 “这簪子是纯金所制,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芙蓉花雕琢得栩栩如生,妹妹若戴上这簪子,必会更加婉约动人,直叫皇上移不开眼。” 素桃跟着补了一句,“这簪子素来都是我们娘娘的心头好,轻易不示人。” 纯嫔笑道,“沈妹妹,本宫今日就将这簪子赠予你,你可要好生收好。” “多谢纯嫔娘娘。” 见沈念溪收了簪,纯嫔嘴边的笑深了几许。 “好了,沈妹妹,你的心意本宫已然知晓,你请回吧。” “是,嫔妾告退。” 沈念溪带着敛秋走了,纯嫔见她们走远,顿时将手里的鱼食一股脑扔进了池中。 “娘娘……” “哼,净是一些妖媚狐狸,本宫都许久未曾见到皇上了,她们一来,本宫更不可能得见皇上。” 素桃压低声音道,“娘娘,你何不趁机与新入宫的妃嫔交好,挑几个选在自己麾下呢?若是她们有了孕,位分又不足以将孩子养在身边,娘娘便可顺理成章将孩子养在膝下。” “这样一来,娘娘就可以趁着皇上来见皇嗣之时见到皇上了。” 哪知纯嫔却突然打了她一个耳光,“你是在讽刺本宫不能生育吗?” “不,不是的,娘娘恕罪,奴婢绝无此意,奴婢只是希望娘娘尽早为自己打算。” 纯嫔冷笑,“本宫只是鲜少得见皇上,并不是不能生育,本宫才不乐意帮人养孩子。” “是,是奴婢失言。” “不过,本宫尚且没有孩子,她们岂能抢在本宫之前诞下皇嗣?” “娘娘打算如何做?” 纯嫔让素桃附耳过来,“你去……” 却说沈念溪回到昭阳殿,当即就好生检查起了刚刚纯嫔给她的芙蓉双花金簪。 这支发簪在纯嫔的头上并不显眼,若非仔细看,一时间是看不到的。 沈念溪不清楚纯嫔送她此簪的用意。 可任凭她怎么检查,这簪子都只是寻常不过的簪子。 “敛秋,你将此簪送去给太医瞧瞧。” “是。” 等到第二日,敛秋便将簪子取了回来。 “主子,太医说这簪子没有任何问题,主子放心收下就是。” “也好,那你将簪子收入库房。” 尽管如此,沈念溪还是留了个心眼子。 “对了主子,内务府已经派人去了一趟沈府,将拂冬和秋嬷嬷都给接到了宫中。” “果真?” 沈念溪喜不自胜,拂冬和敛秋都是她的左膀右臂,那日进宫选秀,她只带上敛秋一人,如今既在宫里安顿好了,她们来得也是时候。 正想着,熟悉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小姐……” 沈念溪看着泪眼汪汪的拂冬,笑着替她擦去眼角的泪,“都见到我了,哭什么呢?往后你就随我一道在宫中。” “是,小姐在哪,奴婢就在哪,奴婢要一直伺候小姐。” 敛秋拉了拉拂冬的衣袖,“拂冬,在宫里我们可不能再称呼小姐了,要叫‘主子’。” “好,我知道了。” 沈念溪又看向秋嬷嬷,“嬷嬷,幸好你也来了。” 她知道秋嬷嬷会一些简单的医术,往后有秋嬷嬷在,她的路也会顺畅许多。 秋嬷嬷撇下包袱冲到沈念溪面前,仔细地看着她。 第7章 澧泉行宫 “主子,夫人临终之前便要奴婢好生照顾主子,主子既入了宫,沈府便再无奴婢挂念之人,奴婢也要生死跟随主子。” “嬷嬷待我恩重如山,这样的话就不必再说。” 沈念溪叫来敛秋,要她赶紧让人去收拾好屋子,好让秋嬷嬷和拂冬先住下。 在深宫中与亲近之人相遇,沈念溪这一日都是高兴的。 高兴之余,她又有几分担心,从前她是楚家主母尚且会让跟着她的人偶尔受些委屈,皇宫如此凶险…… 她不敢再深思下去,却也暗自发誓,必要好生护着三人。 —— 得知皇上不仅护着沈念溪,不让她来百合宫也就罢了,甚至于还封她为贵人,梁德妃一向维持得极好的面容也不禁微微裂开。 梁含韵:“姑母,付美人侍寝都没有封赏,这个沈才人倒是进封了一级成了贵人,你说,她该不会真的被皇上看中了吧?” 梁德妃摇头,“不会,本宫了解皇上,他不是个喜好女色之人,照常封赏不足为奇,且看今夜皇上会召何人侍寝。” 然,皇帝的轿辇再一次去到了昭阳殿,这让整个后宫都为之震惊,此前还从未有过新人连着侍寝的先例。 接到旨意之时,沈念溪挤出了十分勉强的笑,一连两日都是她侍寝,这,怕是不太好吧…… 带着复杂的思绪,沈念溪再度来到养心殿,她规矩走进去给尉迟玄行礼问安。 尉迟玄招手,“起来吧,到朕这儿来。” 沈念溪走了过去,凑近之时,她才瞧见矮桌上摆放着一幅画,画中之景,沈念溪未曾见过。 尉迟玄轻声问道,“你可识得画中之景?” 她如实相告,“嫔妾不知。” “这是澧泉行宫,再过半月朕要召人随同去澧泉行宫,你可想去?” 沈念溪知道这是试探,几种想法在脑海中闪过,她只选了最稳妥的回答。 “回皇上,嫔妾听从皇上的吩咐,皇上若是想让嫔妾跟去,嫔妾便去。” 她知道尉迟玄不可能真的询问她的想法,只是想看看她会不会恃宠而骄,得了几分宠爱便得意忘形。 她的回答,尉迟玄很满意。 继那之后,一连三日,尉迟玄都召沈念溪侍寝。 沈贵人在满宫中的风头一时无两。 但这可苦了沈念溪,她每日回到昭阳殿都要让人涂抹药膏,尤其是腰腹之间。 “主子,你说今日皇上还会再召你侍寝吗?” “应当不会了。” 沈念溪清楚,这些时日尉迟玄召她全是为了试探,该试探的,尉迟玄都试探完了,她应当是被尉迟玄选中了。 接下去,为了安抚其他朝臣,尉迟玄定然会临幸其他人。 果不其然,今夜尉迟玄召了周答应侍寝。 隔天,周更衣便被封为采女。 再那之后,尉迟玄便又先后召了梁良娣和白良娣侍寝,因着无立下大功不能封嫔的规矩,故而他只是让人给她们些赏赐,并未再给她们晋位。 沈念溪清楚尉迟玄不召见她,德妃就又会迫不及待来为难她,索性装病闭门不出,一连几日都未曾离开昭阳殿半步。 “主子,随同皇上前去澧泉行宫避暑的妃嫔名单已出,主子你也在跟随之列。” 沈念溪摆摆手,“知道了。” 那看来,她的病也该好了,再装下去,她就没了用武之地,接下去的戏就唱不下去了。 一晃便又是给太后请安的日子,步入延慈宫,沈念溪敏锐地察觉到好几道视线都朝她投来,也难怪,新人之中就属她侍寝的时日最多。 她如此惹人眼,旁人要不看她才怪。 梁德妃更是不留痕迹地看了她一眼,上次她并未细看每一个新人,但这次,她却是记住了沈念溪的模样。 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难怪能让皇帝着迷。 她端着高位嫔妃的姿态,自是不好冲沈念溪发难,可周采女却是她的人,只一个眼神,周采女就为她冲锋陷阵。 “沈贵人,之前德妃娘娘三番五次遣人去寻贵人,贵人都卧病不起,一到给太后请安的日子,沈贵人倒是病愈了?” 她这话就有意思了,话里话外都在暗指沈念溪就是故意只敬着太后,而不把德妃放在眼里。 “周妹妹此言差矣,我并非不敬着德妃娘娘,而是我一连侍奉皇上长达五日,实在是辛苦,这一辛劳过度,自然也就病倒了,唉……” 沈念溪轻叹,“到底是我这身子不争气啊,若是身子争气些,想来我还能多侍奉皇上几日。” 此言一出,满座寂然。 尽管沈念溪清楚皇帝召其他人侍寝的缘由,可这儿又没有皇帝,自然是她想怎么说便怎么说了。 她暗指要不是自己病倒了,侍寝的机会轮不到别人。 这下,所有人都对周采女颇有微词,你好好的非朝沈贵人发难作甚? 这下倒好,她的话刺痛了所有新人,不管是侍寝了还是没侍寝,她们都比不过沈贵人一连侍奉皇帝五日的荣宠,所有人都不高兴了。 周采女是德妃的人,梁德妃当然要打圆场。 “太后娘娘便要来了,都坐回去,别乱了宫里的规矩。” 尽管梁德妃没有朝谁说,更没有看她,但沈念溪就是清楚,梁德妃的话是冲她来的。 梁德妃是在提点她,要她不能仗着皇帝宠爱无视宫里的规矩,更不能不敬着她这个高位的妃嫔。 可惜,沈念溪不听。 太后走进殿中,敏锐地发现了殿内的微妙氛围,但她并未多言,还是照常训话一番,继而问起了一些宫中琐事。 “德妃,哀家听闻皇帝已定下了半月后随行去澧泉行宫避暑的妃嫔名单,其中都有哪些妃嫔?” “回太后,臣妾忙于操劳后宫事务,不能随皇上同行,倒是云妃、宛嫔……都在列,新人之中,也有沈贵人、白良娣、付美人、安答应……” 听着这些,殿内众人神色各异,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太后颔首,“嗯,这名单倒是挑不出纰漏,柔嫔留在宫中养胎,德妃,你要更上心几分。” 第8章 穿越而来 这已经是太后第二次提点她了,梁德妃暗想。 她滴水不漏地应下,“是,太后放心,臣妾绝不会让柔嫔出事的。” 从延慈宫离开,一些妃嫔需经过璇玑湖,沈念溪亦在其中之列。 然,就在沈念溪等人经过白玉石桥时,一阵喧嚣四起,周遭都是混乱的声音,夹杂着落水和呼救的声音。 “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 “会水的人快跳下去救人,快啊!” 混乱之中,沈念溪巍然不动,却也好奇是谁落了水。 周遭都是刚刚自延慈宫走出来的嫔妃,落水之人定是其中之一。 梁德妃也听了宫人的通报匆匆赶来,幸好她未曾走远。 “怎么回事?” 她沉声询问,却无一人知晓事情的始末。 周采女突然跪在梁德妃面前,“德妃娘娘,嫔妾刚刚亲眼瞧见沈贵人将人推了下去。” “沈贵人,是你将人推了下去?” 沈念溪也没料到周采女竟然无故攀咬了她一口,但她须臾之间便想好了说辞。 “娘娘可否准许嫔妾问周采女几个问题?” 梁德妃颔首,“问。” “周采女,刚刚人多眼杂,你瞧见我是如何将人推下去的?” “我刚刚就看到你在她身边,紧接着她便落了水,不是你推的,还能是谁?” “那么,我推的是何人?” “这……”周采女开始慌了,“刚刚人那么多,我也没看清那人是谁,但是我亲眼看见你伸手把人推了下去。” “德妃娘娘,周采女回话含糊其辞,她指认嫔妾推了人,却又说不出嫔妾推人的细节和推下去的人是谁,那她的话,自然当不得数。” “为何当不得数?我看见了就是你推的人。” 沈念溪不卑不亢,“周采女可是不知?慎刑司定罪是要人证物证齐全,且不说你的说辞漏洞百出,再有物证你要从何取证?这样的情况,就算是将我带去慎刑司查案,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我得了皇上宠爱,皇上是不会将我关去慎刑司的,德妃娘娘一向宽宥,没有证据,娘娘也不会为难于我。” 这话是暗着说给梁德妃听的,这样的好机会难保梁德妃不会先下令让她将她关进慎刑司,慎刑司的人素爱动用刑罚,就算她是冤枉的,等她出来也会脱一层皮。 她先发制人,搬出皇帝又抬高德妃,那梁德妃再想直接发落她也得掂量几分。 果然,梁德妃看沈念溪的眼神都有几分深意。 “周采女一人之言岂可当真?若是无旁人再瞧见,此事暂先按下不表,还是救人要紧,颂心,人可有救上来了?” 到底是德妃,三言两语便拨了千金。 “娘娘,救上来了,只是好像,没气了……” “是何人落水?” “是住在景祥宫枕星阁的姜常在,闺名姜夙鸢。” 尽管记不得容貌,梁德妃也记得姜夙鸢是直隶知州的女儿,家世倒是不出众,只可惜年纪轻轻尚未侍寝就这么去了。 “姜常在既已归西,待本宫禀明皇上后便派人将她葬下,只是姜常在落水溺亡,此事非同小可,推她下水之人,本宫决不轻饶,颂心,去请大理寺的人来查案。” “是。” 其他人害怕得大气都不敢出,谁能想到请一次安的功夫,宫中嫔妃就这样死了?姜常在尚且是在青天白日被人推下水的,难保夜晚之时她们会不会也被人悄无声息地害死…… 伴随着惶恐的心思,众人听到了更为惊悚的话。 “不好了,德妃娘娘,姜常在,她又活了。” “什么?”梁德妃的嘴唇都白了,“她怎么会突然又活过来了?” “这……奴才不知,但常在确实醒了过来,喏,她就在那儿。” 顺着小太监指的方向,她们都看见了浑身湿漉漉但是坐在岸边的姜夙鸢。 这事,就耐人寻味了…… “德妃娘娘,难道,青天白日我们撞见鬼了?” 梁德妃:“胡言乱语,这可是天子脚下,有皇上的龙气镇压,邪祟岂敢出没?定是那些不仔细的下人没有好好查,这才闹出了乌龙。”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众人也宁可信这番说辞,总归不信有人当着她们的面还阳了。 姜夙鸢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她穿着,湿透了的宫裙? 这是哪儿? 她不是躺在空调房里玩手机吗?难道猝死穿越了? 脑中瞬间多出了一段记忆,再看见不远处的一群莺莺燕燕,到底是看过上千本穿越小说的她,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 来就来呗,怕啥?凭她还不能在这里闯出一片天吗? 两个宫女过来将她扶到了众人面前。 “姜常在,你莫不是落水就傻了,都不知道给娘娘行礼吗?” 姜夙鸢知道面前这位便是执掌后宫事务的梁德妃,当即行了礼。 “嫔妾,见过德妃娘娘。” “你可知刚刚是何人推你落水?” 姜夙鸢如实摇头,这个在状况外,她确实不知。 梁德妃手抚额头,姜夙鸢不知道的话此事可就难办了。 她焦头烂额之际,太监一声‘皇上驾到’将所有人思绪都拉了回去,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走来,她们皆跪下行礼。 姜夙鸢依着旁人的礼而照做。 所有人都跪着,尉迟玄独独走到沈念溪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沈念溪先是诧异,恰到好处的惊讶后便顺着把手放在尉迟玄的手掌中,由他拉着自己起来。 至此,尉迟玄才开口。 “其他人也都起来吧。” 起身之后,所有人看沈念溪的眼神都饱含深意,知道她得宠,却不想竟得宠到这个份上。 这样的殊荣,就连德妃都没有,刚刚她们可是看得真切。 尉迟玄望向梁德妃,“朕听人来报,姜常在被人推入水中,险些溺亡,此事可有定论?” “皇上,刚刚人多眼杂,众多妃嫔皆跻身于此,怕是找不出推人之人,就连姜常在自己也不知是何人推的她。” “倒是……”她抿嘴又说,“先前采女周氏说她曾瞧见沈贵人推了姜常在,只是她一人之言,难为凭证,此事尚需皇上来定夺。” 第9章 不了了之 沈念溪微微仰头,不足以为凭证梁德妃却又说了出口,可见梁德妃就是故意想把嫌疑往她身上引。 好在,她也有她的应对之法。 “皇上,嫔妾不知何处得罪了周采女,竟引得她不惜脏污嫔妾,适才嫔妾就站在周采女的身旁,自然没有错过她脸上的神情。” “当太监来报姜常在活了过来时,嫔妾见她脸色苍白,似是害怕到了极点。” “周采女,倘若不是你做贼心虚将人推下去,你何苦害怕?要知道,不做亏心事的人可是不会害怕的。” 周采女急急反驳,“求皇上明察,姜常在本来死了又活了,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自然叫人害怕。” 白婉音突然出声,“皇上,刚刚付美人也站在周采女身旁,想来,她能为沈贵人作证,付美人,你可看见周采女的神色了?” 付瑶琴一怔,她是看见了,可若是实话实说为沈念溪作证,沈念溪不就逃过这一劫了吗? “回皇上,德妃娘娘,嫔妾方才只顾着担惊受怕,未曾留意周采女的神情。” 她这话倒也滴水不漏。 尉迟玄也看得清楚,今日之事没有十全十的证据,谁也处置不了,唯独只能让姜常在受些委屈。 左右人没死,安抚安抚便得了。 “行了,既然周采女与沈贵人各执一词,又无旁人作证,此事暂且搁下,待大理寺查清之后再行定论。” “姜常在。” 姜夙鸢赶忙低头,“嫔妾在。” “此番你受了惊吓,朕会派人赐赏以示安抚,你且好生调养身子,莫要因着落水便伤了身。” “是,嫔妾遵旨。” 虽说她刚来却在状况外,却也因祸得福,在尉迟玄面前露了面,也不失为意外之喜。 “行了,都散去吧。” 待其他人走后,沈念溪适时开口,“多谢皇上对嫔妾的信任。” “你从何处看出朕信你?” “皇上若不信嫔妾,早就不会给嫔妾辩白的机会。” “你这女子,倒是聪慧,走吧,随朕去养心殿。” “是。” 余光瞥了一眼姜夙鸢,沈念溪心中有了计较,默不作声随尉迟玄离开。 —— 百合宫。 颂心得了梁德妃的授意,一巴掌打在周采女的脸上。 周采女捂着脸颊眼中泛泪,“娘娘……” “你这个蠢货,众目睽睽之下就敢下手,若是让人瞧见了,岂不是还得牵连本宫?” “娘娘,嫔妾冤枉啊,嫔妾没有推姜常在,嫔妾只是借机想要往沈贵人的身上泼一盆脏水罢了。” 梁德妃一怔,“不是你?那还会是谁?” “嫔妾,嫔妾也不知。” 周采女是她的人,梁德妃不觉得她有胆欺瞒自己,那推人的另有其人。 “不过,既然不是你,你为何露出让人疑心的神情?” “娘娘,嫔妾是真的害怕。” “行了,不是你就起来,也是,本宫倒也不觉得你会蠢笨到如此地步。” “是啊娘娘,嫔妾断不敢连累娘娘。” “识趣就好。”梁德妃揉了揉眉心,“姜常在之事暂且放一放,眼下还有更棘手的事。” 一旁的容贵姬上前扶起周采女,顺口问道,“娘娘指的可是柔嫔?” “不错,她的肚子已一天天大了起来,柔嫔又素来谨慎,本宫几次想要往咸和宫安插人手都不成,更别提往宫内送药了,眼下就剩一枚棋子可用。” 容贵姬轻声一笑,“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柔嫔谨慎,这可是一件好事啊。” “何来的好?” 梁德妃眼眸一转,似是又想到了什么。 “本宫明白了,你说得不错,她过于谨慎,未尝不是好事。” “若是本宫没记错,先帝派人在咸和宫栽种下的几棵夹竹桃如今仍在?” “是的,娘娘。” 梁德妃掩唇一笑,“如此甚好。” —— 素桃跪在纯嫔面前。 “娘娘,奴婢已按你的吩咐往手镯中加入麝香粉,不过依奴婢拙见,倒不如只给付美人一人送手镯?” “哦?” “娘娘,奴婢这些时日观察了昭阳殿和皎月殿,那沈贵人是个贪凉的,总爱将银子花销在冰镇之食上,长此以往,就算不用娘娘出手,她也未必能怀上。” “更何况,若是付美人和沈贵人一道在长信宫出了事,娘娘可是说不清的。” 纯嫔瞥了一眼那手镯,“也是,若两人出事,本宫担待不起,只是本宫难道就要这样放过沈贵人?” “沈贵人成了后起之秀,连日来皇上只召见她,比起付美人,本宫更担心的却是沈贵人。” 素桃低声道,“今日娘娘也都瞧见,那付美人不肯为沈贵人作证,可见她也是个妒忌沈贵人的,倒不如日后再借用她的手除去沈贵人。” 纯嫔抚弄着自己的指甲,倒也觉得素桃说得有理。 “那好,便照你说的去办。” “是。” 素桃将手镯装入锦匣中,带着两个人往皎月殿走去。 付美人听说素桃前来,忙让人将她请了进来。 “这么晚了,素桃姑娘怎么还过来?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素桃微微福身,递上了锦匣。 “娘娘整理旧物时见到了这白银缠丝双扣镯,感念付美人与娘娘昔日容颜颇为相似,便派奴婢过来将这镯子赠予付美人,还望付美人笑纳。” 付瑶琴接过了手镯,“既是纯嫔娘娘厚爱,我便不能不收下,烦请素桃姑娘回去后向纯嫔娘娘转达我的谢意。” “是,镯子送到了,奴婢告退。” 素桃走后,宝琦担忧地看着付瑶琴。 “主子,你就不怕纯嫔娘娘送来的镯子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付瑶琴摇头,“当然不怕,我本来也没打算戴着。” 她随手将锦匣扔给宝琦,“扔去库房吧。” 宝琦这才放心,“是,主子。” —— 姜夙鸢在尉迟玄面前露了脸,加上皇帝有心安抚她,遂召她侍寝。 “主子,皇上已经下令,今夜是你侍寝,奴婢这就伺候你更衣梳洗。” 姜夙鸢抚着自己的脸,“我就知道,这张脸如此绝色,皇上不可能视若无睹,走吧。” 第10章 姜夙鸢得宠 她前世的模样可不长这样,但是看过镜子,姜夙鸢也被原主的容貌惊到了,要不是后宫人人貌美,原主的姿色定是寻常人中的上上乘。 来到养心殿,姜夙鸢在尉迟玄面前跪下行礼。 “起来吧。” “谢皇上。” 尉迟玄看着眼前俏丽的女子,心神一动,“你叫什么?” “回皇上,嫔妾名唤姜夙鸢。” “极好的名字,对了,你身边的宫女端着些什么?” 见尉迟玄果真注意到了宫女,她便笑着回话。 “皇上,论及琴棋书画,嫔妾实在没有与其他娘娘相较的本事,不过嫔妾擅长制作点心,嫔妾想着这个时候皇上也当是饿了,遂亲手做了水果蛋糕请皇上品鉴。” “水果蛋糕?” “是的,皇上。” 姜夙鸢眼底划过一抹狡黠,这些东西,她就不信不能俘获皇帝的心。 “朕还是头一次听这样的名字,端来与朕瞧瞧。” 姜夙鸢恭敬地端了去,尉迟玄尝了几口便觉新奇。 “既甜又不腻,还有果香,软软糯糯,不错,点心做得不错。” “皇上若是喜欢,嫔妾愿意时常伴在皇上身侧,为皇上制作可口的点心。” “好,你有心了。” 尉迟玄果真龙颜大悦。 一夜过去,他便晋了姜夙鸢的位分,她也从常在成为了才人。 并且一连几日,尉迟玄都只召这位姜才人,新入宫的人对此都颇有微词,前有沈贵人,后有姜才人,真不知何时才能轮得到她们。 —— “主子,听闻那姜才人心灵手巧,做出的糕点让皇上赞不绝口,也难怪她能一连几日受宠。” 沈念溪放下书卷,神色了然,“原来如此。” “主子,皇上这些时日未曾召你,可还是因着那日姜才人落水之事与你生了嫌隙?” “并未,没有证据的事情,皇上不会追究,皇上连日见她,不仅因着她手巧玲珑心,更因着皇上想要借此安抚她。” 沈念溪的手指在书卷上微微划过,大燕的皇帝,最是擅长平衡之术。 “难道,姜才人落水之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吗?” 沈念溪摇头,“当然不会,她尚未得龙恩便有人想一门心思置她于死地,眼下她是皇上跟前炙手可热的红人,害她的人只会更加耐不住。” “敛秋,你说,那人会如何?” 敛秋听懂了,“那么,她只会忍不住再一次对姜才人下手的,到那个时候,她可就露出马脚了。” “正是如此,好了,先不说这些,去澧泉行宫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主子放心,一切妥当,必不会误了明日行程。” “好。” 原本去往澧泉行宫避暑的妃嫔名单上没有姜才人,可她近几日独得圣宠,尉迟玄又临了派人加上她。 姜夙鸢所乘马车紧跟在尉迟玄之后,倒是和她的位分实在不相称。 “主子,依着位分,姜才人的马车理应在后边,她现在倒是在前头了。” 沈念溪按住拂冬的手,“位分本就越不过皇上的恩宠,若是皇上看重,越了品阶的事越了也就越了。” 正因为看得清,沈念溪才想要最好的东西。 马车行了半日,所有人抵达澧泉行宫。 刚行至台阶,敛秋便感慨,“不愧是避暑之地,奴婢竟都感受到了清凉之气。” “是啊,习习微风吹佛满面,主子,咱们快进去吧。” 敛秋和拂冬一左一右扶着沈念溪走进澧泉行宫,跟着一位引路太监前往居所。 “贵人,这便是观水榭,内有先帝魏太妃留下的焦尾琵琴,其他一应陈设皆是孙公公特地命人重新更换的。” “有劳公公,烦请转达我的谢意。” 敛秋给了一锭银子送走了太监,回到沈念溪的身旁。 “主子,孙公公的意思,那便是皇上的意思,看来,饶是有了新宠在侧,皇上也未曾将主子抛掷脑后。” 沈念溪低眉不语,皇上还没用上她,当然不会就这么抛下棋子。 一连在观水榭住了几日,都无人来打扰她,沈念溪觉得格外舒心。 但她也有闲不住的时候,叫上敛秋就出去走走。 “主子,澧泉行宫内的景色真真是一绝,难怪那些妃嫔都抢着想跟来。” “其实,她们愿意来,皇上也不会为难,总会让她们也跟来的。” 要是来澧泉行宫都得设名额限制,那些嫔妃才是真的会抢得头破血流。 正走着,沈念溪的目光便被不远处的一个小女孩给吸引住了,女孩大哭着,周遭也不见什么人。 “主子……” “过去看看。” 沈念溪靠近女孩,见她衣着华贵,想着她的身份定不简单。 “好孩子,快别哭了,告诉我,你叫什么?” 女孩根本不搭理她,她哭得肝肠寸断,让人见了心都跟着生疼。 敛秋小声道,“主子,奴婢听说宛嫔娘娘和二公主也来了澧泉行宫,没准她就是二公主。” “是吗?宛嫔住在何处?” “宛嫔娘娘住在贤月居。” 沈念溪温柔地用帕子擦去女孩的泪水,“不哭了不哭了,我带你去找你的母妃。” 女孩虽然不说话,却总算是愿意扑进沈念溪的怀里。 沈念溪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背,随即抱起孩子往贤月居走去。 刚走至门口,她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喧嚣声,细听是一个女子发怒的声音。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让你们带公主去玩,你们怎能一时看不住她就让她走丢了?还不快去找,公主要是出了什么事,本宫绝不放过你们。” “宛嫔娘娘别动怒,公主无事。” 宛嫔看见沈念溪抱着涟宜,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她飞快地跑过来从沈念溪的怀里抱过涟宜,顿时喜极而泣。 “涟宜,真的是本宫的涟宜,你跑到何处去了?当真是让母妃心急啊。” “母妃……” 涟宜‘吧唧’一口亲在宛嫔的脸上,“涟宜见到母妃了,母妃别担心。” “你啊你。” 宛嫔心都化了,面对那些差点弄丢公主的宫人,她又威严起来。 第11章 公主中毒 “你们各自下去领二十大板,罚半月月例。” “是,多谢娘娘宽恕。” 她们感恩戴德地下去了,要知道若非涟宜公主好好的,她们今日必定难逃一死。 领罚也就领了,下次得再细心些就是。 宛嫔看向沈念溪,“沈妹妹,这次多亏了你,那些宫人玩忽职守,要不是你,本宫的涟宜还不知要出什么事情。” “宛嫔娘娘客气了,嫔妾也只是见她嚎啕大哭将她送回贤月居,实在没帮上什么。” “妹妹哪里话,我对妹妹感激得很呢,妹妹也无需一口一个‘娘娘’了,怪生分的,我长妹妹几岁,妹妹唤我一声姐姐便是。” 沈念溪微微点头,“好,宛姐姐。” “涟宜,快见过你的‘沈娘娘’。” 涟宜脆生生地唤了一句,“沈娘娘。” 沈念溪伸手抚了抚涟宜的脸颊,“宛姐姐真是好福气,涟宜公主生得这般可爱。” 宛嫔对沈念溪的笑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哪里,妹妹若是不嫌,进来喝杯茶吧。” “既是宛姐姐相邀,我便却之不恭。” 宛嫔与沈念溪相对而坐,说是喝茶,却也算是真的在喝茶,几句闲话说下来,倒是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日暮时分,沈念溪方才从贤月居离开。 —— 翌日午后,沈念溪一如往常翻着书卷躲懒,却见孙康才进来禀告。 “奴才见过沈贵人。” “孙公公快请起,可是皇上有何吩咐?” “是,姜才人手巧备了下午茶,皇上特命奴才来请沈贵人同往湖心岛享用。” 沈念溪将书扔在桌上,“好,敛秋,为我更衣。” “是。” 换上一身浅蓝色云纹蜀锦宫裙,沈念溪便前往湖心岛,远远瞧着,她便看见了尉迟玄和姜才人,另外还有两位嫔妃。 走近一看,其中一位嫔妃是昨儿个刚见过的宛嫔。 “沈贵人来了,快坐。” 尉迟玄没有让沈念溪行礼,更是将自己面前的一盘点心推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姜才人新做的葡萄饼干,酥酥脆脆又有葡萄的清香,你且尝尝。” 沈念溪吃了一块这新奇的饼干,赞不绝口。 “姜才人果然手巧,这饼干真真是极爽口,名字也甚是新奇。” 姜夙鸢仰头道,“这是嫔妾家乡那边的小吃,鲜少有人知晓。” “原来如此。” 沈念溪见宛嫔穿着绛红色宫裙,怀抱着三岁的涟宜。 看见沈念溪时,宛嫔也向她点头致意,随即,她就又拿起饼干喂给涟宜。 除却宛嫔还有一位安答应,她素来低调安静,不常与人言说。 “清风,好茶,佳人在侧,这日子,当真惬意。” 尉迟玄话音刚落便听得宛嫔惊呼,“哎呀,皇上,不好了,涟宜不知怎得将吃进去的饼干都吐了出来。” 宛嫔一时情急便朝姜夙鸢发难,“刚刚不是姜才人说涟宜可食饼干的吗?为何涟宜会呕吐不止?” 尉迟玄忙让孙康才去请太医。 姜夙鸢顿时慌张了,好端端的,涟宜怎么会吐?她的饼干明明没有任何问题。 很快刘太医便赶了过来,他给涟宜探查便心中有了数。 “皇上,可否容臣查验桌上的吃食?” “可。” 刘太医仔细检查了每个人面前的饼干,神色越发凝重。 “皇上,这些饼干中都掺杂了紫菀粉。” “紫菀?那是何物?” 不止尉迟玄心头有惑,其他人亦是不解。 “回皇上,紫菀乃是一种药物,若是大人服用,则可止咳平喘,可若是让孩童服用了紫菀,孩童便会肠胃不适,呕吐不止。” “正是。” 宛嫔哭道,“皇上,涟宜还如此小便糟了歹人暗算,她怎能受此折腾?还望皇上找出真凶,切莫轻饶了毒害公主之人。” “你先将涟宜抱回去让太医诊治,朕自会查明真相,还你一个公道。” “是,嫔妾告退。” 宛嫔哭哭啼啼地抱着涟宜离开。 尉迟玄冷脸看向姜夙鸢,“姜氏,此饼干可是你一人所制?” “是,饼干是嫔妾一人所为。”因为其他人根本不会做饼干。 “但是皇上,嫔妾真的没有在其中加入紫菀粉,嫔妾不曾想毒害涟宜公主。” 尉迟玄指着桌上的饼干,“照你这般说,还有何人能够在其中掺杂紫菀粉?” “嫔妾,嫔妾也不知……” 姜夙鸢还是头一遭面对这样的状况,帝王之怒,她承受不起,虽说宫斗剧看得多,可没人教过她现在该怎么洗清嫌弃。 就连她都想不明白,明明都是她亲历亲为制出的饼干,其中怎会有紫菀粉? “既然说不出所以然,朕便不会轻饶你。” “求皇上开恩,求皇上看在嫔妾连日来尽心服侍皇上的份上饶了嫔妾。” “你毒害公主,朕不可能轻饶,来人,贬姜才人为宫女,打入冷宫。” “皇上……” 姜夙鸢傻眼了,她才刚来到大燕多久啊,怎么就遭贬斥了? 但她证明不了自己的冤屈,只能一味求饶,孙康才让人将她拖了下去。 沈念溪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心惊不已。 伴君如伴虎,帝王果真薄情,幸好,她只要权势,从不奢求帝王心。 “皇上,涟宜公主乍然出事,宛嫔姐姐必然六神无主,嫔妾想去瞧瞧宛嫔姐姐。” 正好尉迟玄眼下也不想再留此处,挥手准许了她。 走出了几步远,敛秋小声感慨,“主子,之前姜才人是何等风光啊,皇上说打入冷宫便打入冷宫了。” “瞧见了吧?在皇宫生存步履维艰,这每一步都如在冰刃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你们亦要牢记今日教训,万事小心。” “是,主子。” 走到宛嫔所居的贤月居,沈念溪恰好与刘太医迎面撞见。 “刘太医,涟宜公主如何了?” “给沈贵人请安,贵人放心,幸好涟宜公主所食饼干尚少,眼下公主已无大碍。” “如此便好。” 让人去通传后,宛嫔身边的余霞便将她请了进去。 沈念溪给宛嫔行了礼,宛嫔将她扶起,“妹妹不必多礼,今日的事情定是也吓着了妹妹。” 第12章 事有疑窦 “宛姐姐,你才是深受惊吓之人,幸而公主安然无恙。” “是啊,本宫膝下唯有涟宜一个公主,本宫绝不能让她出事。” “娘娘,皇上已下旨将姜才人贬为宫女又打入冷宫,也算是为公主主持公道了。” 宛嫔看了看四周,屏退了所有人,邀沈念溪坐下。 “妹妹,我有几句话想与你说说。” “宛姐姐请说。” 宛嫔轻声道,“在湖心岛时,我一心挂念涟宜,只想着严惩下毒之人,涟宜转好,我的思绪难免深了几许。” 沈念溪明白宛嫔的意思,“姐姐是想说,此事尚有蹊跷?” “与妹妹说话果真是畅快,妹妹聪慧,我细细想来,总觉得姜夙鸢不当是如此蠢笨。” “我亦如此觉着,姜夙鸢刚得圣宠,此前怕是连公主的面都未曾见过,犯不着赌上自己的前程谋害涟宜公主。” 沈念溪继续往下说,“更何况,若她真要谋害公主,怎么也不该让自己的手上沾上嫌疑。” 宛嫔点点头,“是啊,唯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有人要谋害公主,将此事嫁祸给她罢了,不行,如此说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身在冷宫。” “姐姐仗义,只是眼下无凭无据,皇上是不会相信的,另外,我倒是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娘娘可还记得前些时日姜夙鸢落水一事,许是有人要置她于死地,上次没能害死她,这次便又耐不住出手,那人应是假借谋害公主之事实则让姜夙鸢翻不了身。” 沈念溪之前便料想到还会有人对姜夙鸢出手,却没想到这第二次出手来得这样快。 “你说得有理,我不能放过真正毒害公主之人,也不想无辜之人身陷囹圄,妹妹,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是好?” “宛姐姐若是信得过我,我倒心有一计。” “且说来听听。” “……” —— 百合宫。 “娘娘,行宫的人传来消息,姜夙鸢被打入冷宫。” “哦?” 颂心将事情都告诉了梁德妃,德妃放下了手里的佛经。 “竟还有此事,罢了,既是皇上的旨意,本宫不便干涉。”这便是不打算插手此事了。 “娘娘,曹公公派人传了消息来,咸和宫指名要的桌子已经造好了,问娘娘何时送去?” “明日便送去吧,记着,本宫的东西也要一并送到。” “娘娘放心。” 翌日,咸和宫。 弯玉站在柔嫔身旁,面露担忧。 “娘娘,你如今还有身孕在身,梅子汤虽好,却不可贪凉。” “本宫知道了。” 柔嫔用手绢擦拭了一下嘴角,“听闻前几日姜常在被人推入水中?” “是,皇宫之中险象环生,幸好娘娘不曾去延慈宫请安。” 柔嫔抚了抚肚子,“是啊,本宫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想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平安降生,这便是本宫最宽慰之事。” “娘娘不必担忧,安胎药每日都是奴婢在旁边盯着熬制出来的,娘娘还闭门谢客,既不离开咸和宫,又不许旁人进来,若是有心人想要暗害娘娘也是无路无门。” “是了。” 正说着,又一宫女进来,“娘娘,内务府送了东西来。” “都送来些什么?” “娘娘屋内的桌子是坏得用不成了,这不,内务府的曹圩便派人送来了一张新的桌子。” 说罢,内务府的人果真抬着一张桌子进来。 弯玉扶着柔嫔去瞧了那桌子,红漆色泽匀称,桌子是用带着淡淡清香的檀木制成,只一眼,柔嫔便喜欢得不得了。 “内务府的人将此事办得极好。” “娘娘如今怀着龙嗣,料得他们也不敢不将娘娘的话放在心上。” 先前说话的宫女再一次说道,“娘娘,除了这桌子,德妃娘娘也派人给娘娘送来了一床轻薄的蚕丝羽被。” 柔嫔冷笑,“德妃能送什么好东西进来,指不定羽被中暗藏了什么谋害本宫皇嗣的东西,把那被子收起来,不准在咸和宫用。” “是,娘娘。” —— 自打姜夙鸢入了冷宫,沈念溪便又成了尉迟玄身边的第一人,侍寝伴驾皆是她。 尉迟玄领着沈念溪在园中游玩,身后跟着孙康才等一众宫人。 “皇上瞧那边的荷花开得正艳,对了,都说莲子去心火,新鲜的莲子想必更能清入心肺。” “朕记得你之前说喜欢芙蕖,说莲高雅,怎的如今倒是惦记着食用莲子?” 沈念溪丝毫不慌,“喜欢归喜欢,不耽误嫔妾吃啊。” 尉迟玄一时失笑,后宫之中,倒是难得有这样真性情的女子。 “你若想要,朕便让人去采摘莲子,回头送去你的观水榭。” 沈念溪低眉道,“若只是让人去摘,难免缺了新意。” “那你以为如何?” “嫔妾想要泛舟去湖上亲自采摘莲子,就是不知皇上可愿相陪?” 想着今日的折子都看完了,游湖也是一桩美事,尉迟玄便答应了。 “也好,孙康才。” “奴才在。” “去备游船。” “是。” 孙康才可不敢耽误这等大事,赶忙让人备了游船。 尉迟玄大步跨上游船,朝岸边的沈念溪伸出手去,沈念溪由着尉迟玄将自己拉上游船。 两人坐好,宫人划起船来,一点点朝湖心移动。 待到了荷花深处,沈念溪伸出手去采摘莲子,尉迟玄就在一旁看着,唯有和沈念溪待在一块儿时他才觉得舒心。 “皇上你瞧,没多少人来到湖心采摘莲子,这儿的莲子都又大又饱满,皇上与嫔妾今日是有口福了。” “难为你了。” “不难为,这可是嫔妾心甘情愿的,说起来,嫔妾幼时便摘莲子,只可惜长大后倒已许久不曾泛舟游湖、采摘莲蓬。” 她背对着尉迟玄,故而并未让他瞧见自己脸上的深沉,那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稳重。 前世自出嫁后,她便担负起楚家主母的职责,事事以楚家为先,鲜少做出出格之事,更是忙得不分昼夜,何来如今的闲情逸致? “你若是喜欢,宫苑之中多的是湖,想的话便去泛舟。” 第13章 洗清冤屈 “多谢皇上。” 吹着湖面上的清风,采着新鲜莲子,瞧见柔美娇艳的荷花,沈念溪还会一并摘下,身侧有帝王作陪,倒是别有一番雅致和韵味。 岸上一位身穿嫣红色宫裙的女子站在原地,不住朝湖心观望。 “流芝,那可是皇上?” 流芝踮脚瞧了几眼,“是的娘娘,是沈贵人陪着皇上泛舟湖上。” “哼。”云妃眼尾上挑,眸中尽是不屑,“好一个泛舟湖上,真是会勾走皇上的心魂。” “娘娘,皇上已连着几日召见沈贵人,全然不见其他人,再这样下去,娘娘会不会失了圣心?” “胡说什么。”云妃瞪了流芝一眼,“本宫与皇上多年情谊,本宫又是入王府最早的人,皇上岂会与本宫离心?” “是,都是奴婢说错话了,求娘娘饶恕奴婢无心之失。” “再有下次,本宫便打发你去浣衣局。” 流芝低着头,“是。” “皇上不过贪图她几时新鲜罢了,对她的恩宠能有多久?宫中的日子还长着呢,本宫与沈贵人走着瞧。” 云妃狠狠甩了一下裙摆,转身离开。 流芝在原地犹豫刹那方才跟上云妃的步子,她借机藏起了眼中的异样。 —— 虽说尉迟玄下的旨意是把姜夙鸢打入冷宫,但如今身在澧泉行宫,只让人先软禁看守她。 “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没有给涟宜公主下毒,我真的没有加入什么紫菀粉,为什么,为什么没人信我……” 从一开始的歇斯底里到最后的绝望心死,对姜夙鸢而言,这几日无疑是度日如年。 她真的没有毒害涟宜公主。 到底为什么,饼干中却有紫菀粉?她百思不得其解。 门缓缓被人推开,一位宫女粗鲁地将一碗剩饭丢在她面前。 “这就是你的午膳,快吃。” 这几日她被关在此处,送来的吃食一日不如一日,那剩饭又脏又臭,可空空的肚子实在不容许她再傲气。 前两日她受了鞭刑,又无药物,身上的伤口都化了脓,就算是吃东西,她都费劲。 姜夙鸢忍着身上的疼痛爬了过去,端起剩饭用手抓着便往嘴里塞。 吃着吃着,她便哽咽起来。 她不曾受过这样的苦,之前最惨的时候也不过是吃方便面。 可现在,她连吃方便面都是奢望。 她完了。 草草吃了几口,姜夙鸢不肯再吃,她双手合十向上苍祈祷。 “若是我还能从这里出去,我再也不争什么帝王荣宠了,我只想吃好睡好,每日好好活着……” 门突然被人踹开,一位穿戴整齐的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想从这里离开?这可是你的奢望,姜夙鸢,你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心头可好受?” “你是谁?” “我已打点过外头的人,此处唯有你我二人,我实话告诉你,姜夙鸢,紫菀粉是我派人加在饼干中的。” “你到底是谁?我没见过你,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陷害我!”看着面前光鲜亮丽的女子,姜夙鸢痛恨不已。 这后宫,果真是个算计场。 安答应掐住姜夙鸢的下巴,冷冷道,“你竟不记得我是谁,我告诉你,我是安暖,当年若不是你爹,我爹岂会遭到贬谪,我又怎会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我恨姜家,恨你爹,更恨你,真没想到,你竟与我同日入宫,上次你没淹死实在是命大,但如今,你永远别想翻身。” 姜夙鸢费劲抬头,“上次,上次也是你推我下水的……” “当然。” 眼前疯癫的女子竟然就是害死原主的人。 “我要揭发你的罪行。” 安答应放肆嘲笑,“你被软禁在此,就别想着出去了。” “她出不去,但本宫可以进来。” 安答应下意识松手,“谁,是谁!” 门再度被人推开,宛嫔与沈念溪一道走了进来。 “安答应,你好歹毒的心肠,竟敢下毒谋害本宫的女儿。” 安暖吓得脸色苍白,她刚刚明明确认了周遭无人的啊,怎么宛嫔和沈贵人竟在此处?这下可麻烦了。 “娘娘,是姜夙鸢这个贱人谋害涟宜公主的。” “本宫与沈贵人将你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只这一句,安暖放弃了辩驳。 “来人,将安答应和姜夙鸢带上,本宫要去面见皇上。” 很快,四人皆来到了尉迟玄的面前。 “皇上,那日原是安答应下毒栽赃,她刚刚已亲口承认,沈贵人可为臣妾作证。” “嫔妾可为宛嫔娘娘作证,娘娘所言句句属实。” 尉迟玄不解,“姜夙鸢不是亲口承认皆是她一人制了饼干,为何还有安答应之事?” 沈念溪上前一步,“皇上,此事还是由嫔妾来说吧。” “那日嫔妾回去之后便觉得不对劲,姜夙鸢若要毒害公主犯不着给自己设下这样的局,正好宛嫔娘娘与嫔妾所见略同,娘娘便派人盯紧了软禁姜夙鸢的谌匀室。” “嫔妾派人去查,查到了一位宫女声称那日见过姜夙鸢在路途中放下过食盒整理自己的衣襟,也瞧见了她身旁的宫女迅速往食盒中撒了些东西,嫔妾亦查出姜夙鸢的贴身宫女早已被安答应收买。” “今日宛嫔娘娘的人见到安答应靠近谌匀室,嫔妾便与娘娘赶忙来了此处,更听见安答应亲口说起此事是她所为。” 尉迟玄拍了一下桌,吓得安暖哆嗦几下,“皇上……嫔妾,嫔妾是冤枉的。” “冤枉?那你说说,冤在何处?” “嫔妾……” 她百口难辩,开始后悔自己不该逞一时之快而去将此事告诉姜夙鸢。 沈念溪补上一句,“皇上,上次推姜夙鸢下水之人也是安答应,当时她便站在姜夙鸢身后,见无人留意便推了人,此事,她同样亲口承认。” 尉迟玄失望不已。 “朕的后宫中竟有这样狠毒的妃嫔,传朕旨意,安答应品行不端,赐白绫自尽。” 宛嫔提醒,“皇上,姜妹妹此番受了极大的委屈,皇上定要好好补偿她才是。” “孙康才。” 第14章 福气真好 “奴才在。” “传朕旨意,恢复姜夙鸢的才人位分,追加封赏,以示抚慰。” “是。” 宛嫔亲自扶起姜夙鸢,三人一并退了出去。 看着外头的日光,姜夙鸢还有几分恍惚,她这就洗刷冤屈了? 宛嫔略带歉意,“姜妹妹,那日本宫挂念女儿心切,倒让妹妹蒙受了不白冤屈,还望妹妹能够原谅本宫。” “此事本就与你无关,宛嫔娘娘不必如此。” 姜夙鸢心里门门清,连沈贵人和宛嫔都能查清的事情,身为皇帝的尉迟玄岂会查不到? 这不过是,他想查与不想查的区别而已。 所以,她该厌恶是皇上,不关他人的事。 沈念溪眼尖地发现了姜夙鸢身上的伤痕,“妹妹身上还有伤,当务之急得是给伤上药才是。” 宛嫔忙附和,“是了,本宫粗心大意,先去本宫的贤月居吧。” 进了贤月居,宛嫔便让玉白为姜夙鸢上药。 “姜妹妹,这伤药乃是上好的雪莲金疮膏,涂抹两日伤口便能好,一会儿妹妹将此药带回去吧。” 姜夙鸢无暇理会宛嫔,她疼得倒吸气,哪还顾得上其他。 许久之后,玉白才回到宛嫔身边。 沈念溪坐到床榻边,“背主的丫头可轻易不能用,妹妹回去还是早些处置为好。” 姜夙鸢应声,“嫔妾明白。” 这一次要不是宛嫔和沈贵人,她…… 姜夙鸢并非是不知恩图报的人,“两位姐姐今日救了嫔妾,他日嫔妾自当报两位姐姐的恩情。” 宛嫔将头撇到一旁去,满不自在。 “谁稀罕你报恩啊,本宫只是瞧上了你的手艺,谁让涟宜喜欢吃甜食。” 姜夙鸢眼前一亮,“那往后,嫔妾便多多为涟宜公主备些吃食,当然,也少不了两位姐姐的。” 不知为何,她在宛嫔和沈念溪的身上找到了一种亲切,跟着这两个人混,她总不能还入一次冷宫吧? “本宫就先替涟宜谢过妹妹了。” 沈念溪亦是一笑,“多谢姜妹妹。” 手握雪莲金疮膏回到自己此前的居所,姜夙鸢推门进去便看见了急匆匆背着包袱要走的浮萍。 浮萍便是吃里扒外的宫女。 “走?你想走去哪?” 浮萍慌忙跪下,“主子,是奴婢错了,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才犯下大错,恳请主子饶恕奴婢一回吧。” “此次若非有人发了善心搭救于我,我又怎还能离了冷宫?你既害我,我岂会容你?” 恰巧孙康才带着太监前来,姜夙鸢出去接旨。 “孙公公,宫女背主,还望公公派人将浮萍拖入慎刑司,严惩不贷。” “姜才人所言极是,去。” 浮萍嚎啕大哭,不住求饶,只可惜姜夙鸢充耳不闻,端着赏赐进了屋,任由她被人带走。 瞧着上好的赏赐物件,姜夙鸢心中没有欣喜,只有心惊。 与其胆战心惊步步为营,还不如抱紧旁人的大腿,她觉着今日那宛嫔和沈贵人便是不错,须臾间,她便拿定了主意。 姜夙鸢洗清冤屈的消息很快又从行宫传回了后宫。 “姑母,这个姜才人还真是福大命大,上次落水死里逃生,这一次都被打入冷宫了,却不想还没去到真正的冷宫就又恢复位分了。” 梁德妃面无表情,“定是有人在背后襄助她,否则,她此次绝无这样的造化。” “姑母料事如神,帮她之人是宛嫔和沈贵人。” “宛嫔素来低调,守着涟宜安稳度日,皇上对她多有敬重,至于沈贵人,可就不是个安分的主了。” “姑母此前多给她薄面,她却让姑母难堪,依我看,姑母得好好给她点教训。” 梁德妃抬手制止,“话也不必这般说,此人若是能拉入梁家麾下,便不足为惧,反倒能成本宫手里的利器。” “可她之前不是屡次拒绝了姑母吗?” “本宫何曾需要她心甘情愿?含韵,你去……” 梁含韵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是,姑母。” —— 澧泉行宫,登楼阁。 “春晓,我这身衣裳可好看?” 白婉音理着自己的衣裳,神色满是期待。 “好看,主子穿上这衣裳容貌都更动人了几分,皇上瞧见定会移不开眼。” 白婉音满意了,“那便好,待得皇上远眺结束走下来时便能瞧见我。” 她带着春晓继续等候着。 阁楼之上,寰宇非凡。 尉迟玄远眺着满园景色,其心甚慰。 “朕若是不曾记错,你还有一个妹妹?” 沈念溪福身回话,“嫔妾家中不只有一个妹妹,除却继母所生的嫡妹外尚有两位庶妹妹。” “那么,不日与楚家结亲之人是何人?” “回皇上,正是嫔妾的嫡妹,闺名唤作幼薇。” 尉迟玄回头看着沈念溪,“你可想出宫送她出阁?” “入了宫闱,心不得念旧,嫔妾不敢。” 她说的是不敢,却并非是不愿。 尉迟玄心底跟明镜似的,“朕应允,有何不敢?你若是想去,朕便让人调出宫令牌予你,准许你出宫一日。” 沈念溪暗自惊讶,前世倒是没见沈幼薇得了这样的好事…… “是,皇上厚爱,嫔妾不敢推辞。” 她这话,便是答应了要出宫一日。 尉迟玄朝她伸出手,“走吧。” 尉迟玄与沈念溪并肩走下石阶,却在最末的石阶处见到了盛装打扮的白婉音。 “嫔妾见过皇上。” “你是何人?” 虽知眼前之人必是妃嫔,尉迟玄却记不起来。 白婉音的笑僵了几分,尉迟玄只召幸过她一晚,且已是半月多前,想不到,尉迟玄果真记不住她。 “嫔妾乃是良娣白婉音。” 夏日炎炎,白婉音身着浅绿色素裳,简洁淡雅,让人见了眼前一亮,倍觉清新。 “原来是白良娣,孙康才。” “奴才在。” “今夜便让白良娣侍寝。” “是。” 白婉音喜不自胜,她这一步争宠的棋,倒是走对了。 尉迟玄看向沈念溪,“你且先回去,改日朕再来看你。” “嫔妾遵旨。” 敛秋走过来搀扶着沈念溪往观水榭而去,尉迟玄则让白婉音伴于身侧继续赏景。 第15章 生了异心 “主子,白良娣竟当着你的面抢走了皇上,你为何不恼?” “敛秋啊,身在宫中就得知道,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若是桩桩件件皆要气恼,气坏身子可不值当。” 若非是晋升要靠着尉迟玄,沈念溪倒是巴不得不伺候尉迟玄,眼下,她倒不如回去筹谋如何立功晋升。 “二妹妹的婚期在一月后,你且帮我准备些贺礼。” “是,主子。” —— 半月过去,避暑的人重又回到皇宫。 敛秋面上都洋溢着高兴,“观水榭虽好,可还是昭阳殿更让人盼着。” 拂冬轻轻拍了她的肩,“好了,主子刚回来需要歇息,你小声些。” “知道了,我也只是一时欣喜而已。” “敛秋姐姐,主子叫你。” 听闻碧芙的声音,敛秋便走进屋内。 “主子,你有何吩咐?” 沈念溪一手摸过去梳妆台,仔细看了看,手上沾了薄薄的灰,神色顿时不虞。 “我不过是离开昭阳殿半月有余,这些下人便懒怠,可见她们平日里做事也不上心。” “主子的屋一向都是霜叶打扫的,奴婢这就去把她叫来问话。” 敛秋很快带着一个宫女回来,霜叶眼睛通红,显然是刚哭过不久。 “你刚刚哭过?发生了何事?” “只是奴婢自己的事,不好叨扰主子。” “我且问你,这些时日你可是都不常打扫?” 霜叶点点头。 “这是何故?” 沈念溪依旧温和,看不出来愠怒,霜叶才大着胆子坦白。 “主子,奴婢并非趁着主子不在便偷懒,实在是奴婢的姐姐这几日生了病又无人照顾她,奴婢便去照顾。” “若是如此,你大可以让旁人顶上你的活计。” “主子,能进主子内室之人不过几人,敛秋姐姐和拂冬姐姐不在,香苓失足摔伤了腿,碧芙不肯答应此事,奴婢实在是没辙了。” 沈念溪给敛秋使了个眼色,敛秋忙去把碧芙叫了进来。 “给主子请安。” “你为何不愿意帮霜叶先做几日打扫的活计?” “回主子,奴婢这些时日都忙着自己的活无暇分身,自然不能帮衬霜叶。” 碧芙低着头,殊不知沈念溪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 “行了,那你便先下去,敛秋,取一锭银子给霜叶。” 霜叶大吃一惊,“主子,奴婢没能做好分内的事,主子为何还要给奴婢赏赐?” “这可并非是赏,你的姐姐生病,这银子留作买药钱,这几日你便先回去照顾她,我会派别人先顶了你的活直到你回来。” 霜叶感激地磕头,“多谢主子,谢主子。” “事出有因,此次疏忽我便不怪罪于你,好了,下去吧。” “是。” 霜叶走出去几步,却见碧芙尚未离开。 碧芙讥诮一笑,“霜叶,你可真是好福气,没干好自己分内的活不算反倒得了主子的赏赐。” 她只听见了沈念溪叫敛秋给霜叶银子,却没听到这银子是买药钱。 霜叶急着去照顾自己的姐姐,没有多言就走了。 敛秋亲自收拾起屋子,还不忘问道,“主子,碧芙倦怠,主子为何不惩罚她?” “她自己的活没有出现差池,旁人的活本也不该是她来干,她无错,何来惩罚?” 沈念溪清楚,碧芙帮霜叶是好心,可若是不帮也算不得她的错。 “还是主子思虑周全。” “拂冬,你带着人再去搜查一遍殿内的各个角落,凡是发现可疑的东西皆拿到我面前来。” 拂冬应声,“是。” 翌日清早,拂冬竟真拿着一样东西来面见沈念溪。 “奴婢奉主子之命搜查,今日便在东南墙角的两块石头下发现了此物。” 沈念溪瞧那是一方手帕,“打开来瞧。” “是。” 拂冬摊开手帕,却见手帕中裹着的是一些零碎的药材。 “主子……” “此事不必声张,敛秋,去传个可信的太医来瞧瞧这些是什么。” 一道醇厚的声音传来,“主子,不必去请太医瞧了。” 听见秋嬷嬷的声音,沈念溪一喜,是了,秋嬷嬷早年间学过一些医术,虽不精通,却也识得不少药材,倒不如让她瞧瞧,此事还更可靠些。 “嬷嬷,你来得正好,你快看看这样药材是何物?” 秋嬷嬷抓起些许药材,凑近鼻息闻了闻。 “主子,这药材乃是桂枝,顾名思义便是肉桂的干燥嫩枝,于人无害,主子不必惊忧。” 无害便好。 “也不知是何人竟将桂枝藏匿起来,看来,昭阳殿终是有人生出了异心。” 秋嬷嬷再补上一句,“主子,除却御花园便只有云妃娘娘的景祥宫中栽种了桂花树,要么是人人可为,要么便是景祥宫中的人所为。” 沈念溪巍然不动,“不管是谁所为,眼下要紧的是处理掉这些桂枝,免得被人栽赃陷害。” 她有条不紊地吩咐着,“拂冬,将这些桂枝悄无声息地处理掉,敛秋,这些时日盯紧上上下下的人,凡是见到形迹可疑之人,皆带到我面前来。” “是,主子。” —— 午夜梦回,柔嫔梦到浑身是血的婴孩朝她扑来,嘴里还凄厉地呼喊。 “母妃,母妃救儿臣,快救救儿臣。” “啊!” 柔嫔被吓得直接坐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 守在床边的弯玉连忙掀开床帐,“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血,本宫梦到了好多血,本宫的孩子……” 她掀开被褥,眼神忽然凝住,双目瞪大,激动不已。 弯玉也顺势看见了,“娘娘,你的身下有好多血,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本宫的孩子!快去,快。” 柔嫔害怕极了,腹中一阵绞痛,她不得不捂住肚子。 “孩子,本宫的孩子千万不能出事。” 太医很快赶来,此事惊动了尉迟玄和后宫之人,眼下虽是夜深,咸和宫却灯火通明。 尉迟玄拧着眉头,很是不悦。 他的子嗣素来极少,好不容易有了孩子竟又出事,怎能不让他动怒? “如何了?” 太医战战兢兢地给柔嫔把脉,随即跪了下来。 第16章 柔嫔小产 “回皇上,柔嫔娘娘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混账!”尉迟玄踹了太医一脚,“朕要你们设法保住孩子。” “皇上,娘娘流了太多的血,臣等实在是回天乏术啊。” 床榻上虚弱的柔嫔听见这话后就激动起来,“孩子,皇上,你救救我们的孩子,快救救孩子啊。” 泪自眼角滑落,柔嫔悲伤难耐。 “皇上,娘娘,臣等已经尽力了。” 这话便是说,他们尽力也保不住柔嫔的孩子。 尉迟玄:“查,朕要知道是何人害了朕的皇嗣。” 孙康才领命,“是。” 太医低声下气道,“皇上,先帝在时便于咸和宫栽种了几棵夹竹桃,但那夹竹桃生于后院偏僻之地,柔嫔娘娘离夹竹桃甚远,平素应是不会中毒,除非……” “除非什么?” “回皇上,除非咸和宫有桂枝,唯有桂枝与夹竹桃相混活血化瘀,使得柔嫔娘娘不去接触夹竹桃也会失掉孩子。” “孙康才,带人在咸和宫中搜查,必要搜出桂枝。” “是,奴才这就去。” 听见‘桂枝’的刹那,沈念溪恍然大悟,原来幕后之人将桂枝藏匿在昭阳殿便是要嫁祸给她。 幸好她早已让拂冬处理掉桂枝,要不今日她也会牵涉其中。 梁德妃给尉迟玄倒了一杯茶,“皇上先坐下喝杯茶,有孙公公在,找到桂枝只是早晚的事情。” 尉迟玄与几位位高的嫔妃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其他嫔妃则站在一旁。 梁德妃轻叹,“夹竹桃因着是先帝吩咐人栽种的,无人敢铲除。” “本宫之前便生怕柔嫔妹妹中夹竹桃之毒,命人给妹妹送了蚕丝羽被,那被中掺杂了艾绒,可抑夹竹桃之毒,却不想,妹妹还是出了事。” 她用手帕拭了拭眼角,就跟真的伤心一般。 尉迟玄不语。 柔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也后悔了几分,早知如此,她便该接受梁德妃的好意,将那羽被盖在身上。 不多时,孙康才带人回来。 “皇上,咸和宫上下皆已搜查,并没有发现桂枝。” “你们当真仔细搜查了?” “是的,皇上。” 咸和宫竟找不到桂枝,倒也是奇怪。 无人留意的地方,梁德妃眼底划过一抹精光。 这桂枝,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念溪突然上前一步,“皇上,若要让柔嫔姐姐中毒,那桂枝自是藏匿于姐姐屋中最为妥当,孙公公只带人搜查了别处,却未曾搜查这里。” 一语惊醒梦中人。 孙康才:“是了,沈贵人言之有理。” 在尉迟玄的默许下,孙康才带着几个人再度在屋中搜查起来。 只是任凭他们如何找,却也找不到桂枝的下落。 见状,梁德妃更加得意,今日,他们是找不到桂枝的。 沈念溪维持着端庄的姿态,却也忍不住深思,到底害了柔嫔孩子的人会将桂枝藏于何处? 视线落到嫔妃围拢的檀木圆桌时,她若有所思。 “皇上,嫔妾大抵猜到桂枝在何处了。” 尉迟玄朝她看去,“何处?” “自始至终,只有皇上与诸位姐姐所围坐的圆桌未曾被搜查过,既是搜查,便不能有一处遗漏,皇上还是请孙公公也将那圆桌一并搜查吧。” 白婉音更是忍不住道,“可笑,这圆桌岂有能够藏匿桂枝的地方?沈贵人,这个时候,你怎么只顾着出风头?” 沈念溪不曾理会白婉音的话,她只信自己的推断。 尉迟玄起身,让孙康才带人搜查圆桌,他已表明态度,其他嫔妃也都站起来让开了位置。 梁德妃藏于袖中的手忍不住握紧。 孙康才很快便道,“回皇上,这圆桌下竟有一暗格,暗格中便有一些药材。” 太医上前去辨认,随即确认了那些药材确是桂枝。 “这桌子是从何而来的?” 弯玉忙跪下,“回皇上,一个多月前娘娘屋中的桌子便已损坏,这桌子是内务府的人新送来给娘娘的。” “孙康才,将内务府的掌事太监给朕叫来。” “是。” 自打知道桌中便有桂枝,那些嫔妃纷纷站远了些。 只一刻钟,曹圩便来到咸和宫。 “奴才曹圩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朕问你,咸和宫的桌子可是一月多前更换的?” “是的皇上,一个多月前,柔嫔娘娘身边的弯玉姑娘亲自找到了奴才,说娘娘屋中的桌子已不能用,要奴才尽快为柔嫔娘娘更换新的圆桌。” 尉迟玄又问,“这圆桌都经手过哪些人?” “哎呦,皇上,你这问倒是让奴才好难回答啊。” “这圆桌且不说制造时便有不少木匠经手,就是送来内务府的途中也有人经手,桌子到了内务府更是有人抬去库房,如今又被送到柔嫔娘娘的咸和宫,这,这经手的人太多了,奴才也说不上来。” 曹圩掰着指头也数不过来,可见经手圆桌的人多了去了,根本就查不到是何人在其中藏匿了桂枝。 一时间,尉迟玄也倍感困扰。 柔嫔更是心如死灰,难道,害她孩子的人就能逍遥自在吗? 梁德妃心中得意,她早就料到了今日这一幕,不会有人能查出来桂枝到底是何人所为,此事,自然与她无关。 甚至,她在送柔嫔蚕丝羽被时便撇清了自己的嫌疑。 尉迟玄的目光落到所有人的身上,却又转瞬即逝。 “你们都给朕好好想想,可有什么法子能够查到藏匿桂枝的人。” 生怕嫔妃不尽心思虑,他又补上一句。 “若有人能想出辙,宫人一律封赏,嫔妃一律晋升一级。” 那可是位分晋升,多令人心动,这下,所有人都绞尽脑汁。 梁德妃颇为无奈,若非此事是她所为,她还真能说些什么换得皇贵妃的品阶。 只可惜…… 见半晌无人出声,尉迟玄拍了几下桌。 “难道朕的后宫之中,连一个聪慧之人都找不出吗?” 沈念溪心神一动,“皇上,嫔妾有话要说。” “说。” 得了尉迟玄的肯首,沈念溪便走上前几步说话。 第17章 晋封贵姬 “桂枝掺在圆桌之中,害了柔嫔之人就得确保咸和宫确实要更换一张新的桌子,若是不能查是何人在新圆桌中掺杂了桂枝,倒不如查咸和宫那损坏的桌子因何而损坏。” 尉迟玄眼底一片晦暗。 弯玉跪着说道,“沈贵人之言提醒了奴婢,先前的圆桌刚用了不到三个月,理应不会损坏,但不知何故,有一日娘娘却突然见圆桌表面的漆尽数褪去,这才想要更换桌子。” 沈念溪再度道,“若有心人想要损坏圆桌表面的漆,想来也不难。” 尉迟玄:“如此说来,便只有日常进出这间屋子的人方能做到,孙康才,去将伺候柔嫔的宫人全部给朕带过来。” “是。” 十几个宫人整整齐齐地站在屋外,尉迟玄叮嘱太医好生照料柔嫔便带人走出屋去。 孙康才尖着嗓音,“能够出入这间屋子伺候柔嫔娘娘之人上前两步。” 三个宫女和两个太监走了出来。 尉迟玄冷声,“将他们拖入慎刑司严刑拷问。” 一个宫女突然跪下,“皇上饶命啊,奴婢,奴婢招,奴婢全都招来。” 看见那宫女,沈念溪心底有些不安。 “说。” “皇上,是沈贵人命奴婢这么做的,奴婢只是一时贪财才答应了她,是她命奴婢损坏旧圆桌的漆,又在新圆桌中藏匿了桂枝,求皇上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白婉音嘴边扬起幸灾乐祸的笑,“沈贵人,原来此事是你所为啊,难怪你刚刚知道得那么多。” 尉迟玄看向沈念溪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探究和审视。 沈念溪深呼一口气跪下,“回皇上,嫔妾并不认识这个胡言乱语的宫女,她在肆意攀咬,污蔑嫔妾。” 姜夙鸢不禁为沈念溪捏了一把冷汗。 宛嫔犹豫了一下站出来道,“皇上明鉴,当日沈妹妹为姜妹妹洗刷冤屈,可见心善,她断不会做出害柔嫔子嗣的事情。” 白婉音冷嗤,“善心这种东西,是挂在嘴边说说就能当真的吗?” “你!”宛嫔冷静下来,“倘若此事真是沈妹妹所为,她这般急着站出来,岂不是引火上身?” 姜夙鸢也大着胆子说话,“无论如何,我都相信沈姐姐。” 眼看宛嫔和姜夙鸢竟相继出头为她说话,尽管沈念溪知道自己能够全身而退,这份人情她还是记下了。 宫女继续大喊,“沈贵人,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就莫要不承认了,你将桂枝藏匿在了昭阳殿的东南墙角之下,皇上只需派人去搜查便可一探究竟。” “沈贵人,你如何说?” 沈念溪挺直着脊背,“身正不怕影子斜,嫔妾没有做过的事情,自然无愧于心,嫔妾自请皇上派人搜查,以证嫔妾清白。” “好。” 尉迟玄一个眼神,孙康才就又带着人去了。 两刻钟过去,孙康才步履匆匆赶回来。 “回皇上,昭阳殿并无桂枝。” “怎么可能……”宫女震惊得嘴都合不拢了。 沈念溪如寒冰般的目光直逼宫女,“没能搜出桂枝让你很诧异是吗?我倒是奇怪,你怎会一口咬定昭阳殿便有桂枝?到底是我收买了你,还是你与你背后的主子栽赃陷害于我?” “肯定是你早就将桂枝都销毁了,沈贵人,你好狡猾。” “你说我收买你?那你且说,我是派了何人与你互通音信的?” 看着站在沈念溪身后的敛秋,伸手指向她。 “回皇上,沈贵人就是派了她来向奴婢传信的。” “这么说,是拂冬向你转达了我的命令,也是她将收买你的钱财给你的,对吗?” 宫女一口咬定,“没错,就是她。” 有几个妃嫔的脸色都有些古怪了,尉迟玄亦是如此,沈念溪的贴身宫女,他是能分得清的。 尉迟玄一脚踹在宫女身上,“胡说八道,这宫女明明是敛秋,你连沈贵人身边的宫女都不认识,怎么可能是她指使的你?” 宫女脸色苍白,“奴婢,奴婢刚刚一时情急,没有听清沈贵人的话,是敛秋,就是敛秋。” “皇上,此宫女胆大妄为,一心攀咬嫔妾,还望皇上为嫔妾做主。” 尉迟玄亲自将沈念溪扶了起来,“你受了委屈,朕自会为你做主。” “孙康才,把人拖下去严刑逼供,朕要知道她背后之人是谁。” 事已至此,宫女也知自己再不能对付沈念溪,朝着嫔妃中的一人远远望了一眼,随即咬破藏于口中的毒药自尽。 饶是孙康才反应过来,却也为时晚矣。 “皇上,她已没了气息。” “可恨。” 尉迟玄气愤不已,就差一步就能追查到真正谋害柔嫔的人了,可现在,线索彻底中断。 “孙康才,派人继续追查此事。” “是,主子。” “沈贵人并非谋害柔嫔之人,且刚刚朕所言仍然作数,传朕旨意,晋升贵人沈氏为贵姬。” 沈念溪叩谢了皇恩。 自此,她便是沈贵姬。 眼见她步步高升,众位嫔妃都神色各异。 梁德妃藏于袖间的手刚松开便又握紧。 尉迟玄轻轻拍了拍沈念溪的手,“朕已晋了你的位分,你且回去歇息吧,柔嫔刚刚小产,朕要陪在她身边。” “是,嫔妾告退。” 此事暂告一段落,所有人都三三两两回自己的寝殿。 尉迟玄坐在床榻边,神色复杂。 柔嫔哭得眼睛都红肿了,哽咽地哭诉着,“皇上,嫔妾的孩子没有了……” “你还年轻,好好调养身子,日后定会再有朕与你的孩子。” “皇上,害死嫔妾孩子的人可找到了?” “尚未,不过朕已派了孙康才带人继续追查,迟早有一日会抓住害你之人的。” “嫔妾谢过皇上。” 柔嫔啼哭不止,尉迟玄安抚了一会儿便借口要上朝离开了。 —— 回到昭阳殿,沈念溪依旧心悸不止。 敛秋陪在她身旁亦是后怕,“主子,也不知道是何人如此歹毒,不仅害了柔嫔娘娘的孩子,险些还要害了主子。” “后宫中的狠毒,向来是如此。” 第18章 降了位分 “主子,你说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啊?” “那宫女服毒自尽,再要追查怕是也难查下去。” 沈念溪轻叹一声,心底终归是怜惜柔嫔几分的,孩子没了,害她的人却抓不到。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德妃知道咸和宫是有夹竹桃的,她甚至还送了掺杂艾绒的羽被给柔嫔,难道她一早便知柔嫔是不会用那羽被的吗?” 敛秋附和道,“主子说得是,而且德妃膝下有大皇子,容贵姬虽也有三皇子,可贵姬却是德妃的人,德妃恐怕不想再让其他人的孩子出世。” “有可能,其他的皇子再出世对大皇子总归是有威胁的,而且,能在后宫中只手遮天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主子还是睡一会儿吧。” 沈念溪却摇头,“不了,天都快亮了,今日可还得去延慈宫向太后请安,让香苓来为我上妆。” 穿戴整齐上好妆粉,沈念溪又赶往延慈宫,这一夜还真是折腾。 入了延慈宫,太后尚未至,她瞧见其他妃嫔大多也都无精打采。 德妃不怒自威,“大清早的,怎么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都打起精神来,可不能让太后瞧见后妃如此颓唐。” 云妃照旧同她呛声,“德妃真是不会体谅人,昨夜宫中姐妹都没睡好,又怎么好打起精神来?” “昨夜之事,辛苦众位妹妹了。” “不辛苦,都是嫔妾应该的。” 云妃视线在其他人的身上扫了一遍,最后目光定格在容贵姬的身上。 “容贵姬,你都生下了三皇子也不过才是贵姬的位分,沈贵姬这还没有皇嗣都已经是贵姬了,你难道就不会心有不忿吗?” “若是本宫如你这般,早就憋屈得要去撞墙自尽了。” 容贵姬淡然一笑,“若人人都能得偿所愿,后宫岂还是如今的模样?” 沈念溪安静地坐着都没想到祸从天上来,这话初看是针对容贵姬的,可实则,却是挑起了其他人对她的仇视。 “云妃娘娘此言差矣,要如此清算的话,你与皇上青梅竹马,更是有福之人……” 云妃打岔,“这还用得着你说?” 沈念溪幽幽道,“可掌宫之权却是德妃娘娘的,云妃娘娘不是更该羞愧难当,愤然自尽吗?” “你!” 德妃随意瞥了沈念溪一眼,制止了云妃再一次的发难。 “云妃,太后宫中,不得无礼。” 云妃冷哼一声坐好,假借整理衣袖遮掩自己的愤怒。 “太后娘娘到——” 所有嫔妃全都起身向太后行礼,太后今日不复往常的温和慈善,反倒是神色冰冷,也不喊众嫔妃起身。 “哀家今早刚得知柔嫔丢失了腹中的孩子,你们之中心思狠毒之人,确是不配向哀家行礼。” 任谁都能听出太后的震怒。 皇帝子嗣单薄,太后早就对柔嫔腹中的孩子挂心不已,如今这孩子也没了,她岂能不动怒? 德妃最先承受太后的怒火,走出来跪下。 “太后息怒,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没能照顾好柔嫔妹妹,有负太后娘娘与皇上的重托。” “你是有错,哀家之前便千叮咛万嘱咐,如今柔嫔的孩子还是没了。” 容贵姬、周采女和梁含韵皆跪下为德妃求情,德妃朝梁含韵使了个眼色,梁含韵却压根没看见。 “太后娘娘,德妃娘娘她一人掌管后宫之事,有时顾不上来也是在所难免的,此事并不能怪罪她啊。” 哪知太后听了梁含韵的话更气了,随手便将一个茶杯扔向她。 “啊!”梁含韵伸手捂住额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容贵姬惊呼,“流,流血了。” 但是,梁含韵却根本不敢起身,只能忍着疼。 太后伸手指着她,“你是德妃的亲侄女,帮着自己的姑母说话本就是常事,这个时候还不避嫌,不怪哀家要惩治你,传哀家旨意,降德妃的侄女为贵人。” 梁含韵跌坐在地,她竟然一下子被降了两级,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啊? 德妃在心底暗骂了一下自己的侄女蠢货,她刚刚都给她使眼色叫她别当出头鸟,梁含韵非得顶着太后的震怒出来,真是不堪大用。 连同沈念溪在内,倒是有几个聪明人看得明白。 虽说不知是何人害了柔嫔,但显然,太后对掌管后宫之事的德妃是有怨的,只是德妃久掌宫闱之事,此事又不能确实算作是她的错。 那么,太后只好杀鸡儆猴,拿德妃的亲侄女来出气,以此警告德妃。 见梁含韵还傻愣着,德妃只好开口。 “臣妾谢太后娘娘的宽恕,今后臣妾自当谨言慎行,更加小心执掌后宫之事,绝不再让皇嗣有任何闪失。” 太后这才抬手,“行了,此事也并非是你的错,只是你一人顾全不过来,不如哀家挑个人协理后宫,也免得你独自辛劳。” 德妃一惊,这怎么行?谁都不能分走后宫之权! “太后娘娘,臣妾已掌管后宫之事多年,其他妹妹不熟悉掌权之事,若是贸然协助臣妾,恐怕更容易出现差池啊。” 太后也只是吓唬她,并没能指望用这次的事情就分掉德妃的权。 “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哀家也就再信你一回,好好掌管后宫事务。” “是,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哀家累了,都散了吧。” 梁含韵如释重负,忙让贴身宫女扶她起来,急匆匆就去找太医了。 云妃见德妃倒霉,凑过去冷笑一声。 “德妃姐姐,你也不过如此。” 见云妃得意地走了,德妃暗暗记恨。 若非皇上顾念与云妃两小无猜的感情,云妃哪能在她的面前如此耀武扬威? 待德妃回到百合宫,梁含韵也气呼呼地进来了。 “姑母。” 德妃压根没有正眼瞧她,“今日之事,你可知错?” “姑母?”梁含韵很是错愕,“我帮姑母求情岂能算作是错?我甚至还因为姑母才伤到了额头。” 见她根本不清楚自己何错之有,德妃指了指颂心。 “你来告诉她。” 第19章 何错之有 “是。”颂心朝梁含韵福身,“梁贵人,就算是你不求情,太后也不会责罚娘娘,娘娘依旧还是能够全身而退的。” “但你求情,便给了太后一个发泄怒火的机会,她顺其自然迁怒于你,太后此举也算是杀鸡儆猴。” 梁含韵还有几分不信,“姑母,她,她说的是真的吗?” 德妃点头,“正是她说得这样,本宫之前便给你使了眼色,你却根本瞧不见,你跪下也就罢了,非要凑到太后的跟前去说话,她倒是借机惩治你也做给本宫看。” “姑母,我……那我被降了位分,何时才能晋升回去啊?” “是了,新人之中被降了位分的也就属你一个,何时能晋升,本宫也给不了你准话。” 一时间,德妃倒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罢了,最近你先好好养伤,可别让额头的伤落了疤痕,待伤好之后,本宫再安排你侍寝。” “我知道了,姑母。” 德妃还是叹气,“你这个心性,实在不适合在后宫生存,哪日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姑母,我错了,往后我一定听姑母的话行事。” “回去吧。” 梁含韵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今日她算是遭了无妄之灾,是有些烦心的。 —— 从延慈宫回了昭阳殿,沈念溪始终无精打采,自昨夜折腾到现在,她疲累不堪。 可一想到还有人和事得处理,便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敛秋,你去把碧芙叫来。” 碧芙很快撇下手里的差事来到沈念溪的跟前,“奴婢参见主子。” “碧芙,这些日子你可检查出些什么不该出现在昭阳殿的东西?” 碧芙摇摇头,“回主子,并没有。” “好,继续去当差吧。” 碧芙走后,敛秋才问道,“主子,你怀疑是碧芙藏了桂枝?” “有这个可能,她是昭阳殿中最有机会将桂枝藏匿起来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人藏匿的,她玩忽职守没能发现。” “那主子预备怎么做?” “按兵不动,将计就计。”沈念溪坐直了身子,“总有一日,狐狸会露出马脚的。” 她实在困极了,用过午膳就去睡了会儿觉,但睡得也极不安稳。 一觉醒来时已是黄昏。 “主子,你终于醒了,姜才人提了一盒糕点过来,想要见见主子。” “她等多久了?” “约莫半个时辰。” 沈念溪起身,简单梳妆就出来与姜夙鸢相见。 “姜妹妹,等急了吧?” “沈姐姐,这是我做的蛋挞,姐姐趁热吃。” 沈念溪狐疑地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蛋挞,见她不动,姜夙鸢明白她的顾虑,自己先吃。 沈念溪这才放下心来,蛋挞吃到嘴里的刹那,她的眼睛跟着亮了。 这甜食,深得她心。 “妹妹的手艺果真极好,做出来的糕点竟比御膳房的都可口。” “姐姐过誉,要是姐姐喜欢,我以后常送些糕点给姐姐。” “说起来,昨夜你为我说话,这份情,我承下了。” 姜夙鸢颇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是在报答姐姐而已,若不是姐姐,我再没有离开冷宫的机会,知恩图报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两人正说着话,孙康才带人走进昭阳殿。 “给沈贵姬请安,哎呦,姜才人也在啊。” “孙公公快起来,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咱家恭喜贵姬,皇上今夜又召了你侍寝。” 沈念溪点头,“好,我知道了,敛秋,送孙公公出去。” 姜夙鸢很有眼力见地起身,“既然沈姐姐得去侍寝,我就先走了。” “也好。” 沈念溪让拂冬送姜夙鸢出去,唤来香苓为她梳妆打扮。 香苓手上功夫不停,嘴巴也跟抹了蜜似的说个不停。 “如今新人之中,就是白良娣跟主子你轮流侍寝,其他人想分一杯羹都分不到,主子的恩宠,当真是让其他人望尘莫及。” “这话下次可不许说了,让人传出去就不好了。” 香苓忙点头,“是,奴婢记住了。” 沈念溪望向镜中的自己,朱唇红润,腮粉如樱,发髻上只插了两支步摇,略显素净,但正是淡雅才能让尉迟玄牢牢记住她。 来到养心殿,沈念溪突然听见里面传来茶杯摔碎的声音,她却装作没听见一般。 孙康才赶忙过来,“沈贵姬,皇上刚失了皇嗣,政事又受阻,难免郁结于心,心中不畅快,你今晚可要小心伺候皇上啊。” “公公之言,我必然谨记于心。” 沈念溪推门走进养心殿中,绕过熟悉的屏风,她便见到神情阴翳的尉迟玄倚靠在床榻上。 “嫔妾见过皇上。” 尉迟玄不作声,她便也不起身。 良久,尉迟玄才朝她伸出手,“念溪,你来。” “皇上可是在为柔嫔姐姐的孩子伤心?” “是啊,朕一向子嗣凋敝,但不曾想,接连几个皇嗣都尚未来到人世便没了,朕自然伤心。” 沈念溪轻声道,“柔嫔姐姐刚失了孩子,深受打击,皇上为何不去陪着她呢?” “朕不忍见她伤心。” 是真的不忍,还是不愿,恐怕只有尉迟玄自己知道。 “待她不伤心之时,朕再去瞧她。” 沈念溪不好再劝,只是,失子之痛竟都换不来皇帝的一点垂怜,她不免心惊。 这一夜,沈念溪与尉迟玄和衣而眠。 第二日一早,沈念溪醒来时就见身侧早已没了人,顿时一惊。 “皇上呢?” 外头的人听见动静走了进来,“贵姬,皇上已经上朝去了,是他吩咐奴婢们不用吵醒贵姬的。” “知道了。” 沈念溪起了身,简单梳洗一番就回了昭阳殿。 她刚进门,却见付瑶琴又倚靠着门,眼巴巴地望啊望,可怎么也等不到想见的人,反倒见到了沈念溪,她神色一变,像是沾染了晦气一般。 “怎么是你?” “付美人这是什么话?不是我,还能是谁?” 付瑶琴冷哼一声,转身进去重重地合上了门。 宝琦端着茶走到付瑶琴身边,却被她狠狠一推,茶杯摔碎在地上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也落在她身上。 第20章 沈幼薇出嫁 但她不敢喊疼,慌忙跪好。 “奴婢不知是何处得罪了主子,还望主子恕罪。” “我看见她那个样子就觉得嫌恶,也不知道皇上为何会喜欢那样的女子。” 付瑶琴冷嗤一声,手掌心都恨不得掐烂。 “主子,就连当初深受皇上宠爱的云妃如今都许久不得皇上召幸,沈贵姬不过是一时受宠,怎会长盛不衰?来日方长,主子不必在意一时得失。” “最好是如此。” —— 转眼已至沈幼薇出嫁的日子。 沈念溪一早便带上敛秋离了皇宫,虽说仪仗简陋,但也不失身份和体面。 她掀开马车的帘子,抬头望着熟悉的牌匾,恍如隔世。 沈乘风和沈夫人早已收到消息,提前等候在此。 “臣等拜见沈贵姬,祝贵姬永被福泽。” 在敛秋的搀扶下,她下了马车,也行了一个礼。 “父亲,母亲。” 再度看见自己的女儿,沈乘风泪眼婆娑,本以为再也见不着沈念溪了,如今却又见到了。 看着沈念溪珠光宝气,富贵十足的模样,沈夫人又羡慕又觉得心酸。 皇宫的贵气真是叫人羡慕,也不知道沈幼薇为何宁愿放弃这样的荣华富贵也要嫁去楚家,她现在都有些为自己的女儿担惊受怕了。 “妹妹呢?” 听见沈念溪询问,沈乘风忙道,“她还在闺阁中梳妆,贵姬且去送她一送吧。” “这是自然,妹妹出嫁,我这个做长姐的,不能不略表一番心意。” 在沈夫人的带领下,沈念溪走进沈幼薇的闺阁。 “娘?”沈幼薇自铜镜中还看见了熟悉的身影,顿时一惊,站起身来就回头看去。 “是你?” 沈念溪莞尔,“怎么才一别数月不到,妹妹就忘了我这个长姐不是?” “当然,当然没忘。” 沈幼薇很是诧异,之前就曾听自己的母亲提起沈念溪会来参加她的婚宴,她都嗤之以鼻。 沈念溪能不能来,她能不知道吗? 可看着近在咫尺活生生的人,她的笃定一寸寸瓦解。 “姐姐,你,你怎么能出宫来?” “这都是皇上的恩典,妹妹不用惊讶。” 沈幼薇怎可不惊讶?她前世都没见到皇帝几面,沈念溪竟然能让皇帝准许她出宫?更何况,她还成为了贵姬? “姐姐来送我,我很高兴,姐姐在宫中过得如何?” 她想从沈念溪口中听出她过得不好。 只可惜,沈念溪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发髻,“妹妹眼拙,可从我浑身上下的装扮也能看出,我在皇宫中过得极好,妹妹不必担心。” “这样,这样就好,我不担心。” 但,她都快把手上的帕子绞烂了。 沈念溪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时候也差不多了,妹妹该出阁了,对了,这一支凤凰展翅垂金步摇是我送给妹妹的新婚礼,妹妹务必笑纳。” 敛秋递上了一个锦盒。 “多谢姐姐。” 沈幼薇本不屑一顾,随意看去却见盒中的步摇实在是精致华美,比她以往见过的首饰都好上许多。 她便改了主意让人好生收着。 收是收了,她的心却妒恨得很。 沈念溪在皇宫中不是该举步维艰,受尽人白眼吗?她怎么不仅位分步步高升,拿出手的东西也如此华贵? 红色的盖头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却只觉得刚刚好似看见了沈念溪脸上的戏谑。 但,她觉得不可能,沈念溪不可能是重生之人。 沈夫人扶着沈幼薇一步步走了出去,沈念溪亦走在身旁。 来到府门口,楚洲已等候在此。 看见自己前世的丈夫,沈念溪还有几分感慨,这样的‘好人’,确实只有沈幼薇有福消受。 楚洲也不经意间瞥了沈念溪的惊鸿姿容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去,心中却骇然无比。 早知沈家长女容颜出色,只可惜她已是皇帝的妃嫔,不能让人觊觎。 沈夫人将沈幼薇的手放在了楚洲的掌心中,忍不住叮嘱几句。 “楚洲啊,幼薇自小娇生惯养,不曾受过什么委屈,她嫁与你为妇,你定要好生待她,知道吗?” 楚洲握紧沈幼薇的手,“伯母放心,我必会好生爱护幼薇,绝不叫她吃苦,更不会让她受累,楚家上下都会尊她为主母,你放心好了。” “好,好。” 沈乘风也说了几句,这才让楚洲接走沈幼薇。 沈夫人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沈幼薇的手,看着她被送上轿,迎亲的队伍吹拉弹唱再度原路折返。 沈夫人哭成了个泪人,沈乘风揽着她的肩安慰道,“夫人,别太担心,幼薇是个有福气的,她定会和念溪一样的。” 沈夫人听了有几分不舒服,沈念溪有福,她的幼薇应当比沈念溪更有福才是。 沈念溪也同样听见了,嘴角却嘲讽地上扬。 和她一样?那绝无可能。 “父亲,母亲,得以送妹妹出嫁已是皇上恩典,我不能在沈府逗留,免得误了回宫时辰。” 沈乘风点头,“皇上的意思,理应这般,念溪啊,快回宫去吧。” “父亲多保重。” “母亲……也保重。”这话就显得平淡了许多。 沈夫人脸色一僵,讪讪应下,“好。” 沈念溪回了宫,回去的路上,一想到沈幼薇即将在楚家面对的一切,她便觉得颇有意思。 —— 沈幼薇满心欢喜地和楚洲拜堂成亲,只要楚洲如前世一样成了大将军,她就会是全京城艳羡的将军夫人。 拜堂结束,她被送入洞房。 酒过三巡,楚洲醉醺醺地来到新房,揭了沈幼薇的盖头。 沈幼薇娇羞地看着他,“楚郎。” 楚洲伸手抚上她的脸,“薇儿,往后你与我便是夫妻了,荣辱与共,生死相随。” “荣辱与共,生死相随。” 沈幼薇一心惦记着‘荣’,倒是压根没注意‘辱’。 一夜过去,沈幼薇还在熟睡时就被丫鬟喊了起来。 “大少夫人,奴婢是夫人身边的丫鬟抱琴,特地奉夫人之命来提点大少夫人几句,大少夫人嫁进楚家的第一日可不能贪睡偷懒,也不能失了规矩,你可得赶紧去向夫人请安。” 第21章 一来就是下马威 沈幼薇不情愿,却还是起了身。 “知道了。” 梳洗打扮好之后,抱琴又进来了,对着沈幼薇的模样又开始指指点点。 “还有,大少夫人,夫人一向喜欢素净,你穿金戴银去见夫人,夫人不喜欢。” “可这是我素来的打扮……” 她面无表情重复一遍,“夫人不喜欢。” 无奈之下,沈幼薇暂且褪下一些自己喜爱的首饰,素净地去见定远将军夫人。 楚洲不知去了何处,沈幼薇只能独自一人先去请安。 入了前厅,沈幼薇一眼瞧见端坐在主位的妇人,她穿着大红色衣裳,妆容艳丽,头上更是插满了发簪。 这样喜好华贵的人却要让旁人素净?真是好笑。 “幼薇给母亲请安。” 徐丹凤不动声色地瞧了她一眼,出口的话那叫一个尖酸刻薄。 “怎么?永安伯府没落成这个样子了?你连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沈幼薇愣了一下,“刚刚有个丫鬟来与我说,母亲你喜欢旁人素净一些。” “这倒是,你既成了定远将军府的新妇,自然是得勤俭持家,好好执掌中馈。” 沈幼薇心中有些不安,话都叫面前的定远将军夫人说完了,这是什么道理? “是,幼薇明白。” “明白就好。” 坐在徐丹凤不远处的一个男子给她使了好几个眼色,徐丹凤让他莫要着急。 “幼薇啊,你既嫁进楚家,往后该和楚家齐心,这些道理,你都是明白的吧?” “自然。” “这几位啊都是你的小叔子,他们如今尚未娶妻,不过人家倒是已经相看好了,只是娶妻的钱还差一些,母亲的意思是,你刚嫁进来,嫁妆暂且用不上,不如先贴补一些给你的小叔子?” 一直以来的不安成了事实,沈幼薇再蠢也知道这是在打她嫁妆的主意。 “母亲,小叔子若要娶妻,用楚家的钱就是了,若是用嫂子的钱娶妻,传出去了,楚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话顿时戳中了徐丹凤。 她猛地站起来,指着沈幼薇就骂。 “亏你还是永安伯府的小姐,竟这般不知礼数,胆敢顶撞我?能帮上自己的小叔子可是你的福气,你居然怜惜钱财?” 徐丹凤大发雷霆,“今日,我就要好好让你知道楚家的规矩,你去外头跪上一个时辰好好反省。” 沈幼薇刚想拒绝,却想着初来乍到不便太得罪徐丹凤,索性出去挺直脊背跪好。 跪着跪着,她就瞥见一道身影,抬头看去,顿时喜不自胜。 “楚郎,你来了?” 楚洲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沈幼薇,“你才刚嫁到楚家,为何就惹恼了我娘?” 沈幼薇满腹委屈,将刚刚的事情说给楚洲听。 她本想着楚洲会为自己做主,谁曾想楚洲却指责起她来。 “薇儿,娘说得没错,你如今与楚家共患难,只是暂时贴补些嫁妆而已,往后楚家富贵了,你要什么没有?何必一时与娘怄气?” “我……” 可沈幼薇也想明白了,是了,楚洲以后是要做一品大将军的人。 她现在帮了楚家,往后楚洲才会念着她的好。 “楚郎,我想通了,我答应母亲说的事情。” 楚洲怜惜地扶她起来,“这就是了,走吧,去跟母亲道歉,母亲不会计较你顶撞她了的。” 沈幼薇耐着性子去跟徐丹凤低头,得知她肯拿出嫁妆,徐丹凤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这便好了,早这样多好,还省得去跪了一遭。” 徐丹凤让人取来了库房的钥匙,“喏,中馈就暂交给你执掌,若有差池,我便唯你是问。” “我绝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好歹,她也成了楚家的主母了。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沈幼薇接过钥匙串时如是想着。 —— 盛夏已过,转眼入秋。 这些时日,柔嫔失子悲痛不已,尉迟玄也再未看她。 “咳,咳咳……” 咸和宫中,柔嫔病得起不来身却也不肯喝药。 弯玉担心极了,“娘娘,你得喝药啊,若是不喝药,病如何能好?” “本宫的孩子都没了,喝药有什么用?还不如,本宫一走了之,去九泉之下陪伴我那苦命的孩子。” “娘娘……” 一旁的盼巧从弯玉手里抢过了药,“给我吧,我来喂娘娘喝药。” “也好,你想想法子。” 弯玉走了出去,独留盼巧侍奉。 盼巧直截了当道,“娘娘想要一死了之,可娘娘的孩子难道就要这样枉死了吗?” 孩子显然刺激到了柔嫔,她又剧烈咳嗽起来。 “能够轻而易举获得桂枝的人分明只有云妃娘娘一个,她虽有心栽赃沈贵姬却不成,可皇上却不再追查下去,娘娘,你难道不想为自己的孩子报仇吗?” 柔嫔眼底的恨深了几许,“本宫恨,本宫当然想报仇,端妙云,别以为你和皇上青梅竹马,本宫就会放过你。” “皇上不愿意为本宫的孩子报仇,本宫便自己动手。” 在她看来,皇上就是故意包庇端妙云,那她得活下去,才能为自己的孩子报仇。 柔嫔抢过药碗,一口气将药喝了下去。 盼巧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样,她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是夜。 盼巧提着灯光微弱的灯笼轻手轻脚往其他宫殿走去,轻轻敲了两下门,便有人开门接应她。 “是你?娘娘交代你办的事情你可办妥了?” 盼巧恭敬道,“姐姐只管去回禀娘娘,就说一切都办妥了,柔嫔信以为真,日后她定会对云妃下手以报失子之仇。” “很好,这银子你拿着,为娘娘尽心尽力办事,好处少不了。” “这是自然,就是不知我何时能被调来娘娘宫中?” “这个……”声音中明显带了几分搪塞敷衍,“再说吧,娘娘自有打算,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免得叫柔嫔发现端倪。” “是。” —— 尉迟玄下了朝赶到百合宫,事先未曾通报,倒惊得梁德妃慌忙接驾。 “臣妾不知皇上突然驾临,仓促迎接,还望皇上恕罪。” 第22章 美人名字诗词令 “起来吧,朕来过问中秋宫宴的事,况且,朕也许久不见禹儿,便顺道过来看看。” 梁德妃忙唤颂心,“颂心,快去将禹儿带来。” 她坐到尉迟玄身旁,为他倒了一杯茶。 “皇上请用。” 尉迟玄喝起茶,梁德妃就说起中秋宫宴布置的事情。 “臣妾想着,今年的中秋不如添些新意,让各宫妹妹都动手制作月饼,到时候再请皇上来品尝。” “这个点子不错。” 五岁大的尉迟怀禹被带到尉迟玄面前,他怯生生地望着自己的父皇。 “禹儿,快叫父皇啊。” “父皇。” “诶。” 尉迟玄抱起尉迟怀禹,不一会儿却突然想起了柔嫔。 “柔嫔这些时日如何了?” 梁德妃唇边的笑淡了几分,“本宫派人去瞧了几回,柔嫔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伤心难过,她这样,也不怕伤心坏了身子。” “朕之前还以为她是个懂事的……”尉迟玄摇摇头,“也罢,不提她了,此次中秋宫宴的事情交由你全权操持,你可顾得过来?” “臣妾能顾周全的,皇上放心。” 再顾不上她也得顾,她不会给尉迟玄分了她后宫之权的口实。 尉迟玄坐了片刻离开百合宫,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听见了一阵婉转悠扬的琴声,心也跟着躁动起来。 “孙康才,过去瞧瞧是何人在弹琴?” “是。” 孙康才过去看了一眼就回来禀告,“回皇上,是付美人。” 付瑶琴? 尉迟玄还是记得她的,虽说付瑶琴不堪大用,但自己也得顾念她的父亲付承泽。 “朕过去看看她。” 尉迟玄走近,果真见一素衣女子专心弹琴,琴声虽动人,却有几分哀怨叹惋。 “你是在哀怨朕不曾来看你吗?” 琴声戛然而止。 付瑶琴彷佛才发现尉迟玄一般着急跪下,“嫔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 “皇上宠幸谁,那是皇上的事情,嫔妾不敢觊觎妄加揣测,更不敢埋怨皇上。” “琴弹得不错。” 付瑶琴暗喜,她选在此处弹琴这一步果然是走对了。 “多谢皇上。” “孙康才,朕记得有一架绿尾琢玉琴在库房之中,回头你派人取来送去给付美人。” 又是得了夸赞,又是得了琴,付瑶琴高兴得不得了。 今夜不出意外也确实是她侍寝。 隔日想着要安抚忠臣,尉迟玄便给付瑶琴晋了位分,升为贵人。 流水一般的赏赐送进皎月殿,付瑶琴别提有多得意。 接下来半月,尉迟玄不是召见付瑶琴就是召见白婉音,倒是未曾再见沈念溪。 宫中流言四起,无外乎是说沈念溪已遭皇帝厌弃,再不得盛宠。 此景象一直持续到中秋宫宴。 中秋时节,月上黄昏。 丝竹声悦耳,歌舞伎翩然起舞,后宫中人皆在竹华台共庆中秋佳节,同赏举头圆月。 梁德妃端起酒杯,“皇上,臣妾先敬你一杯,惟愿皇上年年岁岁皆如今日这般开怀高兴。” “朕,确实高兴。” 一杯酒下肚,尉迟玄再次寻找起柔嫔的身影。 “柔嫔呢?她还是没来?” “柔嫔妹妹身子抱恙,臣妾让她继续留在咸和宫休养。” 尉迟玄不再作声,吃着菜肴喝着酒,神情惬意。 容贵姬左顾右盼了一下,将怀里的三皇子递给身后的宫女,随即站起身来。 “皇上,这样的佳节若只是饮桂花酒和赏月未免太过单调,何不行酒令以助兴?” 尉迟玄来了几分兴致,“那么你说,行什么酒令?” “在场的诸位姐姐妹妹都是家中才女,想来行酒令对诸位而言算不得难事,此酒令名为‘美人名字诗词令’,顾名思义就是将诸位姐妹名字写在字条上,抓阄选出一位‘美人’。” “接下来,所有人都得轮流吟诵诗词,可引经据典,也可出口成篇,只不过诗词中需含有这位‘美人’的名字,若是说不出来,便要接受惩罚。” 尉迟玄觉得有意思,便让容贵姬来办这件事。 容贵姬让人写了在场嫔妃之名,又随即抽中一张字条。 “回皇上,抽中的‘美人’乃是云妃娘娘。” 初入宫的新人都面面相觑,她们不知云妃的名讳。 梁德妃善意道,“新来的妹妹们怕是不知,云妃妹妹名为‘妙云’。” 她索性开口,“不如就由本宫先开始,林云深处误佳期,妙引千山远客息。” 云妃素不擅长吟诗作对,堪堪说了一句,“微微云簇妙,散作蒲楹飘。” “浮生妙与花谢去,闲云作雨。” …… 轮到沈念溪时,她坦然应对,“桃云梦里羞见客,纸上言外妙闻歌。” 虽不出彩,但也不落于下乘。 姜夙鸢哪会这些,赶忙拉扯沈念溪的衣袖,幸得了一句救场。 “云低月上梢,妙影共今朝。” 说完,她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真是可怕。 一轮末了,尉迟玄看得津津有味。 “不错,朕的爱妃果然各个都才华横溢。” 容贵姬跟着吹捧,“是啊,想不到,诸位姐妹中竟无一人说不上来,可见皇上文韬武略,这才引得后宫姐妹也文采斐然。” “嗯,说得是,这块月饼赏你了。” 能拿到尉迟玄面前摆放的月饼,这便是极大的殊荣,容贵姬高兴地接走了月饼,如获至宝。 坐回位置上时,她还瞧见了梁德妃那微微赞许的眼神。 梁德妃旋即开口,“臣妾已经事先派人去各宫告知,想来诸位妹妹也都亲手为皇上准备了月饼,那么,就依次献上来吧。” 尉迟玄好整以暇地坐着,想看看嫔妃们做出的月饼会是何等的滋味。 沈念溪凑近姜夙鸢,“姜妹妹,月饼你都带来了吗?” “沈姐姐放心,一切妥当。” 趁无人注意,姜夙鸢借着宽大的裙摆遮掩将一食盒放在了沈念溪的脚边。 沈念溪向她点头致谢。 为皇上洗手做羹汤这样的事情,她是不想的,索性拜托姜夙鸢连她的那一份也做了。 轮到沈念溪时,她便自然地提着食盒走上前去。 第23章 柔嫔出事 “这是嫔妾亲手为皇上做的月饼,还请皇上品尝。” 先前的月饼,尉迟玄都没怎么动过,倒是这个时候,他揭开盖子拿了一块月饼细细品尝。 “想不到,你不仅通身书卷气息,就连厨艺也如此了得,不错,朕很喜欢。” “皇上喜欢就好。” 沈念溪心底有几分惊慌,若是尉迟玄一会儿再吃了姜夙鸢的月饼,岂非要发现味道都是一样的了? 姜夙鸢也提着月饼走上前去,敷衍地说了几句。 尉迟玄没打算再品尝,想要挥手再叫下一个人,沈念溪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梁德妃却突然开口,直吓了沈念溪一跳。 “皇上,臣妾素闻姜妹妹手艺了得,制出的各式点心都让皇上赞不绝口,臣妾倒也好奇了几分。” 容贵姬忙随了一句,“是啊,嫔妾们都想看看姜妹妹做出的月饼是何等模样。” “你们都好奇?” “是啊是啊。” 沈念溪顿感不妙。 “那,朕就让你们尝尝看。” 尉迟玄让人把这一盒月饼分发了下去,他自己倒是没有再吃,沈念溪的心又放了回去。 梁德妃吃了月饼,神色却有几分古怪。 其他人亦是如此。 云妃素来胆大,直接皱眉将月饼扔在一旁。 “这月饼,还不如本宫的厨子做得好,姜妹妹的手艺高超,想来是被吹捧出来的。” 有了云妃,其他人也纷纷说话,所言皆是这月饼不过寻常。 尉迟玄也觉得奇怪,同样拿起了一块月饼。 沈念溪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儿处。 她紧盯着尉迟玄的动作,见他吃了月饼又细细咀嚼,心中暗道不好。 只是,她本以为是责难并未发生,尉迟玄也皱了眉头。 “姜才人,你这手艺,怎么与往常大相径庭?” 沈念溪也狐疑地看了看姜夙鸢,却见姜夙鸢坦然起身。 “回皇上,嫔妾是擅长做点心,可是,嫔妾不擅长做月饼,嫔妾的月饼难吃污了皇上和诸位姐姐的嘴,是嫔妾的罪过,嫔妾甘愿领罚。” 尉迟玄摆摆手,“事出有因,何来责罚?况且今日是中秋,坐下吧。” “多谢皇上。” 姜夙鸢随意地重新坐下,就好像刚刚的事情根本没发生一样。 沈念溪凑近姜夙鸢低声问道,“姜妹妹,你一个人竟能将月饼做出两种味道?” “那不能。” 正在沈念溪诧异之时,姜夙鸢又道,“我的那一份月饼,是宫女做的。” 沈念溪:…… “姜妹妹,你这是为何?早知如此,我便不请求妹妹帮我了,倒还连累了妹妹。” “沈姐姐不必这么说,我本来也和姐姐一样没打算亲手给他做月饼的。” 给尉迟玄做月饼?他不配。 沈念溪十分惊讶,她竟和姜夙鸢想到一块儿去了。 “可是妹妹,到头来,我却还是害得你做了一份月饼给他……” 姜夙鸢却直直望着沈念溪,“并不是,自己做月饼相当于给他,但经过沈姐姐的手,这便相当于我将月饼送与姐姐,送他不可以,但送姐姐是可以的。” “至于姐姐再将送给何人,便不是我操心的事情了。” 沈念溪轻轻一笑,“多谢妹妹。” 她听懂了,姜夙鸢的意思是,那月饼只是送给她的。 月饼最后落到了尉迟玄的手上,但却不是姜夙鸢自己的初心想要送给尉迟玄的。 旁人都在留心观赏歌舞,加之丝竹声极大,倒是没人能将她们的低语给听走。 “呀!” 一声惊呼引起众人好奇,只见端妙云突然站起身来,她一把推开身旁的宫女。 “怎么伺候的?真是个粗心的,还不快给本宫让开。” 尉迟玄:“怎么了?” 端妙云绕到前头,“皇上,伺候臣妾的宫女不当心,竟将桂花酒洒在了臣妾的衣裳上,还请皇上容臣妾下去换身衣裳。” “去吧。” 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端妙云离开竹华台之前还狠狠地剜了那个粗心大意的宫女一眼。 端妙云换好衣裳还与流芝愤愤说来,“也不知道刚刚那宫女什么来头,伺候人这般不仔细,待宫宴结束,看本宫如何教训她。” 她领着流芝原路往竹华台走去,突然一个宫女出来拦住了她。 “给云妃娘娘请安,奴婢是柔嫔娘娘身边的盼巧。” “柔嫔?她不是病着吗?派你来挡本宫的路作甚?” “娘娘,柔嫔娘娘请你前往竹华台后边的清雅阁一叙。” 端妙云冷笑一声,一把推开盼巧,“本宫不去,就凭你也想拦住本宫?” 见端妙云继续往前走,盼巧大喊,“娘娘若是不去,只怕永远都不会知道宁月被埋在何处。” 端妙云顿住脚步,“你说什么?方心柔知道宁月的下落?” “是的,娘娘。” 这一次,端妙云顾不得什么,跌跌撞撞就跑向清雅阁。 她沿着台阶爬上阁楼,的确见一曼妙女子凭栏而立。 “方心柔,告诉本宫,本宫的宁月葬在何处?” 方心柔意味不明地一笑。 “姐姐先让流芝下去,如此大的秘密,外人自然不便知道。” 短暂犹豫了一下,端妙云还是被冲昏了头,让流芝离开。 流芝藏起眼底的异样,转身走下清雅阁。 方心柔又朝端妙云招手,“云妃姐姐,你走近些,走近了,嫔妾才好告诉你。” 端妙云往前走了几步,但是,方心柔却突然诡异一笑。 紧接着她就转身撞向栏杆,那栏杆轻易便断裂开来,方心柔如一只断了翅的蝴蝶一样坠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那样快,端妙云根本来不及反应。 却说盼巧将端妙云带到清雅阁后,就急匆匆跑去竹华台,张口就是云妃气势汹汹去寻了柔嫔,她害怕柔嫔出事要皇上赶紧去瞧瞧。 尉迟玄坐不住了,带着一众嫔妃皆往清雅阁走去,他们刚走近清雅阁,正巧就见方心柔摔了下来。 “啊!” 胆子小的妃嫔已经吓得被破了胆。 方心柔有气无力地向上指,气若游丝,“云,云妃……皇上,是云妃她……” 说罢她就昏厥过去。 梁德妃冷喝,“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传太医来。” 第24章 终身幽禁 端妙云也急匆匆跑下清雅阁,二话不说扑通跪在尉迟玄面前。 “皇上,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没有推柔嫔。” 尉迟玄失望地看着端妙云,“朕与你相识这么多年,从没想过你会是如此心狠手辣的女子,你竟将柔嫔活生生推下了楼,你怎能如此狠毒?” “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是她自己跳下来的,皇上,你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事已至此,她怎能还不知是方心柔故意用宁月引她上钩,又做局陷害于她? 端妙云只是没想到,为了陷害她,方心柔竟不惜做到如此地步。 “来人,先将柔嫔抬去最近的寝殿。” 沈念溪上前劝道,“皇上,柔嫔姐姐伤势不明,还是莫要让人妄动为好,若是再伤及其他地方,怕是情况更加不妙。” 她的话让尉迟玄冷静了几分,他也就不再让人挪动方心柔。 很快,太医匆忙赶到为方心柔检查,一边检查一边摇头。 “回禀皇上,柔嫔娘娘自小产之后身体一直虚弱,娘娘又气结于心,情况更是不佳,而今从如此高的地方摔下来,伤势过重,怕是……” “怕是什么?” 太医叹息道,“柔嫔娘娘怕是就此瘫痪,日后都只能卧榻静养,基本上,再无下地行走之可能。” “什么!” 尉迟玄眼前一黑,好好的中秋佳节,自己的一个妃嫔就这样折损了? “朕命你用太医院最好的药,全力医治柔嫔。” “是。” 有太医在,宫女也小心翼翼在他的看护下抬着柔嫔去了最近的寝殿。 梁德妃看着昏迷不醒的柔嫔,眼底晦暗莫深。 她转过头来看向惊慌失措的端妙云。 “云妃,你素来骄纵,如今却敢推柔嫔摔下清雅阁,实在是过于放肆。” 尉迟玄也回过神来,冷冷地看着端妙云。 “你有什么话可说?” “皇上,臣妾与你自幼一起长大,臣妾的为人,皇上应当很清楚。” “朕本以为你是性子率真,敢爱敢恨,你却变成这样一副让朕陌生的模样,端妙云,你好歹毒的心肠。” 端妙云愣住了,一时辩驳不出什么。 她也没想到,面前的尉迟玄也会如此陌生,陌生地说着这样冰冷刺骨的话。 他竟然不信她,这才是深深刺痛她的地方。 “传朕旨意,柔嫔为人所害,朕心甚痛,特晋柔嫔为柔贵嫔,以示抚慰。” 尉迟玄用厌恶的眼神看着端妙云,出口的话更是极尽残忍薄情。 “传朕旨意,云妃德不配位,心思歹毒,致柔贵嫔半身不遂,即日起,废除封号,降为答应,幽禁于景祥宫正殿,无朕旨意终身不得出,任何人无诏不得探视。” 梁德妃藏起眉间的得意,“端答应,还不快谢恩。” 端妙云重重磕了一个头,“嫔妾,谢恩。” 曾经以皇帝青梅竹马身份自居的端妙云,而今落得形同冷宫废妃的下场,在场之人,无不唏嘘。 她被带了下去,双眼空洞,心也在一瞬间死了。 出了这样的事,中秋宫宴自然是到此为止,所有妃嫔皆各自回宫。 回去的路上,姜夙鸢紧紧靠着沈念溪,她浑身颤抖,显然是真的被吓惨了。 后宫的事,真是瞬息万变。 前一刻还好好的人下一刻摔得半身不遂,前一刻还风光的妃嫔下一刻被剥去服制终身幽禁…… “沈姐姐,后宫果真是个兵不血刃的地方。” 沈念溪今夜的感触也不少。 “是啊,也不知道端答应和柔嫔到底结下了什么仇怨,非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端答应也真是心大,竟然众目睽睽之下将柔贵嫔推下清雅阁,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她想抵赖都不成。” 端妙云推方心柔吗?此事怕也未必。 沈念溪眼眸深邃,柔贵嫔若是以己嫁祸端答应,端答应还真是没有翻身的余地。 此招虽险,胜算却大。 身侧的姜夙鸢还在抖个不停,沈念溪让人给她披了披风,叫她快些回去。 “沈姐姐,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回去之后早点歇息,别再想了。” “好。” 姜夙鸢也不敢再想,她心底一阵后怕,还好她已经打算在后宫安稳度日不争皇帝荣宠了,要不然,她早晚也会不得善终。 —— 回到百合宫的梁德妃遣散宫女,身旁就留了颂心。 “本宫此番也算是心想事成了。”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端答应以后再不能踏出景祥宫半步,绝不会再威胁到娘娘,娘娘大可高枕无忧。” 梁德妃端起茶杯,“是啊,本宫也没想到方心柔竟如此狠得下心,不惜将自己害到那样的地步也要栽赃给端妙云。” “不过,这样也好,本宫乐得见她们两败俱伤。” 颂心跟着笑道,“柔贵嫔绝不会想到,她失去孩子是娘娘的手笔。” “这便是本宫的用意了,那桂枝,不管是脏了沈念溪,还是端妙云,本宫都高兴,到那时,自有方心柔对付她们。” “娘娘此番借刀杀人,任旁人无论如何都不能与娘娘扯上半点干系。” “这是自然。” 梁德妃用帕子轻轻擦拭一下嘴角,“去,把咸和宫的内应带来。” 盼巧被带到梁德妃面前时还十分高兴,“娘娘,你终于愿意将奴婢调到百合宫伺候了吗?” “挑唆柔贵嫔相信是云妃对她的孩子下手,这事你做得不错。” 盼巧更欣喜了几分,“多谢娘娘夸赞。” “不过——”话锋一转,梁德妃眼角也多了几分冷意。 “你这样背主的东西,本宫可是万万不敢用的,更何况,你既知道本宫的秘密,本宫就断然留你不得,颂心。” 一个眼神,颂心就明白了梁德妃的意思。 “是,娘娘。” “记住,手脚干净些,莫要让人发现端倪。” 盼巧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顿时慌了。 “娘娘,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为娘娘尽心尽力,娘娘不能如此对奴婢啊,求娘娘饶恕奴婢吧,奴婢绝对会守口如瓶的。” 第25章 心存芥蒂 “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本宫只信死人,颂心,还不快拉下去。” 颂心招来两个宫女,拿帕子堵住盼巧的嘴,将她拖了下去。 耳根子清净了,梁德妃也满意了。 —— 午后时分,沈念溪正在给屋内的一盆绣球花浇水便听见敛秋的声音。 “主子,皇上刚刚派孙公公送来了一盒冰梨蜜中香。” “冰梨蜜中香?” 沈念溪不知此物的贵重,但是打开却闻到了沁人心脾的香味,果真是好闻。 秋嬷嬷解释了一句,“主子,这冰梨蜜中香是用上好的梨子、去岁埋于地下的纯净雪水和清甜蜂蜜调制,不仅味道好闻,涂抹在脸颊更可使肌肤柔顺平滑,容颜永固。” “此乃外藩进贡之物,每年宫中不超十盒,皇上将此物送给主子,可见主子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是吗?那这还真是好东西。”沈念溪倒是对这冰梨蜜中香有些爱不释手了。 “秋嬷嬷,你去打探一下,看看这香都被送去给了哪些人。” 秋嬷嬷回道,“奴婢无需打探也知道,今年的冰梨蜜中香只得了四盒,其余三盒分别在德妃、栗昭仪和宛嫔的手里。” 德妃位分高加之膝下有大皇子,栗昭仪虽无子嗣却也位分颇高,宛嫔育有二公主,如此看来,沈念溪确实是例外偏爱。 “冰梨蜜中香贵重,敛秋,好生收着。” “是。” 四人得到冰梨蜜中香的事很快传遍满宫上下,四人中也唯有沈念溪颇受争议。 纯嫔正巴巴地等着素桃送上冰梨蜜中香,见她神色不对劲便问了一句。 “这是怎么了?本宫的冰梨蜜中香呢?” “娘娘,冰梨蜜中香确实被送到了长信宫,只是……” “只是却送去了昭阳殿。” “什么?”纯嫔一下子碰倒了桌上的一盒胭脂,“你是说,长信宫只有她沈贵姬有,本宫没有?” “是。” 纯嫔的脸色顿时难看了些,“往年本宫都是有冰梨蜜中香的份例的,今年怎会如此?” “听说是今年冰梨蜜中香进贡得少,往年少说也有七八盒,今年却偏偏只有四盒,皇上只赏给了德妃、栗昭仪、宛嫔,再就是咱们宫里的那一位了。” “岂有此理,冰梨蜜中香少也就少了,偏偏本宫这个主位嫔妃都没有,倒是让她一个小小的贵姬踩到了本宫的头上?外面的人定是都在看本宫的笑话。” 纯嫔越想越气,“本宫若是不给她一点教训,哪日她就要爬到本宫的头上了,去把付贵人叫来。” 付瑶琴很快来到纯嫔的面前,低眉顺眼地行礼问安。 “付妹妹,本宫都有好些时日不曾瞧见你了。” “都是嫔妾不好,应该早点来向娘娘问安的。” 纯嫔朝她伸出手,“无妨无妨,你如今住在长信宫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劳娘娘记挂。” 纯嫔的视线落在付瑶琴白皙的手腕处,多看了几眼。 “付妹妹,你可是不喜欢本宫之前送你的白银缠丝双扣镯?要不,怎么没见妹妹戴着?” “娘娘送的东西,嫔妾岂会不喜?真因为嫔妾看重,才要收至锦匣中好生珍藏起来。” 纯嫔哪里没看出付瑶琴压根不会戴那镯子,只是眼下不好多言。 “对了,如今你与沈贵姬皆获荣宠,真是给长信宫也长了脸面,连带着本宫都沾了光。” 付瑶琴谦虚了一句,“嫔妾不及沈姐姐得宠,只是不至于叫皇上冷落而已。” “此话却也不假,你可知晓,外藩今年就进贡了四盒冰梨蜜中香,本宫与妹妹都不及沈妹妹得皇上待见,这不,沈妹妹都有的冰梨蜜中香,你与本宫却只能眼看着。” 这事宫里早传开了,要说不嫉妒沈念溪,那自是假的。 这些时日她与白婉音轮流侍寝,平分秋色,没想到,皇上却依旧记挂沈念溪。 “皇上惦念沈姐姐,这是好事,嫔妾素来不喜香,冰梨蜜中香于嫔妾,不过是可有可无。” 付瑶琴站了起来,“娘娘,嫔妾还有事,先告退了。” 看着付瑶琴离开的背影,纯嫔也收起了笑。 “娘娘,这付贵人好似并不将娘娘所言放在心上?” “放不放心上不重要,只要心存芥蒂便好,日久天长,那芥蒂就是心底的刺,到那时,本宫不信她不会对付沈念溪。” 回去之后,付瑶琴脑海中回荡着的始终是纯嫔的那几句话。 “宝琦,你说,我当真是比不过沈念溪吗?” “主子何出此言?” “这些时日后宫唯我与白良娣独得恩宠,皇上却不记得我们任何一个,独独将这样的恩赐给了沈念溪。” 付瑶琴越想便越觉得,只要有沈念溪在,她永远不可能得到皇上的真心。 “主子莫要再介怀,沈贵姬再得宠,也不可能长久,就连与皇上青梅竹马的端答应都不会永是妃位,何况她一个贵姬?” “此话,有理。” 她攥紧手心,她得等,等到沈念溪终遭皇上厌弃的那一日。 —— “主子,出事了。” 小全子慌慌张张跑到沈念溪的跟前,直吓了她一跳。 敛秋低声训斥,“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吓着主子可是大罪过,还不快说来,出什么事了?” “主子,柔贵嫔娘娘身边的宫女盼巧投湖自尽了。” 沈念溪惊讶地放下书,“好端端的,她怎么就想不开跳湖了?” “他们都说盼巧对柔贵嫔娘娘忠心耿耿,见着柔贵嫔娘娘如今的惨状实在不忍,悲伤过度才跳湖的。” “如此说来,倒也情有可原。” 小全子深呼了一口气,“但是主子,奴才今早偷偷跑去卉兰池瞧了瞧,在附近的一片草地发现了拖拽痕迹。” “若盼巧真是自己投湖的,那些草不会被压弯,奴才觉着盼巧是被人打晕之后丢进卉兰池的。” 沈念溪和敛秋对视一眼,眼中都是如出一辙的讶异。 “果真?” “奴才不会看错的。” 沈念溪迅速定了心神,“盼巧定是知道了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才被人灭了口。” 第26章 被她摆了一道 “小全子,你可还发现了什么?” 小全子恍然大悟,又在身上翻找起来,找出了一样东西。 “主子,奴才在一块石头旁捡到了这一枚络子。” 沈念溪接过来瞧了瞧,“是梅花络。” 敛秋补了一句,“这梅花络很是寻常,宫中许多宫女都会佩戴这样的络子。” 沈念溪用手摩挲着络子,片刻开口,“确实是常见的络子,只不过,寻常编制梅花络都会先打双钱结,这枚络子却是不然。” “主子猜出这是哪个宫的络子了?” 沈念溪摇头,“猜不出,先找个地方收着。” 她又叮嘱小全子,“今日之事,勿要再外传。” “是,奴才都听主子的。” 支走了小全子,沈念溪又让敛秋去叫来了拂冬。 “这些时日,碧芙可有异样?” 拂冬:“主子,奴婢盯着她好些时日了,没见她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主子会不会怀疑错了?兴许藏匿桂枝的另有旁人?” “到底是过于谨慎,还是过于忠诚,今夜一探便知。” 沈念溪将自己的计划说给敛秋和拂冬听,敛秋和拂冬记在心上。 她们走出去没多久就看见了碧芙,故意将她喊到面前来。 “碧芙,主子觉得端答应的事情有些蹊跷,打算晚上偷偷去景祥宫探一探,到时候拂冬会扮作主子的模样留在殿内,你要守好门,别让人进去发现主子不在,听明白了吗?” “敛秋姐姐,我记住了。” 用过晚膳后,沈念溪就让拂冬换上了一身她的衣裳,叮嘱她好好留在此处,随即带着敛秋离开。 她们来到景祥宫,入了宫门却是直奔东殿枕星阁而去。 姜夙鸢惊喜地出来迎接,“沈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我想着,我从未来过你所居的枕星阁,今日便来看看。” “姐姐快请进。” 姜夙鸢乐得看见沈念溪,这些时日她唯一敢信的人便只有沈念溪和宛嫔了。 两人坐下说起闲话,不去理会时间流逝。 没多久,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嚷。 宋芳仪睨着面前阻拦她的宫女,“本宫可是奉德妃娘娘之命前来搜查的,娘娘听闻有人胆敢私自去探望端答应,让本宫务必抓出胆大妄为之人,以正宫规。” “芳仪娘娘,可是,并无人踏入景祥宫正殿啊。” “若是里头无人,你阻拦什么?难不成,你是做贼心虚了?” “娘娘误会了,只是还请娘娘三思啊……” 宋芳仪冷喝一声,“给本宫让开。” “嫔妾给芳仪娘娘请安。” 一道婉转动听的声音打断了宋芳仪的思绪,她猛地回头,就看见沈念溪和姜夙鸢并肩走过来。 刹那间,她的神情满是错愕。 “你,你们怎会在此?” “芳仪娘娘说笑了,嫔妾过来找姜常在说说话,不在她的枕星阁还能在何处?” 沈念溪眉梢上挑,明知故问,“难不成,娘娘是觉着,嫔妾会违背皇上旨意私自去看望端答应吗?” “这是你做的局!沈贵姬,你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沈念溪微微福身,“娘娘说笑了,嫔妾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好,好得很,本宫记下了,走。” 宋芳仪瞪了沈念溪一眼就带人走了。 姜夙鸢狐疑地看着宋芳仪风风火火的身影,“她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 沈念溪没有细说,跟姜夙鸢匆匆说了几句话就回了昭阳殿。 看见她时,碧芙很震惊,身形都明显一抖。 怎么会…… 擅自去看望端答应,沈念溪怎么还能平安无事地回来? 沈念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看见我完好无损地回来,你很吃惊是吗?” 她走了进去,先是让拂冬换回了自己的衣裳,再便是让敛秋去把碧芙带进来。 碧芙的心思仍然神游在外,她还是没想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碧芙,想不到,最先被我抓到的人会是你。” 碧芙装傻充愣,“主子说什么呢?奴婢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上次藏匿桂枝,这次通风报信,你还真是昭阳殿的好宫女,成日里帮外人做事。” 碧芙慌忙跪下,神情多了几分慌张,她明明如此小心谨慎,怎么会让沈念溪全知道了? “奴婢,奴婢真的不明白,奴婢没能及时搜查出桂枝是奴婢失职,可主子,奴婢真的没有向别人通风报信。” “还嘴硬狡辩?今日知道我要去景祥宫的人唯有敛秋拂冬和你,她二人与我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姐妹,能给旁人传递消息引宋芳仪带人来抓我的,只有你。” 沈念溪凑近碧芙轻轻一嗅,“你的身上有冰梨蜜中香的气味,除了我这儿,这香唯有百合宫、储秀宫和重华宫才有。” “自冰梨蜜中香被送来后,我便不再让你踏足此处,栗昭仪素来深居简出,宛嫔没有谋害我的理由,唯独德妃……” 碧芙惊了,她万万没想到沈念溪早就看出了她的不忠心,更是没想到今日是沈念溪做局,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六神无主之下,碧芙慌得不打自招,“不,不是的,奴婢不是德妃的人。” “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碧芙的脸色更加苍白,她完了,就算今日还能活着离开昭阳殿,梁德妃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想来,你身上的香气就是在百合宫沾染上的,更何况,宋芳仪向来也唯德妃马首是瞻。” 碧芙再说不出辩驳的话。 “敛秋,将她送去慎刑司,让人用重刑伺候。” “是。” 慎刑司,那可是不死也得脱层皮的地方。 可一想到梁德妃也不会饶了她,碧芙也将心一横,不再反抗,任由敛秋扭送她去慎刑司。 拂冬笑道,“恭喜主子拔除了德妃娘娘的眼线。” “昭阳殿多的是其他人安插的眼线,只除了她一人罢了,不过,我这也算是杀鸡儆猴,让其他人短时间内不敢再轻举妄动。” “德妃安插的人也难保只有她一个,拂冬,这些时日你还是得多盯紧其他的人。” 拂冬点头,“奴婢记住了。” 第27章 就要百合宫的人 宋芳仪带着人灰溜溜地回到百合宫,见她脸色如此之差,梁德妃就猜到了什么。 “沈念溪并未去看望端妙云。” “娘娘聪慧,此事就是沈念溪设下的圈套,她去景祥宫寻姜常在说说话,倒骗得娘娘与臣妾这般兴师动众。” 梁德妃不置可否,她早就看出此事的不对劲。 沈念溪不傻,应当不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情,而她要做,唯一的可能就是下套。 “行了,这么晚了,本宫也乏了,宋芳仪,你先回去。” “知道了,娘娘好生歇息,臣妾告退。” 宋芳仪走了,梁德妃却揉起自己的眉心。 她的人还没发挥多少用处就被沈念溪识破了,真是糟心。 翌日颂心伺候梁德妃梳头之时也说道,“娘娘,沈贵姬将碧芙送去了慎刑司。” “本宫就猜到会是如此。” 梁德妃挑了支赤金海棠簪插进发髻中,“派人去请沈贵姬过来。” “是,娘娘。” 知道梁德妃有请,敛秋还有些担心。 “主子,德妃娘娘知道了昨夜的事情,会不会为难主子?” “她不会。”沈念溪信誓旦旦,“碧芙是她的人,她不会摆到明面上来说,正好我也想找德妃娘娘,那就去一趟百合宫吧。” 沈念溪穿着一身烟罗紫宫裙,裙摆如云雾般轻盈地拖曳在地,腰间系着一条淡紫色的丝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发间的几支金步摇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清脆的声响,耳边的一对莲瓣垂珠耳坠微微晃动,映衬得她的面容更加娇艳明媚。 “嫔妾给德妃娘娘请安。” 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女子,梁德妃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她。 “起来吧,赐座。” “多谢娘娘。” 沈念溪抽出袖间的丝绢拿在手上,随和地落了座。 颂心在梁德妃眼神的授意下为沈念溪倒了一杯茶,“沈贵姬,请用茶。” 沈念溪丝毫不犹豫地端起茶就喝。 梁德妃愣了一下,适时说道,“这是本宫素日爱喝的丹桂雪梅,甘甜清冽,别有一番滋味,只是,沈妹妹如此大方,倒叫本宫一时看花了眼。” “娘娘说笑了,这茶自然是好茶,也断无人会玷污这茶,何况是在德妃娘娘的眼皮子底下。” 她的言下之意是,在百合宫,这茶就不会有问题。 “妹妹所言极是。” “娘娘竟也喜欢丹桂,看来,娘娘往日爱去御花园赏桂吧?” 梁德妃避开了这试探,“如今御花园中的桂花开得正盛,妹妹也要常去御花园走动走动才是。” “多谢娘娘提点。” “说起来,本宫听闻,昨夜宋芳仪误以为妹妹去见了端答应,便带人赶到了景祥宫去,没曾想这是一场误会。” “是啊,确有此事,也不知道芳仪娘娘都是从何处道听途说,这样无凭无据的事情也能相信,还真大张旗鼓地带人去了景祥宫,幸好此事没有惊动太多人,要不然,皇上该动怒了。” 梁德妃笑容淡淡,这便是她不亲自去,而要派宋芳仪过去的缘故。 即使出了任何事情,宋芳仪也在前面顶着。 “本宫还听闻,你昨夜将身边的一个宫女送去了慎刑司?” “娘娘消息果然灵通,不过是一个吃里扒外的宫女,赶走了也就赶走了。” 梁德妃移开目光,“那么,本宫再让内务府的人给你拨一个宫女过去。” “娘娘垂怜,嫔妾自是不能拒绝,只是,嫔妾有一不情之请。” “妹妹但说无妨。” 沈念溪眼底划过一抹狡黠之色,“嫔妾瞧着百合宫的宫女就很不错,与其劳烦内务府的人重新挑选宫女,倒不如娘娘赏赐给嫔妾一个宫女就是了。” “德妃娘娘宽容大度,一个小小的宫女,娘娘应当是不会吝啬的。” 这话将她抬了上去,梁德妃拒绝不得。 “也好,颂心,你亲自去领一个聪明伶俐的宫女过来。” “是。” 颂心很快领着一个模样尚可但双眼有神的宫女进来。 “妹妹,这是跟在本宫身边多年的音若,她手脚利落,聪慧机敏,就让她跟着你回去吧。” “好,多谢娘娘。” 送走了沈念溪,梁德妃眉头微皱。 “娘娘,可有事情要吩咐给音若?” 她摆手说道,“不用,让音若听沈念溪的话就是。” “对了娘娘,宋芳仪和梁贵人就在殿外,娘娘可要让她们进来?” “含韵是本宫的亲侄女,她也就算了,宋妍之怎么也三番五次来找本宫?”她揉了揉眉心,“罢了,让她们进来。” —— 见沈念溪去了一趟百合宫,回来身边就多了个面生的宫女,拂冬很诧异。 “你之前在百合宫当差都是做什么的?” “回贵姬,奴婢负责洒扫院子,侍弄花草。” 沈念溪心神一动,“那你留在昭阳殿也干同样的活。” “奴婢遵命。” 沈念溪让音若下去,却又想到了什么。 “若是我没记错,之前负责洒扫的宫女好像叫霜叶?” “主子好记性,当初霜叶没能好好当差,主子知道事出有因后,不仅没罚她,还给了她一些银两让她先回去好好照顾自己的姐姐。” “是吗?那往后就让音若替了她的活,她再替了碧芙的活,回头你们二人再去好好叮嘱一番。” “是,主子。”拂冬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主子,那音若是德妃娘娘的人,你怎么放心将她留在身边呢?” 沈念溪轻笑,“内务府安排的人底细不明,不知又是哪个宫里的人,音若是从百合宫出来的,那她若有一日暗害我,想来也是听德妃娘娘的命令。” 敛秋恍然大悟,“人人都知道她从前是德妃娘娘的人,那么,德妃娘娘反倒不敢指使音若对主子下手。” “正是如此,左右我也只是让她干洒扫的活,也不会给她什么下手的机会,多一个人在昭阳殿便也无妨。” 拂冬也心生佩服,“还是主子思虑周全。” “去告诉膳房的人,就说午膳我想要燕窝煨火腿、枸杞薏米粥和红枣雪蛤汤,其他菜让他们随意。” 第28章 是福也是祸 “奴婢这就去。” 午膳时分,沈念溪想吃的菜全都被摆上了桌。 光是闻着味就让人心神一动,沈念溪忍不住拿起筷子用起膳。 刚吃了两口,尉迟玄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她眼前。 “朕来得还真是凑巧,正赶上昭阳殿的午膳。” “嫔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 沈念溪忙吩咐,“敛秋,快去再拿一副碗筷。” 尉迟玄撩开龙袍坐在了沈念溪的对面,一一扫视过去满桌的菜肴。 “这些,都是你素日爱吃的?” “不算是嫔妾爱吃的,但嫔妾也能吃得下去。” 尉迟玄不再问了,沈念溪舀了一碗红枣雪蛤汤放到他面前。 “红枣最补气血,皇上政务繁忙,多吃些补气血的东西才好。” 尉迟玄喝了汤,随意夸赞了两句。 “朕派人给你送来了冰梨蜜中香,用着可还舒心?” “皇上赏赐的东西,当然是极好的,嫔妾很喜欢。” “喜欢就好,回头朕再让人从库房中挑拣些东西给你送来。” 沈念溪知道,尉迟玄故意为之,就是想看看她成为后宫的众矢之的时,她会如何应对。 说到底,尉迟玄还没能打消顾虑,没有彻底相信她。 “嫔妾谢过皇上。” 送走了尉迟玄,沈念溪才松了一口气。 敛秋笑得欢快,“皇上待主子真是一如既往的好,事事都想着主子。”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皇上的荣宠,是福也是祸啊。” “主子何出此言?” 沈念溪苦笑一下,看看端妙云如今的下落,她便能知晓。 “不提这个了,眼看着入秋,天气是越来越凉了,敛秋你催着点内务府,让他们赶紧赶制冬衣。” “奴婢明白。” 沈念溪清楚,要是没有冬衣和煤炭,这漫长的冬天可就难熬下去。 —— 足足半月,方心柔都在靠着太医院的药方续命,昏迷了这么久,她总算是醒过来了。 “弯玉,盼巧?” 她下意识找最亲近的两个宫女,回应她的却只有弯玉。 “娘娘,奴婢在,奴婢一直陪着娘娘的,娘娘,你终于醒过来了。” 方心柔费力道,“端妙云,她,她死了吗?” 弯玉擦干眼泪,“娘娘,她如今被贬为端答应,幽禁在景祥宫,皇上不准任何人去探望她。” “没死,她竟然没死。”方心柔重重地咳嗽几声,“本宫把自己害到这个地步,皇上竟然不赐死她!” 她攥紧被角,末了又松开。 “也罢,端妙云素来心高气傲,让她失了荣宠又失了自由,足以让她生不如死,本宫,也总算是为自己的孩子报了仇。” “娘娘,你可要好好喝药,好好活着啊。” “本宫这副惨败的身子,终日躺在床榻上又有何用?本宫,倒不如去找那未出世的孩子……” 弯玉哭得肝肠寸断,“娘娘,盼巧已经跳湖自尽了,娘娘若是也走了,奴婢一个人可怎么活下去?” “你说,盼巧她死了?” “是,她不忍心见娘娘如此,便独自走出去跳了湖。” 看着弯玉可怜的模样,方心柔也有几分不忍。 “本宫便苟延残喘着,能活一日便是一日吧。” —— 定远将军府。 人逢喜事精神爽,何况是接连两桩喜事? 楚家二子与三子分别娶了鸿胪寺少卿和通政司参议的女儿为妻,喜事于同日举办。 “让我出去,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少夫人,你们怎能阻拦我出去?” 粗使婆子直接拒绝,“大少夫人,不是奴婢们为难你,不让你出去可是夫人的命令,奴婢们也是奉命行事。” “大少夫人,你还是体谅体谅奴婢们吧,莫要让奴婢们为难。” 沈幼薇气急,“好,好,等我从这里出去了,看我怎么发落你们,一个个尊卑不分的狗东西。” 她气鼓鼓地坐回梳妆台前,听着外头的喧嚷脑瓜子都疼,心里憋着一股气。 沈幼薇小声嘟囔着,“娘为何偏得不让我出去呢?明明这样的喜事多亏了我才能办成。” “要不是我出了钱,他们哪儿娶得上妻啊?” 她在屋里来回踱步,这些话却让屋外的抱琴都听了进去。 抱琴心眼子一动,也不踏进屋了,转头就将话都告诉给了徐丹凤。 徐丹凤正喝着喜酒,突然就脑子清醒了。 “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是啊夫人,奴婢不会听错的。” 徐丹凤扔下酒壶起了身,“哎呦,不行,我得瞧瞧她去,可不能让她出来瞎说,这件事,谁都甭想往外提半个字。” 这件事自然指的是楚家靠着新妇的嫁妆才能给儿子娶妻这样不光彩的事情。 徐丹凤火急火燎走进沈幼薇的屋子。 “娘?你怎么过来了?我正好想问你,为何今日这样的大喜事娘却不让我离开屋子?” “幼薇啊,你如今是楚家的儿媳妇,自然不好再在外面抛头露面,娘也是为你着想。” 沈幼薇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只好转向其他宣泄的地方。 “娘当初说先让我保管库房的钥匙,待二弟三弟娶了妻就将府中账本也交给我一并打理,如今二弟三弟也娶了妻,不知娘准备何时将账本交与我?” “这……” 徐丹凤的神情很不自然,她拉起沈幼薇的手,安抚地拍了两下。 “幼薇,娘后来想了想,我还身体康健,执掌府中中馈之事暂时先不交给你了,娘还能多管府中的事务两年。” “你从没管过府中的事情,娘若是贸然将这样的重担交给你,你也担不下来啊,倒不如这两年先跟在我身边好好学学,等你学好了,娘才放心把事情都交给你。” 沈幼薇错愕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可娘当日明明答应了,如今怎的说翻脸就翻脸?” 一听这话,徐丹凤可就不乐意了。 “幼薇,怎么说话呢?你跟娘都是一家人,哪来什么翻脸不翻脸的,再说了,你刚嫁进来楚家,正是要和洲儿过好日子的时候,趁早也赶紧生个大胖小子,这才不枉楚家对你的好。” 第29章 流芝背主 “娘?” 沈幼薇惊讶不已,“娘,我才刚嫁到楚家没几天,你怎么就催我要孩子了?” 她可是记得,前世直到成为将军夫人,沈念溪都还没生育孩子。 “你嫁进楚家,迟早都得生,我还等着抱孙子孙女,你得抓紧着,要我说,你就赶紧怀个孩子,等孩子大了,你也有手段了,楚家的事顺理成章就交给你了。” 徐丹凤还警告了一次,“在此之前,执掌中馈的事情你就先别想了。” 她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沈幼薇气得心肝疼。 随她一块来到楚家的丫鬟幽思赶忙给她倒了一杯水,“少夫人,你先喝杯水消消气。” “我怎么能不气?她倒好,骗了我的嫁妆让自己的儿子娶上了妻,转头答应我的事情就不作数了,真是出尔反尔。” “少夫人,若是夫人知道你在楚家受了委屈,肯定也会心疼的。” 一想到自己的娘,沈幼薇就百感交集。 但是,很快她就又振作起来。 “罢了,总归日后就在楚家过活,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且忍耐一番。” “少夫人,那你打算怎么办?” 沈幼薇转了转眼珠,她现在顺着楚家人的意思,来日楚洲风光了,楚洲才不会薄待她。 更何况,有了孩子,楚洲也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对她更好些。 这么想着,沈幼薇就打定了主意。 “先要个孩子。” —— 景祥宫正殿,栖鸾殿。 “这么熏的炭,内务府的人也敢送来?”绘书一边用扇子扇,一边嘟囔着。 紧接着,她就又剧烈咳嗽起来。 这下,她也顾不得自己,赶忙起身去床榻边看看端妙云。 “主子,你怎么样了?可是那炭呛着主子了?” 端妙云确实是咳嗽了几声,但她却没有多言。 绘书抱怨着,“宫里的人惯会捧高踩低,主子只是一时失势罢了,他们就敢落井下石,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焉知主子没有东山再起的那一日吗?” “扶,扶我起来。” 绘书赶忙扶着端妙云坐起来,又给她垫了两个靠枕,让她更舒服些。 绘书大喊,“流芝,快给主子倒杯水来。” 端妙云又咳嗽着,绘书拍了拍她的背,想让她好受一些。 过了许久,流芝才不情不愿地端着一杯水过来。 “喏。” 绘书看了一眼水就生气了,“这水怎么这样浑浊?主子怎能喝这样的水?” 流芝懒洋洋道,“如今栖鸾殿不比从前,能有水喝就不错了,还这样挑三拣四。” “流芝?”绘书十分诧异地看着她,“你我自小就伺候主子,其他宫人拜高踩低也就罢了,你怎么能欺辱主子呢?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端妙云虽然虚弱,却也震惊地看着自己一向厚待的贴身宫女。 流芝冷嗤一声,“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端答应,看在我从前伺候过你一场,有几分主仆情深的份上,我就实话告诉你。” “我早就是德妃娘娘的人了,这些年我一直监视你的一举一动,随即去向德妃娘娘通风报信。” “是你!”端妙云更咳得厉害,“我说方心柔如何会知晓‘宁月’的事情,原来,原来都是你说出去的。” “对,就是我。”流芝也不装了,直接摊牌。 “反正我也马上要去德妃娘娘的身边了,我还可以告诉你,当年,你的孩子并非生下来就是死胎,她其实还活着,只是我将她扔出了东宫,数九寒冬天,她早就被活活冻死了。” “我的宁月!我的女儿……” 面对流芝的背叛,端妙云没那么生气,可一提到宁月,她就怎么也忍不下去了。 “你,我对你这么好,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竟然害死了我的女儿,流芝,我要你死。” “要我死?端答应,可惜,如今你没这个权力了,你就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中慢慢等死吧。” 流芝再没有去看端妙云一眼,转身就走了出去。 骤然得知真相,端妙云吐了一大口血。 绘书惊骇不已,“主子!主子!” 任凭她怎么呼喊,端妙云都再听不见了,她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虽说她气愤流芝的背叛,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救端妙云。 绘书赶忙跑了出去,“侍卫,侍卫开门啊,答应她晕过去了,你快请太医来瞧瞧啊。” 她痛哭流涕,可外面的侍卫根本不理睬她。 “开门啊,皇上只说不让答应出去,没说不让宫人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去为答应请太医。” 寒凉的天,绘书衣着单薄,饶是这样,她依旧跪在门前苦苦哀求着外面的人。 姜夙鸢听见了声响,披上了披风走了出来。 “是何人在吵闹?” 侍卫拱手道,“回才人,是端答应的宫女在吵,说什么端答应病了,要去为她请太医。” 姜夙鸢怒骂,“那你们还不快开门?皇上只说不准端答应离开栖鸾殿,却没说不准答应看病就医,更何况,去请太医的人也是她身边的宫女。” “还请姜才人恕罪,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上面不准小的们放任何人出去,所以……” 言外之意,他们还是不肯放人出来。 “真是死脑筋。” 想也知道,皇上没有这样的命令,只可能是其他人的吩咐,就是想让端妙云死在栖鸾殿罢了。 也不知道是何人这般狠心,想置端妙云于死地。 “沐歌,快去请太医。” “是。” 绘书又急又气,但好在,她终于等到了太医。 看见太医的刹那,她又惊又喜。 “太医?” “姑娘快带我去看看端答应吧,是姜才人派身边的宫女将我请来的。” “哦,好,好。” 绘书都有些难以置信,赶忙领着太医进了栖鸾殿。 明明是白日,殿内却这样阴森昏暗,贺太医几不可见地皱了眉。 他将手帕放在端妙云的手腕处,搭上了她的脉搏。 片刻之后,贺太医收回了手,重重叹息。 “唉,答应的情况,很不好啊。” “太医,我家主子到底如何了?” 第30章 好大的一盘棋 “答应这些时日悲伤过度,郁郁寡欢,又骤然受惊,急火攻心,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给她开几副猛烈些的药方,能不能转好,就得看答应的造化了。” “好,太医,太医你赶紧开方子吧。” 贺太医为难了,“但如今栖鸾殿怕是都没什么药材吧……” 绘书哭着点头,“是,确实如此,还请贺太医救救我家主子。” “姑娘快起来,其实,我本也受恩惠于端大人,自然会尽我所能救治答应的,往后没两日我便会来为答应把脉,再送些药材过来,你不必担心。” “多谢太医。” 贺太医提着药箱离开栖鸾殿,便被沐歌又叫去了枕星阁。 “微臣见过姜才人。” “太医快免礼,我问你,栖鸾殿如今是何光景?” 贺太医将自己所见都说了一遍,姜夙鸢听得震惊。 “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竟被如此折磨。” “是啊,纵然微臣为答应送去药材,可答应食不饱穿不暖,郁结于心,又如何能好起来呢?” 姜夙鸢一愣,“你每日要去送药材?” “倒也不是,每隔两日送一回。” “太医,那你每次进栖鸾殿前,先来我这儿吧,我会让你偷偷带一些糕点进去给她的,虽说她的日子不比从前,但兴许吃了甜的,就能慰藉一些苦。” “多谢才人,才人心善,微臣佩服。” 姜夙鸢让沐歌送贺太医出去,转头她就去了沈念溪的昭阳殿。 “天都冷了,妹妹不在屋里取暖,倒跑到我这儿来了。” 姜夙鸢感慨道,“到底沈姐姐得恩宠,屋里可比我那儿暖和多了。” “既觉得暖和,那就坐下吧。” 姜夙鸢坐下与沈念溪说起了今日的事情,沈念溪早知端妙云难免受些磨难,却不想比她所想还要悲惨。 她的双拳都收紧了几分,若是在后宫失宠,端妙云就是例子。 “那日我就觉得事有蹊跷,如今得知有人故意指使人刁难端妙云,我便觉得我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姐姐想到了什么?” “我怀疑柔贵嫔是自己跳下去嫁祸给端答应的。” “啊?可是,柔贵嫔自己也摔成重伤了……” “所以,肯定有什么让柔贵嫔对端妙云恨之入骨,让她不惜伤害自己也要与端妙云玉石俱焚。” 姜夙鸢跟着点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她们背后肯定还有第三个人,只有第三人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命人刁难端妙云,柔贵嫔不久前刚失了子,能让她对端妙云下手的原因也就只有她的孩子。” “孩子,孩子……”沈念溪恍然大悟,“柔贵嫔肯定疑心桂枝是端妙云所为,宫中唯有御花园和景祥宫有桂花树,她当然更怀疑景祥宫而非人多眼杂的地方。” “所以,是有人叫柔贵嫔怀疑端妙云的。” 当这些事情都串在一起,沈念溪不免觉得心惊。 她明白了,那日的桂枝看似是栽赃给她,实则不然,甚至于,背后的人不在乎最后栽赃给谁,因为不管是谁被柔贵嫔记恨上,那人都乐得其见。 “呵,好大的一盘棋啊。” 姜夙鸢听了半天就被绕了进去,“姐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柔贵嫔为何只怀疑端答应?哪来的第三个人?”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姜妹妹,你先回去吧,改日我再去枕星阁看你。” 姜夙鸢带着满腹疑惑离开了。 走在路上她都在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到最后她就彻底放弃了。 但她更坚信了一点,幸好她放弃了争夺恩宠,要不然,她的脑子根本不够用。 眼看沈念溪披上披风,拂冬问道,“主子,外面天寒,你要出去吗?” “嗯,我要去清雅阁一趟。” “那奴婢随主子去。” “好。” 虽说不知沈念溪为何突发奇想要去清雅阁,拂冬也跟了她去。 “主子小心,这清雅阁年久失修,平日里鲜少有人来,主子当心别摔了。” “年久失修?” “是的,奴婢也是听小全子说的。” 沈念溪更觉得自己的猜想兴许是对的。 她走到了清雅阁最上方,这儿是可以凭栏远眺的,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栏杆处,见上次柔贵嫔摔下去的缺口还在,并没有人来补上。 “主子当心。” 拂冬抓紧沈念溪的手,生怕她摔着。 沈念溪轻轻晃了一下缺口旁边的栏杆,下一刻,那栏杆竟直接断裂掉了下去。 沈念溪和拂冬都吓了一跳。 “原来如此……” 沈念溪眼底的深意深不见底,她所想的,皆是对的。 “主子,这儿风大,还是快些下去吧,那栏杆这般弱不禁风,此处实在危险。” 确认了自己的猜想,沈念溪不再久留,和拂冬又原路返回。 只是一路上,她都一言不发。 就快走到昭阳殿时,一个宫女却险些撞到了沈念溪,她赶忙跪下求饶。 拂冬还是斥责,“走路不长眼的东西,知不知道险些冲撞了沈贵姬!” “都是奴婢不当心,求沈贵姬饶了奴婢这一次。” 沈念溪将拂冬拉到一旁,“好了,无心之失我不会计较,起来吧。” “是,多谢沈贵姬。” 那宫女站起身来,沈念溪的视线却定格在了她的腰间。 眼看宫女要走,沈念溪开口叫住了她。 “等等,将你腰间系着的那一枚梅花络拿给我瞧瞧。” “是。” 宫女不明所以,却将梅花络解下给了沈念溪。 仔细瞧着这梅花络,沈念溪想到了那日小全子拿回的梅花络,这两枚梅花络是一样的。 “你是在哪个宫当差的?叫什么?” “奴婢,奴婢是储秀宫的翠柳。” “这梅花络,储秀宫的宫人都有吗?” 翠柳摇摇头,“不是的,梅花络是与奴婢一道入宫的好姐妹亲手做的,这也是她送给奴婢的,这样的梅花络唯有她与奴婢二人才有。” “那她也是储秀宫的?” 宫女如实摇头,“不是,她是德妃娘娘身边的人。” 德妃! 一切事情都串联起来了,瞧着面前憨厚的翠柳,沈念溪觉得无奈。 第31章 白良娣有孕 翠柳被自己那所谓的好姐妹坑了都不知道,一看百合宫的宫女就是想着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让翠柳背锅,这才会送一枚这样独特的梅花络给翠柳。 “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沈念溪顺手将梅花络扔回给了翠柳,领着拂冬就继续往前走。 回到昭阳殿,敛秋觉得沈念溪好生奇怪。 拂冬解释了一句,“主子刚刚受了惊吓,眼下又在思索事情,不说话也是正常的。“ 敛秋很快去端来了一碗姜汤,“主子出去一趟肯定受了寒,主子还是先喝碗姜汤去去寒吧。” 沈念溪接过姜汤,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拂冬将沈念溪脱下的披风拿了出去,却在门口见到了孙康才。 “孙公公好。” “哎呦,拂冬啊,贵姬可在里头?” “在的,公公快进去吧。” “好。” 孙康才走了进去,恭恭敬敬给沈念溪行了礼。 “沈贵姬,眼下天儿是越来越寒了,皇上生怕贵姬受寒,这不,命奴才给贵姬送来了五匹火绡红锦缎,用这锦缎裁制的衣裳穿在身上可都是极其暖和的。” 沈念溪惊喜地摸着托盘中的料子。 “这锦缎,确实是上好的。” “那是。”孙康才指着这锦缎就说起来,“这火绡红锦缎可才只有二十匹,有五匹就在贵姬这,可见皇上对贵姬有多看重。” 沈念溪笑道,“烦请公公回去替我向皇上道谢。” “这是自然,料子送到了,咱家就先告辞了。” “好,公公慢走。” 沈念溪对那火绡红锦缎确实是爱不释手,转头叫了人来吩咐将这锦缎送去裁制衣裳。 敛秋真心实意为沈念溪高兴,“自打主子入宫半年多来,皇上都对主子恩宠有加,这可是极好的事情啊。” “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难保日后色衰而爱弛。” “主子为何这样杞人忧天?” “我不是在杞人忧天。” 而是,这真有可能是她的后路,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谋权才行。 —— 过了几日,沈念溪的新衣裳也就到了,她穿上去延慈宫向太后请安。 衣裳火红的颜色,更衬得她肤白胜雪。 沈念溪走进来时,其他人神色各异。 梁含韵最先冲她发难,“沈贵姬身上的衣裳可是火绡红锦缎制成的,这锦缎满宫不过二十匹,百合宫有十匹,栗昭仪得了五匹,剩下可就在沈贵姬的手上了。” 沈念溪云淡风轻地瞥了梁含韵一眼,“我还以为,这锦缎是人人都有的,也难怪梁贵人眼红到了这个地步。” “你!谁告诉你我眼红的?” “没人告诉我,不过梁贵人晚上回去睡觉可别偷偷咬碎后槽牙就好。” 梁含韵怒目瞪了沈念溪好几眼,恨不得把她的衣裳扒下来。 其他人也是用羡慕、嫉妒等复杂的眼神望着沈念溪。 这个时候,梁德妃才悠悠地出来说话。 “含韵,你若是喜欢那火绡红锦缎,回头本宫就让人将那十匹锦缎都送给你,你是本宫的侄女,本宫有的,你想要只管开口就是了。” “你在延慈宫这样说沈贵姬,别人还只当是本宫舍不得锦缎,不愿意送给自己的侄女呢。” 梁含韵赶忙道,“多谢姑母,只是我以为这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这才不敢问姑母讨要。” “无妨,本宫多的是。” 几句话之间,梁德妃就无声无息地炫耀了自己的权势,只要她想,她就永远有好东西。 其他人皆是又羡慕起梁含韵来,毕竟她沾了自己姑母的光,在宫里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太后就要来了,她们也稍稍安分了些。 突然有人出声,“德妃娘娘,白良娣竟然还没来。” 梁德妃顺势看过去,果见白婉音的位置空悬着,人还未至。 “颂心,派人去找找白良娣。” “是。” 让人意外的是,太后都到了,白婉音才姗姗来迟。 “白良娣,你来得这样迟,该当何罪?” 白婉音也不行礼,却是将手放在了自己腹部轻轻摸了摸。 “还请太后见谅,嫔妾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每日起来身子都乏得很,这才来得迟了。”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所有人都各怀心思。 太后本该责难她,这下话却都被堵住了。 她欣喜地问道,“当真?可传太医来瞧过了?” “嗯,回太后,是刘太医为嫔妾诊的脉,嫔妾也是两日前刚刚知晓,还未来得及告诉皇上和太后娘娘。” “罢了罢了,只要事情是真的,什么时候说都无妨。” “是,嫔妾也是这般想的。” 没有什么比嫔妃有孕更值得高兴的了,太后看白婉音都顺眼了许多,对她多了几分叮嘱。 “白良娣,你可要好好养胎,哀家可不愿看到自己的皇孙出事。” “嫔妾自然会好好护住腹中孩子的。” “德妃。” “臣妾在。” 太后再度威严地看着她,“上次你没能护住柔贵嫔的孩子已是失责,这一次,哀家就将白良娣的孩子托付给你。” “你一定要好生护着白良娣的孩子,若她的孩子再有事,哀家就让别人来执掌后宫事务。” “是,臣妾谨遵太后懿旨。” 梁德妃的脸色却有几分难看,太后这是明着警告她了。 而且,让她来护着白良娣的孩子,那她便是不能再动手。 一时之间,她愁闷不堪。 白婉音得了太后好些赏赐,今日当属她最风光,嘴边的笑都是得意的。 “对了,既然白良娣有孕,哀家想着,不如趁此时机晋一下她的位分,德妃,你以为呢?” 梁德妃委婉道,“嫔位之上晋封需行册封礼,如今白良娣的身子实在不宜行册封之礼,依臣妾看,白良娣封嫔之事不如就暂且留着,待她诞下皇嗣再加封不迟。” 三言两语就推迟了白婉音封嫔的事情,惹得白婉音心底陡然升出不快。 “太后娘娘,嫔妾……” 哪知太后却制止了她要说的话,“哀家觉着德妃说得也有理,那就等白良娣的孩子出世再行加封。” 第32章 是她在避子 白婉音瞪大双眼,心中愤懑不已。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都散了吧。” 太后一走,心思活络的人就按捺不住了。 梁德妃不能言语,但她的人却可以。 周采女阴阳怪气地开了口,“白良娣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竟这么快就怀上孩子了。” 有了身孕,素来嚣张的白婉音更嚣张了。 “那是,不像有的人,见皇上许多次,却也不见半点动静,真是白瞎了皇上的恩宠。” 说这话时,她明显看向了沈念溪。 梁德妃:“沈贵姬,你确实是新人之中得皇上恩宠最多的人,没有身孕,你可得多上点心。” “兴许嫔妾子女福薄,这才难以怀上孩子。” “无妨,回头让太医给你开些调养身子的药方,好好调养身子,迟早会有孩子的。” 见所有人都在留意梁德妃和沈念溪,白婉音顿时不乐意了。 “德妃娘娘,嫔妾才是有身孕之人,怎么不见娘娘关心嫔妾,倒是对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说那等无用的废话?” “怎么,白良娣觉得本宫的话是废话?” “那倒不是。”白婉音呛声道,“至少刚刚娘娘三言两语就让太后娘娘打消了给嫔妾封嫔的念头,嫔妾怎会觉得娘娘的话无用?” 但这话,多少是夹枪带棒的。 “好了,看在你如今身怀有孕的份上,你顶撞本宫,本宫不与你计较,本宫先走了,诸位妹妹自便吧。” 梁德妃走了,她的人也跟着她一起走了。 白婉音看着梁德妃的背影,心底那叫一个怨恨啊。 明明,她马上就是嫔位了,让梁德妃这么一搅和,她起码得等上一年。 白婉音刚回到重华宫望春阁,一下早朝得知她有了身孕的尉迟玄一下也赶忙来到望春阁。 “皇上。” “你有了身孕,好好坐着就行了。” “多谢皇上体谅。” 尉迟玄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如今你有了身孕,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只管派人去内务府说一声,断不会有人敢为难你的。” “嫔妾都明白的。” 白婉音却心思一转,就算她如今不是梁德妃的对手,可上一点眼药,她还是能做到的。 “皇上,那若是有高位嫔妃为难嫔妾,那该如何是好?” “有人为难你?” “倒也不是,只是皇上,太后娘娘本欲为嫔妾加封,哪知德妃娘娘却无故从中阻拦,皇上,德妃娘娘是不是不愿看到嫔妾封嫔啊?” 尉迟玄的笑顿时收了几分,神色也越发平淡。 本以为是个安分的,没想到…… “德妃素来执掌后宫从无差错,她若是觉得此时封嫔不妥,那便是有不妥之处,你且好生养着,朕还要去批阅折子,改日再来看你。” 白婉音娇嗔道,“皇上,你怎么刚来就要走了啊?” 她丝毫没意识到是她的话让尉迟玄想要赶紧离开的。 “朕素来政务繁忙,今日若非你有孕,朕也不会走这一遭。” 白婉音不敢再胡搅蛮缠,“那好吧,皇上忙于政事也要顾念好自己的身子,嫔妾会安生养胎的。” “好。” 尉迟玄出去之后神色却凝重了些,这白婉音怎么看都不是个安生的,他真怕她瞎折腾出什么事情,折损了他的皇嗣可就不妙了。 想了想,他还是得派人盯着才行。 “孙康才,派人日夜盯着望春阁的动静,若有异样便来禀告朕。” “是,奴才遵旨。” —— 沈念溪回到昭阳殿,秋嬷嬷正好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主子,你回来得是时候,这药啊刚温下来,此刻喝最是妥当。” 敛秋担忧地看了沈念溪一眼,“主子,你还要继续喝这避子汤药吗?” “当然要喝。” 沈念溪接过汤药一口气喝了下去,她现在在宫中如履薄冰,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有自己的孩子。 若她真有了孩子,既不能保护好孩子,也会妨碍她接下来的谋算。 敛秋轻叹,“那些妃嫔皆以为主子是福薄,哪知主子是故意避子的呢?” 秋嬷嬷也劝说道,“主子,虽说奴婢用的都是较为温和的药材,可若是喝多了,于身子也是有害的。” “好了,知道你们不放心,这药我也只是偶尔才喝上一次,等到我想要孩子的时候便会停了这药,你们不用担心。” “主子想不想要孩子奴婢不能插嘴,奴婢只说一句,主子万万要以自己的身子为重,这样夫人在九泉之下也会宽慰。” “我明白,嬷嬷,敛秋,你们要小心些,切莫让人发现了这避子汤药。” 敛秋点头,“主子放心,奴婢们一向很小心,绝不会让人发现。” “如此就好。” 沈念溪刚坐下来,就又想到了什么。 “对了,敛秋,宛嫔姐姐和白良娣都住在重华宫,午后你亲自去走一遭告诉宛嫔姐姐,要她往后务必事事小心。” “好,奴婢午后就去。” 白良娣有孕,这宫中自然不乏嫉恨她的人,倘若有人对白良娣腹中的孩子下手,沈念溪只唯恐会连累到宛嫔而已。 好在,宛嫔没有辜负她的挂念,当即就让敛秋转达了她的意思,说她会和从前一样守着涟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绝不给旁人构陷她的机会。 这下,沈念溪才稍稍安心了几分。 —— 姜夙鸢说要送糕点给端妙云倒也不是说说而已,她每日都让贺太医捎带着点心进栖鸾殿。 贺太医每每送来的药都很苦,端妙云就着姜夙鸢的甜食才堪堪喝下苦药。 药苦,她的心却更苦。 看着这些时日为自己忙前忙后的绘书,端妙云感慨万分。 “我从前苛待了你,以为你是个不安分的,却没想到,竟是我看走了眼。” 绘书知道端妙云在说流芝的事情。 流芝那日摊牌,何尝不是给端妙云一次重击? “主子,奴婢从小侍奉在你身边,一心只盼着主子能好,只要主子无碍,奴婢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你和流芝都是如此,却不想,她早已变成了一匹白眼狼,我不明白,我从不曾亏待过她,她为何要如此……” 第33章 她的孩子 “主子,有些事情不是想就能想明白的,她害了主子的孩子,可见她早有不忠之心。” 端妙云又咳嗽了起来,“我的宁月,我的宁月何其无辜,竟就这样让人害死了。” 提到自己的孩子,她再度潸然泪下。 满宫之人皆以为她从无子嗣,却不知她身在东宫之时曾诞下一个女婴,可她还没来得及看那孩子一眼,身边的人就都说那孩子是死胎,是不祥之物,理应赶紧处理掉。 即使孩子死了,她也不愿让人抢走,可她产后虚弱,如何能保护自己的孩子? 恍惚之间,她只听见了有人感慨说那孩子手心竟有一颗红痣,余下的,她一概不知。 后来,她凭着自己的荣宠才求得尉迟玄给了那孩子一个封号——宁月,但尉迟玄也不愿让人知道不祥之事,这件事便就此被隐瞒下来。 除了当初与她一同在东宫的旧人知晓此事,新人皆是不知。 绘书拿起一块糕点递给端妙云,“主子,吃点甜的,这样,心就不会那么苦了。” 端妙云接过糕点,她如今吃食甚至比不上宫人,唯独姜才人的这点心意,让她得以熬下来。 “姜才人对我的恩情,他日我会还的。” 她握紧双拳,“梁钰贞收买流芝,指使她害死我的孩子,方心柔污蔑我,害我身陷囹圄,这些仇,我早晚都会报。” 比起方心柔,端妙云更恨梁钰贞。 她不明白梁德妃已有皇子,为何还要害她的女儿? “绘书,去帮我办几件事。” “主子尽管吩咐,奴婢一定替主子办到。” “传信去给我的父亲,让他派人好好查查,当年东宫附近可曾有被遗弃的女婴,我想知道,我的宁月是不是真的死了。” 冰天雪地,身在襁褓的婴孩,怎么看那孩子都不可能活下来。 可是,端妙云还抱着一丁点希冀,希望老天垂怜,她的孩子还活着…… —— 百合宫。 梁钰贞看上去仍和往常一般端庄,但眉间的一抹愁色却出卖了她真正的心境。 听着耳畔传来的哭声,本就心烦的梁钰贞更是不耐烦。 “哭哭哭,就知道哭,帮不了本宫也就算了,还要让本宫受尽折磨。” 容贵姬赶忙抱着自己的儿子跪下,“还请娘娘宽恕,风儿只有两岁,他还不懂事,娘娘莫要跟他计较。” “抱着你的儿子先出去,哄好了再进来。” “是。” 容贵姬抱着啼哭不止的尉迟长风走出了百合宫,她们母子走了,其他人却还坐着。 “太后不准白良娣的孩子出事,可本宫怎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孩子生下来?” “就是啊,姑母,白婉音还没生下孩子就这般趾高气扬,等她的孩子生下来,她不是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吗?” “是啊。”梁钰贞揉着自己的眉心,“白婉音的身后还有丞相府,倘若她生下了皇子,难保日后不会跟本宫的禹儿争抢太子之位。” “不行,本宫绝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周采女突然开口,“娘娘,白良娣可是住在重华宫的,重华宫的主位嫔妃可是宛嫔,娘娘若是动些手脚嫁祸给宛嫔也未尝不可啊。” “本宫之前也是这般想的,可此事得万分谨慎,绝不能出现任何差池,要不然,本宫的后宫之权可就要拱手让人了。” 梁钰贞想了想,又让颂心去把容贵姬喊了进来。 “容芷衣,你说本宫该怎么做才好?” “娘娘若是想将此事嫁祸给宛嫔,倒颇有一种将事情撇给别人的嫌疑,依嫔妾看,不如果断一些,让整个重华宫都插翅难逃。” 梁钰贞都被容芷衣的狠辣吓了一跳。 “你是想连宛嫔一块儿除去?” 容芷衣:“娘娘,嫔妾哪敢谋害宛嫔娘娘啊,不过是有一场天灾大火烧毁了重华宫,可怜宛嫔娘娘和涟宜公主,还有那白良娣和腹中的孩子都葬身火海。” 梁钰贞不再言语,似是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片刻后,她拿定了主意。 “也好,本宫会再细细谋划一番的,你们都先回去。” “是,娘娘。” —— 望春阁。 白婉音整日里吃着山珍海味,又不爱动弹,才一个多月,肚子就已经鼓了不少。 她摸着自己的腹部,成天高兴极了。 “春晓,再让膳房的人做些燕窝鸡丝汤、鲍鱼烩珍珠菜、鱼肚煨火腿和绣球乾贝送过来。” “主子,你整日里吃这么多,怕是对身子不太好吧……” “你懂什么?”白婉音训斥道,“这可是在给我的孩子补充营养,膳房的人能伺候我和我的孩子是他们的荣幸,还不快叫他们做去。” 春晓只得应下,“是,奴婢这就去。” 眼看着白婉音吃得越发圆润丰腴,春晓好几日有心提醒却又都开不了口,一开口,十有八九她又得被白婉音训斥。 “主子,这是宛嫔娘娘派人送来的肚兜,说送给主子腹中的孩子,希望主子的孩子能够顺利降生。” 白婉音看了一眼肚兜就嫌恶,“拿远点吧,谁知道她送东西给我是好心还是别有用心。” “知道了,主子。” “尤其是宛嫔与我同住在重华宫,她对我下手更是方便,以后她送的东西,你就收去库房吧,别让我瞧见。” 春晓点点头,“是,奴婢记下了。” 转眼间已入了冬,白婉音的身孕也满了三个月,她更加肆无忌惮地吃,想着如今胎象稳了,心也跟着大了。 看着外头飘起了细小的雪花,沈念溪便问起今日是何日子。 得到回复后,她就愣了一下。 “敛秋,你来,有件事我要你出宫去办一下。” “主子请说。” “你去城门口,若是见到了一个手掌心有颗红痣并且约莫四五岁大的小女孩,你就将她带回来。” “是,奴婢这就去。” 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沈念溪不禁担心那个孩子会被冻僵。 前世的今日,她去京郊佛寺上香,回京时却偶遇了城门口那忍饥挨饿的小女孩。 第34章 留下灵儿 小女孩叫‘灵儿’,明明才四岁大,却懂事乖巧得让人心疼。 出于怜悯,她将小女孩带回了定远将军府,将其收为养女。 这一世,虽说她不能再认灵儿作自己的女儿,却也愿意将灵儿养在身边。 入夜。 拂冬过来劝沈念溪睡下,沈念溪却都不肯。 “我再等一会儿,见到了敛秋我再去睡。” 劝说不动,拂冬只好过来给她盖上毯子,陪着她一块儿等着。 半个时辰后,屋外传来了声响。 沈念溪掀开毯子就下了地,直走到门口,一眼就瞧见了敛秋和她身旁那个冻得脸颊通红的小女孩。 “快,屋里暖和,快进来。” 小女孩不敢进去,沈念溪走近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走进来。 感受到屋里的暖和,小女孩显然很诧异。 她没想到,原来还有人的屋子里竟是这样暖和的。 敛秋走进来将沾雪的披风脱下,将手放在火炉边烤着,直哈着气。 “主子,外头真是冷,也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孩子,竟然衣着单薄地站在城门口,幸好主子让奴婢将她抱了回来,要不然,她指定是熬不过寒冬的。” 沈念溪见那孩子光着脚,忙取来毯子盖着她的脚,让她能够暖和些。 “拂冬,去准备一碗姜汤,给这孩子去去寒。” “是。” 许是察觉到屋里的人都没有恶意,小女孩紧绷的神情也松缓了许多。 她仰头问道,“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皇宫,我是皇帝的妃嫔沈念溪,往后你便随我留在此处,既不用再忍饥挨饿,也能过上好日子,你可愿意?” 小女孩低下头去,“可是,可是我是没人要的孩子……” 这话直戳中了沈念溪的心坎,她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脸颊。 这是她前世的养女,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她都不会不要她。 “有我在,你就不会是没人要的孩子,告诉我,你叫什么?” “灵儿。” “灵儿,好名字,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沈念溪之所以没再盘问这孩子什么,只因她前世就全都知晓了。 灵儿的身世她也不知,只知道灵儿自小便被遗弃,是京郊的一家农户收留了她,只是好景不长,那家农户的妻子生了病,夫妻二人实在养不起她,这才将灵儿遗弃在城门口。 灵儿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也有难言之隐,沈念溪不会去责备他们的狠心。 前世她给了那农户一些银子治病,后来他们也来看过几次灵儿,见灵儿成为了定远将军府的小姐过上了好日子,也就不再想要接回灵儿。 “拂冬,这孩子困了,我的屋里最暖和,你去取些棉被来铺在地上,先让她在这里将就一晚,等明日收拾出一间屋子再让她去住下。” “好。” 这屋子里果然很暖和,灵儿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一早,沈念溪就叫来了敛秋,塞给她一袋银子。 “敛秋,回头你派人将这些银子送去给京郊一户姓‘许’的人家,并且告诉他们灵儿如今的状况,让他们不必担心。” “主子,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灵儿昨夜告诉我的。” 事实上,她也没问灵儿。 敛秋不疑有他,接下银子就走了。 昭阳殿多的是空出来的屋子,沈念溪派人收拾出了一间留给灵儿住,更是让人将不少好东西都送进那屋。 昭阳殿的宫人都看到了那个来路不明的小女孩,也看到了沈念溪对那个女孩的不同寻常。 一时间,闲言碎语四起。 沈念溪早有准备,唤了所有人来训话,不准任何人欺负灵儿。 忙完这些,她就直接去了御书房。 沈念溪从未来过御书房,孙康才见了她都有几分诧异。 “沈贵姬?你怎么突然来御书房了?” “烦请公公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有事想禀告皇上。” “好,贵姬稍等。” 孙康才走进御书房不多时就又出来了,“贵姬,皇上请你进去。” 沈念溪走进御书房中,尉迟玄也很惊讶沈念溪突然来找他。 “你找朕,有何要紧之事?” “皇上,嫔妾想要收留一个小女孩住在昭阳殿。” “那女孩从何而来?底细可查清楚了?” 沈念溪轻声说道,“那个孩子是被人遗弃的,京郊的一家农户捡了去,但如今他们家境贫寒,实在不能继续养着孩子,便将孩子再度遗弃。” “嫔妾见这孩子可怜,就想将她留在身边,左右昭阳殿不缺衣食。” 见尉迟玄没说话,沈念溪继续循循善诱。 “大燕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皇上仁心厚爱,自是不愿看见臣民吃苦受难,皇上准许将那孩子留在皇宫之中,便是彰显皇上的仁德之心,天下万民都会敬仰皇上。” “就你能说会道,行了,既然你有心留一个孩子在宫中,那便留着吧。” “多谢皇上,皇上贤明之君,定会扬名万世,长存青史的。” 尉迟玄很是受用,但却故意装作严肃的模样。 “行了行了,朕可不爱听这些溜须拍马的话,朕还有折子要看,你先回去吧,晚膳朕去昭阳殿用。” 沈念溪假装欣喜,“那嫔妾先回去嘱咐膳房的人,让他们多准备一些皇上爱吃的菜。” “嗯,去吧。” 走了两步,沈念溪又回头不放心地说了一句,“皇上可一定要来。” “朕的话,一言九鼎。” 见她走了,尉迟玄收回思绪继续看着折子,却也不免好奇沈念溪执意收留的孩子到底是何等模样。 晚膳之时,尉迟玄果真摆驾到了昭阳殿。 沈念溪已在此等候多时。 “嫔妾给皇上请安。” 尉迟玄拉着她的手,“起来吧。” 两人一并走进屋中,看见满满一桌的菜肴,尤其是那些菜肴都是他爱吃的,尉迟玄满意极了。 他最满意的,便是自己这些妃嫔肯在他的身上费心思。 “你果真记住了朕的所有喜好。” “皇上操劳政事,嫔妾帮不上忙,可若是记住皇上喜好,嫔妾还是能做到的,皇上快坐下吧,当心菜凉了。” 第35章 若女儿还在 尉迟玄欣慰地点点头,“好。” 沈念溪给他倒了一杯酒,“皇上先喝杯酒暖暖胃,再去吃菜也不迟。” “还是你,想得周到。” 尉迟玄没有拂了沈念溪的好意,一杯酒下肚,他确实觉得周身舒畅许多。 “对了,那个小女孩呢?朕倒是也想见一见她。” “好,那皇上先吃菜,嫔妾这就叫人去把她带来。” 很快敛秋就牵着一个女孩走了进来。 灵儿穿着绫罗绸缎制就的衣裳,再不是之前衣衫褴褛的模样了。 灵儿这几日学了一丁点礼仪,在敛秋的引导下怯生生地给尉迟玄行了礼。 尉迟玄望着眼前的女孩,虽说她骨瘦嶙峋,模样却可人,让人见了忍不住心生怜爱。 “这孩子倒生得极好,难怪你想将她留在昭阳殿。” 沈念溪微微一笑,“灵儿生活凄苦,我若是不留着她,她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尉迟玄的思绪渐渐飘远了。 “若是朕的二公主还在,应当也会如她这般。” 这话让沈念溪毛骨悚然,一瞬间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皇上,你这话是何意?涟宜公主不是还好好的吗?” 尉迟玄却摇摇头,“她只是你们以为的二公主,其实,朕还有一个夭亡的女儿,唤作‘宁月’。” 沈念溪惊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前世今生,她都从不知尉迟玄还有个女儿叫‘宁月’。 “皇上,宁月公主的生母是……” “是妙云。” 刹那间,尉迟玄又想到了身在景祥宫的端妙云。 明明他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非当年苏梁两国公府轮番施压,端妙云应当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 如今……怎么倒变成这样的光景了? 沈念溪错愕极了,对面的尉迟玄却深陷在自己的回忆之中。 “宁月是死胎,乃是不祥之兆,本应不予封号的,可妙云哭着哀求朕,朕也不忍,这才赐了封号,对外却不提起。” “难怪嫔妾与新入宫的姐妹都不知此事。” “朕只是没想到,妙云怎会变成狠毒之人?” 趁此机会,沈念溪轻声说起自己的见闻。 “皇上,你一心不愿相信端答应心狠手辣,嫔妾也不愿相信,实不相瞒,嫔妾前些时日还曾去了清雅阁。” “嫔妾小心翼翼地靠近清雅阁的凭栏,却发现那凭栏轻轻一碰就会掉下去,若那日柔贵嫔娘娘是自己跳下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尉迟玄愣住了,“竟有这样的事情?” “是,嫔妾不敢隐瞒皇上,更何况,皇上若是派人彻查也能查清此事,皇上只是一时不愿接受端答应狠毒才不叫人彻查,生怕查出来的事实雪上加霜。” “可是,柔贵嫔有何理由陷害端答应?” “皇上可记得柔贵嫔失去孩子皆因屋内的桌子藏有桂枝,宫中唯御花园和景祥宫有桂花树,柔贵嫔娘娘当然更愿意相信端答应可以隐秘办到此事。” 尉迟玄还是皱着眉头,“但朕记得,咸和宫的宫女也曾指认你的昭阳殿有桂枝。” “是,所以嫔妾便想,端答应或许未曾谋害柔贵嫔的皇嗣,是有人故意栽赃给嫔妾或端答应的,嫔妾洗清了嫌疑。” “可有人要叫柔贵嫔看来以为是端答应害了她的孩子,更让她觉得皇上是故意不惩处端答应的,自然,她便想要自己去寻仇。” 听完沈念溪的话,尉迟玄沉默了许久。 “但这些,都是你一人猜想,并无实证。” “是,这都是嫔妾的猜想,但若是实证,嫔妾也有一个发现。” “柔贵嫔身边的宫女盼巧出事的隔天就跳湖自尽了,嫔妾身边的小全子去探查过,湖边的一片草地有拖拽痕迹,盼巧应是被人打晕丢下湖的,再有他在草地捡到了一枚特别的梅花络。” 说着沈念溪就拿出了那一枚梅花络,“皇上,寻常梅花络都是先打双钱结编制的,这一枚却不然,嫔妾前几天再度见到了与这一模一样又不同寻常的梅花络。” 尉迟玄仔细看着那梅花络,“你是在何处所见?” 沈念溪将自己那日偶遇宫女的事情尽数说与尉迟玄听,当得知自己手上这枚梅花络的主人应是百合宫的宫女时,他那处变不惊的脸色才变化了几分。 “嫔妾所言,桩桩件件不足以为证,但若是皇上想知道端答应是否含冤,嫔妾倒有法子。” “说来与朕听听。” 沈念溪附耳过去说了几句话,尉迟玄稍稍犹豫就答应了她的主意。 “好,就照你说得这么办。” 沈念溪与尉迟玄又旁若无事地用起晚膳,灵儿端着一个小碗也乖巧地坐在一旁用膳。 待用好膳,沈念溪叮嘱敛秋和拂冬照看好灵儿,随即与尉迟玄一道乘坐轿辇去了咸和宫钟萃轩。 钟萃轩。 得知皇帝竟然驾临来看望她,连日来憔悴不堪的方心柔瞬间多了几分精气神。 正高兴着,就见尉迟玄与沈念溪一起走了进来,虽不知沈念溪为何也在此处,但方心柔仍欣喜于尉迟玄的出现。 “皇上,请恕臣妾不能起身相迎。” “无妨。”尉迟玄坐到了床榻边,握住方心柔的手,“你如今这副样子,当真是叫朕心痛。” “有皇上垂怜,臣妾无论变成何等模样都心满意足了。” “朕今日来,是想告诉你,朕已经查到了谋害你孩子的人。” 方心柔顿时喜极而泣,“果真是端妙云?” 尉迟玄却缓缓摇头,“并非是她,而是德妃。” 德妃! 方心柔先是怔愣,回过神来便是震惊不已。 “怎会是她?” 沈念溪在一旁解释,“能将此事做得如此隐秘不引人怀疑的人只有德妃娘娘一个,何况她膝下还有大皇子,自然担心你生下皇嗣威胁她的地位。” “真的?” 她还是不敢相信,可看见尉迟玄微微点头,方心柔不信也得信了。 她的眼中溢满了泪水,顾不得尉迟玄和沈念溪在一旁就嚎啕大哭起来。 “苍天在上,我竟恨错了人,害错了人啊……” 第36章 她冤枉了她 沈念溪和尉迟玄交换了一个眼神。 “贵嫔姐姐这是何意?” 方心柔哭了好半天才停下来,“皇上,端妙云是冤枉的。” 本已经做好了准备,但骤然听到,尉迟玄还是不免惊讶。 “你是说,中秋之夜是你自己跳下清雅阁的?” “是。”方心柔承认了,“嫔妾误以为是端妙云害了嫔妾的孩子,所以才心生怨恨,不惜自己跳下清雅阁也要报仇,这才谎称是她推了嫔妾。” “糊涂!”尉迟玄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若谋害你腹中孩子的人真是端妙云,朕定会严惩不贷,绝不会轻拿轻放的。” 方心柔哭红了眼,“可嫔妾以为皇上与端妙云感情甚笃,这才舍不得严惩她。” 她说完这话,沈念溪敏锐地发现尉迟玄的神情一下子难看了许多。 方心柔说这话实在算不上高明,尉迟玄怎会允许旁人觉得他秉公不明? 她也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皇上,嫔妾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还请皇上恕罪。” “你栽赃陷害端妙云,心思不纯,但朕感念你失子之痛,且你已落到如此境地,便不再追加惩罚,你好好闭门思过吧。” 方心柔哭着点头,“是,嫔妾遵旨。” 尉迟玄走到门口,却又解释了一句,“朕其实尚未查到是何人害了皇嗣,但朕若是查到,不管是谁,都决不轻饶。” 他走了,撂下的这一句话震得方心柔错愕不已,她都顾不上哭了。 皇上竟然是在诈她! “皇上,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沈念溪好心地坐到床榻边,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 “柔贵嫔娘娘,皇上没查到,不代表永远都查不到,你太心急了。” 方心柔一巴掌拍开了沈念溪的手,“你又是谁?居然敢来教本宫做事?” “嫔妾不敢教娘娘做事,只是有几句话想要与娘娘说,你身边的盼巧是被德妃的人所害,并不是什么跳湖自尽。” “至于德妃为何要对付一个小小的宫女,娘娘如此聪慧,应当也能想到,娘娘好生歇息,嫔妾就不打扰娘娘了。” 方心柔狠狠咳嗽几声,她当然想到了,德妃对她身边的宫女下手,必然是杀人灭口,盼巧,肯定是知道什么。 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蛛丝马迹连在一起,方心柔大概能猜到,是德妃借刀杀人,一个计谋将她与端妙云害成如今的样子,她却坐享渔翁之利。 “梁钰贞,你好狠。” 她握紧双拳,紧咬下唇,满腔皆是恨意。 —— “娘娘,不好了,皇上派更多的人追查柔贵嫔腹中孩子被害的事情了。” “什么?” 一着急,梁钰贞不慎打翻了茶杯。 “娘娘,是真的,娘娘还是赶紧想法子应对吧。” 她很快稳住心神,“藏匿桂枝的宫女已经死了,只要没有证据,谁都不能把那件事情与本宫联系在一起。” “不过……颂心,找个替罪羊去顶罪,只有这样,此事才能了结。” 颂心忙应下,“是,娘娘。” 颂心刚走出去,剪枝同样慌张跑进来。 “娘娘,皇上刚刚下了旨意,说柔贵嫔承认了是自己构陷端答应,又恢复了端答应的位分。” “这么说,她又成云妃了?” 剪枝害怕地点点头,“是,栖鸾殿的待遇也都一如从前。” “可恶!”梁钰贞气得头都疼了,“本宫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扳倒端妙云,她竟这么快就又安然无恙了。” “方心柔呢?她不是痛恨端妙云害了她的孩子吗?为何她会承认自己陷害端妙云?” “娘娘,听说昨晚皇上与沈贵姬一道去了咸和宫看望柔贵嫔,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总之,柔贵嫔就什么都说了。” “沈念溪!”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沈念溪的容颜,梁钰贞愤然道,“本宫真是小瞧她了,她竟然坏本宫的好事。” 自己筹算了那么久,如今全盘被推倒,梁钰贞不可谓不气。 “待本宫了结了这一桩事,本宫再对付她,一个小小的贵姬,本宫想捏死她就跟捏死蚂蚁一样。” 梁钰贞的人也很是迅速,没几天,一个不明底细的宫女就出来顶罪了,她上吊自尽了,临死前留下一封血书。 在那血书中,她承认是自己对柔贵嫔怀恨在心,这才伙同另外一个宫女一起对柔贵嫔下手,她负责去准备桂枝,咸和宫的那个宫女则负责藏匿桂枝。 御书房中,尉迟玄将面前的折子狠狠扔到了一旁。 “又是自尽,又和那个咸和宫的宫女一样!”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宫女还是被推出来顶罪的呢? 自打沈念溪跟他说了那些零碎的线索后,尉迟玄就派出影卫去查,发现沈念溪所言不假。 所谓跳湖自尽的盼巧是德妃的人打晕扔下湖的,制作桌子的工匠承认有人指使他偷偷藏匿桂枝,只是他也不知指使他的人是谁。 诸如这些的零碎线索都被摆到面前时,尉迟玄自然清楚这一切都是梁钰贞所为。 只是梁钰贞太小心,抹去了最直接的证据,更何况,梁国公府还在,他不能奈何德妃。 “孙康才,去把沈贵姬带来。” “是。” 孙康才小心翼翼地去了昭阳殿,将沈念溪请到了御书房。 “皇上。” 沈念溪瞥见地上的折子,蹲下身子去将折子都捡起来,整理好放在桌上。 “德妃狠毒,朕却还不能动她。” 沈念溪神色平淡,她早就猜到了,前朝与后宫息息相关,只要梁国公府还在一日,梁钰贞就会一直是掌权的德妃。 “皇上不必忧心,德妃若是就此收手便罢了,如若执迷不悟,皇上何愁没有东窗事发的一日?” “朕问你,这个时候,朕该如何做?” “嫔妾觉着,倒不如将协理后宫之权交给云妃,一来,此举彰显皇上安抚之意,云妃所受冤屈也会被抚平,二来,德妃再不能独大。” 尉迟玄微微颔首却又不解,“朕之前属意让你协理后宫,你为何不向朕争取一下?” 第37章 云妃复位 “嫔妾根基尚浅,实在不宜接手协理后宫之事,还是等嫔妾多历练些,皇上再放心将事情交给嫔妾吧,那样的话,前朝后宫也都会信服。” “还是你想得周到,此事便依你所言。” 尉迟玄让孙康才去传旨,将协理六宫之权交予云妃,晓谕六宫。 百合宫。 梁钰贞听孙康才传旨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孙公公,皇上的旨意当真是如此?” “咱家哪敢假传皇上的旨意啊?德妃娘娘,你自己展开圣旨看看吧,咱家还要去景祥宫传旨。” 孙康才说完就领着人走了,梁钰贞展开圣旨仔细瞧了,皇上果真要分了她的后宫掌事之权。 “好端端的,皇上为何就要分了本宫的权力给端妙云?偏偏分给谁不好,竟分给了端妙云?” 梁钰贞的心里一直有一根刺,她知道当初尉迟玄心底属意的太子妃是端妙云,若非苏国公府与梁国公府横插一脚截胡了去,端妙云才是如今正儿八经的皇后。 她生怕哪日皇帝就要立了端妙云为后,这才对她百般嫉恨。 颂心凑近梁钰贞说道,“娘娘,奴婢听说,沈贵姬今儿一早就被皇上召去了御书房,等她出来,皇上就下了这道旨意,娘娘还不明白吗?” “沈念溪?居然又是她,把云妃放出来了不说,她三言两语竟然还把本宫的后宫之权都分给了云妃,尤其是,皇上竟真听信了她的话。” “娘娘,她何等何能劝说得了皇上?这肯定是皇上自己的旨意。” “不。”梁钰贞摇摇头,“本宫宁愿是她进献了谗言,这样,也好过是皇上狠心分走了本宫的掌事之权。” “只是,本宫跟了皇上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皇上对待何人如此特别,沈念溪……此女断不可留。” 昭阳殿,沈念溪突然打了个喷嚏。 敛秋赶紧又拿来披风给她披上,“主子要当心些,可别着了风寒。” “我哪儿是要着风寒啊,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后咒骂我呢。” 敛秋也被沈念溪逗笑了,“想都不要想,肯定是德妃在背后埋怨主子。” “是啊,她被分了权力,不敢去怪皇上,自然就要将此事记在我的头上。” 沈念溪倒是丝毫不怕,左右她一入宫本就是冲着皇后的位置去的,迟早也是会和德妃成为仇敌的。 “不过主子可要万分小心,没准她下次就要算计主子了。” “知道的,你们也要谨慎些,可别给旁人陷害我们的机会。” “是。” “灵儿呢?她去了哪儿?” 敛秋笑道,“灵儿贪玩,和几个宫女在外面打雪仗。” “打雪仗好啊,不过你时不时去盯着点,别让灵儿出事。” “诶。” —— 接过旨意,端妙云也和梁钰贞一样觉得难以置信,还是绘书欣喜之余不忘提醒她谢恩。 “本宫,又是云妃了。” 她说得格外平淡,好似根本不再将这个位分放在心上了。 “是啊,娘娘,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端妙云摩挲着圣旨,缓缓开了口。 “从前,本宫也觉得自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本宫仗着与皇上青梅竹马便觉得与外头的那些妃嫔都不同。” “本宫以为皇上应当也对本宫存有几分真心,可如今,本宫的心却凉了,只因本宫发现,本宫与其他人别无二致。” 端妙云淡淡地说着,就好像这些都是其他人的事情一样。 绘书担心极了,“娘娘……” “本宫无事,本宫只是觉得嘲讽,十多年的感情,敌不过他人的栽赃陷害,本宫的心性,敌不过他的怀疑。” “本宫纵是骄纵,却未曾伤害过他的任何一个子嗣,本宫再瞧不上那些妃嫔,却也不曾主动算计陷害。” “皇上啊,他不信本宫,他,怎么值得本宫喜欢他这么多年?” 这些时日,从一开始震惊于尉迟玄的不信任,到期待他还会念着旧情来看望她,再到她一次次期待化成空,端妙云对尉迟玄的喜欢,也消失殆尽了。 “绘书,你可还记得,当年皇上本想让本宫成为太子妃,若不是苏梁两家从中阻挠,如今皇后的位置,该是本宫的。” 绘书小心翼翼道,“娘娘,而今后位空悬,娘娘还是有望登上皇后宝座的。” “不了。” 端妙云摇头,“本宫从前得不到的东西,想来不属于本宫,本宫不想再汲汲营营过日子了。” “事到如今,本宫唯一的念想便是宁月,本宫只希望她还活着,只希望本宫能够找到她,与她安稳度日。” 年少不可得之物,她释然了。 不管成为尉迟玄的正妻,还是得到他的真心,她都释然了。 “娘娘别担心,端太傅已经派人去寻找宁月公主了,只要她还活着,娘娘就一定能够找到她。” 端妙云轻轻摸了摸绘书的头,“难为你这些时日跟着本宫吃苦了,往后本宫必不会再叫你吃苦。” “只要能跟着娘娘,奴婢什么都不在乎。” 端妙云嘴角扬起一抹真心实意的笑。 “对了,本宫听闻,是沈贵姬在皇上的面前说了话,皇上才将协理六宫之权交予本宫的?” “是,奴婢也听闻了此事。” “本宫不是不念恩的人,既然这次多亏了她本宫才能洗刷冤屈,更阴差阳错得了协理六宫之权,本宫自然是要好好去感谢她的。” 绘书忙让人去给端妙云准备轿辇。 来到长信宫昭阳殿,远远的,端妙云就听见了一阵嬉闹声。 走近一瞧,只见一个穿着玫粉色雪狐棉衣和芙蓉祥云褶裙的小女孩正拿着雪球往旁边的宫女身上砸去,尽管她的脸蛋冻得通红,她却玩得不亦乐乎。 女孩模样可人,笑得欢快,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端妙云痴痴地望了女孩好久,久得绘书都忍不住出言提醒。 “娘娘,你在这儿已经站了许久了,是时候进去找沈贵姬了。” “本宫知道了。” 端妙云不舍地移开视线,心里却惦记着那个可爱的小女孩。 第38章 想要嫁祸她 “嫔妾给云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 端妙云坐了下来,四处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本宫从未来过昭阳殿,算下来,这还是第一次进来。” “娘娘刚能离开景祥宫便来到嫔妾这儿,实在是让嫔妾受宠若惊。” “用不着受宠若惊,本宫过来,只是因着你帮了本宫,若非是你,本宫还不知道要被幽禁在景祥宫中多少时日。” 沈念溪神色波澜不惊,“娘娘说笑了,若非娘娘受冤,任凭嫔妾有天大的本事,嫔妾也是无能为力的。” 端妙云向来不喜欢说这些弯弯绕绕的话,随便与沈念溪说了几句她就坐不住了。 但是,一想到外头的小女孩,她就不得不再坐了一会儿。 “沈贵姬,本宫问你,外头与宫人嬉闹的孩子是何人?” “那是灵儿,嫔妾见她可怜,于是将她收留在昭阳殿中。” “她的身世你可知晓?” “知晓一二,却也不十分知晓。”沈念溪看着端妙云,“娘娘似乎对她很感兴趣?可是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端妙云震惊极了,“皇上,他竟然跟你说这些了?” “是,皇上与嫔妾说了一些,那日正是皇上念及这些,才倍加思念娘娘,嫔妾也趁机说动皇上让他再去探究一下事情的始末。” “当时,皇上一定是看见了那个叫灵儿的女孩,对吗?” “对。” 端妙云苦笑着,“本宫就知道,若是本宫的宁月还在,一定也和那个女孩一样可爱。” “只可惜,本宫的宁月还那么小就遭奸人迫害,被扔在了冰天雪地里……” 沈念溪十分惊讶,“那还真是凑巧,灵儿也是被人遗弃在雪地中。” “果真?看来,她与本宫的宁月还真是有缘。” “娘娘若是喜欢她,往后可常常来看看她,也许能慰藉几分娘娘思女的痛苦。” “好。” 这份好意,端妙云没有拒绝。 走出去时,她见灵儿还在和宫女们玩耍,静静地又看了片刻后就转身离开。 —— 梁钰贞这些时日闭门不出,对外说是要给云妃掌管事务的机会,实则是在思索如何对付白婉音。 “娘娘,吃些点心吧,娘娘不吃不喝,当心身子。” “本宫在想,容贵姬所言的大火确实是让白婉音母子俱亡最好的法子,但如今正值冬日,天灾不足以让人信服。” 颂心不解,“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还是得找人背这个黑锅,宛嫔确实是最好的替罪羊,若是火势大,她和涟宜死了也就死无对证,若是她没死,那她谋害白良娣与腹中孩子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颂心惊讶,“娘娘,可是若宛嫔娘娘和白良娣都死了,皇上和太后娘娘定会震怒,到时候娘娘也会受到牵连的。” 梁钰贞垂眸沉思,“你说得有几分道理,那就让白婉音和她腹中孩子赴死,到时候,宛嫔一样难逃干系。” “娘娘所言极是。” “派人去宫外购一批掺有黄丹的松香,记住,不可让任何人发现端倪。” “奴婢明白。” —— 沈念溪披上暖和的披风走出门去,她已经好些时日不曾见到宛嫔,加上宛嫔前两日刚差人来请她,她也是时候去重华宫看看宛嫔了。 走进浣曦阁,沈念溪闻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味道,那味道她说不上来,却立马警惕了起来。 “宛姐姐,你这屋里用的什么香料?” “你来了,快坐,内务府的人说冬天严寒,屋子紧闭门窗,其他的香料难免呛人,便向我举荐了松香,我用着这松香确实觉得不错。” “松香?宛姐姐可能让我看看这香?” “当然可以。” 宛嫔唤来玉白,让她去将还没用的松香香粉都取来。 玉白很快拿着一个锦盒过来,递给了沈念溪。 沈念溪打开锦盒,用手指沾了一些香粉,又凑近鼻子闻了闻,下一刻,她脸色大变。 宛嫔一直在旁边瞧着,看她如此不免也担心了,“怎么了?可是这松香有什么问题?” “宛姐姐,你还是快些将这松香处理了,松香本就易燃,况且这松香粉中竟掺有大量的黄丹,黄丹本是助燃之物,二者混合起来,倘若不慎引燃,后果不堪设想。” 宛嫔吓了一跳,“怎会如此?” “不知是何人居心叵测,竟让宛姐姐换了香粉,冬天各屋都有火炉,看来,算计姐姐之人是想引起火灾,神不知鬼不觉地谋害姐姐。” 宛嫔的声音都颤抖了,“竟然有人如此狠毒,竟想要谋害我,倘若火灾发生在半夜,那我便是会在睡梦之中葬身火海。” “对了,还有涟宜,涟宜也会与我一道奔赴黄泉,到底,到底是谁想要谋害我与涟宜?” 沈念溪安抚着她,“姐姐莫怕,幸好我们提前发现,才不至于让这阴谋诡计变成事实。” 宛嫔看向玉白,“快,快将所有的松香粉都处理掉,往后,浣曦阁绝不能再出现松香。” “宛姐姐且慢,且留着手上这一盒松香粉,玉白,你去处理其他的松香粉便是。” 宛嫔瞬间明白了沈念溪的用意,“你是想留着证据。” “没错,宛姐姐,我觉得,你此番是遭受了牵连。” 宛嫔急忙追问,“此话怎讲?” “白良娣与你同住在重华宫,眼下她就住在偏殿,我看啊,分明是有人嫉妒她有了皇嗣,想要谋害她,还偏偏顺其自然嫁祸给姐姐你。” “在外人看来,宛姐姐与她所居殿室如此之近,没准就是你故意害她。” 宛嫔怔怔道,“原来,背后之人人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可恨那人心肠如此狠毒,纵然我逃过大火,谋害皇妃和皇嗣的罪名也会扣在我的头上,如此种种,我岂能容忍!” 宛嫔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现在就把算计自己的人揪出来狠狠出一口恶气。 “宛姐姐先别着急,既然我们已经识破了这些阴谋诡计,倒不如将计就计,来一个请君入瓮,到时候,宛姐姐兴许就能知道是谁在背后阴险害人了。” 第39章 不对劲的松香粉 “好,你有主意,那我便信你。” 宛嫔期待地看着沈念溪,“接下来,我该做些什么?” “宛姐姐,我们且去看看望春阁有没有松香。” “好。” 玉白告诉她们,眼下白婉音正在绣虎头鞋,两个人便去了望春阁。 得知沈念溪和宛嫔都来了,白婉音不知如何推辞,索性让她们进来。 “白妹妹,给孩子绣鞋子呢?” 白婉音坐着并没有起身,“是啊,宛嫔姐姐,嫔妾如今身子不便,不能起身来给姐姐行礼问安,姐姐见谅。” 嘴上是这般说的,她却没有丝毫恭敬的意思,好在宛嫔并不在意。 她自顾自地坐下,看着白婉音手里初具模样的鞋子。 “白妹妹绣工了得。” “多谢宛嫔姐姐。” 宛嫔故意有话没话地跟白婉音闲扯着,沈念溪则专注地闻着屋子里的香味,正如她所猜想的,这香炉里焚烧的香同样是松香。 沈念溪笑问白婉音,“白姐姐,你这屋子里的熏香倒是极好闻,想来安神静心,对养胎多有裨益。” “那是,陈太医说了,松香对我和我腹中的孩子都好,要我在屋中燃着松香。” 陈太医? 沈念溪敏锐地记住了这个人,“嫔妾记得,之前给白姐姐诊脉的人可是刘太医,如今怎么换成了陈太医?” 白婉音很不耐烦,“刘太医医术高明,每日繁忙得很,不能专心照顾我一人,太医院这才特地派了陈太医来照顾我和我腹中的孩子。” “德妃娘娘向来宽宥,白姐姐好生养胎吧,我们便不打扰了。” 白婉音目送着她们离开,等她们一走,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稀奇古怪地来望春阁做什么,可别是偷偷带进来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这么一想,白婉音就坐不住了,“春晓,快去把陈太医给我请来,让他看看屋里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是。” 陈太医听到吩咐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还以为是松香被白婉音察觉到了。 等他战战兢兢来到望春阁之后才发现原来只是他多心了。 “陈太医,这屋里可有什么损伤我腹中孩子的东西?” “白良娣且放心,屋里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一切如常。” “那就好。”白婉音这才放下心来,“春晓,给陈太医拿点银子,再送陈太医出去。” “多谢白良娣。” “不必,陈太医,你若是照顾好了我的孩子,好处自然少不了。” 陈太医不敢不应下,“是,微臣定当尽心尽力。” 在白婉音找陈太医来把脉时,沈念溪和宛嫔也已经回到浣曦阁。 “宛姐姐,白婉音口中的‘陈太医’很是可疑,他既是太医,应当知道松香之害,更不可能闻不出那松香中含有大量易燃的黄丹。” “恰恰相反,他不仅不说,一开始更是他撺掇白婉音燃松香的。” 宛嫔微微颔首,“是啊,指使陈太医的人和今日布局的人都是同一人,这一切早就在那人的掌握之中了。”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拿着松香粉去见皇上,只有这样,日后宛姐姐才不会受到构陷。” “好。” 沈念溪和宛嫔带着那一盒松香粉离开了浣曦阁,得了准许,两人一道走进御书房。 尉迟玄抬头看着她们,难免诧异。 “你们二人为何一同来了御书房?孙康才说,你们有十分要紧的事情禀告朕?” “是,皇上,嫔妾要禀告皇上之事便是有人意图在重华宫纵火,谋害皇妃与皇嗣。” “大胆!何人竟敢如此肆意妄为!此事事关重大,沈贵姬,你可有何证据表明所言不虚?” 紧接着,宛嫔拿出了那个锦盒呈了过去。 沈念溪说道,“皇上,嫔妾自幼便对香料有所兴趣,闲来无事便会制些简单的香,今日嫔妾去到浣曦阁,却闻到浣曦阁内的熏香十分古怪。” “嫔妾要了些香粉之后发现这竟是易燃的松香粉末,不仅如此,这粉末中还掺杂了助燃的黄丹,倘若一招不慎引燃香粉,浣曦阁便会迅速燃起大火。” 尉迟玄打开锦盒看了一眼就交给孙康才,“去,找人看看这香粉,看看是否如沈贵姬所说。” “是,奴才这就去。” 孙康才带着锦盒离开,沈念溪却还没说完。 “皇上,嫔妾忧心那人是要谋害白良娣,意图嫁祸给宛嫔姐姐,遂与宛嫔姐姐一道去了白良娣所居的望春阁,在望春阁中,嫔妾同样闻到了这香粉的味道。” “你是说,望春阁的香粉也是松香,且被人掺杂了黄丹?” “正是。” 尉迟玄猛拍了一下桌案,“岂有此理,竟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朕若是查出来,定不轻饶。” 孙康才带着锦盒匆匆赶了回来,“回皇上,沈贵姬刚刚所言句句属实。” “奴才找人查验了这香粉,确是松香无疑,并且其中含有的黄丹远超寻常份例数倍。” 尉迟玄眼底淬冰,“幸好你们及时发现,否则,朕的皇嗣就要让人不明不白地害死了。” “朕这就下令,派人去彻查此事。” 沈念溪突然跪下,“皇上,此时派人彻查也只能绝了这一次谋害,嫔妾有一计,或许能抓到幕后之人,如此才能防止皇嗣再度被人谋害。” “什么法子?你说。” “……” 尉迟玄没有任何迟疑便点头,“好,就照你所言去办。” 他当即派了影卫日夜守在重华宫各个角落,提防着有心人纵火。 几日后的某天深夜,一个太监怀揣着火折子鬼鬼祟祟地潜入了宫人房里,正当他点燃火折子欲扔进藏有大量松香粉的火炉中时,房间的门突然被人踹开。 他一受惊,火折子顿时抖落在地上。 他看着冲进来的几个蒙面黑衣人十分惊恐,“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来抓你的人,把他带走。” 几人扭送着他出去。 此事很快惊动了尉迟玄,他命人叫来了后宫中所有嫔妃。 第40章 一口咬定 白婉音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来,这么冷的天,她还得从暖和的被窝里起来,真是难为她了。 “皇上,大晚上你唤嫔妾们过来所为何事?” 尉迟玄看着心大的白婉音恨铁不成钢,“朕若是不把你们叫来,你和你腹中的孩子在睡梦中被人烧死了你都不知道。” “啊?” 这下,白婉音惊得丝毫困意都没有了。 说话时,她的声音都在颤抖,“皇上,果真有此事?” 尉迟玄懒得搭理她,倒是孙康才指着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太监说道: “白良娣,就是那个太监刚刚想要纵火,眼下他已经被制服了,若非皇上与宛嫔娘娘还有沈贵姬提前识破奸人的诡计,今夜良娣的望春阁怕要有一场大火。” 白婉音捂住自己的肚子,后怕不已。 “皇上,皇上,竟有人用如此歹毒的诡计谋害嫔妾与嫔妾的孩子,皇上定要为嫔妾做主啊。” “朕知道,所以,朕才把你们叫来。” 要不然,尉迟玄也不想如此。 其他妃嫔也陆陆续续到了重华宫,沈念溪来到这儿就与宛嫔先确认了一下眼神,知道事情果真是她所想的那样,她反倒安心许多。 梁钰贞来重华宫时便心有不安,当看见自己派去纵火的人被擒拿住了,她的不安就更甚。 “皇上,这是……” 她明知故问,借此掩藏起眼底的异样。 “有人想纵火谋害白良娣与她腹中的孩子,此人便是纵火之人,人赃并获,容不得抵赖。” 梁钰贞心底暗骂蠢货,这都能让人给正面逮着。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皇妃皇嗣,这可是牵连全家性命的大罪,你知不知道!” 梁钰贞训斥着,那个太监一直低着头,唯独在听见‘牵连全家’的时候眼神闪了闪,却没有叫人瞧见。 梁钰贞:“皇上,此人如此胆大,背后必然有人指使,当务之急是让人审问他,好知道到底是谁意欲谋害白良娣和她的孩子。” “朕也是这般想的。” “云妃娘娘到——” 太监高声唱报完,端妙云穿着一袭深红色棉织宫裙步履从容地走来。 她挺直着腰身,眉梢上挑好几分,那一言一行,怎一个嚣张之词可形容? 时隔两个多月,许多嫔妃还是再一次看见端妙云。 “给皇上请安。” 轮到给德妃行礼时,云妃便敷衍地比划了两下,同时还翻着白眼。 梁钰贞满头雾水,“云妃妹妹,你幽禁两个月,怎么倒把宫里的礼仪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宫中礼仪自然没忘,不过,可不是谁都能担得起我行的礼。” “云妃妹妹……” 端妙云直接打岔,“我担不起德妃娘娘这一句‘妹妹’,处理谋害皇妃皇嗣之人最要紧,德妃娘娘还是别耽搁了。” 说完她就越过梁钰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梁钰贞错愕地看着端妙云,从前端妙云虽然骄纵,却也只是敢和她顶罪,还不至于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怎得如今的端妙云比之过去更嚣张了不少? 孙康才已经带着人盘问着那个意图纵火的太监,“快说,到底是何人指使你这么干的!” 太监闭口不言。 尉迟玄冷笑,“倒是一块硬骨头,来人,将他拖入慎刑司,用尽各种刑罚也要叫他吐出点有用的东西。” 就在他即将被人拖下去时,太监突然大喊起来。 “奴才说,奴才都招。” “说。” 只见太监看向了宛嫔,“宛嫔娘娘,奴才对不住你,奴才还没来得及点燃松香就被人抓住了,奴才,奴才只能下辈子再侍奉娘娘了。” 宛嫔不慌不忙,“你确定是本宫指使你纵火的?” “是,事到如今,娘娘你就别抵赖了,你的浣曦阁都还藏有大量松香粉。” “皇上,这狗奴才果真一口咬定是臣妾让他纵火的。” 梁钰贞的心头有些慌,为何宛嫔如此淡定?为何尉迟玄也丝毫不见动怒的迹象? “你个大胆的奴才,还敢污蔑攀咬宛嫔,孙康才,将人带下去,给朕好好审问。” “是。” 梁钰贞给容芷衣使了个眼色,容芷衣便出头问了所有人心头的疑问。 “皇上,为何你如此相信宛嫔娘娘而不信此人的说辞?” “沈贵姬,你来说。” 沈念溪款款走出来说道,“此事还得从几日前说起,我去浣曦阁时闻出屋内燃着松香,看过香粉之后发现香粉中掺杂有大量助燃的黄丹。” “我猜想有人想对皇妃和皇嗣下毒手,便与宛姐姐一道去了白良娣所居的望春阁,白良娣的居所内同样燃着这样的松香,若是点燃,便会引起大火。” 尉迟玄顺势道,“沈贵姬与宛嫔事先已将此事禀告朕,若此事是宛嫔所为,她犯不着来告诉朕。” 梁钰贞藏在袖间的手再一次握紧成拳,她不动声色地瞥了沈念溪一眼。 又是沈念溪。 短短时日,沈念溪竟然坏了她许多大事,梁钰贞也更确信,若是沈念溪继续留在后宫之中,便是日后最大的威胁。 白婉音还久久没回过神来,那日沈念溪和宛嫔突然去她的望春阁,原来竟是救了她。 她复杂地看了一眼沈念溪和宛嫔。 那厢尉迟玄已经开始颁布旨意,“此次幸得沈贵姬与宛嫔,才不至于使皇嗣有损,传朕旨意,宛嫔与沈贵姬护皇妃皇嗣有功,着晋封宛嫔为宛贵嫔,晋沈贵姬为嫔,赐封号‘瑾’。” 梁钰贞心中有些慌乱,面上却是分毫不显,“皇上,沈贵姬破例连封两级,这可是从前没有的规矩啊?” “没有的规矩,那就从今儿个有了。”尉迟玄好似很不满意梁德妃的说辞。 一直没说话的端妙云冲梁钰贞发难,“德妃娘娘,宛贵嫔并非纵火之人,她所居的浣曦阁也与望春阁极近,若是真的走水,宛贵嫔与涟宜公主怕是也要深受牵连。” “你说,瑾嫔救了宛贵嫔和涟宜,也救了白良娣和她腹中的孩子,两位皇妃两位皇嗣,一共四条人命,如此大功,还不足以破例晋封吗?” 第41章 册封为瑾嫔 尉迟玄深知自己让端妙云受了委屈,这会儿端妙云说话,他自是点头称是。 “云妃所言极是,朕将协理六宫之权交给你果然没错。” 梁德妃也看出了尉迟玄的不满,也明白这件事她是阻止不了了。 “臣妾愚钝,沈妹妹立下这样的功劳,破例晋封也无不妥之处,想来也能叫前朝后宫之人都信服,是臣妾刚刚失言,还请皇上莫要怪罪。” 尉迟玄没理睬她,而是看向了端妙云。 “云妃,如今你既有协理六宫之权,朕便将白良娣及她腹中的孩子都托付给你。” “臣妾遵命,臣妾必不会让白良娣和她腹中的孩子再出事的。” “好。”尉迟玄摆手,“行了,此事先到此为止,都回去吧。” 白婉音见状凑到了尉迟玄的身边去,“皇上,嫔妾与腹中的孩子都受了惊吓,今夜皇上可否留在望春阁陪伴嫔妾一晚?” 尉迟玄稍稍犹豫就答应了。 此番白良娣受了惊,他确实得好好安抚才行。 尉迟玄和白良娣走进望春阁中,其他人三三两两地散去。 梁钰贞还怔怔地站在原地,尉迟玄竟将为白良娣保胎的事情托付给了云妃,这说明,皇上已经对她起了疑心,不再信任她了…… 端妙云走到梁钰贞身边挖苦,“有些人啊,费尽心机到头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云妃,皇上只是给了你协理六宫之权,但妃就是妃,德妃就是德妃,你若是不分尊卑,本宫还是可以治你个不敬之罪。” “我可真害怕呢,德妃,呵,你就再猖狂着一些时日吧。” 端妙云凑到梁钰贞的耳边低声说,“宁月的仇,我迟早会报,你且等着。” 说完,她狠狠地撞开梁钰贞,带着自己的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容芷衣和梁含韵慌忙凑到梁钰贞的面前来。 “姑母,云妃怎敢以下犯上,冒犯你呢?” 梁钰贞没理睬梁含韵,心头的震惊一点儿没减。 端妙云,她竟然全都知道了? 难怪端妙云突然转变了性子,梁钰贞颇有些慌乱,端妙云是选择与她彻底撕破脸了。 “走,先回百合宫。” 回到百合宫,梁钰贞就让颂心去把流芝找来。 流芝跪在梁钰贞的面前,胆怯极了。 “本宫问你,是你告诉云妃关于宁月的事情的?” 她半天都不敢开口,颂心出言喝斥,“娘娘问话你就答,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儿做什么!” 流芝支支吾吾地点头,“是,是奴婢说的。” “你好大的胆子,没有本宫的吩咐,你怎敢将这些秘辛抖落出去!” 流芝赶忙磕头求饶,“娘娘恕罪,奴婢,奴婢也是以为云妃再无东山再起之日,这才敢说出去,没曾想,她竟然这么快就安然无恙了……” 梁钰贞怒骂流芝,“真是蠢货,你将云妃的女儿扔在了冰天雪地里,云妃是不会放过你的。” 流芝更害怕了,“娘娘,求娘娘救救奴婢,奴婢也都是听娘娘的吩咐行事的啊。” “罢了,起来吧,左右她的女儿也死了,你就先留在百合宫吧。” 流芝顿时大喜过望,“是,多谢娘娘庇佑。” “颂心,随便给她指一个差事。” 颂心点头,“是。” 梁钰贞斜靠着软椅,仍觉心头烦闷,纵火的计策失败,白良娣是暂时动不得了。 既然这样,倒不如先铲除沈念溪。 梁钰贞抚弄自己的蔻丹,不多时,一个计划就在心里成了形。 —— 望春阁。 白婉音正梳着妆,听见外面的声响眉头一皱。 “外面怎么这么吵闹?出什么事情了?” 春晓压低声音,“还能是什么事情,也就是瑾嫔和宛贵嫔的册封礼罢了,主子莫不是忘了?” “册封礼?”白婉音将篦子往桌上一扔,“哼,我怀有身孕都尚未封嫔,沈念溪倒是好运,这么快就成为嫔了。” “主子,等你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了,一样也是嫔,还怕比不得瑾嫔名正言顺吗?” “这倒是。”白婉音心里舒坦了几分,“等我的皇儿出世,我有的是晋升机会,不像沈念溪,没有孩子,她这辈子都只会一直是嫔的。” “是啊,主子何必跟她一般计较?” “我倒不会跟她一般计较,只是想着她是靠救了我才得到的晋升机会,心里有几分不畅快。” 白婉音自知心绪矛盾,她一边庆幸沈念溪和宛贵嫔救了她,一边却又不甘心这么看着二人步步高升。 “春晓,皇上体恤我的身子,恩准我不必去这样热闹的场合,但既是她们的册封礼,我怎么也得表示一下,你去把库房里的那两盏琉璃花樽分别给她们送去。” “是。” 昭阳殿。 敛秋端来一盒的首饰放在桌上,看着铜镜中绝美的容颜忍不住开口称赞。 “娘娘姿色无双,今日的册封典礼定能叫所有人都移不开眼的。” “就你嘴甜。” “奴婢是实话实说,对了娘娘,今日是你的册封礼,各宫的人都送来了礼物,奴婢已让人查验之后尽数收入库房了。” 沈念溪赞赏道,“你做得很好。” 香苓为沈念溪梳妆,嘴边的笑不比敛秋的少。 拂冬这时自外面走进屋中,“娘娘,纯嫔娘娘来了。” 沈念溪有些惊讶,好端端的,纯嫔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但她还是站起身来,冲拂冬说道,“请她进来。” 正说完,纯嫔就领着自己身边的宫女素桃走了进来。 “瑾嫔妹妹真是如花娇颜,让人看了便心生欢喜。” “多谢纯嫔姐姐夸赞。” “你啊,可是新人之中最先晋升为嫔的,这晋升速度真是令人咋舌,你又是从本宫的长信宫出去的人,本宫都跟着面上有光。” 沈念溪随意搪塞了几句,心里却始终带着警惕,也不知道纯嫔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对了,妹妹,往后你就要搬去颐倾宫了,那颐倾宫可修缮好了?” “一切妥当。” “如此本宫便放心了。”纯嫔又仔细地打量了沈念溪一番。 第42章 罪臣之物 “本宫瞧妹妹头上的首饰略有些单薄,倒不如,将本宫从前赠予妹妹的那支芙蓉双花金簪戴上?” “纯嫔姐姐希望嫔妾戴上那支簪子?” 纯嫔一点儿都不避讳,“是啊,那簪子戴上更衬妹妹的娇颜,本宫也希望这样重要的册封礼,妹妹能够戴着它。” 虽然不知纯嫔为何想要她戴着那支簪子,但是,沈念溪微微一笑,就遂了纯嫔的意思又有何妨? “敛秋,去把那芙蓉双花金簪取来。” 敛秋看懂了沈念溪眼底的深意,很快就取来了一个锦盒,打开来,一支精巧的芙蓉双花金簪静静地横躺在盒中。 “既是纯嫔姐姐好意,嫔妾自当遵从,敛秋。” 敛秋瞬间会意,取出金簪小心翼翼地戴在沈念溪的发髻上。 沈念溪走到铜镜前看了看,随意地夸了几句。 纯嫔的夸赞就没有停下来过,确认沈念溪戴上了发簪,她很快就和素桃走了。 她们一走,敛秋便担忧地问道,“娘娘,可要将这簪子取下来?” “不用。”沈念溪端详着镜中的自己,“这簪子这么好看,自然得如纯嫔所愿才是。” “正巧,我也想看看纯嫔意欲何为。” 吉时将到,沈念溪带着敛秋赶往举行册封典礼的瑶光殿。 今日的沈念溪穿着嫣红色吉服,云髻高挽,珠翠摇曳,她的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与端庄。 她一步步沿着台阶走进瑶光殿中,看着这熟悉的地方,她的心里也别有一番感慨。 之前她便是在瑶光殿入选成为宫妃,而今更要在此行册封之礼成为瑾嫔。 尉迟玄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并肩走进来的宛贵嫔与沈念溪。 梁钰贞的嘴边噙着别有深意的笑,端妙云则看了两人一眼将视线移到别处,却在瞧见沈念溪发髻间的金簪时愣住了。 那金簪…… 孙康才拿着圣旨在众人面前再次宣读册封旨意,二人庄重地行拜谢礼。 随即,梁钰贞走到二人面前站定,象征性地提点了几句。 至此,册封礼大致结束。 就在这时,一道唱报声却让众人都受惊不小。 “敦妃回宫——” 尉迟玄手上攥着的玉珠串也没拿稳摔到了地上,玉珠滚落得满地都是。 梁钰贞也惊得差点稳不住身形,但她迅速反应过来回到尉迟玄的身侧坐下,却还是止不住地思索,好端端的,敦妃怎么回来了? 唯有纯嫔眉间欣喜,高兴地看着缓步走进来的身影。 “臣妾给皇上请安,德妃娘娘安好。” “起来吧,朕知你年底回宫,却不想你选在了今日。” “当年,臣妾代皇上去为先帝守陵,如今四年期满,臣妾也是时候回来了。” “也是,这些年,辛苦你了。” 敦妃嘴角含笑,“能为皇上分忧解难,臣妾不辛苦。” 梁钰贞假笑地看向面前容颜不改的女子,“敦妃妹妹就算是在宫外守陵,容颜也不曾衰败,还和四年前出宫时一样。” 她这话是在暗示敦妃未能好好为先帝守陵,容貌才会一成不变。 敦妃却不接招,反倒直击梁钰贞的痛处。 “四年不见,德妃姐姐应是终日忙着操持后宫事务,容貌竟大不如前了,与臣妾离宫前所见大相径庭。” 梁钰贞皮笑肉不笑,“是啊,操持后宫事务的辛劳,敦妃妹妹想来是不曾体会的。” 敦妃不再言语,倒环视了一圈在座的人。 “多年未在皇宫,如今回来,倒是瞧见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敦妃妹妹有所不知,这许多人都是皇上年初选秀之时新入宫的,宛贵嫔身旁的人儿便是皇上刚刚下旨册封的瑾嫔。” 梁钰贞继续说道,“说来,瑾嫔还是新人之中最先被册封为嫔的,当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是吗?”敦妃转过身去打量了一番沈念溪,旋即笑着开口。 “瑾嫔,你且过来,让本宫好好瞧瞧你。” 沈念溪不知这位敦妃何意,却还是听命地走到她身旁。 敦妃看啊看,良久之后意味深长道,“瑾嫔妹妹发髻间插着的这一支芙蓉双花金簪,本宫瞧着甚是眼熟啊。” 宛贵嫔也跟着看了过去,这一看,她的脸色顿时煞白无比。 沈念溪神色了然,她就知道纯嫔送她的芙蓉双花金簪是有问题的。 梁钰贞也顺着说,“这芙蓉双花金簪可是苏凝的物件,瑾嫔,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藏罪臣之物,按照大燕律法,罪不容诛。” 苏凝…… 沈念溪眼神微动,苏国公还未曾谋反时,苏凝便是当时的太子妃。 私藏罪臣之物,这一个罪名还真是不小,看来,纯嫔为了置她于死地是下了好大一番功夫的。 一直不曾说话的端妙云也说话了,“苏凝被诛杀时,瑾嫔尚且不过十一二岁,她与苏凝素未谋面,又何来私藏苏凝之物一说?” 尉迟玄眼眸一片深邃,“把簪子拿过来。” 沈念溪拔下那芙蓉双花金簪,递到了尉迟玄的手上,他左看右看,神情不明。 “朕若是没记错,苏凝确实有这样的金簪。” 逮到了机会,梁钰贞迫不及待道,“瑾嫔将此物私藏,其心可诛,来人,剥去她的嫔位服制,另行发落。” “且慢!” 沈念溪突然出声让所有人都愣住了,难不成,她竟敢违抗德妃的意思? “皇上,臣妾不曾私藏苏凝的金簪,那金簪,是臣妾两个月前才命人打造的。” 纯嫔一惊,但这个时候,她也不会站出去指认沈念溪所言是假,否则就是把自己拖下水了。 “可有证人?” “有。”沈念溪十分坦然,“城北的毕师傅打造出的金簪精巧绝伦,臣妾就是让人去找毕师傅打造的这一支金簪。” “孙康才,去传人。” 孙康才领着人走了,其他人则在焦急地等待,唯独沈念溪始终神色不改,好似此事与她无关一般。 纯嫔心中的狐疑越来越甚,为何沈念溪如此淡然地置身事外? 难道,她的算计一开始就被沈念溪给看穿了吗? 第43章 敦妃回宫 端妙云突然开口,“皇上,臣妾记得,苏凝的金簪乃是先帝御赐之物,此物贵重,金簪上理应有皇家独有的印记,皇上何不看看?” 闻言,沈念溪的脊背挺得更直了。 尉迟玄一开始是怀疑沈念溪的,但在发现沈念溪一直神色自若之后,他便也选择了相信她。 要是轻而易举被人算计,沈念溪也就是不中用的。 故而,听了端妙云的话,尉迟玄也当真再一次仔细地看起那一支芙蓉双花金簪。 翻来覆去瞧了半天,尉迟玄大笑起来。 “这金簪,并非是罪臣苏凝的。” 纯嫔惊得险些站起来,这不可能,这金簪可是她亲自交到沈念溪手上的,怎么可能不是苏凝的那一支金簪? 敦妃的眸间也多了几分讶异,她看向纯嫔,发现纯嫔同她一样疑惑。 须臾间,她便猜到是沈念溪已看穿了一切,早早就换掉了金簪。 很快,毕师傅被带到瑶光殿。 尉迟玄将手上的金簪扔给他辨认,毕师傅仔细辨认一番后心里也有了数。 “回皇上,这一支金簪确实是出自草民之手,大约是两个月以前,有个宫女找到草民,说是宫中有位娘娘想要一支有两朵芙蓉花的金簪,并给了草民丰厚的银钱。” “草民深怕宫中的娘娘不满意,对这支金簪那是精雕细琢,不敢有丝毫怠慢,所以草民对这一支金簪也记得深刻。” 尉迟玄微微点头,“朕知道了,下去吧。” 沈念溪这时跪了下来,“皇上,你可还记得臣妾当初与皇上所言?臣妾说自己钟爱芙蕖,而芙蕖花便又叫做芙蓉,臣妾想要芙蓉金簪自是寻常不过。” 这话,其他人不知,尉迟玄却知。 “朕记得,朕记得当日你身上的衣裳便有芙蕖香,你喜欢芙蕖,朕知道。” 尉迟玄亲自走下来扶起沈念溪,“此事你受了委屈,这金簪,还你。” 众目睽睽之下,尉迟玄又将那一支芙蓉双花金簪插进了沈念溪的发间。 “皇上,既然臣妾受了委屈,皇上可得补偿臣妾才是。” “你想要什么补偿?” 沈念溪眼眸一亮,“皇上都知道臣妾喜欢芙蕖了,还不明白臣妾想要什么吗?” 尉迟玄顿时明白了,“好,朕这就下令让人在颐倾宫开凿池塘,养上些芙蕖,待芙蕖花开之时,你便能不出颐倾宫也能赏花了。” “臣妾多谢皇上。” 眼看着沈念溪不仅分毫未损,反倒借此得了赏赐,纯嫔气得掐红了自己的手掌心。 尉迟玄看向敦妃,“这一支金簪不是苏凝的,你刚刚怎得就看错了?” “许是臣妾这些年都在皇宫外,倒是不知皇宫之中这样的芙蓉金簪司空见惯了,况且臣妾守陵应是也守得眼花了,这才看错了,反倒不慎误会了瑾嫔妹妹。” 敦妃此言,意在暗中提醒尉迟玄自己的功劳,好让尉迟玄不至于为难她。 果不其然,尉迟玄拧着的眉松了几许。 沈念溪却道,“敦妃娘娘能瞧上几眼便说臣妾这簪乃是罪臣的,可见娘娘对罪臣之物才是真的熟稔于心,也不知娘娘如此在意罪臣之物,意欲何为?” 三言两语就叫敦妃脸色大变,她再不复之前的从容,忙跪了下来。 “皇上恕罪,臣妾也只对这金簪印象深刻罢了,臣妾不敢惦记什么罪臣之物。” 尉迟玄犹豫了一下就道,“敦妃,你已久不在宫闱,难免不适应宫中生活,这些时日你就先好好适应,不必来见朕。” “是,臣妾领命。” 趁尉迟玄没有留意之时,敦妃瞪了沈念溪一眼。 尉迟玄虽没有真的惩罚她,却也借着为她好的意思避开了她,这不就等于回宫即失宠吗? 不行,她四年前忍辱离宫,又筹谋了这么久,可不是为了无声无息,甘居人下的。 沈念溪与宛贵嫔一道从瑶光殿离开,走在路上时,沈念溪还在追问敦妃的事情。 “宛姐姐,你能跟我说说敦妃的事情吗?” “今上潜邸时,两位侧妃分别是如今的德妃和云妃,那时的敦妃与本宫一样都只是夫人,她既无今上的宠爱,膝下更无子嗣傍身,按理说,皇上登基,她左不过与本宫一样是个嫔。” “许是她心高气傲,不满足于嫔位,索性离宫替皇上守先帝皇陵以全皇上孝心,如此谋算,皇上果真一登基就册封她为敦妃,应允她四年就接她回到皇宫,而今,她便真的回来了。” 沈念溪顿时明白了什么。 “算上她,后宫也只有三位妃,德妃是靠皇子,云妃是靠与皇上的旧年情谊,唯有她靠着这明智之举也跻身妃位,她还真是会另辟蹊径,走了一步好棋。” “是啊,有这功劳傍身,她还怕不能像德妃一样在皇宫横着走吗?” 这后宫还真是卧虎藏龙,沈念溪暗想。 宛贵嫔瞧着熟悉的牌匾,便与沈念溪挥手道别,“本宫已经到重华宫了,妹妹你慢走。” “好。” 回到熟悉的昭阳殿,马上就要搬离这儿了,沈念溪还依依不舍地看了几眼。 拂冬来到沈念溪的面前,“娘娘,库房中的东西奴婢已让人搬去了颐倾宫,其他的东西奴婢也让人收拾着,这两日就都能搬过去。” “那便好,对了,颐倾宫也别忘记给灵儿收拾出一间屋子。” “娘娘放心,奴婢都知道。” 沈念溪刚坐下没片刻,就听人来报说付瑶琴来了。 她心中疑惑,自己与付瑶琴一向没什么交集,付瑶琴怎会突然来找她? 付瑶琴穿着一袭淡蓝色宫裙走进来,先是给沈念溪恭恭敬敬行了礼。 “瑾嫔娘娘,嫔妾到底与娘娘同住在长信宫,如今娘娘就要搬去颐倾宫,嫔妾心底还有几分不舍,这才来相送娘娘。” “颐倾宫与长信宫倒是相距不远,付贵人若是惦记着本宫,往后多来本宫的颐倾宫走动便是。” “是,这是自然,到时候娘娘别嫌嫔妾叨扰就好。” “怎么会呢?付贵人能来,本宫自然高兴。” 第44章 物归原主 话虽如此,沈念溪可压根不信付瑶琴会来找她,之前几步路的距离,付瑶琴都没踏进过昭阳殿,往后又怎么会去颐倾宫? 付瑶琴取出一个锦盒,“娘娘,这是嫔妾特地为娘娘求得的平安符,娘娘携带在身上,可保娘娘平安顺遂。” 沈念溪拿着那平安符很是费解,付瑶琴怎会突然送她平安符?真是莫名其妙。 “多谢付贵人,本宫无以为赠,便送付妹妹一把嵌玉染色画扇作为回礼。” 沈念溪示意敛秋去把东西取来,付瑶琴也不推辞,接过东西又闲话了几句就离开了。 敛秋还很不乐意,“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安符就将贵重的画扇给换走了,这付贵人真是有生意头脑。” “用不着说这些,纯嫔可在幽兰殿?” “娘娘,她还没回来。” “贵重的东西,自然得物归原主才是,敛秋,将纯嫔从前送给本宫的那一支芙蓉双花金簪埋到她院外的梅花树下。” 敛秋眼前一亮,“是,奴婢这就去,谁让她敢坑害娘娘,她也该自食其果才是。” 那一支真正的芙蓉双花金簪留在她手上的确不妥,沈念溪可没打算给别人再算计她的机会。 —— 敦妃回了皇宫便被指去住在离延慈宫最近的乐康宫,她走出瑶光殿没多久,身后便有人跟上了她。 “姐姐,等等嫔妾。” 敦妃回头看着纯嫔,用手拂去她肩上落下的雪花。 “许久未见,纯儿。”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嫔妾都很想念姐姐。” “本宫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这之后,该头疼的人可就不是咱们而是她们了。” “是,姐姐说得是。” 敦妃笑道,“本宫也是收到你的信才赶着回来的,幸好本宫赶到了。” 提到这个,纯嫔便愤愤不平,见四下无人,她才实话实说。 “本以为靠着私藏罪臣之物这件事,沈念溪就会失了刚得来的瑾嫔封号,说不准还会被打入冷宫,却不想她竟然如此谨慎,早就调换了嫔妾送给她的芙蓉双花金簪。” “你在信中只说要本宫借机说她的簪子是苏凝的,却没告诉本宫,那簪子竟是你送去的。” “那金簪确实是嫔妾送去给她的。” 敦妃拍了拍纯嫔的手,“说起来,本宫还不知你为何对一个新人这样处处设防?” “姐姐,她这样的晋升速度还能不让人忌惮吗?嫔妾看人向来很准,她只会是姐姐路上的拦路虎,有她在,姐姐兴许便不能心想事成了。” “就凭她?”敦妃有几分不以为然,“眼下德妃和云妃都与本宫平起平坐,她们的手上还有掌管六宫事务的权力,她们才是本宫的劲敌,一个瑾嫔,本宫还不放在眼里。” 纯嫔点头,“德妃和云妃的确棘手。” “不过,不管是谁,但敢阻碍本宫当上皇后,本宫便都不会心慈手软放过她。” 两人说着话走到了乐康宫。 “纯儿,以后你多来本宫的乐康宫走动。” “这是自然,嫔妾在宫中唯有倚仗姐姐了。” 敦妃与纯嫔挥手告别,纯嫔坐上轿辇回到长信宫,刚到宫门她便与沈念溪打了个照面。 “原来是瑾嫔妹妹,你这便要离开长信宫了吗?” “是啊,这些时日,多谢纯嫔姐姐的‘照拂’,他日我定当奉还。” 她故意咬重‘照拂’二字,纯嫔眼眸深邃,明显知道沈念溪在说什么。 “既如此,我便拭目以待。” 沈念溪看着纯嫔,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临走之前,我还要提醒姐姐一句,害人终害己,望姐姐好自珍重。” 说完,沈念溪便领着人从纯嫔身侧离开,往颐倾宫而去。 看着头顶的牌匾,沈念溪莞尔一笑。 灵儿指着里面问道,“以后我们就要住在这里了吗?” “是啊,灵儿,颐倾宫中唯有我们,你可高兴?” “高兴,高兴。”灵儿兴奋地拍着手。 沈念溪知道她高兴的缘由,之前在长信宫时,付瑶琴总见不惯灵儿,没少对她冷眼。 敛秋将沈念溪领到了颐倾宫的正殿,“娘娘,这便是娘娘日后所居的披香殿。” “这儿倒是比昭阳殿宽敞许多,也亮堂了许多。” “那是,娘娘如今可是一宫之主,所居的也是一宫正殿,岂是从前的偏殿可以比拟的?” 沈念溪在披香殿内四处走动,到处打量,对披香殿满意极了。 “对了娘娘,内务府的人来说,大雪封冻,不是开凿池塘引渠种芙蓉的好时候,他们来请示娘娘,可否容年后雪化开春再行此事?” “准。” 寒风呼啸、大雪飘飞的天,沈念溪本就没指望他们能开凿池塘。 拂冬指挥宫人将东西都收进库房,沈念溪想起付瑶琴给她的平安符,便让秋嬷嬷来看看那平安符。 “娘娘,这平安符与寻常平安符无异,奴婢也未能发现任何异样。” “好,敛秋,稍后记得把平安符也收到库房里去。” 就算没有异样,沈念溪也没掉以轻心。 这些贴身的物件,她根本不会用旁人赠送的。 刚休息片刻,姜夙鸢就来到了披香殿。 “沈姐姐。” “这么冷的天,姜妹妹怎么还到这儿来了?” 姜夙鸢褪下披风,将手放在火炉上烤着,这才暖和了许多。 “沈姐姐,我是来看看你的新屋子的,还有灵儿总惦记着我上次做的苹果面包,这次我便又给她带了一些过来。” “还是你心灵手巧,敛秋,去把灵儿找来。” 灵儿一听说有好吃的,马不停蹄地跑了进来,一溜烟靠在了姜夙鸢的身边。 “姜娘娘,你又带什么好吃的了?” “给你带了你想吃的苹果面包。” 她身后的沐歌将食盒打开,灵儿便去拿了两块面包,“谢谢姜娘娘。” “真乖。”姜夙鸢揉了揉灵儿的脑袋。 “沈姐姐可想尝尝?” 沈念溪婉拒,“不了。” “沈姐姐,你之前在长信宫与纯嫔结了仇怨吗?” “无冤无仇。” 这下,姜夙鸢就很吃惊了。 第45章 都是一样的 “无冤无仇,她为何费这么大的功夫要算计你呢?倘若今早真如她所愿,姐姐怕就要被打入冷宫了。” “我也不知她为何要对付我,但后宫之中的算计,很多时候本就是无缘无故的。” 姜夙鸢再一次感慨这后宫的可怕。 “姜妹妹,以后旁人送给你的东西你也轻易不要用,若是真的要用,你也要先让太医查验一番。” “好,我记下了。” 姜夙鸢暗自揣度,她若是以后学着沈念溪一些,应当就不会被人算计了吧…… —— 定远将军府。 幽思为沈幼薇梳好了妆,沈幼薇便朝前厅走去。 入了前厅,她就看见了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两个人,一个是楚家二少夫人,鸿胪寺少卿的女儿杨梦妍,一个是楚家三少夫人,通政司参议的女儿孟如娴。 看见她,杨梦妍当即换了个座位,坐到了徐丹凤的身边。 “娘,大嫂来得这么迟,你该好好惩罚她才是。” 沈幼薇反问,“不是巳时到吗?” 孟如娴捂嘴笑道,“什么巳时,明明是辰时,你晚到了一个时辰,大嫂啊,你是不将娘放在眼里吗?” 杨梦妍跟着讥讽沈幼薇,“就是,大嫂,你未免也太猖狂了些,楚家还不是你当家作主呢。” 沈幼薇哪还能不明白,是昨夜来跟她禀告的丫鬟受人指使将时辰报晚了,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始作俑者是谁。 自打杨梦妍和孟如娴嫁进楚家,两人便与她各种不对付,沈幼薇心中不畅快多时了。 徐丹凤也不善地看着沈幼薇,“本以为你是个懂事乖巧的,没想到喜欢跟我耍这些性子,你和你姐姐真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杨梦妍突然尖着嗓子道,“说到底,大嫂倒是有个好姐姐啊,竟然在宫里当上了瑾嫔娘娘。” “就是,羡煞旁人,这样的好福气可不是谁都有的,我有个庶姐也在皇宫中,可是她到现在才是个美人,压根没有出头之日。” 乍然听到有关沈念溪的事情,沈幼薇还很吃惊。 “你们说,她是瑾嫔?” “不然呢?你不是她的妹妹吗?怎么竟不知道她前两日刚被册封为瑾嫔?” 沈幼薇的心头满是震惊,这怎么会…… 前世她到死也就是沈才人,位分从未晋升过,沈念溪位分晋升已让她感到惊讶,而今沈念溪更是成为了瑾嫔! 沈幼薇还是不敢相信。 只有杨梦妍心思熟络,“看来,大嫂和自己的姐姐关系也不怎么样。” 她这话让其他人都多了几分心思。 徐丹凤之前还稍稍忌惮着几分瑾嫔,但若是瑾嫔并不在意她自己的妹妹,她想怎么磋磨沈幼薇都可以。 “行了,今日找你来,是有事情要跟你说。” 沈幼薇木讷问道,“什么事?” “我思来想去,你正要与洲儿要个孩子,不便掌家,梦妍从前在家便与她的母亲学了不少东西,掌家的事情,我打算先让梦妍试试。” “娘?” 沈幼薇惊得合不拢嘴,杨梦妍刚嫁进楚家没多久,徐丹凤便要让她来掌家,这心未免也太偏颇了一些。 徐丹凤摆手让她别说话,“这件事情,本来我也没打算问你的意思,只是把我的决定告诉你而已。” “娘,你怎么能偏心二弟妹?明明是我先嫁进楚家的,而且长幼有序,这一点,娘不会不清楚。” 徐丹凤当然不会不清楚,只是杨梦妍与她是远亲,她当然更偏袒自己的亲戚,何况杨梦妍和孟如娴更讨她的喜欢。 “偏什么心!别瞎说,你忙着跟洲儿要孩子,不宜操劳,娘这是为你好。” 这颠倒黑白的话让沈幼薇不知说什么才好,一开始分明是徐丹凤不肯给她掌家权,她才勉强答应先要孩子。 徐丹凤也觉得坐在这里不自在,索性道,“我得上老太太那屋瞧瞧去,你们聊着,对了,都是一家人,可别闹了矛盾,生出嫌隙才好。” 说完,她就一溜烟儿走了,留下三人坐在前厅之中。 徐丹凤一走,杨梦妍就掐着嗓子道,“哎呦,我可真是羡慕大嫂整日里享清闲,不像我们就只有操劳的命。” 沈幼薇顿时怒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杨梦妍也不惯着她,“怎么?你能奈我何?大嫂,我可奉劝你一句,往后这掌家权在我的手上,你要是让我不舒坦了,我也不会让你舒坦。” 孟如娴显然也是站在杨梦妍身边的人。 “大嫂,你识趣点吧,以后你得仰着二嫂的鼻息生活,别惹二嫂不痛快。” 杨梦妍很满意,“看吧,还是三弟妹最懂事。” 看着她们二人这样一唱一和,沈幼薇气得不行,偏偏她还被堵得哑口无言,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愤然起身,直接离开了前厅。 走出了好远,沈幼薇都还能听到杨梦妍和孟如娴嘲笑她的声音。 这一整日,沈幼薇都郁郁寡欢,不仅是因着自己没得到掌家权,还因着沈念溪竟然成为了瑾嫔。 晚上楚洲回来,见她愁眉苦脸便过去问了一句。 “你怎么了?整日哭丧着脸给谁看?” “我哭丧脸还不都是因为你娘。” 楚洲不解,“我娘怎么了?” “明明我才是楚家的长媳,是我先嫁进楚家的,娘竟把掌家权给了杨梦妍,你说,这不就是踩在我头上欺负我吗?” “娘这样安排,兴许有娘的用意。” “什么用意至于踩着我来达成吗?” 楚洲沉默了片刻憋出了一句话,“没准,二弟妹确实擅长管家,娘也是知人善任。” 沈幼薇诧异地看着楚洲,尖叫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擅长管家,我就不擅长了吗?我告诉你,我一开始就是冲着当楚家主母才会嫁进楚家的。” “好了,不管是不是当家主母,你都是楚家的长媳,也是我的妻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你也别想着去找二弟妹的不痛快,总归都是一家人,闹出矛盾总归有些不好,难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第46章 栗昭仪有孕 沈幼薇一时间无话可说,看着楚洲这张还算俊朗的脸,她第一次发现楚洲很是窝囊。 她不禁开始怀疑,这样的人真的能成为名动四方的辅国大将军吗? 楚洲知道沈幼薇不痛快,倒也上前揽住她的肩。 “快别想这么多了,日子还长,要是整日不高兴,以后的日子还如何过下去?” 沈幼薇依偎在楚洲的肩头,“那你可要答应我,给我挣得一个将军夫人的诰命,可好?” 楚洲只当是哄一下沈幼薇,毫不犹豫答应了。 “当然,若是我能成为闻名于世的将军,你自然就是我唯一的夫人。” 沈幼薇这才舒坦了,也是,掌家权能有多重要?成为将军夫人才是顶顶重要的,只要楚洲成了辅国大将军,她还怕没有掌家权吗? 到那个时候,她就会将杨梦妍和孟如娴统统踩在脚底下。 —— 年节将至,内务府的人都给各位嫔妃送去了吉服。 敛秋看着这吉服称赞道,“娘娘,这吉服真好看,等到年节的时候娘娘穿上,肯定能惊艳所有人。” 沈念溪只草草看了几眼,“好了,先收起来吧。” “是。” 待到年节之时,后宫的嫔妃都要去承庆殿赴宴,她们各个都卯足了劲想要在年节之时艳压全场。 沈念溪……自然也不例外。 她眼下虽得了几分荣宠,但更要紧的是固宠才是。 “敛秋,你亲自去浣曦阁走一遭,将本宫的意思告诉宛姐姐,她应当会帮本宫。” “好。” 敛秋附耳过去,将沈念溪所说的话都记在心上。 转眼之间便是年节。 一大早,沈念溪特意让香苓梳了喜庆的发髻,又插了几支镶金镶玉的首饰在发间。 她赶到承庆殿时,不少妃嫔都已到此。 沈念溪按照位分就座,左右两侧分别是纯嫔与宛嫔。 她刚坐下,云妃也到了。 不少人皆朝云妃看去,只见她穿着淡红色宫装,外披浅白色狐裘棉衣,发髻高挽,神色倨傲,根本不将在场的任何人放在眼里。 端妙云径自走到沈念溪的对面坐下,坐下后的她就闲着无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旁人与她搭话,她也只是敷衍几句。 敦妃便是坐在端妙云身侧的人。 “云妃姐姐,我与姐姐多年没说上话,如今再见姐姐,倒觉得姐姐很是亲切。” “嗯。” “不知姐姐平日喜欢些什么?” “嗯?” 敦妃脸色一僵,“云妃姐姐,你为何如此驳我的面子?” “嗯。” 敦妃:…… 不多时,太后与尉迟玄也都到了,两人在主位上坐下,尉迟玄身侧坐着的还有德妃。 “今日是年节,诸位都吃好喝好,不必拘谨。” 尉迟玄说完,环视了所有人一圈,随即问道,“还有何人未至?” 孙康才:“回皇上,储秀宫的栗昭仪还未至。” 说曹操曹操就到,栗昭仪穿着一身绯色宫装缓缓走了进来。 这个时候,其他人都惊讶地望向了鲜少得见的栗昭仪,准确说,是望向了她那略微鼓起来的肚子。 梁钰贞睁大双眼,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栗妹妹,你这是……” 栗昭仪早已料到此情此景,“回皇上,太后娘娘,臣妾已怀有五个月的身孕。” 太后高兴极了,“好,这可是哀家年节最欣慰的事情。” 梁钰贞似笑非笑,“白良娣腹中的孩子三个多月了,栗妹妹却更早怀上孩子,只是无人得知啊。” 她掐着自己的手掌心,虽说栗昭仪一向深居简出,但她这次也没料到栗昭仪一出现便给了她这样大的惊喜。 想来栗昭仪素来低调,加之冬日时节所有人穿的衣裳都很厚,她这才没瞧出端倪来。 “嫔妾素来不爱走动,没有这么早告诉旁人也是生怕皇嗣有损,这才等到孩子稳健方才宣之于口,还望皇上和太后娘娘恕罪。” “你想得很周到,将皇嗣保护得很好,不错。” 太后哪会真的怪罪她,不仅仅是因着栗昭仪怀有皇嗣,更是因着她是自己的远房侄女。 这个时候,压根没人会去计较栗昭仪来迟之事。 从栗昭仪有意隐藏自己怀孕的事情,沈念溪就知道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尉迟玄亲自走下去牵起栗昭仪的手,“姝儿,来。” 栗姝盈盈一笑,“多谢皇上。” 太后:“皇帝啊,如今后宫之中只有三位妃子,人数稀少,不如等姝儿腹中的孩子降生,你便晋她为妃吧。” “也好。” 尉迟玄应允了,其他人的脸色却都异彩纷呈。 梁钰贞嘴边的笑都僵硬了几分,本来栗昭仪由太后罩着,她想动她还很困难,若是等栗昭仪的孩子真生下来,栗昭仪跟着晋升为妃,她在宫中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沈念溪对栗昭仪知之甚少,小声地询问着身旁的宛嫔。 “宛姐姐,栗昭仪是何人?为何太后偏偏待她这样亲厚?” “栗昭仪乃是太后的远房侄女,亲缘虽淡,但聊胜于无,太后也自然会看在本家的份上对她略有照拂。” “原来如此。” 沈念溪又多看了几眼栗昭仪,此女子容貌明艳,与端妙云不分上下,能不凭子嗣便坐稳昭仪的位置,想来除却太后的提拔,她的手段也不容小觑。 丝竹声起,杯盏交叠,所有人有说有笑,不管那笑里藏着几分真心。 梁钰贞突然举杯,“皇上,今日这样难得的机会,臣妾敬你一杯。” “好。” 其他人有样学样,各个都起身说尽祝贺词。 宫女鱼贯而入,将丰盛的菜肴端上桌,尉迟玄一看到自己面前的荷包里脊,便让宫女端去给沈念溪。 “这道菜送去给瑾嫔,她喜欢芙蕖,定会喜欢这道菜。” 不少人亲眼目睹宫女将御前的菜端到了沈念溪的面前,一时之间,四面八方都朝沈念溪投来嫉恨的目光。 她很是无奈,却还是硬着头皮站起来答谢尉迟玄。 梁钰贞见缝插针,“口头答谢放在往常也就罢了,若是在今日,瑾嫔倒不如换一种方式答谢圣上。” 第47章 大皇子中毒 “臣妾不明,还请德妃娘娘示下。” “素闻瑾嫔擅弹琴,何不弹奏一曲?一来答谢皇上,二来为诸位助兴,瑾嫔,你觉得呢?” 沈念溪:…… “娘娘,臣妾不知是什么谣言传入了德妃娘娘的耳朵里,但是臣妾并不擅弹琴。” “那么筝呢?” “也不擅长。” 她就算是擅长弹琴和弹筝也不会选择做这些,谁知道梁钰贞这么说是不是在琴或者是筝上动了手脚? 梁钰贞的笑都微妙起来,“那瑾嫔你擅长什么?” “回娘娘,臣妾擅舞。” 几乎是在刹那间,尉迟玄跟着说话,“舞好,瑾嫔,你便舞一曲吧。” “既是皇上的吩咐,臣妾莫敢不从,请准臣妾先去更衣。” “去吧。” 沈念溪离席去到偏殿,宛嫔早就帮她备好了舞衣,她只需换上便可。 但她刚走进偏殿内,敛秋就凑到她耳边说道,“娘娘,拂冬派人传了消息来,说霜叶在一个废弃的水缸内发现了一个包袱,打开来里面是一些草叶。” “草叶?” 沈念溪顿时就知道又有人按捺不住对她下手了,“让拂冬别惊动了人,把那包袱扔去幽兰殿。” 敛秋笑而不语。 幽兰殿可是纯嫔的居所,自家主子是在报之前的仇。 沈念溪换好舞衣再度回到承庆殿。 她穿着一身轻盈的舞衣,随着袅袅乐声翩翩起舞,脚步灵动,时而旋转,时而摇曳。 所有人不禁看花了眼,皆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更何况是上首就坐的尉迟玄,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未曾移开过。 梁钰贞是为数不多神色难看的人,她特意给沈念溪设下的圈套都让她躲了过去,反倒现在的沈念溪一舞惊艳,出尽了风头。 不过……她微微勾唇,就算沈念溪能躲过这些,她可不信她还能躲过接下来的一切。 一舞终了,就连太后都喜不自胜,拔下发间的并蒂仙荷簪赐给她。 “此簪乃是先帝赠予哀家的,今日哀家便赐予你,瑾嫔,你要将此簪好生收着。” “是,多谢太后娘娘。” 敦妃看着那簪子,眼眸微动。 既有沈念溪一舞动人,其他嫔妃也按捺不住,纷纷想要献艺博得尉迟玄青睐。 付瑶琴迫不及待地站出来,“臣妾愿为皇上奏琴一曲,愿皇上寿康万福。” “准。” 宫人将一架焦尾琴抬了出来,付瑶琴坐下拨动琴弦,浅浅试了几个音。 这琴音倒是极好,她放下心来弹奏,但琴声刚起没多久,她却突然拨断了琴弦。 付瑶琴惊呼一声,看着鲜血从自己的手指滴落。 她赶忙跪了下去,“还请皇上和太后娘娘恕罪,臣妾不知为何会拨断琴弦。” 太后有些愠怒,“拨断琴弦,这可是不祥之兆,更何况在这样的时候还见了血,实在是晦气。” 付瑶琴的眼泪说落就落,她的琴艺一向很好,为何这次就…… 尉迟玄也嫌恶地别开脸去。 梁钰贞:“付贵人许是许久不曾练琴,琴艺生疏才会如此,虽情有可原,但到底还是不妥,便罚她禁足半月,罚俸三月,降为美人,皇上和太后娘娘以为如何?” 尉迟玄犹豫了一下,“除了不必贬谪,其他就按你说的办。” 到底,他还是看在付承泽的面上宽恕了付瑶琴的罪过。 付瑶琴面色苍白还不得不谢恩坐回去,却也庆幸还好没降位,否则她入宫近一年便是无用。 沈念溪心思微动,她大概猜到付瑶琴的事是梁钰贞的手笔了,若是她刚刚真的弹了琴,现在出事的便不是付瑶琴而是她了。 见到了付瑶琴的遭遇后,其他人也明白并非是站出来就能出风头的,她们慎而又慎,但总有人以为自己不同于付瑶琴。 只见新人之中的孟美人又站出来说要弹筝。 这个时候,梁钰贞眉心微蹙,若是孟美人再出事,之前的意外怕就不能算作是意外了。 幸好尉迟玄也听腻了。 “都是琴啊筝啊的,朕不想再听了,换点新的来。” 孟美人只好悻悻坐下,梁钰贞也松了口气。 敦妃倒是也心思活络,“皇上,臣妾在宫外这几年,形单影只,孤苦无依,倒是练就了吹箫之能,皇上若想听箫声,臣妾可为。” 端妙云毫不客气地冷笑,“敦妃真是在宫外待得久了,这样热闹的时候你吹箫,真是扫兴。” 尉迟玄皱了皱眉,“箫声苦寒萧索,不必在今日吹奏。” “是。” 众人纷纷思索着,不知用什么法子才能讨得尉迟玄的欢心。 梁钰贞压根不考虑这些,她正看着面前的菜肴,视线定格在了香椿鱼片上,用筷子夹了鱼片放在尉迟怀禹的碗里。 “来,禹儿,宫人都把鱼刺剔除了,你大胆吃就是,母妃知道你最爱吃的便是鱼。” 尉迟怀禹果真眼前一亮,“多谢母妃。” 他笨拙地拿起筷子,大口地吃起了鱼。 梁钰贞的眼神很是复杂,既有愤恨,也有怜惜和不舍。 片刻后,她突然站起身大喊大叫。 “皇上,不好了,禹儿中毒了。” 所有声音刹那间消失,只剩下梁钰贞的啜泣声和尉迟怀禹的呼痛声,伴随着的还有尉迟玄的发问。 “怎么回事?禹儿怎会突然中毒?” “臣妾知道禹儿爱吃鱼,便夹了这香椿鱼片给他,哪知他刚吃了几口便腹痛不止。” 梁钰贞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 “孙康才,去传太医。” 其他人各个都惊了,只有端妙云神色如常,丝毫不受影响。 她甚至还说,“香椿鱼片,本宫刚刚也尝了,怎么就只有德妃娘娘的那道菜有毒呢?” 沈念溪也附和了一句,说她的菜也没有问题。 刘太医与其他几位很快赶到,迅速给尉迟怀禹把了脉。 “皇上,大皇子是中了草乌之毒。” “快去给禹儿解毒治疗。” “是。” 梁钰贞让人将尉迟怀禹抱去偏殿,又吩咐颂心好生照料着他,随即失声痛哭跪在尉迟玄的面前。 “皇上,都是臣妾不好,臣妾应该先尝尝那道菜的。” 第48章 又是陷害的筹码 “臣妾要是先吃了,就不会再让禹儿吃了,这样,他也就不会中毒,为什么……为什么中毒的人不是臣妾而是禹儿啊……” 她哭得肝肠寸断,尉迟玄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钰贞,你先别哭,朕会严查此事,还禹儿一个公道的。” 尉迟玄已许久不曾唤过她的名字,这么多年来他都是以‘德妃’称呼她,一时间,梁钰贞略有几分恍惚。 “是,皇上一定要抓出谋害禹儿的人,要不然,臣妾寝食难安。” “朕知道了。” 他让刘太医去查验刚刚尉迟怀禹所食的香椿鱼片,确认了鱼片果真有毒。 “皇上,臣发现这鱼片中掺杂有草乌叶粉末,大皇子食用才会中毒。” “去看看其他菜肴有无此毒。” 刘太医先后查验了其他人案桌上的香椿鱼片,最后发现唯有梁钰贞的这道菜肴是有毒的。 梁钰贞更是泣不成声,“皇上,竟是有人想要毒害臣妾,禹儿他,他只是代臣妾受过……”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那鱼片是冲着梁德妃来的,只是可怜大皇子却无辜遭难。 “来人,搜身,朕倒要看看是谁的身上带着草乌叶。” 宫女纷纷去搜那些妃嫔的身,搜查完毕后却一无所获。 此时此刻,沈念溪便想到刚刚敛秋来报的事情,想来那草叶便是草乌叶,幸好她已让拂冬去处理了。 尉迟玄的脸色阴沉如水,“她们的身上没有,那就去各宫搜查。” 梁钰贞继续哭着,但眼底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等草乌叶从颐倾宫被搜查出来,她倒要看看沈念溪还能如何翻身。 没多久,孙康才走到尉迟玄的旁边。 “皇上,那边有个宫女一直在浑身颤抖,像是害怕极了。” “把她带过来。” 那个宫女一跪在尉迟玄的面前就更害怕了,“皇上,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说,你都知道什么?” 宫女不敢吱声,却往沈念溪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这一眼耐人寻味。 “奴婢,奴婢不敢说。” “有皇上在,你有什么不敢说的?”孙康才用拂尘轻轻打了打那个宫女,“还不快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宫女磕了几个头,“求皇上为奴婢做主,是,是瑾嫔娘娘威胁奴婢要奴婢为她办事的,奴婢真的不敢谋害德妃娘娘,更不敢谋害大皇子。” 梁钰贞状若惊讶地看向沈念溪,“瑾嫔,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本宫,对本宫的禹儿下这样的毒手!” 沈念溪自然地站了起来,“皇上,但凭这个宫女的话不足以证明臣妾指使她下毒谋害大皇子,还是得有证据才行。” “瑾嫔,她口口声声说受你指使,你还要什么证据?” 沈念溪直直望向梁钰贞,“若是人言便可为证,臣妾也可以说是娘娘你指使臣妾下毒的。” “你胡说!本宫怎么会下毒害自己的孩子呢?” “既然这样,人言岂可为证?” 梁钰贞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人,只能先沉默,反正稍后人证物证俱在,沈念溪插翅难逃。 半个时辰后,前去搜查的人带着一个包袱回来了。 “回皇上,奴才们已经搜查出了草乌叶,不仅如此,奴才们还在一棵树下找到了一支金簪。” 纯嫔顿时激动了起来,这可真是太好了,沈念溪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终究还是败了。 激动之余,她忙开口,“那金簪一看便是苏凝的芙蓉双花金簪,私藏罪臣之物,这可是大罪啊。” 那些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几眼纯嫔,可惜纯嫔一点儿都没察觉到。 梁钰贞也很兴奋,沈念溪终于要完了。 尉迟玄追问,“在何处搜查到的?” “回皇上,是在长信宫幽兰殿搜查出来的。” “什么?” 这下,不仅是纯嫔,就是梁钰贞都很震惊。 草乌叶不是该出现在颐倾宫吗?怎么会出现在纯嫔那儿! 她猛然看向沈念溪,却见沈念溪还是那样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自始至终淡然无比,梁钰贞还有什么不明白? 沈念溪又预判了她的算计,并且还顺理成章嫁祸给了纯嫔。 纯嫔跪了下去,“皇上,臣妾没有谋害大皇子,臣妾更不可能将罪臣的金簪私藏在幽兰殿中,还请皇上明鉴。” 对于这一支金簪,尉迟玄是有耳闻的,之前沈念溪便险些被这金簪陷害。 他让人将金簪拿了上来,定睛看了几眼后,尉迟玄勃然大怒。 “这金簪有皇家印记,确实是罪臣之物,叶纯,还不快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纯嫔吓得脸色煞白,她下意识看向了沈念溪。 沈念溪饶有兴致地看着纯嫔,“纯嫔这般看着我作甚?” 纯嫔猜到是沈念溪又偷偷把金簪藏回幽兰殿了,可是……可是草乌叶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臣妾不知道草乌和这一支金簪为何会在臣妾的幽兰殿……” 说来说去,她也只会重复这一句。 见她呆若木鸡,敦妃有心想要帮她说话。 “皇上,之前那个宫女分明是指认瑾嫔的,但眼下草乌却在纯嫔的幽兰殿,二者不相一致,还是得再好好查查才行。” 虽然不知为何纯嫔被拖下水了,但是能陷害一个算一个,无人留意之时,梁钰贞给了那个宫女一个眼神。 宫女顿时反水了,“皇上,奴婢招,奴婢都招,其实,是纯嫔娘娘指使奴婢的,是她要奴婢在被逼问的时候一口咬死瑾嫔娘娘。” 敦妃震惊地看向宫女,宫女反水对她们可大为不妙。 纯嫔带着怒气踢了宫女一脚,“胡说八道,本宫何曾指使你下毒!” “纯嫔娘娘,奴婢实在不得已只能将娘娘供认出来。” “本宫打死你,看你还敢胡言乱语。” 尉迟玄看不下去了,“叶纯!” 纯嫔突然愣住了,她跑过去跪在尉迟玄的面前,痛哭流涕,“皇上,你相信臣妾,臣妾真的是冤枉的,求皇上彻查还臣妾一个清白啊。” 第49章 打入冷宫 宫女还在添油加醋,“纯嫔娘娘,你将草乌叶给了奴婢,要奴婢在年节庆祝这日找到德妃娘娘盛菜的器皿,并将叶汁掺杂到德妃娘娘的菜肴之中。” 她这么说倒也无可厚非,盛菜的器皿也是因着位分高低而有所不同,德妃作为后宫地位最高的人,她的器皿最容易辨认。 尉迟玄一脚踹开纯嫔,“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且不说谋害大皇子,就是私藏罪臣之物也与你脱不了干系。” 叶纯这次是吃了哑巴亏了,她根本不能说出是沈念溪反将金簪藏回幽兰殿,那样的话就是不打自招。 可她,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 “传朕的旨意,叶纯毒害大皇子,私藏罪臣之物,数罪并罚,着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不,不。” 叶纯根本不能接受这件事,一直求饶。 敦妃于心不忍,“皇上,臣妾离宫这么多年,唯有纯嫔这一个表妹留在后宫侍奉皇上,求皇上看在臣妾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吧。” “无纲无纪,则后宫不能太平,朕留她一条性命,已是看在你的份上,敦妃,你莫要再替她求情。” 尉迟玄的眼里隐藏着惊涛骇浪,他生平最厌恶携恩图报,一次两次还好,敦妃若次次如此,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敦妃吓到了,她知道自己是真的不能再求情了。 尉迟玄嫌叶纯吵闹,一个手势孙康才就让人将叶纯拉了下去,送进了冷宫。 梁钰贞终于停止了哭泣,小心翼翼问道,“皇上,那下毒的宫女该如何处置?” 尉迟玄冷漠道,“赐死。” 孙康才又让人把宫女也带下去,宫女被带下去时眼中只有释然,还好,她死了,她的家人便可活了。 梁钰贞恭敬福身,“皇上为禹儿主持公道,臣妾代他感谢皇上。” “行了,朕去瞧瞧禹儿。” “臣妾也去。” 尉迟玄和梁钰贞走了,太后也随意说几句话就先回了延慈宫。 敦妃走到沈念溪的面前,低声道,“瑾嫔,你很好。” “敦妃娘娘说什么呢?嫔妾不懂。” 敦妃瞪了沈念溪一眼就走了,宛嫔走到沈念溪身旁。 “她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她觉得今日该被算计的人是我而非她表妹。” 宛嫔惊住了,“今日的事情幸好是有惊无险,我刚刚都提心吊胆,生怕有人嫁祸你。” “是有人嫁祸我。” 宛嫔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原来幽兰殿的草乌叶是沈念溪的手笔…… 回到披香殿,沈念溪让敛秋去把所有人都找来。 当看到她时,太监小忠子明显很吃惊,惊讶之余他都忘记隐藏自己的神情了,而这也让沈念溪看了个十成十。 “小忠子。” “奴才在。” “你为谁卖命?” 小忠子骇然,“娘娘,奴才是披香殿的奴才,自然是为娘娘卖命的。” “你觉得,本宫会信吗?” “娘娘……” 小忠子猜到沈念溪都知道了。 拂冬也在这时补了一句,“娘娘,你之前让奴婢时刻盯着所有人的动向,奴婢就瞧见过两天前小忠子鬼鬼祟祟与音若说些什么。” 沈念溪看向音若,“原来是德妃娘娘啊,你且去告诉她,娘娘的厚爱,本宫莫不敢忘。” 音若慌忙跪下,“奴婢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奴婢自打离开百合宫一直对娘娘忠心耿耿。” “你知道本宫在说什么的。” 她又看着小忠子,“背叛本宫的奴才,本宫可不敢再用,小全子,送他去慎刑司。” 小忠子忙求饶,“求娘娘恕罪。” “还不快带走。” 小全子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听从沈念溪的吩咐把小忠子送进了慎刑司。 敛秋:“娘娘,音若怎么办?” 沈念溪拢了拢自己的披风,“这么冷的天,就让她在这儿跪足两个时辰才准起身。” 至于其他人,沈念溪挥手让她们散去。 随后她就走进了暖和的屋子,根本不在乎外头音若的求饶。 秋嬷嬷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娘娘,外面寒冷,娘娘先喝一碗热参汤暖和一下身子吧。” 沈念溪喝了参汤,秋嬷嬷就端着空碗出去了。 屋内独留敛秋伺候着。 “本宫真是没有想到,梁德妃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 “娘娘,是德妃娘娘让小忠子将草乌叶藏在披香殿的?” “对,若非拂冬说看见过小忠子鬼鬼祟祟与音若说话,本宫还不确信此事是德妃所为。” 早在之前,沈念溪便怀疑这是梁德妃自己的手笔。 若是想下毒在菜里,梁德妃亲自动手最不引人怀疑,她只是没想到梁德妃为了除掉她不惜伤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娘娘,德妃娘娘如此算计娘娘,娘娘可要反击?” “自然,岂有让人白白算计的道理?何况,德妃掌权,本宫永不能登上后位。” 叶纯算计她,沈念溪索性借今日之事扳倒她。 但要扳倒在宫中地位稳固的梁德妃,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娘娘打算如何做?” “敦妃与栗昭仪都不是等闲之辈,那就,让她们去跟梁德妃斗个两败俱伤吧……” —— 百合宫。 所有人都走了,梁钰贞独自坐在床榻边,看着睡熟的尉迟怀禹,她满心都是愧疚。 她伸手摸了摸尉迟怀禹的额头,“禹儿,母妃对不住你,母妃今日委屈了你,偏偏母妃还没达成所成,沈念溪,她比母妃以为的还要聪慧机敏。” “禹儿,母妃再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梁钰贞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蔻丹,今日,她就是将草乌叶粉末藏在了指甲缝隙间,趁人不备撒在香椿鱼片上。 她轻叹一声,也罢,扳倒一个叶纯也不枉费尉迟怀禹遭的罪。 此时此刻的叶纯被扒去了身上华贵的宫装,换上了单薄的粗布衣衫,如今正是一年之中最严寒的时候,这儿什么都没有,她冷得瑟瑟发抖。 周遭一片漆黑,她只能蜷缩在墙角,内心绝望,这一夜她都未曾合过眼。 第50章 叶纯染病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她拼命拍打着门,想要外面的人听见她的声音。 “放我出去,我真的是冤枉的,我要见皇上……” 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寒风。 不知过去多久,门终于被人打开,叶纯欣喜地扑过去。 进来的敦妃捂住鼻子,嫌弃地看了一眼这儿的一切。 “纯儿,你还好吗?” “姐姐,救我,快救救我,我一刻也不想再在此处待下去了,你快帮我去找皇上。” “现在找皇上没有一点用,只会徒增皇上对你的厌恶,反倒适得其反。” 叶纯一怔,“姐姐,连你也不肯帮我吗?” “本宫并非不帮你,只是本宫就算能将你从草乌之事中摘出来,金簪呢?金簪你又要如何说?” “我……” 叶纯知道,她说不清楚,真要追查下去,也只会查出当年她是如何得到这一支芙蓉双花金簪的。 敦妃恨铁不成钢,“你还真是一点不仔细,倒让瑾嫔寻着空当将金簪藏回了幽兰殿,罢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本宫给你送了些棉衣棉被来,你且安心在这里待上一段时日。” “姐姐,你真的能救我出去吗?” 敦妃点点头,叶纯信以为真。 敦妃走后,叶纯抱着棉被坐着,越想她就越恨沈念溪,要不是她,自己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中。 —— 天还没亮,一道身影便从颐倾宫匆匆离开。 半个时辰后,她又再度折返,此时沈念溪才刚刚起身。 拂冬急走进披香殿中,将自己查到的都告诉了她。 “娘娘,奴婢已经去看过了昨日本该用在宫宴上的那一架筝,筝的一根弦被人用刀割了一半,若是有人弹奏,不到片刻那弦便会断裂。” “看来,付瑶琴弹奏的琴弦断裂也绝非偶然,本宫的猜测没有错。” 梁钰贞就是想见缝插针让她去弹琴或者弹筝,到头来治她的罪。 拂冬跟着附和,“是啊,幸好奴婢去得早,他们还来不及将筝抬走处理掉。” “梁德妃做事谨慎,必会让人处理掉一切痕迹,再去声张也没有证据。” 略微沉吟后,沈念溪让拂冬去把秋嬷嬷唤进来。 “嬷嬷,本宫问你,可有什么药材与草乌相克?” “回娘娘,草乌忌讳贝母、白芨、半夏、白蔹和羌活,凡是遇到这几种药材,草乌的毒性便会更强。” “本宫知道了。” 秋嬷嬷走后,沈念溪想了想,若是她记得不错,羌活是治风寒的药材…… 她招手叫来敛秋,“你且去冷宫……” 敛秋听得格外兴奋,“是,奴婢这就去。” 她揉搓着双手,二话不说带上了荷包就去冷宫。 知道她是瑾嫔身边的宫女后,看守冷宫的嬷嬷对着她百般殷勤。 “这么冷的天劳烦你亲自走一遭,不知瑾嫔娘娘有何吩咐?” 敛秋从荷包中取出了一锭银子,那嬷嬷见钱眼开,眼睛都看直了。 “既是这么冷的天,我家娘娘说了,不能叫废人好过,你且提几桶冷水浇浇她,好让她知道什么人该得罪,什么人不该得罪,办好了,这银子便归你。” “是是,瑾嫔娘娘的意思,我自然照办。” 她哪管是谁的命令,只要是有银子拿,干活也干得利落些。 嬷嬷叫上两个丫头各自提着一桶冷水,毫不客气地踹开了叶纯屋子的门,在叶纯惊诧的眼光中,她们将冷水全都泼在了叶纯的身上。 “啊!你们干什么!滚开!你们这群刁奴,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叶纯被浇得浑身都冰冷,刚刚还抱着的棉被这会儿也冷得不成样子。 门再一次被锁上,只有叶纯的喊叫声传了出来。 嬷嬷邀功地跑到敛秋的面前,敛秋将银子递给了她。 “我再问你,今日可有什么人来见过她?” “自然的有的,今儿一早敦妃娘娘来看过她,给她送了些棉被棉衣。” 敦妃对她们颐指气使的,银子都不给一点,她们自然对敦妃交代要照顾的人一点儿不上心。 敛秋又取出了一锭银子,“若她染上风寒,你便想法子将消息递到敦妃娘娘的耳朵里,记住,此事不可跟任何人提起。” “是,我明白了。” 一下子得到了两锭银子,那嬷嬷乐得合不拢嘴。 但,敛秋拿出了第三锭银子,“还有,要是敦妃娘娘的人给她送药,你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将药送进去,还得让敦妃娘娘知道,这都是德妃娘娘的旨意。” 嬷嬷欣喜若狂,“是,往后瑾嫔娘娘再有任何吩咐都只管找我,我愿为瑾嫔娘娘效犬马之劳。” “你若是事情办好了,娘娘还会有赏,但你若是办不好,或是让人知道了此事,娘娘也不会饶了你。” “这是自然。” 她只管攥紧手里的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瑾嫔娘娘果真是个大方的主。 当天下午,叶纯果真染了风寒,冷宫中没有药,身边更是没有伺候的人,她饱受病痛折磨…… 叶纯咳嗽混合呻吟的声音一经传了出来,嬷嬷便赶紧去将消息递到了乐康宫。 知道叶纯染了风寒,敦妃顿时坐不住了,让人去太医院拿了好些治疗风寒的药材。 沛文担心道,“娘娘,冷宫没法熬药,就算是将药材送去冷宫,她也喝不到药。” 敦妃当机立断,“那日后便让人在乐康宫煎了药,每日再将药送去给纯儿。” “是。” —— 沈念溪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音若,“本宫知道梁德妃不会让你对本宫动什么手脚,但她却也让你监视着本宫的一举一动。” “跟错了主子,下场不会可不会好到哪里去,如今你的生死皆在本宫的手中。” 音若倔强道,“娘娘既然什么都清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本宫派人查过,德妃以你家人的性命威胁你,而且,你可不敢死,一家人的生计都得靠你的月例,你的妹妹尚小,担不起重担,你要是死了,你的家人也活不下去。” 音若眼神微动,“娘娘跟奴婢说这些做什么?” 第51章 敦妃中计 “本宫只是给你一个机会,一个你向本宫投诚的机会,你若是愿意成为本宫的人,本宫会每月多给你一些月例,派人去照拂你的家人。” 音若轻嘲,“娘娘,奴婢家人的生死还被德妃娘娘攥在手里。” “所以,本宫只是让你背地成为本宫的人,明面上,你依旧去向德妃禀告本宫的动向。” 音若愣住了,这样一来,德妃确实不会迁怒于她。 只是……她一时之间不明白沈念溪想做什么。 沈念溪循循善诱道,“本宫若有机会保全你的家人,本宫亦会做到。” 一个人威胁她,一个人却用好处收买她。 须臾之间,音若就清楚了自己的心,对自己家人好的事情,她难以拒绝。 “娘娘想让奴婢成为你在百合宫的眼线……” “没错,德妃让你做什么,你便来告诉本宫,你继续维持原样别让德妃起疑即可,只是一点需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得分清楚。” 音若重重磕了两个头,“奴婢谢娘娘恩典。” 这话便是答应了。 沈念溪从衣袖间拿出了一个小的药包,“拿着,本宫要你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这里面的半夏粉全都掺进德妃的香炉中。” “是。” 音若收起药包,寻个时机便去了百合宫。 梁钰贞听她说了几句就没了耐心,“行了,这样鸡毛蒜皮的事情不用事无巨细告诉本宫,先回去吧。” 屋内传来尉迟怀禹的哭声,梁钰贞更着急了,转身就进内室安抚尉迟怀禹去了。 见音若的时候,梁钰贞并没有让其他宫女在场,她走了,这便是音若等待的好时机。 她迅速将药包中的白色粉末倒进了香炉之中,半夏粉与香炉之中的香粉混在一起,叫人完全看不出异样。 做完这些,音若迅速离开了百合宫。 梁钰贞看着尉迟怀禹分外心疼,心中也懊悔不已,早知道,她该想别的招数对付沈念溪的才是。 颂心突然走到梁钰贞的身边道,“娘娘,敦妃娘娘来了。” “她来做什么?” “娘娘,敦妃娘娘好似是为着冷宫废妃而来。” 梁钰贞很不耐烦,但还是出去见了一下敦妃。 袅袅香气从香炉之中飘散出来,但没有人发现异样。 敦妃进来给梁钰贞行了礼,“臣妾见过德妃娘娘。” 她身后的沛文则还提着准备送去给叶纯的药。 “敦妃,你来找本宫有什么话便赶紧说,本宫还得照看禹儿,没工夫陪你说话。” “臣妾也不想叨扰娘娘,只是臣妾亲自去冷宫为纯儿送药,冷宫的人却怎么也不肯让臣妾送药进去,说这是娘娘的意思。” “臣妾便要来问问娘娘,叶纯已经被打入冷宫,娘娘何苦还要跟她过不去?娘娘为何不准臣妾的人将药送去给她?皇上只是下旨废了她,却没说要了她的命。” 梁钰贞十分错愕,“敦妃,你胡说什么,本宫不曾下过这样的命令。” “可是冷宫的人说娘娘……” 梁钰贞打断了她的话,“本宫说没有就是没有,本宫不曾为难她一个废妃。” 她本就没什么耐心,这会儿更是心烦不已。 她总觉得敦妃就是故意来挑起事端的,要不然何至于来到她面前胡说八道? 敦妃也觉得奇怪,但她却觉得梁钰贞肯定下了命令,只是咬死不承认而已。 两个人各怀心思,就在这时,内室的宫女突然大喊起来。 “不好了,大皇子又腹痛了。” 梁钰贞恶狠狠地看了敦妃一眼,“怎么你一来,本宫的禹儿就不好了?敦妃,你最好先留在本宫的百合宫。” “颂心,快传太医,再派人去请皇上,剪枝,香炉的香都燃尽了,赶紧添些香粉进去。” 她下了几道命令便匆匆进了内室,果然发现尉迟怀禹的情况更糟糕了。 敦妃则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她在此处如坐针毡。 刘太医很快赶到,他一进来便捂住了鼻子,“德妃娘娘,为何这殿内有一股浓重的药味?” “是她,她带了药进来,太医快先去看看禹儿。” “诶。” 刘太医去给尉迟怀禹把脉,神色凝重了几分。 他又走了出来,“德妃娘娘,大皇子中了草乌之毒需要休养,更是不能闻见刺激之物,眼下大皇子如此,定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的缘故。” 梁钰贞顿时指向敦妃,“肯定是她带来的药有问题,劳烦太医去看看敦妃的药。” 刘太医走到敦妃面前,“敦妃娘娘,恕臣冒犯了。” 敦妃只好让沛文将药交给刘太医。 哪知刚靠近了那药,刘太医便恍然大悟。 “德妃娘娘,敦妃娘娘带来的药中含有大量羌活,羌活与草乌相克,若是这殿内再无其他异物,那大皇子定是闻到了羌活之味病症才会更加严重。” 梁钰贞瞪了敦妃好几眼,“果然是你,你居然算计本宫的禹儿。” “臣妾没有。”敦妃也慌了。 “刘太医,羌活已经熬成了药,按理来说,应当是不会让大皇子变严重的啊。” 刘太医摸了一下胡子,“是,按理来说确实不会。” 敦妃顿时又松了一口气。 但见刘太医又问梁钰贞,“敢问娘娘,今日这殿内可有来过其他什么人?或者说,殿内可出现过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梁钰贞矢口否认,“当然没有,今日唯独她来了本宫这百合宫,她来之前,本宫的禹儿好好的,她一来,禹儿就严重了,何况她还带了这药过来,就是她害了本宫的禹儿。” 就在这时,尉迟玄赶到了此处,他的身侧还跟着沈念溪。 沈念溪刚刚才被他召去御书房侍奉,转头百合宫出了事,她便也跟着来了此处。 她一手主导的好戏,她不看,那怎么行? 尉迟玄张口便问,“发生了何事?” 梁钰贞将事情娓娓道来,末了还说: “皇上,敦妃就是处心积虑的,她故意冤枉臣妾,说臣妾阻拦她去冷宫送药,便带着药来了百合宫,皇上,你要为臣妾和禹儿做主啊。” 第52章 禁足三月 尉迟玄看向敦妃,“敦妃,你来说。” “皇上,沛文可以为臣妾作证,臣妾与沛文想去给纯,给废妃送药,但冷宫的人百般阻拦,还说这是德妃娘娘的意思,她们不敢违抗。” “臣妾只好来百合宫,却没想到大皇子竟然病重了,臣妾真的没有故意谋害大皇子。” 尉迟玄觉得头疼,两个人各自一番说辞。 “刘太医,你来告诉朕,敦妃带来的药确实能让禹儿的病情加重吗?” “皇上,一般情况下应是不会,但不排除也有这种可能,何况百合宫再未出现其他的异物,可见也就只有敦妃娘娘带来的药致使大皇子的病症加重。” “敦妃,谋害皇嗣,你好大的胆子。” 敦妃苦苦哀求,“皇上,臣妾真的是无心的,皇上,冷宫的人的确阻挠臣妾送药进去啊。” 沈念溪突然插了一嘴,“皇上,敦妃娘娘口口声声说冷宫的人不准她送药,不如召冷宫的人过来,一问便知真假。” “也好。” 尉迟玄让孙康才去把看守冷宫的宫人带过来,一个嬷嬷很快被带了过来。 “奴婢拜见皇上。” 孙康才挨着介绍了几位妃嫔,那嬷嬷又重新给三位妃嫔行了礼。 尉迟玄问道,“你就是看守冷宫的人?” “是,奴婢姓崔。” 敦妃期待地看着那个嬷嬷,现在她带的药伤害到了大皇子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唯独有心与无心是分别。 若是无心之失,想来所受的惩罚也会轻些。 “崔嬷嬷,之前便是你与两个宫女拦住了本宫,不让本宫送药进冷宫,你还说这是德妃的旨意,对不对?” 梁钰贞就在旁边,嬷嬷自然不敢得罪掌权的人,相比之下,得罪敦妃更好几分。 何况,敛秋也教过她该如何说。 崔嬷嬷狐疑地看着敦妃,“敦妃娘娘,奴婢今日不曾见过你,更遑论阻挠你将药送进冷宫。” 敦妃震惊不已,“你撒谎,就是你带人拦着本宫,是你口口声声说这是德妃的旨意,你们不敢违抗,你可得知道,欺君可是重罪!” 崔嬷嬷还是一口咬定,“欺君是重罪,所以奴婢不敢撒谎。” 梁钰贞:“敦妃,你就是蓄意带着药来到百合宫的,本宫的禹儿还那么小,你好狠毒的心啊。” 敦妃看向尉迟玄,“皇上,臣妾真的没有蓄意谋害大皇子,皇上你要相信臣妾啊。”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尉迟玄失望地看着敦妃,“朕原以为你是个心善之人,没想到……” “皇上真的不相信臣妾吗?” “传朕旨意,敦妃蓄意伤害大皇子,禁足三月,罚俸半年。” 梁钰贞皱起眉头,对于这个处罚,她显然不满意。 可尉迟玄决定的事情,她再劝难保他不会生气,她也只能日后再想法子对付敦妃了。 敦妃还在求饶,尉迟玄不耐,让人将她带回乐康宫。 好戏看完了,沈念溪也该走了。 “皇上,你该去看看大皇子了,臣妾就先告退。” “去吧。” 沈念溪转身走出去,临走之际,她的视线从飘散着香气的香炉上一扫而过,那香味没有异常,半夏粉,早就燃烧殆尽了…… 尉迟玄和梁钰贞一道去看望了尉迟怀禹,见尉迟怀禹难受,梁钰贞的心犹如刀割,恨不得将敦妃千刀万剐。 在百合宫坐了半个时辰,尉迟玄叮嘱宫人照顾好尉迟怀禹,随即便起身离开。 梁钰贞忙着看顾自己的孩子,倒也不那么在意尉迟玄的来去。 颂心端着药走到梁钰贞身边,“娘娘,药已经熬好了。” “给本宫吧,本宫来喂。” 她拿起勺子亲自给尉迟怀禹喂药。 尉迟怀禹苦着一张脸,“母妃,药好苦,禹儿可不可以不喝?” “禹儿得喝药才能好,乖。”梁钰贞又喊颂心去拿些蜜饯来。 好容易哄着尉迟怀禹把药都喝了,梁钰贞才松了一口气,嘱咐宫女好生照看尉迟怀禹,她则转身走了出去。 “剪枝。” “奴婢在,娘娘有何吩咐?” “敦妃伤害本宫的禹儿,皇上却只是让她禁足三个月,根本没动她的位分,本宫如何能忍?好啊,她不是仗着自己在宫外几年劳苦功高吗?” 梁钰贞的眼底划过一抹狠厉之色,“本宫就让她信以为的福报变成她的催命符,你去……” —— 敦妃被禁足,冷宫的叶纯更无人记挂和照拂,没有药,更没有人悉心照料,加之冬日严寒,不到一周,叶纯便被这场小小的风寒夺走了性命。 收到消息的敦妃悲伤过度,在乐康宫内嚎啕大哭。 “纯儿,本宫没能好好护着你,都是本宫的错……” “不,是德妃,都是德妃的错。” 提起梁钰贞,敦妃满心满眼都是恨。 在她看来,年节时下毒最方便的人便是梁钰贞,她都能伤害自己的儿子一次,又怎么做不到伤害第二次? 是梁钰贞买通了冷宫的人设下圈套,她一时没有提防才中了梁钰贞的诡计。 “梁钰贞!本宫之前都没想到你会对自己的孩子这般心狠,若非你此次算计本宫,本宫还真是会被蒙在鼓里。” 敦妃将叶纯的死连同这一次的算计都记在了梁钰贞的头上,就等着解除禁足之后好好报复回去。 敦妃和梁德妃都以为此事是对方的算计,全然不知道其间都是沈念溪在推波助澜。 深藏功与名的她正和灵儿在园子里嬉闹。 “沈娘娘,你抓不到灵儿。” “谁说的,这不就抓到了?” “这不算,沈娘娘耍赖,明明你不可以越过这根树枝的。” 沈念溪笑着捏了捏灵儿的脸,就在这时,敛秋来到了她的身边。 “娘娘,姜才人来了。” “快请她进来。” 灵儿高兴地仰着脸,“姜娘娘来了,那我又有好吃的点心了。” “你啊,早上才吃了两个五福饼一碗杏仁粥,午膳吃了荷包鱼、赐绯羊,午膳之后又吃了透花糕,还不到用晚膳的时候,你就又惦记吃点心了。” 第53章 云妃寻女 在场的人无一不被这话逗笑了,刚走近的姜夙鸢也笑得不行。 “话可别这么说,能吃是福,灵儿是有大福气的人。” 灵儿抱住姜夙鸢的腿,“姜娘娘说得对,姜娘娘今日又给灵儿带什么好吃的了?” “你猜。” 姜夙鸢拉起灵儿的手,“在吃之前,可得先好好擦擦手。” 她拿秀帕给灵儿擦手,在看见灵儿手心的红痣时还忍不住感慨一句,“手心有红痣的人可是不多见的。” 沈念溪也附和,“是啊,但正因她手心有红痣,才更能叫人认出她来。” 姜夙鸢没太在意这话,领着灵儿去吃点心了。 拂冬走到沈念溪身旁,“娘娘,冷宫中的叶纯已经去了。” “去了?”沈念溪顺手折下一枝梅,“本宫还以为她能东山再起,居然这么快就香消玉殒了。” “敦妃娘娘被禁足在乐康宫,德妃娘娘为了报复她,下令不准她的人将药送进冷宫,叶纯就这样病死了。” “知道了。” 沈念溪摆手让拂冬下去,拂冬刚走,她就瞧见音若徘徊在不远处的墙角下,索性召她过来。 “你在做什么?” “娘娘,德妃娘娘会发现奴婢动的手脚吗?” “不会,半夏粉与香粉的颜色都是白色,混在一起本就难以分辨,何况粉末燃烧殆尽,什么都没留下,德妃纵是怀疑,也没有证据。” 何况敦妃还在前面顶着呢,梁钰贞根本不会怀疑到沈念溪的身上来。 音若这才松了一口气,跪在了沈念溪的面前。 “奴婢谢娘娘为奴婢的家人送去了十两银子。” “起来吧,好好为本宫做事,本宫当然不会亏待你。” “是。” 沈念溪又问,“有一事本宫一直没有问你,德妃到底在本宫这里安插了多少人?” 音若据实相告,“新入宫的妃嫔身边都有德妃娘娘安插的眼线,娘娘的身边也有两人,一是碧芙,二是小忠子。” “没了?” “奴婢就知道这些。” “好,下去吧。” 音若刚走两步就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回到沈念溪身边,“对了,娘娘,奴婢还有事情要禀告,这两日德妃娘娘吩咐乐康宫的眼线为她找来敦妃娘娘的贴身物件。” 敦妃的贴身物件? 梁钰贞想做什么? 隐隐的,沈念溪心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既如此,这几日你便先盯着她,有什么异样再来告诉本宫。” 必要之时,或许她可以帮梁钰贞一把。 —— 冬去春来,寒冰消融,万物复苏。 柳枝初露新芽,惹眼的杏花桃花争相开放,园子里满是莺啼燕语,一派生机之景。 端妙云端着今年刚到的冬青雪芽坐在窗边,对面坐着的人是她刚请进来的姜夙鸢。 “姜妹妹尝尝,这是本宫的父亲托人送进宫里来的,一两茶叶价值一两银子,味道也是极好。” “云妃娘娘为何用这样名贵的茶招待嫔妾?” “当日本宫受困于景祥宫,唯有姜妹妹待本宫有大恩,本宫自该报答,别说只是这茶叶,就是再名贵之物,姜妹妹喜欢,本宫也送得。” 说罢,端妙云将绘书叫到自己跟前。 “去,将内务府新送来的五匹雪纺珍珠缎子端来,本宫要送与姜妹妹。” 绘书很惊讶,“娘娘,那缎子可是皇上特意送给娘娘的,满宫上下也就娘娘这儿才有,娘娘果真要送给姜才人?” “当然,快去端来。” 眼见端妙云不打算更改主意,绘书只好去将缎子端过来。 姜夙鸢也受宠若惊,“云妃娘娘不必送给嫔妾这样好的东西。” “本宫说要送你便是要送你。” 当看见那缎子时,姜夙鸢就明白为何那缎子如此珍贵了。 端妙云铁了心要送她,姜夙鸢也被那缎子吸引了,也就不再推辞。 见姜夙鸢收下了缎子,端妙云微微一笑。 再珍贵的缎子又如何?尉迟玄送她,无非是为当初之事弥补她,而未必带有情意,情意才是无价之宝。 没有情意的东西,送了又有何妨? 姜夙鸢冒昧问道,“恕嫔妾多嘴,娘娘,那件事都已过了好几个月,娘娘为何还迟迟不肯释怀?” “你如何看出本宫不曾释怀?” “这些时日来,娘娘既不曾侍寝,也鲜少离开景祥宫,就是皇上亲自到了娘娘这儿,娘娘也避之不见。” 端妙云嘲讽一笑,“在意才会释怀,但本宫不在意了,不在意那件事,更不在意他了。” 姜夙鸢:……这皇帝是怎么做到人人都不稀罕他的呢? “不在意也好,娘娘如今位分高,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最重要。” “姜妹妹,本宫与你说几句心里话。” 姜夙鸢点头如捣蒜,“娘娘你说。” “你们这些新入宫的妃嫔皆知本宫无子嗣在身,却不知本宫也曾生养过一个女儿,本宫的女儿好不容易降生,德妃却买通所有人谎称本宫的女儿生下来便是死胎,让人将她丢弃在冰天雪地里。” 姜夙鸢猛地站起来,愤慨道,“德妃娘娘心肠也太歹毒了,那还是一个婴孩啊,她竟然也能下此毒手。” “是啊,本宫想不明白,本宫的宁月不曾威胁大皇子的地位,德妃为何偏偏容不下本宫的女儿?” “本宫多希望宁月还活着,本宫让父亲几番辗转打听,总算知晓当初曾有一户姓许的人家抱走了本宫的女儿,他们就住在京郊。” “可等到本宫父亲的人去京郊时却扑了个空,那对夫妻已在半月前搬离了京郊,说是要去南方治病。” 说到此处,端妙云哽咽不已,“本宫何时才能找到宁月啊……” “唉,天下多的是阴差阳错之事,沈姐姐也将灵儿养在宫里,便是因着灵儿是被人遗弃的,有人遍寻孩子无果,有人却虐待孩子。” 姜夙鸢轻叹了几声。 端妙云也想到了那个身在颐倾宫的女孩,“难怪本宫瞧见那个女孩时便心生怜惜,一想到本宫的宁月也曾如此,本宫便心如刀绞。” 第54章 是她的宁月 “是啊,嫔妾也很怜惜她,总是送些糕点给她,灵儿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甚是好看,手心还有一颗红痣,实在是难得一见。” 端妙云突然失手打翻了茶杯,茶水洒落一地。 她盯着姜夙鸢追问,“你刚刚说什么?谁的手心有红痣?” “就是沈姐姐身边的灵儿啊。” 端妙云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这可吓了姜夙鸢和绘书一跳,反应过来后,两人先后追了出去。 端妙云马不停蹄赶到颐倾宫,那着急的模样直把看见的人都吓到了。 沈念溪正和灵儿在放风筝,听见敛秋来报说云妃急匆匆地跑到颐倾宫难免疑惑不解。 “莫非,她有急事见本宫?敛秋,去把云妃娘娘请过来吧。” “是。” 端妙云一路上都在催促敛秋赶紧走,并且还反复确认灵儿和沈念溪就在一处。 当看见灵儿攥着风筝笑得高兴时,端妙云的眼泪瞬间滴落下来。 “云……” 她刚出口的话被端妙云的动作打断了,沈念溪诧异地看见端妙云抱着灵儿,眼泪纵横。 “宁月,本宫的宁月……” 灵儿被云妃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了,一个劲地挣扎。 沈念溪也伸手拉起端妙云,“云妃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本宫一时激动,吓着你了。” 端妙云看向沈念溪,在所有人惊诧地眼神中跪了下去。 “云妃娘娘!” 沈念溪惊呆了,她才刚把云妃拉起来,她又慌忙地重复了一遍先前的动作。 “有什么话,娘娘先起来再说,臣妾实在是受不住。” “瑾嫔,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本宫的女儿。” 沈念溪一脸茫然,但是,她突然想起了之前尉迟玄跟她说过的事情。 那一次,尉迟玄说他跟云妃有过一个女儿,那个女儿应是跟灵儿一般大。 好几个宫女都去搀扶端妙云,她这才犹豫着起了身。 “云妃娘娘,你先冷静些,且随嫔妾进屋再说。” 沈念溪用眼神示意敛秋也带上灵儿。 两人在屋中坐定,端妙云也擦去了脸颊的泪水,勉强也算是镇静下来了。 “云妃娘娘,你说灵儿是你的女儿?” “本宫可否瞧瞧她的手?” “自然。” 端妙云轻轻地拉起灵儿的手,仔细瞧去,果然见她的手心处有一颗红痣,刚刚才抑制住的泪水再度决堤。 沈念溪对着灵儿说,“灵儿,快叫你云娘娘别哭了。” 灵儿小心翼翼地伸手拭去端妙云脸上的泪水,“云娘娘别哭了,哭坏了眼睛就不好了。” 端妙云点点头,“好,宁月。” 片刻后,端妙云重新坐在沈念溪的对面,缓缓将之前告诉姜夙鸢的事情再一次诉说给她听。 一开始,沈念溪惊叹梁钰贞的狠毒,但转念想到梁钰贞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心狠,何况是对别人的孩子呢? 待端妙云说完,她便说了一句很要紧的话。 “灵儿,之前确实是被许姓农户收留的,只是农户的妻子生了重病,实在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此前他们对灵儿也很好,嫔妾也让人拿了银两去给他们治病。” “想来,他们便是拿到了银两才决定离开京城去南方治病的。” 端妙云也跟着点头,“那便是了,这一切都能对上,灵儿她确实就是本宫的宁月。” 灵儿根本听不明白,“灵儿就是灵儿,云娘娘说错了。” 沈念溪蹲下身子,耐心解释,“灵儿,她是你的亲母妃,是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人。” “沈娘娘就不是灵儿的母妃了吗?” “也是,但却不一样。” 沈念溪微微失笑,宁月若认祖归宗,她确实也算得上是她的母妃,但到底端妙云才是她真正的母妃。 端妙云拉着她的小手,“你是本宫的女儿,若不是有歹人从中作梗,本宫与你不会分别这么多年,你也不会受尽百般苦楚。” “但幸好,老天有眼,你还是回到了本宫的身边。” 端妙云轻轻将她环抱着,这一刻,她前所未有地满足。 这几年的心病,终是在这个时候彻底痊愈。 沈念溪也知道端妙云的顾虑,索性抢先一步说话。 “云妃娘娘,宁月既是你的女儿,臣妾也不会横刀夺爱,待此事禀明皇上,让这孩子认祖归宗之后,云妃娘娘便将宁月带回去养在自己膝下吧。” “可你难道不会舍不得吗?” “臣妾与宁月相处时日还短,虽说舍不得也有,但,臣妾又不是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看着沈念溪坦诚的模样,端妙云信了。 “瑾嫔,你对本宫恩重如山,往后本宫在一日,便会护着你一日。” “本宫只愿守着宁月安稳度日,若你有凌云之志,本宫会帮你。” 只这两句话,沈念溪就确认了端妙云心中所想。 虽不知往后端妙云会不会改变,但至少,此刻她可以短暂相信端妙云。 “好,多谢娘娘。” “该是本宫谢你才是。” 两人皆派了人将此事告知尉迟玄,此事一传到了尉迟玄的耳朵里,他便扔下折子快速赶到了这儿。 “灵儿就是朕的宁月?” 尉迟玄十分震惊,这个时候,他惊觉面前的小女孩确实与端妙云的模样有几分相似。 “回皇上,臣妾业已查明,她确实是臣妾的宁月。” “可是当初,稳婆们不是说宁月生下来便是死胎吗?” 端妙云低着头道,“臣妾的宁月并非是死胎,而是有奸人陷害,故意这般说给皇上听,臣妾的女儿是被人扔到东宫之外的。” “幸得人将她救下,臣妾今日才得以见到自己的女儿,否则臣妾,日日夜夜寝食难安。” 至于这个奸人是谁,她没有提及,她知道没有证据,尉迟玄轻易不会相信。 而她,要的就是尉迟玄的疑心便够了。 “皇家血脉不容混淆,此事事关重大,朕会再派人去查明。” “是,皇上圣明。” 要让宁月即刻认祖归宗,想来也是一件难事,尉迟玄更不会答应,所幸她的宁月找到了,此事缓缓图之便是。 第55章 惹人生疑 听到宫人传回来的消息,梁钰贞一刻也坐不住。 “这怎么会?那孩子怎会如此命大,被扔在了雪地里还能活下来。” 她在殿内来回踱步,“不行,本宫不能让皇上知道那件事情是本宫所为,要不然,本宫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 梁钰贞鲜少有这样慌乱无措的时候,“颂心,快,今晚快去把流芝给本宫处理掉,本宫绝不能留着她,省得她在皇上的面前胡言乱语。” “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当天夜里,颂心便将流芝骗了出去,又与另外两个宫女一起打晕了流芝,将她扔到了井里,误以为这样流芝便必死无疑。 随后,她们便原路折返回百合宫。 但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将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流芝救了上来,并且带离了此处。 颂心信誓旦旦来到梁钰贞的面前禀告,“娘娘,奴婢们已将流芝扔到了井里,她必死无疑。” “这便好。” 梁钰贞稍稍稳住了心神,只要知道那件事情的人都死了,没有证据,不管是皇上还是云妃都奈何不了她。 —— 尉迟玄派了影卫去彻查当年之事,回来的影卫禀告他,当初为云妃接生的稳婆全都死了,死法不同,但都能看出是他人所杀。 “可知是何人所为?” “不知,不过……”那影卫却道,“属下们发觉每隔半年便有一笔钱通过钱庄汇给这些人的家里,而那些钱都来源于梁国公府。” “梁家……朕还活着,梁家的手便伸得这样长,连朕的子嗣都敢谋害。” 尉迟玄杀心渐起。 若不是他眼下还不能动梁家,他怎会容忍梁钰贞在后宫兴风作浪? 可惜大燕并没有多少可用的将才,这才让梁靖得以手握兵权,驻守西北。 须臾之间,他心中便有了决断,“传朕旨意,召西南林晟远、王昌平二位将军回京述职。” “是。” 影卫前脚刚走,梁钰贞后脚便来了此处。 看见她,尉迟玄收敛起杀意,又变成以往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德妃怎么突然来了?” “臣妾是听闻了云妃妹妹寻到女儿的事情才赶过来的。” “你很在意这件事?” 梁钰贞讪笑,“找到皇嗣乃是大事,臣妾如今执掌六宫之事,看重这样的事情也是在所难免的。” “那你便来说说,此事该如何是好?” “臣妾觉着,皇嗣血脉不容混淆,要知道那个孩子是不是云妃妹妹的女儿,最为稳妥的法子便是滴血验亲。” 尉迟玄犹豫了片刻,“既如此,那便滴血验亲吧。” “是,臣妾会派人着手此事的。” 梁钰贞掩掉眼底的深意,就算那个孩子真是端妙云的,她也绝不会让那孩子认祖归宗。 梁钰贞的人手脚利索,很快就准备好了滴血验亲所需的一切东西。 滴血验亲的事情传遍了整个皇宫,不少妃嫔都带着好奇赶来了百合宫,想要一探究竟。 这两日端妙云日日往颐倾宫跑去,宁月还不愿意跟着她离开,这会儿她拉着宁月的手走进了百合宫。 见这里好事的人这般多,她不免觉得可笑。 梁钰贞朝端妙云招手,“妹妹,快过来坐下。” “不必了,既要滴血验亲,那便快开始吧。” “妹妹莫急,皇上可还没来呢。” 半个时辰后,尉迟玄才姗姗来迟,他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却将手一挥。 “快开始吧。” 宫人取来了银针和银碗,内置有清水。 端妙云先哄着宁月扎针,随后轻轻刺破宁月的手指挤出一滴血,她自己则面无表情地扎破手指也将血滴了进去。 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但也有人嘴碎,容芷衣便是管不住嘴的。 “这个孩子也不知道是从何处来的,不比一出生就养在生母身边的公主皇子,她要真是公主,那可是开了眼了。” 言下之意无非是那个孩子来路不明,怎么可能是皇室血脉? 宛贵嫔离得最近,她讶异地出声,“这血,并没有相融。” “不可能。” 端妙云最先反应过来,她不能接受这个孩子不是她的宁月。 沈念溪也走近瞧了瞧,两滴血确实是没有相融。 梁钰贞让人将碗端了过来,给尉迟玄过目。 “皇上你瞧,云妃妹妹的血和那孩子的血分明没有相融,可见那孩子确实并非皇嗣。” “这血,的确不融。” 梁钰贞险些笑了,她早让人在这水中加了清油,任何人的血都不可能相融。 端妙云还是不肯信这个结果,宁月的手心有红痣,这个孩子也有,宁月也该和这孩子一般大的年纪。 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她还是坚信宁月就是她的孩子。 眼看着端妙云深受打击,沈念溪给敛秋使了个眼色,敛秋悄无声息地出去,很快端着一碗清水回来。 见状,梁钰贞顿时有些慌张,忙给容芷衣和宋妍之使了个眼色。 宋妍之:“瑾嫔妹妹又是何必折腾呢?不管再试多少次,这结果都是一样的。” 容芷衣帮腔,“芳仪姐姐说得是,多试几次无非是自取其辱罢了。” 沈念溪不闻不问,只当自己没有听见这些话,她端着水走到端妙云身边。 “云妃娘娘,你若不肯信,不妨再验一次?” 她的眼神,端妙云看懂了。 沈念溪是在提醒她,上一次兴许梁德妃在水中动了手脚,而这一次是她准备的水,示意她放心再验。 端妙云不假思索答应了,“好。” 她再一次将血滴进了清水中,宁月也滴了血进去。 其他人都屏气凝神等待着,大气都不敢出。 宛贵嫔又是第一个瞧见的,她激动地大喊,“融了,两滴血相融了。” 梁钰贞抓紧椅子的扶手,表面依旧冷静自持,心里却早就慌乱不已。 “端来给朕瞧瞧。” 沈念溪端着水走到尉迟玄面前,让他看清碗里的景象,见两滴血相融,尉迟玄立时大笑起来。 “好,好啊,那孩子确实是朕与云妃的女儿。” 第56章 二公主宁月 他站起来,“传朕旨意,宁月实乃朕之二女,从今日起,她便是大燕二公主,其他皇子公主的次序依次顺延。” “是。” 宛贵嫔调侃道,“那臣妾的涟宜以后可就是三公主了。” 至于容芷衣的皇子,往后便也是四皇子了。 端妙云抱着宁月喜极而泣,高兴得不知如何才好,“宁月,母妃终于找到你了。” 沈念溪也为宁月感到高兴,上一世她一直是楚家的养女,留在自己的身边却始终未能找到自己的双亲,而今,宁月会在真正的母亲身边长大。 但,她眼眸一转,却没忘记最重要的事情。 “皇上,前后两次滴血验亲的结果不同,可见第一碗水有问题。” 沈念溪的提醒也让尉迟玄想了起来,明明是同样的验法,为何前后结果却不相一致? 他那如淬冰的眼神直逼梁钰贞,“德妃,朕看重你才会叫你去准备清水,可为何你的清水却与瑾嫔的清水大相径庭?” 梁钰贞跪了下来,“皇上,为何清水出了问题,你就来责备臣妾?你就这般相信瑾嫔的水没问题吗?若她才是在水中动了手脚的人呢?” “皇上,臣妾执掌六宫这么多年从未出过任何差池,皇上为何宁愿相信瑾嫔也不信臣妾?” 然,她的话却不足以让人信服。 沈念溪再道,“德妃娘娘所言有理,兴许有可能是臣妾动了手脚。” 她的视线顺理成章落在了那些碗上,“不过,娘娘可不止准备了一碗水,正好四皇子也在此,倒不如让四皇子也与容贵姬验一下,这样便可证明娘娘的清白了。” 她嘴上是为梁钰贞开脱和想法子,实际上却是给她下好了套,将梁钰贞逼入死路。 梁钰贞怂了,心慌不已,她哪敢真的让容芷衣和四皇子验亲? 到时候别说扳倒云妃,等到血不相融时,就是四皇子的身世都要遭人怀疑了,她才不傻。 她本是要多备几碗水以备不测,好让宁月的身世不可能大白天下,哪想沈念溪却偏偏让人去备了其他的水,现在她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瑾嫔,你这法子好生毒辣,证明本宫的清白便要踩着容贵姬的清白吗?本宫绝不会让四皇子与容贵姬滴血验亲的。” 她百般阻挠,尉迟玄哪还能没看出端倪。 “德妃,你就是这样执掌六宫的吗?你可知道,你险些要让朕的皇嗣不能认祖归宗,你好大的胆子。” “皇上,你相信臣妾,臣妾真的是无辜的。” “那你为何不敢证明自己的清白?” 梁钰贞低着头,“臣妾……臣妾只是担心四皇子被牵连其中,稚子无辜,臣妾只是怜惜他而已。” 容芷衣也跪了下来,“是啊皇上,在场之人皆知此事是要让德妃娘娘洗清嫌疑,可外人不知却会以为是皇上疑心四皇子的身世才会让人这般做。” “流言蜚语不堪纷扰,就算四皇子与嫔妾的血相融了,往后旁人还是会议论四皇子,说他是被自己父皇疑心身世的孩子,他终究会抬不起头来,还请皇上三思。” 看着她们一唱一和,尉迟玄气愤不已。 宋妍之也慌了,她只知道,现在不能让德妃出事,德妃要是出事,她们也完了。 她赶紧给周采女使了个眼色,周采女顿时身形一抖,但她却明白了宋妍之的意思。 犹豫了片刻后,周采女就出来顶罪了。 “皇上,嫔妾有罪,是嫔妾在清水中动了手脚,德妃娘娘不知此事,全是嫔妾擅作主张。” 有人顶罪,梁钰贞便松了一口气。 她状若震惊地看向周采女,“周漫雨,你糊涂啊!你为何要做出这等欺君罔上的事情!” 梁钰贞是在提醒周采女赶紧编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周采女磕了几下头,“皇上,从前嫔妾不过是在御花园不慎冲撞了云妃娘娘的轿辇,她便罚嫔妾在烈日下曝晒了两个时辰。” “嫔妾对云妃娘娘怀恨在心,不愿见她的孩子认祖归宗,这才命人在水中动了手脚,皇上,千错万错都是嫔妾的错,嫔妾甘愿领罚。” 梁钰贞痛心疾首,“纵然云妃娘娘骄纵跋扈了些,你也不该如此啊。” 她又看向尉迟玄,“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 尉迟玄别有深意地看了梁钰贞一眼,随即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德妃,是朕错怪了你,起来吧。” “皇上愿意相信臣妾就好。” 周采女始终低着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冤枉,但她不得不替梁德妃顶罪。 否则,梁德妃,宋芳仪,容贵姬,她们一个都不会放过她的。 更别提她的家人还会受到牵连,所以,她只能如此。 尉迟玄厌恶地看了周采女一眼,“传朕旨意,周采女德行有亏,妄图混淆皇室血脉,险些酿成大错,即日起废为庶人,贬入冷宫。” 周采女瘫坐在地,孙康才命人将她拖了下去。 逃过一劫的梁钰贞再次神采奕奕,彷佛刚刚心惊无措的人不是她一样。 事情既已了结,尉迟玄大步离开,其他人也都退出了百合宫。 端妙云牵着宁月的手神情满足,她的身侧站着的是沈念溪。 她由衷地感谢沈念溪,“瑾嫔妹妹,今日你再一次帮了本宫大忙。” “娘娘客气了,臣妾也想让宁月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让她认祖归宗。” 沈念溪蹲下与宁月说道,“灵儿,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往后你便是宁月,你得跟着云妃娘娘住在景祥宫,知道了吗?” 宁月看了看端妙云又看了看沈念溪,重重地点头。 “沈娘娘说什么我都听,沈娘娘叫我跟着云娘娘,我便跟着云娘娘。” 端妙云心头泛起一阵酸涩,到底这孩子还不与她亲近,不过,时日还长,她不急。 “娘娘,稍后臣妾便让人将宁月的物件都送去景祥宫。” “有劳妹妹了。”端妙云真诚地望着沈念溪,“不过妹妹,你无需再与我如此生疏。” “云姐姐。” 走到岔路时,沈念溪便停住了脚步,目送着端妙云与宁月离开。 第57章 德妃还是瑾嫔 其他人都走了,百合宫只剩下了四个人与她们各自的贴身宫女。 容芷衣最先叹气,“幸好今日周采女顶了罪,否则事情再继续下去,还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提到周采女,梁钰贞的眼神便冷了几分。 “颂心,今夜去冷宫灭了周漫雨的口,本宫可不想她再将其他的事情供出来。” “是,娘娘。” 容芷衣突然便害怕了,从前周采女帮着梁德妃做了多少事,如今德妃竟这样手下不留情,会不会……有朝一日,她也落得跟周漫雨一样的下场…… 宋妍之倒是与梁钰贞一样冷血无情,对这话没有任何反应。 她只是愤愤道,“沈念溪真是该死,一而再再而三与娘娘作对。” 梁钰贞揉着眉心,“是啊,又是沈念溪,本宫都已经数不清她自入宫以来毁了本宫的多少好事了。” 宋妍之:“而且,才短短一年她就晋升到了嫔位,还是在无子的情况下,若她将来得子,岂不是要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了?” “本宫会想法子对付她的。”她看向默不作声的梁含韵,“含韵,这些时日你见皇上的次数也不少,怎么肚子就是没有半点动静?” “姑母,我也不知道啊。” 梁含韵也觉得憋屈,她倒是盼着自己赶紧怀上皇嗣,奈何就是事与愿违。 “罢了,回头本宫让太医院给你送些调理身子的药。” 梁含韵乖乖应下,“是。” 宋妍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起来,臣妾也迟迟没有身孕,娘娘,不若你也将调理的方子送给臣妾?” “好啊。” 梁钰贞乐意之至,眼底的深意是宋妍之不曾看懂的。 宋妍之仍是半点不作深思,“说起来,臣妾的甘泉宫中倒是住着一位病美人,自打入宫到现在几乎没见到皇上,她的后半生怕也没什么指望了。” “哦?是何人?” “孟美人。” 梁钰贞细细一想,“便是通政司参议家的庶小姐?” “就是她。” “本宫倒是想起来了,听闻她的嫡妹刚嫁入了定远将军府,成了楚家的三少夫人?” 宋妍之跟着点头,“没错,对了,娘娘,沈念溪的嫡妹沈幼薇也嫁去了楚家,是楚家的大少夫人,娘娘若是气不过,找人给她的嫡妹暗地使绊子也未尝不可。” “臣妾可听家兄说了,楚家竟让新入门的二少夫人当家,倒是切切实实打了沈幼薇的脸。” 梁钰贞笑了笑,“楚家顾及瑾嫔不敢太为难沈幼薇,但比起与本宫还有梁国公府作对,得罪一个小小的瑾嫔却是划算,楚家的人,应当知道怎么选。” 宋妍之越说越激动,“娘娘,楚家二子是臣妾家兄的下属,娘娘若是信得过,臣妾愿为娘娘分忧。” “好,此事便由你去办吧。” 宋妍之娇笑着应下,“是。” 梁钰贞嘴角带笑,她眼下暂时动不得沈念溪,但是动沈念溪的妹妹却是易如反掌。 —— 沈幼薇咳得正厉害,却见着杨梦妍与孟如娴带人闯进了她的屋子。 “你,你要做什么?” “呦,大嫂还病着呢。”杨梦妍面带讥讽。 幽思气不过,“要不是你克扣了沁芳阁的煤炭和棉被,我家少夫人也不至于染上了风寒,你还不给她吃药,我家少夫人的病这才久不见好……” “一个丫鬟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杨梦妍给了身侧的丫鬟一个眼神,她的丫鬟兰心顿时打了幽思一个巴掌。 幽思刚想反抗,孟如娴的丫鬟梅雨拉住了她,她一个人根本扭打不过两个人。 “够了!” 沈幼薇虽气愤,但久在病中,她的声音也变得柔弱不堪,没有半分威慑力。 半晌之后,幽思的脸颊高高肿起,杨梦妍这才施施然道,“行了,放开她。” 幽思捂住自己的脸颊,神色幽怨。 “杨梦妍,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杨梦妍的人从外面搬了些艾草进来,她手指着那些艾草。 “我身为府里的主母,当然要为大嫂着想,这不,我便让人带上这些艾草过来熏熏,好驱驱大嫂的寒气,让你赶紧好起来。” 她正说着,其他人已经熏起了艾草。 沈幼薇本就咳得厉害,艾草的烟雾让她更是咳得一刻不停。 幽思赶紧扶住沈幼薇,危急之时,她忙搬出瑾嫔的名号。 “你们这样苛待我家少夫人,难道就不怕被宫里的瑾嫔娘娘知道吗?她可是我家少夫人的嫡姐,她一定会为我家少夫人做主的。” 孟如娴用绣帕捂住自己的鼻子,却嘲笑地开了口。 “不过是个嫔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哪位妃子呢,真好笑,就算你们闹到瑾嫔的面前去又能如何?一个嫔,她能奈何谁?” 杨梦妍跟着说道,“实话告诉你,大嫂,就是因为你那位好嫡姐得罪了德妃娘娘,你才会受此牵连。” “德妃娘娘说了,要是我们不折腾你,到时候梁国公府可就不会饶了楚家,你说,楚家几位少爷的官职还要不要了?” 孟如娴附和,“是啊,大嫂,所以啊,与其所有人深受牵连,不如你一个人受些委屈,这样,楚家的人都相安无事。” “咳,咳咳,你,你们……” 沈幼薇话都说不完整,杨梦妍和孟如娴却不再理会她,两人带人走出了屋,走出去还不忘让人锁上房门。 幽思和沈幼薇被关在屋里,艾草熏得她们睁不开眼也张不开嘴。 沈幼薇咳得不行,没多久就晕厥了过去。 幽思吓着了,慌忙跑过去拍打房门,“二少夫人,三少夫人,快开门啊,我家少夫人晕倒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出人命了。” 孟如娴一惊,“二嫂……” 杨梦妍摆手,“诶,再等片刻,没准她就是装出来的,你们几个在这里守着,再过一刻钟才准打开房门,记住了,这件事情,谁都不准传到夫人的耳朵里。” “是。” 孟如娴虽有些害怕,却也跟着杨梦妍走了,毕竟,相比之下,她更害怕得罪梁国公府和德妃娘娘。 第58章 让让也无妨 颐倾宫,披香殿。 “娘娘……” 敛秋将楚家发生的一切悉数告诉了沈念溪。 沈念溪微微诧异,“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是啊,楚家的主母并非是二小姐,这已经是给二小姐难堪了,如今二小姐还在楚家被人公然欺负,这分明也是在打沈家的脸面啊。” 敛秋愤愤不平,“娘娘,你可要为二小姐做主?” 沈念溪放下书卷,“本宫为何要为她做主?” “啊?”敛秋很惊讶,“可娘娘与二小姐到底都是沈家的小姐啊……” “是啊。” 所有人都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是沈念溪就是不想帮沈幼薇,想了想,她便想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认可的理由。 “她们这般放肆地刁难沈幼薇很是少见,一看便是背后有人撑腰才敢这样妄为,你说,她们的背后是谁在撑腰?” “德妃娘娘?” “不错。”沈念溪轻轻哂笑,“近日来,也就德妃视本宫为眼中钉肉中刺,若是德妃授意她们,那就不足为奇。” “毕竟比起得罪偌大的梁国公府和执掌六宫事宜且膝下还有皇子的德妃,得罪一个小小的嫔位算不得什么。” 敛秋微微点头,“娘娘说得是,这件事情,还真是棘手啊。” “也算不上棘手,本宫只需按兵不动就是了,当发现本宫对所谓的嫡妹丝毫不在乎的时候,德妃也就不会再为难她了。” “是了,德妃娘娘如今为难二小姐全因娘娘,娘娘不出手,德妃娘娘便自讨没趣了。” “正是。” 沈念溪莞尔一笑,只是德妃不为难一个深宅妇人,却不代表孟如娴和杨梦妍会就此收手。 她啊,最清楚前世那两位妯娌的脾性了,若是知道她不理会沈幼薇,她们更会得寸进尺。 她对付杨梦妍和孟如娴都头疼,何况是,沈幼薇…… 连皇宫中的沈念溪都知道了这件事,沈夫人戴语嫣不会不知道。 戴语嫣乍然听到这消息时,都压根不敢相信。 “我的薇儿在楚家当真过着这样的日子?” 幽思哭着道,“夫人,奴婢不敢骗你,二小姐的日子只比奴婢所言还要惨上不少,楚家的二少夫人和三少夫人屡次欺辱二小姐,明里暗里使绊子刁难她。” “奴婢这次也是偷偷跑出来报信的,夫人,你快去救救二小姐吧。” 戴语嫣嚎啕大哭,“我的薇儿怎么能过这样的日子呢?她以前可是冲着楚家的主母之位才嫁过去的啊。” 她也顾不得什么了,连忙带了人就亲自去了定远将军府。 纵然永安伯府已经没落,但明面上的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这不,徐丹凤一听说亲家来了,携着杨梦妍和孟如娴便等候在楚家府门口,不知情的人瞧见了,怕还要以为沈楚两家因着姻亲关系亲厚。 瞧见穿戴整齐的戴语嫣,徐丹凤迎了过去。 “亲家,你今日怎么突然来了楚家呢?” 戴语嫣说话一点儿不客气,“亲家?我还以为楚夫人不知‘亲家’二字怎么写呢。” “这怎么会?” “楚夫人,我的女儿嫁到了楚家,长幼有序,楚家主母理应是她来当,怎么我听说楚家的主母并非是她,反倒是旁人?” 渐渐的,周遭也聚集了不少人,各个竖起耳朵。 是了,这也是他们全都想知道的。 徐丹凤一见情况不对就邀戴语嫣进府再说,可戴语嫣偏不吃这一套。 “沈夫人啊,我视幼薇如亲生女儿,自然是向着她的,可她自进府便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身子实在是不堪担得起楚家主母之位啊。” “呵呵。”戴语嫣冷笑,“我的女儿身体状况如何,我这个做母亲的最清楚不过,她在沈家之时身体好得不得了,怎么一入楚家便缠绵病榻?” “可见,你们楚家的人绝非真心实意待我的女儿,这才让她生了病过着人人可欺的日子。” 徐丹凤一时哑口无言,“这……” 就在这时,杨梦妍上前为她解围。 “沈夫人,我想你误会了,我是楚家主母皆因我能掌管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并非是娘苛待大嫂才不让她接手此事的。” “呵,笑话,我的幼薇在家时便也跟着我学了不少,该如何当主母,她心里是有数的。” 杨梦妍笑道,“既如此,娘,待大嫂身子好些,你便让大嫂接管府中的事宜吧。” 所有人都对她的举动很是不解。 见徐丹凤还在犹豫,她便低声催促。 碍于戴语嫣也在此,徐丹凤终究还是答应了。 “那好,待她身子好了,我便让她来做楚家的主母。” 戴语嫣这才痛快了几分,“我想去见见我的女儿。” 徐丹凤不好拦着,引着人走了进去。 她们走在前头,孟如娴和杨梦妍在后面远远跟着。 孟如娴低声问道,“二嫂,你怎么就将掌家权轻易交给她了呢?” “哼,我不给她,怎么能让所有人看清她的本事呢?可不是谁都可以担得起主母之位的,能力与位不相配,掌家权迟早就还是我的。” 孟如娴眼前一亮,“二嫂,你好睿智,而且这样一来,是她自己没本事坐稳楚家主母的位置,这便可以堵住悠悠众口,谁都不能再质疑二嫂你的管家能力。” 杨梦妍点点头,“正是如此,暂时让让她,倒也无妨。” 孟如娴又有几分纠结,“可是二嫂,倘若她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呢?” “那还不简单?她若是无用,你我不必做什么,她若是有几分能耐,那你我出手,这偌大的楚家,她还能管得下来?” 孟如娴听懂了,倘若沈幼薇确实有些本领,那她和杨梦妍暗地里使绊子便是。 在戴语嫣的一再坚持下,徐丹凤只得让她见了卧病在床的沈幼薇。 看见面容憔悴的沈幼薇时,戴语嫣泣不成声。 “幼薇,娘的幼薇啊,你才嫁到楚家不到一年,怎么就被她们折磨成这个样子了呢?” 沈幼薇醒来看见戴语嫣,一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第59章 暂有掌家权 “幼薇,你终于醒了。” 这一刻,沈幼薇才总算知道自己没有在做梦,娘真的就在她面前。 “娘……” “诶,娘在这,娘在。” 沈幼薇嚎啕大哭起来,把这近一年来受的委屈都哭了出来。 “娘,她们变着法子折腾我,自从她们嫁进来,我便再没有安生日子可过。” 戴语嫣轻轻拍了拍沈幼薇的背,“幼薇啊,这些娘从前也都与你说过了,楚家一门五子,那嫁进楚家的人能是好相与的吗?” “何况如今才只有两个人嫁进来,你还有两个小叔尚未娶妻呢。” 这么一想,沈幼薇便更觉得悲从中来。 “那我,那我该怎么办啊?” 戴语嫣问道,“幼薇,楚夫人可是向着你的?” 沈幼薇摇头,“她只向着杨梦妍和孟如娴,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楚家的人,真是欺人太甚。” 戴语嫣又问,“那楚洲呢?他可是护着你的?他若是护着你的话,你总不至于过得如此凄惨……” “娘,你说得对,楚洲他一味愚孝,只听他娘的话,每天早出晚归,可都快一年了,他的官职却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说到这个,沈幼薇也觉得奇怪。 按理说,楚洲不是该一点点爬上去了吗?怎么这一世的楚洲和前世不同了? 戴语嫣重重叹息,“婆家不待见你,掌家权与你无关,就连你的丈夫都不能袒护你,你在楚家的日子难怪越过越难。” “娘,我该怎么办?” “先别急,今日娘已跟楚夫人交涉过了,她答应等你养好了身子便让你来管家,到时候你得拿出些真本事,让府里上上下下都信服,知道吗?” 沈幼薇点头,“好,我知道了。” “记住了,不管楚洲会不会护着你,只要把掌家权牢牢握在自己的手里,楚家是你说了算,那你的日子再难也不会难到何处去了。” “娘,我记住了,我一定会好好把握好这个机会的。” 又叮嘱了沈幼薇很多话,戴语嫣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楚家。 —— 趁着外面日头好,沈念溪领着敛秋在皇宫内随意走着,路过一处宫殿时,她抬眼瞧去。 “不知不觉,本宫竟已走到偏僻的储秀宫了,敛秋,储秀宫除了栗昭仪住着,还有何人?” “娘娘忘了,那容贵姬也是住在储秀宫琼花阁的。” 沈念溪恍然想起,“是了,本宫都要将她忘记了,听说她前些时日便病倒了,如今都许久不曾踏出宫门了。” “是的。”敛秋凑到沈念溪的耳边道,“奴婢听其他宫女说,容贵姬是因着知道了冷宫周氏的死一时惊吓过度才病倒的。” 沈念溪想也知道周漫雨的死是谁的手笔。 “本宫还记得,那周氏是被人用白绫活活勒死的,脖子都勒断了半根,骇人不已。” “娘娘没记错,奴婢知道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也难怪容贵姬会被吓到。” 沈念溪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储秀宫,刚要离开,却见储秀宫的门被人打开,一个宫女跑了出来。 “奴婢穗果见过瑾嫔娘娘,我家主子请娘娘进去一叙。” “你家主子是何人?” “栗昭仪。” 沈念溪瞬间就想拒绝,栗昭仪可是身怀有孕的人,她这个时候去见栗昭仪,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百口莫辩了。 她忙给敛秋使了个眼色,敛秋会意点头。 “烦请你回去禀告昭仪娘娘,就说我家娘娘得皇上召见,该去御书房伺候笔墨了,这会儿不得空进储秀宫与昭仪娘娘相见。” 穗果一听就知道这是托词,但她也只管传达栗昭仪的意思。 “好,不过昭仪娘娘还说了,若是瑾嫔娘娘不踏进储秀宫的门,改日她便亲自去到颐倾宫寻娘娘。” 在沈念溪诧异的目光中,穗果关上了宫门。 “娘娘,昭仪娘娘鲜少与人来往,和娘娘更是几乎没有交集,这会儿她为何偏偏想见娘娘呢?” “谁知道她的,她眼下有孕,本宫才不想见她。” 凡是可能栽赃给她的事情,沈念溪避而远之。 储秀宫,琼花阁。 容芷衣抱着被褥坐在床榻上,都多少天了,一想到周漫雨的死,她还是心有余悸。 周漫雨的脖子都被生生勒断了半根,死状凄惨,自始至终,周漫雨都是无辜的。 容芷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想要让自己冷静几分。 翠柳端着药走进来,“主子,你该喝药了。” 容芷衣接过药碗,一口气将药喝了个干净。 “翠柳,你说,德妃娘娘会不会有朝一日也像害死周漫雨那样害死我?” “主子千万别多想,到底你也是有四皇子傍身的人,不比周漫雨,何况主子一向为德妃娘娘出谋划策,德妃娘娘器重主子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对付主子?” 话虽是这样说,容芷衣还是害怕。 兴许日后某一日,她就会被梁钰贞推出去当挡箭牌,到时候,她的四皇子可怎么办? 翠柳还在一力劝说,“主子,你如此担惊受怕也只会让自己的身子变得更糟,还是多想想四皇子要紧。” “对,我还有长风,我不能有事。” 她强打起精神来,“翠柳,朝露轩可有什么动静?” 翠柳摇头,“主子你不是不知道,栗昭仪谨慎得很,每日派人在屋外巡守,不准任何人靠近,能有什么动静?” “德妃娘娘眼下必是在烦忧栗昭仪和白良娣的孩子,你多让人盯紧点朝露轩,要是有什么异动,我也好赶紧告诉德妃娘娘。” “是。” 正说着,梁钰贞便派人来请她,容芷衣赶紧换了身衣裳就去百合宫。 梁钰贞正拿着蒲扇轻轻摇晃,天虽不热,她却闷得慌。 见容芷衣进来,她放下蒲扇换了个姿势继续坐着。 “你终于来了,病了这么些天,可总算是好了。” “劳娘娘挂念,嫔妾若是再不好,倒说不过去了。” 梁钰贞轻轻点了下头,“坐下说话,颂心,上茶。” 容芷衣如坐针毡,梁钰贞的每一个眼神现在都能叫她害怕。 第60章 金蝉脱壳 “不知娘娘突然召嫔妾过来所为何事?” “你知道的,本宫正头疼栗姝和白婉音的孩子,白婉音暂且可以放一放,可栗姝再有一两个月便会生产,本宫要你赶紧想法子阻止她将孩子生下来。” 容芷衣略微沉吟,“嫔妾倒也想为娘娘分忧解难,只是,栗昭仪终日谨慎,比从前的柔贵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的朝露轩日夜有人巡守,就是有法子,怕也难办啊。” “那也得先想了法子再说。” 梁钰贞何尝不知道栗姝难缠,从她隐瞒怀孕的消息开始,她就知道栗昭仪手段不低。 “娘娘,朝露轩戒备森严,唯一的空当便是栗昭仪生产之时。” 这话,点醒了梁钰贞。 是了,她从前买通了给端妙云接生的所有稳婆,如今再安排一批自己的人去为栗姝接生也是完全可以的。 “本宫知道了,这些时日你多留心,务必要帮本宫好好盯着朝露轩的动静。” “是,娘娘放心,嫔妾会盯紧栗昭仪的。” 梁钰贞挥了挥手,让容芷衣先离开。 储秀宫。 栗姝将两个心腹宫女都叫了进来,与她们郑重地说了自己的计划。 “初荷,这些日子你便扮作是本宫留在这儿,穗果,你跟在本宫左右,护好本宫周全,你们都明白了吗?” 初荷和穗果都点了点头。 趁着容芷衣不在储秀宫,栗姝当即改头换面乔装了一番领着穗果和两个宫女从后门离开了储秀宫,径自往颐倾宫而去。 敛秋慌忙跑到沈念溪的面前禀告,“娘娘,栗昭仪来到颐倾宫了。” “她如今身子笨重,怎么还能折腾到本宫的面前来?” 沈念溪很惊讶,可还是让人将栗姝带了进来。 “臣妾见过昭仪娘娘。” “瑾嫔不必多礼。” 当见到栗姝身后的宫女还带着包袱时,饶是沈念溪都不免疑惑了许久。 “昭仪娘娘,你这是……” “从今日起,本宫便要在你的颐倾宫住下,直到本宫的孩子平安降临。” 沈念溪都惊呆了,还能这样? “昭仪娘娘,臣妾位分虽在你之下,到底也是颐倾宫之主,娘娘不过问臣妾的意思便要暂居颐倾宫,是不是有些不妥?” 栗姝点头,“本宫知道这样确实有些不妥,可偌大的皇宫,唯有你的颐倾宫安全,本宫要想平安生产,免不得只能来叨扰你。” “你放心,其他人不会知晓此事,本宫也无意抢走你的披香殿,你只让人收拾出一间偏殿让本宫暂时住下即可。” 沈念溪明白了栗姝的意思,她是要让其他人都以为她还在储秀宫,等到有心人算计她时,就会发现扑了个空,真正的栗昭仪早已安然无恙地诞下皇嗣…… 而栗昭仪在颐倾宫住下,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沈念溪第一个逃不掉,所以她肯定会护栗昭仪周全。 这样一来,栗昭仪生产便会万无一失,一时间,沈念溪不得不感慨栗昭仪的心思深沉。 “昭仪娘娘,臣妾谢过娘娘的信任之恩。” 栗姝轻笑,“哪里,瑾嫔说笑了。” 沈念溪也想清楚了,栗昭仪生子,梁钰贞肯定不痛快,既然梁钰贞不痛快,那她就痛快了。 所以,这个忙,她便帮了,不过,她总得图点什么…… “昭仪娘娘,若是臣妾帮你掩护此事,娘娘预备报答臣妾什么?” “瑾嫔想要什么?” 沈念溪竖起手指,“臣妾要娘娘答应臣妾三个要求,换句话说,娘娘得帮臣妾办三件事情。” “三件而已,好说。” 这便是答应了。 沈念溪也不迟疑,让敛秋和拂冬去收拾出东侧的偏殿泠雨堂,当日栗姝就住了进去。 穗果领着两个宫女收拾着带来的东西,栗姝坐在软榻上挑剔着泠雨堂。 “虽说不如本宫的朝露轩,但到底也还没那么差劲,也罢,暂时的委屈,本宫受得住。” 满宫上下,所有人都还以为栗昭仪在朝露轩安心待产,唯有她自己与沈念溪知道她玩了一手金蝉脱壳之术,早就遁出储秀宫了。 —— 这几日,梁钰贞日日夜夜都心烦意乱。 “本宫要是没记错,栗昭仪的生产时候便在这几日了,可为何储秀宫迟迟不见动静?” 颂心安抚着她,“娘娘莫急,储秀宫还有容贵姬盯着呢,要是真有异动,她指定早就来报了。” “也是,不过本宫得一早就知道消息,否则,本宫便不好将人安插进去。” 要是安插人晚了,栗昭仪都生下了皇嗣,那她就白费功夫了。 梁钰贞正惦记着栗昭仪,栗姝却也感受到了阵阵腹痛。 “娘娘!” “穗果,快,快去告诉瑾嫔,还有,再去储秀宫给初荷传信,让她闹出乱子来,本宫,本宫怕是要生了。” “是。” 穗果赶紧跑去找了沈念溪,告诉她后迅速又去了一趟储秀宫。 待她从储秀宫离开后,朝露轩便传来了动静,容芷衣一听见动静就让人赶快去给梁钰贞传消息。 却说沈念溪听到穗果的话后,忙让几个稳婆进了泠雨堂。 这是她早就物色好的人,绝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敛秋,你去跑一趟,将栗昭仪生产的消息传给皇上和太后娘娘,记住,让他们来颐倾宫,可别让他们去储秀宫了。” “是,娘娘。” 泠雨堂内已传来了痛呼声,沈念溪让整个颐倾宫的宫人都来帮忙,烧热水的烧热水,去请太医的跑去请太医,虽然混乱,但却乱中有序。 收到消息的尉迟玄来不及深思为何栗昭仪会在颐倾宫,忙让孙康才派人备了轿辇。 他大步走进来,正好瞧见了在泠雨堂外静静站着的沈念溪。 “瑾嫔,栗昭仪她如何了?” “皇上,昭仪娘娘才刚刚开始生产,怕是还有许久,拂冬,去给皇上搬张椅子来。” 拂冬搬了椅子过来,尉迟玄甩开衣摆坐了下来。 一盆盆血水被端了出来,栗昭仪的嘶喊更是一刻不曾停过。 没多久,太后姗姗来迟,她手握着佛珠串神色凝重。 第61章 晋为荣妃 另一边,梁钰贞也在焦急等候着。 颂心神色慌张地进来禀告,“不好了,娘娘。” “什么不好了?本宫的人没安插进去?” 颂心摇头,“不是,娘娘,栗昭仪早就不在朝露轩了。” “你说什么?” 梁钰贞猛然起身,眼前一黑险些摔倒。 “娘娘,千真万确,而且奴婢还打探到皇上和太后娘娘都赶去了颐倾宫,想来栗昭仪眼下就在颐倾宫生产。” 梁钰贞狠狠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栗姝!她竟然这般防着本宫,走,本宫要去颐倾宫看看。” 待到梁钰贞总算赶到颐倾宫泠雨堂,正好瞧见一个稳婆怀抱着一个婴孩走了出来。 “恭喜皇上,太后娘娘,昭仪娘娘诞下了一位小皇子,母子俱安。” 梁钰贞刚好听见这话,脚步有些踉跄。 尉迟玄和太后大喜过望,两人围在襁褓旁边看着新出生的孩子,根本无人理会梁德妃。 还是沈念溪好心唤了她一句,“德妃娘娘,你也是来恭祝五皇子新生的吗?” 尉迟玄和太后这才发现了身后的梁钰贞。 梁钰贞轻咬下唇,不情不愿道,“是,本宫执掌六宫,栗昭仪生产这样大的事情,本宫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太后:“德妃,你来得正好,哀家正与皇上商议着晋栗昭仪为妃的事情,依你之见,该给什么封号为妙?” “臣妾觉得,‘荣’字不错。” 尉迟玄肯首了这个字,“朕觉得也不错,孙康才,传朕旨意,栗昭仪诞下五皇子弘瑞有功,着晋升为妃,赐封号为荣。”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梁钰贞藏于袖间的手狠狠掐着掌心,她却好似察觉不到疼一样。 太后问出了梁钰贞心中的疑惑,“哀家记着荣妃是住在储秀宫的,怎么会在颐倾宫生产呢?” “回太后娘娘,荣妃娘娘担心有人谋害皇嗣,早已与臣妾通了气要留在臣妾的宫中养胎生产,算算时日,荣妃娘娘已在臣妾的宫中住了月余。” “好,好啊。” 太后和尉迟玄看沈念溪的目光便都是欣赏。 “皇上,哀家瞧着瑾嫔也甚是不错,皇上可得好好给她封赏一番。” “母后放心,儿子明白。” 尉迟玄看向沈念溪的眸中也满是柔情,当即下旨给了她一些赏赐。 “臣妾谢皇上恩典。” 沈念溪一喜,虽然这些赏赐不多,但她总算是没白忙活这么久。 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假笑的梁钰贞,她借口身子不适先行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思绪飘忽。 “颂心,荣妃不在朝露轩长达一个多月,容芷衣就没发现一丁点儿异样?” “娘娘,许是荣妃娘娘过于谨慎小心,才没有让容贵姬察觉到半点异常。” “去给本宫把容芷衣叫来,对了,再把宋妍之也给本宫叫上。” 颂心点头应下,“是,娘娘。” 踏进百合宫正殿,梁钰贞心情不顺,索性拿几个花瓶撒气。 容芷衣和宋妍之进来时,花瓶险些砸到她们,两人都吓了一跳,再看见满地的花瓶碎片,想也知道梁钰贞气头正盛。 绕过花瓶碎片,容芷衣果断跪下。 “德妃娘娘恕罪,是嫔妾失察,竟没能一早就发现荣妃早已不在朝露轩。” “本宫正想问你,荣妃离开朝露轩长达一个月,这一月内你就什么异样都没发现?你没去她的朝露轩看看吗?” 容芷衣满腹委屈,“嫔妾当然想去,可每当嫔妾靠近朝露轩,荣妃留下的人便将嫔妾赶走,说荣妃不见嫔妾,要嫔妾走远点。” “再加上朝露轩的防守与以往并无不同,嫔妾实在是不知道荣妃早就不在朝露轩了。” 梁钰贞冷笑,“呵,荣妃果真是狡猾,算准了本宫要对她下手,早早就躲到颐倾宫去了,瑾嫔还帮着她掩藏此事,好,她们真的好得很。” 宋妍之与此事没太大关系,故而倒是从容,她甚至有闲心叫颂心给她倒茶,慢慢地端着茶杯喝茶。 “宋芳仪,本宫找你来不是请你来喝茶的,眼下你们还不快给本宫想法子。” 宋妍之放下茶杯,“娘娘,五皇子都已经出世了,再想法子也来不及了,只是,荣妃能让那个孩子平安降生,可却不能护那个孩子平安成长。” 梁钰贞听懂了,“你是说,要本宫日后再对他下手?” “是啊,左右一个孩童,又能掀起什么波澜?娘娘要对一个孩子下手,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可比对付荣妃来得容易。” “说得是。” 梁钰贞总算消了几分气,能出生不算什么,能安然无恙地活着才是难事。 她的眼底划过一抹狠厉之色,恰巧被容芷衣尽收眼底。 容芷衣更畏惧了,梁钰贞对别人的孩子这么狠,会不会有朝一日也对她的四皇子这么狠…… 梁钰贞看向了依旧跪着的容芷衣,“这次的事情,多半的错处都在你身上,你可认?” 容芷衣慌忙点头,“嫔妾认,嫔妾知错,不管娘娘怎么处罚嫔妾,嫔妾都绝无怨言。” “很好,本宫想着你整日照顾四皇子理应分身乏术——” 容芷衣的心猛然一颤,该不会…… 梁钰贞继续往下说,“想来你也是忙着照顾四皇子,这才将本宫交代的事情抛之脑后,既如此,四皇子便暂且不由你照料了。” “不,德妃娘娘。”容芷衣着急地磕头,“四皇子自出生起都在嫔妾的身边长大,若是换做其他人照顾他,他会不习惯的啊。” “本宫可不管他会不会习惯,既然你耽误了本宫的事情,受点处罚也是应该的。” 梁钰贞望向宋妍之,“宋芳仪,你如今膝下无子,本宫便让你先照顾四皇子,你可愿?” 宋妍之难以相信这巨大的惊喜,怔愣了半天才相信这都是真的。 她拎着裙摆走到梁钰贞面前跪下,“娘娘若是肯将四皇子交予臣妾照料,臣妾定不负娘娘所托,往后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便好,本宫知道你的心意,起来吧。” 第62章 夺子之怨 梁钰贞知道宋妍之这么多年无所出,最想要的便是孩子,那她就用四皇子笼络宋妍之为己所用。 如此,宋妍之也不会再对自己久无身孕之事起疑心…… 这件事,梁钰贞和宋妍之都很满意,唯一不平的人便是苦苦哀求的容芷衣。 “娘娘,四皇子不到三岁,他还离不开生母啊,娘娘,只要娘娘别将四皇子从嫔妾的身边夺走,娘娘要嫔妾做什么嫔妾都愿意。” 梁钰贞揉了揉眉心,“容芷衣,本宫何曾说过要夺走你的孩子?不过是先将四皇子养在宋芳仪的甘泉宫,你若是想去见他,随时都可以去。” “娘娘,可是到底还是生母照顾孩子会更好一些,娘娘还请三思啊。” 宋妍之也不乐意了,“容贵姬,本宫又不会吃了你的孩子,本宫自然会好好待四皇子的,你这副大难临头的样子是做给谁看?难道,你以为本宫会虐待他吗?” “芳仪娘娘,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四皇子从未离开过嫔妾,嫔妾真的很担心他。” 不管她说什么,梁钰贞都不肯反悔。 “容芷衣,你只是贵姬,宋妍之可是芳仪,四皇子养在甘泉宫不比养在你这个生母膝下好吗?” 宋妍之跟着附和,“就是啊,本宫好歹也是一宫之主,不像你都只能屈居在储秀宫偏殿,四皇子跟在本宫身边,只会比从前过得更好。” 梁钰贞摆摆手,“行了,本宫乏了,你们都先回去吧。” 见自己还是没能改变梁钰贞的意思,容芷衣失魂落魄地离开,宋妍之经过她的时候便说了一句。 “容妹妹,你还是快些回去为四皇子准备些东西吧,明日一早,本宫便去储秀宫亲自将四皇子接回去。” 说完,宋妍之上了轿辇大摇大摆离去。 容芷衣没走几步就摔了一跤,翠柳赶紧将她扶起来。 “主子……” “无妨,走,回去。” 长街之上人来人往,容芷衣并不想引人侧目,抑制住心底的痛回了琼花阁。 “翠柳,快,快去把长风抱来。” 两岁多的尉迟长风被翠柳抱了进来,容芷衣接过自己的儿子百般怜爱。 “长风,我的长风啊……” 尉迟长风不懂为什么容芷衣在哭,他只会简单地说几个字,即使只是几个字,对容芷衣而言也是莫大的宽慰。 她静静地享受着还能和尉迟长风待在一起的时候,心底的酸楚却足以将她湮没。 翌日一早,宋妍之果真来了储秀宫。 “嫔妾见过芳仪娘娘。” “容妹妹,快把四皇子抱过来给本宫吧。” 容芷衣不情不愿地让翠柳去把尉迟长风抱出来,看见小小的孩子时,宋妍之眼前一亮,她将尉迟长风从翠柳的手上抱过来。 “四皇子真是可爱,容妹妹放心,本宫必会好好待他,将他视如己出。” 容芷衣轻轻拍着尉迟长风的背,对宋妍之多加叮嘱。 “芳仪娘娘,长风夜里会哭闹,还请娘娘多些耐心,另外,他对花粉过敏,琼花阁里里外外都没有花,娘娘可要让长风离花远一些。” 宋妍之只顾着喜悦,压根没将容芷衣的话听进去,她随口敷衍下来。 “本宫都知道了,再无他事的话,本宫便先走了。” 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容芷衣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宋妍之将他的孩子抱走。 走进琼花阁,看着再没有自己儿子的地方,容芷衣彻底崩溃地嚎啕大哭。 “这么多年,我为她出谋划策,害了别人的皇嗣,如今这都是我的报应啊,我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她却连孩子都不留给我……” 翠柳也跟着动容,“主子,你别太伤心了。” “我如何能不伤心?长风可是我的命啊。” “主子,可不管你如何伤心,德妃娘娘都不会改变主意,主子还是要往好处想想,起码芳仪娘娘的位分比主子高,甘泉宫的东西也比主子这儿的好,四皇子在甘泉宫也不会过得很差。” 容芷衣渐渐止住了哭声,双目无神。 “但愿如此……” 她很清楚,梁德妃不仅是后宫掌权的人,身后更有梁国公府撑腰,她要是忤逆了德妃的意思,她与长风在皇宫中就是真的没有活路了。 容芷衣再不愿意,也只能将满腹委屈咽下去。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心中已然对德妃多了几分怨念。 —— 敛秋为沈念溪端来早膳,顺势便说了今早发生的事情。 “德妃竟真将四皇子从容贵姬的身边夺走了?” “此事千真万确,宋芳仪今早便将四皇子带回了甘泉宫。” 沈念溪轻笑,“德妃亲手将自己的人变成自己的仇人,还真是有意思。” “娘娘是说,容贵姬恨上了德妃娘娘?” “恨倒是还没有,但怨气定是有的,德妃在宫中地位稳固,容贵姬不敢恨她,准确说,她还不会恨她。” 沈念溪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不过无妨,本宫帮她一把,让她赶紧恨上德妃。” 只有浑水,才能摸鱼。 用过早膳,沈念溪练起了琴,敛秋很是不解。 “娘娘,你不是说要赶紧让容贵姬恨上德妃吗?” “是啊,此事虽急切,却也急不来,本宫若是此时上赶着去,容贵姬反倒要疑心本宫了,先让她悲伤两天。” 沈念溪又吩咐道,“敛秋,散些银子下去,找人去甘泉宫盯着,要是宋芳仪不曾好好对待四皇子,那便将这消息赶紧传到容贵姬的耳朵里去,消息要添油加醋,明白吗?” 她就不信得知自己的儿子在甘泉宫过得不好,容贵姬还能沉得住气。 敛秋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正如沈念溪料想的一样,宋妍之只是刚接到尉迟长风时高兴,可等他开始嚎啕大哭之后,她便烦心不已。 “哭哭哭,都这么晚了他还在哭,本宫可怎么睡?” 平画安抚着宋妍之。 “娘娘,许是四皇子乍然离了生母,这才会啼哭不止,奴婢让人再好好哄哄他。” “那还不快去。” 第63章 母子分离 宋妍之满脸都写着不耐烦,嘴上更是抱怨个不停。 “白日里也没见他哭,一到晚上怎么就一直哭?扰得本宫都不得安眠了。” 她用被褥蒙住头,却还是能听见尉迟长风的哭声。 “平画,把他送去偏殿住,本宫不想听见他的哭声。” 屋外的平画赶紧应了一声,“是。” 过个几晚,宋妍之的耐心都要告罄了。 “平画,想法子堵住他的嘴。” “娘娘的意思是……” “拿个什么东西捂住他的嘴,要是再让本宫听见他的哭声,本宫决不饶恕照顾他的人。” 平画无奈地前去尉迟长风所在的屋,让宫女拿来绣帕捂住他的嘴。 尉迟长风哭得眼睛都通红了,张口闭口就是要找自己的母亲。 平画也有几分不忍,但却不能违抗宋妍之的旨意,堵住嘴后,尉迟长风的哭声总算是小了许多。 宋芳仪根本不在乎这些被容芷衣知道,在她看来这都是合乎寻常的事情。 有个宫女跑到容芷衣的面前将这些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贵姬,芳仪娘娘不准四皇子嚎啕大哭,便让人用绣帕堵住四皇子的嘴,四皇子都快喘不上气了,脸色青紫,可芳仪娘娘还是不管不顾。” “她常常大声训斥四皇子,四皇子现在一见到她就害怕,贵姬,你不能任由四皇子继续在甘泉宫再待下去了,这样下去,他迟早都会出事的。” 容芷衣捂住胸口,一个母亲听到自己的孩子过得不好,毫无疑问都会心如刀绞。 “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用,保护不了长风,我的长风……” 容芷衣哭得伤心不已,翠柳拿着帕子走过来,让那个宫女先离开。 “主子,先擦擦眼泪吧。” “不行。”容芷衣推开翠柳的手,“我要去找德妃娘娘,德妃娘娘一定会为我做主的。” 容芷衣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可等她来到百合宫的门口时,梁钰贞却闭门不见。 她从午后等到了傍晚,最后只等来了颂心的一句“容贵姬,娘娘今日心情不顺,谁来了都不见,贵姬请回吧。” 容芷衣抓住颂心的手,“娘娘不见我也无妨,你去告诉娘娘,就说宋芳仪没有好好待我的孩子,恳请娘娘让四皇子回到我的身边来。” “知道了,容贵姬,奴婢会去告诉娘娘的。” 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在她的面前关上,容芷衣有气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第二天没能等到梁德妃的旨意,容芷衣又亲自跑到了甘泉宫去。 哪知宋妍之也不肯见她,更不肯让四皇子见到她。 失去孩子的痛加对孩子的牵肠挂肚,容芷衣回去便生了一场重病,这下,梁钰贞更有理由不让四皇子回到储秀宫了。 甘泉宫。 宋妍之正端着一碗羹喂给尉迟长风吃,“长风来,张嘴,哎呦,真乖,真听母妃的话。” 她扯帕子给尉迟长风擦了擦嘴。 平画凑近说道,“娘娘,容贵姬病了。” 宋妍之打了个手势,先让嬷嬷抱了尉迟长风下去,她这才问了起来。 “病了?怎么病的?” “听说是那日娘娘将她拒之门外,她没能见到四皇子伤心过度,回到琼花阁便病了。” “本宫也不是这样心狠的人,只是长风好不容易才勉强接受了本宫,若是她这个时候出现,本宫之前的努力不是都白费了吗?” 平画跟着点头,“娘娘说得是,只是容贵姬到底是四皇子的生母……” 宋妍之眼睛都不眨一下,“罢了,去库房里挑些上好的燕窝还有人参挑送去琼花阁,省得她埋怨本宫不念旧情。” “是,奴婢这就去做。” 宋妍之轻叹一声,要是她有自己的孩子就好了,这样,她也用不着把别人的孩子据为己有。 —— 这日,沈念溪正打算去景祥宫看看宁月,临了出门时,敛秋却走了进来。 “娘娘,音若就在门口,她说有急事要见娘娘。” “让她进来吧。” 音若很快就急匆匆地来到沈念溪的面前,二话不说从衣袖间取出了一块绣帕展开来,只见绣帕包裹着的是几朵艳丽的大红花。 “这是……” “娘娘,德妃娘娘昨天夜里突然把奴婢叫到百合宫去,将这几朵一品红给了奴婢,要奴婢将花的汁液挤在五皇子的身上。” 兹事体大,沈念溪让敛秋赶紧去把秋嬷嬷找来。 秋嬷嬷走进屋来,沈念溪便问,“嬷嬷,人若是沾到了一品红的汁液会如何?” 秋嬷嬷一眼瞧见了音若手中的一品红,“娘娘,人若是触碰到了一品红的汁液,那身上便会起红疹,刺痛难忍。” 沈念溪冷笑道,“德妃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啊,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一个刚出生不过半月的婴孩。” 秋嬷嬷大惊失色,“若是这么小的婴孩沾染到一品红的汁液,那便轻易不能用药,很有可能就在痛苦之中死去。” “本宫知道了,嬷嬷,你先下去吧。” “诶。”秋嬷嬷走时还一步三回头,担心得不得了。 “若是本宫猜得不错,德妃又想将此事栽赃在本宫的头上吧?” “娘娘你怎么知道?” 沈念溪怎么会不知道,栽赃嫁祸可是梁德妃一贯常用的伎俩。 “本宫只是不解,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你是百合宫出来的宫女,她却还使唤你……” 说着说着,沈念溪突然恍然大悟。 正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梁钰贞不可能使唤自己的人来做这样的事情,梁钰贞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旁人会觉得音若清白,梁德妃清白,而她这个颐倾宫之主却逃不了干系。 “梁德妃,果然好算计啊,荣妃母子眼下不便搬离泠雨堂,若论谁最容易对荣妃母子下手,那毫无疑问就是本宫。” 音若小心翼翼问道,“娘娘,那奴婢现在该怎么做?” “她是不是也让你藏一品红在披香殿内?” “是的。” “那好,本宫就让她看看什么叫做‘瓮中捉鳖’,你过来……” 音若凑近仔细地听着沈念溪说的话,渐渐的,她的眸子都亮了几分。 第64章 瓮中捉鳖 原以为是死局,没想到还能这样做! “是,娘娘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送走了音若,沈念溪也不耽误,将敛秋唤到自己的跟前。 “去将我入冬时埋下的甘梅酿挖出来,本宫要去请皇上品品酒。” “是。” 去岁刚入宫时,沈念溪便折了开得最好的梅花让人酿成了酒,就埋在殿外,如今越了冬,带着这坛甘醇的梅子酒去见尉迟玄最好不过。 她领着敛秋去了御书房,孙康才忙迎上前来。 “哎呦,今儿个是什么风,竟把瑾嫔娘娘给吹来了。” “皇上可在里面?” “在,自然在,只是……”孙康才面露难色,犹豫不决。 沈念溪问道,“只是什么?公公但说无妨。” “诶。”孙康才不再纠结,“只是德妃娘娘眼下正在御书房里面,瑾嫔娘娘若想求见皇上,怕是得等德妃娘娘先出来才行。”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了。 沈念溪颔首,“好,多谢公公告知,那本宫便在此等候。” 这一等便等了小半个时辰,也不知道梁钰贞到底在跟尉迟玄说些什么。 终于,御书房的门打开,梁钰贞扶着鬓边的步摇走了出来,她一眼便看见了沈念溪。 但她没有立刻说话,显然正等着沈念溪先行礼问安。 “臣妾给德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瑾嫔,真是凑巧,本宫竟与你同日来求见皇上。” “臣妾与娘娘,想来是心有灵犀的。” “油嘴滑舌。” 梁钰贞不再想搭理她,大摇大摆地走下台阶。 孙康才满脸堆着笑,“瑾嫔娘娘,恕奴才先进去通报一声。” “去吧。” 孙康才回来时,带回的消息正是沈念溪乐意听到的。 “皇上请娘娘进去。” 沈念溪从敛秋的手上接过酒坛子,转身走了进去,御书房的门也在她身后重新合拢。 “你怎么来了?” 见尉迟玄揉着眉心,周遭的氛围还不同寻常,沈念溪就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臣妾去岁入冬时酿了甘梅酒,如今挖出来想要与皇上同饮,不过,臣妾觉着皇上眼下是没有这等闲情逸致的了。” 她惯会察言观色,尉迟玄也不例外。 “你有心了,朕现在确实没有饮酒的兴致。” “可是德妃娘娘说了什么让皇上烦心了?” 除了梁家,应当也不会再有什么事情能让尉迟玄这般头疼了。 “朕给梁家的恩赐难道还不够多吗?” 沈念溪一愣,她大概猜到德妃刚刚是来这儿讨要赏赐了。 “皇上,梁国公府乃是朝堂的中流砥柱,皇上看重能臣,给梁家的恩赐只多不少。” 尉迟玄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是,朕给了他们多少恩赐?国公府素来无子嗣封爵之先例,朕为梁家已打破了一次惯例,可他们呢?他们却各个都还不满足。” “皇上勿怪,臣妾斗胆问一句,德妃娘娘可是为自己侄儿封爵之事前来?” “不错,她有两个侄儿便要两个侄儿都封爵,真是贪心不足。” 沈念溪也暗想,梁国公府独大,皇上本就视梁家为眼中钉,梁家却不懂得低调行事,非但不知道收敛,反倒变本加厉,这样嚣张行事,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早晚这艘大船会沉没的。 “皇上,德妃娘娘既然想为自己的侄儿都讨得封赏,皇上不若便给梁家罢了。”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臣妾不敢妄议朝政,但臣妾却明一道理,欲扬先抑,欲要抓住他人的把柄,倒不如先将其捧至高处,待其放松警惕之时,便是一举擒拿的最好时机。” 尉迟玄沉下心来,许久不曾说话。 再开口时,他仿佛与以往并无任何不同。 “倒酒吧。” 沈念溪早已准备多时,将甘梅酿倒了出来,递到尉迟玄的面前。 尉迟玄干脆地喝了酒,随意夸赞了几句。 “你今日来找朕,单就是要朕与你同饮吗?” 沈念溪的那点心思在尉迟玄面前暴露无遗,所幸,她本来就没打算藏着掖着。 “皇上睿智,臣妾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你怎么就笃定朕会答应你的事?”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皇上已经喝了臣妾的酒,于情于理想来都不会拒绝臣妾的请求,何况臣妾的事情对皇上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面前的女子笑颜如花,吃定了他不会拒绝一样。 鬼使神差的,尉迟玄果真没有拂了她的意思。 “你且说说。” “有人意图谋害五皇子,并将此事栽赃给臣妾。” “何人?” 沈念溪不语,但尉迟玄显然想到了些什么。 “你为何笃定是她所为?” “臣妾并不笃定,不过,皇上可愿跟臣妾一道看一场好戏?” 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尉迟玄的,与其等尉迟玄怀疑她在其中的用心,还不如剖白给尉迟玄看,这样,尉迟玄只会更信任她。 “好啊。” 尉迟玄爽朗应下,沈念溪的计划便也进行了一大半。 —— 三日后,颐倾宫被御林军团团围住,既不放任何人进去,也不许里面的任何人出来。 宫中人人皆好奇,可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梁钰贞正坐在铜镜前梳妆,颂心就是这个时候来到她的面前。 “娘娘,成了。” “成了!”梁钰贞一激动扯到了自己的头发,顿时痛呼一声,转头训斥身后梳妆的宫女,“毛手毛脚的,真不会做事,颂心,把她打发去洒扫庭院。” 宫女慌张跪下,“娘娘,求娘娘饶过奴婢这一次吧,奴婢会更加当心的。” 梁钰贞摆摆手,根本不愿意听她求饶。 宫女被拉走之后,梁钰贞继续追问着。 “颂心,快跟本宫好好说说。” “是,娘娘,今儿个一早,皇上便突然下旨让御林军围住了颐倾宫,定是五皇子已经出了事情,皇上在彻查。” 梁钰贞笑道,“五皇子出事,瑾嫔谋害皇嗣的罪名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了,这样的好戏,本宫怎能错过?颂心,快给本宫重新梳妆,本宫要去颐倾宫。” 第65章 本宫竟成了鳖 华贵庄严的梁德妃出现在颐倾宫外,她动动手指,宫人便将轿辇放下。 见朱漆大门紧闭,她召来御林军统领严默。 “卑职见过德妃娘娘。” “严大人快请起,本宫问你,颐倾宫这是怎么了?” 严默滴水不漏地回答,“回娘娘,卑职也不知,只是今早皇上突然给卑职下了旨意要卑职带人围住颐倾宫,眼下宫内是何景象,卑职与娘娘一样一无所知。” “是吗?看来颐倾宫是发生大事情了。”梁钰贞心里偷乐,面上却很是担忧。 “那皇上呢?皇上可在里面?” 严默摇头,“皇上还在御书房处理政务,但孙公公刚才派了人来传话,说皇上两刻钟后便会过来。” “是吗?那本宫就在此等候皇上。” 严默没再说什么,颂心差人给梁钰贞搬了椅子来,梁钰贞就这样坐在颐倾宫外。 很快,尉迟玄便匆匆赶了过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 见尉迟玄心急如焚的样子,梁钰贞猜想定是有人将五皇子中毒的事情告诉了他,看来,五皇子的状况很是糟糕。 “皇上,你还是先进去看看吧。” “你随朕进去。” 梁钰贞正巴不得,赶紧跟在尉迟玄的身后走进颐倾宫,颐倾宫内静悄悄的,宫人都没看到几个。 突然,披香殿的门打开,沈念溪跑了出来,神色慌张。 “皇上,你怎么突然来了?臣妾没能好好迎接圣驾,是臣妾的过错。” “带朕去见五皇子。” “皇上!”沈念溪挡在了尉迟玄和梁钰贞的面前,磕磕绊绊地说着,“五皇子他,他……” “他怎么了?” “他不便面见皇上。” 越是看沈念溪这副心虚的样子,梁钰贞就越是肯定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沈念溪百般阻拦,无非是担心五皇子中毒的事情被发现,而她脱不了干系。 “瑾嫔,你好大的胆子敢阻拦皇上,还不快去将五皇子带过来。” 沈念溪还在摇头,“皇上,德妃娘娘,你们真的不能去见五皇子啊。” 梁钰贞冷笑一声,转头就走进泠雨堂中,没人能够拦下她。 一进去,她就瞧见荣妃用绣帕抹着眼泪,更坚定了五皇子早已出事。 “荣妃,你哭什么?” 荣妃抱起襁褓中的婴孩,在尉迟玄的面前跪下,“臣妾有罪,臣妾没能保护好五皇子,恳请皇上责罚。” 尉迟玄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五皇子到底怎么了?” “五皇子……”荣妃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梁钰贞已然得意忘形,“荣妃,皇上与本宫都在此处,你便如实说来,若有人敢谋害皇嗣,不管那人是谁,皇上与本宫都决不轻饶。” 这话没有指名道姓,却是实打实指向沈念溪。 沈念溪忙道,“皇上,你相信臣妾,臣妾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梁钰贞还想训斥,却听尉迟玄说了一句,“朕相信你。” 她急得开口,“皇上,谋害皇嗣乃是大罪,皇上怎能听凭瑾嫔一句话就相信她?依臣妾之见,不如派人搜查,若是有证据,想来瑾嫔也不会抵赖。” “不必了。” 梁钰贞还在诧异,听到荣妃的话顿时震惊在当场。 “德妃娘娘,臣妾的五皇子只是吐了奶,你为何口口声声说有人谋害皇嗣?” 梁钰贞一时说不出话来,就连尉迟玄都将怀疑而冰冷的视线投向她。 她一个箭步冲到荣妃的身边去,凑近襁褓一看,五皇子正嘟着嘴,瞪大双眼好得不得了。 这个时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又被沈念溪算计了一次。 “德妃,朕也很好奇,五皇子明明好好的,你为何笃定他被人谋害?还是说,意图谋害五皇子的人便是你?” 尉迟玄语气虽轻,话里的压迫却一点儿不轻。 梁钰贞慌忙跪下,“皇上,皇上你误会了,臣妾怎么可能谋害皇嗣呢?只是刚刚荣妃妹妹泣不成声,臣妾还当是五皇子出了什么大事。” 更何况,她来时颐倾宫明明都被御林军团团围住,这一切都让她对自己计划的成功深信不疑。 却没想到,这是一场瓮中捉鳖的计策,而她不巧成了那一只被捉的鳖。 尉迟玄早有削弱梁钰贞权势之意,借机行事。 “朕看你大权在握就越发不守规矩,这次你只是未能得逞,却不代表你没有谋害皇嗣的念头,传朕的旨意,德妃梁氏对皇嗣心怀不轨,着禁足三月,云妃暂代六宫之事,荣妃从旁协理。” “皇上!” 梁钰贞着急了,她的权力怎么能被分走! 一旁的荣妃却欣喜若狂,她竟还有手握权力的一日,忙跪下谢恩。 “臣妾多谢皇上,臣妾定会好好协理云妃娘娘管理好六宫事宜,不负皇上重托。” “朕信你。” 说罢,尉迟玄夺门而出。 “皇上!皇上……” 不管梁钰贞怎么呼喊,尉迟玄都没有回头的意思,更遑论更改旨意。 眼见着尉迟玄彻底走了,梁钰贞怒瞪着沈念溪和荣妃。 “好一个荣妃,好一个瑾嫔,你们竟然合起伙来算计本宫。” 沈念溪微微一笑,“娘娘过誉,还得多谢娘娘递来的刀,臣妾用起来才十分顺手。” 正是梁钰贞自己递来的刀将她的六宫之权削了去。 荣妃也怒目望着梁钰贞,“德妃娘娘,你意图谋害臣妾的五皇子,这笔账,臣妾记下了。” “走着瞧,只是短短三月而已,日后本宫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梁钰贞气急转身而去,临走前的视线彷佛要剜了荣妃与沈念溪二人。 沈念溪自始至终平淡得很,“此番多谢荣妃娘娘相助。” “本宫从不轻易帮人,但也绝非言而无信之人,你只需知道,本宫答应你的三件事已达成其一。” “臣妾知道,不过娘娘一开始选择答应臣妾,无非是知道此事有利可图,不是吗?” 荣妃倒也大方承认,“是啊,本宫确实唯利是图,只是本宫真没想到,利这样大,当真是让本宫意外。” 第66章 荣妃变了 得了权,从前那个淡泊名利深居简出的荣妃也变了。 何况她如今还有皇子,怎么可能再和从前一样与世无争? 沈念溪看穿一切,却不曾多言。 荣妃又道,“说起来,本宫与你配合得倒是天衣无缝,若你愿意依附本宫,本宫他日也不会亏待于你,如何?” “燕雀焉有鸿鹄之志,娘娘,告辞。” 沈念溪利落离开,片刻也不迟疑,荣妃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穗果不解,“娘娘,你刚刚不是才跟瑾嫔娘娘合作了一番吗?怎么这么快就不欢而散了?” “本宫与她只是暂时为利而聚,自然也会为利而散,瑾嫔心志极高,她与本宫,只会是宿敌。” “奴婢明白了。” 荣妃把两个心腹宫女都叫到了跟前,“穗果,初荷,本宫从前畏惧德妃之势不敢与之相争,可本宫有了弘瑞,那便无论如何都得为他争上一争。” “贵妃,皇贵妃,乃至是皇后,本宫都要一步步往上爬。” 都说利欲熏心,此刻的荣妃眼里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欲望。 —— 尉迟玄下旨禁足梁钰贞的同时还给梁家下了一道旨意,即封梁国公的小儿子梁再贵为平南伯。 梁家。 自打梁钰贞被禁足后,梁靖整日绷着脸,心里的想法也只愿跟自己的大儿子浅说一二。 “德妃大权旁落,禁足百合宫,皇上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了再贵爵位,分明是要堵了我的嘴啊。” 梁再富:“父亲的意思是,皇上给弟弟封爵,就是为了阻止你为姑母求情?” “是啊,这一次,你姑母未免也不谨慎了,竟然给皇上落下这样的把柄。” 梁再富亦是这般想的,“父亲,姑母派人从宫里递来了消息,她说自己是被新晋的荣妃和瑾嫔算计的。” “荣妃是何人?” “就是从前的栗昭仪,刚生下五皇子不久才被晋为荣妃的。” 梁靖摸了摸胡须,“原来是她啊……” “是啊,爹,说起来,她还是太后的远房侄女。” 梁靖冷笑道,“说好听的是远房侄女,事实上,太后又能对她多有怜惜到何处去呢?况且,栗家可有正经的嫡出女儿,那才是太后真正的侄女。” “父亲说得对,只可惜栗小姐年初方才十五,去年还不到能选秀的年纪,这才错过了选秀没能进宫。” “有太后这一层关系在,她选秀与否都是能入宫的,如今年纪满了十五,倒是也可以入宫去了。” “父亲的意思是……” 梁靖轻轻点头,“抬一个栗家的人去打压荣妃,她刚生下皇子,气焰难免嚣张,有人制衡总好过让她继续打你姑母的主意。” 梁再富眼前一亮,“是,还是父亲想得周到。” “至于瑾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嫔位,既没有家世,更没有皇嗣,不足为惧,想来,她也就是依附于荣妃的。” 梁再富也觉得有理,“定是这样的,要不然,凭她也敢算计姑母?” “好了,你去再贵叫来,我有几句话要好好交代给他。” “是。” —— 景祥宫栖鸾殿今日倒是格外热闹,宛贵嫔母女、姜常在还有沈念溪都在此处。 姜夙鸢做的糕点素来备受小孩子喜欢,这会儿涟宜和宁月都围拢在她身边,缠着她要点心。 姜夙鸢却双手一摊,“可是我没有点心了,还想吃的话就得重新做了。” 宁月晃了晃姜夙鸢的衣袖,“姜娘娘,你就再做一些吧?” “做是可以,但是你们两个小家伙不能整天白吃白喝,你们也得帮我,这样才可以吃上点心。” 只要能吃,其他的算不上什么,涟宜和宁月跟着姜夙鸢去膳房去了。 端妙云笑道,“还是姜妹妹最招孩子喜欢,我都没有这样的福气。” 宛贵嫔也如是点头,“我也没有。” “清宛,来对弈一局吗?” 沈念溪惊讶,“说起来,我从不知宛姐姐叫什么……” 宛贵嫔微微一笑,“我好像确实不曾跟沈妹妹提及我的名讳,我姓俞,名清宛,家父是奉天府尹俞鹤白。” 俞清宛,沈念溪又在心底默念了一句。 “宛姐姐的名字,当真是很好听。” “沈妹妹的名字也好听。” 说话的空当,俞清宛和端妙云皆相对而坐下,一人执白子,一人着黑棋,你来我往地下起了棋。 片刻后,端妙云逐渐落了下风,俞清宛的攻势越发激烈。 端妙云将白子放在桌上,“我输了,清宛的棋艺确实精湛。” 一直不曾说话的沈念溪说起话来,“宛姐姐的棋艺可是连皇上都要盛赞的,云姐姐下不过实属正常。” 提到皇上,端妙云嘴边的笑就淡了几分。 俞清宛赶忙说起别的,“既然这样,倒不如你们二人来下,我也好在一旁看看。” 端妙云和沈念溪对视一眼,欣然应允。 沈念溪替了俞清宛的位置,与端妙云再度下了一盘棋,不过这一次,她们之间显然有不少话要说。 “荣妃与姐姐同掌六宫之权,云姐姐以为如何?” 端妙云轻哂,“荣妃得了势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如今满宫上下,唯独她的风头最盛。” “荣妃想逞一时威风,姐姐就让让她。” 端妙云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你倒是通透,知道谁用权势用得越多,德妃出来后报复谁便会越狠。” 两人相视一笑,这才是云妃处处对荣妃多有避让的缘故。 俞清宛也插了句嘴,“只要梁国公府还在,德妃永远都是德妃,这一点,永不会改变。” “宛姐姐说得对,可只要皇上愿意,那便不会是永无改变。” 端妙云和俞清宛没有说话,但却打心底里认同沈念溪的话。 比起审时度势的端妙云,荣妃就没有那么容易不为权势折腰。 颂心每日派人去百合宫外打探消息,带回给梁钰贞的消息都是荣妃如何跋扈嚣张…… 百合宫漪澜殿中,颂心正一边掰着指头细数荣妃张扬的次数,一边告诉梁钰贞有关荣妃的事。 第67章 就是不帮她 “娘娘,荣妃娘娘凡是出行必要摆二成仪仗,听宫女们说,她走到哪儿都趾高气扬得很呢。” “连本宫都只有三成仪仗,她倒是好大的排场啊。” 梁钰贞冷笑,“本宫不过是困在百合宫三月而已,她竟连后宫是本宫做主都给忘了,云妃都不敢跟本宫正面叫板,荣妃?呵。” “娘娘放心,左不过她只是太后娘娘的远房侄女,国公爷派人送进来消息,说是要撺掇栗家将嫡小姐送进皇宫来掣肘荣妃娘娘。” “哦?就是太后那个正儿八经的侄女栗疏桐?” “正是。” 梁钰贞笑道,“那倒是好。” 她转念又问,“瑾嫔最近在做什么?” “听音若说来,瑾嫔鲜少离开颐倾宫,每日不是读书习字就是练琴插花,倒是安分,对了,她常去的地方便是云妃的栖鸾殿。” “她倒是与云妃走得颇近些,比起栗姝,本宫更憎恶的是那沈念溪,本宫都已经数不清她坏了本宫多少次好事了。” 颂心点头,“娘娘说得是,待娘娘禁足结束之后,娘娘大可以给她一些教训。” “她很是精明,本宫要给她教训怕是难了。”梁钰贞话音一转,“不过,上次的事情为何会失败?音若呢?她难道背叛了本宫?” 颂心矢口否认,“娘娘,音若的身家性命可都在娘娘身上,她哪儿敢背叛娘娘啊,这些时日还是她照常将瑾嫔的消息递进来的。” “也是,本宫料她也不敢。” “奴婢听她说,上次她本来要动手的,只是她一个不慎竟被瑾嫔身边的拂冬抓了个正着,娘娘的计划这才败露了,瑾嫔还将她关在柴房好几日,命人责打了她。” 梁钰贞若有所思,“难怪……你可瞧见了,她的身上果真有伤痕?” “娘娘放心,奴婢亲眼所见,伤痕做不得假,奴婢还给了她一些伤药和银子安抚她。” “知道了。” 梁钰贞也断定音若不敢轻易背叛她,只能说,沈念溪确实谨小慎微,无时无刻都派人盯着音若。 “你去告诉她,往后她只需继续盯着瑾嫔就是,本宫不会再让她做什么了,瑾嫔对她百般提防,若是再让她去行事,本宫的计划依旧还会失败。” “是。” 收到消息的音若十分高兴,这意味着她不仅能够保全自己家人的性命,还能够彻底效忠瑾嫔了。 —— 德妃禁足,容芷衣的病也恰巧好了。 “翠柳,德妃娘娘真的被禁足了?” “主子,奴婢还能骗你不成?” 容芷衣掀开被褥便要下床,“我这一病就病了近十日,我的长风不知在润泽轩受了多少折磨,我得去甘泉宫找宋芳仪。” 翠柳欲言又止,“主子,你这病才刚好……” “翠柳,正因为德妃眼下被禁了足,我才能趁此机会夺回我的长风,若是等她回来,我什么时候才能将长风带回琼花阁?好了,别拦着我了,快给我梳妆打扮。” 坐在铜镜前,容芷衣伸手抚着自己的脸,病了这些时日,她都憔悴了不少。 容芷衣乘上轿辇就直奔甘泉宫而去,宋妍之却也看穿了她的目的,让人找借口打发她,总之就是不让她踏进甘泉宫的门。 “平画,你快去跟你家娘娘说一声,就说我今日一定要见到长风,否则我绝不离开。” 平画很是为难,只好又回去通报了一声。 但,宋妍之的态度很是坚决,她也不可能见容芷衣。 容芷衣气急,“德妃娘娘当初也说过,若是我想见四皇子,那便随时都能来甘泉宫见他,芳仪娘娘如今百般阻拦是为何?难不成,她这么快就不顾德妃娘娘的意思了?” “容贵姬,我家娘娘说了,既是德妃娘娘的意思,那请贵姬先去请了德妃娘娘的旨再来甘泉宫,届时,她自然会抱着四皇子来迎接贵姬的。” 说罢,平画走进甘泉宫,两扇厚重的门再度在容芷衣面前关上。 容芷衣气得险些就在甘泉宫门前破口大骂,走出了好远她都还气不过。 “翠柳,她这明摆着就是为难我!明明知道德妃娘娘如今禁足,任何人都不能见到娘娘,她却偏偏这般刁难我。” “好,好,既是她先不仁,那就休怪我无义。” 宋芳仪抢了她的儿子,她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既然宋妍之不让她好过,她也不会让宋妍之痛快的。 “主子,你要去哪儿?” “去求见荣妃,为今之计,只有搬出更高位的妃子来压她,我才有见到四皇子的可能。” 荣妃已经从沈念溪的颐倾宫搬回了自己原先的朝露轩,容芷衣无外乎就回了储秀宫。 荣妃早就知道今日容芷衣离了储秀宫去甘泉宫,得知她竟又回来了,便猜到她定是在宋芳仪那儿吃了闭门羹。 让她意外的是,容芷衣竟来求见她,她顿时明白了容芷衣的所求。 “容贵姬,本宫要是没猜错的话,你是为了四皇子的事才来见本宫的吧?” “是。”容芷衣果断承认,“从前嫔妾不曾与娘娘深交,但如今娘娘既然掌管六宫事务,嫔妾便也只好硬着头皮来求娘娘。” 荣妃施施然放下手里的茶杯,“说吧,你希望本宫帮你做什么?” “嫔妾也不敢为难娘娘,只希望娘娘能帮嫔妾见到四皇子,嫔妾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自己的孩子了,娘娘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应当明白嫔妾的心情。” 荣妃微微颔首,“是,本宫而今有了五皇子,对你的心情确实也能体会一二,本来呢,你是本宫宫里的嫔妃,本宫理应帮你。” “不过——”她话锋一转,“本宫可不会给人夺走自己孩子的机会,是你软弱无能才致使孩子被人抢走的,这可怪不了别人,既是自己的过失,就该自己承担。” 荣妃知道宋芳仪和容贵姬都是梁德妃的人,她巴不得她们窝里斗,怎么会愿意调和呢? 在她看来,容贵姬越见不到自己的孩子,她们之间的矛盾就会越深,她就越乐意看到。 第68章 求见云妃 容芷衣一怔,“娘娘这是不愿意帮嫔妾了?” “不是不愿,但本宫不喜欢伸手就要食的人,容贵姬还是先自己想想法子吧,要实在想不到法子,到时再来求见本宫。” “娘娘……” 容芷衣还想说些什么,荣妃却果断道,“穗果,送容贵姬出去。” 容芷衣不情不愿地走出了朝露轩,朝不远处的琼花阁走去。 刚进门,她便蹲下身子大哭起来,这可把翠柳都吓了一大跳。 “主子,主子你别哭啊,你要是撑不下去,四皇子可怎么办?” 容芷衣泪眼婆娑,“荣妃不肯帮我,我还能怎么办?” 翠柳急得满头大汗,“荣妃娘娘不肯帮,那,那主子不妨试试去求求云妃娘娘?” 容芷衣错愕,“云妃素来与德妃不对付,她又怎么可能帮我?” “主子,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不如就去试一试吧。” 也罢,左右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容芷衣擦干眼泪,再一次离开了储秀宫。 她前脚刚走,后脚荣妃就收到了消息。 “娘娘,可要阻止容贵姬?” “由得她去。”荣妃头也不抬,“本宫都不肯帮她,云妃更不可能帮她,让她去碰壁也好,省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穗果默默点头,“是。” 容芷衣跌跌撞撞来到景祥宫栖鸾殿,宫女通报一声后就将她请了进去。 当看见沈念溪与端妙云坐在一起时,容芷衣的眼皮轻轻跳动了几下,她规矩地给她们依次行礼。 “见过云妃娘娘,见过瑾嫔娘娘。” 端妙云摆手,“起来吧,绘书,看茶。” “不必了。”容芷衣没有喝茶的闲情逸致,“娘娘,嫔妾的四皇子在甘泉宫中不知过得好与不好,嫔妾实在没有心思喝茶。” 端妙云轻叹,“此事本宫早有耳闻,只是德妃这般冷心无情,连你的孩子都这样随意打发,容贵姬还要屈尊在德妃的身边吗?” “嫔妾就如柳絮一般在宫里四处飘散,偶尔觅得停泊之处就短暂依附于人,可若是不能寻得庇佑,嫔妾断无保住自己和四皇子的能力。” 这才是她自始至终的为难之处。 “行了,本宫怜你慈母心,勉为其难帮你这一次,绘书。” 绘书走上前来,“娘娘有何吩咐?” “备轿辇,去甘泉宫。” 容芷衣大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谢娘娘,娘娘此番恩德,他日嫔妾定会报答。” 沈念溪一直不曾开口,这会儿才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 “容贵姬若想弃暗投明,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容芷衣听懂了,神色却是一僵,背叛梁德妃改投入他人麾下?那梁德妃焉能放过她! 她加快步伐走了出去,只当是没有听见这句话。 左右沈念溪也无事,正好她此前从未去过甘泉宫,便也跟着去凑一番热闹。 云妃亲自来到甘泉宫,宋妍之断无再将高位妃嫔拒之门外的道理,只得带人迎了出来。 “臣妾见过云妃娘娘。” “本宫许久不曾来你这甘泉宫,今日过来,宋芳仪不请本宫进去吗?” “娘娘前来,自是臣妾的荣幸,娘娘请。” 瞥见跟在端妙云身边的容芷衣时,宋妍之冷笑了两声。 “容贵姬真是好本事啊,德妃娘娘才刚禁足没多少时日,你连新主子都找到了。” “若非你不肯让嫔妾见到四皇子,嫔妾怎会去寻云妃娘娘做主?” 宋妍之才不听,靠近容芷衣就低声道,“你且等着,本宫会将你的所作所为都如实告诉德妃娘娘的。” 容芷衣彷佛被一盆从天而降的冷水泼了个浑身冰凉,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端妙云都走出好远了见她们二人还在后面嘀嘀咕咕,“你们都在说什么?还不快过来。” 宋妍之白了容芷衣一眼就走进了屋。 沈念溪刚踏进润泽轩的门就嗅到一阵很怪异的香味,她还想再闻闻,却发现香味越来越淡,乃至于消散。 让她更觉得奇怪的是,宋妍之身边的平画匆匆端着香灰走了出去。 难道润泽轩里的熏香有什么古怪不成? 宋妍之让人上了茶,与端妙云闲聊起来。 沈念溪突然开口,“芳仪娘娘,你这屋里怎么不点熏香呢?” 宋妍之恍然反应过来,“是了,熏香应是燃尽了,平画,重新将熏香点上。” 不远处的平画赶忙应声,点上熏香,很快袅袅烟雾便从香炉中飘散出来,香的味道也盈满一室。 只是…… 沈念溪心头的疑虑非但半点没消,反倒越来越甚。 她刚进门来嗅到的香味与现在的香味很是相似,但细嗅却能发现两种香味有几分不同之处,若非她素来对香味敏锐,她也难以判别这润泽轩前后燃的熏香有异。 兴许这两种熏香的配方大差不差,但却被人更改了配料的份例或是掺杂了不同的东西,寻常人闻着只会觉得熏香的味道是一样的。 “芳仪娘娘这屋里的熏香味道很是好闻,不知娘娘用的是什么香?” 宋妍之随口道,“也不是什么名贵的香料,不过是可以安神助眠的风荷晚香。” “这香倒新奇,臣妾还是头一遭听说这样的香。” 宋妍之朝平画招手,平画就凑到跟前解释起来。 “回瑾嫔娘娘,风荷晚香乃是集聚荷花芬芳与莲叶清香调制而成的熏香,除却最基本的原料荷花、莲叶外,香中还加入了白檀、香附、沉香、楠木粉、苍术和玄参。” “难怪这香如此好闻。” 宋妍之笑道,“瑾嫔竟对这香如此有兴趣。” “是啊。”沈念溪大方承认,“臣妾素爱荷花莲叶,对风荷晚香当然有兴趣。” “是了,本宫是记得的,当初皇上还曾说要让宫人在颐倾宫开凿荷塘,也不知是否真的施行了?” “皇上交代的事情,那些宫人自不敢懈怠,内务府早派了宫人来,这些时日就在臣妾的宫里开凿荷塘。” 端妙云跟着附和,“开凿荷塘的声响吵人,沈妹妹这才三天两头就往本宫的景祥宫跑,为的就是躲着那些声。” 第69章 花粉过敏 “原来如此。”宋妍之忙吩咐了平画,“既然瑾嫔喜欢风荷晚香,你去取些香粉来,稍后便让她带一些回去。” “是,娘娘。” 沈念溪也不拒绝,“臣妾谢过娘娘。” 见她们都只顾着说话,全然不顾她,容芷衣坐不住了。 “芳仪娘娘,你快把四皇子抱出来给云妃娘娘和瑾嫔娘娘瞧瞧吧。” 宋妍之嘴边的笑淡了几分,她就知道容芷衣的来意。 “容贵姬,到底是云妃娘娘和瑾嫔娘娘想见四皇子,还是你想见他?”宋妍之话锋一转,“四皇子现下正午睡,本宫不好让人扰了他的清梦。” 容芷衣气得浑身发抖,云妃在此,宋妍之竟然还敢不让她见尉迟长风? 沈念溪从中说和,“芳仪娘娘,容贵姬到底是四皇子的生母,你总不能拦着孩子一辈子都不让他见到自己的生母吧?” “瑾嫔还是莫要多管闲事,该如何做,本宫心里有数。” 眼看容芷衣气不过,端妙云总算是发了话。 “宋芳仪,本宫倒也想见见四皇子,将他抱出来吧。” 但,宋妍之依旧是不肯。 “云妃娘娘,恕臣妾不能听从娘娘的命令,德妃娘娘说过,臣妾可以以任何想要的方式来抚育四皇子,包括让他见谁和不见谁。” “除非有德妃娘娘的吩咐,否则臣妾今日是不会让你们见到四皇子的。” 沈念溪一针见血问道,“芳仪娘娘为何不惜与云妃娘娘对着干也不肯让我们见到四皇子?难不成,是四皇子出了什么事情?” “怎么可能!”宋妍之下意识就反驳。 只是,沈念溪还是瞥见了她眼底那一抹稍纵即逝的心虚。 看样子,四皇子确实出了事情,并且,他的状况还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既然四皇子无碍,为何芳仪娘娘就是百般阻拦?你若是心中无鬼,将四皇子抱来便是,这样云妃娘娘也才放心四皇子是无事的。” 宋妍之冷笑一声,“瑾嫔,你少诈本宫,不管四皇子有事还是无事,今日本宫绝不会让他见任何人。” 容芷衣的心头也满是担忧,“芳仪娘娘,你就让嫔妾见一见四皇子吧,只要看到他是安好的,嫔妾立刻就走,绝不再叨扰娘娘。” 面对容芷衣的苦苦哀求,宋妍之翻来覆去都是拒绝的说辞。 甚至她一甩手,险些将容芷衣推倒在地。容芷衣一个踉跄才站稳,眼里都是绝望。 就在这时,隔壁屋子传来了一记嘹亮的哭声。 容芷衣顿时激动起来,“是长风的哭声,是他。” 她不管不顾夺门而出,直奔向哭声所在的地方,宋妍之着急,赶紧让人拦住容芷衣。 只可惜,容芷衣是再拦不住了,她就这样冲进隔壁屋去,看见躺在床榻上的孩子,她的眼泪说掉下便掉下。 “长风,我的长风!” 她推开阻拦她的宫女,总算是靠近了尉迟长风,只是这一瞧,她就崩溃了。 “长风!长风!” 只见尉迟长风的身上起了不少红疹子,他边哭边抓挠着,很是痛苦。 容芷衣看在眼里,疼在身上,抱起尉迟长风就回了刚刚的屋子。 哭声越来越近,容芷衣与尉迟长风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宋妍之脸色苍白,完了,容芷衣到底还是看到一切了…… 容芷衣与宋妍之对峙着,“你到底都对长风做了什么?为什么他的身上起了如此多的红疹子?” “本宫什么都没做,本宫哪儿知道他为什么起红疹子。” 一旁的平画也替宋妍之辩解着,“我家娘娘对四皇子向来都很好,只是昨日娘娘带四皇子去御花园玩了一下午,回来之后四皇子的身上便起了这样的红疹子,我家娘娘也是无辜的。” “无辜?”容芷衣气得肝疼,“宋妍之,在你将长风从琼花阁带走的那一日,我明明就告诉过你,长风他对花粉过敏。” “你倒好,你竟然带长风去御花园那种遍地都是花的地方,你就是这样对四皇子好的吗?” “本宫……”宋妍之一时语塞,她当时只顾着将尉迟长风带走,哪里去管容芷衣说了什么…… 沈念溪凑近去看了一眼尉迟长风,发现这孩子的状况确实很不好。 “当务之急是便请太医来给四皇子瞧瞧,这疹子这般严重,就是闹到皇上的跟前去,芳仪娘娘,你也讨不得半点好啊。” 宋妍之就是清楚这一点,所以…… 容芷衣也领悟到了沈念溪的意思,当即惊叫一声。 “你生怕皇上知道这件事,竟不让太医来给长风诊治!若非今日我恰好来了润泽轩,若非刚刚长风啼哭不止,我竟不知你让我的长风受这样的磨难。” “本宫不是有意的,本宫并不知道他对花粉过敏……” “就算你不知道,但你本可以昨日晚上就宣太医来给长风看看,可你直到现在都不让太医来,就是害怕太医将此事禀告给皇上。” 容芷衣的话掷地有声,宋妍之再说不出什么。 容芷衣推开宋妍之,让翠柳先抱着尉迟长风离开。 “云妃娘娘,瑾嫔娘娘,嫔妾先急着带四皇子回去了,改日再向你们道谢。” 端妙云幽幽点头,“四皇子看病要紧,容贵姬快去吧。” 宋妍之还想阻拦,沈念溪却道,“芳仪娘娘与其不愿让容贵姬带走四皇子,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向皇上解释。” 说完,沈念溪给了端妙云一个眼神,两人便一起走了出去。 她们走后,宋妍之瘫软在地,平画上前将她扶起。 “娘娘……” “完了,本宫彻底完了,平画,本宫该怎么办?” 她压根不在乎尉迟长风的情况,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担心此事败露尉迟玄会怪罪于她。 “娘娘,这件事情皇上铁定会知道,娘娘不如先去向皇上请罪吧,这样皇上兴许能看在娘娘主动承认错误的份上对娘娘网开一面。” 六神无主的宋妍之将这主意听了进去,“对,备轿辇,本宫要去见皇上。” 第70章 降为容华 宋妍之赶到御书房想要求见尉迟玄,孙康才却拦住了她。 “芳仪娘娘,瑾嫔娘娘正在里头与皇上说话呢,娘娘且先在此处等着片刻。” “什么?她何时来的?” 孙康才掰着手指一算,“哎呦,瑾嫔娘娘也只不过比娘娘早来了一刻钟,娘娘怕是还得等上许久,要是娘娘没什么要紧事的话,娘娘要不先请回去?” 宋妍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沈念溪竟然先她一步,要是她在尉迟玄的面前添油加醋,自己还如何辩解? 但离开,她却是万万不能的。 “不必了,本宫就在此等着。” 闻言,孙康才也不再多劝。 御书房内。 沈念溪正将四皇子的事情娓娓道来,末了说道,“皇上,容贵姬爱子心切,若是不能让四皇子养在她身边,怕是断了她的慈母心肠。” 尉迟玄握着朱砂笔头也不抬,“朕从一开始便特例准许她抚育四皇子,宋芳仪哪来的胆子与朕对着干?” “听说,这是德妃娘娘的意思……” “德妃?”尉迟玄的笔这才停下,“朕要是没记错的话,当初可是她在朕的面前求情,朕才给容贵姬开了这样的先河,否则,她一个贵姬如何能抚育皇嗣?” 显然,他也不解梁钰贞说变就变的想法。 沈念溪进一步道,“既然当初是例外,如今四皇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皇上何不开恩晋一晋容贵姬的位分呢?” “你想左右朕的决定?” “臣妾不敢,只是容贵姬与宋芳仪都是德妃娘娘的人。” 只这一句话,尉迟玄就改了主意,“也罢,容贵姬跟在朕的身边确实已有多年,那朕便晋她为‘恪嫔’。” 见沈念溪走出来,宋妍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瑾嫔,你竟敢在皇上的面前搬弄是非?” “娘娘此言差矣,臣妾只是奉云妃娘娘之命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皇上,仅此而已。” “你!本宫回头再跟你算账。” 宋妍之战战兢兢地走进御书房,跪在尉迟玄的面前真诚忏悔。 “皇上,没能照顾好四皇子是臣妾的过错,臣妾并不知四皇子对花粉过敏,还请皇上饶恕臣妾这一次无心之失。” “孩子的一切,的确是生母更熟知,你将四皇子送回恪嫔的身边去。” 宋妍之一愣,“恪嫔?” “朕刚刚已将容贵姬晋封为恪嫔,往后就让她继续抚育四皇子,不管你是不是无心之失,四皇子也因你而受了重创。” 尉迟玄淡淡地抬眼,厌恶地看向宋妍之。 “即日起,朕要降你为容华,回你的甘泉宫自省去。” 宋妍之微微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臣妾遵旨。” 短短两天,她就被降为了容华,宋妍之心底那叫一个恼恨,偏偏她还无从抵赖。 —— 琼花阁内声音嘈杂,既有尉迟长风的哭闹声,也有容芷衣的哭声,宫女忙前忙后的杂声。 “翠柳,快将我以前为长风准备的紫草膏拿来。” “是。” 容芷衣知道自己的儿子对花粉过敏,总是在琼花阁备下治疗红疹子的紫草膏。 待翠柳取来药膏,容芷衣亲力亲为给尉迟长风涂抹药膏。 尽管她的动作轻柔无比,尉迟长风还是哭个不停,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红疹子,容芷衣的心都跟着生疼。 一个宫女突然跑了进来,“主子,孙公公来了,他带了圣旨过来,主子快去接旨吧。” 接旨的事情是耽误不得的,容芷衣又将药膏递到翠柳手上,要翠柳继续为尉迟长风涂抹药膏。 她匆匆来到门外迎接孙康才,孙康才宣读起旨意。 容芷衣听得分外惊喜,她竟然,被册封为恪嫔了,往后她便能名正言顺抚育自己的四皇子了。 “恪嫔娘娘,接旨吧。” “是。” 一旁的荣妃见她这样欢喜,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是真的很意外端妙云会帮容芷衣。 “本宫恭喜恪嫔妹妹了,往后妹妹成了一宫之主,倒是与本宫隔得远了。” 孙康才说道,“恪嫔娘娘,关于住处的事情,眼下宫里唯有皇后所居的凤宁宫,皇贵妃所居的宸华宫和长信宫是空置的。” “皇上的意思是,娘娘若愿意搬去长信宫,那便就住到长信宫,如果不愿,娘娘就还继续住在琼花阁。” 容芷衣嘴边的笑淡了几分,是了,皇宫之中可供她居住的宫殿是不多了。 凤宁宫和宸华宫她是住不进去的,长信宫幽兰殿之前是叶纯的住所,但叶纯却死在了冷宫之中…… 更何况长信宫本就又偏僻又冷清,只一瞬间,容芷衣便打定了主意,死人住过的幽兰殿她是无论如何不愿再住的。 “孙公公,烦请你回去禀告皇上,就说本宫与四皇子都在琼花阁住惯了,换了新的住处只怕四皇子不习惯,本宫打算继续住在琼花阁。” “是,咱家会去告诉皇上的。” 说罢,孙康才收起拂尘,带着人就又离开了储秀宫。 荣妃走到容芷衣的面前,“恪嫔娘娘竟还愿意屈尊住在琼花阁,实在是让本宫惊讶。” “如若不然,臣妾还能去哪儿呢?” 成了恪嫔,容芷衣的腰板都更挺直了几分。 “只是本宫也还住在储秀宫里,恪嫔,本宫依旧是一宫之主。” “这是自然。” 不过一想到荣妃不仅压她一头,更是与她一样有一位皇子,容芷衣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走进屋子,见尉迟长风仍在啼哭,容芷衣刚刚的喜悦就又被冲淡了不少。 “长风乖,涂了这些药膏很快就没事了。” “母,母亲……” 容芷衣轻轻擦掉尉迟长风的眼泪,“长风,往后要叫‘母妃’,知道了吗?” “知道了,母妃。” 容芷衣抱住尉迟长风,往后她是恪嫔,便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的孩子。 翠柳走进来附在容芷衣耳边道,“娘娘,奴婢已经打探到了,今日是瑾嫔娘娘进了御书房跟皇上说了些什么,自她走后,皇上才突然下旨要晋封娘娘为‘恪嫔’的。” 第71章 香有问题 容芷衣神色不改,“云妃与瑾嫔这次帮了本宫,本宫会记一次她们的恩德,下去吧,本宫想单独与长风待一会儿。” “是。” 连同翠柳在内,屋内的其他宫女全部都下去了。 —— 百合宫漪澜殿。 梁钰贞正教尉迟怀禹写着字,见颂心进来她就让人先把尉迟怀禹带了下去。 “出什么事情了?” “娘娘,宋芳仪被降为容华了,四皇子也被送回了琼花阁。” “什么?” 梁钰贞急忙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昨日。” 颂心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梁钰贞,“娘娘,恪嫔娘娘分明是对娘娘起了异心,娘娘要早做防范才是。” 梁钰贞狠狠拍桌,“她容芷衣算个什么东西,当初她只是东宫的一名侍妾,若不是依附于本宫靠着本宫提携,她哪有机会诞下皇子?” “她身份低微,就算是有了皇子也不能将皇子养在身边,若非本宫在皇上跟前说了几句话,四皇子也轮不到她来养。” 颂心轻轻拍着梁钰贞的背给她顺气,“娘娘消消气,恪嫔娘娘忘恩负义,娘娘不用再对她仁慈便是。” “本宫看走了眼,她就是一匹白眼狼,本宫只是给她小惩大诫她便忤逆本宫!” “娘娘说得是,恪嫔娘娘不懂娘娘的良苦用心,娘娘此番功夫算是白费了。” 梁钰贞气得胸膛上下起伏,“早知如此,那风荷晚香倒不如留着给她用,宋妍之虽蠢笨却对本宫才是最忠心的。” 颂心一惊,“娘娘慎言,若是让宋容华知晓此事,她怕是也会记恨娘娘的。” “本宫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好半晌,梁钰贞才平复了心情。 “呵,她们都以为本宫如今失了势吗?待本宫禁足解除,本宫要她们好看,不行,本宫一刻也忍不下去。” “娘娘是说恪嫔娘娘的事?” “不错。”梁钰贞意味深长笑道,“她而今与荣妃同住在一个屋檐之下,她们又都有皇子傍身,那就互相残杀吧。” “娘娘的意思是……” 梁钰贞低声吩咐了几句,颂心应下就离开了。 隔壁的偏殿交泰殿中,梁含韵正指着面前送来吃食的宫女。 “我如今的吃食少得可怜不说,为何这些菜如此难吃?膳房的人真当我是死了吗?” “梁贵人息怒,奴婢只是按照吩咐给贵人送来吃食,这些都是荣妃娘娘特意交代膳房的人做的,再有,这些饭菜的份例都是照着贵人的份例给的,贵人大可放心。” “你!好一个狗仗人势的奴才,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梁含韵抡起袖子就要扇那宫女耳光,剪枝这时走了进来。 “梁贵人,你在闹什么?交泰殿的喧嚣可吵着娘娘了。” 看见剪枝,梁含韵忙说道,“剪枝,你来得正好,膳房的人只给我这些吃食,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你快去跟姑母说一声,让姑母好好教训她们。” 剪枝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让那个宫女下去了,梁含韵瞪大了双眼。 “剪枝,你这是……” “梁贵人,娘娘说了,如今她正在禁足期,宫里的奴才拜高踩地也是常事,还请贵人多多忍耐,不要给娘娘添乱才好。” 剪枝扫了一眼饭菜,“这些饭菜确实合乎贵人的份例,贵人从前吃食多不过是娘娘特意关照,而今既有新主吩咐,膳房的人有这样的举动也不例外。” 梁含韵更委屈了,“剪枝,我知道我都是托姑母的福,可,可这样的日子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行了行了,贵人若还想额外吃些什么,便让人去百合宫里的膳房那儿知会一声。” 梁含韵这才高兴了,“诶,我记住了。” 只有妃位以上的人才能用自己的宫里的膳房,其他妃嫔的吃食都是由宫里的大膳房统一调拨的,若有不合规制的饭菜,那就得妃嫔额外掏钱。 有了梁钰贞的吩咐,往后她也可以使唤百合宫膳房的宫人了。 —— 平画来到披香殿,身体是在给沈念溪行礼问安,神情却看不出半分恭敬。 “起来吧,宋容华把你派到颐倾宫来所为何事?” “瑾嫔娘娘前些时日讨要了我家娘娘所用的风荷晚香,娘娘命奴婢给瑾嫔娘娘送一些过来。” 沈念溪示意敛秋接下。 平画:“我家娘娘还说了,颐倾宫都到这样穷困潦倒的地步了,她便大发慈悲赏赐给瑾嫔娘娘,希望娘娘受用。” 说完,她就冷哼一声走了。 “诶,你这……”敛秋顿时气不过了,“娘娘,她竟这样目无尊卑,真是不将你放在眼里。” “眼下宋容华正为着上次的事情记恨本宫,她和她的宫女不给本宫好脸色看也是正常的。” “娘娘为何独独对这风荷晚香来了兴致?” 沈念溪微微摇头,“本宫总觉得这香有些古怪。” 说着她打开匣子,凑近闻了闻里面的香粉,单单是闻着这香粉倒也闻不出什么。 沈念溪当即就让敛秋灭了屋里的熏香,改换这风荷晚香。 很快香气弥漫在披香殿中,沈念溪全神贯注地闻着飘过鼻尖的香气。 “不对……” “娘娘,什么不对?” “香气不对。” 沈念溪皱着眉,屋里的香气与她那日在润泽轩第二次闻到的香气一模一样,可却始终不是第一次那若有若无的香气。 “那日本宫在润泽轩闻到了两种不同的香气,乍然闻着区别不大,但是本宫能发现两种香气其实有细微不同,宋容华只说熏香是风荷晚香,想来并不不知道前后香气有所区别。” “竟然还有这样古怪的事情……” “是啊。”沈念溪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回忆着那日的细枝末节。 不多时,她便想到了一处细节。 “本宫记得,本宫刚踏进润泽轩,平画便端着香灰匆匆走出去,刚好与本宫擦肩而过,按理说,倒香灰的事情本不该由她这样的大宫女来做。” 敛秋深以为然,“对对对,奴婢就从来没倒过披香殿的香灰。” 第72章 内含麝香 “所以,平画之所以亲自来做这样的杂活,应当就是在毁灭证据,本宫来之前的润泽轩燃着的风荷晚香一定有蹊跷之处。” 思及此,沈念溪便吩咐敛秋道,“找个人盯着平画,想法子帮本宫捎一些她倒掉的香灰过来。” “是。” “还有,再派人去打探一下,看看宋容华是怎么得到那风荷晚香的。” “奴婢明白。” 敛秋的手脚很利落,沈念溪刚将这件事情吩咐下去,不到一个周便有了眉目。 敛秋拿出绣帕展开来,“娘娘,这是平画倒掉的香灰。” 沈念溪轻轻沾了香灰在手掌心,凑近闻了闻,很快她便大吃一惊。 “熏香已经充分燃烧殆尽了,残余的这些香灰基本闻不出味道,但,另有一种味道却很是明显。” “是什么味道?” “麝香。” 敛秋惊得连连退后了两步,“娘娘的意思是,润泽轩每日燃着的风荷晚香中掺杂有麝香?” “没错,那麝香的分量极少,风荷晚香燃着的时候掩盖掉了麝香很浅很淡的味道,但一旦香燃烧成灰,麝香本来的味道就再也遮不住了,即使再淡也能让人发觉到。” “平画要亲自倒掉香灰就是要掩藏这件事,看来,平画真正的主子也不是宋容华啊,她的背后另有其人。” 敛秋脱口而出,“指使她的人是德妃娘娘。” “你是如何知道的?” “娘娘让奴婢去打探风荷晚香,奴婢已经打探到了,风荷晚香乃是德妃娘娘独独赠予容华娘娘的,容华娘娘很喜爱这香,每日都让人点着。” 沈念溪诧异极了,但很快又归于平静,若说心狠之人是梁钰贞的话,那倒也不足为奇。 “梁德妃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算计,宋容华也是今上潜邸之时的旧人了,难怪她至今都没有身孕,这竟是德妃的功劳。” “娘娘,德妃娘娘连对自己人都这般心狠,对其他人更是手下不留情了。” “是啊。” 一想到梁钰贞可是个狠下心来还能对自己孩子动手的人,沈念溪还真不觉得惊讶了。 “可怜宋容华还被蒙在鼓里,本宫帮人帮到底,好心让她知道实情吧。” 敛秋顿时跃跃欲试,“娘娘打算做什么?” “若是宋容华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你说,德妃会有多吃惊?若是宋容华再发现自己有身孕之事不过是空欢喜,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怀有身孕,你说,她会对德妃有多恨?” 得到再失去,本就最让人癫狂。 敛秋眼前一亮,“还是娘娘聪慧。” “本宫听闻民间有一种秘药,吃下便能让女子假孕,就连脉象都能做到以假乱真。” “是的娘娘,据说那秘药的药效只能维持三个月。” “三个月也足够了,想法子去为本宫找来这秘药,切记不可让人发现。” 敛秋也知晓此事事关重大,当然不敢掉以轻心。 —— 重华宫,望春阁。 “主子,荣妃娘娘来了。” 白婉音一喜,“快请她进来。” 荣妃大步走进来,浑身上下的穿着华贵无比,还真是与从前的低调内敛大不相同。 她草草看了眼屋里的一切,自然地坐了下来。 “白良娣就快要临盆了,本宫既是有经验的人,免不了要来叮嘱妹妹几句,也好叫妹妹放宽心。” 白婉音和善地笑道,“这些时日多谢荣妃娘娘对嫔妾多有照拂,不管是嫔妾想吃的还是想要的,荣妃娘娘都肯给嫔妾。” “你腹中的孩子可是皇嗣,皇嗣贵重,本宫如今掌管六宫之事,理应要更看重妹妹一些。” 何况,怀孕之人本就忌讳多食少动,白婉音不仅吃各种滋补之物,更是鲜少外出走动,那她这一胎,可就未必能生得下来…… 想到这,荣妃嘴边的笑就更深了。 她可不像德妃那样大费周章去算计,有时候,好心反倒能杀人于无形。 白婉音还在抱怨着,“德妃娘娘之前便总是以份例之事来压嫔妾,说嫔妾的要求太多,荣妃娘娘便不会如此,就连不少份例都是娘娘额外给嫔妾的。” “德妃太重规矩,殊不知皇嗣才是最为重要的,妹妹身怀皇嗣,不合规矩的东西给了也是应该的。” “还是娘娘心善。” 她心善?荣妃眼底的深意多得快要溢出来。 “日后不管你想要什么,只管派人来跟本宫知会一声就是了,本宫都会应允。” “多谢荣妃娘娘。” “不必言谢,你只管安心养胎便是,本宫还有事务在身,先走了。” 送走了荣妃,白婉音还很乐呵。 “春晓,荣妃娘娘可真是个大好人。” “是啊,主子。” “我身怀皇嗣,吃得多就是常事,你快去把蒸鹅还有烧鸭都给我端来,我又想吃东西了。” 春晓无奈应下,“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因着梁德妃禁足,荣妃的纵容,白婉音养胎的最后一个多月倒是过得极为舒心。 转眼之间,临盆之期便已至。 白婉音生产惊动了皇宫上上下下的人,几乎所有人都赶到了望春阁。 尉迟玄和太后赶到时,望春阁内已然传出阵阵嘶喊声。 但没过多久,一个太医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皇上,不好了,白良娣怀子之时不曾忌口,吃了太多油腻之食导致胎儿异常巨大,白良娣生不下孩子并且惨痛不止,若是再耽搁下去,便会母子俱亡啊。” “什么?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救人!” “皇上,白良娣已经救不活了,臣等只能竭尽全力保皇嗣降生。” 尉迟玄惊得后退了两步,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太后赶忙道,“快,快去,定要保住哀家的小皇孙。” 有了太后发话,太医便再度进了产房。 不多时,门外的人皆听到了一声嘹亮的啼哭。 太后放下了合十的双手,“太好了,哀家的皇孙还活着。” 门开了,一个宫女抱着孩子走了出来,“皇上,太后娘娘,白良娣生下了一个皇子。” “好,好啊,白良娣呢?” 第73章 追封静贵嫔 宫女摇摇头,“白良娣难产血崩,能够拼尽全力生下孩子已是万幸。” 言下之意便是,白良娣已经撒手人寰。 太后轻叹一声,“女子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看在她为皇家孕育皇嗣的份上,皇帝啊,你要派人厚葬她。” “儿子明白。”尉迟玄唤了人来,“传朕旨意,白良娣诞育六皇子有功,特追封为静贵嫔,厚葬入皇陵。” 乳母将婴孩抱了下去,其他人仍站在原地。 “皇帝,你还没给六皇子取名。” 经太后提醒,尉迟玄才恍然大悟,“六皇子之名,便叫‘明烨’吧。” “好,只是,六皇子丧母,你得为他挑个合适的养母才行。” “母后放心,儿子都知道的。” 尉迟玄也不耽搁,当即便思索着起来,仔细地为尉迟明烨挑起了养母,思来想去,素日温厚的敦妃最为合适。 更何况敦妃还有功在身,若是无子嗣傍身倒是不合适。 “孙康才。” “奴才在。” “传旨下去,六皇子明烨交由敦妃抚育,对了,敦妃的禁足之期还有多久?” “回皇上,算算时日,还有半个月。” 尉迟玄随口说道,“那就提前解了她的禁足。” “奴才明白。” 孙康才转身就去乐康宫宣读旨意,得知皇上竟让她来抚育六皇子,敦妃接过旨意时都是惊讶的。 “敦妃娘娘,你可要好生抚育六皇子,莫要辜负了皇上对娘娘的期望。” “无需公公提点,本宫自然知道,本宫会将六皇子视为己出,悉心抚育他长大成人的。” 孙康才微微颔首,敦妃看着倒是极为温厚。 “另外,皇上已经解了娘娘的禁足,娘娘可自由出入乐康宫了。” “如此咱家就先回去复命了。” 送走了孙康才,敦妃手握圣旨在原地站了许久。 沛文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娘娘,乳母抱着六皇子过来了。” “把六皇子抱来给本宫瞧瞧。” 沛文过去把尉迟明烨抱了过来,尉迟明烨正哭闹着,吵得敦妃脑仁儿都疼。 “等等,别抱过来了,他要是真的靠近了本宫,本宫还不得被他吵得心烦意乱!” 沛文站在了原地,一时进也不是退后也不是。 “娘娘,那六皇子他……” “还是抱去给那些乳母照料吧,对了,把他的屋子安排得离本宫远一些,本宫可不想晚上的时候听到他哭闹。” “是。” 到底不是亲生的,嘴上说着愿意把尉迟明烨当成亲生孩子,事实上,敦妃只让那些乳母照料孩子,自己却鲜少去瞧过尉迟明烨。 好不容易抱一次尉迟明烨,听见那孩子的哭声就又把孩子扔给了乳母。 “哭哭哭,成天就知道哭,这哭闹的日子何时能到头啊?” 沛文小心翼翼劝说,“娘娘,婴孩都是如此,娘娘该对六皇子多些耐心才是。” 敦妃冷笑,“他又不是本宫的亲生孩子,本宫肯留下他住在乐康宫就已经是对他极好了。” “可六皇子到底也是皇子,又是丞相的亲外孙,日后争储也是有很大胜算的。” “那又如何?本宫只会扶持自己的孩子。” 说罢,敦妃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小腹,重叹一声,也不知她何时才会有自己的孩子。 见劝说不动,沛文只好放弃,她又将尉迟明烨送回到了乳母的身边去。 —— 储秀宫,朝露轩。 穗果走到荣妃的面前,“娘娘,白良娣诞下了一位皇子。” 荣妃猛地站起身,“她竟还能生下皇嗣!” “是,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白良娣却血崩而亡,皇上追封她为‘静贵嫔’,将六皇子交予敦妃娘娘抚育。” 闻此,荣妃又松了一口气,再度重新坐下。 “死了就好,本宫就料得她不可能安然无恙诞下皇嗣,六皇子只是个婴孩,没有生母的庇佑,他未必活得长久。” “娘娘是想对六皇子下手?” 荣妃摇头,“有人可比本宫还要视六皇子为眼中钉,她都不急,本宫急什么?” 荣妃知道最见不惯皇子诞生的人可是梁德妃,自有德妃对付六皇子,她不急于一时出手,既脏了自己的手反倒让德妃捡了个便宜。 正如荣妃所料,知道皇宫之中又多出一个皇子时,梁钰贞气得吃不下饭。 “若非本宫恰好禁足,本宫可不会让六皇子降生。” “是啊,娘娘,好在六皇子失了生母,娘娘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六皇子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这倒是。” 梁钰贞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但她的舒心也没持续多久。 “荣妃便把五皇子看得紧紧的,本宫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可恨。” “娘娘千万不能着急,左右日子还长,娘娘慢慢谋算就是。” 梁钰贞抚弄自己的眉心,神色一点儿都不舒坦。 “自从沈念溪入了宫闱,本宫的日子便越发不好过了,看来,端妙云都未必是本宫的威胁。” 念及沈念溪,梁钰贞便头疼。 突然,她猛然站起来,“不对,沈念溪尚无子嗣傍身便已让本宫这般头疼,若他日她身怀龙裔,那本宫的位置可就得拱手让给她了。” “娘娘,瑾嫔娘娘的家世并不显赫,没落的伯府哪能跟国公府相提并论?娘娘且放宽心。” “不行,本宫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诞下皇嗣,本宫得防患于未然。” 颂心压低声音,“娘娘的意思是,让她跟容华娘娘一样?” “不错。” 梁钰贞迅速在脑海中思索着法子,片刻后,一个狠辣的计划还真就在心底成了形。 “颂心,给本宫备下红花汤。” 颂心大惊失色,“娘娘,红花汤可是损伤女子根基之物,娘娘你要做什么?” “本宫若是不狠,怀禹的地位便不会稳固,左右本宫也有怀禹一个皇子了,生不生育对本宫而言相差不大。” “娘娘三思啊……” 梁钰贞不耐烦,“只管照着本宫的吩咐去做就是了,左顾右盼,焉能成事!” 第74章 宋妍之‘有孕\’ 到底,颂心只能听从梁钰贞的吩咐下去筹备此事了。 —— 沈念溪前脚拿到药瓶,后脚孙康才便有请,她早知此事瞒不过上面那位,倒是坦然地拿着药瓶去面圣。 “臣妾参见皇上。” “可知朕为何召你过来?” 沈念溪二话不说便认罪,“臣妾有罪,还请皇上惩罚。” 见她这样实诚,尉迟玄反倒不好发落,便给她一个辩驳的机会。 “朕问你,你派人私从宫外带进假孕之药意欲何为?瑾嫔,你已胆大包天到混淆皇室血脉了吗?就不怕朕治你个假孕争宠之罪?” 尉迟玄的三连问语气虽轻,压迫力却十足。 沈念溪自衣袖间取出药瓶,“臣妾不敢,这假孕之药也并非是给臣妾所用。” “继续说。” “臣妾无意间发现宋容华屋内燃着的熏香风荷晚香中掺有大量麝香,此香乃是德妃娘娘赠予宋容华之物,臣妾便意欲使宋容华知晓此事。” 尉迟玄半信半疑,“当真?” “臣妾不敢欺君。” 见她神色坦然,尉迟玄勉强信了她。 “你最好是不敢。” 只要沈念溪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对付梁德妃,尉迟玄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一开始就是要抬人打压梁德妃的。 梁国公府不受控制,没落的永安伯府却不足为惧,且在他的掌控之中。 “说吧,你打算如何做?” 沈念溪从实说来,“臣妾恳请皇上配合臣妾。” “怎么个配合法?” “臣妾无能,宋容华绝不会服用臣妾送去的吃食,可皇上不同,你赏赐的吃食,宋容华不会起疑,况且,太医院的太医皆听从皇上吩咐,唯有皇上方能让此计瞒天过海。” 尉迟玄大笑起来,他就是乐意沈念溪不得不求助于他,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沈念溪毫无能力,唯依仗他才能行事。 “好,朕便答应你。” 沈念溪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件事若是靠她确实难以完成,可尉迟玄便不同了。 尉迟玄让御膳房准备了清热的莲子羹,将假孕之药掺杂其中,特地派孙康才送去润泽轩。 宋妍之惊喜地看着面前的这一碗莲子羹,“孙公公,这真的是皇上特意赐给本宫的?” “娘娘不用怀疑,这确实是皇上特意叮嘱咱家送来给娘娘的,希望娘娘平心静气,温和顺意。” “好,有劳公公跑这一趟。” 宋妍之欣喜得不得了,当即端起这碗莲子羹食用起来,一点儿都不曾剩下。 见她吃了,孙康才隐去眼底的晦暗,转身离开甘泉宫。 为了让此计更逼真些,尉迟玄隔了两天便召宋妍之侍寝…… 转眼一月过去,夏日炎炎。 宋妍之用膳之时忽然觉得胃中翻腾难受,看着面前荤腥之菜忍不住犯恶心。 平画赶忙顺着拍了拍宋妍之的后背,“娘娘,可是天热了娘娘毫无胃口?奴婢让人去叮嘱膳房,往后让她们送些清淡点的菜肴过来。” 宋妍之却摆手,“本宫这两日都身子不适,应当不是吃食之故,去,给本宫召太医来。” 平画不疑有他,只以为宋妍之确实身子不适。 很快,太医院刘太医便赶到了润泽轩。 他垫上丝帕,隔着帕子轻轻搭上宋妍之的脉搏,明知事实如何,他却还是得装上一装。 刘太医来回诊了三次脉,终于,他开了口。 “娘娘并非身子抱恙,而是,娘娘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听到这话,平画突然失手,手中端着的汤也掉落在地上,瓷碗破碎,一片狼藉。 宋妍之随意地瞥了平画一眼,“你是怎么回事?跟在本宫身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会这般冒冒失失?” 平画急中生智,“娘娘,奴婢是太过惊喜了才会如此,娘娘有孕,奴婢也跟着高兴啊。” 这倒像话,宋妍之明显高兴多了。 她再度看向刘太医,“刘太医,你确认没有诊错脉?本宫果真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刘太医擦了擦额间密密麻麻的细汗,“微臣断没有诊错,娘娘放心,若是娘娘不信,大可以传唤太医院其他太医前来为娘娘把脉。” 刘太医信誓旦旦的样子让宋妍之不再起疑,彻底相信了自己身怀有孕的事情,也是,刘太医可是皇上的人,医术断然是不会差的。 “平画,快去给刘太医拿些赏钱。” “是。” 平画恍恍惚惚地取来了一袋银子,递给刘太医时还手滑不慎让荷包落地,她慌张捡起来重新给了刘太医。 因着自己身怀有孕之喜,宋妍之并未责怪她,反倒调侃起来。 “平画啊平画,跟在本宫身边多年,你倒是真心为本宫高兴的。” 她只当平画是过于高兴才会接二连三出现差错,丝毫没有留意到平画偶然间流露出的古怪神色。 “奴婢自打入了东宫便跟在娘娘身边,当然为娘娘高兴。” “行了,送刘太医出去吧。” “是。” 走在路上,平画都还是久久难以回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百思不得其解,每日润泽轩燃着的风荷晚香皆是她一人经手,断无差错,按理说来,宋容华不当有孕,到底是何处出现了纰漏? 刘太医走到甘泉宫的门口,发现平画失神也没再唤她。 看着晃人的日头,刘太医再一次擦去额间渗出的细汗,他还真不擅长撒谎,好在太医院的人都统一了口径,无人会揭穿他。 刘太医回头望了一眼甘泉宫的牌匾,轻叹一声就此离去。 皇宫里的腌臜事情见得多了,他还是早日辞官为好…… 平画回过神来,刘太医早就走得没影了,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回了润泽轩。 屋内,宋妍之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踱步,一会儿轻轻抚摸肚子放声大笑。 “平画,快派人去告诉皇上,此等大喜之事,本宫要让整个六宫的人都知道。” “是。” 有了自己的孩子,宋妍之得意极了。 “本宫才不稀罕帮别人抚育孩子,恪嫔的孩子可比不上本宫的孩子。” 第75章 荣妃的威胁 平画的心底却很不是滋味,她只知道,德妃娘娘大抵会怀疑是她没能好好做事,自然,她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顷刻之间,满宫上下皆知宋容华有孕。 听到消息的梁钰贞惊得摔碎了手里的茶杯,“这怎么可能!” 颂心也很错愕,“娘娘,风荷晚香中掺有大量麝香,宋容华绝不该有孕。” “本宫知道。” 这还是她亲自吩咐下去的,梁钰贞是真没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颂心,把平画给本宫找来。” 平画怀着忐忑的心情跪在梁钰贞的面前,“奴婢拜见娘娘。” “本宫问你,宋妍之果真身怀有孕了?” “是……”平画弱弱道,“刘太医亲自为容华娘娘诊的脉。” 梁钰贞怒斥,“你是如何做事的!本宫亲自将调配好的风荷晚香交到你的手上去,怎么,你没有每日在润泽轩燃着这香吗?” 平画连忙磕头,“娘娘明察,奴婢确实是每日都将风荷晚香点上的,至于为何容华娘娘还是有了身孕,奴婢也不知啊。” 颂心也为平画求起情来,”娘娘于平画有恩,平画绝不敢背叛娘娘,何况奴婢每日去到润泽轩的确也都闻到了风荷晚香的味道。” 梁钰贞轻哂,“按理说来,宋妍之绝不该有孕在身,本宫虽给了你两种风荷晚香,但掺有麝香的那一份数量更多,你应当是依照本宫的吩咐去行事的。” “是的,奴婢愿意对天起誓,绝没有违背娘娘的旨意,恳请娘娘相信奴婢。” “起来吧。” 梁钰贞抚弄着蔻丹,“你办事不力,本宫暂且饶过你,只因本宫还需要你继续留在宋妍之的身边,她的孩子,绝不能出世。” “奴婢明白,只要是娘娘交代的事情,奴婢一定竭尽全力去做。” “宋妍之就算是有了身孕,身子根基不稳,你且将风荷晚香继续点着,只要麝香的分量足够,她的孩子早晚保不住。” 平画趁机表明忠心,“是,奴婢定会照办,还请娘娘放心。” —— 夜色深沉。 敦妃领着沛文在一处假山之后烧着纸钱,她的哭声十分真切,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般滑落。 “纯儿,本宫绝不会让你枉死的,本宫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沛文忧心忡忡地看着周围,生怕有人过来,“娘娘……皇宫之中是不能燃烧纸钱的,娘娘已经触犯了宫规,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敦妃一把推开沛文,“眼睁睁地看着她病逝却什么都做不了,本宫已经够懊悔的了,难道连为她烧点纸钱都不成吗?” “可是娘娘,宫规森严,娘娘早些回去吧。” “本宫偏不。” 见自己根本劝说不动敦妃,沛文更是心急如焚,反反复复地来回行走确认周遭无人。 但——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入了她们的耳朵里,“是谁在那儿!” 这声音吓了敦妃一跳,手中的纸钱也都抖落进火盆中,刹那间,火光更亮。 荣妃也已经携穗果绕到了假山后面,瞧见此处竟有人在此燃烧纸钱,她大发雷霆。 “你好大的胆子!还不快转过来让本宫看看你是谁人。” 敦妃缓缓地回头,与荣妃四目相对。 “荣妃,竟然是你。” 荣妃也很诧异竟是敦妃在这儿,“本宫已经许久不见敦妃姐姐了,敦妃姐姐前些时日才刚解了禁足,本宫都还没来得及上乐康宫去瞧瞧姐姐。” “本宫担不起荣妃的一声‘姐姐’,如今你与云妃共同掌管六宫事务,该是本宫称你‘姐姐’才是。” 荣妃视线下移,“姐姐不是不知道宫规,明知故犯,倒是让本宫为难。” 敦妃冷笑,“你与本宫同为妃位,就算你而今掌权,也不能发落本宫。” “是啊,本宫是不能,可是本宫若将此事告知给皇上,就算姐姐能够以替先帝守陵之功让皇上不惩处于你,难保皇上的心里不会视姐姐为不懂事之人。” 敦妃的手微微攥紧,她刚刚是在强装镇定,赌荣妃奈何不了她,可若是让皇上知道了这件事情…… “说吧,你要如何?” “姐姐就是聪明人。” 荣妃一步步走到敦妃的身边,附耳道,“本宫要你为本宫办一件事……” 听完之后,敦妃大惊,“你疯了吗?” “本宫可没疯,姐姐自己好好想想,本宫就在储秀宫等着姐姐的回复。” 她轻轻拍了拍敦妃的肩,从敦妃的身旁经过,最后撂下一句。 “快将这些痕迹处理掉。” 看着她施施然离开,敦妃险些站不住。 “你刚刚怎么不提醒本宫!” 沛文很是委屈,“娘娘,奴婢刚刚提醒过娘娘的了,只是娘娘根本不听。” 敦妃伸手打了沛文一巴掌,“本宫不听也不知道想想法子,真是废物,走。” 荣妃尚未走远,听到这一番动静之后满意地勾起唇角。 确认荣妃走后,敦妃伸手轻轻抚摸沛文的脸颊,“疼吗?” 沛文摇头,“不疼,娘娘。” “此番委屈你了,回去之后,本宫亲自为你上药。” “多谢娘娘。” 敦妃看也不看那纸钱一眼,领着沛文原路返回乐康宫含章殿。 —— 定远将军府。 眼看着一个洒扫的丫鬟和一个料理花圃的花匠在她面前争得面红耳赤,沈幼薇却有几分茫然无措。 起因是往日干净规整的小径上出现了不少花瓣,碰巧就被徐丹凤瞧见了,她斥责府里的下人做事不利索,要罚月例钱,将这件事交给沈幼薇来处理。 可是,当她找到负责洒扫小径的丫鬟后,丫鬟却说她每日清晨洒扫小径,已将分内之事做毕,坚决不肯认下这件事情。 “大少夫人,奴婢的职责只是洒扫小径,况且奴婢每日只需在卯时之前清扫完毕即可,午后下了大雨方才致使花朵被雨水打落。” “大少夫人,奴婢无错,罚月例钱不当是罚奴婢的,奴婢觉着,小径之上的花朵归花匠料理,他未能修剪好枝桠才导致花瓣洒落在地,要罚月例钱就该罚他的。” 第76章 掌不了家 沈幼薇弱弱道,“那就罚花匠的月例钱吧。” 花匠不肯依了,“花圃可未必是要将小径之上的树枝花朵全部剪断,有一些枝桠就是延伸到小径上的,奴才的分内之事也无差错,凭何要罚奴才?” 吵来吵去,沈幼薇听得头都大了。 “都别吵了。” 丫鬟和花匠都看向她,齐声问道,“大少夫人,到底该罚谁的月例钱?” 沈幼薇:……她想罚自己的月例钱。 “呦,这儿好生热闹啊。”杨梦妍扭着腰肢走了过来,身侧的人照旧是孟如娴。 两人自然地坐了下来,压根没有向沈幼薇请安的意思。 “大嫂,这是发生了何事?” 沈幼薇身边的幽思将事情说了一遍,孟如娴顿时捂嘴笑了起来。 “大嫂,我当是什么大事,就是这样一点小事你都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府中更大的事情大嫂预备如何?要我说啊,还是二嫂更有掌家之能,唉,可惜了……” 她故意问道,“二嫂,换做是你,此事该当如何?” 杨梦妍轻笑道,“此事说复杂也复杂,可若说简单却也实属简单,花匠确实不能将树枝修剪得齐齐整整,丫头也不能保证每时每刻小径都是干净无杂物的。” “所以,此事二人皆无错,不仅不该罚,还当赏。” 丫鬟和花匠眼前一亮,全都看向了杨梦妍。 “真的吗?二少夫人?” “当然了,你二人每日勤勤恳恳,全无错处,下雨之事始料未及,又岂能将这样变化无常的事情怪罪在你们的身上?” 杨梦妍站起身走到她们的身边,“兰心,取些银两来。” 她的贴身丫鬟兰心很快将荷包递到了她的手上,杨梦妍也就着荷包里的银钱分发给了他们二人,嘱咐他们继续好好干活之后就让他们下去了。 走的时候,丫鬟和花匠都是高兴的,二人有说有笑,彷佛之前争吵得不可开交的人不是他们一般。 孟如娴见状忙夸赞,“二嫂果真有主母风范,大度宽容,自此之后,他们二人不仅不会因为今日之事生了嫌隙,反倒还会更加卖力地为楚家干活。” “三弟妹不必这般说,他们能和解便好,其他的不必强求。” “大嫂,你就将掌家权还给二嫂吧。” 孟如娴这般说完,杨梦妍赶忙摆手。 “不不不,我不想操心,还想享清福呢,三弟妹可千万别如此。” 眼看着二人一唱一和,全然不将沈幼薇放在眼里,沈幼薇的脸色难看至极。 幽思气不过,“按理说来,我家夫人最先嫁入楚家,更是楚家长媳,掌家之权本就是我家夫人的,如今怎么倒变成二少夫人的了?” 孟如娴呵斥,“这儿有你什么事!一个小小的丫鬟也敢插嘴。” 她又看向沈幼薇讥讽道,“大嫂,不是我僭越,你连自己身边的丫鬟都管不住,又谈何管住楚家的偌大家业?” 沈幼薇训斥起幽思,“我都还没发话,你怎么越了我去?还不快退下。” 幽思愣了一下,满腔委屈地退到了沈幼薇的身后站着。 孟如娴还不肯收手,“大嫂,我刚刚说的都是实话,你是不知道,楚家在你的掌家之下可是乌烟瘴气的,府中下人经常乱作一团。” “更何况,大嫂前些时日还算错账本闹出了诸多笑话,给那些账房先生难堪不说,丢的可是咱楚家的颜面。” “大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然不知府里上上下下早就对大嫂掌家颇为不满,为了整个楚家着想,大嫂你还是知进退吧。” 沈幼薇气急,“他们不过是奴才,岂敢妄议主子!是不是你们在背后捣鬼?” 杨梦妍给了兰心一个眼神,兰心顿时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是要将大少夫人方才所言传遍楚家,最好人人都知道。 孟如娴冷哼,“捣鬼?大嫂真会说笑,何况就你的掌家能力,就算是无人捣鬼,大嫂你也管不下来。” “你!” 沈幼薇气得不行,却偏偏反驳不了,这个时候,她突然急中生智。 “娘之前的意思就是要处罚下人,二弟妹不仅没有处罚他们反倒褒奖他们,娘一定会不高兴的。” “哦?”杨梦妍懒懒地抬眼,“大嫂若是信不过我的能力,我们不妨去娘的面前让她来评评理,看看两相比较,娘到底是赞成谁的主意。” 虽然知道徐丹凤肯定会向着杨梦妍,但沈幼薇骑虎难下,只得和她们一道去了花满堂。 徐丹凤很诧异三人会一同前来,却也让抱琴好生准备茶水和点心。 当孟如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之后,徐丹凤看向沈幼薇的眼神越发不喜。 “幼薇啊幼薇,前些时日你刚捅下篓子,我都按下此事为你摆平,可才不过几日,你怎么又不知该如何行事了?” “可是,是娘你自己说要罚下人的啊……” 徐丹凤无奈极了,“我说罚就罚?我哪儿知道情况这般复杂!幼薇,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自然该知道因时而变,不同的情况就用不同的方法,怎么能一根筋不懂变通?” “我……” 沈幼薇一时语塞,她也不是不知变通,只是刚刚的情况下她真的没有想太多,她只满心想着要罚一个下人,却没想到还可以都不罚。 孟如娴趁机说道,“娘,府中的其他人早就对大嫂掌家很不满,她们都更盼望着让二嫂来掌管家事。” 徐丹凤望向杨梦妍,“梦妍,你怎么说?” 杨梦妍微微一笑,“若是娘信得过我,也放心得下我的掌家能力,我愿意尽力一试,为娘分忧解难。” “好,你的能力,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从前你掌家的诸多事情,我也都看在眼里。” 徐丹凤也早就不想再让沈幼薇掌家,这会儿更是顺着台阶就下。 “幼薇,你的掌家能力还是得再练练,偌大的楚家却不能等着你,不如这样,掌家权就先给梦妍,楚家不会再出岔子,你也可以安心学学掌家事宜。” 第77章 收回掌家权 “娘,当日你可是向我娘亲口承诺说会将掌家权给我的。” “是啊,我这不是给了吗?幼薇,你能力不足,就算是将你的掌家权收回,那也无可厚非,你掌不了家,楚家有的是能掌家的人。” 沈幼薇惊骇,知道徐丹凤不喜欢她,但也没想到她如此不留情面。 “娘……” 徐丹凤直接打岔,“行了,我心意已决,此事就这样定了。” 重新拿回掌家权的杨梦妍也不装了,索性当面嘲讽起沈幼薇来,至于孟如娴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丹凤虽没明着赞同她们,却也没有阻止她们。 沈幼薇掐着自己的手掌心,她再听不下去任何一个字,借口身子不适就走了。 她一走,其他人更是放肆,连带着徐丹凤都不再沉默寡言。 “娘,谢谢你愿意再将掌家权给我。” 徐丹凤得意极了,“不给你还能给谁?我本就没打算把掌家权给她,更何况她将楚家管得一团糟。” “娘你放心,楚家在我手上只会越来越好的。” 徐丹凤轻轻拍了拍杨梦妍的手,“好了,我都知道的,我信你。” 杨梦妍嘴边的笑更浓了几分,她就知道,沈幼薇永远都不是她的对手。 —— 平画每日还会继续点上风荷晚香,只是刘太医每日卯时都会来给宋妍之请平安脉,她不得不在刘太医走后才敢点着香。 转眼之间,一月过去,梁德妃的禁足之期已结束。 入夏时节,天气燥热。 宋妍之轻摇着蒲扇,神情很是不满。 “本宫想要的清心莲子羹都没有,真不知道内务府是怎么做事的,本宫可是身怀皇嗣的人,他们竟也敢如此怠慢本宫。” 平画安慰着,“娘娘,奴婢去内务府走一遭吧。” “也好,对了,让他们再给润泽轩送些冰来,这么点冰哪里够用!” “是。” 平画去了一遭,回来时脸色也不好看。 “娘娘,曹圩公公说今年冰室储藏的冰不如往年多,所以送到各个宫的冰分量都少了许多。” “今年还比往年都更炎热,冰这么少,本宫可怎么过!” 宋妍之烦闷不已,连带着闻着往日清心降火的风荷晚香都厌恶了。 “这么热还熏什么香,去给本宫把香灭掉。” 平画愣了一下才去灭掉风荷晚香,心底生怕一整个夏季宋妍之都不再燃香…… 宋妍之又把平画叫了回来,“德妃娘娘的禁足期已满,本宫该去瞧瞧娘娘了,随本宫去漪澜殿。” 百合宫,漪澜殿。 梁钰贞高高在上的模样一如从前,好似禁足于她而言并没有任何影响。 宋妍之进到漪澜殿内,便见荣妃端坐在此。 “臣妾给德妃娘娘请安,给荣妃娘娘请安。” 梁钰贞轻轻抬手,“宋容华,你有孕在身,不必行此大礼,坐下吧。” 一直到宋妍之坐下,她的视线都紧紧追随着宋妍之。 不为别的,她实在困惑万分,她想不明白一个不会有身孕的人为何现在突然有了身孕…… 对于殿内的古怪氛围,宋妍之毫无所察,径自说着话。 “德妃娘娘到底是德妃娘娘,漪澜殿可比臣妾的润泽轩凉快多了,一看就是内务府送了许多冰到百合宫来。” 德妃安然无恙,内务府自然上赶着巴结。 梁钰贞轻哂,“那是,本宫的漪澜殿可是后宫之中最为凉快的居所,别处岂能相提并论?” “是啊,臣妾往后还要常常来娘娘这儿,只盼着娘娘不嫌弃臣妾。” “你若是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荣妃根本插不上话,索性道,“既然娘娘与宋容华有话要说,那臣妾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她刚想起身,梁德妃却制止了她。 “且慢,荣妃,本宫既已不再禁足,你也应当将后宫之权奉还给本宫。” 荣妃皮笑肉不笑,“后宫之权在谁之手,全凭皇上的旨意,待得皇上圣旨下来,臣妾再遵照也不迟。” 这一次,荣妃转身离去。 宋妍之为梁钰贞打抱不平,“娘娘,你看她摆明了不将娘娘放在眼里,更是不想将掌管后宫的权力还给娘娘了。” 梁钰贞喝了一口茶,神情淡然。 “还不还,这可不是她说了算的,她既然想要皇上的旨意,那便给她吧。” “娘娘说得是。” “说起来,有些账也是时候好好算一算了。” 宋容华顿时明了,“娘娘是说恪嫔?” “是。” 说罢,梁钰贞便派了颂心去往琼花阁,将容芷衣给请到了漪澜殿。 容芷衣战战兢兢地走进来,“臣妾见过德妃娘娘。” 梁钰贞故意没有喊她起身,而是与近旁的宋妍之继续说话。 容芷衣哪里不知梁钰贞就是在教训她,只好乖乖受着。 片刻之后,梁钰贞才幽幽道,“瞧本宫,竟都忘记恪嫔还在下面跪着了,快起来吧。” “多谢娘娘。” 容芷衣战战兢兢地起身,只因她知道,这些都还没完。 果不其然—— 梁钰贞直直盯着她,“许久不见,恪嫔的胆子倒是越发大了,连本宫的意思都敢违抗。” “娘娘,臣妾也是不得已为之,容华娘娘并非风儿的生母,照顾他难免有所疏忽,还请娘娘体谅臣妾的一片慈母心肠。” “慈母心肠?”梁钰贞冷笑,“当初你在东宫不过是一个最末等的侍妾,连夫人都算不上,若非本宫,你以为你有机会诞下四皇子吗?” “臣妾知道自己始终仰仗娘娘,从来不敢做出任何违背娘娘意思的事情,除却风儿的事,哪一样臣妾没有对娘娘言听计从?” “若非如此,你以为本宫还会听你说话吗?本宫只怕早就发落了你。” 容芷衣稍稍松了口气,“娘娘仁慈,臣妾谢娘娘恩典。” “本宫只是暂且不予追究,可这件事,你到底得受惩罚才行,出去吧,在殿外跪足两个时辰才准起身,之后不必来见本宫,自行离去即可。” 只是跪些时候,这比她所想的惩罚轻多了,容芷衣更没有异议。 “是,臣妾遵命。” 第78章 付瑶琴有孕 傍晚时分,容芷衣迈着酸痛不已的腿进了储秀宫,与此同时,传旨的孙康才也来到了储秀宫。 荣妃自朝露轩中走出接旨,明晃晃的字皆是要让德妃再度掌权。 她深呼吸了片刻才从孙康才的手中接过圣旨,“臣妾遵旨。” 这一刻,荣妃心有不甘。 她攥着圣旨走进屋,气鼓鼓地坐下,“本宫手上的权力都还没攥紧,这么快就没了。” 穗果和初荷皆在劝慰她,好不容易荣妃才接受了这件事。 但仅仅时隔两日,更噩耗的消息便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皇上果真要接栗疏桐进宫?” “娘娘,此事千真万确,圣旨已经下了,栗小姐再有三日就要入宫了。” 荣妃好半天都不敢相信,“她入了宫,身后有整个栗家撑腰,太后娘娘也会偏袒于她,她才是栗家正儿八经的小姐,不像本宫……” 她很清楚,栗疏桐一定会抢走她现有的一切的。 “娘娘,皇上只将她封为良媛,娘娘如今都身居妃位,膝下又有五皇子傍身,何苦害怕她一个小姑娘?” 初荷也是这般想的,“是啊娘娘,你无需怕她。”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本宫当然不怕,只是若她来日诞下皇子,栗家与太后便都是支持她的,谁都不会再问津本宫的弘瑞。” 她真正担心的,是栗家。 “娘娘何不将她拉拢到自己的麾下?” “不行,她心气那样高傲,怎肯屈居本宫之下?本宫得想法子让她不能诞下皇嗣。” 一瞬间,荣妃的眼底划过一抹阴狠。 —— “宝琦,今日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付瑶琴缠绵病榻,只能每日问询这些。 “主子,听说今日是栗良媛进宫的日子,她是太后的亲侄女,栗家的嫡长女,自幼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付瑶琴费力地笑了笑,“又是新人入宫呵,当真是应了那句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宝琦扶着付瑶琴坐了起来,“主子,你得振作起来,若是不得皇上待见,这皇宫中的日子是绝不好过的。” “我知道,只怪我的身子不争气了。” “主子千万别这么说,付家可是给主子送进药材了的,主子好好养病,肯定能再夺得圣宠的。” “好,我就听你一言。” 付瑶琴还是燃起了斗志,好好吃药好好养病,不到五日便病好痊愈,她索性故技重施,命人将自己的琴搬到御花园去,坐下弹琴一弹便是一整个下午。 也幸好,她真的遇见了尉迟玄。 尉迟玄经过御花园时被这琴声吸引了,“朕总觉着,朕好似在何处听过这琴声?” “皇上忘了,这是付贵人的琴声啊。” 尉迟玄顿时想起了付瑶琴,自己确实许久未见到她。 他走进御花园,伸手拉起了付瑶琴,与她一道回了皎月殿。 颐倾宫的门口,栗疏桐巴巴地张望着。 “皇上明明说了,这一周都让我来侍寝,怎么才不过三日,我便被皇上厌弃了?” 采莲陪着她,“主子,你别等了,奴婢都已经打探清楚了,皇上今夜歇在了皎月殿,他是不会过来的。” “皎月殿住着的是何人?” “是贵人付瑶琴。” “区区贵人,她竟然敢截我的恩宠,等着吧,明日我便去姑母的面前告状,哼。” 栗疏桐气呼呼地回了吟霜居。 她与采莲的话皆让拂冬听了个十成十,她们一走,拂冬便将这些都告诉了沈念溪。 “她这就记恨上付瑶琴了?” “是啊娘娘,这些事情本就寻常,她也就是初入宫闱才会耍小孩子脾气。” “确实如此。” “也不知道太后娘娘为何将她指到了咱们颐倾宫……” 沈念溪放下书卷,“栗良媛喜静,颐倾宫只住着本宫,太后娘娘将她指到这儿也无可厚非。” “喜静?她才是最吵闹的,娘娘你都听见了,她这几日成天就在外面大呼小叫的,一开始还嚷嚷着不肯住在泠雨堂,这才搬到另外一处空着的偏殿吟霜居的。” “左右闲置也是闲置,随她住在何处吧,不过你们得多上心些,可别让人又往披香殿藏些什么不好的东西。” 拂冬和敛秋都点了点头,“娘娘放心,奴婢们会更加小心谨慎的。” 隔了几日栗疏桐在颐倾宫内四处游走,见满塘荷花开得正盛,心思也活络了许多。 “采莲,披香殿的后头竟然还有这么一大片荷塘,之前我们都没来过,表哥肯定是知道我喜欢荷花所以才让我住到颐倾宫的。” 采莲弱弱道,“主子,这一片荷塘是皇上下令特意为瑾嫔娘娘开凿的。” “瑾嫔也喜欢荷花?” “是的,瑾嫔娘娘素爱荷,满宫上下皆知。” 栗疏桐冷笑,“她也配和我一样喜欢荷!不过暂且是个嫔,哪日我就成妃了,到时候我便命人将这一片荷花铲除掉。” 说完,她愤愤地走了。 采莲无可奈何地跟上,自家主子哪哪都好,就是脾气确实娇纵了些。 太后的面子,尉迟玄是要给的,更何况颐倾宫还有沈念溪。 故而,这一个月,尉迟玄十之八九都留宿在颐倾宫。 这日他刚踏出吟霜居的门,栗疏桐正送他出门,顺便说着要与他共进午膳,尉迟玄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刚答应下来,就见孙康才火急火燎地来到了他的跟前。 “皇上,喜事,大喜事啊!” “什么喜事?” “皇上,郭太医刚刚去皎月殿为付贵人把脉,发现付贵人已有身孕近一个月了。” 尉迟玄一喜,顿时想起了一个月前自己在御花园偶遇付瑶琴的事,那日他格外有兴致,付瑶琴有孕不足为奇。 栗疏桐险些惊掉下巴,就那一日付瑶琴截了她的宠,然后,付瑶琴就怀孕了? 尉迟玄高兴地拍拍孙康才的肩,“朕赶着去上朝,下了朝朕再去皎月殿,你先送些赏赐过去,另外,传朕的旨意,晋她为贵姬。” “是,奴才这就去办。” 栗疏桐眼睁睁地看着尉迟玄走远,气得狠狠跺脚。 第79章 夏昭媛 却说起尉迟玄下朝赶到皎月殿看望付瑶琴,本打算与她共进午膳,哪曾想梁德妃派了人过来请他。 “皇上,德妃娘娘说有一桩大事要与皇上禀告,并且事关敦妃娘娘,皇上不可不去啊。” 付瑶琴很有眼色,“既然德妃娘娘有要紧事,那皇上就快去百合宫吧。” 尉迟玄颔首,“那朕晚些时候再来陪你,你且安心养胎。” “是,嫔妾明白。” 尉迟玄坐上轿辇去了百合宫,一进漪澜殿,梁钰贞就匆匆来到他面前。 “皇上!臣妾见过皇上。” “起来吧,何事?” 梁钰贞先是屏退了所有的下人,神神秘秘道,“皇上,事关皇家颜面,臣妾不得不如此行事,还望皇上见谅。” 尉迟玄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事情?” “皇上,敦妃之前在皇宫外为先帝守陵,实则背地里却干出与人私通的勾当。” 尉迟玄微微动怒,“此事可是真的?你又是如何得知?” “皇上,臣妾也不想此事是真的啊,若是此事传扬开来,这不是狠狠抹黑了皇上的孝心吗?” “可是,臣妾的人无意间发现先帝陵寝附近有一长相俊朗的侍卫身上携带着敦妃的私物,臣妾派人追查,确认二人有私情后才敢禀告皇上。” 尉迟玄握紧了拳头,又松开。 “朕这就派人将敦妃带来。” 梁钰贞也不反对,这出戏本来就需要敦妃在场才行。 敦妃不明所以地来到了漪澜殿,先后向尉迟玄和梁钰贞行礼。 “不知皇上命臣妾来此所为何事?” 尉迟玄示意孙康才将一绣帕递给敦妃,“你看看,这可是你的?” 敦妃仔细地辨认了一番,“这绣帕,的确是臣妾的,不过臣妾不久前便将此物遗失,皇上为臣妾寻回了此物,臣妾真应该好好感谢皇上。” 尉迟玄脸色阴沉如水,“这么说,你与人私通之事也是真的了?” 敦妃顿时愣住了,“皇上,你在说些什么?” 梁钰贞扭动着腰肢得意说道,“敦妃,纵然你将此事瞒得滴水不漏,可本宫有的是法子查到此事,你就不要抵赖了。” 敦妃一脸茫然,“德妃娘娘,你查到什么了?臣妾隐瞒什么了?” “你在宫外时与一名叫夜城的侍卫私相授受,这绣帕就是你赠予他为定情信物的,事到如今东窗事发,敦妃你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又能瞒得过谁?” 敦妃已经明白了什么,她伸手指着梁钰贞,“是你……” 她猛地跪到尉迟玄的面前,“皇上,是德妃娘娘栽赃冤枉臣妾,臣妾一直坚守自身,清清白白,绝不会做任何有辱皇家尊严的事情,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如此重大的事情,臣妾怎么会诬陷敦妃?若她果真清白,一查便知。” “既如此,孙康才,去将夜城带来。” 两个时辰后,一个长相俊朗的侍卫跟在孙康才的身后进到漪澜殿。 他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皇上,卑职有罪,卑职冒犯了天子威严,卑职当死,还请皇上赐卑职一死。” “你何罪之有?” “卑职不该对敦妃娘娘怀有别样的心思,更不该经不住敦妃娘娘的诱惑……” 敦妃气得发抖,“胡说!本宫与你从未见过,你凭何攀咬本宫?” 夜城:“敦妃娘娘,事已至此,卑职也不能再抵赖了,也请娘娘敢作敢当吧,若是到了黄泉,卑职再与娘娘长相厮守。” “呸,本宫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可知肆意攀咬宫妃是什么下场!” “卑职有没有攀咬娘娘,娘娘再清楚不过了。” 眼看着两人争吵起来,尉迟玄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梁钰贞循循善诱,“夜城,口说无凭,你还有什么能够证明你与敦妃娘娘私相授受?” “有的,敦妃娘娘的左肩处有一块胎记。” 敦妃愣住了,她的左肩确实是有胎记,可如此私密的事为何会被旁人知晓! 刹那间,敦妃就猜到了,定是她的身边出现了奸细。 尉迟玄的脸色更难看了,“敦妃,你还要辩解什么吗?”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你相信臣妾,臣妾愿意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好。” 尉迟玄这般毫不犹豫,敦妃倒是惊了。 梁钰贞佯装善解人意,“皇上,敦妃到底是有功在身的人,若让她就这样死了,难免引起外头的非议。” “那就处死夜城,贬敦妃为昭媛,褫夺封号。” 梁钰贞笑道,“是,如此甚好。” 夏昭媛震惊不已,仅仅因为是德妃的陷害,她便遭贬斥,梁德妃的权势竟大到了这个地步! 尉迟玄走后,梁钰贞笑得越发得意。 “夏知棋啊夏知棋,你也有今日。” “梁德妃,是你算计于我。” “是啊。”梁钰贞坦坦荡荡,“就是本宫算计你又如何?本宫的二侄儿前些时日刚跟随西南巡抚林晟远平定了内乱,本宫正是得意之时,顺手算计一下你也不为过。” 夏知棋冷笑,“所以纵使那侍卫所言漏洞百出,皇上还是要护着你。” “自然。”梁钰贞走到夏知棋身边,“换做是其他人出了这档子事,处死都是轻的,皇上知道你是清白的,但那又如何?” 是了,那又如何?尉迟玄依旧会袒护梁德妃,准确说,袒护她身后的梁家。 夏知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绣帕,狠狠地瞪了梁钰贞一眼便转身离开。 今日之耻,她记住了。 总有一日,她要亲眼看着梁家大厦倾颓。 —— 历时几个月,明威将军王昌平及西南巡抚林晟远平定了部族内乱,回京述职。 尉迟玄感念二人功绩显着,特下旨为二人举办庆功宴,邀全朝五品以上官员及家眷参加,同时,他还从后宫挑了几位妃嫔随同。 梁德妃便是其中之一。 尉迟玄端起酒杯,“二位功勋卓越,是不可多得的良将之才,这一杯酒,朕敬你们。” 林晟远和王昌平皆站起身来敬酒,“谢皇上,臣等敬皇上一杯。” 第80章 林乐瑶入宫 “好啊。”尉迟玄痛痛快快地喝了酒,“两位爱卿居功至伟,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这……” 两人对视一眼,王昌平最先说道,“臣想为一人请赏。” “说。” 王昌平伸手拉起身旁的梁再贵,“回皇上,这段时日平南伯始终追随在臣的左右,他虽年纪轻轻,却也在此次平定西南内乱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所以,微臣斗胆为平南伯请赏。” 尉迟玄的双眼眯成一条缝,神色却丝毫不改,“有功,当赏,朕便赏平南伯封户五百,良驹一千,布匹两千,珍珠十斛。” 梁再贵欣喜地跪下谢恩,“臣谢皇上恩典。” 见自己的侄儿得了赏赐,梁钰贞笑意更甚,丝毫没留意到身旁尉迟玄的眼神在缓慢变冷。 倒是不远处只顾着埋头吃菜的沈念溪察觉出了些许苗头。 她稍稍一想便明白,尉迟玄本就忌惮梁国公府,明威将军却还明摆着为梁家的二少爷请赏,战队站得这般明显,难怪尉迟玄心生不快。 尉迟玄收起眼底的冷意,又看向林晟远。 “林爱卿,你呢?你想要何等赏赐?” 林晟远讪笑,“皇上,臣有个不情之请……是这样,臣膝下有一爱女名唤乐瑶,此前她一直随臣远在西南,这才错过了去年的大选。” “但是,臣的女儿自小便思慕于皇上,臣斗胆恳请皇上准许她入宫为嫔妃,这便是臣最想要的恩赐。” 这对于尉迟玄来说倒是不难,甚至,他还算是受益的。 “好,三日后,林爱卿便将你的女儿送进皇宫吧,朕就封她为良媛。” 林晟远大喜过望,“是,臣遵旨。” 梁钰贞的脸色不大好看,本来后宫的人多一个她都嫌多,这下又来了个林乐瑶,真是让她应接不暇。 林乐瑶还没入宫,关于她的消息便已经在偌大的皇宫中传开了。 梁钰贞将她安排到了乐康宫萱若阁住下。 “这就是皇宫吗?仅仅只是一个偏殿便这般奢华,天呐,连这琉璃盏都是流光溢彩的。” 林乐瑶东摸摸西瞅瞅,活像没见过这些东西的模样,事实上,她确实没见过。 此前西南巡抚林晟远一直驻军在西南部族,那儿遍布崇山峻岭,她终日都在和鸟兽虫鱼打交道。 紫苏将带进宫来的包袱收拾整理好,“主子,这儿确实与从前的居所大相径庭。” 林乐瑶须臾之间便下了决心,“这样好的地方,我一定要留下来。” “主子已经留下来了。” “紫苏你不懂,我的意思是,我要成为一宫之主,我要拥有更多更好的东西。” 她的眼神不再纯澈,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野心和欲望。 —— 尉迟玄刚在林乐瑶的萱若阁歇下,后脚孙康才就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惹得林乐瑶好一阵不快。 “皇上,不好了,六皇子出事了!” 尉迟玄一把推开林乐瑶,急匆匆穿上鞋子就往外走。 林乐瑶急得大喊,“皇上,你还回来吗?” 可惜尉迟玄根本没听见,倒是孙康才恨铁不成钢地瞥了林乐瑶一眼。 “林良媛,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惦记着皇上了。” 说完,孙康才也跟着跑走了。 幸好含章殿与萱若阁相距不远,走个几百步也就到了。 一见尉迟玄,夏知棋哭着朝他跑来,瞥见她光着脚,尉迟玄便心软了几分。 “明烨到底怎么了?” “皇上,明烨发了高热,这会儿高热不退,皇上你快进去看看他吧。” 尉迟玄转身就走,倒也撂下一句,“快穿上鞋。” 夏知棋让人赶紧拿来鞋子,她穿上就跟着进了内室。 床榻上,身在襁褓之中的尉迟明烨烧得浑身滚烫,脸色一片潮红。 尉迟玄看在眼里,却难受在心间。 “明明是盛夏时节,明烨为何会起高热?” 这一声责问,敲打在夏知棋的心头。 她慌忙请罪,“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没有照顾好明烨,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还请皇上责罚。” “你先起来。” 尉迟玄让孙康才去将平日里照顾尉迟明烨的宫人都带了进来,一一进行盘问,这个时候林乐瑶也穿戴整齐从隔壁的萱若阁跑来凑热闹。 “说,你们是怎么照顾六皇子的?怎么能让他生这样的重病!” 那些宫女摇摇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吱声。 突然,一个宫女‘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皇上,奴婢,奴婢有话要说。” “说。” “奴婢前两日不小心看见娘娘身边的沛文竟偷偷往六皇子的身上淋浇冷水,六皇子定是这样才生了重病。” 尉迟玄猛地看向夏知棋,“是你指使人伤害六皇子?” “皇上。”夏知棋迅速跪下,“臣妾有错,臣妾罪该万死,但臣妾,臣妾是有苦衷的啊。” 这话便是承认尉迟明烨生病是她所为。 “不管有什么苦衷,你都不能伤害朕的皇子!” “是,臣妾知错了,可臣妾是受荣妃娘娘要挟,臣妾才会犯下这样糊涂的事情,求皇上饶了臣妾这一次吧。” 尉迟玄眉头微皱,“荣妃?” 这里面竟还有荣妃的事情,他一摆手,孙康才便懂了,立马让人去朝露轩请来荣妃。 荣妃是从睡梦中被唤醒的,气性颇大,一听说皇上找她,她便清醒了许多。 但当发现自己来到的是乐康宫含章殿时,荣妃却有些不安。 这么晚了,又是在乐康宫…… 荣妃忐忑不安地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荣妃,谋害皇嗣,你好大的胆子!” 荣妃吓得跪下,张口便是辩驳,“皇上,臣妾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谋害皇嗣啊,还请皇上明鉴。” 尉迟玄看向夏知棋,“你来说。” “是。” 荣妃心底的不安越来越甚,她现在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便是夏知棋要将她供出来。 果不其然—— “臣妾刚回到皇宫不懂宫里的规矩,前些时日就偷偷在宫里燃了纸钱悼念叶纯,不想却被路过的荣妃娘娘撞见了。” 第81章 反将一军 夏知棋继续说着,“荣妃娘娘威胁臣妾,要臣妾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六皇子,否则便要将此事禀告给皇上。” 荣妃尖叫,“夏昭媛,你岂敢污蔑本宫!” 夏知棋充耳不闻,“皇上,此事千真万确,臣妾并没有撒谎,臣妾也是一时糊涂,但臣妾终究不敢对六皇子下死手。”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不管皇上要如何惩罚臣妾,臣妾都绝无怨言。” 尉迟玄半信半疑,“那你为何现在又将这一切都告诉朕?” “因为臣妾思虑再三,谋害皇嗣可比臣妾违反宫规还要严重得多,所以……” 这话听着倒是可信几分,尉迟玄冰冷的眼神直逼荣妃。 “朕竟从没看出你是这样心思狠毒的女子,竟敢将主意打到皇嗣的身上。” “皇上,臣妾冤枉,皇上不能只听信夏昭媛的一面之词就给臣妾定罪啊。” 夏知棋:“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属实,但此事过于特殊,臣妾也找不到证人来证明臣妾所言。” 此事,好像就这样僵持不下。 尉迟玄摆手,“要是你们谁都不承认自己撒谎,朕就派人去查。” 荣妃的脸色顿时煞白无比,她很清楚,若是尉迟玄派人去查,这样摆在明面上的事情顷刻间就会被查获。 与其等到那个时候再被问责,还不如先承认为好。 想到这,荣妃终于换了一番说辞。 “皇上,臣妾确实见到了夏昭媛在宫里燃烧纸钱,可臣妾念及夏昭媛刚回到皇宫尚不熟悉宫规,便打算网开一面。” “臣妾真的没有想到,臣妾对夏昭媛的善心竟会变成她栽赃臣妾的借口。” 她是承认了这回事,可却不承认自己挑唆夏知棋伤害六皇子的事情。 眼看着两人又要争吵,尉迟玄头都大了。 “够了,你们各执一词,就是朕也难以辩驳,但六皇子生病却是不争的事实,你们皆脱不了干系。” “传朕旨意,荣妃治宫不严,夏昭媛照顾六皇子不周,二人皆罚俸半年,另外,即日起,六皇子不再交由夏昭媛抚育。” 明明心底是喜悦的,夏知棋偏要装出伤心难过的模样。 “皇上,求皇上再给臣妾一次机会吧,臣妾定会好好抚育六皇子的……” “不必了。” 尉迟玄大步走出去,荣妃冷冷地看着夏知棋。 “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敢算计本宫,本宫可不会放过你。” 夏知棋收起了眼泪,“荣妃娘娘,没有权势,你也不比臣妾好到哪儿去,待得哪日德妃娘娘兴起,你未必不是下一个昭媛。” 荣妃压根没把这番话放在心上,恶狠狠地瞪了夏知棋一眼便离开了含章殿。 人都走了,夏知棋便好心情地坐在软榻上。 “本宫本就只想抚育自己的孩子,才不想抚育六皇子,如此一来,本宫反将一军,不仅让荣妃栽了跟头,更甩掉了六皇子这个包袱。” 沛文不解,“娘娘,荣妃娘娘只是与娘娘一样罚俸半年,为何却是她栽了跟头?” “在这件事上,皇上会偏向于认定本宫是受到胁迫的,虽说没有证据拉荣妃下水,但有时候,怀疑就是一把利刃,只要皇上疑心她,那便足够了。” 夏知棋抚摸着身旁那一盆兰花的花瓣,勾唇一笑。 “荣妃输就输在野心太甚,急于求成,殊不知她越将这些摆在明面上,本宫就越好设局对付她。” 沛文:“娘娘果真睿智,料得荣妃娘娘怎么也想不到她早就中了娘娘的计。” “自然,荣妃真傻,本宫再如何不懂宫规也是知道不能燃烧纸钱的。” 这时,刚刚在尉迟玄面前说看见沛文往六皇子身上洒水的宫女走到夏知棋面前跪下。 见了她,夏知棋便伸手将她扶起。 “起来吧,你刚刚做得很好。” 素桃泪眼盈眶,“娘娘,主子死后,奴婢本来要被送去辛者库,是娘娘费了一番周折将奴婢接到乐康宫的,奴婢为娘娘做任何事情都是应该的。” “这些年本宫在宫外,多亏了你一直侍奉在纯儿身边。” 提到自己的旧主,素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娘娘,主子她是枉死的,娘娘一定要为她报仇。” 夏知棋郑重点头,“本宫一定会为纯儿报仇的,所有害了她的人,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管是梁钰贞,还是沈念溪…… 不久后,尉迟玄便在旧人中挑中了杜君莹,让她来抚育六皇子尉迟明烨,同时封她为康嫔,令其搬至储秀宫承光居。 尉迟明烨就住在荣妃的眼皮底下,如此荣妃不仅不能伤害六皇子,更得时时刻刻护他周全。 接到旨意的荣妃别提有多懊恼。 “可恨,夏知棋这一步棋,倒是让本宫进退维谷,日后本宫再想对尉迟明烨出手都难了。” 她身边的穗果却不是这样以为的,“娘娘,康嫔搬到了承光居,再算上琼花阁的恪嫔,如今储秀宫便是皇子最多的一宫,三位皇子皆住在此。” “你想说些什么?” “娘娘,小孩子小打小闹再正常不过,待日后皇子们都大了,免不了打闹,如此一来,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娘娘想要动些手脚还不是轻而易举……” 刹那间,荣妃的眼睛都亮了。 “没错,你说得对,那本宫就暂且先容忍着他们,待时机一到,不管是谁都得给本宫的弘瑞让道。” 阴狠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身侧的穗果和初荷却都见怪不怪。 —— 又是半个多月过去,天气不再那么燥热,早晚开始转凉。 一日傍晚,宋妍之正坐在桌前准备用晚膳却突然觉得腹痛,顿时大喊大叫起来。 “本宫肚子疼,平画,快去请太医,还有皇上!” 平画正准备将香灰处理掉,猝不及防遇到这事,一时很是慌张。 宋妍之却顾不上其他,“本宫说的话没听到吗?愣着做什么,快去!” 无奈,平画只好先去请太医,暗自祈祷只是片刻的功夫应当不会有人发现香灰暗藏的秘密的。 第82章 假孕争宠 当听说宋妍之腹痛,尉迟玄赶到了润泽轩,身边还跟着沈念溪,一看便知刚刚是沈念溪陪着尉迟玄的。 刘太医为宋妍之把脉之后,神情大变。 “皇上,容华娘娘脉象有异。” “什么异样?”宋妍之大惊失色,生怕自己的孩子有损。 尉迟玄也追问,刘太医忙道,“依照容华娘娘如今的脉象来看,娘娘分明没有身孕。” “你胡说!”宋妍之震惊不已,“明明之前就是你给本宫诊脉的,也是你说本宫有孕的,你眼下在胡说些什么?” 刘太医磕了好几个响头,“皇上,此前微臣给娘娘诊脉,她的脉象确实是有孕无疑,只是不知为何如今的脉象陡然生变。” 饶是知道内情,尉迟玄也装作脸色阴沉的样子,让人再去传了几个太医。 那些太医上前一一为宋妍之诊脉,最后所言都与刘太医说的一模一样。 “皇上,容华娘娘确实是没有身孕。” “不可能,这不可能。” 宋妍之深受打击,她明明就怀有皇嗣的,而且没有小产,她怎么可能就没有孩子了? 尉迟玄又问,“那为何之前她的脉象是有孕的,如今又无身孕了?” “这……”刘太医支支吾吾,突然灵机一动,“臣不才,但却听闻民间有一种假孕的药,服下这药便可以拥有三个月的身孕,没准,容华娘娘便是服用了这样的药物。” 沈念溪微微勾唇,是啊,如今已满三个月了。 宋妍之立即反驳,“本宫此前从未听说过假孕的药,更遑论服用这样的药,你休得胡言乱语。” 尉迟玄冷声道,“宋容华,那你好好给朕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臣妾绝没有服用什么假孕的药。” 宋妍之再傻也知道眼下不是纠结有无身孕的事情,而是得先将自己假孕争宠的嫌疑撇清,否则要是让尉迟玄以为自己为了争宠不惜假孕,她才是彻底完了。 “你没有服用,好端端的,你怎么之前会有怀孕的脉象而如今又没有?” 这一声逼问,宋妍之却根本解释不出来,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话。 沈念溪留意到风荷晚香仍在燃烧,想来今日事发突然,平画来不及熄掉香也来不及处理掉香灰…… 平画一直留神着香炉,想要趁人不备先将风荷晚香灭掉再处理香灰。 只是,沈念溪先她一个箭步走到香炉旁边。 尉迟玄配合地问道,“瑾嫔,你在做什么?” 沈念溪指着香炉里的香,“皇上,臣妾刚刚便闻到了一丝很淡的麝香味,走近这香炉便发现麝香的味道更明显了。” “难不成,容华娘娘是故意燃着掺有麝香的香好使自己滑胎吗?若是娘娘早就小产的话,今日太医诊脉发生这样奇怪的事情便也不足为奇。” 麝香? 自己日日燃着的风荷晚香怎么会有麝香! 宋妍之下意识反驳,“不可能,瑾嫔,本宫燃着的香绝没有问题,何况本宫爱惜自己的孩子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伤害自己的孩子?你休在此处信口雌黄。” 尉迟玄顺着追问,“是你流掉了孩子?” “皇上,你不要听瑾嫔胡言乱语,臣妾怎么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呢?皇上若是不信,正好这些太医也在,就让他们去验一下那香便是了。” 尉迟玄点头,让那几个太医去瞧瞧风荷晚香。 平画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可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阻拦任何人。 很快,刘太医便回到了尉迟玄的面前。 “皇上,那香中确实掺有少量的麝香,若是长此以往燃着香,容华娘娘确实会滑胎,只是之前臣为娘娘诊脉,看不出娘娘小产的迹象。” “所以,娘娘应是受此香的影响难以有孕,便服用了假孕的药物伪造出怀孕的样子。” 听到这些,宋妍之震惊不已。 风荷晚香可是梁钰贞给她的,若有人动手脚,那便只能是她了。 一时间,宋妍之的心头浮现出数十种想法,最让她不解的是,她明明为梁德妃鞍前马后,梁德妃为何要算计她? “皇上,臣妾……臣妾不知这香中竟有麝香……” 趁着宋妍之思绪混乱,尉迟玄得赶紧收场。 “不知?你自己的东西你不知道吗?除了你自己,还有谁能让你服用假孕的药物?” “皇上……” “够了,朕不想再听到任何解释,传朕旨意,宋容华假孕争宠,罪无可恕,即日起贬为贵嫔。” 说罢,尉迟玄抬脚便往外走,背影坚决而不留一丝情面。 那些太医面面相觑,也都低着头走了出去。 宋妍之跪坐在地上,神情凄然。 眼见沈念溪还不走,她冷笑道,“瑾嫔,你留在此处打算看本宫笑话吗?” 沈念溪莞尔一笑,“宋贵嫔,人若不忠,岂能再用?” 她的视线有意无意地飘到吓得浑身发抖的平画身上,宋妍之再傻,却也明白了什么。 沈念溪走后,宋妍之狠狠地扇了平画一个巴掌。 “是你!本宫一向视你为心腹,居然是你帮着德妃来害本宫!” 平画捂着脸,“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娘娘的事情来。” “还敢说没有?除了你,还有谁能在本宫的饮食里下药?本宫瞧着便是你让本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用了假孕药物,所以才会有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 “娘娘,奴婢真的没有在娘娘的饮食中下药,奴婢也根本不知道假孕的药啊。” 她说得倒是真的,只可惜宋妍之根本不信。 “原来一开始,德妃把你送到本宫的身边来便是打着这个主意,你虽是本宫的人,却一直在帮她做事。” 宋妍之恨上了梁钰贞,她已经想明白了,梁钰贞送给她的风荷晚香之中一直有麝香,这才是她迟迟没有身孕的缘故。 而今梁钰贞更是借题发挥,指使平画给她下了假孕的药,好让尉迟玄误以为是她自己假孕争宠。 第83章 空欢喜一场 “折花,折花。” 宋妍之大喊着,一个宫女从外面快速跑了进来,见屋内一片狼藉,她忍不住皱眉。 “娘娘,发生何事了?” “快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捆绑起来关到柴房去,本宫不想再看见她。” 眼看着宋妍之指的是平画,折花都惊了。 “娘娘,平画姐姐一向对娘娘忠心耿耿,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 “不会有误会,她本来就是德妃送给本宫的人,每日也是她在燃风荷晚香,香里有没有麝香,她最是清楚。” 说着说着,宋妍之恍然大悟。 “本宫说怎么倒香灰这样的小事你从不假借别人之事?敢情你是怕事情败露。”她狠狠地瞪了折花一眼,“还愣着做什么,本宫说的没有听到吗?” 事已至此,折花只好喊了两个太监进来将平画绑起来。 做完这些,宋妍之仍瘫坐在地上,久久难以回神。 她的孩子…… 这三个月来,她竟是空欢喜,更让她记恨的是,梁钰贞竟一直算计她,致使她从不曾有皇嗣。 “梁钰贞!” 得到又失去,并且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拥有,这一刻,宋妍之对梁钰贞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 漪澜殿。 梁钰贞不慎手抖将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正好烫到了手。 “晦气!” 她将茶杯放下,神色愠怒。 颂心赶忙问道,“娘娘,娘娘没事吧?” “本宫没事,好端端的本宫怎么会手抖?难不成,是宫里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正说着,剪枝从外面跑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有什么不好了?” 剪枝将甘泉宫的事情说来,梁钰贞的脸色变了又变。 “宋妍之知道风荷晚香掺杂有麝香了?” “是啊娘娘,不仅如此,她也猜到了平画是娘娘的人了,更怀疑是娘娘派平画在她的饮食中下了假孕药物,致使她假孕的。” “胡说!”梁钰贞狠狠拍桌,“本宫让她无孕便是了,弄什么假孕!本宫才没有设计今日的这一出……” 说着,她突然灵光一闪。 她没有理由这么做,那就是别人故意为之,是有人算计了宋妍之,为的就是让宋妍之发现风荷晚香的秘密,继而与她反目成仇。 那么,这个人,是谁? 下意识的,梁钰贞便想到了沈念溪。 “剪枝,本宫问你,今日在润泽轩的人都有谁?” “除了几位太医和皇上……”剪枝认真思索着,“对了,再有便是瑾嫔,她那个时候也在润泽轩。” “沈念溪!怎么又是她!” 梁钰贞都数不清多少次了,每一次都是沈念溪,次次还都不重样。 “她一直坏本宫的好事,本宫岂能再容她?” “娘娘息怒,眼下对付瑾嫔不是要紧之事,最要紧的是如何应付宋贵嫔。” 颂心的话点醒了梁钰贞,她瞬间冷静下来。 “没错没错,宋妍之和容芷衣都知道不少本宫的事情,本宫可不能让她们随意乱说,快去备轿辇,本宫亲自去润泽轩一趟。” “是,娘娘。” 梁钰贞风风火火地赶到了甘泉宫润泽轩,入门一见宋妍之,梁钰贞便急匆匆走到她面前。 “地上凉,快起来。” 宋妍之充耳不闻,“风荷晚香,是你的手笔。” 梁钰贞没有认,而是伸手要将她拉起来。 宋妍之却一把甩开她的手,固执地为自己寻求一个答案。 “风荷晚香,到底是不是你的手笔?” “风荷晚香怎么了?” 见梁钰贞到这个时候还在装傻充愣,宋妍之彻底忍无可忍。 “梁德妃,这些年我一直唯你马首是瞻,为你出谋划策,更为了你做尽不少事,你到底为何要这般害我!” “宋妹妹,本宫没有。” “没有?那你如何解释你送给我的风荷晚香中藏有麝香?” 梁钰贞佯装吃惊,“什么?这不可能,风荷晚香怎会有麝香!宋妹妹,本宫待你一向都是极好的,你可不能受了别人的挑拨离间来跟本宫撕破脸面。” 宋妍之无力地扯起一抹嘲讽的笑,如今再看梁钰贞的笑,她只觉得那是伪善的笑。 可恨她从前竟瞎了眼,半分都没瞧出来。 “我累了,德妃娘娘自便吧,折花,扶我进去。” 折花扶着宋妍之进了内室,梁钰贞越发觉得头大,看样子,宋妍之是真的记恨上她了。 自那之后,梁钰贞隔三岔五便派人去润泽轩送东西,但她的人前脚刚走,宋妍之的人后脚便将东西统统扔出了甘泉宫。 几番下来,见宋妍之不识好歹,梁钰贞也没了耐心。 “本宫还当她是个聪明的,没想到这般不识抬举,离了本宫,本宫倒要看看她在宫里如何立足。” 这件事同样传进了容芷衣的耳朵里。 容芷衣一开始都不敢相信,“连对宋贵嫔,梁德妃都这般狠心……” 越想,她越觉得上次梁德妃对她的示好只是风雨到来前的宁静。 “不行,本宫不能这样坐以待毙,狡兔死,走狗烹,还不知道哪日她便又要算计本宫了,本宫一定得先下手为强。” 想到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容芷衣就又觉得自己还有和梁德妃抗衡的筹码。 但那筹码单出便是死路一条,她一定得找一个能够与梁德妃平分秋色之人。 云妃,最合适不过。 翌日清早,容芷衣穿戴整齐便去了景祥宫栖鸾殿。 等了没多久,端妙云便施施然走出来见她。 “恪嫔怎么一大早便来了本宫这儿?还真是稀客,绘书,给恪嫔上茶。” “多谢云妃娘娘。” 端妙云斜靠着椅子,神情慵懒,“说吧,恪嫔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容芷衣局促道,“娘娘,臣妾今日来找娘娘,是有事情愿意向娘娘坦诚相告。” 端妙云轻哂,“恪嫔与本宫交情甚浅,能有什么事情是要告诉本宫的?何况你有空告诉本宫,本宫却未必有那个兴致听。” 说罢,端妙云便大有起身离开的架势。 见状,容芷衣不再磨蹭,赶忙开了口。 第84章 容芷衣坦白 “云妃娘娘可还记得之前柔贵嫔小产一事?” 见容芷衣这样直白,端妙云重又坐了回去。 “当然,你难道是想来告诉本宫,是德妃栽赃本宫的吗?” “娘娘睿智,此事确实是如此。” 容芷衣将当初梁钰贞派人所做的一切全都告诉了端妙云,端妙云听在耳朵里,却没有半分表示,这可让容芷衣好一阵着急。 “云妃娘娘,知道了这些,你为何无动于衷?” 端妙云勾唇道,“那本宫该如何?现在就去找德妃报仇或是去她的面前追问她为何要这样做吗?” “本宫与她积怨已深,不差这一桩,比起她伤害本宫孩子的事情而言,栽赃本宫也算不得什么,寻仇,又何苦急于一时?” 她不急,但容芷衣却不是这样。 六宫之中,唯有云妃尚有能与德妃抗衡之力,容芷衣就是想撺掇云妃赶紧去对付德妃。 但偏偏,她的小心思,端妙云看得一清二楚。 “娘娘……” “好了。”端妙云打断了容芷衣将要说的话,“你想当本宫当出头鸟,想利用本宫,恪嫔,你得问问本宫答不答应。” 容芷衣缩着脖子,心思被戳穿,她觉得难堪。 端妙云又道,“想让本宫帮你一次也不难,但本宫要的东西,你得给本宫。” 一瞬间,容芷衣眼睛亮了。 “娘娘请说,不管娘娘想要什么,臣妾都愿意双手奉上给娘娘。” “过来。” 端妙云勾勾手指,容芷衣便凑到了端妙云的旁边,听着她轻声说话。 “如何?” 容芷衣眼中有些许异样,却还是点了头,“臣妾明白了,臣妾一定会为娘娘办到此事的。” —— 茶杯碎裂的声音响起,在外伺候的孙康才一惊,赶忙推开御书房的门进去。 “皇上,发生了何事?皇上可千万别动怒,伤身啊。” 他单膝跪地小心捡拾着茶杯碎片,时不时偷偷瞥一眼尉迟玄的神色。 见他板着脸,顿觉不妙。 尉迟玄随手又将折子扔了下来,折子就落在孙康才的脚边。 “梁靖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孙康才暗想,他猜得果然八九不离十,能让尉迟玄大动肝火的也就只有梁家的事情了。 “皇上,梁国公可是又做了冒犯皇上的事情?” “冒犯?朕觉着,他是想效仿苏乾那个混账东西,妄图谋逆取朕而代之。” 苏乾,便是从前的苏国公。 尉迟玄继续说道,“他掌管西北军权也就罢了,借口送自己的儿子去西南历练也就罢了,他倒好,已经背地里和王昌平勾结在一起,就差让他的儿子统辖西南了。” 事关重大,孙康才不敢置喙。 尉迟玄站起身在御书房内踱步,心里却装着事情,自打前些时日的庆功宴上王昌平为梁再贵邀功,他便已有猜测。 派出自己的亲信去探查,更是坐实了梁靖与王昌平来往勾结之事。 “去,给朕把德妃叫来。” 孙康才顾不上收拾地上的碎片,赶着就去百合宫了。 梁钰贞很快就来到御书房,触及地上的一片狼藉,她将眼底的异样压了下去。 “见过皇上,不知皇上寻臣妾过来所为何事?” “德妃,这些时日后宫中都发生了什么?” 梁钰贞松了口气,原来只是照常询问后宫的事情。 “回皇上,后宫无事发生。” “嗯,你与云妃将后宫之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朕心甚慰,若朕没记错,再有十日便是你的生辰了?” 梁钰贞欣喜点头,“是,皇上并未记错。” 一瞬间,梁钰贞就心满意足了,她就知道尉迟玄还是惦念着她的。 “之前后宫一切从俭,朕也未曾给你举办生辰宴,如今江山安稳,国库充盈,朕便下旨为你举办生辰宴吧。” 梁钰贞顿时大喜过望,“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从御书房走出去后,梁钰贞脚步虚浮,她都还有几分难以置信。 不到一个时辰,尉迟玄果真下了旨意,由孙康才代为通传,满宫上下皆知十日后皇上要为德妃举办生辰宴的事。 回到漪澜殿,梁钰贞心思飘忽。 “历来后宫之中,能举办生辰宴之人除却皇后便是宠妃,皇上从不偏宠于谁,难道,他属意本宫是执掌凤印之人?” 这样想着,梁钰贞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她高兴了,其他人却不高兴。 知道这个消息,容芷衣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景祥宫。 见她慌慌张张,端妙云便知其来意。 “恪嫔何必这般惊慌失措?” “云妃娘娘,德妃娘娘的生辰宴……” 端妙云浑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她的生辰宴,办了就办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眼下端妙云沉得住气,容芷衣却沉不住气,她只知道德妃一直盛宠不衰,她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容芷衣忙从自己的衣袖之中取出了一个纸包,“娘娘要臣妾去寻的毒药,就在这儿。” 端妙云伸手接过了纸包,却将食指抵在嘴唇,“嘘。” “本宫可从未让你做过这样的事情,恪嫔,一切都是你自己的主意。” 容芷衣连连点头,“是,都是臣妾自己的主意,与云妃娘娘毫无干系。” “好,随本宫来吧。” 端妙云起身走出去,容芷衣跟了上去,最后,她们来到了咸和宫。 容芷衣十分不解,“云妃娘娘,你这是……” 端妙云却不搭理她,径自走到一个宫女的面前去。 “奴婢见过云妃娘娘。” 弯玉恭恭敬敬向端妙云行礼。 “起来吧,本宫要见方心柔,你快去通传。” 弯玉踉踉跄跄跑进钟萃轩,躺在床上的方心柔听说端妙云来了咸和宫,一时之间还有些茫然。 “她,她怎会突然过来?” “奴婢也不知,娘娘,你可要见她?” 片刻后,喑哑的声音再度响起,“见一面吧。” 方心柔咳嗽了几声,弯玉安抚好她之后出去引端妙云进来,顺道给端妙云搬了个凳子,让她坐在床榻边。 看着面前形容枯槁的方心柔,端妙云实在很难将眼前之人与从前那个明艳的人联系在一起。 第85章 她偷了簪子 “云妃,你还真是和从前一样,我是自作自受,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大可不必。” “本宫看你笑话?真正看笑话的人,是梁钰贞,她才在看本宫与你的笑话。” 方心柔定定地看着端妙云,“你真的没有谋害我的孩子吗?”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在怀疑本宫?”端妙云哂笑,“那本宫便好好地告诉你,本宫从未伤害过你,更不曾伤害你的孩子。” “好,好。”方心柔再一次咳嗽了起来,弯玉着急地过去轻拍她的背。 端妙云自顾自说着,“当年,本宫的宁月生下来并非是死胎,是梁钰贞算计,她甚至派人将本宫的宁月扔在冰天雪地之中。” “幸好,老天有眼,本宫的孩子回来了,她回到了本宫的身边,但饶是如此,梁钰贞谋害本宫孩子的账,本宫迟早要与她一一清算。” 方心柔有气无力地笑了笑,“你现在来跟我这样的将死之人说这些做什么呢?是来向我炫耀,你的孩子还活着,我的孩子却死了,是吗?” “炫耀?本宫何苦跑到你的面前来炫耀。”端妙云继续说道,“梁钰贞将你害到这个地步,也害了本宫的孩子,本宫断不会放过她,本宫相信你也是如此。” 直到这个时候,方心柔才明白端妙云的来意。 “原来,你是想让我同你一道对付梁钰贞,可我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又还能做什么呢?” 她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不管你还能做什么,你总不至于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害你的人逍遥自在,不是吗?” “是。”方心柔怔怔地盯着端妙云,“可我又凭何相信你的话?你要如何证明这一切果真是梁钰贞所为?” 端妙云微微一笑,“本宫知道你不会轻而易举相信本宫的一面之词,正好,本宫今日便是带了一个人来咸和宫见见你。” 只一个眼神,绘书便心领神会,转身去将容芷衣领了进来。 方心柔瞪大双眼,正想开口询问,容芷衣却已经出声将事情和盘托出。 “你的孩子,是梁钰贞害的,盼巧是她的人,正是盼巧故意弄坏了你这里的桌子,梁钰贞便让人将事先备好的藏有桂枝的桌子搬了进来。” 方心柔又猛烈地咳嗽了几下,她还以为盼巧是不忍她如今的惨状才会跳湖自尽,哪知盼巧却是梁德妃的人,她不过是被灭口而已。 “你说的,都是实话?” 容芷衣点头,“千真万确,臣妾愿意赌咒,若有半句虚言,臣妾便不得好死。” 方心柔已然信了。 毕竟,任何一个孩子于梁德妃而言都是威胁,她确实会这般做。 端妙云抬手让容芷衣先回去,随即坐在了床榻边,抛出了自己的橄榄枝, “柔贵嫔,她用何种计谋害了你,你便也用如此计谋还回去,纵使她地位稳固,也会有摇摇欲坠之势,假以时日,她定会功败垂成。” 方心柔嘴边扯出一抹虚弱的笑,“虽然,我明知你也是拿我当一枚棋子,但这一次,我心甘情愿。” 其间深意,不言而喻。 “柔贵嫔果然是聪明人。” 一个纸包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从端妙云手中到了方心柔的手中,方心柔迟疑了一下,便攥紧了纸包。 —— 定远将军府。 一大清早,杨梦妍和孟如娴便带着人浩浩荡荡聚在沁芳阁的门前,沈幼薇正隔着门槛与她们对峙。 “你们带着这么多人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想要搜查沁芳阁,问过我了吗?” 杨梦妍赔笑,“大嫂,事发突然,你就别计较这些了。” “就是。”孟如娴的视线往沈幼薇的身上瞟了瞟,“大嫂,老太太的九转青桃簪莫名其妙丢失,我们只是照例来沁芳阁搜查罢了。” “笑话!怎么,你们是怀疑那簪子在我的沁芳阁不成?” 杨梦妍矢口否认,“那倒不是,大嫂误会了,只是府里的各个宅院角落都得搜查清楚,既免得让盗贼钻了空子,也能洗清无辜者的清白,如此道理,大嫂难道不明白吗?” 孟如娴一个劲地撺掇,“是啊,有没有东西,一查便知,大嫂,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就让下人搜查吧。” “你们休想,我是不会让你们搜查的。” 沈幼薇想也知道,杨梦妍和孟如娴铁了心要搜查沁芳阁,没准是使了什么手段将簪子藏在了这儿,要真让她们搜查,她就是有嘴也洗不清嫌疑了。 孟如娴尖着嗓音,“大嫂,你要是真的问心无愧,那让下人搜查沁芳阁又有何妨?还是说,大嫂是在遮掩虚实,老太太的九转青桃簪就藏在沁芳阁?” “你什么意思?你质疑我偷盗了老太太的东西?” 杨梦妍已经不打算再跟沈幼薇周旋了,说了一句‘得罪了’之后便狠狠地推了沈幼薇一把,直把沈幼薇推到了一旁。 趁此时机,她迅速带着人冲进了沁芳阁。 纵然有心阻拦,沈幼薇却根本拦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在沁芳阁四处翻找。 杨梦妍双手环胸,眼底有一丝意味不明的深意。 莫名的,沈幼薇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二少夫人,三少夫人,找到了!老太太的簪子就在沁芳阁。” “当真?”杨梦妍愣了一下把眉间的喜色压了下去,“在何处找到的?” 丫鬟回道,“回二少夫人,这簪子被一个锦盒装着,就藏在大少夫人的床底。” “不可能!” 沈幼薇凑过去看,确实看见了九转青桃簪,她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簪子怎么会在沁芳阁!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栽赃我。” 孟如娴掐着嗓子说话,“簪子出现在沁芳阁,大嫂,这些话你跟我们说了也没用,还是你自己去跟娘和老太太解释吧。” 这件事情很快就闹到了徐丹凤的面前。 “娘,大嫂偷盗老太太的青桃簪,手脚这般不干净,若是传出去了丢的可就是咱楚家的颜面啊,娘,你一定要好好惩戒大嫂一番。” 第86章 关进祠堂 孟如娴又在徐丹凤的跟前上眼药。 沈幼薇跪在地上,挺直脊背,“娘,我没做过的事情是坚决不会承认的,我没有偷窃,我也不知道这青桃簪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沁芳阁。” 杨梦妍:“大嫂这话可真有意思,你不知道?难不成,这簪子还是自己长了脚跑到你院子里的不成?” 徐丹凤清了清嗓子,“幼薇,你真是让我失望。” “娘!我真的是冤枉的,你相信我。” “可这簪子确实是在你的沁芳阁被搜查出来的,那么多双眼睛可都看着呢,这事可容不得你狡辩。” 须臾之间,徐丹凤便有了主意。 “你到底是楚家的长媳,就罚你去祠堂跪上三天三夜,好好反省反省。” 背负上莫须有的罪名,即将担负不属于她的惩罚,沈幼薇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我无错,凭何要跪?” 徐丹凤当即怒道,“你竟然还敢跟我顶嘴!这是我的命令,还不快去祠堂跪着!” 沈幼薇依旧倔强地站着,“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偷簪子,这惩罚根本就不应该是我来承受。” 徐丹凤气得指着沈幼薇连说了几个‘好’字,随即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杨梦妍赶紧扶着徐丹凤,“娘,你没事吧?” 孟如娴一如既往的刻薄,“大嫂,你看你,当众顶撞娘,都将娘气得不轻了,娘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看你啊是不想好好活了。” 这个时候,一道身影突然冲了进来。 楚洲急忙来到徐丹凤的身旁,焦急地看着她,“娘,你怎么了?” 孟如娴一看是楚洲,添油加醋地告起状来。 “大哥,你来得正好,就是大嫂将娘气成这个样子的。” 楚洲瞪了沈幼薇一眼,“你对我娘做了什么?” “我……” 沈幼薇还没辩解,孟如娴已经替她说完了。 “大哥,大嫂真是了不得,不仅偷走了老太太的九转青桃簪抵死不认,而且还不服娘对她的惩罚忤逆娘,娘能不被气到吗?” 楚洲:“沈幼薇,九转青桃簪对老太太而言有多重要你根本不知道,你竟然手脚不干净盗走这样贵重的东西!” “我没有。” 孟如娴冷哼,“大嫂,你就别不承认了,簪子可是从你的沁芳阁里搜查出来的,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了。” “娘给她的惩罚是什么?” 听见楚洲发问,杨梦妍温声道,“娘罚她去祠堂跪上三天三夜,好好反省己过。” 说时迟那时快,楚洲猛地抬手扇了沈幼薇一巴掌,“还不快滚去祠堂反省!” 脸颊处一阵刺痛,沈幼薇一边捂住脸,一边震惊地看着楚洲。 “你居然,打我?” “对,打的就是你,做错了事情就得受罚,何况娘对你的惩罚是合情合理的,你万不该忤逆她的意思还惹怒她!” 沈幼薇大喊,“楚洲!你搞清楚,我才是你的妻子,你为什么宁愿相信旁人的话也不相信我的话?难道说,你也觉得是我偷走了老太太的簪子吗?” 闻言,楚洲犹豫了。 孟如娴再次出声,“说话,谁不会?可是,事实胜于雄辩,那么多人都看着的事实难道还有假吗?” 听闻此语,楚洲眼底的一丝动摇也烟消云散。 “沈幼薇,你休想让我饶恕你,今日这祠堂,你不跪也得跪。” 说罢,他便上前拉着沈幼薇,扭送着她往祠堂走去。 沈幼薇一路都在挣扎,“松手!放开!你拧疼我了!” “楚洲!你这个疯子!” 面对她的歇斯底里,楚洲自始至终都没皱过眉头。 他将沈幼薇推进祠堂之中,又让人取来了锁,亲自将祠堂的门关上并落了锁。 “沈幼薇,你好好反省,要是不认错,你就永远别想离开祠堂。” 沈幼薇拼命地拍打着门,“开门!放我出去,我不要留在这儿!楚洲,你听到没有?” 然而,楚洲早就不留情面地离开了。 渐渐的,沈幼薇喊得嗓子都沙哑了,但她也停止了喊叫,因为她明白了,不会有人理睬她的。 她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任由泪水滑落。 她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 —— 沈念溪正坐在凉亭中赏着满塘清荷,神情惬意。 敛秋突然来报,“娘娘,云妃娘娘来了。” “请她过来吧。” 端妙云笑着来到沈念溪的面前,“妹妹真是好雅致,这么热的天不在屋里乘凉,反倒还有心思赏花。” “只要不在日光下,倒也不会太过燥热。” 端妙云顺势就坐在了沈念溪的身旁,“妹妹,今日我来寻你,无非是有一件事想请妹妹帮忙。” “云姐姐但说无妨。” “我想要你想个法子,将德妃支到咸和宫去。” 沈念溪讶异,“难不成,是要让她去钟萃轩?” 端妙云微微颔首,“正是如此。” 须臾之间,沈念溪就明白端妙云定是想了法子对付梁德妃,不曾犹豫便答应下来。 “好,我会尽力一试的。” 端妙云的神情松缓许多,两人随意说起了闲话。 就在这时,栗疏桐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见二人都在,她便腆着脸凑了过来。 “云妃娘娘,瑾嫔娘娘,你们都在此处赏荷吗?” 沈念溪点头,“是啊,本宫听闻妹妹好似也喜欢荷花,何不一同赏花?” 栗疏桐欣然应允,“好啊,既然瑾嫔娘娘盛情相邀,嫔妾便却之不恭了。” 她坦然坐下,没有半点拘谨。 “瑾嫔娘娘,桌上的点心看上去很好吃,我可以吃点吗?” “当然可以,栗良媛自便。” 栗疏桐伸手拿起点心,毫不犹豫吃起来,很快便将嘴塞得满满当当的。 但没过多久,她便突然停了下来,开始用手抓挠起脸颊,并且,她的脸颊处也逐渐起了红疹。 “瑾,瑾嫔娘娘,这到底是什么糕点?” 沈念溪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是桃花酥。” 栗疏桐的眼里顿时蓄满了泪,“瑾嫔娘娘,嫔妾是哪里得罪了娘娘吗?娘娘竟然要用桃花酥来招待嫔妾?” 第87章 不安分的栗疏桐 沈念溪和端妙云对视一眼,两人都十分疑惑。 栗疏桐身后的采莲赶忙解释,“云妃娘娘和瑾嫔娘娘有所不知,我家主子自幼便对桃花过敏,碰不得桃花闻不得桃花香,更是不能食用跟桃花有关的点心,要不然她的脸颊便会起红疹。” 沈念溪:……她就说哪里不对劲。 “敛秋,快去传太医来。” 看着栗疏桐的惨状,端妙云却清了清嗓子。 “栗良媛,你怕不是忘了,这糕点可是你自己要吃的。” 栗疏桐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可嫔妾也不知这糕点竟然是桃花酥啊。” 不出一刻钟,太医便一路小跑着赶到了颐倾宫。 “微臣给……” 端妙云打断他,“别行礼了,快去给栗良媛瞧瞧。” “是。” 太医去给栗疏桐把了脉看了一番她的脸,随即说道,“栗良媛的脸颊乃是过敏之状,她应当是接触到了能使她过敏的东西。” 端妙云:“这些本宫都知道,本宫要的是解决之法。” “回云妃娘娘,所幸栗良媛症状较轻,待微臣回去之后为栗良媛调制一些药膏,将其涂抹在脸上,不出半月便会完好如初了。” “真的?”栗疏桐半信半疑,“那我的脸……” “栗良媛放心,你的脸依旧会和从前一样。” 听到这话,栗疏桐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 端妙云朝那个太医挥手,“行了,那就先下去调制药膏吧。” 太医走后,栗疏桐仍痛苦不堪,端妙云便让她的宫女先将她扶回吟霜居去。 望着她走远的背影,沈念溪轻叹一声。 “云姐姐,我怕是又有麻烦事情了。” “是啊。”端妙云轻哂,“这个栗良媛也是个不安分的。” 沈念溪格外认同,本以为栗疏桐也就是平日里总爱闹出些动静,如今看来,栗疏桐的弯弯心肠可多着。 “她若是转头传出我故意用桃花酥谋害她的事情,那便是让我有口难辩。” 端妙云道,“不错,若非亲近之人便是不知她桃花过敏之事,可在有心人看来,若是去查探也不难知晓此事。” 这便是沈念溪为之头疼的地方。 端妙云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沈念溪的肩,“用不着再担心此事了,她拿不出证据,此事便会不了了之,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我知道了。” 当晚,栗疏桐侍寝的牌子便被撤了下来。 看来看去也没看见栗疏桐牌子的尉迟玄险些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栗良媛的牌子呢?” 一旁的孙康才解释道,“皇上,栗良媛今儿个误食了瑾嫔娘娘为云妃娘娘准备的桃花酥过了敏,眼下脸颊起了好些红疹子不能侍寝,敬事房的人便将栗良媛的牌子撤了下来。” “过敏?那朕去瞧瞧。” “是。” 走进吟霜居时也没见到人来接驾,尉迟玄满腹疑惑地再往里走些。 走近些,尉迟玄便能听见一阵轻微的哭声。 再靠近些,他便看见了蒙着面纱的栗疏桐。 看见他,栗疏桐显然很惊讶。 “嫔妾见过皇上。” “走近些,让朕瞧瞧。” 栗疏桐非但没有上前反倒往后退了两步,“嫔妾有罪,嫔妾无颜面见皇上,恳请皇上饶恕。” 纵然看不见她的脸,尉迟玄也看见了她那哭得红肿的双眼,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无妨,朕说你能面圣,那你便能面圣。” “真的?” “朕一言九鼎。” 栗疏桐依偎着尉迟玄,“皇上,嫔妾今日真是不走运。” “哦?说来给朕听听。” “嫔妾不知瑾嫔娘娘竟是用桃花酥招待云妃娘娘的,看着桌上的糕点,嫔妾一时嘴馋才会向瑾嫔娘娘讨要一些,但嫔妾没想到这糕点竟是桃花酥。” 尉迟玄轻声询问,“是你讨要糕点的?” “嗯。”栗疏桐承认了,“皇上,千错万错都是嫔妾的错,瑾嫔娘娘一定不知道嫔妾对桃花过敏,否则,她肯定不会让嫔妾吃下桃花酥的。” 她不说话还好,她一说话便将矛头指向了沈念溪。 依着尉迟玄多疑的性格,他果然开始怀疑,该不会是沈念溪打探到栗疏桐对桃花过敏的事情,设局让栗疏桐吃下了桃花酥…… 毕竟栗疏桐吃了桃花酥,险些有毁容的可能。 见尉迟玄不吱声,栗疏桐便在他不留意之时微微勾唇。 尉迟玄:“事情既已发生,这些时日你便好生休养,朕会派人送些养颜膏过来。” “多谢皇上。” 稍稍安抚好栗疏桐,尉迟玄便起身离开,径自走到了不远处的披香殿去。 沈念溪扔下手里的书卷起身接驾,尉迟玄伸手将她拉起来。 “坐吧,朕有话要问你。” 沈念溪玲珑心思,顿时猜到了什么。 “皇上可是怀疑臣妾有意让栗良媛误食桃花酥?” “朕没有怀疑。” 即便是怀疑,尉迟玄也不可能承认。 但他那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始终盯着沈念溪,就等着她给出一个信得过的解释。 “臣妾并不知栗良媛对桃花过敏,况且,糕点是栗良媛自己讨要的,并非臣妾给她的,今日之事,云妃娘娘也在场。” “就算她不曾主动讨要,难不成,你就不打算用桃花酥款待她了吗?” 沈念溪微怔,尉迟玄的话也没错,任谁都会觉得是她有意的。 “其一,臣妾并未邀请栗良媛同臣妾一道赏荷,细究之下,却是她不请自来。” “其二,桃花酥本就只够臣妾与云妃娘娘食用,臣妾小气,确实不想将桃花酥分给她,倘若她不出言,那桃花酥还真就不会进到她的嘴里。” 尉迟玄神色微变,其他女子或都标榜自己大方,面前的女子却坦然承认自己小气,不得不说,他很觉得新奇。 “行了,朕知道了。” 眼看着尉迟玄转身就要走,沈念溪出了声。 “所以,皇上信臣妾了吗?” 尉迟玄微微点头,“疏桐是朕的表妹,因着朕的缘故,你不会对付她。” 闻言,沈念溪松了口气。 第88章 就是故意的 她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到尉迟玄面前,伸出小手勾住他的衣袖。 “皇上,夜已深了,你都来到臣妾的披香殿了,何故还要离开?你就这样走了,回头臣妾可就要成六宫的笑柄了……” 她嫣然一笑,配上周身的清香难得让尉迟玄晃了眼。 他便就临时改了主意,留宿在披香殿。 夜幕沉沉,凤鸾星动。 披香殿一片欢好之景,隔壁吟霜居内的栗疏桐却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你没看错?披香殿的烛火都熄了?” 采莲点头,“奴婢绝不会看错,皇上自打进了披香殿也未曾再出来过。” “皇上不是去为我讨公道发落瑾嫔的吗?怎么就在披香殿歇下了!” 神情一狰狞,牵动得原本的红疹更痒几分,栗疏桐尖叫着抓挠起来。 “可恶!要不是为了对付瑾嫔,我怎么会对自己下这般狠手!” 现在沈念溪无碍,栗疏桐怎会甘心? 采莲慌乱去寻来药膏,给栗疏桐小心翼翼涂抹着,折腾到后半夜,栗疏桐才肯睡下。 但她怎么也睡不安稳,估摸着天色一亮就早早起来,等候在披香殿外。 尉迟玄走出时恰好瞧见了她。 “时候还早,你怎么不睡了?” 栗疏桐的眼泪说来就来,“臣妾也想安睡,可脸上的疹子红痒难耐,臣妾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她想提醒尉迟玄,可千万别忘记处置瑾嫔。 尉迟玄轻咳了一声,“此事朕都知道了,你不知道那糕点是桃花酥,瑾嫔不知你对桃花过敏,这件事情你们皆无过错,就到此为止。” 他意欲让栗疏桐适可而止,后者压根没领会他的意思。 “皇上……可臣妾的脸还不知会不会毁容,臣妾怎么能忍气吞声,将这件事情当作没发生过?” “上朝时辰不得耽误,让开。” 栗疏桐堪堪往后退了几步,尉迟玄气定神闲地走了,气得栗疏桐又是好一阵心梗。 过了一个时辰,披香殿内的沈念溪才起身梳洗。 坐在铜镜前时,她将拂冬唤到了自己身侧。 “去把昨日制作桃花酥的人找来。” “是。” 拂冬很快领着两个宫女进来。 “娘娘,她们便是昨日负责制作桃花酥的人。” 两个宫女皆战战兢兢,“奴婢参见瑾嫔娘娘。” “都抬起头来,本宫问你们,昨日制作桃花酥时可有什么异样?或者见到什么鬼鬼祟祟的人没有?” 一个宫女当即摇头,“娘娘恕罪,奴婢一直忙于制作桃花酥,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后一个宫女仔细回忆后说道,“娘娘,昨日奴婢制作桃花酥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就是桃花酥做好将要被端出去时,栗良媛身边的采菊进来问了一句。” “当时奴婢虽疑惑她为何要问糕点是什么,但奴婢还是据实说了。” 沈念溪眼眸一转,这么说,栗疏桐是知道那糕点就是桃花酥的,但她还选择吃下桃花酥,便是想要拖她下水。 “行了,本宫都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两个宫女走后,拂冬忧心忡忡。 “娘娘,栗良媛居心不良,如今她就住在咱们颐倾宫,可是会对娘娘有所影响?” “她乐意住在这儿,那就住在这儿,不过,算计本宫,算她倒霉。” “娘娘有主意了?” “她宁肯冒着毁容的可能都要踩本宫一脚,本宫就让她无颜再面见任何人。” 沈念溪摩挲着桌上的一个锦盒,心里有了主意。 “拂冬,派人去给恪嫔传个信,再将‘冰梨蜜中香’传到栗良媛的耳朵里去。” “是,娘娘。” 隔了两天,容芷衣便登门来到披香殿。 在沈念溪对面坐定后,她便神秘兮兮地从衣袖中取出了一物。 “瑾嫔,你要的‘冰梨蜜中香’在这儿。” 沈念溪打开锦盒,凑近闻了味,确认是冰梨蜜中香无疑。 “荣妃没有起疑吧?” “当然没有,本宫可是趁着她不在时拿走的,何况她还有另外一盒今年进贡的‘冰梨蜜中香’,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想起去年这盒的。” 冰梨蜜中香名贵,荣妃自得了便不曾用过,一直小心珍藏着,这才给了容芷衣将其偷拿出来的机会。 沈念溪莞尔,“幸好她还留着,无其他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诶,好。” 刚要走,容芷衣又问,“那……你们打算何时对付德妃?” “自然是在她最得意的时候。” 容芷衣眼前一亮,若论及梁德妃近来的得意事,那必然是她过几日的生辰宴会。 快了,就快了。 —— 栗疏桐本就为自己的脸整日发愁,得知世上竟有‘冰梨蜜中香’这样的稀罕物件,顿时双眼放光。 “此物果真能让我的脸恢复如初,并且容颜更甚从前三分吗?” “当然了。”不起眼的小宫女答道,“此物可是外藩进贡之物,每年不过数盒,极其难得。” “你说说,宫里都是谁有这‘冰梨蜜中香’?” 丫鬟敛眉沉思,“奴婢未记错的话,德妃娘娘、云妃娘娘、荣妃娘娘、昭媛娘娘和瑾嫔娘娘都有此物。” 栗疏桐光惦记着荣妃了,“行,我知道了。” 其他人的冰梨蜜中香不好得,荣妃的还能不好得吗? 栗疏桐马不停蹄赶往朝露轩,听得她的来意,荣妃就快笑不出来了。 “这冰梨蜜中香何其珍贵,本宫每年也不过得其一盒,你倒好,张口便来问本宫要此物。” “荣妃娘娘,这冰梨蜜中香再贵重也比不过五皇子贵重。” 荣妃的眼眸淬了冷意,“你这话是何意?” “荣妃娘娘也该知道,虽说眼下你比嫔妾位高,可嫔妾才是栗家正儿八经的嫡出大小姐,嫔妾有栗家的扶持娘娘却没有,若是娘娘识时务,早就该将冰梨蜜中香拱手送给嫔妾了。” “栗良媛,你也知道你如今只是个小小的良媛,竟也敢在本宫面前这般大放厥词?” 栗疏桐摇摇头,“嫔妾当然不敢大放厥词,可嫔妾身后的栗家敢,娘娘还想要栗家的助力,就不该跟嫔妾对着干才是。” 第89章 怀恨在心 荣妃沉默了。 这些话确实不错。 “穗果,去将冰梨蜜中香取来。” 穗果万般不愿却还是去取了,她深知自己的主子一直都舍不得用此物,眼下却不得不拱手让人,她都替荣妃不甘心。 拿到了冰梨蜜中香,栗疏桐欢天喜地离开。 荣妃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对栗疏桐已然怀恨在心。 “今日是冰梨蜜中香,他日还不知道又会是什么,若她想要,本宫岂不是要把东西全都双手奉上?” 越想到此,荣妃便越愤恨,只恨她与栗家亲缘尚浅,才会处处受人掣肘。 但—— 要是栗疏桐死了,一切便不同了,一抹狠意自荣妃的眼角划过,她已对栗疏桐起了杀心。 却说栗疏桐拿着冰梨蜜中香往吟霜居走去,入了颐倾宫却突然被一个宫女撞到了,手中的锦盒也落了地。 “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冲撞我!还不快掌嘴!” 那个宫女慌慌张张将锦盒捡了起来,重新递给了栗疏桐,随即掌起自己的嘴来。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求良媛网开一面,饶恕奴婢一回。” 栗疏桐赶着回去涂抹冰梨蜜中香,倒是将此事轻拿轻放了。 “行了,滚开吧,别碍着我的眼。” 她冷哼一声从宫女旁边走过,继续往吟霜居走去。 见她走后,宫女也收起了唯唯诺诺的神情,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她的背影便朝披香殿走去。 “拂冬姐姐,娘娘可在屋里?” 拂冬点头,“不过娘娘眼下正在歇息,有什么话你便先说,回头我再去告诉娘娘。” 霜叶:“那就烦请拂冬姐姐告诉娘娘,我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将两盒冰梨蜜中香调了包,栗良媛手中的冰梨蜜中香就是娘娘此前交到我手上的那一盒。” “好,我知道了。” 霜叶从衣袖中取出了刚从栗疏桐那儿拿到的冰梨蜜中香,“拂冬姐姐,还有这个,也请你务必送到娘娘的手中。” “行,回去吧。” “诶。” 半个时辰后,拂冬将完好无损的冰梨蜜中香拿到了沈念溪的面前去。 沈念溪打开锦盒,“荣妃还真是珍惜此物,果然半点都舍不得用,此番让栗良媛夺去了,她必得郁结于心。” “栗良媛夺人所爱,想必荣妃娘娘肯定不会容下她。” “容不下她正好。” 沈念溪将锦盒递给拂冬,“小心送到恪嫔的手上,她知道该怎么做,另外,将荣妃请到颐倾宫来吧,正好给恪嫔送个时机。” “是,娘娘。” 重新拿到冰梨蜜中香,容芷衣确实知道该做什么,正巧荣妃在‘第二件事’的要求下不得不亲自去了一遭颐倾宫,她便借此时机将这一盒冰梨蜜中香放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对这一切,荣妃一无所知。 而她,正坐在沈念溪的面前悠闲地喝茶。 “你寻本宫过来,说要让本宫完成答应你的第二件事,难不成,就是喝茶吗?” “当然不是,不过荣妃娘娘这般心急,可是披香殿的茶不合娘娘的口味?” “是啊。”荣妃放下茶杯,“如此粗糙的茶叶,煮出的茶的确不如本宫朝露轩里的茶。” 沈念溪露出古怪的神情,“荣妃娘娘,这茶叶可是冬青雪芽……” 冬青雪芽! 一两茶叶便值一两银子的冬青雪芽! 荣妃错愕不已,“本宫要是没记错,这茶叶不是唯有景祥宫才有?” 沈念溪轻轻点头,“是啊,不过云妃娘娘前些时日送了些给臣妾罢了。” 要知道,云妃的东西一向都是极好的,她这么说,荣妃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一想到自己刚刚所言,荣妃真是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但话都说出去了也收不回来。 她索性端正了坐姿,越发高傲,“原来是云妃施舍给你的,难怪了,这茶倒是好茶,可惜在披香殿喝到这茶,当真是让人不觉得这茶有多名贵。” 话里话外极尽对沈念溪的贬低和嘲讽,好在,沈念溪并未放在心上。 “荣妃娘娘,臣妾想让娘娘帮臣妾做的第二件事,便是在德妃生辰宴那日引她去咸和宫钟萃轩。” “什么?” 荣妃险些一口茶喷出来,“德妃!生辰宴!钟萃轩!” 这些词连在一起,荣妃都要以为自己听岔了。 沈念溪却很是认真,“荣妃娘娘不必这般惊讶,到时候,荣妃娘娘只需配合臣妾行事就是,娘娘最好说动德妃敬香敬神明,再在那香上动些手脚便是。” 荣妃幽怨地看了沈念溪一眼,“你可真是会给本宫找事情做,生辰宴让德妃敬香,本宫怕是巧舌如簧也难以成事。” “娘娘何必这般妄自菲薄?荣妃娘娘的才能有目共睹,你会做到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加之自己确实要信守承诺,荣妃也只能应下这事,回去仔细思索怎么才能说服德妃在自己的生辰宴上做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 转眼之间,梁德妃的生辰已至。 这日的梁德妃衣着华贵,比往日还要明艳三分。 她的生辰宴选在瑶光殿举办,足以见得其声势煊赫,地位稳固。 尉迟玄与她一道走进来,早已等候在此的妃嫔站起齐齐行礼。 二人在高处落座,尉迟玄举起酒杯看向梁钰贞,“你日夜操持后宫事务,实在是辛劳,今日值你生辰之时,朕便敬你一杯。” “多谢皇上,为皇上分忧解难,实是臣妾的本分。” 两人的酒杯轻轻相碰,随即各自喝下了杯中的酒。 尉迟怀禹操持着并无气势的声音说道,“儿臣祝母妃生辰快乐,万寿无疆。” 梁钰贞高兴得不得了,“禹儿真乖,有你的祝福,母妃会一直快乐欣喜的。” 轮番恭祝梁钰贞生辰之喜后,荣妃突然举杯站起身来。 “都只是敬酒实属无趣,举头三尺有神明,德妃娘娘这样喜庆的日子,也当拜一拜神明,好祈求神明让娘娘长寿安康。” “本宫素日便手抄佛经,极尽虔诚,今日实在无需特地拜神明。” 第90章 方心柔服毒 显然,梁钰贞也生怕有人破坏这样的时候,说什么都不肯落荣妃的套。 端妙云施施然开口,“要我说,德妃你还是去拜一拜吧,去去晦气,要不然,这生辰可就没意思了。” 梁钰贞的笑淡了几分,这个时候,端妙云还敢惹事。 “皇上……你瞧云妃妹妹,真是上赶着想让臣妾在今日不痛快。” 尉迟玄拍了拍梁钰贞的手,“朕觉得云妃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所幸金裟殿离瑶光殿不远,你便去拜一拜吧。” 梁钰贞唇边的笑僵住了,不情不愿起身往金裟殿去。 其他人,自然乐得跟去看热闹。 梁钰贞从宫女的手中接过香,值此之时,沈念溪朝荣妃望去,便见荣妃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看来,那香已经被动过手脚了。 果不其然,梁钰贞刚微微弯身,三炷香便都从中间处断裂开来。 见状,端妙云再度冷嘲,“瞧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有的人就是晦气,这样不祥的事情都能给碰上。” 不远处的宋妍之也跟着落井下石,“就是亏心事做多了,遭报应罢了。” 容芷衣小声道,“在生辰之日折了香,这可是不吉利的,娘娘,你再上一次香吧。” 梁钰贞忍住心底的怒气,重新接过新的香,但不出意外,这一次,香还是断了。 事已至此,她也知道今日是有人要算计她了。 “事不过三,既然今日神明不喜本宫拜见,那本宫便来日再为神明敬香。” 正欲潇洒离开,尉迟玄踱步走进殿中。 “只是拜神明,为何却如此之久?” 后宫妃嫔大多都来了金裟殿,尉迟玄在瑶光殿坐着很是无趣,又见许久未曾有人返回,这才跟来看看。 梁钰贞还没说话,荣妃已经迫不及待开口。 “皇上,德妃娘娘今儿个敬不了神明。” “什么叫‘敬不了神明’?” 夏知棋忙道,“皇上你是不知道,刚刚德妃娘娘欲向神明敬香,敬了两次香便断了两次,这可是不吉利的事情啊。” 尉迟玄那深邃的眼神望向了梁钰贞,“确有此事?” “是,不过……” 宋妍之打岔了梁钰贞的话,“皇上,德妃娘娘不得神明待见,这恐怕是神明降下的先兆啊。” “胡说!本宫不曾得罪神明,哪来的不受待见?” 荣妃出言道,“皇上,请听臣妾一言,臣妾或许猜到了个中缘由。” “说。” “今日这样热闹喜庆的日子,柔贵嫔却只能在钟萃轩兀自神伤,实在是唏嘘,没准,神明便是看不过这样的景象才会如此。” 在这样的日子提到方心柔,梁钰贞脸都绿了。 “荣妃,你存心要与本宫过不去吗?” “娘娘说笑了,臣妾只是觉着后宫同气连枝,娘娘不该忘记任何一个人。” 梁钰贞险些气笑,“那照你所言,柔贵嫔不能前来,本宫还得去钟萃轩亲自看望她告诉她这样的喜事吗?” 荣妃一脸理所当然,“正是如此。” 尉迟玄低着头,稍稍犹豫后便道,“咸和宫冷清,德妃,你去看看柔贵嫔吧。” “皇上?” “去吧。” 诧异的梁钰贞再度不情不愿赶往咸和宫。 钟萃轩中,听到外头的熙攘,方心柔就知道梁钰贞来了,手心里攥着的纸包更紧了几分。 随即,她将纸包打开,将里头的药粉全都一股脑倒入碗中,再搅动着汤勺,药粉很快融于药汤。 梁钰贞高傲地迈着步子走进来,看见毫无生气坐在床榻上的方心柔,她嘴边的笑更得意了。 方心柔如今的下场,就是她的手笔。 得意之余,她却忽视了屋内唯她与方心柔二人。 “德妃娘娘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方心柔冷冷开口。 “本宫也不想在这样大喜的日子沾了晦气,偏偏,皇上想让本宫来瞧瞧你,顺便同你分享本宫的喜悦,这不,本宫便来了。” 梁钰贞走到床边坐下,余光瞥见放在旁边桌案上的药碗,但她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德妃娘娘春风得意,屈尊来看望臣妾,实在是令人惶恐不安。” “不安也好,惶恐也好,这都是你该受着的。” 方心柔突然瞪大双眼,怒视着梁钰贞,“德妃,你过得一个好生辰,可曾想起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没来到世间便命丧你的毒手,你的生辰,过得安稳吗?” 梁钰贞猛地站起身,“你胡说什么?你小产失了孩子与本宫何干?” 方心柔知道外头有人,大声喊着,“是你害了我的孩子!是你!你现在还想害我!德妃,你不得好死,你这个毒妇……” 说着,她迅速端起旁边的药碗一口气将药喝了下去。 双手脱力,药碗摔碎在地上发出脆响。 梁钰贞的心头弥漫起浓重的不安,她知道出事了。 再抬头,她便看见方心柔用怨恨的眼神盯着她,并且,一抹鲜血自方心柔的嘴边溢出。 方心柔突然就轻声笑了,无力地躺回床榻上。 她要去陪自己的孩子了……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早点解脱也好…… 往后,梁德妃的生辰就是她的忌日,梁德妃注定不得安生。 等候在外的人听见动静推开门冲了进来,只见屋内一片狼藉。 弯玉最先跑到床榻边,一看死不瞑目的方心柔,她顿时哀嚎起来。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她伸手探了探方心柔的鼻息,吓得收回手又看向梁钰贞。 “德妃娘娘,你对我家娘娘做了什么?我家娘娘她,她已经没了半分气息……” 在场之人皆震惊不已。 宋妍之:“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德妃,你竟将柔贵嫔杀之而后快!” “本宫没有。” 梁钰贞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暗道这下可麻烦了。 “本宫压根什么都没有做,本宫只是与她说了两三句话,她便突然端起药碗将药喝了个干净,之后她便吐血身亡。” 沈念溪的视线从方心柔的身上移开,眼底的悲悯刹那间消逝。 既然方心柔用她的死全了这一次设局,她就不会让九泉之下的方心柔不得安息。 第91章 谋害皇妃皇嗣 “德妃娘娘,你若是什么都没做,为何刚刚柔贵嫔会哭喊着说是你杀了她的孩子?” “本宫怎会知晓?本宫知道了,她就是故意这样说的,是她故意将自己的死栽赃在本宫头上的。” 这个时候,梁钰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就是方心柔一贯的手段,从前拉端妙云垫背,如今又拉她下水。 端妙云冷笑:“德妃娘娘,这样的手段,从前柔贵嫔便用过一次来对付本宫了,难道她还会傻到用第二次吗?” “就因为她从前用过,本宫才是无辜的。” “无辜?”荣妃也站到了梁钰贞的对立面,“就算她想栽赃娘娘,为何她偏偏就选择娘娘?娘娘的手,想来是不干净的。” 眼看着所有人都与她作对,梁钰贞迫不得已搬出权势压人。 “本宫可是掌权的人,你们岂敢与本宫作对!” 就在这时,尉迟玄赶到了钟萃轩。 早在事情发生时,便有人匆忙跑去禀告他,这会儿他便是急匆匆地赶来。 梁钰贞正想迎过去解释两句,尉迟玄一把将她推开,直奔床边而去。 太医也先尉迟玄一步赶到了此处。 “如何?她可还有救?” 面对尉迟玄的追问,太医无力地摇摇头。 “贵嫔娘娘身中剧毒,毒发不到一刻便咽下气息殒命,纵是臣有回春的医术,也难以让贵嫔娘娘起死回生,皇上,节哀顺变吧。” 他说完跪在一旁,听候发落。 尉迟玄看了看已无生气的方心柔,片刻不曾言语。 他环视了一圈,视线定格在沈念溪的身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瑾嫔,你来告诉朕。” 沈念溪点头出声,“回皇上,之前德妃娘娘与柔贵嫔娘娘独处一室,臣妾与其他人皆在外头闲话,德妃娘娘刚进入钟萃轩不久,二人便发生争执。” “臣妾们都曾听闻柔贵嫔娘娘大喊说是德妃娘娘害死了她的孩子,再之后便响起一声脆响,臣妾们生怕屋内出事就都走了进来,这个时候,柔贵嫔娘娘已经了无生气了。” 梁钰贞急着狡辩,“皇上,瑾嫔没有说错,可臣妾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柔贵嫔,她是自己服毒自尽的,毒药就在药中,是她自己喝了药的。” 尉迟玄给了那太医一个眼神,太医过去查验一番,证实药碗中确实有残存的毒药。 荣妃再度开口,“话也不能这么说,要是娘娘随身携带着毒药,发觉自己谋害柔贵嫔孩子的事情被柔贵嫔知晓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灭了口也是可能的事情。” 端妙云跟着附和,“就是,之前害死柔贵嫔孩子的凶手可还没找到,连累得本宫背了黑锅。” 她狠狠地翻了白眼。 被她这句话一点,尉迟玄也想到了什么,之前他便已大致揣测梁钰贞就是谋害方心柔的人,如今这事再度被提起,这次便不能再轻拿轻放了。 其他后妃七嘴八舌地说着,但没有一个人是想帮梁钰贞的。 以往这个时候宋妍之和容芷衣还会为她冲锋陷阵,而今,她却孤立无援。 “德妃,柔贵嫔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谋害的?” “皇上,你相信臣妾,臣妾真的没有谋害她的孩子。” “你张口闭口便是你没有,但眼下情形如此,你要朕如何信你?” 梁钰贞慌了,“皇上,你也觉得是臣妾毒害了柔贵嫔吗?今日是臣妾的生辰,臣妾犯不着害她。” “要么便如荣妃刚刚所言,你意欲杀人灭口毒害了方心柔,要么便是柔贵嫔自己服毒,就为了报仇,若说她无缘无故服毒,朕是不信的。” 尉迟玄看得门门清,方心柔是要用自己的方式为枉死的孩子讨回公道。 梁钰贞进退两难,若是要洗清自己毒害方心柔的罪名,那就得承认自己谋害方心柔,害了她的皇嗣。 两样都是罪名,都是同等罪名,她选什么都没有分别。 “德妃,回答朕。” 尉迟玄那极具压迫力的声音听在梁钰贞的耳朵里,便是对她的酷刑。 当着所有人的面,梁钰贞被迫承认。 “臣妾有罪,臣妾当初一时鬼迷心窍,这才害了柔贵嫔的孩子,是臣妾的错,恳请皇上责罚。” “德妃,朕一向以为你温和贤淑才放心将执掌六宫之权交到你的手上,你真是枉费了朕对你的看重。” “臣妾知错了。” 她低着头,只觉得分外屈辱。 尉迟玄也不含糊,趁着这样大好的机会便发落了梁钰贞。 “传朕旨意,德妃梁氏,行为不检,失德失仪,为正宫闱之序,肃清风气,今下令褫夺其德妃封号,贬为妃,将其后宫掌事之权交由云妃。” 德妃,自此便是梁妃。 梁钰贞呆愣半天,才回过神去谢旨。 “臣妾,谢恩。” 她匍匐在地,久久没有起来,今日本该是她风光无限的日子,怎么就变成这样落魄遭人戏谑的时候了呢? 端妙云也愣了,怎么又把这样的烫手山芋扔给她了?而且,这一次还没有其他的人,就只是让她来掌管六宫事务? “皇上,臣妾能力疏浅,怕是不能兼顾好六宫事宜,这六宫之权……” 她本来想婉拒,却被尉迟玄给打断了。 “既然你一人不能兼顾,朕便再挑一人从旁协助。” 刚刚还一脸失望的荣妃又振奋起来了,这一次,她肯定还会有权力的。 尉迟玄的视线定格在了沈念溪的身上,“就瑾嫔吧。” 所有人都惊了,连同沈念溪自己。 “皇上,臣妾只是嫔位,岂能担得起这样的大事?” 似乎也想到了沈念溪位分不足,尉迟玄便道,“那朕便晋你为贵嫔,额外给你拨些人手,如此,你可愿协助云妃?” 不等沈念溪说话,端妙云已经替她应承下来了。 “皇上,若有瑾贵嫔从旁协助臣妾,臣妾定能管理好六宫事务的。” “好,那此事就这样定了。” 沈念溪已经从茫然中反应了过来,这对她来说是好时机,便也不再推脱。 “多谢皇上,臣妾必会鼎力相助云妃娘娘。” 第92章 栗疏桐毁容 “好。” 一旁的荣妃笑得脸都僵了,手中的帕子都快被扯烂,纵使心里百般不情愿,她却不得不违心地与旁人一道祝贺云妃和瑾贵嫔。 夏知棋大着胆子问道,“皇上,那这生辰宴……” “不必再办。” 说完,尉迟玄甩袖离开。 他一走,其他人更是大胆了。 端妙云放声大笑,“梁妃,你也有今日,当初压本宫一头,如今也与本宫平起平坐了呵。” 梁钰贞瞪了端妙云一眼,“虎落平阳被犬欺,云妃,你给本宫等着。” 荣妃不甘落后,“梁妃娘娘好生威风,就看娘娘还能不能回到德妃的位置上去了。” 继续留在此处受人嘲讽和奚落是梁钰贞不情愿的,颂心扶着她就走了出去,走出好远她都还能听见身后传来的阵阵笑声。 闻此,梁钰贞更是握紧双拳,恨上了所有的人。 —— 回到吟霜居,栗疏桐都还在大笑。 “今日真是有意思,原来位高权重的德妃娘娘也会遭贬,皇后的位置还真不一定是谁的呢。” 她坐到铜镜前抚摸着自己光滑的脸颊,喃喃道,“没准,凭着这副动人的样貌,我也能母仪天下……” 她突然又回过神来喊道,“采莲,快将冰梨蜜中香拿来。” 采莲匆匆将锦盒递到栗疏桐的手上,栗疏桐打开锦盒往脸上涂抹着冰梨蜜中香。 “要不说这东西的确是宝贝,涂抹了这些,我的脸颊都比以前更好看了许多。” “是啊,主子,主子才不过涂抹了几日,先前的红疹便都消散了,肌肤还更胜从前。” “是了。” 栗疏桐得意极了,对着铜镜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样貌。 突然,她却觉得自己的脸颊有几分痛痒,便伸手轻轻抓挠了些。 但很快,她便发现了不对劲。 “啊!我的脸,我的脸!” 只见她的脸上瞬间多出几处红肿,并且疼痛发痒,没多久,栗疏桐的脸就遍布红疮,十分狰狞难看。 她从铜镜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吓得晕厥了过去。 采莲强忍着害怕将栗疏桐搀扶到床榻躺下,紧接着跑出去寻找太医。 采菊不明所以地走进屋瞧瞧状况,却也被栗疏桐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两刻钟后,太医赶到了吟霜居。 “太医,我家主子的脸颊不知怎么突然生了些脓疮,而且还泛着黑水,你快给她瞧瞧。” “诶,莫催,我这就看看。” 太医本来没想到栗疏桐的脸会如此严重,当看到栗疏桐那骇人的模样时,太医都被吓了一跳。 他探上了栗疏桐的脉搏又松手摇摇头。 “唉……栗良媛,你这是中了天南星之毒,中了此毒加之一直未曾发现,才使得如今毒发而无根治之法。” 栗疏桐根本不想听这些连篇的废话,“我只问你一句,我的脸,到底怎么了?” “娘娘的脸,日后怕是再难恢复往日容光了。” 刚醒来的栗疏桐险些又要晕厥过去,“不可能,我怎么会中毒?我怎么会毁容!” 栗疏桐根本不相信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可等她冲到镜子面前看时,才确信这真的不是一场噩梦。 采莲看向太医,“太医,我家主子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纰漏?” “微臣断然不会诊错,栗良媛的确是中天南星的毒,并且,良媛中毒已深,许是已中毒了好几日。” 太医拧着眉头不解,“只是按理说来,良媛早该发现这天南星之毒的,倘若早些发现此毒,良媛的脸或许还有救。” “几日……几日!” 栗疏桐突然想起了这几日她都在涂抹的冰梨蜜中香,唯有此物是日日接触她的脸颊的,且她的确是最近几日才涂抹冰梨蜜中香的。 她拿起锦盒递给太医,“烦请你看看,这冰梨蜜中香可有问题?” 太医仔细辨认一番,随即肯定地点头。 “良媛,正是此物中掺有天南星,不仅如此,其中还掺杂了少量半夏和生姜,半夏与生姜皆可抑制天南星之毒,想来这便是良媛此前中了毒却未曾发现的缘故。” 栗疏桐咬牙切齿,“好一盒冰梨蜜中香,好一个荣妃娘娘,敢算计我,她当真是想与栗家撕破脸面了,采莲,我们走。” 采莲给她找来了面纱,栗疏桐戴着面纱就直奔御书房而去,想也知道她就是去告状的。 孙康才见栗疏桐便先将她拦了下来,“咱家见过栗良媛,不知良媛今日寻皇上是有何要事?且容咱家先去向皇上禀告才是。” 栗疏桐怒气冲冲道,“那就有劳孙公公了,我要向皇上禀明一事,恳请皇上为我主持公道。” 说罢,她就将事情的原委悉数说了出来。 事关后宫嫔妃毁容这等大事,孙康才也不耽搁,急匆匆就去向尉迟玄回禀,不到半刻钟,他就又走了出来。 “栗良媛,皇上有请,良媛快进去吧。” 栗疏桐一进到御书房就跪了下来,声泪泣下,“皇上,恳请皇上为嫔妾做主啊。” “孙康才说,你毁了容?” “是……”栗疏桐哭哭啼啼地将脸上的面纱取下,抬头直面尉迟玄。 丑陋不堪的面容配上栗疏桐夸张的五官和神情,怎么看都与往日的她大相径庭,这一幕对尉迟玄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他赶紧摆手,“朕知道了,先将面纱戴起来。” 尉迟玄别过脸去,他是真的多一刻也不想再看见栗疏桐现在的模样了。 栗疏桐戴好面纱就诉说着自己的委屈,“皇上,是荣妃娘娘害了嫔妾,是她在冰梨蜜中香中掺了天南星,嫔妾才会中此毒,而今才会毁容。” “皇上,荣妃蛇蝎心肠,心狠手辣,皇上千万不能轻饶了她啊。” 尉迟玄瞬间抓住了关键,“你刚刚说,冰梨蜜中香?朕记着,你是没有此香的份例的。” 栗疏桐不情不愿承认,“是嫔妾前几日容颜有损,想着荣妃娘娘与嫔妾同为栗家人,关系亲厚,这才去找荣妃娘娘讨要了这冰梨蜜中香。” 第93章 成了栗婕妤 “可是皇上,嫔妾真的没有想到荣妃娘娘心肠如此歹毒,竟然会在这冰梨蜜中香里掺杂这样害人的东西,嫔妾也是相信荣妃娘娘才敢用这等东西的,却不想还是遭了暗算。” 事关荣妃,尉迟玄一时间也不能决断,差人去将荣妃给请了过来。 荣妃不明所以地给尉迟玄行礼,见一旁哭哭啼啼蒙着面容的人,她一时竟没能认出栗疏桐来。 “皇上寻臣妾过来,是为何事?” “前几日你送给栗良媛一盒冰梨蜜中香?” 荣妃点点头,不安却在心里蔓延开来。 “是,确有此事。” 栗疏桐哭喊着,“皇上,荣妃娘娘都亲口承认了,就是她下毒毁了嫔妾的容貌,皇上快下令处置她吧。” 下毒?毁容? 荣妃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些什么。 “皇上,臣妾从未做过什么下毒之事,更不曾谋害任何人,望皇上明察。” “太医在你送给栗良媛的冰梨蜜中香中发现了天南星,正是此毒毁了栗良媛的容貌,除了你,难道还有其他人经手了冰梨蜜中香吗?” 荣妃惊骇万分,怎么会这样! “皇上,此物确实未经过他人之手,但臣妾并没有下毒,臣妾一向爱惜此物,一直舍不得用,若非栗良媛与臣妾同是栗家人,即便她向臣妾讨要,臣妾断断不会轻易送给她。” 荣妃都快被气死了,她根本就不想将冰梨蜜中香送给栗疏桐的,这下倒好,出了事情,她反倒还深受牵连。 栗疏桐:“就因为你爱惜此物,所以嫔妾夺了娘娘的心头所爱,娘娘气不过所以在其中下了毒,是吗?” 荣妃:…… “本宫不曾下毒暗算你,你与本宫都是栗家的人,本宫何必要与你自相残杀?” “因为有嫔妾在,栗家是不会支持你的,所以娘娘盼着嫔妾失宠,这样栗家就会是娘娘的助力。” 栗疏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对,就是这样,没错,没了这张脸,嫔妾的恩宠再不复从前,荣妃娘娘,你果然好算计啊。” “本宫说了,本宫没有下毒,若是你出了事,本宫就是首当其冲被追责之人,本宫犯不着蠢笨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尉迟玄只觉得脑瓜子疼,但他也有了决断。 不管此事是不是荣妃所为,栗疏桐都需要一个安抚,她身后的太后需要安抚,她身后的栗家同样也需要安抚,今日,他是无论如何都得向着栗疏桐的。 只是委屈一个荣妃来安抚太后和栗家,使朝堂稳定,这一笔买卖始终是赚的。 拿定主意的尉迟玄清了清嗓子,“行了,都别在朕的面前争吵,荣妃,冰梨蜜中香只经过你的手与栗良媛的手,她犯不着赔上自己的容颜来算计你,此事你脱不了干系。” 荣妃还想为自己辩驳,却被尉迟玄一个冰冷的眼神吓得不敢开口。 “传朕旨意,荣妃嫉妒成性,谋害皇妃,手段腌臜,德不配位,实不堪居于妃位,今贬其为婕妤,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奈何尉迟玄压根没听进去,反倒让她噤声。 之后,尉迟玄再度颁布了一道旨意,即晋栗疏桐为欣嫔。 此举,也算是给栗疏桐,给栗家一个交代。 回到朝露轩的栗婕妤气得摔碎了一屋子花瓶,穗果和初荷踌躇着,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过去劝说栗昭仪。 “本宫好不容易爬到了妃位,如今竟被连降两级,成了婕妤,那本宫这么久以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穗果:“娘娘消消气吧,当心气坏了身子,娘娘总还会再回到妃位的。” “呵,说得容易,本宫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本宫送出去的冰梨蜜中香明明是没有毒的,好一个栗疏桐竟不惜用自己的容颜作为代价踩着本宫。” 初荷无心说了一句,“奴婢总觉得奇怪,欣嫔娘娘才入宫不久,应当是极其看重容貌的,若非如此,前些时日她也就不会来向娘娘讨要冰梨蜜中香了,她怎么就会算计自己的容颜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栗婕妤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显然陷入了沉思,是了,栗疏桐那般爱惜容貌,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可她清楚自己是没有对冰梨蜜中香做手脚的,难不成,其中还有第三人? “如果栗疏桐不会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本宫也是冤枉,那么,就是有人偷偷在冰梨蜜中香里掺了天南星,目的就是为了离间本宫与栗家。” 穗果惊讶,“娘娘,那会是谁如此算计?” “皇宫之中能够这般算计的除了梁妃再无他人,何况,本宫膝下有皇子,她就是不想让栗家支持本宫的皇子,想要断弘瑞的助力,好给她的皇子让道。” 越这样想,栗婕妤便越觉得事实就是这样。 “娘娘,恪嫔娘娘也有皇子,娘娘为何不怀疑她呢?” 栗婕妤自信满满,“她有皇子,也有才智,只可惜,她没那么胆大……” 说到这,栗婕妤突然顿住,“本宫要是没记错的话,几日前恪嫔无缘无故来了本宫的朝露轩。” 初荷跟着点头,“娘娘没有记错,恪嫔娘娘确实来了咱们这儿。” “好啊,看来,她便是最有机会在冰梨蜜中香里面动手脚的人,而且她本就是梁妃的人,听从梁妃的命令再正常不过。” 一切线索都能串起来了,栗婕妤夺门而出,径自奔到不远处的琼花阁去。 她怒气冲冲地走进去,见容芷衣气定神闲地喝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是你!恪嫔,你才是那个在冰梨蜜中香里下毒的人,说,是不是梁妃指使你这般做的?” 回想起那日沈念溪对她的交代,容芷衣回答得似是而非。 “娘娘都知道答案了,又何必再来询问臣妾?” “果然是你!不对,是你与梁妃,你们竟然这般算计本宫,本宫绝对会记住今日这一笔账的。” 第94章 妆花缎和交织锦 容芷衣浅笑道,“娘娘记住也好,记不住也好,此事都已经结束了,娘娘为何还要揪住不放?” “哼,只要本宫将你带到皇上的面前去,就能洗清本宫的冤屈。” “无凭无据,皇上为何会相信娘娘?” 容芷衣的话让栗婕妤怔愣了,是啊,容芷衣随时都可以反水,她没有证据断定此事是容芷衣所为,那她便还是落了下风。 “娘娘,反正你早就不愿栗家扶持欣嫔,此事歪打正着也帮了娘娘,不是吗?”容芷衣站起身来,与栗婕妤擦身而过。 “娘娘,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吧。” 轻声说完,她便走了出去,等栗婕妤回过神来,屋内早就没了容芷衣的身影。 栗婕妤开始暗自揣度着刚刚容芷衣所言,诚然,栗疏桐这一步棋若是废掉了,栗家往后就会在她的身上押宝。 那么,栗家还是会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扶持她和尉迟弘瑞。 栗婕妤豁然开朗,眼下暂时的位分算不得什么,能够笑着成为太后,那才是最为要紧也最为风光的事情。 —— 沈念溪初次接触后宫事务,端妙云便只让她掌管尚衣局和尚药司,此刻,她正反复核对着面前的布料采买明细。 俞清宛就抱着涟宜坐在她的旁边。 “你的晋升速度果真令人咋舌,才短短时日便已与我同为贵嫔了。” 沈念溪轻轻笑了笑没再说话。 俞清宛瞥了眼她手里的采买明细,“梁妃都已不是德妃了,自然也不能再用德妃可用的布料,将这云鸾锦划掉就是。” “宛姐姐说得是,不过让我烦忧的不是这件事。” 俞清宛耳聪目明,顿时了然。 “我听说,江州今年大旱,许多田地颗粒无收,百姓都投奔到隔壁州县去了,自然没有多少人织布缝衣,你担心的便是这个吧?” 沈念溪颔首,“对,江州一向是妆花缎的产出地,后宫妃嫔的衣裳也大多是用妆花缎裁制的,秋冬时节到来前,后妃的衣裳便都要裁制好。” “眼下江州妆花缎却稀缺,这确实是个不小的难题。” 俞清宛点头,“是啊,说来也奇怪,今年大燕各处都有灾难,江州大旱,南边的境州却深受洪涝之害。” 沈念溪一愣,是了,前世便是大燕这一年多处受灾,百姓的生活受到影响,敌国看准这一点才妄图侵略大燕的。 也就是这之后,楚洲才有了建功立勋的机会。 她也想到了,前世她在京城盘下了铺子买卖布料,这一年妆化缎价格疯涨,她选取了另外一种绸缎引荐给名门贵妇,反倒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那种绸缎是…… “有了,交织锦。” 俞清宛稍有诧异,“你指的是产于西南的交织锦?是颜色暗沉,花纹单一并且鲜少有人问津的交织锦?” “没错,宛姐姐,交织锦虽乍然看上去色彩不明艳,甚至有些难看,可用交织锦裁制的衣裳在阳光之下却会泛起光泽,煞是好看。” “另外,若是搭配了其他的一些布料,衣裳也会更好看,最重要的是,交织锦的价钱不到妆花缎的一半。” 俞清宛陷入沉思,“照你这般说来,这交织锦确实是极好的选择,可嫔妃们都穿惯了妆花缎裁制的衣裳,她们会喜欢交织锦吗?” 沈念溪自信满满,“这一点,宛姐姐不必担心,我自然是有法子让嫔妃们喜欢,不仅如此,省下的银钱便可送去给受灾受难的百姓。” “这个法子倒好,那你便这样去做吧。” “好。” 俞清宛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的涟宜,“哎哟,涟宜都昏昏欲睡起来了,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你早点歇息吧。” “也好,宛姐姐慢走。” 俞清宛抱着涟宜回了浣曦阁,自她走后,沈念溪便在盘算着计划。 她提笔在纸上画了一件衣裳的草图,随即递到了拂冬的手里。 “明日将这图纸送去尚衣局,让尚衣局的姑姑先将这衣裳赶制出来,还有,一定要告诉她用交织锦,可别用成了其他的布料。” 拂冬默默将这些都记在心里,“是,奴婢明白了。” 翌日,尚衣局的唐姑姑接手了图纸。 唐姑姑很是不解,“拂冬姑娘,以往可没有用交织锦做衣裳的先例啊,瑾贵嫔娘娘果真是这样吩咐的?” “是,姑姑只管照做便是。” “那好,烦请姑娘回去禀告瑾贵嫔娘娘,就说绣娘们都会尽力赶制娘娘想要的衣裳的。” “诶,多谢姑姑。” 尚衣局说尽快赶制,那便真的是抓紧时日裁制衣裳,不过三日,崭新的衣裳便被送到了颐倾宫。 “娘娘,尚衣局的人将衣裳送来了。” 沈念溪放下账本走到桌边,仔细端详着托盘里的衣裳。 敛秋嬉笑着,“娘娘,你要不要现在试一试这衣裳?” “试吧,趁着天色尚早,本宫便出去走走。” 她的走自然不单单是寻常的‘走’,而是穿着衣裳走了出去,最先瞧见这衣裳的人便是栗疏桐。 远远的,栗疏桐就看见了沈念溪。 阳光洒落,衣裳泛起光泽,远瞧着便能让人感受到沈念溪的姣好容颜和出尘气质。 “本宫毁了容,她倒是得意,打扮得这样好看难不成就是要讥讽本宫?” 栗疏桐冷笑着,但说完,她就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本宫入宫才不过短短时日便毁了容,往后深宫寂寞,本宫又该如何?” 采莲也难得不敢劝说什么,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索性不说。 偏偏,栗疏桐就是要点她。 “采莲,去,给本宫打探一下,瑾贵嫔身上穿着的衣裳是从哪儿来的?” “是,娘娘。” 不过转瞬的功夫,沈念溪已离开颐倾宫,就朝御花园走去。 她很清楚,这个时候,御花园中应当有不少人。 果不其然,她没走几步就见到了坐在亭中乘凉的康嫔,孟美人和新入宫不久的林良媛。 孟美人最先留意到沈念溪的到来,起身向她行礼。 第95章 自灌红花汤 “嫔妾给瑾贵嫔娘娘请安。” 林乐瑶瞥见沈念溪,也向她行了礼。 康嫔也不好置身事外,草草行礼敷衍了事,视线却定格在了沈念溪的身上。 “呀,是臣妾眼花了吗?臣妾竟然觉着娘娘身上的衣裳颇有光泽,引人注目。” 她这话引得林乐瑶和孟美人也竞相看着沈念溪的衣裳。 “康嫔娘娘没有眼花,嫔妾也觉得这衣裳很好看。” 林乐瑶眼睛都移不开了,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衣裳。 康嫔追问,“瑾贵嫔娘娘,你这身衣裳是用什么名贵的布料制成的啊?” “这衣裳并非是用名贵的布料制成,相反,这布料很是普通,乃是交织锦。” 一听这话,康嫔顿时失望了几分。 “臣妾还当这衣裳很名贵,原来,也不过如此。” 孟美人却不是这般想的,“瑾贵嫔娘娘,交织锦裁制的衣裳人人皆可穿,也就是说,嫔妾也可穿上这样的衣裳,对吗?” 沈念溪微微一笑,这第一条鱼就这样上钩了。 “孟美人说得没错。” 孟美人的眼里充斥着对衣裳的渴求,当即作出了决定。 “贵嫔娘娘,倘若之前尚衣局尚未裁制嫔妾的衣裳,可否容许嫔妾更换衣裳的布料?” “好啊,当然可以。” 眼看着孟美人就这样轻易得到了这样好看的衣裳,康嫔有些坐不住了。 “这衣裳,看着确实还行,这样吧,贵嫔娘娘,臣妾也想将臣妾的布料换成是这交织锦。” 沈念溪多问了一句,“康嫔,孟美人,你们可是要将所有布料都换成这交织锦?” 孟美人选择了全部更换,康嫔还是有些犹豫不决,最后只决定换掉一半。 林乐瑶插不上话有些着急,“瑾贵嫔娘娘,还有嫔妾,嫔妾也想。” “好,良媛不必着急,如今布料尚未选购好,回头本宫会将名单重新整理好再送去尚衣局。” 搞定了这三个人,沈念溪不再耽搁,继续往前走着。 沿途遇到的嫔妃大多都会多看她两眼,毕竟交织锦裁制的衣裳的确很亮眼,想让人忽视都难。 夜深之时,沈念溪还在抄录着名单。 敛秋端着一碗参汤进来,“娘娘,都这么晚了,你先歇息吧。” “无妨,待本宫做完手上的活再去歇息也不迟。” “娘娘,你最近都常常觉得身子疲乏,要是再不好好歇息,熬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沈念溪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笔,“是啊,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参汤端过来吧。” “诶。”敛秋眉开眼笑,将参汤端给沈念溪,看她喝完更高兴了。 “娘娘已经喝了参汤,那就早点歇息吧。” “好。” 想着这几日自己忙着后宫事宜的确未曾好好休息,沈念溪到底还是睡下了。 一连几日,她都为着交织锦的事情忙前忙后,总算是让后宫大多数嫔妃都认可了交织锦,并且愿意将自己衣裳的布料更换成交织锦。 这日早晨,沈念溪正用着早膳,敛秋却神色凝重地走进来。 “娘娘,梁妃娘娘身边的颂心来了。” 沈念溪手上动作一顿,“让她进来吧。” 颂心恭恭敬敬给沈念溪行了礼,“奴婢见过瑾贵嫔娘娘。” “起来吧,梁妃娘娘差你来到披香殿,可是有何要紧事?” “正是,我家娘娘听闻瑾贵嫔身着交织锦裁制的衣裳好不风光的事,便也对交织锦来了几分兴趣,想让瑾贵嫔娘娘穿着那衣裳前去百合宫,也好让我家娘娘瞧上一瞧。” 梁钰贞一看便是憋着坏等她,沈念溪暗想。 偏偏颂心所言让她不好拒绝,一时间,沈念溪陷入了为难之中。 颂心:“瑾贵嫔难道是不愿意走这一遭吗?”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去就去。 沈念溪站了起来,“自然不是,且等本宫去换身衣裳。” “奴婢恭候娘娘。” 不多时,沈念溪重新换上了交织锦裁制的衣裳,在去往百合宫的路上,她还留了个心眼,派了个人去景祥宫。 入了百合宫,梁钰贞热切地走到她面前。 “哎呦,这便是用交织锦制成的衣裳吗?确实是好看,瑾贵嫔,你真是别出心裁,竟然能想到用交织锦来制衣裳。”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沈念溪稍稍拉开了一些自己与梁妃的距离,“梁妃娘娘谬赞了,若是娘娘喜欢,得到这样的衣裳对娘娘来说不过是易如反掌。” “说得对。” 梁钰贞走开了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瑾贵嫔坐下吧,你也许久不曾来本宫的百合宫了,趁此机会,本宫好好与你推心置腹地说些心里话。” “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看沈念溪坐下了,梁钰贞便给不远处的剪枝一个眼神,剪枝立马会意。 没多久,剪枝便端来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两个碗。 沈念溪顿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当其中一碗不知名的东西被放在她身侧的桌子上时,她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梁钰贞笑道,“本宫的兄长前些时日从外头找了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他给本宫进献了这样一份大补的药方,本宫便让人照着药方制了药膳,瑾贵嫔不如尝尝?” 沈念溪压根不会选择吃下任何百合宫里的东西,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领了,只是臣妾刚刚才用过早膳,眼下实在是吃不下任何东西。” 见她拒绝,梁钰贞也不觉得意外。 不过好在,她本就没想着沈念溪会食用,她的计划,当然也不在于此。 “瑾贵嫔可是对百合宫里的东西放心不下?不如本宫先吃,这样,瑾贵嫔也可稍稍打消心底的疑虑。” 说罢,梁钰贞端起了碗。 她很清楚碗中的东西是什么,因而也就迟疑了片刻,但一想到自己已经有了尉迟怀禹,她就不再犹豫。 片刻,她撂下了碗。 “瑾贵嫔,该你了。” “娘娘,臣妾刚刚已经说过了,臣妾什么都吃不下。” 就在这时,梁钰贞突然捂着肚子神色难看起来。 第96章 晋为容华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颂心和剪枝围在梁钰贞的身边。 “本宫,本宫肚子疼,瑾贵嫔,你为何要谋害本宫?” 沈念溪:……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谁要谋害谁?” 听见了端妙云的声音,沈念溪就放心了,她可以放心地躺下了。 沈念溪突然无力地顺着椅子倒了下去,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睛闭上,装作不省人事,但也不知为何,她却突然真的失去了意识…… 端妙云一眼瞧见了躺倒着的沈念溪,大声惊呼,“沈妹妹!” 她怒瞪着梁钰贞,“梁妃,你对瑾贵嫔做了什么?她为何会突然晕倒?” “本宫……” 梁钰贞说不上话来,端妙云已打断了她。 “不必说了,本宫已差人去请了皇上,有什么话,梁妃自己留着去跟皇上说吧,来人,快将瑾贵嫔扶去内室歇息。” 眼看着端妙云的人匆匆带走了沈念溪,梁钰贞还痛着呢。 “你们,快,快去将红花汤换掉。” “是。” 颂心赶忙去将刚刚摆在沈念溪旁边的红花汤倒掉,换成了真正的药膳。 不到一刻钟,尉迟玄来到此处。 “瑾贵嫔呢?她人在何处?” 颂心扑到尉迟玄面前跪下,“皇上,瑾贵嫔,瑾贵嫔她刚刚逼迫我家娘娘喝下了不知名的东西,眼下我家娘娘腹痛不止,恳请皇上为我家娘娘做主啊。” 尉迟玄还是再问了一遍,“朕问的是,瑾贵嫔人呢?” 颂心弱弱道,“瑾贵嫔,她在内室。” “带朕去瞧瞧。” 痛得冷汗直冒的梁钰贞听见这话痛得就更厉害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份上,尉迟玄竟然不管她而要先去看望沈念溪! “皇上……” 纵然她轻声呼唤,尉迟玄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来到床榻边,见沈念溪的确昏迷不醒,一旁还站着端妙云。 “云妃,百合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你为何会在此处?” “回皇上,此事说来话长,今日梁妃娘娘突然派身边的颂心将瑾贵嫔请到了百合宫,瑾贵嫔担心出事,便派了人来景祥宫找了臣妾,臣妾这才匆忙赶到百合宫。” 端妙云轻叹一声,“只是臣妾也来得晚了,臣妾不知之前发生了什么,待臣妾赶到时便见瑾贵嫔躺在地上晕厥了过去。” 端妙云的话和颂心的话截然不同,加之这儿是百合宫,事情的始末,尉迟玄大概也猜测到了些什么。 沈念溪与梁钰贞同时出了事,太医院便拨了两位太医前来,一位是医术高明的章太医,一位则是何太医。 两个太医到来时,梁钰贞已然被人扶进了内室,他们分别给梁钰贞和沈念溪把了脉。 章太医把完脉神色便十分凝重,“启禀皇上,梁妃娘娘腹痛皆因刚刚服用了红花汤所致,梁妃娘娘,怕是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梁钰贞说哭便哭,“皇上,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瑾贵嫔居心叵测害了臣妾,皇上千万不能轻易饶恕她。” 尉迟玄:“瑾贵嫔害了你,那她为何会晕厥?” 梁钰贞犹疑道,“没准,没准她就是装晕罢了。” 正给沈念溪把脉的何太医神色却很是古怪,端妙云看到了他的神情赶忙追问。 “何太医,瑾贵嫔到底如何了?” 何太医赶忙跪下,“启禀皇上,瑾贵嫔娘娘晕厥实是因为有了身孕,娘娘这些时日劳心劳神,本就忧思过度,今日才会突然晕厥。” “当真?”尉迟玄一喜,“她有身孕多久了?” “回皇上,一个多月。” 尉迟玄大喜过望,“好,好啊,朕定要好好赏赐瑾贵嫔一番。” 这个时候,梁钰贞不再说话了,她恨不得尉迟玄不会再注意到她。 毕竟沈念溪怀孕,那便足以证明红花汤与她无关,自己若是再说话,反倒就引火烧身了。 只是,她却还是很不甘心。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沈念溪就怀孕了?这个孩子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那边的端妙云还在为沈念溪请赏。 “皇上你是不知道,这些时日沈妹妹在忙的事情便是为后宫缩减开支。” “此话怎讲?” “她知道后宫妃嫔裁制衣裳光是布料采购便要花费不少银两,便别出心裁地选用了价钱只是妆花缎一半的交织锦,而且这衣裳在阳光下色泽格外好看,已经得到后宫不少妃嫔的喜爱了。” 尉迟玄听得格外兴起,“真有这样的事儿?” 端妙云恨不得说尽沈念溪所做的事情,“当然,不仅如此,沈妹妹她还有仁爱心思,惦念着受灾的江州和境州百姓,便想着将多余的银钱都用到救济灾民的事情上去。” 尉迟玄望向沈念溪的眸光温柔了几许,“朕就知道,她一定不会让朕失望。” “传朕旨意,晋封瑾贵嫔为容华,另外,协理六宫之事暂且交予夏昭媛,这样,她也好安心养胎。” 梁钰贞的牙都快咬碎了,沈念溪已有了孩子,对她的威胁越来越大。 尉迟玄可算是想起这儿还有梁钰贞这个人,将她唤到自己的面前来。 “刚刚太医说,你的身子有损是因着服用了红花汤?这是为何?” 这个时候,她已然没法将此事再跟沈念溪牵扯上,反倒要顾着明哲保身。 “皇上,许是臣妾宫里的人不当心,这才使臣妾误服用了红花汤,回头臣妾必会好好彻查此事。” “嗯。” 尉迟玄反应如此平淡,梁钰贞开始有些心慌。 “皇上,幸好今日是臣妾误服用了红花汤,倘若是瑾容华不慎服用了红花汤,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是啊。” 尉迟玄的话让梁钰贞的心沉入谷底,早知皇帝薄情,但没想到,在他的心里,自己根本比不过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她暗恨,可惜了,早知道刚刚逼着沈念溪喝下红花汤,孩子就保不住了,现在再想重新筹谋除掉沈念溪的孩子可就难了。 沈念溪缓缓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四周,见尉迟玄在此,她颇有些讶异。 第97章 阴差阳错 端妙云一眼看出了她的迷茫,张口给她解了疑惑。 “容华妹妹,你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你近日这般劳累难怪刚刚会晕倒,往后好生休养便是了。” 沈念溪愣住了。 “我有身孕了?” 尉迟玄坐下握住她的手,“云妃没有说错,朕已晋你为容华,此后你只管安心养胎,其他一切皆无需再操心。” 这么说,协理六宫的事情便交给了别人…… 一时间,沈念溪哭笑不得。 才刚开始协理六宫,初步掌握六宫之权,这么快就要交出去了,交出去的缘由还是因着自己突然有了孩子。 但她更惊讶的是,明明她服用了避子药,孩子却还是来了。 这般说来,这孩子与她有缘,沈念溪当即就决定保下孩子。 “皇上放心,孩子得来不易,臣妾会好好养胎,护住腹中皇嗣的。” “好,朕送你回披香殿。” 沈念溪犹豫了刹那就点了头,“多谢皇上。” 尉迟玄与沈念溪一块儿走了。 端妙云留下看了好一会儿梁钰贞的笑话,“枉费梁妃这般机关算尽了,瑾容华就是走运,阴差阳错便让你的计谋落了空。” “梁妃,你现在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很懊恼,很气愤?” 梁钰贞冷冷望着端妙云,“云妃,本宫不想留人,你走。” “走就走,这样晦气的地方,本宫还不乐意待着。” 所有人都走了,梁钰贞无力地坐下,她这一次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 知道瑾贵嫔有了身孕被晋封为容华的事,后宫妃嫔心思各异,表面上的功夫却是都做全了。 “娘娘,夏昭媛派人送来鸳鸯玉枕和芙蓉花被恭贺娘娘有孕之喜。” 敛秋一边汇报着一边拿笔在纸上记了下来,“栗婕妤派人送来的是五颗圆润饱满的南海大珍珠,一株珊瑚树和一柄玉如意。” 沈念溪轻轻点头,“将这些东西记下来便收进库房吧,本宫用不上,也不会用。” 谁知道这些东西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她心思一转,想起了前世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一个没有来到世间的孩子。 杨梦妍忌惮她,生怕她生下楚家的第一个长子,用不起眼的手段害了她的孩子。 后宫之中,比杨梦妍手段更毒辣的大有人在。 每一步,她都不能踏错。 “敛秋,往后每日的安胎药必得是秋嬷嬷亲自熬煎,你多派些人每日巡查披香殿里里外外,绝不能让任何可疑之物出现在披香殿。” “奴婢明白。” “将本宫平日里的香料都收起来,往后殿内要么不燃香,要么只许有果香。” 虽然她通香料,却还是得防患于未然。 “是,娘娘。” 沈念溪又下了好几道命令,足足将所有自己能想到的害人的法子都给规避开来。 饶是如此,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最好,她能够寻个时机出宫养胎才行…… 惦记着沈念溪的人比比皆是,乐康宫的夏知棋便是其一。 “沛文,本宫搜集到的情报要是没出错,林乐瑶可是有驾驭鸟兽虫鱼的奇特才能的。” “娘娘,此事绝不会有错,林乐瑶自幼便在山林间长大,与鸟兽虫鱼为伴,若有法子驱使其为自己所用,想来也不奇怪。” “多好啊,这个能力,本宫都忍不住将她变成手里的一把刀了。” 沛文附和道,“娘娘所言极是。” “去将她给本宫找来吧。” 沛文转身就去了不远处萱若阁,很快将林乐瑶带到了含章殿。 “给昭媛娘娘请安。” “免礼,坐下吧。” 林乐瑶随意坐下,好奇询问,“娘娘突然寻嫔妾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倒也无事,只不过本宫觉得烦闷,想找个人来与本宫说说话,偏巧乐康宫中唯有你。” 林乐瑶听懂了,“嫔妾便陪着娘娘说一会儿话。” “林良媛,你都入宫好些时日了,怎就不想再往上爬一爬?” “嫔妾倒是也想,只可惜嫔妾在这深宫之中孤立无援,很多事情就是有心,也都无力啊。” 夏知棋忙道,“本宫亦是如此,倒是与良媛惺惺相惜,本宫便想着,你与本宫又都是乐康宫的人,何不就此互相为伴,彼此依靠?” 林乐瑶佯装大喜,“娘娘果真是这般想的?” “是啊,本宫自打见你的第一面起就打心眼儿里喜欢你,这些话,都是本宫的肺腑之言。” “嫔妾也早对娘娘心生敬仰,却怕娘娘嫌弃嫔妾愚钝,始终不敢叨扰娘娘。” “好啊。”夏知棋十分高兴,“那往后,本宫与你就互相信赖,彼此照应了。” “是,嫔妾也是这般想的。” 夏知棋高兴之余,却没注意到林乐瑶眼底转瞬即逝的异色。 这一场博弈,还不知道谁才是棋子,谁才是执棋子之人…… 与林乐瑶交谈了许久,夏知棋又留她用了午膳,这才让她离开。 随后,她便离开乐康宫悠闲地散步,就在路过一处湖边时,夏知棋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孩童嬉闹的声音。 放眼望去,只见荷塘的对面正有几个宫人与一个孩童肆意玩耍着。 定睛瞧去,那孩子便是大皇子尉迟怀禹。 “大皇子每日都会在那儿玩耍?” 听见夏知棋发问,沛文赶忙点头。 “是的娘娘,大皇子每日未时总爱在那儿与宫人一块踢蹴鞠。” 夏知棋仔细看了几眼,“本宫要是没看错,那边可都是石板路,稍不留神,大皇子怕是要摔倒……” 沛文瞬间明白了夏知棋的意思,“娘娘说得是,而且,如今是云妃娘娘在执掌六宫事务,大皇子要是出了事,她肯定也逃不了干系。” 夏知棋嘴边的笑更深了,“是了,本宫就是这个意思,云妃早就对梁妃积怨已久,设计害了大皇子也不足为奇……” 过了两日,尉迟怀禹照例在湖边与几个宫人一道踢蹴鞠,但没多久,他便从石板路上摔倒了。 若只是寻常摔倒便也无大碍,偏偏他摔倒的地方正离湖边很近,尉迟怀禹不巧地摔到了湖中。 第98章 落下残疾 他并不会水,摔下去便开始往湖底沉。 那些宫人都吓坏了,几个会水的宫人赶紧跳入湖中将尉迟怀禹给救了上来,抢着将他送回了百合宫。 颂心急匆匆来到梁钰贞面前,“娘娘不好了,大皇子出事了。” 原本精神萎靡的梁钰贞在听闻自己的孩子出事,瞬间振作起来。 “你说什么?禹儿怎么了?” “大皇子今日在外与几个宫人踢蹴鞠时不慎摔倒,偏生不巧摔进了湖中,宫人们已将他救起并送他回来,眼下就在路上,只是,只是大皇子始终昏迷不醒……” 梁钰贞的眼眸泛起猩红,“那些宫人真是一点儿都不仔细!竟敢让本宫的禹儿遭此磨难,本宫定要拿他们问罪。” 正说着,宫人已将尉迟怀禹抬了进来,让他躺在床上。 梁钰贞一个箭步冲到床边,轻轻抚摸着尉迟怀禹的额头,才发现他浑身湿漉漉的,赶忙让宫人先给尉迟怀禹换了一身衣裳。 没多久,尉迟怀禹幽幽转醒,哭着闹着要找梁钰贞。 梁钰贞扑到他面前,眼里蓄满了泪,“禹儿,母妃在,你摔疼哪里了?快跟母妃说说。” 尉迟怀禹哭着道,“母妃,脚,脚疼。” “乖,禹儿,母妃在这儿,太医马上就到了,等太医到了,你的脚就不会再疼了。” 转头梁钰贞就冲那些宫人发怒,“大皇子出了这样的事,你们是怎么照看他的?” 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颂心呵斥,“娘娘问话呢,一个个都成了哑巴不成?” 一个宫人方才开口,“回禀娘娘,奴才们也不知大皇子为何突然便摔倒在地,当时奴才们正和大皇子好好地踢着蹴鞠,谁知大皇子突然惊呼一声,再便是摔倒在地。” “事情发生得太快,奴才们根本没有看清大皇子是如何摔倒的。” 梁钰贞怒喝,“连禹儿都护不住,真是一群废物,给本宫滚下去领罚。” “是,娘娘。” 他们争先恐后离开,比起留在这儿,下去领罚都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了。 章太医赶到了这儿,“娘娘,让微臣先给大皇子看看吧。” 梁钰贞让开了位置,章太医忧心忡忡地看了尉迟怀禹的伤势。 越看,他便越心惊。 见章太医迟迟不说话,梁钰贞的心也在一点点往下沉。 “章太医,如何了?禹儿的伤到底如何?” 章太医轻声叹息,“娘娘,大皇子摔倒只不过是寻常摔伤,扭伤了脚,只是偏不巧大皇子还摔入湖中,在湖里挣扎扑腾,更是加重了伤势。” “眼下大皇子不仅起了高热,脚上的伤势还很严重,微臣给大皇子开些药方,大皇子的高热很快便能退下去,就是大皇子的脚……” 章太医如此犹豫,梁钰贞心头的不安越来越甚。 “章太医,你有话但说无妨,快说,禹儿的脚到底怎样?” “娘娘,实不相瞒,纵然微臣尽全力给大皇子医治,大皇子怕是日后也要落下残疾。” “什么意思?你说什么?” 章太医再一次重复,“微臣的意思是,大皇子很有可能会跛脚。” 梁钰贞险些晕过去,“章太医,本宫命你全力医治禹儿,本宫绝不能让禹儿落下残疾。” “是,娘娘,微臣必会用上最好的药。” 但是章太医也十分清楚,饶是把一切事情都做好,尉迟怀禹也定不能再像从前一般安然无恙地行走。 他用银针封住尉迟怀禹的几个穴位,使他的高热得以暂时控制住,随即又扎针治疗他脚上的伤。 从始至终,他都不敢掉以轻心。 章太医在内室为尉迟怀禹医治,梁钰贞在外焦急地等候着,她一直来回踱步,恨不得此刻躺着的人是她而不是她的孩子。 就在这时,尉迟玄大步走了进来,张口便问。 “怀禹呢?他的伤势如何了?” 看见尉迟玄,梁钰贞便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慌忙迎了过去。 “皇上,你可算是来了,章太医说,禹儿摔伤之后又摔进了湖里,这才使得原本轻微的伤势加重,他还说,禹儿的脚很有可能落下残疾。” 梁钰贞说着便悲从中来,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往后是跛脚的,这比杀了她更令她难受。 尉迟玄也没料到此番尉迟怀禹会伤得这般严重,到底尉迟怀禹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难免也格外怜爱一些。 “你且先放宽心,朕会再召太医过来,朕就不信大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对怀禹的伤束手无策。” “是,幸好有皇上在,有皇上的庇佑,禹儿一定能逢凶化吉,一定会没事的。” 她不仅是在宽慰尉迟玄,更是在宽慰自己。 尉迟玄派人去找来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但是,他们去看过尉迟怀禹的伤后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揽活。 “怎么,你们全都无能为力?” 尉迟玄的声音凉凉的,透露着一贯的冰冷和讥讽。 许太医战战兢兢道,“皇上开恩,臣等,都没法医治好大皇子的脚,就算是治好了,大皇子日后也会是跛脚的。” 尉迟玄震怒,他的孩子怎么能落下残疾呢? “你们医治不了,这世上还有谁人能够医治大皇子?” “皇上,恕微臣大逆不道,恐怕这世间没有人能够将大皇子医治好,大皇子的伤实在是无人能医啊。” 梁钰贞瘫软在地,“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虽然残忍,可事实就是如此。 梁钰贞再度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所有太医,“你们救救本宫的禹儿吧,本宫求你们了。” 高高在上的梁妃也有求人之日,可惜,那些太医都不敢答应。 梁钰贞越发绝望,失声痛哭,“禹儿那样喜欢踢蹴鞠,他若是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踢蹴鞠,还不知道他会有多难过和悲伤。” 尉迟玄都跟着动容,他是知道自己的大皇子平素最爱的就是踢蹴鞠。 尉迟怀禹不过七岁的年纪,往后再不能踢蹴鞠,任何人都打心眼儿里不忍。 尉迟玄伸手拍了拍梁钰贞的肩,“朕会下旨,让人在大燕内遍寻名医。” 第99章 天子之怒 “皇上,禹儿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了这样严重的事情呢?臣妾怀疑,是有人害了臣妾的禹儿啊,皇上,你一定要彻查此事,还禹儿一个公道。” 梁钰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尉迟玄郑重点头,“朕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朕一定派人彻查清楚。” 说完,他顺势叫来孙康才。 “带人去询问今日跟着大皇子的宫人,看看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再有,派人去大皇子出事的地方仔细搜查,切不可遗漏任何蛛丝马迹。” “是,奴才遵旨。” 孙康才收起拂尘,带了人就走。 尉迟怀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尉迟玄也就留在了百合宫。 章太医医治结束后,他进去看了看尚未醒来的尉迟怀禹。 近距离看着尉迟怀禹,尉迟玄也就越发惋惜,隐隐的,还有几分怒气萦绕在他的眉间。 半个时辰后,孙康才带人返回。 “皇上,今日跟着大皇子的宫人皆说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奴才没能从他们的嘴里问到有用东西,不过前去搜查的人却带回了有用的消息。” “别磨蹭,快说。” 孙康才立马说道,“皇上,那湖边的石板路原本是很坚固的,但就在距离大皇子摔进湖里不到三步路的地方,有人发现地上的石板出现了细小的裂纹,并且有些凹凸不平。” “想来大皇子就是玩心正盛时不曾注意到脚下的路,这才会失足摔入湖中。” 一旁的梁钰贞听到这话就激动地喊了起来,“那石板路段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出现裂纹的,果然,果然是有人动了手脚。” 她猛地跪在尉迟玄的面前,“皇上,云妃如今执掌六宫事务,若有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动这样的手脚,那必然只有她才能办到。” “何况,何况云妃她对臣妾怀恨在心,伺机报复臣妾的禹儿也是大有可能的。” 尉迟玄不耐烦地瞪了梁钰贞一眼,“事情尚未有定论,你何故要攀咬云妃?” “臣妾……” “行了,朕说会彻查就会彻查,该如何做,朕自然心里有数,今日时候不早了,朕就先回去了,明日一早朕再来看望怀禹。” 尉迟玄就这样走了,独留下梁钰贞痛哭流涕。 这一夜,她都守在尉迟怀禹的床边,未曾合上过双眼。 “禹儿,你不会有事的,你会好好的,你是母妃唯一的孩子,本宫绝不会让你出事的。”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快信了。 可一想到真正的事实,她便不能接受,梁钰贞很清楚,一旦尉迟怀禹的脚真的落下了残疾,那他便再也无缘于皇位了。 毕竟,皇家是不会让一个身有残疾的人成为皇位继承者的。 那样的话,连带着她都没有希望了…… 不知不觉,梁钰贞靠着床头睡着了。 颂心清晨过来将她唤醒的,“娘娘,娘娘,你不如去床榻上歇息吧,这儿有奴婢守着。” “不,本宫要亲自寸步不离地守着禹儿,本宫哪儿都不去。” “娘娘,这样下去,娘娘你的身子也会熬不住的啊。” 梁钰贞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皇上呢?皇上他来了吗?昨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追查出什么没有?”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颂心都晕头转向。 “娘娘,你先别急,奴婢一早就打听清楚了,皇上派了不少人去追查,相信很快这件事便会真相大白了。” 没有结果,梁钰贞很是失望。 “本宫现在十分着急,恨不得马上就知道到底是谁害了本宫的禹儿。” 尉迟怀禹仍未有苏醒过来的迹象,梁钰贞心急如焚。 “娘娘,奴婢知道娘娘着急,可事情总是慢慢来的,娘娘得先顾好自己的身子,这样大皇子才有依靠。” “好,本宫知道了。” 余光瞥见尉迟玄的身影,梁钰贞激动不已。 “皇上,可是昨日的事情有些眉目了?” “朕的人业已查明,这些时日都没有人去到过怀禹踢蹴鞠的地方,更遑论是对石板路动什么手脚,所以,昨日的事情应当的确就是意外。” 这个结果,梁钰贞不信也不愿意接受。 “皇上,这怎么会呢?这怎么能是意外?” “梁妃,朕知道你深受打击,但你给朕冷静一些。” 梁钰贞喃喃自语,“不,不会的……这怎会是意外?” 尉迟玄看她这样疯癫的样子,一时不愿再与她多言。 “怀禹呢?他可醒来了?” 颂心接了句话,“回皇上,大皇子还没醒过来。” “他若醒来,派人来告诉朕,等他醒来,朕再过来看他。” 眼下他不愿在此处继续待着,转身就走了。 颂心扶起梁钰贞,“娘娘……” “颂心,传信去给本宫的兄长,请他秘密从宫外送几个人进来,本宫绝不相信此事是意外,本宫一定要查到底。” “是。”颂心多了句嘴,“娘娘,你说该不会此次的事情真是云妃娘娘所为吧?皇上若是顾念与她的儿时情谊,不愿怪罪她也情理之中的事情。” “对,肯定是她,就是云妃,她对我恨之入骨,若是她这般做也不足为奇。” 明明事情还没有结果,梁钰贞却已经将这笔账记在端妙云的头上了。 “端妙云,沈念溪,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 延慈宫。 太后高高端坐着,不怒自威。 她的下首正坐着两个人,其一是欣嫔栗疏桐,其二便是栗婕妤栗姝。 栗疏桐还惦记着自己毁容的事情,对栗婕妤没有半分好脸色。 “姑母,她害得嫔妾容颜被毁,再不能得到盛宠,为何如今她还能坐在这儿?” 栗婕妤翻了个白眼,“不管本宫说多少遍你都不相信,但本宫还是要说,本宫真的是无辜的,毁你容颜的另有其人。” 太后接了栗婕妤的话,“哀家也觉得做局的另有其人。” “姑母?”栗疏桐想不明白,“姑母你怎么能偏袒她?明明嫔妾才是你的亲侄女,况且,皇上都已经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假?” 第100章 觊觎后位 栗婕妤实在是无奈,“毁了你容颜的乃是梁妃,是她指使恪嫔在本宫的冰梨蜜中香下了毒,只可惜本宫没有证据,否则早就去皇上的面前揭发此事了。” “你也说了你没有证据。” “够了!”太后的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你们都是栗家的人,绝不能生了嫌隙,内部不和,否则,这不是给旁人算计你们的机会吗?疏桐,毁容之事便是他人所使的离间计,就是要挑唆你们二人的关系,让你们反目成仇。” 到底是坐稳太后之位的人,她三言两语便道明了真相。 栗婕妤顺着说道,“还是太后娘娘明智,臣妾就算再不喜欣嫔,也不会算计到自家人的头上来。” 太后赞许地看了眼栗婕妤,“你到底是先入宫了几年,看得开也明事理,哀家当初让你入宫果真是没有错。” “太后娘娘谬赞,臣妾愧不敢当。” 两人的对话,栗疏桐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她好像就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栗婕妤似乎真的不是害她毁容的人。 难道说,她真的冤枉栗婕妤了? 太后将栗疏桐茫然的神情尽收入眼底,对她多了几分失望和惋惜,本以为栗家的嫡女能够挑起大任,不曾想才刚入宫就遭人算计,更是就此毁了容颜。 果真是,不堪大用。 “姝儿,你膝下有五皇子傍身,虽说如今只是婕妤,但回到妃位乃至升到更高的位置也不是没有可能。” 栗婕妤心神一动,太后这样说,难不成是要押宝在她的身上了? “如今栗家适龄女子唯有你们二人,栗家的指望,也全在你们的身上,皇后之位,只能是栗家的。” 欣嫔不满地嘟嘴,“可嫔妾如今没了容颜,还怎么荣获盛宠?” 太后:…… 栗婕妤心思活络,当即就起身跪下向太后表忠心。 “太后娘娘放心,臣妾定当不负太后娘娘今日的重负,竭尽全力以登上后位。” “好,你能这般想,哀家就放心了,姝儿,你膝下还有皇子傍身,又有哀家和栗家鼎力相助于你,皇后之位,你可不能错失。” “臣妾明白。” 栗婕妤喜不自胜,果真是如此,只要栗疏桐不堪大用,栗家还是会将筹码加注在她身上的。 听着两人的话,欣嫔很是不解。 “姑母,你要襄助她成为皇后?” 太后微微点头,“是,你容颜有损,断然不可能为后,为今之计,当是助姝儿一臂之力才是。” 欣嫔压根不能接受,一直以来,栗家都是在把她当成日后的皇后在培养,她也将自己视作大燕未来的皇后。 可现在,她不仅毁了容,更是再无成为皇后的可能了,她如何能不崩溃? “姑母,可当初,你们明明是要让嫔妾成为皇后的,怎么说改主意便改主意了?” “那也是因着你毁了容貌啊。” 这话无异于在欣嫔的伤口上撒盐。 “姑母,你,你们……” 欣嫔站起来挨着看了太后和栗婕妤一眼,随即愤然跑出了延慈宫。 太后见状,更是失望地摇摇头。 “哀家从前真是想错了,如今看来,疏桐的性子压根不适合成为皇后。” 她那如鹰隼般的眼神再度落在栗婕妤的身上,细细想来,栗姝除却与她亲缘淡了些,但却是成为皇后最好的人选。 “太后娘娘,疏桐性子单纯,年纪还小,会这样也不足为奇,太后娘娘莫要跟她见识就是了。” “姝儿啊。” “臣妾在,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太后轻声道,“本宫只盼着你日后不会卸磨杀驴,会保住栗家的权势地位,还有,你要尽可能护着疏桐,让她好好活着。” 栗婕妤清楚这便是栗家扶持她上位的条件,但她,欣然答允。 “太后娘娘放心,臣妾绝不会忘记栗家对臣妾的好,也会护住疏桐不让她出事。” “好,如此,哀家便放心了。” 走出延慈宫,栗姝只觉得外面的景色分外宜人。 栗家愿意扶持她登上后位,梁妃的大皇子落下残疾,往后再没有争储之力,这一切,都让栗姝心情大好。 不过,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沈念溪的容颜,便又觉得不好。 “穗果,瑾容华何在?” “回娘娘,瑾容华正在栖鸾殿。” “行,本宫知道了。” 要想上位,最该除掉的威胁其实是——沈念溪。 —— “皇上,梁国公近日偷偷将几个人送进宫来,送去了梁妃娘娘的百合宫。” 孙康才将消息禀告给尉迟玄。 尉迟玄放下奏折,神色略有几分愠怒。 “她还是认不清,罢了,由着她去,朕倒要看看,她能查到什么,不用管她。” “是。” 梁妃派出去的人眼下正在她的面前。 “启禀娘娘,属下们发现这些时日确实没有人去到过大皇子出事的地方,只是,属下偶然从一个宫人的口中得知,在大皇子出事的前几日,他总能听到那附近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 “他住的地方离大皇子出事的地方很近,有一日他便大着胆子提了灯笼去瞧,走近发现竟是一群鸟,他一走近,那些鸟便四散飞走,但他想起总觉得很怪异,便将此事告知了属下。” 梁钰贞再度追问,“也就是说,那几日他听到的声音都是鸟的声音?” “是的,娘娘。” “奇怪了,深更半夜,一群鸟怎么也不该出现在那儿,难道说,是有人故意将那一群鸟引到那一处的?” “这事,属下便不得而知了。” 梁钰贞深思着,“没准,是有人在那儿撒了些谷米,引得一群鸟深夜飞去觅食,兴许就是如此,石板路才会一点点松动。” 颂心诧异道,“娘娘,可宫里的石板路一向是坚硬的,就算是有鸟去啄食,轻易怕也不能动那石板路分毫。” “是了。”梁钰贞也是这般想的,“那就还是有人先动了手脚,再利用一群鸟来混淆视听,甚至若非那个宫人,本宫还不知道有这样诡异的事情。” 第101章 就是夏知棋 她又下了新的命令,“你们再去查,仅仅只是前几日的事情远远不够,本宫还要知道,禹儿出事前至少半个月的事情。” “这……”那人面露难色,“娘娘,这样的话,怕是很难查出来。” “先去做了再说,本宫留着你们,可不是让你们来跟本宫讨价还价的。” 无奈,他们只得照着梁妃的吩咐重新去探查。 这一查不要紧,倒是真的让他们查出了些东西来。 不过短短几日,他们便真的搜罗出了东西来到梁钰贞的面前。 “娘娘,这是属下们在石板路的缝隙间发现的,是一些细小的谷米。” 梁钰贞轻哂,“还真让本宫给猜中了,还有呢?” “还有就是,有一个宫女在十日前见到过有人出现在湖边,属下将她带来了。” 说罢,一个宫女被带了进来。 她战战兢兢地跪下给梁钰贞行礼,“奴婢参见梁妃娘娘。” “起来吧,先告诉本宫,你是谁?平日里在何处当差?” “回娘娘,奴婢叫青雨,平日里负责洒扫澄湖边上的小径。” 澄湖便是尉迟怀禹落水的湖。 “那么,你在本宫的禹儿出事前都见到了些什么?” “奴婢有一日正在湖边洒扫,却见有一人一直站在湖对岸看了大皇子许久,只是,隔得有些远,奴婢只能瞧见那人应当是宫里的一位妃嫔,却看不清那个人的模样。” 梁钰贞握紧双手,难不成,线索又要中断了?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是的。”青雨又道,“不过娘娘,那人走后,奴婢去到了她之前站立的地方,发现她遗落了一支簪子,奴婢见四下无人便先收了起来。” “簪子在哪儿?” 青雨默默将一支簪子双手奉上,梁钰贞仔细地端详着簪子,瞳孔瞪大。 “这是……并蒂仙荷簪?是沈念溪,居然是她!” 梁钰贞可没忘记,当初中秋宴上的沈念溪有多风光,这并蒂仙荷簪就是那时太后赏赐给沈念溪的。 颂心提醒了一句,“娘娘,你且看看是否有皇家独有的印记。” “对,没错。” 这一看,梁钰贞却傻眼了,这一支簪子根本没有皇家独有的印记,也就是说,这簪子只是仿制品,根本就不是沈念溪手上的并蒂仙荷簪。 “赝品!是谁,竟然拿赝品糊弄本宫!” 梁钰贞愤愤将仿制的簪子随手扔在地上,这簪子若是真的,她便能确信此事是沈念溪所为。 可簪子是假的,那便是后宫人人可为。 气愤归气愤,事情却还是得继续查下去。 “本宫再问你,那人穿着什么颜色的衣裳?” “好像是朱红色的。” “去查,给本宫查清楚,看看那日到底有谁是穿朱红色衣裳的。” 这倒是好查,就是麻烦了些。 最后送到梁钰贞手上的名单便唯有夏昭媛,栗婕妤和宋贵嫔,再顺藤摸瓜去查这几人的行踪,一切便浮出水面。 “娘娘,那日栗婕妤与康嫔闹了争执,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许多宫人都知道,宋贵嫔则在甘泉宫待了一日不曾离开宫甘泉宫。” “那就只剩下,夏知棋!” 梁钰贞冷笑,“好啊,她定是记恨上次本宫陷害她的事情,这么快就要报复本宫,可她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伤害本宫的禹儿。” “来人,去把夏昭媛给本宫带来。” 彼时,夏知棋正在殿内烦躁着,“本宫好不容易让人打造出来的簪子,还没用上竟然就丢了,也不知道是丢在何处了。” 一想到这件事,她便生气。 “娘娘,梁妃娘娘身边的颂心来了。” 听到‘梁妃’这两个字,夏知棋突然慌张,失手打翻了茶盏。 “快,还不快收拾。” 沛文上前收拾起来,夏知棋依旧心慌,梁妃怎会遣人过来?难不成,梁妃知道什么了? 很快,颂心便走了进来。 “奴婢参见昭媛娘娘。” “梁妃遣你过来,所为何事?” “我家娘娘想要见娘娘,特地命奴婢将娘娘请到百合宫去。” 夏知棋更加不安,但竭力稳住心神。 “好,本宫知道了,本宫即刻就去。”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夏知棋步入了百合宫,但看见梁钰贞的脸色,她就知道大事不妙。 “梁妃娘娘?” “夏知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皇嗣!” 夏知棋挺直脊背,“臣妾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不知道?你害本宫的禹儿落下残疾,你也敢说不知道?” 梁钰贞一步步走到夏知棋身边,伸手就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 夏知棋捂住脸,大惊失色。 “梁妃娘娘,你竟打臣妾!” “本宫是妃,你只是昭媛,本宫打你,是对你客气,接下来,本宫可就不会对你客气了。” 梁钰贞怒气冲冲喊道,“来人。” 只见两个侍卫手握着长棍走了进来,夏知棋越发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梁妃娘娘,你要做什么!” “你害了本宫的禹儿,本宫便也要废你一条腿。” “不,梁妃娘娘,你错怪臣妾了,臣妾是无辜的,况且,娘娘你现在没有执掌六宫的权力,是不能随意欺辱臣妾的。” 这话戳中了梁钰贞的心窝子,她猛地又抬手再给了夏知棋一个耳光。 这下,夏知棋两边的脸颊都高高肿起。 “梁妃,你,你疯了,你就不怕皇上知道此事后会处置你吗?”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顶着功劳在身,皇上便不会太为难你,但本宫不一样,今日只要能废你一条腿为本宫的禹儿报仇,就算是皇上要将本宫贬到冷宫去,本宫也在所不惜。” 眼看着梁钰贞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夏知棋是真的慌了,她赶紧朝沛文大喊。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皇上!快去啊!” 梁钰贞眼神一凛,“给本宫拦住她。” 颂心和剪枝一左一右抓住了沛文,任凭沛文如何挣扎也根本挣脱不了。 梁钰贞阴狠地看着夏知棋,“你们,给本宫打!一直到打断她的一条腿为止!” 第102章 滥用刑罚 两个侍卫朝夏知棋步步逼近,夏知棋害怕得往后跑。 刚跑两步,便被一棍子打倒在地。 她疼得呻吟起来,紧接着,又是重重的一棍落下。 沛文睁大双眼,护主心切的她着急得不行,力气也骤然间大了许多,一下子就将颂心和剪枝推开。 紧接着,她便扑到了夏知棋的身上,用自己来挡住棍棒。 疼痛和感动混淆,夏知棋大喊,“沛文,快让开,你别挡了。” “不行,奴婢这条命是娘娘给的,奴婢誓死也要护住娘娘。” 侍卫有些为难,抬头去看梁钰贞,得到的只是更冰冷的命令。 “呵,倒是难为她们主仆情深了,不用管,继续打,她想护主就让她护。” 侍卫听了命令,下手不再顾忌。 “啊!” 一棍又一棍打在沛文的身上,过了片刻,她便已血肉模糊。 虚弱至极的她扬起最后一抹笑,不舍地看着夏知棋。 “娘娘……恕奴婢不能再侍奉在娘娘的身边了,往后,娘娘要,好自,珍重。” 她的头耷拉在一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与此同时,身子也倒在一旁,不能再护着夏知棋。 眼看着朝夕相处的沛文被活活打死,夏知棋悲愤交加,可她顾不得沛文的死,只因梁钰贞仍不解气。 “一个贱婢,打死了也就打死了,还愣着干什么!继续!本宫今日要废她一条腿,那便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完好无损地走出百合宫。”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重新抡起长棍照着夏知棋的一条腿狠狠打了下去。 夏知棋疼得咬紧牙关,视线越发模糊,心里只剩下后悔,早知道,她就不该跟梁钰贞为敌的。 梁钰贞,本就是一个疯子。 颂心眼看情况不对及时劝阻,“娘娘,昭媛娘娘已经晕过去了,娘娘不如停手吧?” 梁钰贞不语。 颂心更着急了,“娘娘,昭媛娘娘到底是后宫的妃嫔,要是活活将她打死了,麻烦就更大了。” 许是郁结于心的一口恶气出了些,梁钰贞才找回了几分理智。 “知道了,派人将她扔到百合宫外的宫道上去,本宫要杀鸡儆猴,看看往后这后宫谁人还敢伤害本宫的禹儿。” “是……” 夏知棋果真被扔在了百合宫外,如此闻所未闻的事情迅速传遍了整个后宫,所有人皆为之骇然。 尉迟玄更是一刻不停来到了百合宫,命人将夏知棋送回乐康宫医治。 他冷着脸走进漪澜殿,梁钰贞也知道缘故,自觉跪在了他面前。 “皇上,恳请皇上责罚。” “你可知自己错在了何处?” “臣妾为自己的禹儿讨回公道,她害禹儿落下残疾,臣妾便要废掉她一条腿,臣妾不觉得自己有错。” ‘啪——’ 重重的巴掌落在梁钰贞的脸上,她被扇倒在地,又赶忙起身跪好。 尉迟玄指着她怒骂,“强词夺理!还敢说自己没错?你既无执掌六宫之权,更无朕的命令,竟敢公然在宫闱中滥用私刑,责打皇妃,如此恶劣的行径,你还觉得自己无错?” “臣妾知道自己错在不该僭越,可皇上,臣妾每每看着禹儿如今的模样便心如刀割,报仇的事情,臣妾再不能等了。” “就算你查出了真相,你也该禀告给朕,自然有朕来处置,这些年六宫之权皆在你手上,到底还是让你变成一个狠毒无情的疯子了。” 狠毒无情……疯子…… 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梁钰贞倔强地擦去眼泪,心痛难耐。 “臣妾敢问皇上,就算皇上知道真相,皇上可会顾及夏知棋前几年的功劳而不会对她多加责罚?” ‘啪——’ 又是第二个巴掌狠狠落在梁钰贞的脸上,这一次,她被打得头晕,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片刻之后,梁钰贞才缓了过来,她擦掉嘴角的血丝,无声地扬唇一笑,寓意着无声的嘲讽。 她知道,她猜对了,而这,正是尉迟玄的逆鳞。 “妄图揣测君心,梁钰贞,你好大的胆子。” “臣妾自知有罪,但凭皇上发落。” “好,好。”尉迟玄沉下心,“传朕旨意,即刻剥下梁妃的服制,贬其为贵嫔,幽禁百合宫,往后非朕旨意,永不得出。” 说罢,他甩手离去。 梁钰贞跌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尉迟玄走远。 “颂心,本宫和被打入冷宫的废妃还有何区别?区别不过是,他看在兄长的份上留了本宫一个贵嫔的位分,除此之外,本宫与冷宫废妃毫无区别。” 颂心怜惜地扶起梁钰贞,“娘娘,你不要这般想,皇上只是一时震怒,到底也是看在昔日与娘娘的情分上才这般发落的。” “你不必再劝本宫,皇上是顾念情分,还是顾及兄长,本宫分得清。”梁钰贞极尽嘲讽道。 “当年本宫入东宫为太子侧妃,只一眼便对皇上情根深种,他只知自己与端妙云的青梅竹马之情,可曾知道本宫也对他心生爱慕?” “娘娘……” 梁钰贞轻轻推开搀扶她的颂心,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本宫一直憎恨端妙云,因为只有她得到过皇上最纯澈的喜爱,本宫厌恶她,也忌惮她,可皇上分明才是最无情之人啊。” “这些年本宫执掌六宫事务,为他内外分忧,如今本宫与他的孩子受了这样大的伤害,他却预备轻拿轻放。” “本宫若是不为禹儿讨回公道,夏知棋那个贱人还会逍遥自在,痛苦的只会是本宫和禹儿,所以,本宫不得不这么做。” 眼看着梁钰贞陷入回忆几近痴狂,颂心急得不知怎样才好。 幸好这时剪枝匆匆跑了出来,她大喊着,“娘娘,大皇子醒了,开口便嚷嚷着要见娘娘,娘娘快进去吧。” “禹儿!” 刚起身要走,梁钰贞却又愣住了。 “你们快看,本宫是不是脸颊红肿?” 颂心无奈点头,承认了,“是,娘娘,奴婢这就去给娘娘找些冰块来敷一敷。” 梁钰贞催促着,“好,快去,本宫绝不能让禹儿瞧出任何端倪。” 第103章 第三件事 直到自己的脸颊看上去没有那么明显的红肿,梁钰贞方才进了内室。 “母妃……” 听见尉迟怀禹的呼唤,梁钰贞的心都要碎了。 “母妃在的,禹儿。” “母妃,父皇呢?父皇怎么不来看儿臣?” “禹儿乖,你父皇他忙于政务,实在是分身乏术,待他忙好了,便会来看禹儿了。” 尉迟怀禹轻轻点头,“母妃,儿臣受伤让母妃担心了。” “那么,禹儿要赶紧好起来才是。” “好,儿臣一定快快好起来,等儿臣好了,儿臣还要去踢蹴鞠。” 梁钰贞的泪刹那间夺眶而出,她该怎么告诉尉迟怀禹这个残忍的事实? “母妃,你怎么哭了?” 梁钰贞摇头,“母妃就是看见你终于醒了,一时情不自禁,禹儿再好好歇息吧,歇息好了就能赶紧好了。” “好,禹儿都听母妃的。” 梁钰贞为他掖了被角,心里对夏昭媛的恨意又弥漫上来,看见如今尉迟怀禹的模样,她觉得自己就是打死夏昭媛都不为过,只是断她一条腿,真是便宜她了。 不过,让夏知棋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也未尝不是好事。 —— 披香殿。 沈念溪素手执棋,在棋盘上轻轻落下一白子,随即轻松取走了一枚黑棋。 “姐姐急躁了,不然,这一枚黑子不会被困入死局,姐姐的模样,正如今时今日的梁贵嫔。” 俞清宛嫣然一笑,“你也觉得她如今的行径很不对劲,是吗?” “倒也不算是不对劲,兔子被逼急了咬人罢了。” 沈念溪悉数说来,“失权,降位,丧失生育能力,唯一的孩子还受人伤害恐落下残疾,一桩桩一件件,这些事情堆积起来压在梁贵嫔的身上,她不疯才怪。” “难怪她已经不管不顾,行事作风越发不考虑后果,也压根不在乎长远之计了。” “不错,姐姐你瞧,你就光顾着急于从死地突围,倒是又给了妹妹可趁之机了。” 说着,沈念溪又取走了一枚黑棋。 俞清宛轻哂,“你倒还能沉得下心下棋,看来今日,我注定是要输给你了。” “若论往常,姐姐的棋艺定胜我三分,只是今日姐姐心思明显不在此处,这才让我侥幸能够赢过姐姐。” 俞清宛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盒,“说得对,我确实是心不在焉。” “姐姐今日心思不在棋盘上,我胜之不武,时候也不早了,倒不如改日再相约一局,今日姐姐就先回去吧。” “也好。” 但就在临走前,俞清宛又忍不住叮嘱了沈念溪一番。 “你身怀有孕,断不能太过忧思,还有,万事都要小心谨慎,我怕有人对你怀恨在心,恐于你腹中孩儿不利。” 这番话暖到了沈念溪的心里。 “姐姐放心,我都明白。” 俞清宛走后,沈念溪轻抚自己的腹部。 敛秋取来披风给沈念溪披上,“娘娘,夜深了,娘娘小心莫要着凉。” “敛秋,倘若日后我要避出宫去,你可愿同本宫一道?” 敛秋讶异,“娘娘打算出宫?可是担心宫里的人会伤及娘娘腹中的孩子?” “是。” “不管娘娘要去哪里,奴婢与拂冬都会跟随在娘娘身边的。” 沈念溪微微点头,“好,你们二人自幼与本宫一同长大,你们的心思本宫清楚,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待得日后本宫再与你们细细说来。” 夜深了,沈念溪却辗转难眠。 她得设法保住腹中的孩子,只有远离后宫纷扰才能稳妥生下孩子,离宫养胎,是她所能想到最周全的法子。 翌日,沈念溪穿戴整齐去延慈宫向太后请安。 她到之时,宫中嫔妃大多悉数到齐,唯有梁钰贞和夏知棋不曾前来,一个伤重不能来,一个借口推脱不肯来,妃嫔们怀揣各异的心思。 见到她,栗婕妤便目光不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沈念溪的腹部。 “瑾容华怀着身孕还来向太后娘娘请安,实在是诚心可鉴,不像付贵姬,这些时日就不曾见她来向太后娘娘请安过。” “付妹妹身子大些不来请安也在情理之中,臣妾如今行动便利,来请安也不妨事。” “是吗?这怀孕的前几个月尤为重要,瑾容华第一次有孕,不知道也不足为奇,不过你还是得好好休养,可莫要因着什么意外不慎失了孩子。” 绵里藏针,话里有话,沈念溪莞尔勾唇。 “栗婕妤的教诲,臣妾记下了,正好今日诸多妃嫔都在,臣妾有些话想与栗婕妤说,其他妃嫔刚好在场,可以做一个鉴证。” 栗婕妤一时摸不清楚沈念溪的想法,“说吧,你想说些什么?” “栗婕妤刚刚的话让臣妾想起,当初栗婕妤怀孕之时曾在臣妾的颐倾宫小住了一些时日,娘娘当时允诺臣妾会替臣妾办到三件事。” “而今,娘娘只差最后一件事,娘娘与臣妾之间的账便算一笔勾销了。” 栗婕妤更疑惑了,众目睽睽之下,沈念溪突然提这些做什么? “是啊,你所言不错,瑾容华此刻提及这些,该不会是已经想到要让本宫答应的第三件事情了吧?” “娘娘睿智。” 所有人都来了兴致,望向沈念溪,都想知道她会说出些什么。 “臣妾想让娘娘答应的第三件事,便是娘娘往后不可伤害臣妾腹中的孩子,并尽可能给臣妾的孩子以照拂,直到臣妾的孩子平安降生。” 栗婕妤震惊不已,如此一来,她不仅动不得沈念溪的孩子,还得保她的孩子安然无恙! 端妙云坐直身子催促着栗婕妤,“栗婕妤,这件事对你来说也不难,为何你还需要思量?该不会,你之前便对瑾容华的孩子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吗?” 这话不可谓不狠,听闻这话,栗婕妤哪还敢犹豫。 “云妃娘娘过虑了,臣妾盼着瑾容华的孩子能够顺利降世,怎么会有不该有的坏心思?瑾容华,本宫答应你,定会尽可能护住你与你腹中孩子周全的。” 第104章 绝不会是栗家女 “娘娘信守承诺,臣妾佩服,多谢娘娘。” 这一出闹剧到此为止了,沈念溪径自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此时此刻的栗婕妤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好端端的,她刚刚非说话去激沈念溪做什么? 不用去看,沈念溪都知道栗婕妤定在懊恼,栗婕妤不舒坦,她可就舒坦了。 尽管宫里暗流涌动,但能减少一分威胁便是一分。 太后进来时便觉得殿内气氛有些古怪,但她并未多言,照常训话。 末了,她看向沈念溪。 “瑾容华,回头哀家让人将上好的安胎方子送去给你,你有了身孕,便要安心养胎。” “是,臣妾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时候差不多了,太后也不留人,“行了,都散了吧,姝儿,你留下。” 其他人深知太后有话同自家人说,都赶快离开了这儿,栗疏桐很是愤恨,明明之前太后同她无话不说的,如今竟都要避开她了。 她嫉恨地看了栗婕妤一眼,这一眼交杂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碰巧,沈念溪瞧见了,心里也有了几分计较。 待人都走完了,栗婕妤亲昵地坐到太后的身旁去。 “太后娘娘,你单独留下臣妾,可是有话要与臣妾说?” 太后肯定地点头,“不错,眼下皇宫中子嗣凋敝,瑾容华和付贵姬都有孕在身,哀家不想看见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出事。” 栗婕妤眼眸一转,顿时明白了太后的用意,太后是在担心她会对皇嗣下手…… “太后娘娘放心,皇嗣是无辜的,臣妾绝不会谋害皇嗣。” “有你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姝儿,哀家知道你对皇嗣的存在心有芥蒂,可皇嗣是哀家的皇孙和皇孙女,哀家不愿看到他们出事。” 栗婕妤假意应下,“臣妾知道。” 实则,她却在心里冷笑,暂且动不得沈念溪,难道还动不得一个付瑶琴吗? “行了,哀家寻了皇上过来,估摸着他也快到了,你便先回去。” “是,太后娘娘,臣妾告退。” 栗婕妤转身离开延慈宫,就在回到储秀宫之前,一个计划慢慢在她心里成了形。 目送栗婕妤离开后,太后便坐在原处不曾挪动,尉迟玄下了朝便赶到了延慈宫。 “儿臣见过母后。” 就是在太后面前,尉迟玄都得规矩行礼问安。 “皇帝不必多礼,来哀家旁边坐下。” 尉迟玄坐在了太后的身边,“母后今日突然急召儿臣来到延慈宫,可是有要事交代?” “是啊。”太后语重心长道,“这两日哀家也听闻梁钰贞责打夏昭媛,令其废了一条腿之事,以前她执掌六宫事务还算稳重,却不想内里竟是这样心狠手辣,跟先帝在世时的贵妃一样。” 提到那位从前的贵妃,如今的淑慎太妃,太后的眼底便满是厌恶。 尉迟玄跟着点头,“母后说得是,儿臣也未曾料到她会如此狠毒,儿臣已经惩戒了她,回头会再给夏昭媛安抚,恢复她‘敦妃’的位分和封号。” “也好,皇帝,今日哀家找你过来是想跟你商议册立皇后一事。” “母后为何突然着急于此事?” “哀家年老,见你迟迟不立后,岂能不急?” 太后循循善诱,“此前梁钰贞把持后宫,册立和她一般心性狠毒的女子为后实在不妥,但后宫又不能无主,否则六宫之权只交予云妃和旁人也总是不便。” “依着哀家看啊,你还是早些定下此事为好,立一位良善温和,贤德开明,既能压制住后宫妃嫔,又能掌管后宫事务的女子为后,这才是让后宫风平浪静之法。” 尉迟玄彷佛已经看透了太后的心中所想,顺着问了一句。 “那不知母后的心中是否已经有了可堪册立为后之人选?” 太后避开了尉迟玄那犀利又带着审视的眼神说道,“哀家的心中,还真有这样一位人选。” “哦?不知母后属意何人为儿臣的皇后?” “那便是你后宫中的栗婕妤,她稳重自持,端正大方,哀家熟知她的秉性,她实乃是册立为皇后的不二人选,何况,她掌管六宫事务的能力有目共睹,并不比梁妃云妃差到何处。” 早在太后提到‘栗婕妤’三个字时,尉迟玄的脸色便冷了几分。 他早知太后一直想让栗家女成为皇后,若非当年前有苏国公,后有梁国公,他的太子妃只怕就是栗家的女子。 “栗婕妤,她,很好。” 太后眉间一喜,“这么说,你也觉得她堪被册立为后?” “母后,册立皇后之事,儿臣自有定夺,不劳母后费心。” 太后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她知道,尉迟玄是当面拒绝她了。 “皇帝,哀家身为你的母后,一心都是为你好的,哀家的一片苦心,你要明白。” “儿臣从未否认过母后的苦心,但皇后的位置不会属于栗家的任何一个女子,母后还是莫要再干涉了。” 太后被气到了,“皇帝,你怎能如此?” 尉迟玄没有再看太后,而是起身离开。 “母后好生休养,儿臣下次再来看望母后。” 眼看着尉迟玄彻底离开,太后气不打一处来。 “哀家从不过问他后宫之事,唯独皇后的位置留给栗家的女儿,这一点,哀家也有错吗?” 她身侧的嬷嬷宽慰着她,“太后娘娘莫要动怒,太后娘娘当然无错,只是皇上拒绝得那般干脆利落,只怕心中早已有了皇后的人选。” “呵,不管他属意的皇后是谁,皇后都只能是姝儿,哀家绝不容许其他任何的妃嫔坐上皇后的位置。” —— 长信宫,皎月殿。 听着甘太医的话,付瑶琴只觉得自己的天轰然倒塌。 “你说,我腹中的孩子根本保不住?” 甘太医艰难点头,“付贵姬节哀,你的身体一向孱弱,入宫后又疾病缠身,能怀上这孩子已是实属勉强,但要保住这孩子,怕是难于登天啊。” 刹那间,两行清泪顺着付瑶琴的脸颊滑落,沾湿了衣襟。 第105章 根本保不住 “甘太医,你想想法子,一定要为我保住这龙胎,要是皇嗣没了,那我便什么都没了。” 甘太医仍是摇头,“贵姬的状况,就是任何一个太医来了也都是束手无策的,胎儿最迟一个月便会死于贵姬的腹中,贵姬还是要趁早决断啊。” 付瑶琴嚎啕大哭,“甘太医,你要我自己喝下打胎药打掉这个孩子,对我来说,这未免也太过于残忍了些。” “贵姬,微臣知道贵姬不忍,可若等到胎儿真的死于贵姬的腹中了,到那时,就连贵姬的性命都会受到牵连,恐一尸两命,贵姬还是好好想清楚吧。” 甘太医收拾着东西,“贵姬若是想好了,便让身边的人来太医院找微臣拿打胎药,唯有微臣的打胎药才能将打胎的伤害降到最低,让贵姬免受此苦。” 说完他就走了,刚走出皎月殿,先前在里头的惋惜和不忍便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讥讽的神情。 甘太医提着药箱却没有立即返回太医院,而是来到宫中一处人迹罕至的密林,在此处寻来草叶藏匿住药箱,又将此前藏于此处的衣裳找了出来,迅速乔装打扮一番。 进入密林前的他还是太医装扮,走出密林后的他便是太监的扮相。 甘延见四下无人,便循着小路一路往储秀宫走去。 看守的人一见他便放了行,甘延畅通无阻来到朝露轩外。 初荷瞧见他便领着他进了朝露轩。 甘延一进去便跪下行礼,“微臣参见栗婕妤。” 栗婕妤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朱唇轻启。 “说吧,本宫交代的事情,完成得如何?” “娘娘放心,微臣已经将娘娘交代的事情办妥。” “那付瑶琴可有起疑?” 甘延仔细想来,摇了摇头,“回娘娘,微臣觉得,付贵姬并没有起疑,她一得知这个消息便啼哭不止,对微臣的话深信不疑。” “微臣以为,顶多不过几日,付贵姬定会支撑不住,来向微臣讨要打胎药的。” 栗婕妤笑道,“做得很好,她最好能自己服下打胎药,如此,本宫也就无需劳心费神了。” “对了,打胎药的份量记得加重些,本宫不止要让她这一次失去孩子,更要让她再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一抹狠辣之色浮现在栗婕妤的脸庞,甘延都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唾沫。 “是,微臣明白了。” “本宫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你调到付贵姬的身边去为她安胎,你可不能辜负了本宫对你的重望。” 甘延立马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表示忠心,“是,微臣只听从娘娘的吩咐,必不会让娘娘失望。” “好,去吧。” 甘延走后,初荷重新给栗婕妤倒了一杯茶,却发现茶都凉了。 “娘娘,这茶凉了,奴婢再去重新给娘娘烧一壶茶。” “不必了,本宫已无心喝茶。” 回想着自己这些时日的筹谋,栗婕妤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不枉本宫费力将甘延安插到付瑶琴的身边去,让其给付瑶琴开出的安胎药方只会让她越发体弱气虚,如此,她便不会对甘延而今的所言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 初荷上前给栗婕妤揉肩,“娘娘此举甚是高明,不仅能够让谋害付瑶琴腹中的皇嗣,更不会让任何人怀疑到娘娘的身上来。” “好了,本宫让人煨的鸡汤可好了?本宫该去瞧瞧太后娘娘了。” “奴婢这就去看看,娘娘稍等。” 很快,初荷就提着一盅鸡汤进来,“娘娘,鸡汤好了,娘娘可随时动身前往延慈宫。” “那便走吧。” 栗婕妤坐上软轿,行至半路时,只见一人跑了出来,她突然的出现和那骇然的模样纷纷吓到了抬轿的宫人。 软轿摔了,栗婕妤也摔了。 初荷赶紧将栗婕妤扶起来,“娘娘,你没事吧?” 她呵斥着抬轿的宫人,“你们是怎么抬轿的,都摔着娘娘了!” 宫人十分委屈,“初荷姑娘,刚刚有个人突然跑了出来,吓到了奴才们,奴才们才不慎让软轿摔了的。” “人呢?” 顺着宫人所指的方向,初荷赫然看到了——栗疏桐。 “欣嫔娘娘?无缘无故的,你吓我家娘娘做什么?” 栗婕妤也已经缓过神来,怒目望向罪魁祸首,在一旁看着热闹的栗疏桐。 “疏桐,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看不出来吗?我就是故意的,你摔了,我就高兴了。” 眼见着栗疏桐嚣张刁蛮,栗婕妤气不打一处来。 “疏桐!那日太后娘娘说的话你没听见吗?你我都是栗家的人,为何要窝里斗?” “我呸,谁跟你是一家人。”栗疏桐冷笑,“我的姑母都已经变成你的姑母了,你抢走我的一切,还有脸说自己跟我是一家人?” “本宫何时抢走你的东西了?本宫抢了你什么?” 栗疏桐根本没有顾及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宫道上,“你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皇后之位,这还不算抢吗?” 栗婕妤险些气笑,“皇后之位何时成你的了?你最好莫要在此谈论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否则,就是本宫怕也保不了你。” 栗疏桐仍然冥顽不灵,“谁稀罕你保我?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云妃娘娘到——” 刚刚还在争吵的栗婕妤和栗疏桐都愣住了,回头一看,云妃的软轿不知何时来到了她们的身后。 只可惜她们刚刚压根没有留意到,端妙云也示意身边的人不准出声,这才好了一出好戏,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让太监唱报。 栗疏桐和栗婕妤回过神来皆向端妙云请安。 端妙云一手抚着额头,神情慵懒,“起来吧,本宫今儿算是看了一出好戏,也算是开了眼。” 栗婕妤:“云妃娘娘误会了,臣妾只是在与欣嫔说些闲话罢了。” “是吗?栗婕妤,那你们之间的闲话还真是不一般,竟牵扯出皇后之位归属于谁的事情,本宫要是没记错的话,皇上并未属意任何人成为皇后,不是吗?” 第106章 再度降位 栗婕妤硬着头皮解释,“是,云妃娘娘说的是,都是欣嫔不懂规矩,才惹出这样的祸端,臣妾代她向娘娘赔个不是。” “别。”端妙云当即制止,“你们该赔不是的可不是本宫,而是皇上,这些话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你们猜皇上会如何处置你们?” 站在软轿旁的绘书立马会意,云妃娘娘是在暗指要让皇上知道这儿发生的事情。 栗婕妤脸色一白,“臣妾恳请娘娘莫要将此事传扬出去,此事是臣妾与欣嫔的不是,往后臣妾定会对她严加管教,再不让她惹是生非。” 栗疏桐立马反驳,“谁要你管教?你以为你是谁?” “闭嘴!”栗婕妤厉声呵斥,心里真是恨死栗疏桐了。 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净添乱,迟早她都会被栗疏桐给拖下水的。 “云妃娘娘,只要娘娘为臣妾保密今日的事情,不让这件事情落入旁人的耳朵,臣妾愿意答应为娘娘办到几件事。” 端妙云哂笑,“别了,栗婕妤,本宫可不是瑾容华,对你的承诺没有丝毫的兴趣。” “若是在往常,本宫心情好兴许能当作无事发生,可如今本宫执掌六宫事务,怕是不能再视若无睹。” 这话,便是她不准备轻拿轻放了。 “云妃娘娘,你要如何才能网开一面?” “本宫没空在这儿跟你废话,绘书,走。” 绘书让宫人重新抬起软轿,就这样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此处。 端妙云一走,栗婕妤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朝栗疏桐发难。 “你是蠢货吗?竟然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说这些,你想死,本宫可还不想。” 栗疏桐根本不认,“我怎么知道云妃会经过此处?要不是你抢走了属于我的东西,我也用不着这样。” 栗婕妤早就不想再跟她争辩一分一毫,叫上初荷便离开,她自当是要去太后的面前好好状告栗疏桐一番的。 —— 孙康才走进御书房,“皇上,云妃娘娘刚才派了人过来传消息,说是今日栗婕妤与欣嫔娘娘在去往延慈宫的宫道上发生了争执。” 不等孙康才继续往下说,尉迟玄便打断了他。 “妃嫔之间发生争执口角是常有的事情,这点小事也用得着来向朕禀告?” “皇上,栗婕妤和欣嫔娘娘发生争执原本也不打紧,就是二人争吵的东西让云妃娘娘不得不遣人来禀告皇上。” 尉迟玄放下笔,“说吧,她们争吵什么?” 孙康才原原本本将事情道了出来,他每多说一句,尉迟玄的脸色便多黑一分。 “她们果真是说了这些?” “奴才不敢欺君。” 尉迟玄狠狠拍了一下桌,“朕的心思她们也敢揣度!朕可从未想过让她们成为皇后,她们莫不是以为皇后之位就是她们的囊中之物了?” 他当即下旨,“传朕旨意,栗婕妤德行有亏,降为婉仪,欣嫔褫夺封号,二人皆罚俸半年,闭门思过抄写十卷经书,经书未抄完前不得踏出自己的宫门半步。” “是。” 若非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这次的事情他怕也不会处罚得这样轻。 他就是要让太后和栗家的人趁早死心,皇后之位绝不会是栗家女的。 收到旨意时,栗婕妤正在延慈宫陪伴太后。 太后刚听闻事情的始末,转头降栗婕妤为婉仪的旨意便下来了,不禁暗自感慨这宫里的消息果然传得快。 栗婉仪怔怔接下圣旨,宣旨的公公走后,她才转头向太后诉苦。 “太后娘娘,臣妾今日实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先是摔下软轿,再是被云妃娘娘看了笑话,如今更是被降位处罚……” 她的委屈都是真的,栗婉仪是真的觉得自己冤枉,凭什么栗疏桐那个蠢货惹出来的麻烦最后还得牵连她? 太后也揉着眉心,“哀家当初说让兄长好好将疏桐培养成为堪当皇后的人,可他们到底培养出了个什么玩意儿?心比天高,蠢而不自知,这是能当皇后的样子吗?” “如今被她牵连的尚且是你,若是再留着她,下一次深受牵连的恐怕就是栗家了。” 栗婉仪听出了太后话里的恨意,不免有些心惊。 难不成,太后竟还能舍弃自己的亲侄女? “姝儿,你先回去吧,此事哀家自有决断。” “是,臣妾告退。” 栗婉仪走后,太后身边的嬷嬷上前为太后斟茶。 “哀家此举也是迫不得已,疏桐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在皇宫待下去。” “太后娘娘明智,怕就怕日后栗婉仪也被栗嫔牵连。” 太后轻轻点头,“哀家不能让她祸害姝儿,栗家,必须要出一个皇后,为了这个皇后之位,疏桐便要被舍弃,想来,栗家的人应该都能明白哀家的良苦用心。” “太后娘娘为栗家深谋远虑,奴婢想,栗家的人都会赞成太后娘娘的。” 太后狠下心来,“那就找人,制造一场意外。” “是。” —— 皎月殿。 自打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根本保不下来之后,付瑶琴整日里郁郁寡欢,无心吃食更无心玩乐,面容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下去。 宝琦担忧地端来安胎药,“主子,你该喝药了。” 付瑶琴闻到安胎药的味道,原本抑制住的情绪刹那间喷涌而出。 “喝什么安胎药!” 她一把将宝琦端着的安胎药打翻了去,“你那日没听见甘太医所言吗?我的孩子,根本就保不住,再过不久这孩子就会变成死胎,喝不喝安胎药又有什么分别?” “主子,你当真决定要喝下打胎药了?” 付瑶琴不舍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我当然不愿意,可若是过些时日由着孩子胎死腹中,到那时,连我的性命也难以保全。” 宝琦的眼里泛起泪光,“主子一向偏安一隅,不争不抢,为何会遭此磨难……” “我也好奇,明明我明哲保身,从不害人,难道,宫里真的只有踩着别人上位这一条路吗?” “奴婢知道了,主子,奴婢会去找甘太医寻打胎药的。” 第107章 付瑶琴落水 付瑶琴摇头,“不,我不要喝打胎药。” “主子?”宝琦很是惊讶。 却见付瑶琴脸色微变,刚刚的悲伤都转变成了埋怨和嫉恨。 “我与沈念溪一道入宫,凭什么她步步高升成了容华,我却一直蹉跎在原地不得帝心?好不容易我有了身孕多了几分念想,可上天不公,竟连这念想都不肯留给我!” “凭什么她的孩子安然无恙,我的孩子却要胎死腹中?这不公平!” 须臾之间,嫉恨蒙蔽了付瑶琴的心,狠毒的念头浮上心头,那便是——她的孩子活不了,沈念溪的孩子也别想活。 “宝琦,传信去披香殿,就说我未曾踏足过颐倾宫,今日心血来潮,打算未时去颐倾宫看看里面的荷塘,并且邀瑾容华与我一道赏荷。” 宝琦犹豫了一下就吩咐人去着手此事。 收到邀约的沈念溪很是惊讶,她和付瑶琴素来没什么交情,付瑶琴怎会突然邀她赏荷? 敛秋猜测道,“许是如今宫中唯她与娘娘有孕,她想要与娘娘交心,说些心里话吧。” “也许吧,那便答应她的邀约,既是在颐倾宫,那她便不能出事,敛秋,午后多安排些人手。” “娘娘放心,奴婢知道。” 未时,付瑶琴果然准时来到了颐倾宫。 敛秋客客气气地将她迎了进来,“我家娘娘已在荷塘边的一处凉亭等候着付贵姬了,贵姬请随奴婢来。” “好。” 付瑶琴在心里给自己壮了胆,跟上了敛秋的步伐行至荷塘。 放眼望去,尽管有些荷花已然开始凋敝,但仍然还剩大片的荷花亭亭玉立,这样的殊荣,不免让她尤为嫉妒沈念溪。 “臣妾给容华娘娘请安。” 沈念溪忙道,“付贵姬有孕在身,不必多礼,快坐下吧。” 付瑶琴坐下,好生羡慕道,“这荷塘中的荷花非同一般,皇上待娘娘的心意真是让旁人见了都为之惊叹。” 沈念溪笑着将这话搪塞了去。 宝琦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容华娘娘为何轻慢我家主子?这儿既无茶水也无点心,娘娘可是存心为难我家主子?” 付瑶琴轻声呵斥,“宝琦,不得无礼。” 宝琦应声退到了一旁。 沈念溪笑着解释,“没有点心没有茶水确实是本宫招待不周,只是贵姬如今身怀有孕,若是因着喝了本宫的茶水吃了本宫的点心而出了事,那本宫就是有一百张嘴可都说不清楚了。” 付瑶琴攥紧了自己的衣袖,有些慌张,沈念溪竟如此谨慎,那她该如何才能引沈念溪推她下水? “娘娘有顾虑,嫔妾明白,纵然娘娘愿意好生款待嫔妾,嫔妾兴许也不敢随意享用。” “那就是了,本宫与你皆有顾虑,最好的法子便是什么都没有。” 付瑶琴点头称是,“对了,娘娘,臣妾想去荷塘边走走,不知娘娘可否愿意与嫔妾伴行?” “哦?这是为何?此处已然是观荷的最佳地方,难不成,付贵姬还嫌在这儿赏荷不尽兴吗?” “这儿的景色虽别致,嫔妾却更想靠近荷花一睹,还望娘娘全了嫔妾的心愿。” 沈念溪还是起了身,“好,本宫就陪你走上一走。” 她倒是要看看,付瑶琴的葫芦里卖的都是什么药! 两人并肩而行,敛秋和宝琦远远地跟在她们身后,周遭还有不少难以察觉的宫人,付瑶琴未曾发现那些宫人还以为此处就她们几人。 行走之时,沈念溪始终警惕着,更是时刻留意着付瑶琴的一举一动。 终于,在付瑶琴身形一歪,眼看着就要栽倒进荷塘里之时,沈念溪迅速出手拽住了她。 付瑶琴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斜立着,若非沈念溪伸手拉住她,她便会摔进荷塘里。 “付贵姬,本宫这就拉你上来。” 付瑶琴顿时着急了,心思一沉,瞬间甩开沈念溪的手,就这样顺势落入水中。 沈念溪惊了,但遣人赶紧下水救人。 不到一刻钟,浑身湿漉漉的付瑶琴被宫人救了上来。 她呛出了好几口水,身下有血缓慢流出,浸湿了她的衣裙。 付瑶琴意识朦胧,但却不忘栽赃沈念溪,伸出虚弱的手指向她。 “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孩子……” 说完,她便彻底晕厥过去。 “快,将她送到泠雨堂去。” 泠雨堂闲置着,正适合暂时安置付瑶琴。 在赶往泠雨堂的途中,沈念溪还在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一幕,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明明已经抓住了付瑶琴的手,是她自己挣脱才摔下湖中去的。 那么,付瑶琴明知自己有孕为何还会如此? 但眼下显然不是思索的好时候,在太医到来之前,沈念溪始终陪在付瑶琴的身边。 很快,两个太医匆匆赶来。 “快去给她瞧瞧。” “是,容华娘娘。” 太医先后给付瑶琴把了脉,互相对视,默契而缓慢地摇头。 见状,沈念溪便知道付瑶琴的孩子保不住了。 “回禀容华娘娘,付贵姬摔进荷塘已然小产,腹中的孩子实在是保不住了。” 这儿的事情早就传到了尉迟玄的耳朵里,他匆忙赶来却只听见太医说付瑶琴的孩子保不住。 “胡说!朕的皇嗣怎么会保不住?” 太医齐齐磕头,“还请皇上饶恕,臣等无能,实在不能保下皇嗣。” 自己的皇嗣没了,尉迟玄勃然大怒。 “付贵姬的孩子怎会突然说没就没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来得匆忙,只知付瑶琴摔下荷塘恐怕保不住皇嗣,却不知其中更深的缘由。 沈念溪缓缓跪下,正要开口,尉迟玄却示意让她站起来说。 沈念溪清楚尉迟玄不是对她偏爱,仅仅不想再失去皇嗣而已。 “皇上,今日付贵姬突然邀约臣妾,想要来赏颐倾宫的荷花,臣妾答应了,后来,她要臣妾与她沿着荷塘边的小径闲步,臣妾也答应了。” “只是走了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付贵姬便身子一歪将要摔进荷塘,臣妾一直留心着付贵姬,这才得以迅速抓住了她的手。” 第108章 各执一词 “不过臣妾也想不明白的是,付贵姬挣脱了臣妾的手,就这样跌入荷塘。” 带着深深打量的视线在沈念溪的身上上下游移。 “你的所言,可是句句属实?” 沈念溪抬头直视尉迟玄,眼中的坚定和坦荡让人难以忽视。 “臣妾不敢欺君罔上。” 尉迟玄暂且信了几分,毕竟,他不觉得沈念溪在已有身孕的情况下去谋害付瑶琴,但,他却更觉得费解,难不成,是付瑶琴自己害了自己?可这又怎么可能? 宝琦突然跪了下来,“皇上,还请皇上不要听信容华娘娘的一面之词,请皇上为我家主子主持公道啊。” “继续说,你都知道什么?” 宝琦赶忙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那时奴婢与容华娘娘身边的敛秋走在一起,离我家主子和容华娘娘不过十几步路的距离,奴婢亲眼看见是容华娘娘将我家主子推下荷塘的。” 这话对沈念溪很是不利。 敛秋也迅速跪下,“皇上,奴婢虽与宝琦一道走着,所见却大为不同,奴婢见到付贵姬突然要摔倒,是我家娘娘迅速拉住了贵姬的,贵姬并没有一开始就落入荷塘。” “奴婢有心想要上前帮忙,可就在这时,贵姬却挣开我家娘娘的手跌入荷塘,奴婢所见与我家娘娘刚刚所言是一致的。” 宝琦擦拭着泪水,“没准容华娘娘就是故意推我家主子的呢?她只是假意去拉一下我家主子好减轻自己的嫌疑罢了,若是容华娘娘推的人,她当然能迅速拉住我家主子的手之后再放开。” 她们各执一词,尉迟玄听得烦躁。 “够了,你们的证词皆不可作数,此事还得去寻更多的证人才是。” 幸好沈念溪早有准备,“皇上,臣妾早就让一些宫人藏匿在附近了,皇上想要证人,只管传唤她们过来问话便是。” 尉迟玄深深地望了沈念溪一眼,到底没有拒绝。 但,尽管她们离得很近,沈念溪和付瑶琴却离得更近,她们只能看见大概的事情,并不能看清到底是不是沈念溪将付瑶琴推下荷塘的。 尉迟玄再度看向沈念溪,“瑾容华,你如何说?” “臣妾没有做过的事情,臣妾断不会认,皇上难道就没想到一个疑点吗?” “什么?” “若真是臣妾推了付贵姬,常人应当都会挣扎反抗或大声喊叫,可为何付贵姬却是不声不响也不唤人?” 这一次尉迟玄再问,所有人的说辞都是没有听到付瑶琴的喊声。 就在这时,一个太医走了过来。 “皇上,付贵姬醒了,吵着闹着要自己的孩子,皇上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尉迟玄拔腿走进内室,只见付瑶琴气息奄奄地躺在床榻上,双目空洞无神,身形如同一张白纸一般单薄,彷佛风一吹便会散。 “瑶琴,朕来看你了。” 听见尉迟玄的声音,付瑶琴如枯井般的眼眸多了几分波澜。 “皇上,皇上,真的是你吗?” 尉迟玄握住付瑶琴的手,“是朕,是朕来晚了。” 付瑶琴怔怔问道,“皇上,嫔妾的孩子真的没有了吗?” 尉迟玄沉默了,无奈安慰。 “瑶琴,待你身子休养好了,朕与你,还是会有孩子的。” “皇上,嫔妾的孩子……嫔妾的孩子怎么会没了呢?”付瑶琴哭得伤心,“昨日孩子还在嫔妾的腹中,今日嫔妾就失去了孩子,嫔妾也不想活了。” 尽管早知自己的孩子保不住,可失去孩子时,付瑶琴的伤心也是真的。 尉迟玄很是动容,往日没有的耐心此刻多了几分。 “皇上,是瑾容华,是她推了嫔妾,嫔妾才会摔下荷塘的,是她害了嫔妾的孩子,皇上定要为嫔妾和嫔妾那枉死的孩子做主啊。” “朕答应你,待朕查清此事,定会为你做主。” 付瑶琴根本冷静不下来,“皇上,就是瑾容华推了嫔妾,是她害死了嫔妾的孩子。” “朕知道了。” 说一遍还好,说多了,尉迟玄就开始嫌烦了。 “你先好好休养,朕会详细彻查此事。”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任凭付瑶琴怎样呼喊,尉迟玄都不曾回头。 念及付瑶琴的丧子之痛,加之要给付瑶琴身后的能臣付承泽一个交代,尉迟玄当即让人拟旨,晋封付瑶琴为嫔位,赏赐封号‘仪’。 他经过沈念溪的身旁,语气平淡道,“在朕查清楚此事之前,瑾容华,你便安心留在颐倾宫养胎吧。” “谢皇上。” 沈念溪轻叹一声,这便是变相地将她禁足了,看来,皇上虽不怀疑她,却也并不相信她。 敛秋担忧极了,“娘娘……” “无妨,敛秋,走吧,回披香殿。” 经历了这些,沈念溪已然疲倦,迫不及待地回去歇息。 直到亲自服侍沈念溪躺了下来,敛秋才稍稍放心了少许,至少,沈念溪是真的睡着了,看上去并未因此而忧虑。 —— “你再说一遍?” 栗婉仪眉间大喜,嘴边的笑怎么都压不下来。 “娘娘,付贵姬午后去了颐倾宫,之后便摔下荷塘小产,那孩子没有保住,眼下她正口口声声在皇上面前控诉是瑾容华推了她,她才会落水的。” 栗婉仪笑得肆意,“好啊,本宫竟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本以为只能除去付瑶琴的孩子,她却将沈念溪一块儿拖下水。” 穗果极尽谄媚,“娘娘,皇上还将瑾容华禁了足,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自然。” 栗婉仪将额边的碎发拨到一旁去,“去,送些银两给甘太医,让他赶紧滚出皇城去。” “是,娘娘。” 她着急撇清自己的嫌疑,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节外生枝。 但人越害怕意外,意外却偏偏总是到来。 正当甘太医裹挟银两准备逃出皇宫,一个不留神却被皇宫内当差的巡守侍卫给发现了。 “站住!” 甘太医一惊,拔腿跑得更快了。 几个侍卫迅速将他拦下,见他神色慌张又带着一个大包袱,断定他不是什么好人。 第109章 真相大白 甘太医苦苦哀求,“几位官爷啊,我并非是有意违反宫禁,只是我娘生了重病,我急着赶出宫去给她送些救命的药钱啊。” 侍卫们搜查了他的包袱,果然见其中都是银两,只是这些银两数目庞大,倒让他们更不敢掉以轻心了。 “说!你到底是谁,身上为何会带着这样多的银两?你又要到哪儿去?” “我刚刚已经说了,我是要去给我娘送救命钱。” 为首的侍卫冷嗤一声,“不说是吧?来人,将他捆绑起来,随我一道去面见云妃娘娘。” 甘太医着急万分,“求求你们放我走吧,我真的着急。” 但任凭他说什么,那些侍卫皆铁面无私,扭送着他来到景祥宫。 端妙云早早歇下了,她身边的绘书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这么晚了,娘娘早就歇息了,你们来做什么?” “绘书姑娘,我等今夜巡守时发现这人形迹可疑,而且神色慌张,身上更是携带着不少银两,这便将他送来景祥宫,等候云妃娘娘的处置。” 绘书点头,“行,我先让人将他关着,明日一早待娘娘醒来再行定夺。” “也好,我等告辞。” 绘书唤来景祥宫的侍卫,让他们将甘太医五花大绑并且严加看守,这才回栖鸾殿前继续值夜。 翌日。 端妙云醒来后,绘书就将昨夜的事情悉数告诉了她。 “娘娘,眼下那人就在后院关押着,听候娘娘的处置。” “知道了,等本宫用了早膳再见他。” 用过早膳,甘太医被带到了端妙云的面前,他狼狈不堪的模样让人难以辨认出,可端妙云竟还是试探着开了口。 “你是……甘太医?” 甘太医十分震惊,他从未与云妃有过交集,为何云妃能认出他来? 他刚刚都在思索伪造一个假身份,却还没等说出来,端妙云已经掐死了这一种可能。 甘太医索性什么都不说,看穿了他的心思后,端妙云也不着急。 “绘书,既然甘太医如此有耐心,那你就去给本宫烹一壶雪顶含翠过来。” “是。” 端妙云取来一本书随意翻看着,时不时瞥一眼不安的甘太医。 “要是本宫没记错,你叫‘甘延’?” 连他的名字都能说出来,甘太医知道自己今日是彻底搪塞不过去了。 他诧异地问了一句,“微臣从不曾与娘娘有过交集,娘娘为何一眼就识得微臣?” “本宫十年前在望君山山脚救过一人,那人冷得浑身发抖,手里却死死攥着一本医书,他说自己名叫‘甘延’,正要赴京修习医术,万死不辞。” “本宫听闻他字里行间所言皆是要救治百姓,立志成为天下名医,这等魄力和壮志让本宫为之动容,就让人给了他一些银两、御寒的衣物和干粮。” “本宫不曾下马车去瞧,身边的侍女回来告诉本宫,他的下巴正心有一颗黑痣,而今,本宫在你的下巴也见到了这样的黑痣。” “自然,一个修习医术之人出现在皇宫之中,不是太医,还能是谁?” 从她说起这些开始,甘延的神情便出现了一丝破裂,到最后,他的神情可谓是震惊。 “云妃娘娘,你是说,当初在望君山救下微臣之人乃是娘娘?” “是啊。”端妙云轻哂,“难不成,还有第二个人救了你?这么说,你终于承认自己就是甘延了?” 甘延猛然跪下,“微臣感谢娘娘当初对微臣的救命之恩。” 当年他赴京途中,途经望君山时遭遇大雪封山,家境贫寒的他并没有足够的御寒衣物,险些就要冻死在望君山山脚之下,幸得一辆马车经过,马车内的女子救了他一命…… “本宫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感谢的。” “说吧,好好的不当太医,你为何要违反宫禁?妄图私自出宫?” 甘延突然大哭起来,“娘娘,微臣不知那日马车中的人是娘娘,这些年来,微臣一直报错了恩,认错了恩人啊!” “哦?” “微臣一直以为救了微臣的人是栗婉仪,这些年来便都在为栗婉仪鞍前马后,为她干了不少错事,娘娘,微臣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一心学医的赤忱之人了。” 他哭,也悔。 大雪封山,迷了他的前路,断了他的归途。 端妙云一边趁热喝起雪顶含翠,一边细细听着甘延说话。 “娘娘,微臣诚心忏悔,这些年微臣帮着栗婉仪偷偷干了些暗害人的勾当,微臣实在不是东西。” 他说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脑海中想到的是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虽临死却向医而生,而他却,虽生却与死无异。 “行了,那便说说,你都帮栗婉仪做了些什么?” “栗婉仪尚在东宫之时曾要微臣偷偷在一位怀孕的侍妾每日服用的八珍汤中掺入附子,致使她滑胎小产,只是这位侍妾本身身子就弱,这次滑胎不慎要了她的性命……” 端妙云惊得都快忘了喝茶,她是记得的,那位侍妾死状凄惨,偏偏那件事查不出什么,也就不了了之。 一向看着温和的栗姝竟也是一条暗中蛰伏的毒蛇,伺机而动,要人性命。 “还有呢?” 甘延将自己知道的,曾经帮栗婉仪干过的害人勾当全都说了出来,最后,他说的事情也是端妙云最想知道的事情。 “前两日付贵姬小产之事,背后也是栗婉仪的手笔。” 端妙云立马坐直身子,“快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栗婉仪大费周章将微臣调到付贵姬的身边去为她安胎,实则要微臣在开给付贵姬的药方中加入少许不易被察觉的药,这些药会让付贵姬身体虚弱,营造出孩子难保住的假象。” “前些时日她要微臣告诉付贵姬,她腹中的孩子根本保不住,假以时日便会胎死腹中,甚至会危害到她的性命,劝她趁早来找微臣要打胎药服下。” 端妙云恍然大悟,“所以,付贵姬是听信了你的话,误以为自己的孩子根本保不住,这才会设局陷害瑾容华。” 第110章 栗疏桐溺毙 甘延默不作声,端妙云却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难怪瑾容华说的是付贵姬自己想要跳湖,关窍便在此处,她的确没有说谎,只是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付瑶琴会伤害自己和自己腹中的孩子。” 甘延:“微臣已将自己所知皆告诉了娘娘,微臣的罪行,不死不足以平愤,恳请娘娘处死微臣,微臣愿意为自己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 “此事牵涉甚广,本宫暂且不能发落你,处置你的事情,还得交由皇上。” “是,微臣明白。” 端妙云神色复杂地看了甘延一眼,本以为自己当年救下的会是天纵奇才,学医的好苗子,却不想,此人却误入歧途,害了不少人的性命…… “绘书,备软轿,带上他随本宫一块儿去见皇上。” “是。” 绘书刚要走出去,一个宫女神色慌张地走进来。 “娘娘,大事不好了,栗嫔她,她溺毙在垚湖中了。”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为何会突然溺毙?而且是溺毙在离颐倾宫很远的垚湖呢?” 宫女赶紧说来,“娘娘,昨儿晚上睡前一切都还好好的,只是今早伺候栗嫔娘娘的宫女进屋去唤她起身,这才发现栗嫔娘娘根本不在吟霜居。” “瑾容华也派了人四处去寻找栗嫔娘娘,直到有人在垚湖发现了一具女尸,辨认之后发现就是失踪不见的栗嫔娘娘。” “眼下皇上已赶往了颐倾宫,娘娘是掌管六宫事务之人,理应赶快过去。” 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端妙云也稳住了身形。 “好,本宫这就过去。” 端妙云暂且让人先将甘延继续看守着,坐上软轿直奔颐倾宫,但在路过一处宫道时,她便听见了两个宫女在碎嘴。 “这两日颐倾宫还真是不太平,不是在颐倾宫出事,就是颐倾宫的娘娘出事。” “嘘,我听人说啊,她们都说颐倾宫这样邪门是因着瑾容华的缘故。” “这么说,瑾容华乃是不祥之人?” 端妙云出声,“本宫瞧着你们才是不祥之人。” 两个宫女大惊失色,“云妃娘娘,云妃娘娘恕罪,奴婢们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编排宫里的主子,你们好大的胆子,绘书,回头将她们发配到浣衣局去。” 宫女痛哭流涕地求饶,“求云妃娘娘饶恕奴婢们这一次吧,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但,软轿扬长而去,端妙云自始至终都没有心软。 端妙云来到披香殿时,尉迟玄和沈念溪皆坐在其中。 “臣妾给皇上请安。” “云妃,你来得正好,坐吧。” “多谢皇上。” 端妙云坐在沈念溪旁边,她刚坐下,便有宫人被带了进来。 两个宫女赫然是以往贴身伺候在栗疏桐身边的采莲和采菊,她们的眼睛都是红肿的,显然哭花了眼。 “昨夜是何人值夜?” 采莲战战兢兢上前,“回皇上,是奴婢值的夜,奴婢一整晚都守在娘娘的屋外,并不知道娘娘是何时不在屋里的。” 采菊也跟着说道,“奴婢住的屋子离娘娘的屋子很近,但奴婢昨夜也没有听到任何不对劲的响动。” 端妙云如是说道,“这就奇怪了,栗嫔为何深更半夜独自前往垚湖?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太匪夷所思了。” 端妙云所言,正是其他人所想。 沈念溪问道,“皇上可派了人搜查栗嫔的屋子?” “嗯,但是一无所获。” 沈念溪站起身来,“皇上,不如臣妾再去瞧一瞧?” 她总觉得有什么是被遗漏了的。 “你若是想去,那便去吧。” 沈念溪去往了吟霜居,尉迟玄和端妙云则仍留在披香殿中挨着审问宫人。 推开栗疏桐所居屋子的门,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淡淡的香味,这样淡的香味,很难让人发觉。 沈念溪眸色微动,果然屋内有些不一般,这一股味道是何,她还得闻到更多才能判断。 在屋内搜寻一番后,沈念溪的视线最后定格在了一处插花的花瓶。 在把花瓶中的花都取出来扔在一旁,再凑近仔细一闻,沈念溪瞳孔微缩。 她想,她知道是什么了。 再度回到披香殿,沈念溪的神情看上去便很自信。 “瑾容华,你都发现什么了?” 听见尉迟玄的声音,沈念溪不卑不亢地说来。 “回皇上,是迷魂香,臣妾在栗嫔屋内的一处花瓶发现了这香味,所以栗嫔应当不是自己离开吟霜居的,而是有人借花香的遮掩给她下了迷魂香。” “臣妾斗胆揣测,栗嫔应当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带出了吟霜居,又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扔进了垚湖,随即不声不响地沉入湖底。” 说来,栗疏桐还有几分可怜之处,睡梦之中便让人害了性命…… 尉迟玄皱着眉头,“那么,照这般说来,带她离开吟霜居的人是如何离开颐倾宫的,又是如何避开皇宫巡守的?” 若是如此说来,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三人异口同声,“挟持她的人对皇宫十分熟悉。” 端妙云:“只有对皇宫熟悉的人才有可能避开皇宫巡守,趁着夜色将偌大的一个人运到垚湖将她扔下湖。” 就在这时,孙康才走了进来。 “皇上,有发现了,吟霜居后院的一处墙上有几处脏污,其中一处像是人的脚印。” 尉迟玄:“这么说,他们是翻墙离开颐倾宫的。” “应当就是如此,另外,侍卫们在垚湖附近的一处草丛中捡到了一枚玉佩。” 孙康才将玉佩呈给尉迟玄,只是瞧了那玉佩一眼,尉迟玄神色微变。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是什么。 “行了,传朕的旨意,此事到此为止,往后都不许再查,宫中的人也不许再议论此事,违者以违反宫规处置。” 说罢,尉迟玄匆忙离开。 端妙云和沈念溪一头雾水,为何尉迟玄突然便不再深究此事了?又为何在看见一枚玉佩之后,尉迟玄就判若两人了? 他一走,端妙云和沈念溪紧绷着的身子才得以放松。 第111章 付瑶琴的选择 “一块玉佩竟然能让皇上不再追查此事。” 沈念溪:“兴许,皇上认识那一枚玉佩的主人,并且不想将此事闹到明面上来,这满宫上下,唯一需要皇上袒护的人……” 端妙云吃惊极了,压低了声音,“你是说,太后娘娘?” 沈念溪轻轻颔首。 端妙云也深以为然,“也是,除了她,皇上无需顾及任何人。” 她想到了什么,“肯定是上次栗嫔连累的栗婉仪遭贬的事情,栗嫔既无容貌更无才智,太后便要舍弃她为栗婉仪铺路。” 沈念溪却对太后的凉薄感到心惊,“幸好太后娘娘一向不插手后宫之事,她狠下心来竟连自己的亲侄女都能铲除,何况是其他碍着她眼睛的人?” “是了,不过,你我都万不能在他人面前提起此事,太后的逆鳞触不得,皇上明摆着要袒护太后,你我若是走漏了风声,难免下一个不会被算计的人就是我们。” “多谢云姐姐提点,我如今身在颐倾宫不能踏出宫门去,也无从与人说起,更何况,我知道分寸,也知道祸从口出,姐姐放心。” “说到这个,我可跟你说,我已经找到能够打消你嫌疑的证据了。” 沈念溪忙追问,“是什么?” 端妙云没有藏着掖着,而是将自己已经知道的都告诉了沈念溪。 “栗婉仪比我以为的还要狠辣。” 端妙云冷嗤,“我说从前那些不了了之的事情怎么可能真的是意外?果然背后都是她在搞鬼,若是她的这些行径败露,料她定不能得善终。” “但若是揭露了这些事情,太后岂不是要记恨你?” 端妙云点头,“记恨就让她记恨,这件事情还真就只能由我去做,至少我的身后还有我爹,当朝太傅的威望,太后总要忌惮三分。” “倘若是你,太后才会毫不顾忌地对你下手,所以刚刚我所说的,你只当自己没有听到,我会着手此事,还你一个公道。” 端妙云的话,沈念溪记在心里。 “好,姐姐万事小心。” “我会的。” 与沈念溪说完了话,端妙云就离开了颐倾宫,她并未打算就这样回到景祥宫,而是去到了偏僻的长信宫。 皎月殿里,付瑶琴正双目无神地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形如枯槁。 宝琦走到床边,“主子,云妃娘娘来了。” “她来做什么?” “云妃娘娘说给主子带了些补品,想要看望主子。” 付瑶琴不欲见到端妙云,但端妙云已经不请自来,走进了内室。 端妙云来到付瑶琴的面前,见她伸手,付瑶琴害怕地往后躲了躲。 “本宫知你不想见到本宫,可本宫今日前来,是有重要的话同你说。” “嫔妾不知娘娘想跟嫔妾说什么,嫔妾身子不适,娘娘请回吧。” 付瑶琴撇开脸,摆明了对端妙云没什么好脸色。 “倘若本宫说的,是关于你的孩子的,你也不想知道吗?” 付瑶琴眼神微微躲闪,“嫔妾的孩子深受瑾容华所害,这是满宫上下都知晓的事情,云妃娘娘还有什么可说的?” 端妙云缓缓说来,“本宫知道,甘延甘太医曾经负责为你保胎,是他告诉你你身体虚弱,保胎不易,你腹中的孩子不日便会胎死腹中。” 先前还平静的神情早已不再平静,付瑶琴错愕地望向端妙云。 “娘娘……为何会知道这些?” “本宫不止知道这些,还知道那甘延其实是受了栗婉仪的指使对你如此谎称,目的是哄骗你自己喝下打胎药,她也就不费吹灰之力除去了你的孩子。” 骤然得知真相,付瑶琴惊得回不过神来。 “云妃娘娘,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自然,眼下甘延暂且被关押在景祥宫,这些都是他亲口承认,亲口告诉本宫的。” “也就是说,嫔妾的孩子一直都是健健康康的,根本不会有事,对吗?” 说话间,两行清泪已流。 失去孩子的痛,端妙云也懂,她不忍心地撇开脸,却坚定地答了一句‘是’。 付瑶琴嚎啕大哭,“这么说,嫔妾的孩子根本不会死,嫔妾的孩子好好的……” “付贵姬,今日本宫来寻你,便是已经知道是你自己跳下荷塘栽赃给瑾容华的,你得去皇上的面前承认此事。” “不。”付瑶琴哭喊道,“皇上若是知道嫔妾自己蠢笨,害了自己的孩子,甚至栽赃嫁祸给瑾容华,往后还如何看待嫔妾?” 端妙云恨铁不成钢,“好,那你就让这件事到此为止,所有人皆知是瑾容华害了你的孩子,然后栗婉仪在背后得意自己的计谋扳倒了你也害到了瑾容华,如此你满意了?” “不,不行,嫔妾恨她,嫔妾要让她付出代价。” 端妙云循循善诱,“所以,两个选择,你得作出决定,要么让瑾容华背负罪名,而你终日深陷于痛苦并且还要看着栗婉仪风光得意。” “要么,你便坦白此事,让真正的罪魁祸首原形毕露。” 情急之下,付瑶琴抓住了端妙云的手。 “可她的身后还有太后娘娘,有太后娘娘在,皇上真的会严惩栗婉仪吗?” “当然,栗婉仪干出的恶事可不只是这一件,本宫的手上已有证据,桩桩件件的恶行交织在一起,本宫可不信皇上还会袒护于她。” 哭归哭,付瑶琴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她知道,比起对沈念溪的嫉妒,对栗婉仪下此狠手蒙骗她害她丧失了自己的孩子的恨意才更为要紧。 “云妃娘娘,嫔妾愿意还容华娘娘的清白。” 端妙云轻轻擦拭了付瑶琴的眼泪,“好,你且收拾一番,皇上如今不在御书房,待下午本宫再来接你一道去面见皇上。” 付瑶琴轻轻点头,但仍然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端妙云轻叹一声,临走前嘱咐宝琦好生照看着付瑶琴。 付瑶琴的哭声,回荡在皎月殿中。 —— “母后。” 太后看见尉迟玄倒也不意外,仿佛是早就知道他会来一样。 第112章 罪行败露 “你来了,坐下吧。” “母后,栗嫔溺毙的事情,是你做的。” 没有疑惑,有的只是坦荡和肯定。 太后轻叹一声,“是,哀家承认,此事是哀家所为,哀家命人在她的居所放置迷魂香,待她睡熟后将她扔进了垚湖之中。” “她是无意识死去的,没有丝毫痛苦,这算是哀家唯一能为她做的。” 尉迟玄百般不解,“可是母后,栗嫔可是你的亲侄女,你为何要对她下此狠手?” “她只会牵连栗家,哀家也是迫不得已的。” 不中用的棋子,那便只能舍弃。 尉迟玄觉得面前的太后实在是陌生,让他都有些看不清了。 “母后,这一次,儿臣会保全你的名声,但这样的事情,母后最好不要再生出第二次,否则,儿臣不能为难母后,却可以为难栗家。” 这话,也是隐隐的威胁。 太后轻轻点头,“好,哀家答应你。” 她也只想再保住栗姝,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见她答应,尉迟玄也不再多说什么。 不知从何时起,他面对着太后便无话可说,甚至每一次踏入延慈宫的步伐都是格外的沉重。 “若无他事,儿臣便先行告退了。” “好,政事繁忙,皇帝,你便先去吧。” 她给足了尉迟玄借口和面子,目送着尉迟玄离去。 这一日的尉迟玄心情格外烦闷,拿起奏折也看不进去。 孙康才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启禀皇上,云妃娘娘携付贵姬前来,说是有要事禀告皇上。” 正好看不进折子,尉迟玄便摆手说道,“让她们进来。” 听见付瑶琴哭哭啼啼的声音,尉迟玄便又感觉到厌烦。 行过礼后,端妙云便开了口。 “皇上,付贵姬有话要告诉皇上。” 付瑶琴带着哭声道,“皇上,瑾容华是冤枉的,她并没有推嫔妾,是嫔妾自己跳下荷塘的。” 这话让尉迟玄一时半会儿都没能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嫔妾说,那日嫔妾深受甘太医的蒙骗,误以为自己腹中的孩子保不住,这才会一时鬼迷心窍陷害瑾容华,嫔妾知错了。” 她跪了下来,尉迟玄对她的心情甚是复杂。 一直以来,他都觉着付瑶琴是个心思纯良的,加之她是付承泽的女儿,他对付瑶琴的印象都很好。 可今日,一切却都颠覆了。 端妙云:“皇上,臣妾已经审问了甘太医,他已经承认了所有的事情,并且指认都是栗婉仪指使他干的。” 尉迟玄的视线落在了她们身后那被绑着的甘延。 “说,她都指使你干过什么?” “崇乾三十一年六月,栗婉仪指使微臣暗害了皇上当时的一位的侍妾,本想让其流产,却不想让她一尸两命。” “崇乾三十二年三月,栗婉仪命微臣……” 每听得一句,尉迟玄的心便下沉一分。 “还有呢?” “还有,栗婉仪命微臣欺骗付贵姬,谎称她腹中孩子保不住,挑唆她寻微臣拿打胎药服下,只是付贵姬选择了自己跳荷塘……” 付瑶琴顺势说着,“皇上,栽赃瑾容华是嫔妾的不是,可嫔妾也是蒙人所欺骗,倘若嫔妾的孩子好好的,嫔妾怎么会做出这样有损腹中孩子的事情呢?毕竟,那可是嫔妾的孩子。” 尉迟玄深感痛心,“那也是朕的孩子,栗姝,她怎敢如此肆意妄为!莫不是仗着身后的栗家,她就敢为所欲为了?” 他的怒气已达到了顶峰,“孙康才,去传栗婉仪过来。” “是。” 两刻钟后,孙康才带着栗婉仪走了进来。 栗婉仪不明所以,但在瞧见端妙云、付瑶琴以及甘延之后,身形猛然一抖,心底不安了起来。 “臣妾见过皇上,见过云妃娘娘。” 尉迟玄指着甘延,“栗婉仪,你过来仔细瞧瞧,此人你可认识?” 栗婉仪稳住心神道,“皇上,这不是太医院的甘太医吗?从前他给臣妾瞧过病,臣妾自然是认得他的。” “除此之外,你与他再无交集?” 栗婉仪更不安了,尉迟玄为何要这般问,难不成,他真的知道什么了吗? “皇上,臣妾除了看病需要太医,平日里无事自然不会召见太医。” “是吗?”尉迟玄冷声道,“看来,你是不会实话实说了,甘延,你来说。” 栗婉仪的心坠到了谷底,可她想不明白,甘延对她一向忠心耿耿,怎么会背叛她? 甘延压根没有往栗婉仪的方向看过去,直接重新说了一遍栗婉仪之前指使他干的事情。 栗婉仪尖声道,“甘太医,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肆意攀咬本宫?” “栗姝!你给朕闭嘴。” 栗婉仪心不甘情不愿地噤声,心里慌张极了。 付瑶琴自始至终都用怨恨的眼神盯着栗婉仪,若非尉迟玄在此,只怕她不会不顾一切地去与栗婉仪拼命。 甘延说完,栗婉仪立马跪下。 “皇上,这些都是甘太医肆意攀咬臣妾的,臣妾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恳请皇上明察。” “证人在此,你还敢抵赖?”尉迟玄看着甘延,“你说,你的手上可有证据?” “回皇上,微臣有证据。” 栗婉仪猛地看向甘延,他竟然还留了一手。 甘延将怀中的一枚络子取出,“回皇上,这是栗婉仪赏赐给微臣的,诸如此类的物件微臣还有许多,皆可证明微臣是奉栗婉仪之命才会干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的。”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臣妾,臣妾……”栗婉仪真的哑口无言了,她瞪着甘延,“云妃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竟然让你轻易背叛本宫!” 端妙云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当初救他的不是你,你又为何要来冒领功劳?” “是你!” 一瞬间,栗婉仪往后退了两步,她突然明白,原来那日马车中的女子就是端妙云,甘延正是因为发现了她冒认功劳才会选择坦白一切。 甘延面无表情,“栗婉仪,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微臣本可以誓死效忠真正的救命恩人。” 第113章 栗姝赐死 他匍匐在尉迟玄的面前,“皇上,微臣犯下死罪,万死难辞其咎恳请皇上赐臣一死。” “你确实犯下不可饶恕的死罪,朕也未曾想过饶恕你,孙康才。” “奴才在。” “传朕的旨意,将栗姝和甘延的罪行昭告天下,甘延三日后午时于城门斩首,至于栗姝……” 他顿了一下。 栗姝痛哭流涕地求饶,“皇上,臣妾知错了,求皇上饶了臣妾这一回吧,臣妾再也不敢了。” 尉迟玄权当没有听见,“栗姝,着贬为庶人,赐鸩酒。” 栗姝有些恍惚,赐死? 她哭着爬到尉迟玄面前,“皇上,求皇上开恩,五皇子还小,他不能失去生母啊。” 尉迟玄不为所动,甚至一脚将栗姝踹开。 “就是趁着五皇子还小,朕才要赶紧给他换一个母妃,省得你这样狠毒的母妃教坏了朕的皇子。” “皇上……” 栗姝十分后悔,早知如此,她不该害人的。 当着栗姝的面,尉迟玄更是下旨。 “即日起,晋贵嫔宋氏为容华,五皇子交由她来抚养,栗姝,朕要你至死都再也不能见到五皇子。” 将尉迟弘瑞交给宋妍之抚养,尉迟玄也是有考究的,宋妍之已与梁钰贞撕破了脸,那偶尔扶持一下宋妍之也是好事。 何况宋妍之几乎不能再生育,对尉迟弘瑞也会更加真心。 听着这旨意,栗姝哭得泣不成声,“不!”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抢走,这才是最为痛苦的事情。 “来人,将这个废妃带下去,朕不想再看见她。” 纵然栗姝一直求饶,尉迟玄却根本没有一丝要饶过她的念头。 付瑶琴跪了下来,“嫔妾谢皇上为嫔妾做主。” 尉迟玄复杂地看着她,“此事你也受了委屈,朕便晋你为仪嫔。” “臣妾谢皇上。” 不管是晋封什么,眼下的付瑶琴都高兴不起来,失去孩子的阴影一直伴随着她,让她很难不郁结于心。 —— “如何?” “太后娘娘……” 见面前的人支支吾吾,太后猜到了些什么。 “但说无妨。” “皇上他,下令赐给栗婉仪一杯鸩酒。” 一瞬间,太后彷佛苍老了十几岁。 “皇上这样下令,毫不顾及五皇子了吗?” 一道洪亮的声音传了进来,“朕之所以这样下令,正是顾及到了五皇子,他还年幼,断不能有如此生母。” “皇上,你这样,未免也太过心狠了些。” 尉迟玄轻轻摇头,“母后,儿臣也是迫不得已的,栗姝她心肠狠毒,连同儿臣的皇嗣在内害了好几条无辜的性命,儿臣若是不这样做,只怕是难以服众。” 太后还是不高兴,“可是皇上,栗姝她到底是栗家的人,哀家鲜少开口向你求取什么,但就这一次,你饶恕了她的性命吧。” “母后,旨意已下,断无转圜的余地。” 正是因着栗姝是栗家的人,尉迟玄才不可能更改旨意,他就是要绝了太后的心思,后位,绝无可能是栗家女的。 “唉。” 太后重重地叹息一声,那日她同栗姝说的话,栗姝到底还是没能听进去啊。 尉迟玄知道这个时候该宽慰太后了,“母后放心,虽说栗家已无适龄可送入宫的女子了,但儿臣答应母后,待儿臣册立太子,便会从栗家挑选与太子年纪相仿之人成为太子妃。” 太后的眼睛又亮了,“真的?” “君无戏言。” 刚刚还为着栗姝的事情而神伤,有了尉迟玄的这一个承诺,太后也就不难过了。 与太后又说了一会儿话,尉迟玄起身离开。 栗姝不知太后已然放弃了她,仍在期许着太后会救她。 “本宫可是婉仪,你们岂敢这样对待本宫!本宫要见太后,太后会救本宫的,你们都给本宫滚开。” 几个宫人面面相觑,地上还洒着酒,那是栗姝刚刚发狂摔了酒壶导致鸩酒流在地上的。 “诶,你们快去禀告云妃娘娘,就说废人栗氏不肯喝下鸩酒。” “好。” 两个宫人走了出去,其他宫人则还在看守着栗姝。 “你已经不再是婉仪了,如今的你只是废人栗氏。” “不,不会的。”这话显然刺激到了栗姝,“这不可能,本宫可是来日要成为皇后的人,是要母仪天下的人,怎么会是废人?你胡说,你们都在胡说!” 见栗姝什么都听不进去,几人也住了嘴。 不多时,端妙云身边的绘书走了进来。 “娘娘说了,她已经是废人了,用不着顾忌什么,她若是不肯喝,强灌下去便是,娘娘还说,若是一刻钟之后栗氏还活着,这一壶鸩酒就由你们几个分着喝。” 几个宫人忍不住一哆嗦,自然,他们是宁愿栗姝喝下也断不会自己喝的。 对视了一眼,他们便上去按住了栗姝。 栗姝还在挣扎着,“放开!滚开!你们给本宫让开!” 几个人按着她又掰开了她的嘴,强行将半壶鸩酒都灌了进去,这才松开了手。 栗姝猛地挣扎起来,迅速扣着自己的喉咙想要将喝进去的鸩酒都吐出来,可这却于事无补,鸩酒发作得极快,须臾之间,她的眼睛、嘴巴、耳朵便都流出了鲜血。 “不……” 栗姝一头栽倒在地,眼睛瞪得极大,却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死前,她唯一的念头仍是不甘心,她筹谋了这么久,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绘书撇开脸去,并不愿看见栗姝死去的模样。 “娘娘的意思是,她已是废人,不可葬入皇陵,你们就去取一卷草席将她裹了,扔去乱葬岗。” 说完,绘书就转身回景祥宫复命去了。 瞧见她,端妙云就知道栗姝应当是死了。 “回娘娘,废人栗氏已死,奴婢也将娘娘的意思传达给了那几个宫人。” “她死了就好,绘书,找个人把消息传去给瑾容华。” “是。” 收到消息的沈念溪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栗姝死了对她而言毫无疑问是好事,否则有栗家的扶持,栗姝于她可谓是十足的劲敌。 第114章 离开皇宫 “敛秋,去收拾行囊吧,本宫去面见皇上。” “是,娘娘。” 沈念溪来到御书房外,孙康才见到是她就进去通报,很快他便出来迎沈念溪进去。 “容华娘娘请进去吧,皇上等候着娘娘。” 沈念溪微微福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尉迟玄抬手,“免礼,近日身子可还好?” “一切都好。” “之前的事情委屈你了。” “算不得委屈,换做是臣妾,只怕也会这样想,臣妾的冤屈已经洗刷了,之前的事情也就翻篇了。” 尉迟玄微微颔首,“瑾容华,你到底是懂事的,朕还以为你这个时候来寻朕是想诉说自己的委屈。” “臣妾若真的委屈,皇上可愿恩准臣妾一事?” “何事?” “臣妾想要出宫去皇寺祈福,为皇上和太后娘娘祈福,也为臣妾腹中的孩子积些恩德。” 尉迟玄听懂了沈念溪的意思。 “你是想出宫保全皇嗣?” “正是。”沈念溪本也没打算能够瞒得过尉迟玄,“自打臣妾入宫以来,便见到了太多算计,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臣妾不得不这般考虑。” 许是念及自己的皇嗣凋敝,又想起这段时日来接连损失龙胎,尉迟玄肯首了。 “好,朕会派人护着你的安危,待你生下皇嗣,朕再派人迎你回宫。” “多谢皇上。” 沈念溪行了礼准备离开,刚走了没几步,尉迟玄突然又叫住了她。 “皇上可还有事情要吩咐?” “朕记得,从前你与朕说过,你家中还有几个妹妹?” “是,臣妾的一个嫡妹已嫁做他人妇,两个庶妹一个年方十四一个年方十三。” 尉迟玄略微犹豫便说道,“你若是在皇寺苦闷,可以召她们二人来与你作伴。” 沈念溪心神一动,“是,臣妾记下了。” 即使走出了御书房,沈念溪还是很恍惚,好端端的,尉迟玄怎么会允了她的妹妹与她作伴? 想到自己的妹妹,她确实与她们许久未见了…… —— 皇宫门口,几人都来相送。 姜夙鸢将一个包袱递给了敛秋,“沈姐姐,这都是我特意做的糕点,你在路上可以吃,皇宫外贫寒,沈姐姐要照顾好自己。” 沈念溪谢过她的好意,“好,多谢姜妹妹。” 俞清宛拉着沈念溪的手,为她戴上了一个白玉芙蓉镯。 “这镯子你戴着,就让这镯子代我陪着你,只望你要平平安安归来。” “镯子一看便知其不凡,宛姐姐有心了,我定会安然无恙回来的。” 端妙云环抱着手,“说这些矫情的话做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 沈念溪哑然失笑,“是,终归是要回来的。” “那不就是了。” 端妙云仰着头,不肯承认自己心底那对沈念溪离去存有的不舍。 “我不在宫中,颐倾宫就劳烦……” 端妙云打断了她的话,“知道了,不就是照看你宫里那些破花花草草吗?这点小事再简单不过了,你用不着操心。” “还有一事,我瞒不住了,需得在今日告诉姐姐。” 沈念溪凑近端妙云的耳边说道,“当初霜叶偷听到梁钰贞意图杀人灭口,便赶紧告诉了我,我派人小心跟着梁钰贞的人,在他们将流芝抛入井中之后又将她救了上来。” 端妙云顿时激动了,要知道,流芝是唯一能证明当初梁钰贞谋害她的宁月的人证。 “她眼下在哪?” “你先莫要激动,她虽然被救上来了,但头部却受了伤,一直昏迷不醒,我将她藏匿在披香殿后院的一处小屋之中,派人悉心照料着她。” 沈念溪补了一句,“之前不曾告诉姐姐是因着流芝很有可能不会苏醒,不想让姐姐高兴白高兴一场,但眼下我既要离宫,便不能再好生照看她了,姐姐可以派人将她接到景祥宫去。” 端妙云应了下来,“好,多谢。”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俞清宛提醒道,“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 “好。” 沈念溪复杂地看了她们三人各一眼,在敛秋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之际,她还不忘撩开帘子再看看她们。 “云姐姐,宛姐姐,姜妹妹,你们都要好自珍重。” 俞清宛和姜夙鸢都重重点头,“我们会的。” 自始至终,端妙云都没说些什么,可等到马车渐渐驶远,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追随着马车而去。 “她就这样,真的走了?” 俞清宛回应道,“是啊,只怕我们要有一年半载都见不到她了。” 端妙云没再出声,转身径自走了。 姜夙鸢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宛姐姐,云姐姐她这是……” “她啊,就是舍不得念溪真的走,罢了,我们只管看破不说破就好了。” 待得回到栖鸾殿,端妙云便让绘书一次性抱来许多账本。 绘书不解,“娘娘,这些账本理应是半月看完,娘娘怎么今日便要如此多的账本了?” 端妙云没有说话,而是认真地看起了账本。 只是,她怎么都看不进去,心思压根不在此处。 “绘书。” “奴婢在。” “往后你派些宫人定期去打扫颐倾宫,尤其是披香殿,知道吗?” “知道了。”绘书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容华娘娘离开了,娘娘今日才心不在焉,有些不对劲啊……” “胡说,本宫哪有。” 端妙云又拿起了账本,却还是一个字眼都看不进去,无奈地扔下了账本。 “好吧,本宫承认,本宫是有一点儿不愿意瑾容华离开的,只是本宫也知道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端妙云烦躁极了,“本宫到底在说些什么?算了,绘书,把这些账本抱走吧,本宫不看了。” 绘书轻叹了一声,她是看穿了端妙云在拧巴什么的,只是这些,她除了看在眼里也什么都做不到。 离别的愁绪,只能随着时日流逝而慢慢消减。 —— 夏知棋缓缓睁开眼睛,茫然环顾着四周。 只见素桃正端着药惊喜地看向她,“娘娘,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第115章 造化弄人 不过片刻,夏知棋便想起来了所有的事情。 她睁大双眼,“素桃!素桃,本宫的腿……” 素桃低下头去,沉默极了,她这般躲避,夏知棋自然猜到了什么。 “你且实话说来,本宫的腿到底如何?” “娘娘,那日梁贵嫔下令将血肉模糊的娘娘扔到了百合宫外的宫道上,太医为娘娘诊治后便说娘娘的右腿伤势过重,往后再不会有转好的一日。” “这么说,本宫往后便是瘸子!” 夏知棋险些又要晕倒过去,这对她而言何尝不是深重的打击? 皇室不会接受一个有残疾的皇子成为储君,也不会接受一个残疾的后妃成为皇后,她的皇后梦,到底是碎了。 她狠狠攥着被角,“梁钰贞!” 素桃不知说什么,只能劝着夏知棋先喝药。 夏知棋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沛文呢?她可还活着?” 她根本不想相信这件事,还盼望着能够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素桃更低落了,“娘娘,沛文已经没了,娘娘晕厥了一月有余,奴婢只好自作主张让人先将沛文下葬。” “本宫竟然,昏厥了这么久。” “是啊娘娘,娘娘晕厥的这些时日,宫里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素桃将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统统一股脑告诉了夏知棋。 夏知棋只随意听了几句,比起这些,她更关心的是梁钰贞是如何处置的。 “本宫且问你,皇上是如何处置梁钰贞的?” “回娘娘,皇上下令将她贬为贵嫔,并且幽禁在百合宫中,非诏不得出。” “呵,只是幽禁她让她降位,也未免过于便宜她了,好在她再无倚靠的皇子,此生也就只能是这样了。” 素桃点头,“若是纯主子九泉下有知,想来也会欣慰。” “仅是如此,纯儿是不会满意的,不过幸好本宫还活着,有本宫在,梁钰贞就别想好过。对了,沈念溪呢?还有她,她也是害了纯儿的人,她们一个都别想逃。” “娘娘,瑾容华已于今早离开了皇宫。” 夏知棋吃惊,“什么?她离开皇宫了?” “是啊娘娘。” “可恶,本宫竟醒来晚了,她居然已经走了。” 鞭长莫及,就算是夏知棋不愿见沈念溪保住皇嗣,如今她也什么都不能做了。 “罢了,那本宫就先对付梁钰贞好了,往后再对付沈念溪也不迟。” —— 转眼之间,自沈念溪离开皇宫已有半月。 “娘娘,秋日天气凉,娘娘将披风披上。” 敛秋为沈念溪披上了披风。 “敛秋,前些时日本宫让你们去找寻的人,你们可找到了?” 敛秋摇头,“娘娘,奴婢去问过皇寺中的人了,她们说淑慎太妃早就不居于皇寺了。” “那她去了何处?” “这个……皇寺的人含糊不清,也说不清楚,只说是淑慎太妃独自离开的,应当是在附近山林另寻偏僻之处住下了。” 沈念溪顿时有些失望,“也罢,若是有缘,自然会得见的。” 之前她便听闻淑慎太妃居于京郊皇寺礼佛,这次来到皇寺,正好能见一见淑慎太妃,却不想还是造化弄人。 她又问道,“敛秋,山里的枫叶是不是都红了?” “自然,漫山遍野的枫叶就像是红霞一般,可好看了。” 沈念溪微微有些惆怅,“层林浸染之景,只可惜本宫不能亲眼得见。” 这时,拂冬笑着跑了进来。 “娘娘,你看这是什么?” 沈念溪看了过去,只见拂冬用一块布包了不少枫叶回来。 她拿起枫叶,仔细端详,即使没有走进枫叶林,彷佛也置身其间。 敛秋轻轻撞了撞拂冬的肩,“拂冬,你还真有心啊。” 拂冬骄傲点头,“那是自然,娘娘身子不便,不能走进枫叶林,那这些枫叶足以慰藉娘娘。” 沈念溪心中的躁郁确实被安抚下去几分,自打来了这位于半山腰的皇寺,她终日只能练字作画,行走在方寸之间,苦闷与日俱增。 拂冬还说,“娘娘,三小姐和四小姐今早便启程了,怕是一会儿就能抵达皇寺了。” “好。” 几个时辰过去后,一辆朴素的马车在皇寺外停了下来。 一双纤纤玉手撩开马车帘子,沈三小姐沈诗予率先看了看外面的风景,这才撇着嘴下了马车。 “其他妃嫔见自己族亲的妹妹不都是在皇宫中吗?也就大姐姐特别,竟然搬到了这样偏僻的地方来。” “说得好听是来安胎养神,可没准是遭了皇帝厌弃呢?” 另有一道分外悦耳的声音从马车内响起,“三姐姐可不能这么说,这些话要是让外人听见了可就不好了。” 沈歆禾缓缓下了马车,鹅黄色的衣裳配着她圆润的脸蛋,活泼俏皮而又不失灵动。 沈诗予冷哼一声,“用得着你说?你和我一样都是姨娘所生,何况我还长你一岁,你不尊我也就罢了,哪来的资格教我做事?” “她若没有资格的话,那本宫总该有。” 熟悉的声音响起,沈歆禾眼前一亮,沈诗予惊得头上直冒冷汗。 循声望去,只见穿着一袭青色衣裙的沈念溪朝她们二人走来。 沈歆禾高兴地唤道,“大姐姐。” 敛秋:“四小姐,如今虽不在皇宫,可娘娘到底也是皇上的妃嫔,四小姐还是得按照规矩行事才好。” 沈念溪却摆摆手,“敛秋,不必,这里已不是皇宫,无需那般多的拘礼,歆禾想如何那便如何。” 沈歆禾更欣喜了,“算起时日,我与大姐姐已经一年多不曾见过面了。” 沈念溪莞尔,“是啊。” 事实上,对于沈歆禾而言是如此,对于沈念溪来说,她和沈歆禾没有见过的时日就更多了。 比起心术不正,喜欢走旁门左道的沈诗予,沈念溪更喜欢心思单纯,踏实正直的沈歆禾。 背后说人坏话刚好被沈念溪听到了,沈诗予惊惧了许久。 “大姐姐……” “诗予,你虽是姨娘所生,但这些年都是沈夫人教导你,为何你就学出了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第116章 又见沈歆禾 沈诗予低着头,“大姐姐,我错了,大姐姐如何惩治我,我都绝无怨言。” “做错事受惩罚,这是理所应当的,正好我近日要酿造桂花酒,你便帮忙去捣鼓酒糟吧。” “可那不是下人才做的事情吗?” 沈念溪只一个眼神,沈诗予就不敢再多说话了。 敛秋笑道,“那,奴婢先带三小姐过去,娘娘与四小姐好好说话。” “好。” 沈念溪与沈歆禾一道步入屋中,光是见到屋内的陈设,沈歆禾便颇为感慨。 “大姐姐即使不在皇宫,屋内的陈设也绝非沈府所能比的。” 一旁的拂冬接了话,“自然了,四小姐,我家娘娘到底是宫内的容华娘娘,一应东西虽比不上其他娘娘,但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大姐姐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好,那我便也放心多了。” 沈念溪轻笑,“难为你还挂念我,你这些时日在沈府,沈夫人可还为难你?” 沈歆禾嘴边的笑淡了几分。 “也是,沈夫人一向注重嫡庶之道,只怕没少为难你。” 沈歆禾点了点头,“是,加上二姐姐在楚府的日子并不好过,沈夫人郁结之时便总要拿我撒气。” 乍然听见了沈幼薇的事,沈念溪的好奇心也起来了。 “我在皇宫之中并不似你们在宫外那样消息灵通,很多消息都递不到宫中来,我也许久不曾知道二妹妹的事情,听你说来,她在楚家的日子很是艰难?” “嗯,大姐姐有所不知,那楚家的夫人是个偏心的,偏向二少夫人,就连楚家的掌家权都被她越过二姐姐而给了那位二少夫人。” 沈歆禾轻叹,“偏偏那位二少夫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总是为难二姐姐,二姐姐日子难过,母亲在家总是唉声叹气。” 沈念溪确实知道楚家的人各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尤其是杨梦妍。 “当初二妹妹铁了心要嫁到楚家,谁人都劝不住她,罢了,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大姐姐说得是。” 屋外,沈诗予站在原地听了好一会儿沈歆禾和沈念溪的话,心底愤愤不平。 凭什么沈歆禾就能得到沈念溪的青睐,而她就只能去干活! 她推开门,假装笑着,“大姐姐,我已经干完活了,不知你与四妹妹都在说些什么?” 话说到这儿,沈诗予却已经被屋内的陈设迷了眼,不住发出惊叹声。 “大姐姐,这就是你平日里所用的物件吗?” 拂冬适时解释了一句,“当然不是了,我家娘娘身在皇宫外安心养胎,用的东西自然比不上皇宫之中的,可惜三小姐不能亲眼得见,要不然,披香殿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早就听闻大姐姐住在颐倾宫披香殿,真没想到,皇宫中的东西比我想的还要好。” 沈诗予眼里的艳羡很快就被野心所取代,这样好的东西,她也想要…… 她坐到沈念溪的身边去,“大姐姐,我如今年方十四,但今年生辰已过,待明年夏日时节便满十五岁,后年便又是三年一度的大选了,姐姐觉着,我能去参加选秀吗?” 沈诗予明摆着故意这么问沈念溪的,就是想听见沈念溪亲口说‘可以’。 沈念溪当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三妹妹也想入宫侍奉君侧?” 沈诗予扭捏道,“实不相瞒,待明年我及笄,母亲便要为我寻一门好亲事了,可二姐姐身为嫡女嫁到楚家都尚且过得不如意,大姐姐也别嘲笑我好高骛远,我只是不想跟二姐姐一样,甚至比二姐姐还惨。” “你有这样的心思也是人之常情,我又如何会嘲笑你?” 见沈念溪并没有斥骂她反倒好似支持她的想法,沈诗予便更加来劲。 “大姐姐,寻常人家的嫁娶本就讲求门当户对,更是注重嫡庶尊卑,我若想嫁与人为正妻,也只能嫁给匹夫草草一生。” “可是入了宫闱,皇宫中却不在乎嫡庶,我若是得了皇上的恩宠,那便能荣华富贵加身,这一辈子衣食无忧。” 听见这些,沈念溪暗自摇头,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竟以为入了皇宫就能富贵一世,殊不知皇帝的心变化莫测,今朝能宠你入骨,来日便能将你挫骨扬灰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沈歆禾觉得有几分不妥,“三姐姐,我们沈家已经有大姐姐在宫中了,你当真也想入宫?” “当然了,我若是入了宫,那便会是大姐姐的左膀右臂,到时候连带着沈家都会风光一世,沈歆禾,你想不想沾光啊?” “我当然想了……”可我只想沾大姐姐的光。 沈歆禾默默将这后半句咽了下去。 沈念溪知道,沈诗予既然生了这样的念头,那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与其阻止她等她埋怨自己,倒不如顺其自然。 “三妹妹,世家大族多送几个女子进宫笼络帝心固宠也是常事,你的想法再寻常不过,待到下次选秀之时,你便也去参加选秀吧。” 沈诗予眼前一亮,“好啊,大姐姐,往后我一定会唯姐姐马首是瞻,只求姐姐在宫中能够保住我。” 她也聪明,该示弱时就示弱。 “自然,你我同是沈家姐妹,理应同气连枝。” 说开了这些,沈诗予心情大好,彷佛已经窥见自己入宫蒙获盛宠的样子了。 “大姐姐,再过些时日入冬下雪,大姐姐身子不便,我便去为大姐姐取些雪水来,到时候好让大姐姐烹茶煮酒。” 沈诗予已经迫不及待巴结她了,沈念溪看破不说破。 “好,三妹妹有心了,拂冬,去将我从宫里带来的两支金钗拿来。” “是。” 拂冬很快取来两支金钗,沈念溪便送给了沈诗予和沈歆禾。 沈诗予对这金钗爱不释手,更坚定了自己要入宫的心思。 —— 有沈诗予和沈歆禾陪着,沈念溪的日子不算太无聊,转眼之间便到了年节。 敛秋剪着窗花,拂冬煮着清茶,沈念溪和沈歆禾缝制着给孩子的衣物,氛围倒也温馨融洽。 第117章 淑慎太妃 过了许久,突然屋外传来了一阵声响。 沈念溪立马道,“敛秋,出去瞧瞧。” “诶。” 敛秋出去之后很快回来。 “娘娘,三小姐和秋嬷嬷在外面发现了一个晕厥的妇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出去瞧瞧。” 拂冬忙劝阻,“娘娘,外面风雪大天又严寒,娘娘的身子实在不适宜出去。” 沈念溪这才作罢,“罢了,今日是年节,就发一次善心救一次人吧,去将那妇人抬进来吧。” 敛秋和拂冬都去帮忙了,将那昏迷不醒的妇人送去了隔壁的空屋子,忙完这些,敛秋才来告诉沈念溪。 “娘娘,秋嬷嬷已经给那妇人把了脉,说她被人下了毒,并且十分虚弱才会晕倒在此。” “她中了毒?” “是,秋嬷嬷发现她被人下了一种慢性毒药,这毒会蚕食她的精力,使她越来越虚弱,最后使得她亡故,外人还会以为她是病故的。” 沈念溪很惊讶,“也不知道她是何人,竟会被人下毒,这样的日子晕倒在冰天雪地里。” “就是,不过娘娘放心,秋嬷嬷已经在着手为那妇人解毒了,想来等那妇人醒来了,一切疑问便都迎刃而解了。” “那便好,你们且好生照料着她。” “是。” 沈念溪本想再继续心无旁骛地缝制衣裳,却发现自己心神不宁,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她放下了衣裳起身,“我去瞧瞧那个妇人吧。” 在好奇的驱使下,沈念溪还是走出了屋门。 她走进隔壁的屋子,秋嬷嬷正在为那个妇人解毒,沈念溪静悄悄站在一旁并不说话。 她走到床榻边,见那妇人形容枯槁,双眼紧闭,即使晕厥着眉头也是紧皱的。 秋嬷嬷回头见到沈念溪,“娘娘,你怎么来了?” “本宫过来瞧瞧她。” “娘娘放心,奴婢已经为她清除了体内的大部分毒,之后只需加以调养,她的身体便会好起来。” “有劳嬷嬷了,嬷嬷先去歇息吧。” 秋嬷嬷的确有些疲累,也就听从了沈念溪的话。 秋嬷嬷走后没多久,那妇人幽幽转醒。 沈念溪走上前两步,“你醒了?” 妇人用喑哑的声音问道,“这是哪儿?你是何人?” 沈念溪并不急着暴露自己的身份,反倒反问,“那你呢?你又是何人?为何身中慢性毒?又为何在今日晕厥在我屋外?” 妇人显然有几分吃惊,“我中了慢性毒?” “不错,想来你自己从未察觉过,这毒会让你越来越虚弱。” 妇人突然轻笑起来,“这么久了,她还是不肯放过我……”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何人?” 妇人虚弱开口,“我乃先帝在世时的卫贵妃,如今的淑慎太妃。” 沈念溪讶异,“你就是淑慎太妃?” “是。” 先帝卫贵妃深受先帝盛宠,冠绝后宫,荣宠无双。 再打量着面前憔悴的妇人,沈念溪很难相信她竟是从前的卫贵妃。 “晚辈见过淑慎太妃,不知太妃,可还记得顾逸莹?” 妇人定睛瞧了几眼沈念溪,“你是她什么人?” “晚辈是她的女儿,也是沈家的嫡长女,如今宫中的瑾容华。” “沈念溪?” “正是。” 卫明嫣有气无力地朝沈念溪招手,“好孩子,过来让我看看。” 她更加仔细地端详着沈念溪,良久点头,“是,你确实是逸莹的孩子,眉眼之间依稀还能见到她当年的模样。” “晚辈知晓太妃从前与我娘乃是闺中密友,也曾听闻太妃的名声,没想到今日却机缘巧合地见到了太妃。” “当年逸莹救了我,今日她的女儿又救了我,有缘,实在有缘。” 沈念溪坐到床沿,“太妃,你为何会中毒?是何人给你下的毒?” 卫明嫣冷笑,“除了当朝太后,还能是谁?想要取我性命之人唯有她。” 沈念溪不解,“她都已经贵为太后,太妃对她已无威胁,她为何还要对你赶尽杀绝?” “她早就狠毒了我,当年后宫无后,她只是栗妃,我却是贵妃,她嫉恨我的荣宠,更嫉妒我贤名在外,就算我已被她逐到这里,她还是不肯善罢甘休。” 之前只知道太后不是好相与之人,而今得知这些,沈念溪对太后更没有什么好印象了。 “太后竟是这样的人。” 卫明嫣冷笑,“不止,当初我被皇帝驱逐出宫来到此处,也是拜她所赐,是她栽赃我与人私通,先帝不信我,只信她捏造的所谓的证据,他不愿让我死,便下旨让我来到皇寺礼佛。” 沈念溪是知道自己幼时时候卫贵妃独得盛宠,那时卫贵妃还会接她入宫,只是好景不长,没多久卫贵妃竟被先帝保留封号驱逐到了皇寺。 自此十多年,她与卫明嫣再不曾相见,早已不记得卫明嫣的模样。 “太妃这些年都受苦了。” 卫明嫣眼神复杂地看着沈念溪,“逸莹过世得早,我又遭此劫难,不能照看你,你这些年定也是吃了不少苦的。” “是,不过晚辈日后肯定会过得很好,让曾经欺辱晚辈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指的可是沈家夫人——你的继母?” 沈念溪轻轻点头,“不瞒太妃,她确实视晚辈为眼中钉,没少暗地里欺负晚辈,只是她明面功夫做得好,晚辈的父亲也就不知自己的妻子到底是怎样心思狠毒的。” “戴家也是清流世家,教导出的女儿竟然是这样的德性,私下苛待丈夫前妻留下的孩子。” “太妃不必动怒,她高兴不了多久的。” 一听这话,卫明嫣就知道沈念溪肯定是有主意的。 “看你如今出落成这样亭亭玉立的模样,逸莹泉下有知也会欣慰了,只可惜她不能亲眼见到自己女儿长大的样子……” 沈念溪低下头,失去母亲,一直是她心底最深的痛。 卫明嫣自知失言,“是我说错话了。” 沈念溪笑着转而说道,“太妃,这些时日你就先在我这里住下,我会让人照料你的。” 卫明嫣轻轻点头,“多谢。” 第118章 背地里纳妾 “太妃不必言谢,时候不早了,太妃先歇息吧,明日我再来看望太妃。” “甚好。” 走出屋外,沈念溪敛眉低垂,她终于再度得见淑慎太妃,想来日后,她也能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了…… —— 楚府。 自从害了喜,沈幼薇终日卧在床榻上。 幽思端着安胎药进来,“大少夫人,该喝药了。” 沈幼薇点点头,“端过来吧。” “大夫说了,大少夫人的身子虚弱,这一胎应当格外难养。” 沈幼薇用勺子搅动药的动作一顿,神色郁郁不平。 “若非当初杨梦妍和孟如娴栽赃陷害我偷盗了老太太的簪子,我又怎么会被关进祠堂三天三夜?自那之后便落下病根,怎么调养都难以恢复如初。” “她们一直都是这样狠毒的,大少夫人需得格外担心,没准她们还对你腹中的孩子图谋不轨,毕竟大少夫人怀的可是楚家的嫡长子啊。” 沈幼薇握紧双拳,“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我的孩子的。” 她想起前世沈念溪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怀有孩子的,不过沈念溪的孩子却没能生下来,此后沈念溪便许久不曾有身孕。 但她可不是沈念溪,断不会如沈念溪一般愚蠢活该。 又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大少夫人,夫人请你前去正厅。” “娘可说是为了何事?” “回大少夫人,并没有。” “知道了,我稍后便到。” 沈幼薇端起药碗,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用绢帕擦拭了一下嘴角,带着幽思往楚府的正厅走去。 杨梦妍和孟如娴正与徐丹凤相聊甚欢,沈幼薇刚一踏进正厅的门,三人便都默契地噤声。 徐丹凤清了清嗓子,“咳,幼薇,你总算是来了,眼下你正怀着身子,不便站着,快坐下吧。” 她虽不喜沈幼薇,但还是看重沈幼薇肚子里的孩子的。 “多谢娘。” 眼见沈幼薇坐下,孟如娴便开始说话。 “大嫂,你有了身孕是一件偌大的喜事,只是这些时日你怕是难以侍奉大哥了吧?” 沈幼薇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哎呦,大嫂聪慧,怎会不知我的意思?” “大哥血气方刚,大嫂又怀有孩子,自然也该为大哥好好打算一番,主动为大哥添置几名侍妾侍奉大哥才是。” 沈幼薇暗暗讥讽,果真如她猜想的一样。 “我与我夫君的事,不劳三弟妹操心,与其担心我,三弟妹不妨多劝三弟少喝几杯酒。” 孟如娴神色一僵。 谁人不知这楚家三少楚泽嗜酒成性,终日不是去喝花酒就是邀人来楚家饮酒,他喝酒正值兴头时,谁劝都不好使。 眼看孟如娴今日吃瘪,杨梦妍顶了上去。 “大嫂此言差矣,三弟酒量大,能喝也是福气。” 沈幼薇轻哂,“也是,三弟虽喝酒,但买酒花不了几个钱,比起二弟流连赌坊还是好了不少,二弟妹可得当心,哪日一个不留神二弟连楚家的家当都给赌输了,那可就不好了。” “你!” 孟如娴和杨梦妍都对视了一眼,都发现了今日的沈幼薇很不对劲。 她们不出声了,徐丹凤却听不下去了。 她狠狠一拍桌子便冲沈幼薇发难,“幼薇,你虽怀着孩子,可你也不能口无遮拦,你这是存心要咒我的儿子吗?”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这时,楚洲踏进正厅的门,但是一听见徐丹凤和沈幼薇的争执,他便又想当作没听见回避过去。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离开,徐丹凤已经看见了他。 “洲儿。” 事到如今,楚洲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娘,你们这是在说些什么?” “洲儿,你来得正好,幼薇她目无尊长顶撞我也就罢了,可她竟然诅咒你的两个弟弟,她的心思,怎么能这么狠毒!” 楚洲无奈叹气,“幼薇,你都怀了孩子,怎么就不知道消停呢?” 一看楚洲又站在徐丹凤那边,饶是沈幼薇已经习惯了,还是不免被气得肝疼。 “你也知道我怀着孩子,她们欺辱我你怎么就不说?” 杨梦妍赶紧撇清,“大哥别误会,我们方才只是劝大嫂要为大哥你考虑,为你纳几门侍妾,只是大嫂不仅不愿意,反倒恶语伤人。” “正好。”楚洲突然说道,“娘,我也有事要告诉你,我看上了一位卖花的女子,刚好想纳她为妾,还望娘同意。” 徐丹凤笑得开心,“好啊,娘怎会不同意?哪日你便将她带进门来,好让娘仔细瞧瞧。” “是。” 被无视的沈幼薇气得不行,“你竟然瞒着我纳妾?” “我何时瞒着你了,此刻我不就告诉你了?” 沈幼薇气得语无伦次,但也百思不得其解,前世沈念溪成为大将军夫人之前楚洲都是没纳妾的啊,今日这一切怎么就发生改变了? 她站起身,“娘,我身子不适,想先回去休息了。” 正好徐丹凤也不想再看见她,索性让楚洲和她一道先回去了。 “楚洲,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闭嘴。”楚洲冷冷道,“有什么话等回去再说。” 顾及此处人来人往,沈幼薇到底还是给楚洲留了几分面子,待得踏入他们的院子,她便毫不客气开口。 “楚洲,你不思进取赶着参军入行伍,日后建功立业也就罢了,你居然还从外面带女子回家?你到底还要不要上进,要不要成为名垂青史的大将军了?” 楚洲冷笑,“沈幼薇,到底是你蠢笨还是我蠢笨?名垂青史的大将军是轻而易举就能成为的吗?别说我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成不了什么大将军。” 沈幼薇:……她真的很想告诉楚洲,他的上辈子就是大将军。 “这么说,你是不想吃苦只想享乐,终其一生蹉跎在现在这个芝麻大点的官职了?” “沈幼薇,你可别逼我,我每日都已经够痛苦的了,你为何还要给我施加一些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 第119章 外室柳含眉 沈幼薇:“楚洲,可你得当上大将军,这样我才能成为诰命夫人啊,到时候全京城都仰慕我们夫妻,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是,这是一件好事,可你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才能当上大将军?” “你去参军入行伍,去行兵打仗啊。” 楚洲的神情充斥着无奈,“沈幼薇啊沈幼薇,你一张嘴说得倒是容易,你自己去试试?我看,一直以来都是你想当什么将军夫人,我可从来不想成为大将军。” “楚洲,是,我承认是我想当将军夫人,可你难道不能为我挣得诰命吗?” 楚洲嘴边讥讽的笑更深了,“你想当将军夫人?” 深幼薇承认,“对,我就是想当将军夫人。” “想当将军夫人那你就嫁将军去啊,嫁给我做什么?” 那肯定是因为你能当大将军啊,沈幼薇默默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见她沉默了,楚洲甩下了一句“真是不可理喻”便夺门而出。 他走后,沈幼薇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怎么会……他不是应该筹谋建功立业吗?他怎么会耽于犬马声色了呢?这和之前可完全不同啊。” 末了,沈幼薇突然想通了。 “对,唯一的区别就是楚洲纳妾了,之前他没有纳妾,自然将心思放在建功立业之上,而今他却想纳妾,心思也就不同了。” “没错,就是纳妾的缘故,可恨,敢坏我的好事?且等着吧,看她进门来我可怎么收拾她。” 过了三日,楚洲果真带着一个容貌秀丽,温婉可人的女子回到了楚家。 “娘,她叫陈采薇,往后便作府里的陈姨娘吧。” “好,好啊。” 沈幼薇看着那女子便打心底里不舒服,偏偏那个女子在楚洲的示意下来到了她的面前。 “这位便是姐姐了?往后妹妹入府与姐姐一道侍奉大少爷,还望姐姐垂怜,莫要为难妹妹。” 沈幼薇想起了她的名字,“你叫陈采薇?哪个‘薇’?” 陈采薇解释之后,沈幼薇的脸色刹那间难看起来,采薇采薇,踩着沈幼薇? 敢情楚洲纳妾都还别出心裁?难不成,他是想让这妾室往后踩在自己头上? 楚洲看穿了沈幼薇的心思,稍稍解释了两句。 “幼薇,你别多想,不管我府中有多少姨娘,你都是我唯一的妻子。” 徐丹凤跟着说话,“幼薇,你的心性还能再磨练些,怎么肚量这般小不能容人呢?好了,我看采薇是个温柔体贴的,这些日子就让她留在洲儿身边,你啊,只好生养胎便是。” 沈幼薇吞下了满腹的委屈,“是,娘。” 自此,楚洲身侧果真时常有陈采薇伴着,二人出行郊游,并肩散步,朝夕相伴,宛如神仙眷侣一般。 每当幽思将这些消息告诉沈幼薇,沈幼薇总是要气个半刻。 但她不知道的是,更戳她心扉的还在后面。 待雪阁。 杨梦妍与孟如娴相对而坐,二人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估摸着她怀孕的时候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让她和自己腹中的孩子诀别了。” 孟如娴捂嘴笑道,“二嫂,等她知道自己怀的确实是楚家嫡长子,却并非是楚洲的长子时,还不知道会受到多大的刺激……” “是啊,自己的夫君在外面买了房子与其他女人住在一起,也就她心大从来不曾察觉异常,骤然得知,她当然会受到刺激,一时惊惧小产也不是什么难事。” “二嫂说得对,是时候让她知道这真相了。” 两人再一笑,得意得嘴角上扬。 没过多久,沈幼薇一如往常在屋内养胎,此刻幽思去为她亲自熬制安胎药了,一个丫鬟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大少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情了?” “大少夫人,大少爷在府外购置了一处宅院,有人探听得知那宅院之中竟然住着一个女人,甚至,那女人已经有了身孕,肚子还比大少夫人的还要大些。” 沈幼薇十分震惊,“什么?这都是真的?” “大少夫人,这都是千真万确的,大少夫人可要亲自去看看?” “看,当然要看,这样的事情岂可听信道听途说?我一定要亲眼看看。” 那个丫鬟忙点头,“是,那奴婢这就去为大少夫人准备马车。” “快去吧。” 沈幼薇的思绪越来越乱,她可得弄清楚一切。 坐上马车后,她便直奔刚刚那丫鬟所言的宅院而去,刚下马车,她便瞧见了不远处刺眼的一幕。 只见楚洲正温柔地护着一个女人的腰身,与她窃窃私语,很是亲近。 她加快步子奔过去,尖声道,“楚洲!我说你今日怎么忙完了差事也不着家,原来是跑到此处幽会狐媚子!” 楚洲很惊讶,“幼薇?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怎么会在这儿并不重要,难道你不该先跟我解释一下她是谁吗?” 那个女人缩到了楚洲的身后,又探出头来打量着沈幼薇,伸手拽了拽楚洲的衣袖。 “洲郎,她便是你在家中的夫人吗?” 楚洲拍了拍她的手,“是,含眉,她便是我的夫人沈幼薇。” 他看向沈幼薇,“幼薇,这位是柳含眉。” “你说,她腹中的孩子是你的吗?” “是,她腹中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沈幼薇气急,“这么说来,她的孩子甚至比我的孩子还要更早出生,楚洲,你是想让我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是吗?” 楚洲与柳含眉低语两句,随即走到了沈幼薇的身边去。 “幼薇,别在此处大呼小叫,待含眉日后生下孩子,我一样要纳她入府,到时候,她就跟采薇一样,而你依旧是楚家的大少夫人。” 沈幼薇愤懑地甩开楚洲的手,气得瞪了他们二人一眼便上了马车。 眼看着马车扬长而去,楚洲攥紧了自己那扑空的手,柳含眉走到他身边。 “洲郎,你别担心,姐姐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姐姐心地善良,一定会接受我的存在的,到那时,我们便能堂堂正正在一起了。” 第120章 沈幼薇小产 “含眉,不管她接不接受,我都会领你入府,成为我的姨娘,往后你再也不用屈居在此了。” 柳含眉微微笑道,“洲郎,谢谢你。” 她敛下自己眼底的冷意,可她要的,可不只是成为楚洲的姨娘,她要成为楚洲的正妻,成为楚家的大少夫人。 她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更有,她要让自己的孩子成为楚洲的嫡出孩子。 区区一个沈幼薇,哼,走着瞧。 沈幼薇坐在马车上轻揉着自己的腹部,刚刚她之所以迅速上了马车,除却气急之外便是觉得腹部有几分不适。 想来,定是气狠了的缘故。 想到这,沈幼薇调整鼻息,让自己放松下来,无论如何,这个孩子都不能出事。 但—— 一声巨响突然传来,紧接着马车倾斜,刹那间侧翻在地,沈幼薇尖叫一声便失去了意识。 幽思也摔倒在地,意识模糊,额头渗血,她却还记得沈幼薇,扯开嗓子大喊。 “来人啊,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少夫人,她还在马车里呢,她还怀着身孕,你们快救救她吧。” 围观的百姓于心不忍,自发上前去帮忙。 可等到沈幼薇被人从马车中抬出来时,她的身下赫然已是血红一片。 楚家的下人很快赶到,在跟百姓道谢后便将沈幼薇送回了楚家。 得知消息,楚洲也顾不得柳含眉,急匆匆回了府。 回到院子时,只见徐丹凤、孟如娴和杨梦妍等人都在此。 杨梦妍唉声叹气,“真是造孽啊,好端端的,大嫂不在府中好好养胎,怎么会跑到府外去呢?” 徐丹凤神色着急,话里话外却充斥着对沈幼薇的埋怨,“就是,我不心疼她,可还心疼她腹中的孩子呢。” 楚洲低头,“娘,是我的错,是我在外养的外室也身怀六甲,幼薇是得知这消息才会出事的……” 他只是懊恼此事被沈幼薇知晓,却并不懊悔自己在外养了外室。 徐丹凤刚想也埋怨楚洲,突然愣了一下,“你说什么?你养在府外的外室怀孕了?” “是的娘,算算时日,她离临盆之际不到三个月。” 徐丹凤大笑起来,“好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洲儿,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将她接回府中养胎啊。” “娘,含眉已在府外住惯了,眼下身子笨重不便入府,我打算待她生下孩子再将她与孩子一道接入府中。” “也好,这样的确更稳妥些,那便照你说的办。” 孟如娴掐着嗓子道,“娘,今日的事情也不能怪罪大哥,大哥也不知道大嫂今日会出府,更何况,大嫂出事只是因为她乘坐的马车不知怎得侧翻了,也不能怪在大哥的头上。” 杨梦妍跟着附和,“大嫂真是命苦,也不知道她的孩子还能不能保住……” 正说着,大夫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几人赶忙迎了过去,“大夫,她的孩子……” 大夫惋惜地摇摇头,“还请夫人见谅,小人已经尽全力了,只可惜,大少夫人受伤严重,腹中的孩子实在没能保住。” “怎么会这样!” 杨梦妍拿起绣帕掩面哭泣,实则,她只是怕她嘴边的笑被徐丹凤和楚洲看见而已。 孟如娴也假装悲伤,其实心底早就乐开了花。 唯有徐丹凤和楚洲是真的伤心难过。 徐丹凤;“洲儿,幸好你还在府外还有一个孩子,你可千万不能再让那个孩子出现差池了,知道吗?” “母亲放心,我都明白。” 短暂的伤心之后,他们便嘱咐下人好生照看沈幼薇,之后各自离去,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要进去看一眼沈幼薇的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沈幼薇终于转醒。 她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周遭,再感受到了周身的疼痛,最后想起了自己晕厥前的事情。 “幽思,幽思!”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个稚嫩的丫鬟。 “大少夫人,幽思姐姐受伤了,这些时日只能由奴婢侍奉大少夫人了。” “我问你,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闻言,丫鬟眼神躲闪,根本不敢开口。 事已至此,沈幼薇如何能不明白? “我的孩子……”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明白自己的孩子真的不在了,沈幼薇彻底忍耐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她也要跟前世的沈念溪一样失去孩子? —— 远在京郊皇寺的沈念溪彷佛感应到了什么一样,驻足在原地站了半天。 陪伴着她的沈歆禾很是不解,“大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继续散步。” 她仍旧和之前一样缓慢地走着,却不知为何脑海中想到的都是前世自己失去孩子的事情。 那日杨梦妍和孟如娴特意下了套,派遣一个面生的小丫鬟来告诉她——楚洲在府外养着外室并且那外室已有身孕。 她不肯相信,打算亲眼去看看,的确亲眼见到了楚洲和一个叫柳含眉的女子卿卿我我,她大受刺激。 回府的途中马车出事,她的孩子便就此离开了世间,此后她探查才知晓,在马车上动手脚的人是杨梦妍派去的。 失去孩子浑浑噩噩半月后,她再度振作,坚决不让楚洲领柳含眉入府,楚洲无奈只得答应,只将那孩子接回府中。 自此,她掌管楚家的手段也越发狠辣果断,让杨梦妍和孟如娴吃尽了苦头。 见沈念溪心不在焉,沈歆禾开口询问。 “大姐姐,你今日好似无心散步,不如,我们早些回去吧?” 沈念溪猛然回过神来,点头便与沈歆禾往回走去。 步入屋子,她便瞧见了坐在桌案前的卫明嫣。 “太妃。” “你回来了?”卫明嫣搁下笔,“你快来瞧,这是我刚刚画的。” “这是什么?” 沈念溪凑近去看,发现画上俨然是一位明眸皓齿的俏丽女子。 “她就是你娘,我循着我的记忆画了她的模样,虽说年头已久或许有几分出入,但逸莹大体也就是画上的这般模样。” 沈念溪轻轻摩挲着画卷,眼泪盈眶。 若是她娘还在,那该多好。 第121章 生下孩子 一见沈念溪哭,那可不得了,卫明嫣赶紧劝阻。 “你还怀着身孕,可千万不能大喜大悲,快将眼泪擦擦,莫要动了胎气。” “太妃,太妃的画画得真好,见了这画,我就像是真的见到了我娘一样。” 沈歆禾在一旁说道,“大姐姐,嫡母定不愿见你落泪。” 沈念溪拭去泪,“好。” 秋嬷嬷的到来让屋内的氛围顿时不一样了,“太妃娘娘,娘娘,该用膳了。” “知道了。” 卫明嫣轻轻拍了一下沈念溪的肩,“孩子,那一幅画便赠于你了,日后你留着,也全了你的几分念想。” 沈念溪欣喜,“多谢太妃。” 用过膳,沈念溪便拆看起了信,这都是宫里的人送给她的信。 姜夙鸢信里有大半篇幅都在说吃的,告诉她一些甜食的制法,甚至托人送了些糕点来。 俞清宛所言大多温暖而热切,写尽了她盼着沈念溪早日回宫的心思。 至于端妙云,一向不喜欢矫揉造作,寥寥几字倒也符合她的做派——“早日回来”。 敛秋在一旁笑道,“还是姜常在实在,托人给娘娘送了些吃食过来。” 沈念溪摇摇头,“此前直隶知州立下几回功劳,姜常在受惠于她爹,连带着已经晋升为贵人了。” “啊?那还真是恭喜姜贵人了。” “是啊,她最惦记着吃和银钱,位分高些,能吃的东西就更好些,银钱也更多些。” “还是娘娘最懂姜贵人。” 拂冬也凑近与她们说起话来,“奴婢听人说了,如今皇宫之中唯瑛嫔娘娘颇得圣眷。” 敛秋疑惑,“瑛嫔娘娘是谁?” “就是从前的林良媛。” 沈念溪抬眸,居然是林乐瑶,看来这后宫根本不缺人在尉迟玄的面前讨他欢心。 敛秋缠着拂冬,“拂冬姐姐,你快说说,几个月过去了,皇宫中还发生了哪些变化?” 拂冬想了想,“对了,说到这个,还真有一事奴婢忘记告诉娘娘了。” “什么事?” “自打娘娘离宫后没多久,仪嫔娘娘便得了失心疯,终日胡言乱语,皇上虽然并没有将打入冷宫也没有废贬她,但她如今已与废妃无异。” 仪嫔,付瑶琴…… 沈念溪轻叹一声,“虽说她也是被算计的可怜人,但没有几个人能接受自己害死自己亲生孩子的事情,只怕她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这才精神失常。” “是的,之前她跑出长信宫到宫道上去随意拉住人便不放手,非说那人是她的孩子,那段时日,长信宫附近的宫人都人心惶惶。” “后来皇上下旨永闭长信宫的大门,并派人看守着不许仪嫔娘娘再出来,这件事情才算是了结。” 沈念溪略微思忖,“皇上之所以不废了她还保留她的封号,无非是因着她爹,只是皇上从未想过让巫医来诊治仪嫔吗?兴许她的疯病也不是没可能痊愈的。” 拂冬摊开手,“皇上并未思虑到此,倒是云妃娘娘曾为她请过巫医,只可惜,巫医看了仪嫔娘娘的症状后便说自己束手无策,还说仪嫔娘娘再也不可能恢复了。” 沈念溪重重叹息。 “娘娘,时候不早了,娘娘该歇息了。” 敛秋和拂冬伺候着沈念溪洗漱,待她上床歇息后,二人才相继离开这间屋子。 ——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 秋初时节,沈念溪生下了一位皇子,消息传到皇宫,满宫为之震惊。 尉迟玄大喜,亲自为七皇子赐下名字——元颂,又赐下许多物件给沈念溪,晋封其为昭容。 只可惜沈念溪身子虚弱,仍要在宫外安心休养些时候才能回宫,这一休养便是大半年。 转眼间已是开春。 端妙云瞧着鱼贯而入的女子,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转头就与俞清宛说起了小话。 “还真是地里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啊,比起上一次大选的秀女,这一批秀女中可都没有出众的人。” 俞清宛压低了声音,“姐姐莫要这般说,再不出众,只要有皇上喜欢的,那便是出众。” 端妙云轻哂,暗道尉迟玄喜欢的还真是多。 她冲下面的女子摆手,“都起来吧,想必你们来到瑶光殿前也已经听宫里的嬷嬷说过,稍后皇上来此,你们需得卯足了精神,拿出最好的姿态来迎接皇上,明白了吗?” “谨遵云妃娘娘教诲。” 太监的唱报声很快响起,伴随着的是尉迟玄步入瑶光殿的身影。 他撩开长袍,坐在上首,随意瞥了一眼下面的女子。 所有人都朝他行礼,尉迟玄清清嗓子,“都免礼,平身吧。” “谢皇上。” 选秀便就此开始。 “国子监祭酒温诚温大人之女温永鸾。” 一位俏丽可人的女子走出队列,“臣女温永鸾,见过皇上。” 尉迟玄只看了一眼便让她留下,“就,封常在吧。” “多谢皇上。” 走回队列中后,温永鸾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心底的喜悦,她竟真的入选了。 …… “永安伯之女沈诗予。” 尉迟玄眯起眼打量着面前这个笑得谄媚的女子,“姓沈,还是永安伯府的,你就是瑾昭容的妹妹了?” 沈诗予忙应下,“是,不瞒皇上,瑾昭容便是臣女的嫡姐。” 她还以为自己只要报出了沈念溪的名号,入宫为妃的事情便十拿九稳了,哪曾想—— 尉迟玄冷冷道,“逐出去,终生不得再参加选秀。” 沈诗予大惊,怎会如此? “皇上,皇上……” 她越是吵闹,尉迟玄便越觉得心烦,“还不快拖出去。” 御前侍卫加紧了拖沈诗予出去的速度,直到沈诗予的声音再也传不进瑶光殿,他们这才松手。 沈诗予失魂落魄,她想不明白,皇上明明已经知道了她就是沈念溪的妹妹,为何还要这般对待她? 选秀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但她根本不甘心。 沈诗予握紧双拳,她一定要踏进这皇宫的宫门,哪怕是不择手段…… 半个时辰过去,选秀才算彻底结束。 第122章 昭容回宫 尉迟玄站起身来看向端妙云,“云妃,为她们分配住处的事情便交给你了,你可莫要让朕失望。” “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尽心尽力办好此事。” 尉迟玄刚走两步便又叮嘱,“再有,迎瑾昭容回宫的事宜也交由你操办,记住,一定要风光大办。” 端妙云喜上眉梢,应得更爽快了。 尉迟玄背着手走了出去,望了望不远处的蓝天白云,虽说这近两年来他的身边从不缺妃嫔,但有知情识趣的人回来,倒也不是坏事。 俞清宛陪着端妙云将所有妃嫔的住所都给安置好。 “宛妹妹,你可愿让人住到重华宫去?” 俞清宛随口道,“都可。” “那妹妹想让谁住过去?我记得蕙草居是空置着的。” 俞清宛沉吟道,“就,楚美人吧。” “好,楚,怜,宜。” 端妙云一笔一划在册上记录下着,至于其他人,她就随意分配。 末了,她感慨一句,“这两年虽暗流涌动,至少表面上是风平浪静的,不过往后,后宫的水就又要被人搅动了。” “可不是,好在沈妹妹就要回来了。” 端妙云起身,“迎她的事情可得风光些,我先去忙了,宛妹妹早点回去。” “好。” —— 三月十四。 从金銮殿至宫门的路上铺展着红毯,高高的金銮殿上,尉迟玄携一众妃嫔等候在此。 遥望过去,红毯两侧太监宫女整齐跪拜,仔细瞧远处一位身穿淡红色宫裙的女子缓慢向前走,神色坚定,目光如炬。 周围一片寂静,众人只能见她最终走到了帝王跟前。 “臣妾参见皇上。” 尉迟玄轻轻抬手将她扶起,“瑾昭容,你回来了。” 沈念溪明媚一笑,“是,臣妾回来了。” 尉迟玄握紧她的手,“好,好啊,回来就好,你还住回到颐倾宫去。” 沈念溪与尉迟玄轻声说着话,这在旁人看来便是莫大的殊荣。 新进宫的妃嫔显然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一幕,纷纷低声说着话,议论着这位素未谋面的瑾昭容。 回宫典礼结束后,尉迟玄陪着沈念溪用膳,又看了看七皇子。 尉迟元颂已经长开了,但终日里大多都在睡觉,尉迟玄很快就觉得没劲,索性让人将他抱走。 在颐倾宫留了许久,尉迟玄才肯离去。 他一走,沈念溪显然舒心多了。 “敛秋,拂冬。” 敛秋和拂冬都走上前去,“娘娘有何吩咐?” “带人仔仔细细地在颐倾宫搜寻一番,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可疑的东西,本宫可不想刚一回到皇宫便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又栽赃了去。” 拂冬笑着点头,“奴婢早就猜到娘娘会如此,已经安排了人去着手此事了,对了娘娘,霜叶似乎有话想对娘娘说。” “霜叶?本宫也许久未曾见到她了,让她进来吧。” 敛秋和拂冬先下去了,霜叶来到沈念溪的面前跪下。 “奴婢恭迎娘娘回宫。” “起来吧,霜叶,你有话想对本宫说?” 霜叶点头如捣蒜,“是,尽管娘娘不在宫中,奴婢也依旧会去搜集梁贵嫔的消息,奴婢也就知道了一些事,娘娘回宫了,奴婢自然要告诉娘娘。” “说吧。” 霜叶张口说了起来,“娘娘离宫后不久,皇上便寻由头收回了平南伯的爵位,梁国公和梁贵嫔对此很是不满。” “梁贵嫔不甘心大皇子残疾,终日寻一些偏方用在大皇子的身上,这一年多来非但没有任何效用,反倒让大皇子身上的戾气变得更重了。” “奴婢打探后知道,大皇子已经接连虐杀好几个宫女和太监了,这些事情都被梁贵嫔给强压了下来,其他人并不知晓。” 沈念溪皱着眉头,尉迟怀禹性格转变不足为奇,但若是任由他这般,并不是一件好事。 “还有其他事吗?” 霜叶继续说下去,沈念溪将这些都记在心底。 “霜叶,你去给本宫搜罗一份名单来,本宫要知道新入宫的妃嫔和她们的家世过往。” “是,奴婢明白。” 霜叶走后,沈念溪早已累极,早早就歇息了。 巧的是,翌日就是十五,她又得起早赶往慈安宫去向太后请安。 迈步进慈安宫,一眼瞧去,确实新添了不少陌生的面孔,往后这宫里免不了又是一番热闹。 沈念溪径自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对面坐着的人是宋妍之。 宋妍之淡淡抬眸,“昭容娘娘竟坐在臣妾的对面,还真是有缘,算算时日,本宫都已经快两年没见到昭容娘娘了。” “本宫亦是,倒有几分想念宋容华了。” 知道自己素来说不过沈念溪,宋妍之不说话了。 一位素衣女子却突然恭恭敬敬地向沈念溪行礼,“嫔妾素闻昭容娘娘姿色动人,今日一见,才方知传闻不假,娘娘果真是容貌惊人。” 谁都能听出来的谄媚,沈念溪自然不接招。 “你是?” 素衣女子十分上道,“嫔妾乃是常在温氏,家父是……” 沈念溪打断了她‘自报家门’,“温常在,昨日本宫回宫,你没有去金銮殿前吗?” 温永鸾不解,“嫔妾当然去了啊。” “那你昨日就知道的事情,为何今日才来告诉本宫?” 温永鸾愣了一下,结巴地圆了话,“嫔妾,嫔妾昨日就为娘娘的风姿倾倒,只可惜没有机会近娘娘的身与娘娘说话而已。” “是吗?” 温永鸾也觉得窘迫,悻悻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康嫔杜君莹捂嘴笑道,“昭容娘娘刚一回宫就让新来的妹妹们高看一眼,这等本事可不是其他人学一学就能有的,容妹妹觉得呢?” 恪嫔容芷衣附和,“杜姐姐说得是。” 沈念溪挨着打量了一下康嫔和恪嫔,见二人与之前差别不大,只是没有梁钰贞的欺压,容芷衣明显更神采奕奕了些。 她虽不在宫中却也知道,自打栗姝死后,储秀宫主殿便空了出来,二人皆是嫔位,自然也为了谁入主这正殿而争得不可开交,最后达成的约定便是谁都不可搬入朝露轩。 第123章 意图拿捏她 可见,二人虽内部不和,但面对其他人时,她们倒是愿意并肩。 沈念溪睨了她们一眼道,“既然知道本宫的本事旁人学不来,恪嫔,康嫔,你们可得学着点,谦虚好学,方能大有长进。” 刹那间,容芷衣和杜君莹的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一旁的宋妍之扬起嘴角,显然幸灾乐祸极了,心底也在庆幸还好她刚刚没再继续同沈念溪呛声。 见差不多了,端妙云便开了口。 “好了,太后娘娘就要来了,都少说两句。” 不多时,太后果真走了进来。 她第一眼就瞧见了端妙云,冷哼一声移开眼,她还记恨着端妙云抖落出栗姝的事情,自然不愿看见她。 这第二眼,她便瞧见了沈念溪。 “瑾昭容,哀家与你许久未见了。” “是,臣妾即使身在宫外,心却也惦记着太后娘娘,身处皇寺时会太后娘娘亲手抄录了几卷经书,稍后臣妾会派人送到太后娘娘的宫中。” 太后不温不火,“嗯,你有心了。” “臣妾不过是尽一份心意罢了,太后娘娘高兴便好。” 沈念溪轻轻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知道了太后的真实面目后,再与太后虚以委蛇总是让她感到不舒服。 太后是知道皇宫中又添了一位七皇子的,既然皇后之位已不能属于栗家了,那她就得将心思放在储君之上。 沈念溪好就好在她家世单薄,是个好拿捏的…… 太后瞧了瞧那些面生的妃嫔,“你们既已经入了宫闱,往后便要守着宫里的规矩。” 如此说了几句,太后便让人散了。 正当沈念溪起身行礼想要随其他人一道离开慈安宫,太后却叫住了她。 “瑾昭容,你且留下,许久未见,哀家有话跟你说。” 沈念溪很不情愿,假笑着点头,“是,臣妾也挂念太后娘娘已久,正好与太后娘娘说些心里话。” 其他人走了,沈念溪如坐针毡。 “不知太后娘娘单独留下臣妾,是想要说些什么呢?” 太后笑道,“哀家听闻永安伯近日身子不适,正好哀家有一可治百病的药方,你且派人送回去,让永安伯照着那方子抓药,很快便会恢复如初。” 沈念溪露出惊讶的神情,“臣妾竟不知臣妾的父亲生了病,臣妾乃是不孝女,竟让太后娘娘看了臣妾的笑话,臣妾,真是万万不该啊……” 她拿出一块绣帕假意擦拭了一下眼角,只可惜,擦了半天也没泪水。 太后讪讪笑了一下,沈念溪竟是在讥讽自己,毕竟她作为永安伯亲生女儿都没得到的消息,自己却知道了。 “瑾昭容,你有此孝心,永安伯定会欣慰。” 沈念溪轻轻点头,“谢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如此记挂臣妾的父亲,臣妾真是受宠若惊。” “不必,你绵延皇嗣有功,哀家看重你也是应该的。” “有太后娘娘的看重,这便是臣妾最大的荣幸。” 既然太后不着急说话,沈念溪更不急,但很显然,还是太后更急切几分。 “瑾昭容,你如今回到皇宫可有什么打算?” 沈念溪假装听不懂,“自然是好好抚育七皇子,为皇上分忧解难了。” “哀家不是问这个。”太后已然愠怒,“哀家的意思是,你可有雄心大志?你可想让七皇子成为日后的储君?” 沈念溪迅速而故意地碰到了茶水,又慌忙跪下,“臣妾惶恐,太后娘娘,臣妾绝无这样的心思,臣妾只愿七皇子平安顺遂,其他的,臣妾从不曾多想。” “是不曾想,不敢想,还是不能想?” “太后娘娘,臣妾的心天地可鉴,太后娘娘为何如此揣度臣妾?太后娘娘若是担忧臣妾野心勃勃,臣妾自请出宫,带发修行,也好让太后娘娘和皇上放心。” 她这里,说的是‘皇上’。 太后有些挫败,“哀家不是这个意思,瑾昭容,哀家若是告诉你,哀家会帮你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会让你的皇子成为储君,你会如何?” 沈念溪依旧以不变应万变,“臣妾从没有这样的想法,太后娘娘万望莫要再试探臣妾了。” 太后都快急疯了,她就差直接告诉沈念溪了。 “瑾昭容,哀家知道你是聪明人,用不着哀家提点你,你应当知道怎样做才是最好的。” 沈念溪抬头问道,“太后娘娘是想扶持臣妾作为你的‘傀儡’吗?” “胡说!”太后伸手指着她,“哀家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想不到,你却如此不识抬举。” 沈念溪清楚,太后的心思被戳破了,所以才会这样恼羞成怒。 “臣妾愚钝,配不上太后娘娘的抬爱,太后娘娘还是另选聪明的人吧,这宫中,有的是比臣妾聪慧的人。” “你!” 太后怒极,“你得知道,永安伯府根本帮不了你,除了哀家,你别无选择。” “山穷水尽之时,犹有柳暗花明之景,臣妾多谢太后娘娘提点,若无他事,臣妾便会退下了。” 太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滚。” 沈念溪起身果断走出了慈安宫。 崔嬷嬷走上前为太后顺气,“太后娘娘可千万不能动气。” “她那一副眼高于顶、心高气傲的样子,哀家瞧了能不生气吗?” “瑾昭容一向如此,太后娘娘也不是第一日知道她的性子了。” “哼。”太后冷笑,“之前哀家都不觉得她嚣张,怎么,如今有皇子傍身又晋升成了昭容就开始趾高气扬了?哀家这就挫一挫她的锐气。” “太后娘娘,可你不是打算拉拢瑾昭容吗?” “哀家是这样打算的,但她却不识抬举,既如此,倒不如折了她的翅膀,让她不得不归顺哀家,为哀家所用。” 崔嬷嬷明白了,“太后娘娘,那,老奴该如何做?” 太后细细想了想,老谋深算的她心底有了主意。 “哀家要你派人去……” 崔嬷嬷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就记住了太后说的话。 “太后娘娘放心,老奴记下了,老奴这就让人去办。” “去吧。” 第124章 宫中的事 走出慈安宫,沈念溪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顺眼了许多。 “沈妹妹。” 这熟悉的声音…… 沈念溪回头看去,见端妙云就站在不远处。 “云姐姐。” “妹妹这是要去哪儿啊?日头正好,不如来我宫里坐坐吧。” 沈念溪笑道,“也好,姐姐还没见过元颂,我便让人去将他也抱来。” 端妙云莞尔,“好啊。” 沈念溪特意让敛秋和拂冬一道同去,彼此也有个照应。 敛秋:“娘娘,那奴婢与拂冬都走了,娘娘若是出现什么差池可如何是好?” 端妙云挑了挑眉,“本宫可还在这儿,不管出什么事情,本宫都会照顾好你家娘娘的,你们就放心去吧,一定要小心照看七皇子。” “是。” 沈念溪先随端妙云一块儿去了景祥宫,敛秋和拂冬后抱着七皇子赶来。 瞧着几乎一成不变的陈设,沈念溪感慨,“姐姐还是跟从前一样,喜好全都没有任何改变。” “那哪能变,宁月,快来见见你瑾娘娘,你之前不是天天惦记着想要见到她吗?” 一个俏皮可爱的姑娘拨开珠帘跑了出来,惹得端妙云嗔怪,“瞧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当心别摔了。” 宁月笑嘻嘻的,“母妃别斥责儿臣了,儿臣只是想快点见到瑾娘娘。” 沈念溪俯低身子,轻轻摸了摸宁月的脸颊,“这么一段时间不见,宁月果真是长高了许多,也圆润了些。” “是啊,之前她身体虚弱,我便花大量钱财让膳房的人每日变着花样给她做各种好吃的,这才将她养得白胖了一些。” 一想到自己刚见到宁月时,宁月那样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端妙云还是忍不住揪心。 “姐姐将宁月养得这般好,就不必去想从前的伤心事了。” 端妙云讶异,“你何时看穿我的心思了?” “就在刚刚。” “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沈念溪同端妙云一道坐下。 “姐姐快同我说说,我不在宫里的这段时日,宫中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这说起来怕是一时半刻也难以道尽,梁贵嫔虽不得离开百合宫,但暗地里动作频频,仪嫔疯了,被关在皎月殿中……” 端妙云细细同沈念溪说了许久的话,这时,敛秋和拂冬也已经抱着尉迟元颂赶到了栖鸾殿。 沈念溪伸手抱过自己的皇子,端妙云也凑近看,只见小家伙正睁着水灵灵的眼睛,跟葡萄似的眼珠子转啊转。 “元颂一看啊,打小就是聪明的。” 二人逗弄了片刻尉迟元颂,便让人将他抱到一旁的床榻上去睡觉。 端妙云和沈念溪重新坐下,此时,绘书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娘娘,昭容娘娘,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 “今日早朝,皇上正为和亲西昌国的事大发雷霆,说,说……” 端妙云追问,“说什么?” “皇上说,若不是皇族中公主未有适龄者,否则他便要送自己的公主和亲,只是既然皇室无人能够和亲,便要众位大臣自愿献出家中一女册封为和亲公主去往西昌和亲。” “荒谬。”端妙云狠狠拍桌,“卖女求荣,亏他干得出来。” 沈念溪提醒道,“姐姐且小声些,可别让人听了去。” 端妙云压低声音,“沈妹妹,你不觉得此事很荒唐吗?” “当然觉得,分明是大燕的将士击退了西昌国的进犯,西昌战败,皇上答应西昌的求和也就罢了,竟还想送出大燕的公主去和亲。” 绘书跟着点头,“幸好朝臣都在劝说皇上,皇上才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端妙云摆摆手,“知道了,绘书,你先下去吧。” 见端妙云仍紧皱着眉头,沈念溪顿时明白了她的哀愁忧虑。 “姐姐是担心日后宁月会被送离大燕和亲?” 端妙云紧紧抓住沈念溪的手,“对,我担心,我很担心,今日只是于礼不合他才打消了和亲的念头,可难保日后不会有和亲的时候,到那时,他肯定会想起宁月。” 沈念溪劝慰她道,“姐姐先别担心,时日还长,我们可以徐徐图之。” “好。” 端妙云的声音都很颤抖,她是真的害怕。 “我只想宁月能够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如此我就心满意足了,沈妹妹,你明白吗?我绝对不能让宁月远离京城,远离大燕。” 沈念溪握紧端妙云的手,“姐姐放心,这样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的。” 端妙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只能暗自祈祷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沈念溪很不是滋味,若是可以,她只想这样的规制能被废止。 和平从不该靠牺牲一个女子,尤其是她的牺牲换来的锦绣河山不会记得她的名字。 不多时,又一个宫女走了进来。 “娘娘,昭容娘娘,皇上下了朝往景祥宫来了。” 端妙云皱着眉头,“他来做什么?” “眼下可不是纠结皇上来此的缘故,你我得准备接驾才是。” 几个呼吸间,端妙云调整好了状态,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很快,尉迟玄便迈步走进栖鸾殿中,见端妙云与沈念溪二人皆在此处,他显然心情不错。 “都起来吧。” 端妙云让人给尉迟玄上了茶,“皇上尝尝,这是今年新到的雪顶含翠。” 尉迟玄抿了一口茶,笑着称赞,“不错,朕就喜欢这茶,这茶也只能在你的栖鸾殿喝到。” “皇上若是喜欢,往后常来臣妾宫中坐坐便是。” 端妙云笑得明媚,仔细瞧去却会发现,她的笑意不达眼底。 “好,朕也有此心,对了,宁月呢?怎不见她来?” 正说着,宁月迈着腿哒哒哒地跑了进来,“父皇,儿臣来给父皇请安。” “哎呦。”尉迟玄朝她招手,“来,过来让父皇看看。” 宁月乖乖地走过去,尉迟玄伸手将他抱到了自己的膝上,随即开始逗弄起她来。 “几日不见,朕的宁月又长大了。” “母妃也是这样说的,母妃总说儿臣长得太快了,要慢一些才好。” 第125章 心思昭然若揭 尉迟玄摇头,“哪里,她不懂,宁月,你要快快长大才是。” “为什么啊?” “你长大了,就可以为父皇分忧了。” 宁月仰着天真的小脸,“真的吗?那儿臣要快快长大,等儿臣长大了,父皇就会少很多烦心事了。” “是啊。”尉迟玄爽朗大笑,心中盘算的心思昭然若揭。 端妙云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掌心,手心都泛起了一片红,她是真的气愤,宁月年纪小不懂事,尉迟玄怎么能有这样的心思? 此时此刻,她是真的信了,尉迟玄有朝一日肯定会将宁月送出去和亲的。 沈念溪察觉到了端妙云的不对劲,便朝她轻轻摇摇头,用眼神跟她示意。 端妙云深呼吸了一下,总算是先忍下来了。 沈念溪看向尉迟玄,“皇上,元颂也在这儿,皇上要不要去看看他?” 尉迟玄欣然答应。 沈念溪走进内室去将熟睡着的尉迟元颂抱了出来,顺势道,“皇上眼下可有空闲?不如就送臣妾与元颂一道回颐倾宫吧。” 尉迟玄的视线在端妙云和沈念溪的身上移动片刻,看来,二人并非是真的要好,他乐得见到这样的景象。 “好,云妃,那朕改日再来看你。” “是,臣妾恭送皇上。” 走之前,沈念溪给了端妙云一个只有她们彼此能够会意的眼神,端妙云知道,沈念溪是怕她失态,尤其是在尉迟玄的面前,这才想法子将他支走。 确认尉迟玄走远后,端妙云朝宁月招手。 “宁月,来,到母妃这儿来。” 宁月嘟着嘴,眼泪汪汪,“母妃,父皇怎么这么就走了?他不想见到儿臣吗?” “当然不是了,宁月啊,你要一直陪在母妃身边,知道吗?” 宁月点头,“儿臣知道的,儿臣会一直一直陪着母妃。” “好。” 端妙云弯下身子紧紧抱着宁月,任何人都休想再让她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哪怕那人是……皇帝。 尉迟玄和沈念溪一道回了披香殿,二人一块用了晚膳。 “瑾昭容,朕记得你离宫之前,朕是让你协理六宫事宜的。” “是啊,皇上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如今后宫乃是云妃一人掌管六宫事务,朕有意让你重新协理六宫事务。” 沈念溪讶异,“皇上,臣妾在宫外待了一年半载,回到宫中一时半刻怕是难以协理好六宫事务。” “这么说,你不愿意?” “臣妾当然不会不愿,只是臣妾以为,此时接手此事并非是好的时机。” 尉迟玄听得有些不耐了,“朕说你可以,你就可以,行了,此事就这样定了。” 沈念溪只好跪下谢恩,“是,臣妾知道了。” 尉迟玄甩袖离去,临走前撂下一句‘朕今夜召其他人侍寝’。 敛秋上前将沈念溪扶起来,“娘娘没事吧?” “本宫无碍,接手六宫事务便接手,但要本宫接了这差事,往后这权力,本宫就不可能再松手。” 过了半个时辰,拂冬进来回话。 “娘娘,皇上今夜召了温常在侍寝。” “温常在?国子监祭酒的女儿温永鸾?” “是的,娘娘。” 沈念溪轻轻点头,“这宫里,是该有些新人了。” —— 楚家。 夜深人静之时,楚家却热闹极了,起因是一向温婉的楚家大少夫人沈幼薇竟操起刀扬言要杀了府里的柳姨娘。 柳含眉哭哭啼啼地躲到楚洲的身后去,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 “大少夫人她,她竟然要杀了妾身,大少爷,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沈幼薇怒指着楚洲,“你让开,今日我便要好好地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谁才是这府里唯一的大少夫人。” 楚洲将柳含眉护在身后,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幼薇。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是,我是疯了,我都是被你们给逼疯的,一年之前,你将她接入府中,她带着她那个小崽子成日里耀武扬威,越发不将我放在眼里,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可过的?” 楚洲:“她们母子是我接到府中的,你要为难我便为难我,何苦为难她们?” “为难你?好啊。” 沈幼薇冷笑,“事到如今,率军击溃西昌来犯的另有其人,被封为将军的也另有其人,楚洲,你答应我的事情可从来都没有做到。” “你疯了,我从未答应过你什么,是你魔怔地非要我当什么大将军,你可不可笑?” 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孟如娴吐掉瓜子皮,“大嫂真有意思,那将军岂是人人可当的?大嫂不会以为,你只是说说话大哥便能当什么将军吧?” 楚洲附和着,“就是,这个女人莫名其妙,我看,她真的得了疯病。” 沈幼薇真的气疯了,明明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已经身在冷宫,却听见外头传来的消息,说楚洲被封为辅国大将军,沈念溪竟成了将军夫人。 但为何,今时今日,楚洲却没能成为大将军?她的诰命,终究成了一场空。 不仅如此,身在皇宫之中的沈念溪也没有入了冷宫,更是成了膝下有一皇子的瑾昭容,倒是前世算计她的德妃娘娘今日成了被幽禁的贵嫔。 这一切,怎么会如此? 柳含眉躲在楚洲的身后煽风点火,“大少爷,大少夫人这样神神叨叨的,怕不是中了什么邪祟吧?要不然,大少爷改日请人来府里做一场法事?” 杨梦妍笑道,“好啊,若是能驱除大嫂身上沾染的邪祟,这便是一桩喜事,我这就下令派人去请道士。” 楚洲冷眼看着沈幼薇,“沈幼薇,给我把刀放下。” “我不。” “好,这可是你逼我的。” 楚洲一步步朝沈幼薇逼近,本想快速将她手中的刀夺下,却不想沈幼薇果断挥刀,竟真的将刀插入了楚洲右边的肩膀之中。 疼痛来得猝不及防,楚洲闷哼一声,回过神去看,只见右肩已不断渗出鲜血。 孟如娴惊得手里的瓜子都磕不了了,忙把剩下的瓜子一股脑扔在了地上。 “大哥,你没事吧?” 第126章 刺伤楚洲 “大少爷。”柳含眉冲到楚洲的身边,担心地望着他。 楚洲摆摆手,“我没事。” 但他却生气到了极点,“来人,给我把沈幼薇捆绑起来扔进柴房,这两日,谁都不准给她送任何吃的,一滴水都不行。” 说完,他便疼得晕厥过去。 柳含眉赶紧搀扶着他,喊来下人一块儿将他扶到了房中。 府里的人忙作一团,好几个下人都跑去找大夫,更有人跑去告诉徐丹凤。 伤了人后,沈幼薇手里的刀便掉落在地上,她神情木然极了。 杨梦妍:“都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大少爷刚刚说的话吗?赶紧将她绑起来。” “是。” 下人拿着绳子将沈幼薇绑了起来,她奋力挣扎却于事无补。 亲眼瞧着沈幼薇被人扭送着关去柴房,杨梦妍和孟如娴对视一眼,眼底都是幸灾乐祸。 得知了这件事,徐丹凤马不停蹄地赶来。 “沈幼薇呢?她胆敢伤了我的洲儿!今日我非要好好地教训教训她不可。” 孟如娴扶着她,“娘,她已经被关进了柴房,娘就莫要再提到她了。” 徐丹凤神色不平,“看来我平日里对她真的是太好了,竟然让她这般不知道天高地厚,关进柴房是吧,好,她伤到了洲儿的何处?” “娘,她伤到了大哥的右肩。” 徐丹凤看向杨梦妍,“你且派人去,洲儿伤到了何处,我要她也伤到何处,另外,这两日谁也不准给她请大夫,就让她这么疼着。” “还是娘想得周到,她伤到了大哥,理应就该跟大哥一样疼才是。” “这是自然。” 杨梦妍很快就将事情安排了下去,听命的下人拿着刀就进了柴房。 沈幼薇看见他拿着刀,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你,你要做什么?” “大少夫人,小人多有得罪,小人也是奉夫人的命令,大少夫人可千万别怪罪小人。” 说罢,他便将刀狠狠地送入沈幼薇的右肩处。 沈幼薇疼得冷汗直冒,那下人却还不肯将刀撤走,非得在她的伤口处狠狠旋转了一圈刀子,一看便是有人故意指使他这般做的。 等下人走后,沈幼薇疼得晕了过去。 柴房外,杨梦妍和孟如娴正等着。 “如何了?” “二少夫人,三少夫人,小人已经奉命行事了,大少夫人已然晕厥过去了。” 孟如娴用绣帕轻轻擦了一下嘴角,“好,知道了,你做得很好,下去领赏吧。” “是。” 杨梦妍正想转身离开,孟如娴却提醒了她。 “诶,不去给她止血,她会不会就这样死掉?” 杨梦妍皱了一下眉,“那就找个人来给她随意包扎一下即可。” 屋子内,所有人都围着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楚洲。 徐丹凤担忧地看着楚洲,“大夫啊,我儿子到底怎样了?” “夫人放心,楚大公子仅仅是受了些皮外伤,之后好好用药,很快便能痊愈的。” “好,那就好。” 徐丹凤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柳含眉哭哭啼啼着,“都是妾身的错,若非是因为妾身,大少爷他就不会受伤。” “是,都是因为你!”徐丹凤恨铁不成钢,“但到底还是沈幼薇那个女人过于放肆,竟敢犯下这样的弥天大错。” “夫人……” 徐丹凤仔细端详了一番柳含眉,模样倒是可以,且膝下育有一子,可惜的是,家世不太够,否则,她还真的有让楚洲休了沈幼薇,另将柳含眉抬为正室的想法。 “柳姨娘,这些时日你可要好生照顾洲儿。” 柳含眉连忙应下,“是,夫人放心,妾身定会好生照料大少爷的。” 徐丹凤微微颔首,总算是放下心来,心底却在盘算该怎么处置沈幼薇。 —— 储秀宫,承光居。 杜君莹与容芷衣相对而坐,神情凝重。 “瑾昭容此前被你我低估了,她绝非等闲之人,如今她是七皇子的生母,位分远在你我之上,光凭你我,怕是很难撼动她的地位分毫。” 杜君莹焦急询问,“这可如何是好?” 容芷衣看着杜君莹认真道,“为今之计,你我二人只能先放下过往的芥蒂,一同联手,方有铲除她的机会。” 杜君莹毫不犹豫点头,“好,你我暂且并肩,待瑾昭容失势,我们再各凭本事分个高下。” “好。”容芷衣皱起眉头,“不过……单是凭你我,即使加在一起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你的意思是……” “我们必须要有能够对付瑾昭容的人冲锋陷阵,只有这样,你我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杜君莹仔细挨着思索了一番皇宫中的人,却也没想明白容芷衣口中所指的到底是何人。 “说了半天,这样的人,到底是谁?” 容芷衣起身,凑到杜君莹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梁,贵,嫔。” 杜君莹吓得一把将容芷衣推开了些,“你疯了吗?梁贵嫔从前是何等心狠手辣的人,你不是也知道吗?你竟然妄图控制她为我们所用,这岂不是天方夜谭?” 容芷衣摇头,“非也,你也知道她心狠手辣,我从前跟在她身边,知道她的算计是一等一毒辣,手段高明,唯有她能够算计得瑾昭容毫无还手之力。” “更何况,她的位分不比我们高到哪里去,出现了其他状况,我们也能够及时想出应对之法。” 杜君莹还是不敢下定决心,“可你别忘了,她的身后可是梁家。” “自然,可是你也别忘了,梁贵嫔已经没了生育的能力,而且,她唯一的皇子瘸了腿,不可能成为储君,如此,她也构不成对你我的威胁。” 在容芷衣的一番分析下,杜君莹总算是点头答应了。 “那好,那此事便照你说的这样做。” 容芷衣重新坐了下来,“那么现在,我们就该好好地想想,该用什么法子才能让梁贵嫔得以离开百合宫……” “大燕将士刚刚击溃西昌国的进犯,不日便班师回朝,到时候皇上一定会举办庆功宴犒赏三军将士的,没准那是个好机会。” 第127章 沈答应 容芷衣低眉细想,“言之有理,那我们便好好筹划一番。” 杜君莹轻轻端起茶杯与容芷衣的茶杯相碰,莞尔笑道,“好啊,预祝你我大事告成。” 二人相视一笑,过往嫌隙短暂消弭。 午后。 容芷衣差了宫女去送信,很快梁含韵便出了百合宫的门与她在一处假山后会面。 “恪嫔娘娘。” “梁贵人,本宫问你,贵嫔娘娘如今在百合宫内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梁含韵低嘲,“娘娘想必看嫔妾便能看出一二,姑母她过得很不好,漪澜殿整日乌烟瘴气,姑母不是肆意责罚宫人出气,便是饮酒自怨自艾。” “唉,贵嫔娘娘竟然过着这样凄苦的日子,本宫真是于心不忍啊。” 梁含韵眼里多了几分光亮,“恪嫔娘娘,你快救救嫔妾的姑母吧,从前她待你有恩,娘娘可不能忘恩负义。” “正是如此,你且放宽心,回去告诉贵嫔娘娘,就说嫔妾一定会设法救娘娘出来的。” “好,多谢恪嫔娘娘。” 梁含韵感激地回了百合宫,激动的心思在靠近漪澜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刚走近漪澜殿,她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怒斥,听声音就知道是梁钰贞的。 她唯唯诺诺地走进去,嗫喏着,“姑母。” 梁钰贞瞧见她略微收敛了几分脾气,让面前的宫人赶紧滚,那宫人如蒙大赦般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姑母消消气,可别为了这些宫人气坏了身子。” “本宫一失势,这些个势利眼的狗奴才便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伺候起人来也越发不当心,可笑,本宫就算是失势,那也是他们的主子。” 梁含韵点头,“姑母说得是,姑母,成日里生气也不是个办法,姑母还是得想法子赶紧离开百合宫才是。” “想法子想法子,本宫怎么没有想法子?可皇上不来看望本宫,本宫想再多的法子也是无用。” 这两年,梁钰贞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冷宫的日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终日困在此处日渐绝望。 “姑母莫急,嫔妾今日见到了恪嫔娘娘,她说她会帮娘娘想法子的,娘娘只需安心在此等待便是。” 梁钰贞冷笑,“这两年倒是不见她想法子,如今沈念溪携着皇子回宫了,她倒是着急了,无非是想让本宫出头罢了。” “姑母……” “也罢,本宫好久都没有活动筋骨了,也是时候该好好出去算一算当初的账了。” —— “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沈念溪正坐在铜镜前,敛秋十分着急地跑了进来。 “出什么事情了?” 沈念溪的心一紧,她很清楚,若非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敛秋是不会惊慌失措成这个样子的。 “娘娘,前些时日三小姐入宫参加选秀并非入选,但她去寻了云妃娘娘,声称自己是娘娘的妹妹想要在宫内住几日,云妃娘娘便让她在景祥宫的一处厢房住了几日。” “只是,只是……” 见她吞吞吐吐,沈念溪顿感不妙。 “只是什么?” “只是三小姐根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她不知何时竟然冒充顶替了御前的宫女,然后,然后,爬上了皇上的龙床……” 敛秋越说越小声,“昨夜本该是温常在侍寝的,温常在知道此事之后都快气疯了,就差在皇上寝殿外破口大骂了。” 沈念溪轻揉着眉头,沈诗予真是会给她寻麻烦事。 “敛秋,皇上如何发落她?” “皇上龙颜大怒,但又顾及三小姐是永安伯的女儿,便下旨封她做答应,让她住到最远的长信宫去,也就是娘娘从前住过的昭阳殿。” “沈诗予真是捅出了一个大篓子,这样的祸她也敢闯,若非皇上顾念了几分父亲的颜面,换做是旁人,她早就被赐三尺白绫了。” “娘娘说得是。” 沈念溪又问,“敛秋,眼下沈诗予在何处?” “回娘娘,她还在御书房外跪着呢,皇上罚她跪足了两个时辰才准起身。” “备软轿,本宫去一趟御书房。” “是。” 赶到御书房时,沈念溪果然见到跪在御书房门口的沈诗予,她的旁边还有一位女子正端坐在椅子之上,摆明了就是要看沈诗予受罚。 见她过来,温永鸾不情不愿起身行礼。 “嫔妾见过昭容娘娘。” 一听到沈念溪来了,沈诗予的眼睛都亮了,“大姐姐。” 沈念溪面色冰冷地来到沈诗予面前,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大姐姐?”沈诗予重新跪好,不解地望向她。 “沈诗予,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你犯下的过错足以让你死上百回了!再有,在皇宫之中,你便如其他人一样唤本宫一声‘娘娘’吧。” 沈诗予捂住脸颊,“昭容娘娘,嫔妾实在是别无办法才会出此下策的。” “你以为,本宫会听你的这些鬼话吗?你留在宫中,迟早都会连累沈家。” “为什么娘娘可以为沈家赢得满门风光,嫔妾却只会拖累沈家呢?嫔妾不服。” 温永鸾怒骂,“你不服又怎样,靠着这等子腌臜手段上位,你以为往后你在宫中还有好日子过吗?死心吧,皇上再也不可能召见你的,看见你,皇上也只会觉得晦气。” 沈诗予根本不信,只以为温永鸾在吓唬她。 见沈诗予梗着脖子就是不觉得自己有错,沈念溪不想再与她说什么话了。 她甩开裙摆转身就走,从此之后,她只当没有这个庶妹,更不会提携什么沈家的人。 沈念溪走了,温永鸾却还没有离去的打算。 “沈诗予是吧?你敢得罪我,日后有你好果子吃,我会让人天天折磨你的,你给我等着。” 她继续环抱着胸,再度好整以暇地看着沈诗予受罚。 沈诗予的心里已然充满了对沈念溪的怨恨,她不明白,为何沈念溪不仅不帮她,还要和其他人一样来数落教训她呢? 明明,她们都是沈家的人,不是吗? 跪足了时辰,沈诗予才起身,温永鸾白了她一眼后施施然离去。 第128章 教月坊走水 靠着这样腌臜的方式上位,更不得皇帝青眼,宫里的人惯会踩低捧高,自不会给沈诗予什么好脸色瞧。 折腾了许久,沈诗予才去到长信宫昭阳殿。 只是等她踏进宫门,扑面而来的阴森气息就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她很纳闷,天气已然暖和了,这儿为何还会让她感到脊背发凉? 一个坐着偷懒的宫女见了她,冷不丁嘲讽,“你就是皇上今早刚下令贬到长信宫来的吧?” 沈诗予愠怒,“我是答应,是皇上亲封的答应,才不是被贬的。” 那宫女笑得更开怀了,“到底是新来的,居然不知道长信宫形同冷宫,你来了这儿,跟冷宫废妃有什么区别?” “不,不会的,我打听过了,瑾昭容之前便是住在长信宫昭阳殿的。” “是,昭容娘娘从前是住在咱长信宫,但你没打探全,之前住在幽兰殿的纯嫔娘娘死在冷宫,住在皎月殿的仪嫔娘娘已经疯了。” 就在这时,沈诗予明显听到了一阵癫狂可怖的女人的笑声。 “那个疯了的人,还住在这儿?” “当然了,皇上除了不让她离开长信宫,其他规制一切照着嫔位的娘娘来的,你要是运气好一点,没准哪日就能碰见她了。” 宫女狡黠一笑,眼底都是看好戏的奚落。 沈诗予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住在这样的地方,她开始有些相信温永鸾之前说过的话了。 她还没走几步,一个宫女突然冲出来狠狠打了她几个耳光。 沈诗予被打得晕头转向,“住,住手。” “沈答应,我家主子交代过,往后不能让你好过,你得受着。” “你主子是,温常在?” 宫女意味不明笑了笑,“沈答应知道就好,得罪了我家主子,你就在这孤僻荒凉的地方好好度过你的余生吧。” 见一个宫女都能踩在她头上,沈诗予突然就有些伤心难过了。 她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成为人上人吗?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却说起沈念溪离开御书房后,坐上软轿便直奔景祥宫而去。 栖鸾殿内,端妙云正不安地来回踱步,直到绘书来报沈念溪来了,她才赶紧让人去将沈念溪请进来。 “沈妹妹。” “云姐姐。” 端妙云十分愧疚,“妹妹,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将她多留在宫中几日的。” 沈念溪摇头,“这不怪姐姐,姐姐原是看在我的颜面上才会留下她的,换做是旁人,姐姐早就让人逐出宫去了,断不会让她留下。” “是这样的,那日我听她说起,还以为妹妹你和她的关系很好,这才一时心软,没想到,却酿成了今日的大祸。” “姐姐,她自己闯下的祸就该由她自己背,往后她的事情,姐姐与我都不必插手,就让她在这宫里自生自灭吧。” 端妙云问道,“她到底是你的庶妹,你当真忍心?” “她想要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我不会阻拦,可选秀入宫的路走不通后,她却动了这样的歪心思,那她的心思就不值得旁人来怜悯。” “好,我知道了。” 沈念溪坐了下来,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她还真的都口渴了。 端妙云轻笑,“你还真是毫不客气,都快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地盘了。” “姐姐的地盘,本就是我的地盘。” “诶,我可跟你说,之前姜妹妹蕙质兰心,竟想出了一种有意思的东西,只可惜你不在宫里,唯有四个人一起才能玩,如今你回宫了,哪日我们便可以试试。” 沈念溪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哦?那是什么东西啊?” “好像,好像是叫什么‘麻将’……” “好一个稀奇古怪的名字,姐姐这样说,我都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了。” 端妙云莞尔笑道,“也罢,姜妹妹就在隔壁,绘书,你跑一趟去把姜妹妹请来,顺便派人去请宛妹妹。” “是,娘娘。” 不多时,沈念溪、端妙云、俞清宛和姜夙鸢便都凑到了一块儿。 姜夙鸢搓着手十分兴奋,“我们都已经许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俞清宛笑了笑,“可不是,对了云姐姐,我将涟宜那孩子也带来了,快叫宁月出来与她一块儿玩耍吧。” “好啊。” 尉迟宁月和尉迟涟宜年纪相仿,相差不过一岁,平日就总喜欢待在一起。 姜夙鸢主动端着点心要沈念溪尝,“姐姐快吃一些。” “许久没吃,妹妹的手艺渐长。” 姜夙鸢高兴地笑了,开始与其他几人说起‘麻将’的玩法,并且还手把手教了她们。 很快三人便上手了,与姜夙鸢玩了几回,越玩便越乐在其中。 听着耳畔传来的笑声,沈念溪暗自在心底期许,若是日子总是能够这么快乐便好了。 这时,绘书神色着急地走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出事了。” 端妙云头也不抬问道,“能出什么事情啊?本宫正在兴头上,你最好说点要紧的事情。” “娘娘,教乐坊走水了,十几个歌姬舞姬都还在坊中,眼下宫人已在救火,但火势很大,那些歌姬和舞姬,怕是,怕是凶多吉少。” 几人都能听出事态严重,当即没了玩心。 端妙云迅速站起身来,“怎么会?走水的缘故是什么?” “尚未查明。” 沈念溪神色凝重,“正是初春时节,就算天气暖和,但不至于走水,我瞧着,这背后应当是有人在搞鬼。” 俞清宛也是这般想的,“云姐姐身负六宫之权,若是有人加害这些歌姬和舞姬性命而致使姐姐遭受责问,这也是有可能的。” 姜夙鸢:“事不宜迟,你们快去瞧瞧吧,我先留在这儿照看着二公主与三公主。” 俞清宛却道,“教乐坊好端端的走了水,此事实在是有几分蹊跷,光是留着姜妹妹一人在此我也不放心,索性我与姜妹妹都留下来吧。” 端妙云和沈念溪不再推辞,一同点头,“好。” 二人迅速离开景祥宫赶往走水的教乐坊。 第129章 古怪之处 远远的,她们就能瞧见教乐坊的上空升腾着黑烟,靠近教乐坊便能望见熊熊燃烧的大火和宫人们救火的身影。 噼里啪啦作响的火声与宫人嘈杂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此处早已是一番慌乱之景。 见到端妙云,一个妇人跑过来跪在她的面前。 “云妃娘娘,求云妃娘娘救救奴婢的女儿吧,她还在教乐坊中,生死不知啊。” “先起来,本宫会派人去救她的。” 刚巧两个侍卫抬着一具烧得焦黑且面目全非的尸体经过,那妇人一瞧,顿时嚎啕大哭。 “我的女儿啊,女儿,你怎么就死了……” 沈念溪开口询问,“她样貌不明,为何你笃定她就是你的女儿?” 妇人抽泣着,“她,她左手手臂上有一处胎记,那正是我女儿才有的胎记。” 说完,她又兀自痛哭着,“媛媛啊,若早知你会死在这场大火里,娘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去当什么领头的舞姬的。” 看着那妇人悲伤至此,端妙云和沈念溪都于心不忍。 端妙云特地叮嘱绘书先去安顿这位妇人,沈念溪则派了敛秋去寻教乐坊的坊主。 过去半个时辰,教乐坊的火才总算是扑灭,放眼望去,教乐坊一片疮痍。 教乐坊的许坊主姗姗来迟,跪倒在端妙云面前。 “云妃娘娘,奴婢就是教乐坊的坊主许蕙兰。” “教乐坊是如何走水的?” 许蕙兰摇头,“今日乃是歌姬和舞姬的休沐日,奴婢一早就离开了教乐坊,刚刚才知晓教乐坊走水,奴婢同云妃娘娘一样,并不知晓走水的缘故。” “教乐坊中共有多少歌姬和舞姬?” “回云妃娘娘,教乐坊中共有三位压轴歌姬和五位压轴歌姬,其余大小歌姬舞姬共计十六人,总计二十四人。” 端妙云一个眼神,近旁的内务府总管曹圩便出声道,“回禀娘娘,走水时,教乐坊中只有十三位歌姬舞姬,其余人等皆不在此处,并且,那十三人,都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 也就是说,没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端妙云和沈念溪相视一眼,神色都很凝重,这样重大的事情必须得尽快查清才行。 但让沈念溪感到古怪的一点是,教乐坊的火势并非是一开始便如此大的,当发现了起火的端倪时,理应有人察觉并且快速离开教乐坊的。 可为何,身在教乐坊的十三个女子无一幸免? 总管曹圩仍在惋惜,“真是可惜了,这些歌姬舞姬本该在十日后的庆功宴上献曲献舞的,而今出了这等子灾祸,庆功宴可怎么办啊?哎呦,皇上要是怪罪下来,谁都担待不起。” 端妙云冷静道,“本宫知道,本宫会尽快查清此事,并且派人补上空缺,若是皇上责问,本宫一力承担便是。” 沈念溪很想说些什么,嘴唇微动,到底还是没说话。 有什么话,也只能等查清了教乐坊走水的事情才好说。 她转头看向许蕙兰,“本宫问你,今日没在教乐坊的十一人今日都去了何处?” “回娘娘,她们之中有人去了别的宫探望亲眷,也有人去和姐妹洽谈,剩下的,奴婢也就不清楚了。” 沈念溪:“云姐姐,派人去将活着的十一个人都带过来吧。” “好。” 在此期间,敛秋找来了关于教乐坊中歌姬舞姬的花名册,沈念溪的手自册上摩挲过去,将这些陌生的名字烂熟于心。 不多时,十一个女子便都整齐划一地站在端妙云和沈念溪的面前。 她们中有人低头,有人哭泣,还有人害怕和恐惧,没有一个人是面无表情的。 沈念溪挨着打量了这十一个女子,“都抬起头来,说一说今日你们去了何处,都做了些什么。” 敛秋拿起纸笔,准备好将那些女子所言记录在册子上。 沈念溪顺手指了一个人,“就从你先开始吧。” 那女子向沈念溪和端妙云行了礼才说道,“奴婢名叫雨丹,今日本是休沐之日,奴婢便去了乐章宫寻奴婢的密友沛琴,与她闲话家常,直到听闻教乐坊走水,奴婢才着急赶了回来。” “下一个。” 一身着绿裙的女子:“奴婢是巧双,本想趁休沐之日出宫采买衣裳首饰,刚到皇宫门口便匆忙赶了回来。” “你是何时离开教乐坊的?” “巳时三刻。” 沈念溪又示意下一个女子继续说,直到所有女子说清楚今日的动向为止。 端妙云颇有几分头疼,“从她们的言辞来看,她们好似都是对于此事一无所知,看上去十分无辜。” “云姐姐也说了,她们只是看上去无辜罢了。” 沈念溪突然没由来地说了一句,“把你们的手都伸出来。” 几人不明所以,却都将手伸了出来。 “还有你,许坊主。” 许蕙兰也伸出了手,沈念溪就挨着凑近去看了所有人的手,只见她们的手都白皙干净,好似并无什么异样。 但—— “许坊主,你,还有巧双,你们二人站出来。” 许蕙兰和巧双皆往前走了一步,疑惑地问道,“昭容娘娘,这是何故?” “本宫之前还在思索,为何教乐坊中的十三个人皆被活活烧死而没有人跑出来,兴许是有人对她们用了迷魂香,你们说对吗?” 许蕙兰和巧双都愣了一下,“娘娘的猜测也有几分道理。” “不是有几分道理,而是你们二人该给本宫好好解释解释,为何你们的手上会有迷魂香的味道?” 二人齐齐跪下,“昭容娘娘,奴婢们实在不知什么迷魂香,还望娘娘明察。” 许蕙兰的身形微微颤抖,她不是都已经沐浴了两遍了吗?为何身上还会有迷魂香的味道? 端妙云震惊地看着沈念溪,她压根什么味道都没闻到,沈念溪竟然能闻出味道并且还能辨别出是迷魂香。 “不知道?好一个不知道。” 沈念溪冷冷道,“巧双,本宫若说得不错,此处走到宫门不过半个时辰,走到宫门又折返回来也便是一个时辰。”?” 第130章 全是恶人 “就算路途遥远你累得慌,歇息两刻钟也足够,你巳时三刻离开教乐坊,理应在午时五刻抵达此处,眼下却已是未时,这其中缺漏的三刻时候,你去了何处?” “奴婢……” 巧双慌了,“昭容娘娘,奴婢走了不一会儿发现衣裳脏了,又回去更换衣裳,这才延误了些时候。” “呵,这番狡辩,本宫不听,且不说你的衣裳脏与没脏只有你自己知道,就是身上有迷魂香这一点,你也难以撇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她又看向许蕙兰,“至于许坊主,你很聪明,竟然还试图清洗掉迷魂香,只是,你用了这般大剂量的迷魂香,就算是清洗,也还是会有残留。” 许蕙兰低着头,一时半刻不知该说些什么。 端妙云厉声开口,“来人,将这两人带下去严刑拷打,势必要从她们的嘴里问出点什么。” “是,娘娘。” 许蕙兰和巧双一直哀嚎,“求云妃娘娘饶命,求昭容娘娘饶命,奴婢们什么都不知道。” 她们被人带了下去,其他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雨丹小心翼翼问道,“云妃娘娘,昭容娘娘,奴婢们可以离开了吗?” 端妙云正想开口放她们走,沈念溪却抓住了她的手朝她摇摇头,转头就朝着那些歌姬和舞姬说道,“不可,此事还未查明,你们还不能走。” 雨丹不解,“娘娘不是已经查清许姑姑和巧双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了吗?为何还没查明?” “本宫是说她们的身上有迷魂香,却没说她们就是纵火的真凶。” 所有人纷纷交头接耳,显然不明白沈念溪的意思。 沈念溪说道,“在你们来之前,本宫看见了一个妇人痛哭流涕,声称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首属于她的女儿媛媛,本宫还听她说到,媛媛好似是教乐坊的压轴舞姬,可是如此?” 一个女子轻轻点头,“是,昭容娘娘,媛媛确实是咱们教乐坊跳舞跳得最好的人。” “所以,你们嫉妒她便要置她于死地?” 所有人大惊失色,全部跪了下来,“求昭容娘娘明察,奴婢们是冤枉的。” “冤枉?”沈念溪冷笑,“你们刚刚的说辞无一没有漏洞,要么时间有出入,要么便是所在的地方与教乐坊相差不远。” “这么近的距离若说你们不知道教乐坊走水,谁信?” 端妙云也很惊讶,“沈妹妹,你是说,她们的身上也有嫌疑?” 沈念溪轻轻点头,“最稳妥的方式还是都带下去审问才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端妙云立刻给了曹圩一个眼神,“将她们带下去,势必要问出有用的东西。” “是,娘娘。” 沈念溪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端妙云,“云姐姐,若是她们死鸭子嘴硬,没有一个人肯招供,那可如何是好?” 端妙云十分配合,“重刑之下,不会有人不招,沈妹妹放心。” 刚刚还以为躲过一劫的歌姬舞姬都慌张了起来,有人畏惧受到重刑,害怕受皮肉之苦。 雨丹在被带下去之前突然跪了下来,“云妃娘娘,昭容娘娘,奴婢说,奴婢都说,恳请娘娘饶命。” “说。” “是,这一切,这一切都是许坊主的主意,是她想要擅自换掉压轴的歌姬和舞姬,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只有奴婢们这干子人愿意跟从她,她这才饶了奴婢们一命。” “这么说,今日死在这一场火灾中的人,全都是与她不对付之人?” 雨丹微微点头,“大部分都是。” 端妙云开口问道,“她为何想要擅自换掉压轴的歌姬和舞姬?” “因为,因为她收受了贿赂……” 端妙云和沈念溪顿时明白了,许蕙兰暗自收受贿赂,就是想行人方便,遭到教乐坊的一众人反对之后,又怕此事泄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 有了雨丹的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还请云妃娘娘和昭容娘娘饶命,奴婢们也是为了活命才屈从许坊主的,奴婢们都是被迫的。” “是啊,都是许坊主威胁奴婢们,奴婢们不敢不照做。” 在端妙云和沈念溪的再三逼问下,事情的真相逐渐浮出了水面。 付蕙兰铤而走险,威逼利诱此刻还活着的这些歌姬舞姬听从她的命令,同她一道给那些死去的歌姬和舞姬下了迷魂药,又制造了这一场火灾,让她们葬身火海。 沈念溪来回打量着这些歌姬和舞姬,“除此之外,你们当真不知道其他的了?” “昭容娘娘,奴婢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已经将自己所知全部说出来了。” 沈念溪还有几分怀疑,这么大的事情,若说是一个小小的坊主便敢为之,未免也太过荒唐。 端妙云也猜到了沈念溪的怀疑,“你也觉得背后还有人,是吗?” “是,若背后无人指使,她没有这般大的胆子。” 端妙云无奈一笑,“所谓明面的证据都是浮于表面的,想来背后有人推波助澜,就是想让此事牵连到我。” “云姐姐,这件事情自始至终都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我知道,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耍花招。” 时候不早了,沈念溪和端妙云就先各自回去了。 用过晚膳,敛秋拿着一份卷宗走到沈念溪旁边,“娘娘,这是曹公公派人送来的,说是今日的审讯有了些进展,想要娘娘先过目。” “云姐姐那儿……” 敛秋忙道,“娘娘放心,曹公公备下了两份卷宗,还有一份也送到了景祥宫去。” “好。” 借着微弱的光,沈念溪仔细看起了卷宗。 许蕙兰竟然也承认了自己收受贿赂的事情,只是矢口否认背后有人指使,称这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主意。 沈念溪刚放下卷宗,拂冬神色慌乱地进来。 “娘娘不好了,慎刑司的人传来消息,说许坊主服毒自尽了。” 沈念溪猛然起身,“她的身上怎么会有毒药?” “慎刑司的人也不知,但她确实已经死了。” 第131章 原是你送的毒 “走,本宫亲自过去看看。” “是。” 明明已是夜深,慎刑司却仍旧热闹。 曹圩见沈念溪过来,擦拭着满头的大汗便迎了过去,“奴才给瑾昭容请安。” “起来吧,许蕙兰果真已死了?” “是,娘娘,她七窍流血死的,就在两刻钟前刚刚毒发身亡。” “她的身上为何会有毒药?” 曹圩摇头,“娘娘,奴才也不知啊,之前奴才已经吩咐人去搜过身了的,许是下面的人搜查不仔细,这才让她潜藏着毒药。” “去把搜查的人和看守牢房的人都叫过来。” 搜查的人很快来到沈念溪的面前,他紧张得浑身都在发抖。 “娘娘,奴才真的仔仔细细搜查过了,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地方带着毒药,奴才也不知为何她的身上会出现毒药。” “你确信自己搜查仔细了吗?” “奴才愿用自己的项上人头作保,奴才真的仔细搜查了,奴才能肯定之前她的身上绝没有毒药。” 面前的人神情坚定,看不出任何破绽,沈念溪暂时是愿意相信他没有扯谎的。 负责看守许蕙兰所在牢房的两个看守也被带到了。 “奴才见过昭容娘娘。” “起来吧,你们今日看守牢房,可曾发现过什么异样?” 两个看守皆是摇头,“回娘娘,奴才们一直就守在牢房外,不曾让任何人靠近过牢房,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这便是奇怪了,她的身上没有携着毒药,又没有人靠近过她,她身上的毒药是从何而来的……” 如果不是人的话—— 沈念溪突然灵光一闪,脑海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行了,此事暂且到此为止,夜已深,明日再调查也不迟,都先回去歇息吧。” “是,多谢娘娘。” 所有人都感激不尽,之前还担心沈念溪为难他们,现在看来却是可以将担心放回肚子里去了。 走出慎刑司,敛秋不解询问,“刚刚娘娘为何突然就要离开了?” “本宫的心底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只是,本宫还得证明这个猜测才行。” “娘娘想做些什么?” 沈念溪示意敛秋附耳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敛秋,明日……” —— 远远的瞧见沈念溪过来,林乐瑶起身相迎。 “臣妾见过瑾昭容。” “瑛嫔快起来,本宫今日突然约你过来,想必你很是疑惑。” 林乐瑶点头,“臣妾听闻昨日教乐坊走水,如此大事,昭容娘娘不忙着查清走水的缘故,倒来与臣妾见面,臣妾的确很是不解。” “昨日之事已经查清了,本宫当然有空闲与你见上一面。” 听到这话,林乐瑶的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知娘娘突然约见臣妾所为何事?” 沈念溪轻轻笑了笑,“本宫与瑛嫔从无交集,今日见你,只是想知道一些西南边陲的事,瑛嫔可否与本宫说说?” “当然,娘娘愿意听,臣妾自然愿意说,臣妾自幼长在密林之中,上山下水乃是臣妾的寻常事宜……” 听了片刻后,沈念溪突然问道,“这么说,瑛嫔娘娘终日与花鸟虫鱼为伴?” “自然。” 这时,只听见一阵怪异的声响,沈念溪和林乐瑶皆回头望去,这一望不要紧,她们却眼睁睁地看见一群马蜂朝她们飞来。 沈念溪装模作样地大叫起来,林乐瑶刚开始有些惊讶,随后便定了心神。 “瑛嫔妹妹,此处怎会有马蜂!若是让它们蛰了,这可如何是好!” 沈念溪说着便往林乐瑶的身后跑去,如此一来,那些马蜂便是直直朝林乐瑶飞来。 若是她再不躲开,倘若被马蜂蛰到,脸可能就要毁容了。 千钧一发之际,那些马蜂竟然全都避开了她,调转方向飞往了不远处的花丛。 沈念溪十分惊讶,“瑛嫔妹妹,刚刚那些马蜂为何突然飞走了?” 林乐瑶随口道,“许是这些马蜂不伤人的。” “是吗?” 沈念溪突然收起了嘴边的笑意,直直地盯着林乐瑶,好似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林乐瑶强装镇定,“昭容娘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本宫只是想看看瑛嫔到底能有多大的能耐。” “娘娘,这是何意?” “昨夜,慎刑司的毒,是你送进去的吧。” 林乐瑶的眼神突然慌乱了一瞬,“娘娘,你在说些什么?什么慎刑司?什么毒?” “别装了,瑛嫔,本宫也是头一遭知道,原来世上竟有人能操纵鸟兽虫鱼,想必昨夜,许蕙兰服用的毒药与你脱不了干系。” “昭容娘娘,你可莫要血口喷人。” “本宫何尝血口喷人?林乐瑶,许蕙兰的身上一开始是没有毒药的,也没有人靠近过她所在的监牢,那么,剩下唯一的可能便是,是你,操纵了鸟兽将毒药送到她手上去的。” 沈念溪仔细回忆起那间牢房,“那间牢房可是有狭小窗口的,人无法通过,鸟兽却可以。” 透过沈念溪的眼睛,林乐瑶发现她是真的在说这件事情。 “昭容娘娘,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荒谬了,你觉得,谁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 端妙云的声音赫然从一处假山后传来,“本宫相信。” 林乐瑶吃惊地看着端妙云的身影从假山后走出来,她的视线来回在沈念溪和端妙云的身上移动。 “云妃娘娘,昭容娘娘,你们竟然合起伙来算计臣妾?” 端妙云轻轻摇头,“瑛嫔,话可不能这般说,本宫和瑾昭容是一样的,不过是想早点查清昨日教乐坊走水之事而已。” “教乐坊走水与臣妾何干?” “与你无关的话,你何必急着杀人灭口?” 林乐瑶冷笑,“没有证据的攀咬也叫做查清事情吗?就算是到了皇上的面前,臣妾照样是无辜的。” “没有证据?瑛嫔,且不说你刚刚已经向本宫和瑾昭容展现了一番你的才能,就是你的簪子出现在许蕙兰的包袱之中,这也足以证明你跟教乐坊走水之事撇不清嫌疑。” 第132章 禁足一年 闻言,刚刚还镇定自若的林乐瑶明显有些自乱阵脚。 许蕙兰竟然还将她的簪子藏起来了?如今这簪子竟被搜查到了,这可真是拖她下水。 “不可能,云妃娘娘,臣妾从未将自己的簪子送给旁人,这其中定有误会。”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直到端妙云真的拿出了她的簪子,林乐瑶刚刚强装出来的冷静便都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如何?瑛嫔,你还要狡辩不成?” 林乐瑶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事已至此,端妙云和沈念溪也没指望从她的嘴里听到些什么,带着她就去面见了尉迟玄。 尉迟玄看着眼前的三人,神色有些烦躁。 “瑛嫔,你为何要指使教乐坊的坊主纵火伤人?” 林乐瑶匍匐在地,“皇上恕罪,臣妾,臣妾都是冤枉的。” “冤枉?证据在此,谁还能冤枉了你?” “皇上,臣妾,臣妾也都是被逼的。” 尉迟玄轻挑眉梢,“何人逼你?” “臣妾,臣妾不敢说。” “在朕的面前,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林乐瑶吞吞吐吐道,“是,是夏昭媛。” 这个回答显然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林乐瑶硬着头皮往下说,“臣妾,臣妾也是被逼的,这一切都是夏昭媛的主意,臣妾只是受她胁迫做了一点不该做的事情罢了。” “你都做了什么?” “臣妾,臣妾不过是将她的意思转达给许坊主罢了。” 见她避重就轻,端妙云一点儿不含糊地说出了所有的事情。 尉迟玄那带着探究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林乐瑶的身上,“朕从前竟不知,瑛嫔还有如此巧计。” 林乐瑶害怕地低着头,“皇上,皇上过誉了。” “你说是夏昭媛指使你的,你可有证据?” 林乐瑶忙把夏知棋的一切都供了出来,“皇上,臣妾可不敢扯谎。” 尉迟玄面无表情下令,“那就,夏昭媛和瑛嫔各禁足一年吧。” 这处罚轻得让所有人都感到错愕。 林乐瑶有些不敢相信,却赶紧谢恩,“是,臣妾多谢皇上宽恕。” “云妃,你去处理这件事情,还有,庆功宴的一切务必不能受到影响。” 端妙云很憋屈地应下,“是,臣妾一定会竭尽全力让庆功宴如常举办的。” “好,先下去吧。” 正当沈念溪也打算转身时,尉迟玄却来了一句,“瑾昭容,你留下。” 其他人走了,沈念溪轻声问道,“不知皇上特地留下臣妾,可是有何吩咐?” “走近些,朕仔细瞧瞧你。” 沈念溪满腹疑惑地走到尉迟玄面前,刚刚还温和有加的尉迟玄顿时翻了脸。 “瑾昭容,给朕跪下。” “皇上?” 沈念溪一边不安一边跪了下去,只见尉迟玄突然从袖中抽出了一个纸包。 他抓住沈念溪的手,缓缓将这纸包放在她的掌心中,又握紧她的手,使其的手紧紧握住纸包。 沈念溪诧异,“皇上,这是……” “无需多问,你既要做朕的刀,自然就要唯朕的命令是从,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都得让瑛嫔喝下这药。” 一瞬间,沈念溪寒毛直立。 “臣妾,斗胆问一句,这药是什么?” 尉迟玄冷冽的眼神直射向沈念溪,逼得沈念溪不得不低下头去才能稍稍松一口气。 “朕说了,你无需多问,记住,此事不能让第三人知晓,你若是办成了此事,不日朕便寻个由头晋你为妃。” “朕只给你一个月的期限,瑾昭容,你可莫要让朕失望。” 说罢,他便松开了手。 沈念溪一时脱力摔倒在地,但她马上重新跪好。 “是,臣妾遵旨。” “去吧。” 走出御书房,沈念溪还觉得脚步虚浮,在敛秋的搀扶下才不至于摔倒。 敛秋关切地问道,“娘娘怎么了?刚刚娘娘进入御书房都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脸色却这般差劲?” 沈念溪轻轻摇头,“本宫没事,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快回去吧。” “诶。” 回到披香殿,沈念溪仍没有回过神来,这一路上她都攥紧着纸包,一刻都不曾松开过手。 这纸包在她的手中便是烫手山芋,她丢掉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敛秋为沈念溪端来一杯茶,“娘娘喝口茶。” “敛秋,去,去将秋嬷嬷给本宫唤来。” 沈念溪把茶杯放在桌上,她现在根本就无心喝茶。 敛秋察觉到她的神色很是凝重,不再耽搁便去找来了秋嬷嬷。 “娘娘,奴婢听敛秋那丫头提起,你回宫路上心绪不佳,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殿内只剩下秋嬷嬷和沈念溪,刚刚沈念溪还想让秋嬷嬷查探一番纸包中的东西,但转念一想还是作罢。 且不说秋嬷嬷未必能瞒得过去,这皇宫之中遍布的都是眼线,实在不必铤而走险。 不管这纸包中的东西是何物,沈念溪都深信这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的。 “无事,只是本宫忙着教乐坊的事情累着了,好好歇息便会好,嬷嬷不必担忧。” “原来如此,那娘娘可要好生歇息着,可莫要累坏了身子。” “本宫明白。” 与秋嬷嬷说了会儿话,沈念溪不安的心绪得以纾解了几分。 “娘娘啊,不管娘娘有任何烦心事,只管跟着心走就好了。” “多谢嬷嬷,本宫已经知道该如何做了。” 秋嬷嬷走后,茶都凉了。 沈念溪深吸一口气将纸包装进衣袖,瑛嫔,她只能对不住了。 就是今日尉迟玄不是借此试探她,他也从没打算放过林乐瑶。 —— 承庆殿中,尉迟玄高居主位,下首坐着有功之臣和妃嫔。 丝竹声声声入耳,众人的谈笑声交杂其间。 沈念溪与端妙云小声说着话,“云姐姐,这么短的时日,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多歌姬和舞姬的?” 端妙云美眸一转,“我当然没这么大的本事,这都是我托我爹找来的。” “原来如此。” 端太傅即使不出手,仅凭他的威望也都是人愿意帮忙。 舞姬在中央旋转跳舞,一舞终了,尉迟玄举起酒杯。 第133章 昭顺仪 “洛爱卿,此次击退西昌国进犯,你居功至伟,这一杯酒,朕敬你。” 洛子卿恭敬道,“皇上,此乃为人臣子理应尽到的本分,皇上言重了。” 尉迟玄抬手,“诶,有功就当嘉奖,有过就当责罚,这也是理所应当的,说起来,你还未曾向朕讨要赏赐,你可有想要的封赏?” 洛子卿大喜地跪下,“回禀皇上,臣确实有一事想请赏,斗胆请皇上成全。” “说吧。” “臣与奉天府尹俞大人的二女儿俞清衣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恳请皇上为臣与俞家二小姐赐婚。” 听到这话,之前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俞清宛将视线投到了洛子卿的身上。 只见不远处的男子气宇轩昂,周身气度不凡,只可惜隔得距离远,不太能瞧得清模样。 但一想到自己的妹妹应当不会给自己挑一个相貌丑陋之人为夫君,俞清宛便又放宽了心。 尉迟玄爽朗大笑,“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如此成人之美的事情,朕又岂会拒绝?” 当即他便让孙康才拟旨,做主为洛子卿和俞清衣赐婚。 洛子卿欣喜若狂,“臣叩谢圣恩。” 见俞清宛一直怔怔地望着远处,沈念溪往她的碗中夹了些菜。 “菜凉了,宛姐姐,还是快些吃菜吧。” 俞清宛轻叹,“那年我离开俞府步入东宫,清衣攥着我的衣襟哭着闹着,不肯松手放我离开,这些年,我也没有机会见到她。” “这么久不见,清衣竟然都到婚配的年纪了。” 沈念溪知她心底苦楚,“姐姐,我会帮你想法子让你和俞二小姐见上一面。” 她刚说完这话,却听见洛子卿的声音再度响起。 “皇上,臣还有一不情之请。” “洛爱卿且说。” 洛子卿沉声道,“臣时常听起俞二小姐提及自己那身在宫中的亲姐姐,她们二人已数年未见,不知皇上可否准许她们见上一面?” 尉迟玄缓缓看向了俞清宛,心中却在考量。 他刚刚已经答应了为洛子卿和俞家二小姐赐婚,那么往后,俞家与洛家结为姻亲,看在洛子卿年轻有为的份上,他也得对俞家多有照拂。 若是不好在前朝提拔俞家的人,那么厚待俞清宛便是最好的法子。 “好,姐妹情深,朕答应了,宛贵嫔,你妹妹出嫁之时,你就去送她出嫁。” 惊喜来得太快,俞清宛高兴地点头。 “是,臣妾多谢皇上。” “朕记得你在贵嫔的位分上也已蹉跎了许久,趁着今日这样大好的时候,朕便晋你为顺仪,另赐封号‘昭’。” 俞清宛再度谢恩。 所有人都清楚尉迟玄此举其实还是在褒奖洛子卿,因而无人不满。 沈念溪低声祝贺,“宛姐姐,恭喜你啊,不仅位分得以晋升,还能送俞二小姐出嫁了。” 俞清宛的眉间难掩喜色,“是啊,位分晋不晋升不是要紧的,只让我惦念的便是清衣了。” “姐姐已然能够同她相见,这样的福分,足以羡煞旁人。” 不远处的宋妍之掐着嗓子道,“是啊,这样白捡来的福分,真是羡煞旁人,旁人可没有这样的福气。” “宋容华,何时宋家也出了一个将军,你便也能得此殊荣了。” 宋妍之愤恨地瞪了沈念溪一眼,她就是知道不可能所以才这样气愤。 好在尉迟玄忙着与近旁的朝臣说话,无暇顾及她们。 庆功宴继续,容芷衣却突然起身。 “皇上,臣妾敬皇上一杯酒,愿大燕太平万世,国力昌盛,愿皇上身体康健,永享万福。” 虽说她出了风头遭人白眼,此举却又是合乎规矩的,让人想发作都无从下手。 尉迟玄随意点头,“好。” 不过,他的视线却定格在了容芷衣脖颈间的那一串紫玉珊瑚珠项链上。 “这项链分明是梁贵嫔的,如今为何却在你这儿?” 容芷衣轻声道,“贵嫔娘娘说,她不能侍奉在皇上的身边,这项链是皇上赠予她的,她留着睹物思人,实在悲伤,便让臣妾先替她收着此物。” 宋妍之顿时冷嘲热讽,“梁贵嫔只让你先替她收着项链,恪嫔,你却怎得将这项链戴在了身上?” 容芷衣不慌不忙道,“此情此景,与这项链的来历最为相配,臣妾戴上这项链,便如同梁贵嫔娘娘也在此处。” 项链的来历……唯独尉迟玄和梁钰贞二人知晓。 尉迟玄突然念起曾经刚来到他身边时的梁钰贞,那个时候的她还是善良温和的,这些年来,梁钰贞的野心越来越大,顾及梁家他也不能不提防她。 只是…… 梁钰贞已丧失了生育能力,膝下的大皇子也再没有成为储君的可能,她似乎已不再是威胁。 转瞬之间,尉迟玄便做出了决定。 “传朕的旨意,晋封贵嫔梁氏为德仪,从此可自由出入百合宫。” 短短一道旨意,就让在场的妃嫔心思各异。 容芷衣和杜君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暗自欣喜她们的计策成功了。 宋妍之气得撂下筷子,再也吃不下饭。 她就知道容芷衣不会没由来弄这一出,她们竟然想让梁钰贞回来,宋妍之只想朝她们狠狠翻白眼。 沈念溪也与身侧几人交换了眼神,显然,这一幕也是她们始料未及的。 端妙云气得咬紧牙关,“这个女人真是冥顽不灵,都到了这个份上,她竟然还能出来。” “她本就不可能安分一世,她能出来也不足为奇。” 端妙云冷笑,“可惜流芝还是没有醒来,否则梁钰贞怎么可能还有再出来的机会!也罢,她出来本宫有的是法子折腾她,定教她后悔踏出百合宫的宫门。” 沈念溪也是如此想的,“不过她的手段还是不容小觑,她定会比之前还要狠毒和狠辣,我们都要小心一些。” “这是自然。” 酒过三巡,一位朝臣却猛地站起来,高举酒樽,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朝臣喝醉也是常有的事情,尉迟玄并不会放在心上,相反,他总是会借此机会试探朝臣。 第134章 险恶用心的局 眼下他便刻意让那朝臣多在殿上停留了片刻。 那人瞪圆了眼睛,冒犯地打量起了在座的诸位妃嫔。 所有人都惊住了,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往重了说,待他酒醒之后怕就要人头落地了。 更让人惊掉下巴的是,他将酒樽摔在地上,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视线定格在沈念溪的身上。 沈念溪心底发凉,那令人恶寒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她恨不得剜去那人的双眼让他知道什么是该看的什么是不该看的。 “昭容娘娘,臣等你等得好苦啊……” 他捶胸顿足,说着便哀嚎起来,“昭容娘娘,你让臣在弥陀寺等你,可你为何一去便不回了啊。” 宋妍之捂住嘴,状若无意说道,“弥陀寺不是在皇寺对面的山上吗?昭容娘娘,你怎么就去了弥陀寺?” 沈念溪当然知道这是冲着她来的,为的就是损毁她的清誉,甚至让人起疑尉迟元颂的身世。 设局之人心思之狠毒,可见一斑。 “本宫从未去过弥陀寺。” 宋妍之:“那他为何口口声声这样说?” “宋容华,本宫还瞧见你去了皇寺,你是不是也该解释解释?” 宋妍之再次吃瘪,论辩驳,她是比不过沈念溪,她就好整以暇地等着看戏,看看这一出戏到底怎么收场。 尉迟玄的视线在沈念溪和那位朝臣的身上移过,他伸手将沈念溪叫到了跟前。 “瑾昭容,你来告诉朕,他是谁?” “皇上,臣妾从没有见过他,并不知道他是何人。” 那朝臣当即嚷嚷,“臣乃是通议大夫刘文斌。” “通议大夫?本宫不认识,你可知肆意攀咬本宫是何等下场?” 尉迟玄自然看出了沈念溪眼里的坚定,此时此刻,不管事实如何,他都只能护着沈念溪,否则,他身为皇帝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来人,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家伙给本宫拖下去,打入监牢。” 刘文斌挣扎着,“皇上,臣与昭容娘娘两情相悦,皇上不能如此对待臣啊,皇上,臣有证人,臣有证人啊。” 尉迟玄刚想让御林军拖快一些,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便出现了。 “且慢。” 太后穿着一身土黄色华服走了进来,睨了刘文斌一眼就走到尉迟玄的身边坐下。 “皇上,他口口声声有证据,你便让他说吧,此事若是不明不白,往后瑾昭容和七皇子的声誉可就彻底毁了。” 从太后进来的那一刻起,沈念溪便死死地盯着她。 她瞬间明白了,是太后,是太后设局,为的就是上次她在慈安宫拒绝太后的事。 太后都说话了,尉迟玄只能让人又把刘文斌拖了回来。 “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刘文斌往太后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又迅速低下头去,“皇上,臣,臣有证人,都是昭容娘娘逼迫臣妾的,她说自己在皇寺孤苦无依,便让臣去弥陀寺陪她。” 太后:“刘文斌,证人在何处?” 眼看着太后铁了心要将这趟水搅浑,尉迟玄岂会看不出些什么? “回皇上,回太后娘娘,证人便是皇寺的住持汝平师父。” 尉迟玄沉着脸,“来人,去请。” 沈念溪出声道,“皇上,刘大人无故攀咬臣妾实属可恶,既然他有证人,可否容臣妾也寻证人?” “可。” “皇上,臣妾要寻的证人乃是于皇寺修行的淑慎太妃,臣妾在宫外的日子皆是淑慎太妃时常陪伴着,她可以为臣妾作证。” 太后蓦然变了脸色,难怪了,难怪她的人找不到卫明嫣,原来卫明嫣躲在了沈念溪的身边。 端妙云看准了时机见缝插针,“皇上,臣妾以为,淑慎太妃若能为瑾昭容作证,她的证词定然比来路不明的劳什子住持的证词更可信一些。” 若不是时候不对,沈念溪都想笑了。 端妙云就差明明白白指出这件事情是圈套了,再一仔细瞧去,太后的脸色僵了几分。 “云妃,你先坐下,皇帝还没发话,你一个妃嫔岂敢僭越?” “臣妾僭越了,如此重罪难以赦免,还请太后娘娘下旨将臣妾打入冷宫吧。” 太后被堵得说不出话来,遂狠狠地瞪了端妙云几眼。 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如此莽撞又惹出乱子,端太傅起身开了口。 “皇上,太后娘娘,老臣的女儿性子乖张,还请皇上和太后娘娘勿怪。” 有了台阶,太后也顺着下了。 “端太傅请坐,哀家知道,哀家不会同小辈计较的。” 安静了好一会儿的尉迟玄总算是开了口,“云妃说话鲁莽,但所言有理,淑慎太妃不会偏颇瑾昭容,更不会被人收买,若瑾昭容所言不假,她的清白无需再证。” “皇帝……” “母后,此事到此为止了。” 尉迟玄的声音冷了几分,太后知道这是对她的警告,总算是消停了。 “皇帝说得对,哀家深知淑慎太妃的性子,看来,此事确有误会,刘文斌一人满口胡言,皇帝还是尽早处置为好。” 尉迟玄当即下令,“刘文斌污蔑造谣后宫嫔妃,着贬去官职,打入死牢,择日问斩。” “求皇上开恩……” 但,太后朝他随意瞥了一眼,刘文斌就不敢再造次,安静地任由御林军将他拖了下去。 至此,此事算是暂且了结了。 太后只在承庆殿待了极少时候,寻了由头就先行离去。 回了慈安宫,太后便气得破口大骂。 “哀家就说为何这瑾昭容如此碍着哀家的眼了,原来,她和卫明嫣那个贱人一样。” 崔嬷嬷奉上一杯凉茶,“太后娘娘消消气。” 太后仍是半点都没有气消,“哀家都把这一切备齐了,卫明嫣还能来搅哀家的局,哀家当初就不该给她下什么慢性的毒,就该给她下立刻毒发身亡的毒。” 崔嬷嬷一时语塞,“太后娘娘,但到底,淑慎太妃也在宫外待了十多年,何况她的体内有慢性毒药,早晚都会死在太后娘娘前头的。” 这话倒是极大地取悦了太后。 第135章 跟太后作对 “不错,正是如此,她死了,哀家就能让她暴尸荒野,让她死了都休想跟先帝合葬,与先帝同陵墓而葬的人只能是哀家。” 崔嬷嬷点头如捣蒜,“太后娘娘所言极是,太后娘娘的陵墓都已经修建完毕了,就算是到死,那淑慎太妃也要和先帝生生世世分离的。” 太后满意极了,她最痛快的事情便是看着卫明嫣痛苦。 “行了,既然这一次的事情不成,那就还有下一次,哀家就不信,一个小小的瑾昭容,还得反了这皇城的天不成!” —— 回去的路上,沈念溪一言不发,端妙云和俞清宛都放心不下,随她一道去了披香殿。 三人在殿内坐定,沈念溪才开口。 “云姐姐,宛姐姐,你们别担心,我没事。” 俞清宛仔细地看了看沈念溪,见她真的无事才放心。 “也不知道设局的人到底是谁,心思这般狠辣,若是你今日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往后便要被人戳着脊梁骨。” “是太后。” 沈念溪说得肯定,眼神也毫不飘忽。 端妙云和俞清宛皆是一愣。 端妙云:“我就知道是她,她今日稀奇古怪来到承庆殿,之后又设法针对你,我早就看出来了,果然,真的是她。” “可是,太后一向不理后宫之事,她为何要这般做?” 沈念溪解释,“她小肚鸡肠得很,还在为了上次的事情记恨我,她设局倒也是真的狠毒,难怪太妃不是她的对手。” “你说的,可是淑慎太妃?” “嗯。”沈念溪轻轻点头,“其实,太后能用出今日这样的伎俩,也不足为奇。” 想起卫明嫣,沈念溪便如此想。 呵,同样的伎俩,太后还真是百用不厌。 “太后那个老妖婆,我早就看她不爽了。” 俞清宛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云姐姐,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让人听见了可就麻烦了。” 沈念溪轻轻拍拍俞清宛,“其实,她说的也是我想说的。” 俞清宛无奈地看着二人。 “这么说,你们是打算和太后对着干了?” “我倒也不想跟她对着干,但是她偏偏要跟我对着干,我能有什么法子?” 端妙云摊开手,神情很是无辜。 沈念溪郑重说道,“我也不想与她对着干,但,我得为一个人报仇。” “何人?” 事关重大,沈念溪一时并没有选择告诉端妙云和俞清宛,而是先随意搪塞了过去。 端妙云和俞清宛并未再细问下去,待了片刻后二人便先后离开了颐倾宫。 沈念溪兀自思索着,她可没忘记尉迟玄交代给她的事情,只是,她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既然梁钰贞回来了,那背锅的人就是梁钰贞好了。 旨意一下,梁钰贞果真踏出了百合宫的宫门。 “本宫已许久不曾瞧见百合宫外的景色了,两年了,这两年本宫过得如何凄惨,也是时候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了。” 颂心娇笑着,“娘娘说得对,只要娘娘在,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 梁钰贞坐上软轿,就在几处宫道转悠,不多时就瞧见了一个身着浅蓝衣裙的女子。 “颂心,去瞧瞧,那是何人?” 颂心也不识得,问了人才到梁钰贞身边回话,“回娘娘,她是新入宫的肖选侍,名为肖语娉,眼下就住在乐康宫含章殿,听人说,她入宫到现在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 “是吗?那本宫更要好好过去和她说说话。” 颂心会意,让抬轿的宫人将软轿抬向了肖语娉所在的方向。 见到有人过来,肖语娉主动跪下行礼,她知道在宫中她的位分很低,其他人大多位分都在她之上。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肖语娉抬头,瞧见了一张明媚的脸庞,最要紧的是,这不是她从前见过的人。 “敢问娘娘是……” 她蓦然想起,之前的梁贵嫔已经被晋封为德仪并且离开百合宫了,那么想必…… 颂心冷喝,“大胆,竟连德仪娘娘都不认识。” “娘娘恕罪,嫔妾今日第一遭见到娘娘,还请娘娘宽恕嫔妾。” “颂心,退下,吓到肖选侍了可怎么好。” 颂心退到了一旁去,梁钰贞从软轿上下来,伸手抚摸着肖语娉的脸。 “真是好一张楚楚可怜的脸,本宫若记得不错,你只是一介县丞之女。” “是,是,娘娘说得没错。” “在这宫里头,比你位分高的人大有人在,比你容貌动人的更大有人在,你若想出人头地,没有人倚仗可是不行的。” 肖语娉害怕得浑身发抖,“那,那敢问德仪娘娘,嫔妾可以倚仗谁人?” 梁钰贞大笑,“本宫不就站在你面前吗?肖选侍,本宫希望你是聪明人,若成了本宫的人,本宫有的是法子提携你,你且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就来百合宫见本宫。” 说完,她便又坐上软轿扬长而去。 肖语娉瘫软在地,目光紧紧跟随着远去的软轿。 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她要出人头地,她要往上爬,她只能先抓住梁德仪投来的橄榄枝。 梁钰贞得意地坐在软轿上,风光好似一如从前。 “颂心。” “娘娘有何吩咐?” “本宫要去乐康宫。” 颂心神色一僵,“娘娘……皇上前些时日刚下旨让夏昭媛禁足一年,娘娘,怕是不能进去见她。” “什么?” 梁钰贞十分错愕,“本宫好不容易出来了,夏知棋又被禁足了?” 颂心弱弱地点头,“是,是的。” 这可把梁钰贞气得不轻,“真是不走运,难道本宫要对付她还得等到一年之后吗?” “娘娘莫急,娘娘明面上是做不了什么,可暗地里对付夏昭媛的法子却是多的是。” “也对,本宫瞧着,今日那个肖选侍便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的,走吧,那去见一见恪嫔。” 即使梁钰贞如今只是德仪,可再见到她,容芷衣依旧会觉得对面的女子好似还是德妃一样。 “德仪娘娘,这是娘娘的项链,臣妾奉还给娘娘。” 第136章 又是威胁 梁钰贞伸手接过项链就甩给了颂心,要她好生收着。 她左顾右盼,“恪嫔,本宫许久不见长风了,他在何处?” 容芷衣身形一抖,“娘娘为何突然想见长风了?” 梁钰贞摇摇头,“许久未见,本宫当然想见他。” “德仪娘娘,长风与明烨正在外面玩耍,小孩子玩在兴头上,若是将他找回来,怕是不好。” “也罢,那本宫还是同你说说话。” “好。” 但不知为何,容芷衣仍是觉得十分不安。 半个时辰后,梁钰贞走了出去,行至半路时,一个孩子叫嚷着一头撞到了她。 尉迟长风根本不记得梁钰贞,看见她满头珠翠容颜明丽,便猜想她是宫中妃嫔。 “见过娘娘,儿臣不慎冲撞了娘娘,娘娘恕罪。” 梁钰贞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尉迟长风的脸,“长风,本宫是梁德仪,你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本宫还时常抱过你。” 尉迟长风如实摇头,“儿臣不记得了。” “好孩子,不记得便不记得吧。” 梁钰贞站起身来,容芷衣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正一脸惊恐地看着梁钰贞。 她生怕梁钰贞对尉迟长风做些什么,马不停蹄便赶来了。 梁钰贞回头对容芷衣笑道,“这孩子很好,恪嫔可要好好守着他,将他看得牢一些。” “是,德仪娘娘。” 容芷衣上前将尉迟长风带走了,心有余悸地目送着梁钰贞离开。 刚刚梁钰贞的眼神让她有些后怕,这一刻,容芷衣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了。 翠柳从容芷衣身边将尉迟长风带了回去,事实上,容芷衣的担心不无道理。 三日后,尉迟长风稀奇古怪地起了高热。 容芷衣慌忙差人去请太医,太医赶来给尉迟长风把脉却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恪嫔娘娘,四皇子许是着凉才会发热,待臣给四皇子开一副药便好了。” “四皇子这两日根本就没有着凉,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发热?” 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恪嫔娘娘,这,臣也不知啊,但从脉象上而言,四皇子并没有其他问题。” “真是废物。” 赶走了这个太医,容芷衣又让人去请了其他太医来瞧,没有一个太医能够说清楚尉迟长风为何会突然发热。 深夜,容芷衣一个人守着尉迟长风时,翠柳却领着梁钰贞身边的颂心进来了。 “颂心?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恪嫔娘娘,我家娘娘让奴婢来转达娘娘一句话。” “什么话?” 颂心瞥了一眼床榻上的尉迟长风,“四皇子不过是中了毒而已,恪嫔娘娘别担心。” “是梁德仪,她下的毒!” 容芷衣突然想起那日梁钰贞曾摸过尉迟长风的脸,若是她下毒的话,也就只有那个时候了。 颂心微微点头,“正是,我家娘娘说了,此毒虽稀世罕见,但却不伤身,只是会在每月月初让四皇子发热一晚罢了,当然,四皇子若是每月服下一次解药便会安然无恙。” 容芷衣气得浑身发抖,梁钰贞果然还是那个梁钰贞,真是一丁点儿都没变,这么快就又要来威胁她了。 她之前还试图将这样的毒蛇掌控在自己手里,现在想来,是她愚蠢。 “她究竟想做什么?” “我家娘娘说了,两年未曾与恪嫔娘娘你好好说话,她并不放心娘娘,有了四皇子作为把柄,她才好继续与娘娘你携手筹谋。” 容芷衣险些气笑,威胁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她就不怕本宫将此事捅到皇上的面前去吗?” “恪嫔娘娘,你若是将这些事情捅出去了,无非是与我家娘娘闹个两败俱伤,到时候我家娘娘还有梁家庇佑,不过娘娘你……” 容芷衣深吸了一口气,没错,拼个你死我活的话,她并不是梁钰贞的对手。 “解药呢?” 颂心从衣袖中取出了一枚药丸,“恪嫔娘娘,请。” 容芷衣半信半疑,“这便是解药?” “若不是解药,奴婢犯不着来此一遭。” 正当容芷衣想要伸手拿过解药时,颂心又后撤了两步。 “你这是什么意思?” “娘娘先别急,这一次的解药可是有条件的。” “说。” 颂心取出了另外一个瓷瓶,“此毒名为噬心散,娘娘的意思是,恪嫔娘娘需得不惜一切代价让夏昭媛身中此毒。” 容芷衣咬牙,“好。” 如此,颂心才肯将瓷瓶和药丸一同递到容芷衣的手上。 眼看着容芷衣给尉迟长风喂下了药丸,颂心便福身道,“往后奴婢每月都会来给娘娘送一回解药,今日天色已晚,奴婢先行告退。” 颂心走后,容芷衣无力地坐在床边。 —— 敛秋来到沈念溪的身边,“娘娘,自从四皇子无缘无故起了高热后,恪嫔已经好几日没有离开过储秀宫了,还有,那日梁德仪身边的颂心去到了储秀宫。” “梁钰贞就是梁钰贞,刚能离开百合宫就一如既往地心狠,看来,她担忧恪嫔背叛她,索性先用四皇子来要挟恪嫔。” “娘娘可是又有了什么主意?” 沈念溪在猜想梁钰贞会威胁容芷衣做什么,思来想去也没能猜透,既如此,倒不如先从尉迟怀禹下手。 “暴戾不仁的皇子是不会受到皇上待见的。” …… 不知是哪来的宫人告诉尉迟怀禹,垚湖里的鱼各个体形大且肥美,尉迟怀禹吵着嚷着便要去抓鱼。 梁钰贞吓坏了,“禹儿,你忘记自己当初摔进湖里的事情了吗?你难道不怕落水了?” “他们要再敢让儿臣摔进湖里,母妃你便下令砍下他们的头。” 梁钰贞答应了,“好,禹儿,那你去玩吧。” 尉迟怀禹高兴地走了,他来到垚湖边,命令宫人下水去抓鱼。 “大皇子,奴婢不会水啊,奴婢若是下水,那便只能淹死了。” 尉迟怀禹当即踹了那宫女一脚,“不会水也得给本皇子下去,都去给本皇子抓鱼去,谁若是抓到了最大最肥美的鱼,本皇子重重有赏。” 第137章 刚巧路过 “奴婢,奴婢……” 宫女欲哭无泪,她下水与不下水都是死路一条。 尉迟怀禹怒骂,“快下去,再不下去,本皇子就让你生不如死。” 宫女身形一颤,她是知道大皇子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且无比狠辣的,想到这,她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跳。 “其他人,还不快跳下去。” 不管会水的还是不会水的,全都无奈地跳下水去,一时之间,没人抓到鱼但是却有好几个人在水面上扑腾。 不远处,尉迟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一旁的孙康才大气都不敢出。 “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狠毒的心思,可见梁钰贞平日里都是如何教导朕的皇子的。” 他走到湖边,尉迟怀禹并未察觉到尉迟玄的到来,反倒看着水里扑腾的人肆意大笑着。 “你在做什么!” 尉迟怀禹猛地回神,惊讶地看着身后的尉迟玄。 “父,父皇……” “朕问你,你在做什么?” 尉迟怀禹早就被吓得说话都说不利索了,“儿臣,儿臣只是听闻垚湖中的鱼儿肥美,想让宫人给儿臣抓两条鱼罢了。” “可他们之中明明有人不会水,你为何还逼着他们下去?” “儿臣,儿臣……”尉迟怀禹支支吾吾就是说不清楚。 尉迟玄给了孙康才一个眼神,孙康才立马就让人去将垚湖中的宫人都给救了上来。 他们湿漉漉地跪在地上,叩谢君恩。 尉迟玄冷冷地看着尉迟怀禹,“朕看你这两年在百合宫中并没有好好反思,反倒不思进取,养成了这样刁蛮恶毒的脾性,朕怎会有如此狠辣的皇子!” 尉迟怀禹朝着尉迟玄磕头,“求父皇饶恕,儿臣不敢了,儿臣再也不敢了。” “回去闭门思过,再抄几遍古史训诫,朕看你的性子是越发要改改了。” “是,是,儿臣遵命,儿臣这就回去抄写。” 尉迟玄懒得再看他,“孙康才,走。” “是,皇上。” 尉迟玄都走了好远,尉迟怀禹的腿还是软的。 宫人搀扶着他回了百合宫,梁钰贞出来迎接自己的儿子时便看见尉迟怀禹那苍白难看的脸色。 这一看,她便又生气了。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竟然没有好好照顾大皇子,还让他的脸色如此差劲!” 宫人慌忙跪下解释,“德仪娘娘,这不关奴才们的事情啊,是大皇子他,他逼着奴才们跳进垚湖里抓鱼。” 梁钰贞迫不及待道,“大皇子想要垚湖的鱼,你们去抓就是了,抓不到鱼还满口胡言,看来,本宫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那宫人吓得脸色惨白,赶紧解释。 “德仪娘娘,是皇上刚巧路过了垚湖,皇上看见了大皇子逼着奴才们去抓鱼的事龙颜大怒,大皇子被吓得不轻才会如此,这真的不关奴才们的事情啊。” 梁钰贞顿住了,“你说什么?皇上他瞧见了?” “是,是的……” “要你们有何用,皇上来了都不知道提醒大皇子一句的吗?” “娘娘,奴才们都在湖里……” 梁钰贞才不理会这些,她只在乎自己的皇子,“颂心,这些奴才伺候大皇子不力,给本宫统统送到浣衣局去。” “是。” 任凭那些宫人如何求饶,梁钰贞也丝毫不管不顾,她忙关心着自己的皇子。 “禹儿,你怎么样了?” 尉迟怀禹憋着嘴,“母妃,父皇,父皇是不是不喜欢儿臣了?” “怎么会呢?禹儿莫要想这么多,你父皇最喜欢的便是禹儿了。” “可是,可是父皇罚儿臣……” 听完尉迟怀禹所说的处罚后,梁钰贞也只能哄着让他去抄写,只是尉迟怀禹一向不喜欢写字,梁钰贞无奈,只好找了人来代替他写。 —— 隔天,敛秋领着一个宫女来到沈念溪的面前。 “娘娘。” 沈念溪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那个宫女,只见那宫女的双眼泛着红,一看便是哭过。 敛秋还将那宫女的衣袖挽起来,这下,沈念溪更能看清了。 那宫女的身上竟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有的地方甚至渗了血。 “敛秋,去拿瓶金疮药来。” “是。” 宫女着急,“昭容娘娘,奴婢不用金疮药的。” “本宫说给你,你用便是。” “你叫什么?” “奴婢叫丁桂。” 沈念溪惋惜地叹气,“之前在百合宫当差,真是苦了你了。” 丁桂忙跪了下去,“多谢昭容娘娘救奴婢一命,只是,只是奴婢还有几个姐妹也被赶到了浣衣局去,恳请昭容娘娘大发慈悲,也放她们出来吧。” 见沈念溪不语,丁桂还以为是不情愿。 “娘娘,她们都跟奴婢一样饱受大皇子的折磨,她们都很机灵也很心善,恳求昭容娘娘救救她们。” “你先起来,本宫之后会派人将她们接出浣衣局的,之后,本宫会为她们另寻去处。” 丁桂大喜过望,“多谢昭容娘娘,多谢昭容娘娘。” “本宫救你也并非是无缘无故的,你走近些,本宫有话要问你。”1659 “是,不管昭容娘娘想知道什么,只要是奴婢知道的,奴婢一定都告诉昭容娘娘。” “本宫只想知道,这段时日梁德仪可有什么异样?” 丁桂很聪慧,立刻明白了沈念溪想要知道的事情。 “奴婢前两日偷听到了德仪娘娘和颂心的话,当时德仪娘娘好似给了颂心什么东西,中间的话奴婢听得并不是很真切,不过……” “奴婢听到了一些‘恪嫔’‘夏昭媛’‘毒’之类的字眼,还有一事,德仪娘娘打算扶梁贵人上位,也给了她一些东西,奴婢只知道这么多。” 沈念溪眸色微动,“好,本宫知道了。” 正巧敛秋也拿来了金疮药,顺手递到了丁桂的手上。 丁桂再一次对沈念溪千恩万谢。 敛秋:“不必再谢我家娘娘了,只是今日我家娘娘寻你之事,你切勿再外传出去。” “奴婢都明白的,奴婢绝对会守口如瓶,再不跟任何人提起此事。” 敛秋点头,“好,我送你出去。” 第138章 投名状 敛秋和丁桂离开后,沈念溪眼底情绪转淡。 她开始思索起所有事情,试图将这些零碎的东西拼凑起来。 四皇子起高热,颂心去琼花阁,要么,梁钰贞真是派人去看望四皇子的,要么,她便是让颂心去威胁恪嫔的。 相对而言,沈念溪更觉得是后者。 梁钰贞目前最恨的人便是害了大皇子的夏知棋,毒应当便与夏知棋有关,如此一来,梁钰贞威胁恪嫔的事情便只可能是—— “给夏知棋下毒。” 沈念溪当即在纸上写下几笔,继而沉默不语。 梁钰贞要对夏知棋下毒,她要对林乐瑶下毒,那…… —— 沈念溪早就派了人时刻紧盯着容芷衣,终于在她离开储秀宫的时候得到了消息,她便马不停蹄地也出了颐倾宫。 容芷衣的软轿走的并非是寻常的宫道,反倒是刻意避着人的。 “翠柳,还有多久才到?” “娘娘别急,还有一刻钟。” 容芷衣深呼吸又冷静地坐好,然,她的手却在不停地发抖。 一刻钟后,软轿停在了乐康宫附近的一处偏僻之地。 翠柳搀扶着容芷衣走下软轿,突然,她们迎面便撞上了一个人。 “恪嫔,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容芷衣捂着胸口,她刚刚差点被突然出现的沈念溪给吓个半死。 “臣妾见过瑾昭容,昭容娘娘骤然出现,实在是吓到臣妾了。” “恪嫔还真是不经吓,瞧你的样子是要去乐康宫寻人?” 容芷衣狐疑地看着沈念溪,“昭容娘娘问这些做什么?娘娘难道要进乐康宫不成?” 沈念溪哂笑,“本宫当然不去乐康宫,如今夏昭媛和瑛嫔都在禁足,进了乐康宫也只能见到肖选侍一人,本宫和肖选侍素不相识,何必去找她?” “臣妾与昭容娘娘不同,臣妾与那肖选侍有几分交情,如今去寻她说说话。” “原来如此。” 沈念溪突然握住了容芷衣的手,容芷衣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她的手心正攥着纸包,要是被沈念溪发现了,那可就大事不妙。 “恪嫔的手里捏着什么?为何攥得如此紧?” 说着,她便使劲掰开了容芷衣的手,容芷衣赶忙退后几步。 “昭容娘娘,不可。” “拿出来。” “昭容娘娘……” 容芷衣还试图挣扎,沈念溪再一次抓住了她的手,抢走了她手里的东西。 “恪嫔,你好好跟本宫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昭容娘娘!” 容芷衣连忙跪了下来,顺便给翠柳一个眼神,让她带着其他人先离开此处。 她匍匐在地,全然没有看见沈念溪几个呼吸间便换掉了她原先的纸包。 沈念溪伸手扶她起来,“本宫还什么都没说,你这般害怕做什么?快起来。” 就算她什么都没说,她的笑已然让容芷衣害怕极了。 “昭容娘娘,求你饶恕臣妾吧,臣妾也是迫不得已的,还请娘娘不要将此事捅到皇上的面前去。” 容芷衣清楚,就算她什么都不说,沈念溪也会猜到这其中不是什么好东西,眼下还是得先向沈念溪求饶才行。 “本宫如今协理六宫,恪嫔,你的事情本宫怎会知情不报?” “昭容娘娘,臣妾错了,臣妾也是被迫的。” “何人胁迫你?” 容芷衣摇头,“臣妾不能说,恳请昭容娘娘放过臣妾这一回吧。” “唉,你不说本宫又何尝不知道,除了梁德仪,还有谁能威胁你呢?罢了,你也是个深受胁迫的可怜人,你从前帮过本宫的忙,这一次,本宫便帮你一次。” 容芷衣惊讶地看着沈念溪,“昭容娘娘……” “本宫只当今日不曾瞧见过你,不管你要做什么,本宫都当作不知情,不过,本宫只帮你这一次,知道吗?” 容芷衣连连点头,“是,臣妾明白,多谢昭容娘娘。” 沈念溪将纸包还给她,“去吧,恪嫔。” 容芷衣重新攥着纸包,丝毫没有察觉到纸包的异样,满心都是欣喜。 眼看着容芷衣走进了乐康宫,沈念溪转身与敛秋说道,“告诉水杉,想办法让瑛嫔服下纸包中的毒。” “是。” 容芷衣步入问竹轩,肖语娉疑惑地看着她。 “恪嫔娘娘?不知恪嫔娘娘到来所为何事?” “本宫是专程替梁德仪跑一遭的。” 她这么一说,肖语娉便心中有数了。 “原来是德仪娘娘让你来的,那你快请坐吧。” 肖语娉唤来自己身边的宫女,“水杉,快去给恪嫔娘娘备茶。” “是。” 很快水杉端着茶回来,肖语娉赔着笑,“恪嫔娘娘,嫔妾不受皇上待见又身份低微,问竹轩里只有些粗茶,还望娘娘不嫌。” “本宫不会嫌弃。” “恪嫔娘娘,那,德仪娘娘何时才能让嫔妾荣获盛宠?” 容芷衣险些被茶水呛到,就连梁钰贞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她还能帮别人去做? “咳,娘娘说此事暂且不急,不过,有件事情娘娘需要你来做。” 容芷衣暗自松了口气,幸好梁钰贞还派人告诉她肖语娉已是她的人,此事可以经由肖语娉的手,否则今日之事还真是不好解决。 “娘娘请说,只要是德仪娘娘的吩咐,嫔妾绝不推辞。” 容芷衣取出了一个纸包,“娘娘的意思是,要让夏昭媛身中此毒。” 肖语娉猛地站起身来,神情错愕,刚刚还信誓旦旦的她现在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答应得那么快做什么! “恪嫔娘娘,你确定这是德仪娘娘要嫔妾做的事?嫔妾才刚刚入宫,怎么做得了这样的事?” “行了,娘娘都说了,你只管想法子做到,其他的,你不用管。” “那,那这件事会被查出来吗?” 容芷衣连蒙带骗,“当然不会了,就算出了什么事情,自有德仪娘娘挡在前头,你怕什么?” “那……嫔妾可不可以不做?” 容芷衣当即变了脸,“这可不行,这是德仪娘娘的吩咐,你既投入了娘娘的麾下,自然该向娘娘投诚才是,这件事情便是你的投名状。” 第139章 一样的毒 “肖选侍,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你只有办好了这件事,让德仪娘娘看到了你的价值,德仪娘娘才会帮你,要不然,娘娘的麾下可不养无用之人。” 肖语娉吞了吞唾沫,她还从没干过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难道,今日她便得违背初心了吗? “恪嫔娘娘,此事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容芷衣沉默不语,答案不言而喻。 片刻之后,肖语娉才下定决心。 “好,恪嫔娘娘,烦请你回去转达给德仪娘娘,嫔妾一定会尽力办到此事,绝不会让德仪娘娘失望的。” 容芷衣满意地笑了,“这才对,你且办好此事,德仪娘娘定不会亏待于你。” 肖语娉攥紧纸包,脸上都是希冀的神情。 再过不久,她就能飞黄腾达了,在这深宫之中,唯有梁德仪愿意帮她,往后,她肯定会平步青云。 “水杉。” 水杉神色复杂地走到肖语娉面前,“奴婢在,主子有何吩咐?” “你说,我怎样才能让夏昭媛神不知鬼不觉地服下这毒呢?” 水杉轻声道,“主子,夏昭媛每日都会服药,主子何不将毒下在夏昭媛的药中?” 肖语娉眼前一亮,“好,这倒是好主意,夏昭媛不会不喝药的,水杉,自打我入宫以来都是你跟在我身边的,我只信得过你,此事便由你去办吧。” 水杉收下了纸包,“是,主子放心。” 水杉知道不仅是夏昭媛需要服药,这段时日瑛嫔也在服药,她便趁人不备在两份药里都下了毒。 此毒无色无味,且不被银针发现,夏昭媛和瑛嫔对药都不曾起疑。 当日夜里,夏昭媛和瑛嫔便都陷入了沉睡,只是无人察觉到异样,水杉也连夜逃离了乐康宫,在沈念溪派去的人的帮助下,水杉改头换面躲藏到了颐倾宫。 直到第二日午时,夏昭媛和瑛嫔身边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她们唤醒时,宫人们才发现不对劲,赶忙将消息传了出去。 端妙云打着哈欠站在屏风前,沈念溪就站在她旁边,绕过屏风便是巨大的床榻,林乐瑶正紧闭双眼躺在床榻上。 太医给林乐瑶把过脉便始终神色凝重,“回云妃娘娘,昭容娘娘,瑛嫔娘娘的脉象十分古怪,依照脉象来看,瑛嫔娘娘怕是再难以苏醒。” “什么叫难以苏醒?” “臣医术浅薄,并不知瑛嫔娘娘到底因何故如此,只是,瑛嫔大抵后半生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太医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就算是知道,他也根本不敢说啊。 沈念溪猛地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那毒竟然有如此霸道的毒性,尉迟玄若想杀人,这后宫之中人人皆是待宰的羔羊。 端妙云也惊住了,“那夏昭媛呢?” “回云妃娘娘,夏昭媛的情况与瑛嫔娘娘的情况无异,二人怕是,怕是都难以醒来了。” 太医梗着脖子,十分后悔今日来当差。 “就算只是一人突然变成如今的情形就不对劲,何况是二人同时如此?此事定有蹊跷,本宫必要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太医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最后又不了了之。 沈念溪看见了太医的犹豫,料想那太医肯定是看明白了这毒才会选择缄默不语的,毕竟谁都不会选择得罪大燕的天子——那个手握重权之人。 端妙云已然开始召人来询问。 “你们二人好好说说,何时发现瑛嫔不对劲的?” 紫苏哭道,“奴婢和往常一样唤我家娘娘起身,但娘娘没有丝毫反应,奴婢还以为是娘娘睡得沉,便想着多让娘娘睡一会儿。” 红豆跟着点头,“是,是这样的,后来奴婢跟着紫苏一道去唤娘娘,发现她怎么都叫不醒,奴婢们这才察觉到不对。” “瑛嫔昨日都食用过什么?” “娘娘昨日食用的都是以往的菜肴,喝的药也是寻常的药,一切照旧,并没有任何异样。” “喝药?” 紫苏和红豆连连点头,“是啊,我家娘娘近日心火郁结,太医给我家娘娘开了些药方,这些时日娘娘都在照着那药方喝药。” 端妙云灵光一闪,“本宫要是没记错,夏昭媛这段时日也在喝药?” 紫苏:“是,奴婢经常去熬药的房间端药的时候还能遇到夏昭媛身边的素桃。” “那问题便是出在此处了,应当是有人去了熬药的屋子并且在夏昭媛和瑛嫔的药中都下了毒。” 越想,端妙云便越觉得只可能是如此。 她还轻轻撞了撞沈念溪,“诶,你说是吗?” 沈念溪微微点头,“云姐姐说得是,现在便要查清是何人下毒。” “不错。” 端妙云当即派了人去查,没过多久便有人来回禀。 “娘娘,有个小宫女瞧见了昨日肖选侍身边的宫女水杉曾经进到过熬药的那间屋子去,并且她很快就出来了。” “把那个宫女带上来。” 一个模样俏皮的宫女跪在端妙云面前说着,“娘娘,奴婢看得千真万确,那人就是水杉,除了她再没有其他人进去过。” 端妙云:“绘书,去将肖选侍还有她身边的宫女找来。” 不多时,肖语娉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嫔妾见过云妃娘娘,见过昭容娘娘。” “你身边的宫女可是叫水杉?” 肖语娉哆哆嗦嗦,“是,嫔妾的宫女是叫水杉。” “那她人呢?” “今日一早嫔妾便没再见到过她,嫔妾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 端妙云望向绘书,却见绘书点了点头。 “绘书,派人去找水杉,就算是翻遍了整个皇宫也定要将这个叫宫女给找出来。” “是,娘娘。” 端妙云回头关切地看着沈念溪,“沈妹妹,你今日可比往常安静沉默多了,可是身子不适?” 沈念溪一惊,她总不能说自己安静的缘故是她就是下毒的人吧…… 她顺着端妙云的话说下去,“嗯,云姐姐,许是我昨晚不曾歇息好,现在的确觉得周身乏得紧。” “既如此,你便先回去歇息吧,这儿有我便足够了。” 第140章 只是棋子 沈念溪婉拒了,“不了,云姐姐,就算我帮不上什么忙,也可以继续留在此处陪着姐姐。” “也好,绘书,去给沈妹妹搬张椅子来。” 沈念溪的心里暖暖的,不过,她凑到端妙云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云姐姐,我还是想提醒姐姐几句,这一次的事情,姐姐还是轻拿轻放为好,不必过于较真,这和以往的事情都不一样。” 端妙云瞧见了沈念溪脸上与以往不同的严肃神情,认真思索起她刚刚说的话。 难不成,沈念溪知道些什么? 听了沈念溪的话,端妙云也显得没那么上心了,逼问起肖语娉时都漫不经心许多。 “肖选侍,本宫再问你一句,你真的与此事毫无关系吗?” “云妃娘娘,嫔妾只是刚入宫的新人,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害人啊?” “那你如何解释,你的贴身宫女会如此碰巧地出现在夏昭媛和瑛嫔熬药的屋子里?” 肖语娉吞吞吐吐,“这……这,嫔妾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除此之外,整个乐康宫除了你便都中了毒,夏昭媛和瑛嫔变成如今这样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你敢说自己真的能撇清此事吗?” 端妙云故意板起脸来吓唬肖语娉,“你若不肯说实话,本宫便要让慎刑司的人来好好对你严加审讯一番。” 到底是刚入宫的新人根本经不起吓,几番折腾之下,肖语娉吓得招供了。 “云妃娘娘,嫔妾说,嫔妾都说,求云妃娘娘饶命。” 这时,太监一声唱报后,屋里的人全都屏气凝神,恭敬地等候着尉迟玄的到来。 尉迟玄沉稳地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看到沈念溪时微微停顿一下,最后视线定格在端妙云的身上。 “云妃,此事查得如何了?” “回皇上,臣妾正在查,不过肖选侍似乎与此事脱不了任何关系,想来若是从她嘴里知道些什么,这件事便水落石出了。” 尉迟玄根本不知道谁是肖选侍,但看见浑身颤抖、装束也不似宫女的女子,便猜想肖选侍应当就是她。 “抬起头来。” 肖语娉颤颤巍巍地抬头,这还是她自入宫以来头一次见到皇帝,本来这是她期盼已久的事情,但她现在只希望没有这件事。 “皇上,嫔妾是选侍肖氏。” “把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若是让朕查到什么,到时再治你欺君之罪,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肖语娉吓得连连点头,“嫔妾说,嫔妾都说。” “说。” “是,是恪嫔娘娘指使嫔妾的,是她将毒给嫔妾,要嫔妾给夏昭媛下毒的,嫔妾这才派出身边的水杉去下毒,只是不知为何,瑛嫔,瑛嫔娘娘她也中了毒。” “孙康才,传恪嫔过来。” 容芷衣早就在琼花阁里坐立不安,看见孙康才带人进来,心底的不安到达顶峰。 “不知孙公公突然前来,所为何事?” “恪嫔娘娘,乐康宫两位娘娘中毒的事情想必娘娘也有所耳闻了吧,娘娘被牵扯到了此事之中,皇上特命奴才来传唤娘娘前去乐康宫。” 容芷衣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保持冷静。 “好,本宫这就随你过去。” 迈步进入林乐瑶所在的萱若阁,容芷衣的两条腿忍不住发颤。 看见她,肖语娉连忙指着她。 “皇上,就是恪嫔指使嫔妾的。” 肖语娉也还算有几分脑子,知道这个时候只能攀咬一人,而不能拖梁钰贞下水。 容芷衣镇定地跪下,“皇上,臣妾没有指使过任何人对乐康宫的两位娘娘下毒,臣妾也不知肖选侍为何无故攀咬臣妾。” “就是你。”肖语娉十分着急,“是你把毒给嫔妾的,恪嫔娘娘,你不能不认啊,前两日就是你来问竹轩寻嫔妾的,很多人都瞧见了的。” “谁看见了?” 肖语娉赶忙指了好几个自己的宫女,“她们全都看见了。” “是吗?你们都看见了本宫来找过肖选侍吗?要是看错了人,你们胡说八道的话,可要小心自个儿的脑袋。” 几个小宫女都不敢说话,在这宫里,她们只能明哲保身。 “奴婢,奴婢们没有瞧见什么。” “不可能。”肖语娉歇斯底里,“皇上,你相信嫔妾,嫔妾真的是被逼的。” 尉迟玄很清楚肖语娉是无辜的,他只是没想到这其中还能牵扯到恪嫔。 但他很快便想通了,恪嫔听从梁德仪的吩咐,那她们所害的便是夏昭媛,沈念溪也利用了她们。 免去一人携恩图报,免去一人暗中威胁,甚好。 “孙康才,派人继续去搜寻水杉,肖选侍毒害皇妃,罪无可恕,着打入冷宫。” “皇上,求皇上饶恕嫔妾,嫔妾真的再也不敢了。” 尉迟玄再一次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念溪,转身大步离开。 端妙云并非没有察觉到尉迟玄的眼神,再想起今日沉默寡言的沈念溪,她大抵也能觉出些不对劲。 看来,沈念溪瞒着她干了一桩大事啊。 端妙云叮嘱太医再好好给瑛嫔和夏昭媛诊治,随即大步走了出去,见状,沈念溪跟了上去。 屋内,肖语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恪嫔娘娘,你究竟为何要害嫔妾?” 容芷衣蹲下身,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本宫不想害你,肖选侍,你可别忘了,这些都是德仪娘娘的计划,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别恨错了人。” 说罢,她拂袖离去。 肖语娉视线模糊,暗自懊悔,她是想要往上爬,不曾想一时不慎做了他人的棋子,竟就葬送了此生。 眼看着端妙云越走越快,沈念溪拎起裙摆小跑跟上了端妙云。 “云姐姐,云姐姐,你等等我。” “沈妹妹,我心有疑惑,你可否解答?” 瞧着那清明而不蒙尘的眼神,沈念溪就清楚端妙云看破一切了。 “云姐姐……” 见此处偏僻四下无人,端妙云支走了所有跟着的宫女。 “沈妹妹,此处无人,我也好与你说说话。” “姐姐想说什么,那便说吧。” 第141章 心如明镜 端妙云当即开口,“这样的重罪,足够肖选侍被赐死好几回了,皇上却从轻发落,只将她打入冷宫,甚是蹊跷。” “皇上一向明察秋毫,事关两位皇妃,他更不可能轻拿轻放,除非是他知道,真凶另有其人。” 沈念溪暗自腹诽,尉迟玄可不就是知道最心如明镜的人吗? 摒弃一层层棋子之后,尉迟玄才是唯一的执棋之人。 换言之,尉迟玄看穿了所有伎俩,知道肖语娉是最后一枚棋子,自然不会真的处死她。 “姐姐聪慧,既然姐姐洞察一切,我便有一句话想要告诉姐姐,此事事关重大,姐姐什么都不知才是明哲保身。” 端妙云不解地蹙眉,“沈妹妹,凡事你皆可以说出来,我与你一同承担。” 沈念溪眸色转亮,又黯淡,“不。” “我已是身染污秽之人,但姐姐与我不同,姐姐的手应当是干净的,姐姐的心也应当是干净的。” “如此说来,你是不可能告诉我了。” 沈念溪坚定地点头,“是,姐姐,你只需要什么都不知道便好。” “那我便要任你一人披荆斩棘?沈妹妹,今日之事,我便如你所言只当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往后,我希望你能够告诉我,而不是以一己之力承担。” 端妙云的话让沈念溪忍不住点头,“好,云姐姐,我会的。” 事已至此,端妙云不再多问。 “对了,虽说如今你是协理六宫事务的人,但我会慢慢让你接触到更多的事务,也将执掌六宫的权力一点点分到你的手上。” 沈念溪定睛看着端妙云,“姐姐,有一事我始终不明,姐姐手握重权,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端妙云双眸微淡,“我想要的,从不在这里。” 她转身往前走了几步,抬头望着远处的天,“我喜欢的人已不在此处,我只想离开这儿。” 她蓦然又走回沈念溪面前,双手揽住她的肩。 “沈念溪,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这还是端妙云头一次如此严肃又郑重地唤她,沈念溪正经了几分。 “不管是什么,云姐姐只管说便是。” “大仇得报之后,予我出宫,云游四海。” “好,我答应你。” 四目相对之间,沈念溪看见了端妙云追逐的一切——爱与自由。 爱既已不可得,那便只剩下自由。 “云姐姐,我也想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再过不久便是皇上前去猎场围猎的日子了,我想要姐姐帮我……” 听完沈念溪的话,端妙云一口回绝。 “不行,这分明是让你以身犯险,我不答应。” 沈念溪抓着端妙云的衣袖晃啊晃,眼里都是渴望,“云姐姐,这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你就帮我这一次吧。” “可若是稍有不慎,你就会受伤。” “我只能这么做,云姐姐,你若是不肯帮我,我便自己来,到时姐姐只需帮我遮掩即可。” 端妙云追问,“你铁了心要这么做?” “对,这是能让他对我放下戒心的唯一法子。” 短暂的对峙后,端妙云放软了语气。 “也罢,你既一门心思决定好了要做此事,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沈念溪浅浅松了口气,有端妙云帮忙,此事只会事半功倍。 —— 楚府。 沈幼薇虚弱地躺在床榻上,幽思正给她喂药。 “幽思,皇上可是新封了辅国大将军?” 幽思点头,“是啊,大少夫人是如何知晓的?” “那人,是谁?” “是洛家的大公子洛子卿,听说他在庆功宴上还请皇上为他和俞家二小姐赐婚,不日他便将与俞家的二小姐俞清衣完婚。” 沈幼薇猛地又开始咳嗽,幽思赶紧拍了拍她的背。 “大少夫人……” “幽思,你说,这一切为何完全不同?” 幽思根本听不明白,“大少夫人,你在说些什么?” 沈幼薇嘲讽地笑出声来,也不知她是在笑造化弄人,还是在笑自己。 幽思劝慰道,“大少夫人还是赶紧将药喝下,好好养好伤才是。” “那伤,是养不好的。” 沈幼薇知道,肩膀上的伤早就溃烂了,且不说能不能养好,就算养好,日后也难免留下丑陋的疤痕。 这时一阵喧闹传来,沈幼薇心烦地看向门口。 只见柳含眉怀抱着一个一岁多的男孩走了进来,“大少夫人,妾身领着平川来看望大少夫人了。” 沈幼薇冷冷看着她,“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柳含眉置若罔闻,“大少夫人,你怎能如此说话?妾身也是好心才会过来看看大少夫人的,如今这偌大的楚府,也就妾身还挂念着大少夫人。” 眼看着沈幼薇仍是不搭理她,柳含眉再次用了一剂猛药。 “大少夫人,你还不知道吧,大少爷可是已经打算休妻了。” 沈幼薇震惊极了,“你说什么?楚洲,他怎么敢!” 柳含眉得意笑着,“大少夫人,大少爷怎么会不敢呢?得罪沈家也算不了什么,何况你不仅膝下无子,善妒无能,更是敢口出狂言中伤大少爷,而今竟敢持刀伤害大少爷。” “如此种种,单拎出来一条,大少夫人,你可都是要遭大少爷休弃的。” 沈幼薇还是没有回过神来,楚洲居然想要休了她,那往后,她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柳含眉,你在得意什么?你该不会以为就算没了我,你就能成为楚家的大少夫人吗?” “大少爷已经同我说过了,只要他休了你,他便会将我抬为正妻。” 柳含眉轻轻抚摸着楚平川的脸,“而我的平川,自然就是大少爷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呵,你以为你的出身,楚家的人会让你成为大少夫人吗?就算我不占据这个位置,你也休想得到。” “你!” 柳含眉根本不相信,“你胡说,只要没了你,我一定就是楚家的大少夫人。” 见她执迷不悟,仍在做着白日梦,沈幼薇都懒得同她一般计较。 沈幼薇不说话,柳含眉却偏偏不肯罢休。 第142章 休妻? “沈幼薇,你一定是骗我的,你就是骗我的。” 被柳含眉吵得烦了,沈幼薇脱口而出,“对,我就是骗你的,你能当上楚家大少夫人的,但是我永远也不可能将这个位置让给你。” “我就知道,你别傻了,大少爷已经打算休妻,等你被赶出了楚家的大门,你就什么也不是了。” 沈幼薇哂笑,“就算我家世不显赫,也远甚于你,到底我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更何况,我的长姐乃是宫中的瑾昭容,你说,楚洲他敢休弃我吗?” 许是被她突然凌厉眼神吓到了,柳含眉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我,总之,大少爷一定会休弃你的。” “好啊,那我就拭目以待,我就等着他给我一纸休书,让我扫地出门。” 柳含眉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嘟囔地骂了几句就夺门而出了,她一定要去告诉楚洲,让他赶紧休弃沈幼薇。 幽思担忧地看着沈幼薇,“大少夫人,你没事吧?” 沈幼薇摇头,“无碍,既然楚家的人各个都不想让我好过,那从今天起,楚家的任何人都别想好过。” 幽思惊讶极了,但她很快也跟着高兴。 “大少夫人,你终于想通不再软弱了,奴婢真为大少夫人高兴。” 沈幼薇的心里充斥着野心,既然将军夫人已是不可得的泡影,楚家的主母她便一定要当上。 “幽思,你出去找牙子买几个忠心可靠的下人进来,我要往其他人身边安插些眼线。” 幽思愣住了。 “怎么,你难道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吗?” 幽思小声道,“奴婢听见了,只是,大少夫人,买下人入府的事情是二少夫人的事,且不说大少夫人将人带入府中极难,就是那些下人入了府,一样需要二少夫人点头肯首。” 沈幼薇震惊,“你是说,她若不点头,我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人?” 幽思轻轻点头,话糙理不糙,确实是这么个理。 沈幼薇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这比她以为的还要难。 “那,我先想法子赚钱,我就,先出府置办营生吧。” 幽思再度纠结道,“大少夫人,你自己是不能单独置办营生的,你置办的营生只能挂着楚家的名,就算是赚到钱了,还是得走楚家的账房,那便不是大少夫人你自己的钱了。” 她再补上了一句,“况且二少夫人与你又不对付,到时这钱若是入了账房,只怕便会被她们吃干抹净,再不会给大少夫人你留下一分一毫。” 沈幼薇泄了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现在能做什么?” “大少夫人还是先尽快将身体养好才是,大少夫人,还是先喝药吧。” 沈幼薇看见那药便气不打一处来,“喝药喝药,自从我嫁进楚家,无时无刻都在喝药,这日子何时才能到头!” 幽思低着头,不敢说话。 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楚洲满脸阴沉之色地走到床榻边,伸手掐住了沈幼薇的脖子。 刹那间,沈幼薇便不能再呼吸,她拼命地挣扎着。 幽思在短暂的错愕后冲上去试图将楚洲拉开,“大少爷,你快松手,再这样下去,大少夫人便要被你活活掐死了。” 楚洲松了手,却将沈幼薇狠狠推倒在床榻上。 “沈幼薇,别以为我不敢休你,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我?” 沈幼薇猛烈地咳嗽着,却一点儿不服软,“那你就休了我啊,反正你我也没有夫妻情分,我也受够你了。” 楚洲却又突然阴狠一笑,“不,我改主意了,我要让你在楚家饱受折磨,你就好好当你的‘大少夫人’吧。” 他转身离去,沈幼薇眼角的泪滑落下来,打湿一片被褥。 她狠狠地攥紧手,“好,好得很,楚洲,这都是你逼我的,是你们楚家逼我的,等着吧,我若是不能让楚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我便不再是沈幼薇。” —— 温永鸾躺在尉迟玄怀里,睫羽轻颤。 “皇上,嫔妾也想跟着皇上一块儿去狩猎。” 尉迟玄捉住她的手不许她乱动,“你不会武,去了猎场只会引得朕分心,你还是留在皇宫等着朕回来吧。” 温永鸾轻嗔,“皇上,嫔妾可是听说了,德仪娘娘,昭容娘娘和顺仪娘娘等一干人都会跟着皇上去猎场的,她们也不会武,皇上为何便准许她们去了?” “甚至,就连比嫔妾位分更低的梁贵人都在随行的行列,皇上,嫔妾还从未去过猎场,皇上就带嫔妾去看看吧,嫔妾真的很想开开眼。” “罢了。”尉迟玄一时心软,“朕带上你就是了。” 温永鸾很是高兴,从未去过猎场的她十分期待。 尉迟玄走后,她马不停蹄地起身收拾东西,“茱萸,快把我精心备好的骑装拿来。” “主子,你当真要去猎场?奴婢可听说,那猎场中的猛兽各个凶猛残暴,还会吃人,主子难道不害怕吗?” 温永鸾满不在乎,“我又不是真的去狩猎的,我就只用跟在皇上身边就好了,皇上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说不准,皇上还会赞赏我临危不惧的勇气。” 茱萸劝说不成,“那主子,你可一定要顾好自己,千万要远离猛兽。” “知道了,我惜命得很,对了,听闻德仪娘娘从前是宫里的德妃娘娘,手段极高,茱萸,你说她是好相与的人吗?” “主子,奴婢听宫里传出的流言蜚语,说前些时日被打入冷宫的肖选侍就是受了德仪娘娘的指使才会去给乐康宫的两位娘娘下毒的,主子可千万要离德仪娘娘远一些。” 温永鸾一口应下,“好,我不会靠近她的。” 她眼底划过一抹狡黠之色,“茱萸,沈诗予近来过得如何?” “主子放心,她如同冷宫废妃,日子好不到哪儿去的。” “光是如此还不能解我心头之恨,你去想法子让她扮成宫女混迹在随行队伍之中,到时候也去到围猎场。” 茱萸疑惑,“主子想做什么?” 第143章 一一铲除 “让,她,死。” 茱萸慌忙跪下,“主子万万不可,此事若有差池,牵连的只会是你,主子犯不着因为她毁了自己。” “茱萸,你起来,我是不会受到牵连的,你放心好了,她只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茱萸抬起头,清晰可见地看见了温永鸾脸上的狠毒神色。 她有些慌乱,从前的小姐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啊,为何一入宫门小姐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温永鸾亲自将茱萸扶了起来,“茱萸,在这宫里,不争不抢就只会是死路一条,你我本就是这宫里最为亲近之人,你不用对我感到害怕。” “茱萸,任何阻碍我前路的人,我都会一一铲除,沈诗予,她就是第一个。” 温永鸾笑着继续收拾东西,茱萸却愣在原地。 她仍旧发自心底感到害怕,眼前陌生的人,让她畏惧,让她恐慌,让她不得不臣服又让她浑身不安。 —— “如何了?”梁钰贞着急又期待地问道。 颂心笑着点头,“娘娘放心,事成了,而且,娘娘根本没有被牵扯进去。” “好,那就好。”梁钰贞松了一口气,“服了那毒,夏知棋可就别想再活过三日。” 颂心的神情一点点裂开,“娘娘说什么?那毒会让夏昭媛死去?” “当然,本宫不能容忍她再活着。” 梁钰贞察觉到了颂心的不对劲,“怎么了?” “娘娘,太医说,那毒,会让夏昭媛再也醒不过来。” “这怎么会……本宫就没想让她活着,那毒就是要置她于死地的。” 梁钰贞失魂坐着,显然她也想不明白毒为什么不一样了。 “难道是有人换掉了毒药?” 她又摇摇头,这也不应该。 “娘娘,无论如何,夏昭媛都不会醒过来,娘娘也算是大仇得报了。” “也对,总归夏知棋和死人再无两样,本宫也能放心了,更何况,瑛嫔也中了毒,本宫此次一举除掉了乐康宫的两位嫔妃。” 颂心憋着笑,“娘娘说得是,不过娘娘,皇上只将肖选侍打入冷宫,并没有赐死她,这倒好生奇怪。” “皇上的想法一向稀奇古怪,左右她被打入冷宫也翻不起什么花来,用不着理会此事,本宫的目的达成即可。” 颂心也不再继续深究,“是,奴婢再次恭贺娘娘。” 梁钰贞咬牙切齿,“接下来,就该沈念溪和端妙云了。” 这时,剪枝领着梁含韵走了进来。 “娘娘,奴婢已将梁贵人带到。” 梁钰贞将梁含韵唤到自己身前,“含韵,你过来。” “姑母。” 梁钰贞拔下了发间的一支簪子,向她展示着这簪子隐藏的玄机,只见她轻轻扣动一颗宝石,簪子便裂开了一条缝,缝隙之间藏着几枚药丸。 梁含韵问道,“姑母,这是什么?” 梁钰贞将簪子放到了梁含韵手里,“拿好这簪子,这药丸乃是助兴之用,你寻机会将药丸捣碎,加在皇上的饮食之中,只要他吞服下这药,大事便成了。” “什么大事?” 梁钰贞翻了个白眼,“你说呢?自然是皇上会迫不及待宠幸你,而且,有了这药物的加持,保管你很快便能怀上身孕。” 梁含韵惊讶地捂住嘴,压低声音道,“姑母,这,这真的能行吗?” “当然了。”梁含韵眉梢上挑,得意一笑,“这可是本宫早年间派人去寻来的民间秘药,本宫还没来得及用上,倒是要先给你了。” 梁含韵喜笑颜开,赶忙将簪子收好。 “有了这东西,皇上肯定会对嫔妾另眼相待的,姑母,你对含韵真好。” 梁钰贞轻抚着她的头,“傻孩子,本宫是你的姑母,自然是要为你好,要为你打算的。” 她继续说道,“眼下怀禹已不能成为储君,唯有你的孩子,才能成为梁家新的希望,你明白吗?” 梁含韵连连点头,“姑母放心,嫔妾明白。” “好孩子。” 梁钰贞将梁含韵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收好簪子,先回去吧。” “是,姑母。” 梁含韵就像是得了什么奇珍宝贝一样怀揣着簪子离开了,自她一走,梁钰贞的神情也瞬间从和蔼变得冰冷。 “娘娘,你就这般确信梁贵人能成事?” 梁钰贞冷笑,“她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便是枉为梁家人。” 末了,她又改了说辞。 “罢了,颂心,剪枝,到时你们派人去盯着点,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娘娘。” 梁钰贞嘴角上扬,“就算怀禹当不成太子,只要本宫日后能成为太后,怀禹的日子也不会难过到哪里去。” “娘娘是要……” 梁钰贞的眼底泛起阴狠之色,“不错,本宫就是要杀母夺子。” 颂心和剪枝心头一震,但又迅速理清了心绪,也是,梁钰贞一贯如此。 “娘娘好算计,梁贵人出了事,那可怜的孩子交由娘娘你来抚育最是合适不过。” “对,扶持一个傀儡上位,到时本宫把持朝政,还怕这前朝后宫有人欺辱本宫,欺辱梁家吗?” 颂心和剪枝齐声道,“娘娘定会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 披香殿。 “娘娘,水杉终日躲藏在颐倾宫内也不是个办法,娘娘还是得尽早将她送出宫外才是。” 沈念溪放下书卷揉了揉额头,“本宫知道,但眼下并非出宫的好时机,她还是得先躲藏着才行。” 自打新人入选,沈念溪便暗中派人往各个新人的身边安插了眼线,水杉,便是她放在肖语娉身边的一枚棋子。 敛秋:“奴婢知道了,那这次围猎,奴婢便留下来看着她,就让拂冬姐姐跟在娘娘身边。” “好。” “对了娘娘,咸和宫的眼线传来消息,说是这段时日以来,温常在和尹贵人二人不睦,时常争吵,温常在虽位分不及尹贵人,却仗着皇上的恩宠与尹贵人争得有来有回。” 沈念溪暗自思忖,“尹怀歌,光禄大夫尹正杞的女儿。” “正是。” 第144章 荷包疑云 “她们家世相差无几,想必都是被家里宠坏的千金小姐,倒也不足为奇,既然她们喜欢相争,那就得多争一争才是。” 敛秋点头,“娘娘,还有一事,霜叶说……” 沈念溪轻哂,“梁钰贞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她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敛秋,明日让人去为本宫准备这几种香料,切记,一定要隐秘行事。” 敛秋收起字条,“是,娘娘放心。” 三日后。 沈念溪在去往慈安宫的路上偶遇新入宫的才人覃煦笙。 “嫔妾给昭容娘娘请安。” “起来吧。” 沈念溪嗅到一阵淡淡的气味,不禁往覃煦笙的身上多看了两眼,视线定格在她腰间的荷包上。 “本宫瞧着覃才人腰间的荷包样式精简却煞是好看,不知可否让本宫仔细瞧瞧?” 覃煦笙取下荷包,敛秋将荷包递到了沈念溪的手上。 凑近荷包,沈念溪就知道她刚刚果然没有闻错。 “这荷包,不知覃才人从何处所得?” “这是尹贵人赠予嫔妾的,当日嫔妾与她一同入选,她便将这荷包送给嫔妾,希望嫔妾与她往后在皇宫中互相照应,彼此依靠。” “她当真这般说?” 覃煦笙点头,“是,昭容娘娘,你可看好了?若是看好了,还请娘娘将荷包还给嫔妾。” 荷包再一次到了覃煦笙的手上,她如视重宝一般欣喜地将荷包再次挂在腰间。 “时候不早了,还是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要紧。” 说罢,沈念溪便让宫人再度抬起软轿。 走出好远,敛秋凑近沈念溪大声问道,“娘娘适才为何不提醒覃才人,那个荷包有异样?” “本宫与她非亲非故,纵然好心提醒她,她也不会相信,你也瞧见了她刚刚的模样,分明是以为尹贵人真心待她的,又怎么肯相信荷包有问题?” “可是娘娘,这儿是皇宫,覃才人为何不多个心眼儿?” “许是这皇宫之中,果真有至纯至善之人。” 二人说完,彼此对了一个眼神。 “敛秋,本宫要是没记错,覃才人是住在百合宫远音阁的。” “是的,娘娘。”敛秋突然惊觉,“娘娘的意思是,她不应该与娘娘碰面的。” 沈念溪压低声音,“派人去查查,覃才人今早都去了何处。” “是,娘娘。” 刚巧今日霜叶跟着,敛秋便让霜叶去打探此事。 沈念溪刚迈步走进慈安宫,顿时感到一阵淬毒的视线朝她看过来。 不用抬头,她都知道那是梁钰贞。 这还是梁钰贞得以离开百合宫后,她们的第一次碰面。 “两年不见,瑾昭容别来无恙啊。” “梁德仪,依礼,你该称呼本宫一声‘娘娘’,更该向本宫行礼。” 风水轮流转,曾经梁钰贞高高在上,今时今日,她却比不过自己从不放在眼里的人。 梁钰贞起身,施施然又敷衍地朝沈念溪行礼。 “昭容娘娘,臣妾的礼,你可得担好了。” “那是自然,梁德仪尽管行礼,本宫受得住,毕竟,这不会让本宫香消玉殒,更不会让本宫折了阳寿。” 所有人都能感受出沈念溪与梁钰贞的不对付,哪怕是才入宫的新人,各个卯足了劲看起热闹。 站直身子,梁钰贞凑到沈念溪的耳畔轻声说道,“沈念溪,你不要以为你赢了,你欠下的,都是要还的。” “梁德仪的话,本宫记下了,也原封不动将这话还给你。” 沈念溪坐下才察觉到四周都是盯着她的眼神,索性低头理着衣袖对那些视线不予理睬。 太后不多时端庄地走了进来,放眼望去,这里的一众嫔妃没有一个是她看得顺眼的。 是以,坐下后,太后都觉得心里烦躁。 “云妃,近来后宫之事打理得如何?” “一切照旧。” 太后淡淡睨了她一眼,又看向沈念溪,“瑾昭容,你也是跟着云妃协理六宫事务的人了,往后六宫之事要多加上心。” “之前教乐坊走水之事,你们便办得不尽人意,往后可不能再让那些的事情在这宫里发生。” 沈念溪随口应下,“太后娘娘教诲的是,只是教乐坊走水也并非臣妾等人可以事先预料的,哪里能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太后一噎,狠狠地又瞪了她两眼。 甩了好一通威风后,太后口干舌燥,便打算让嫔妃都先离开。 这时,只见刚刚好好的覃煦笙突然捂住肚子脸色难看起来,她小声地呻吟着,神情痛苦。 坐在她身侧的楚怜宜眼疾手快地指着地上说道,“快看,是血,好大的一滩血啊。” 其他人一看这场面,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沉稳的太后都慌了神,“快,快去请太医过来。” 沈念溪和敛秋对视了一眼,她们前脚才发现覃煦笙身上携带着的荷包有问题,后脚覃煦笙便小产,这很难不怀疑是有人设了局。 “是,是昭容娘娘。”即使疼得话都说不利索,覃煦笙还是伸手指向沈念溪。 刹那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沈念溪的身上,有审视,有茫然,有打量,有畏惧…… 太后正愁找不到机会发落沈念溪,当即厉声呵斥,“瑾昭容,还不快给哀家跪下。” 端妙云刚想替她说话,沈念溪便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跪了下来。 “瑾昭容,你如今已是昭容便可这般猖狂吗?谋害皇嗣,你有几条命可抵?” “臣妾不曾谋害皇嗣,此事尚有疑虑,太后娘娘若要发落臣妾,也得等事情查明才行。” 端妙云适时开口,“太后娘娘,若无证据,肆意发落嫔妃只怕会落人口实。” 太后冷笑,“覃才人自己都亲口说了,还能有假?好啊,那哀家就等着看看,若瑾昭容果真如此狠毒,哀家就请皇帝出面惩治她。” 沈念溪暗自腹诽,她觉得太后并不急于知道谁是谋害覃煦笙的人,而是想要趁早发落她。 一刻钟后,两位太医匆匆赶到,在给覃煦笙把脉后,二人神情如出一辙的凝重。 第145章 根本没问题 “回太后娘娘,覃才人本有一月身孕,只可惜受了五行草的迫害,覃才人她,她腹中的孩子保不住了。” 温永鸾眼眸低垂,明明入宫以来她最是受宠,如今却比不过才见到皇帝几面的覃煦笙,也不知她何时才能有孕…… “查,给哀家查到底,哀家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胆大,敢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谋害皇嗣。” 覃煦笙双眸满含泪水,“太后娘娘,你一定要为嫔妾做主,嫔妾的孩子不能枉死啊。” 一位太医突然开口,“不知覃才人可否将腰间的荷包取下给微臣瞧瞧?” 覃煦笙身旁的宫女替她解了荷包,递到太医的手上。 太医仔细嗅了嗅,眼前一亮。 “太后娘娘,就是这荷包的缘故,荷包中掺杂了五行草,便是此物害了覃才人。” 不等旁人开口询问,覃煦笙立马大喊。 “太后娘娘,就是昭容娘娘,嫔妾的荷包一直随身携带着,从无任何问题,但就在半个时辰前,嫔妾来慈安宫的路上偶遇了昭容娘娘,她说自己想要看看嫔妾的荷包。” “嫔妾不疑有他,取下腰间的荷包便给了昭容娘娘,若是有人在荷包上动了手脚,那便只可能是昭容娘娘。” 太后视线直逼沈念溪,“瑾昭容,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沈念溪却没有搭理太后而是兀自向覃煦笙发问,“覃才人,你为何怀疑是本宫在荷包上做了手脚而非是送你荷包的尹贵人做的手脚? 覃煦笙有气无力道,“若是怀歌害嫔妾,那嫔妾的孩子断留不到今日,所以,只能是昭容娘娘你了。” 在无人瞧见的地方,梁钰贞的嘴角微微上扬。 沈念溪握紧双拳,将梁钰贞的神情尽收入眼底。 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尹怀歌都迫不及待撇清自己的关系,“太后娘娘明察,那荷包的确是嫔妾赠予覃才人的,但那是嫔妾与覃才人初入宫闱之时。” “嫔妾绝没有在荷包中动过手脚,否则覃才人也不会今时今日才小产。” 沈念溪冷静地回想着所有的事情。 “覃才人,本宫记得你住在百合宫远音阁,百合宫与颐倾宫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方向,你为何会与本宫偶遇?” 覃煦笙低着头,并未立即回答。 梁钰贞不急不慢开了口,“昭容娘娘,这你就得问臣妾了。” 沈念溪转过头去,“问你?” “臣妾差使覃才人去储秀宫替臣妾送些东西罢了,恪嫔,你说对吗?” 容芷衣淡淡点头,“对,臣妾可以作证,覃才人一早来了臣妾的琼花阁,后来她比臣妾先赶来慈安宫。” 覃煦笙跟着附和,“昭容娘娘,你问东问西,就不要再狡辩抵赖了,娘娘害了嫔妾的孩子,娘娘,你好狠毒。” 沈念溪敏锐地察觉到了端倪,该不会,是这三个人串通好了陷害她吧? 她突然调转视线,看向了漠不关心的杜君莹。 “康嫔,你今日可有见到过覃才人?” 杜君莹轻声说道,“有啊,臣妾今日也见到了覃才人,她确实来了储秀宫。” 就算是没有见到,她也要说这话,为的就是不再让沈念溪翻身,好让她将罪名坐实。 太后冷声道,“瑾昭容,哀家看你就是嘴硬,来人,上刑罚,哀家就不信重刑之下,你还不肯承认。”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就连梁钰贞都有些讶异,太后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要对沈念溪施加刑罚。 端妙云和俞清宛立刻起身,“太后娘娘,瑾昭容到底是皇妃,岂可动用刑罚?” “不动用刑罚,她便不肯招,这都是她逼哀家的。” 这时,霜叶在外大声呼喊着,“太后娘娘,奴婢有话要说,奴婢能证明昭容娘娘的清白。” 端妙云下意识道,“快放她进来。” 太后却不肯,“一个宫女而已,能知道些什么,快将她逐出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太后今日就是要为难沈念溪,这可正中梁钰贞等人的下怀。 沈念溪突然笑出声来。 太后不解,梁钰贞等人更是不解。 宋妍之问出了所有人心底的疑惑,“瑾昭容,你都要遭受刑罚了,为何还笑得出来?” “钟太医,还请你再仔细瞧瞧那荷包,看看荷包中装着的东西到底是不是五行草。” 所有人皆被这话弄得一头雾水。 钟太医是刚刚不曾拿到过荷包的太医,他将荷包拿了过去,打开荷包细细检验其中的药材。 紧接着,他便跪在太后的面前。 “太后娘娘,这荷包虽沾染着五行草的气息,可其中装着的药材皆是大补之物,并不会致使覃才人小产,覃才人小产看来另有原因。” “什么?” 覃煦笙眼睛睁大,根本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就是这荷包之中掺杂着五行草,就是这荷包害嫔妾小产的,钟太医,你莫不是受了昭容娘娘的指使为她开脱?” 钟太医正义凛然,“这荷包之中的药材不是五行草,就算是让数十个太医来瞧,那也是一样的。” 端妙云怒目瞪着另外一个太医,“田太医,为何刚刚你笃定荷包中装着的就是五行草?” 俞清宛恍然大悟,“你们都记得吗?刚刚田太医一来便让覃才人解下荷包给他查看,这么说,田太医,你一早就知道荷包是有问题的?” 田太医腿一软,连忙跪下,“太后娘娘,微臣不知道荷包有问题啊,微臣只是发现覃才人周身唯有这荷包甚是古怪,这才要查看荷包的。” 太后:“那你再仔细瞧瞧,那荷包装着的到底是不是五行草?” 田太医战战兢兢地重新检查了一遍荷包,就连他也惊讶地发现,荷包中的东西不是五行草…… 看见他的神情,众人也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田太医:“太后娘娘,微臣刚刚一时疏忽,没能仔细检查荷包,这荷包,这荷包中的药材的确并非五行草。” 覃煦笙根本不相信,这怎么可能? 梁钰贞也一时慌神,但她很快冷静下来。 第146章 还是不死心 对了,她突然想起刚刚被拦在殿外的霜叶,有霜叶在,沈念溪就不可能撇得清。 梁钰贞立马开口,“太后娘娘,此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既然刚刚有个宫女口口声声说自己知道些什么,不如就让她进来说说?” 事已至此,太后也就允了。 看着霜叶走进来,梁钰贞勾唇一笑。 霜叶是她的人,这一局,沈念溪必输无疑。 沈念溪亦是勾唇一笑,乾坤未定,梁钰贞未免也高兴得太早了一些。 霜叶跪下说道,“太后娘娘,覃才人今日不曾去过琼花阁。” “你胡说!”覃煦笙气急败坏否认。 梁钰贞更是一愣,怎么回事? “太后娘娘,奴婢已找到了三个宫女,她们说自己在昭容娘娘经过宫道之前就在那儿洒扫宫道,也瞧见了覃才人一早便去了宫道那儿站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沈念溪冷笑,“臣妾就说哪儿有这么巧的偶遇,敢情覃才人是一早就等着臣妾的,太后娘娘,你可得为臣妾做主。” 太后传唤宫女进来,三个宫女的确声称一大早就见到了覃才人,并且都说她在宫道附近徘徊了近一个时辰。 “既然覃才人没有去过储秀宫,那刚才说她去过储秀宫的人是怎么回事?” 面对太后的压迫,梁钰贞立马撇清自己。 “太后娘娘,臣妾的确让覃才人帮臣妾送些东西去储秀宫,只是臣妾也没有想到,覃才人她竟然不遵从臣妾的命令,没有去到储秀宫。” 这便是将她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杜君莹也紧随其后,“如此说来,定是臣妾今早迷糊看错了人,想来臣妾看见的人应当不是覃才人。” 唯有容芷衣脸色难看,她倒是没法把自己摘出来。 端妙云:“钟太医,田太医,你们确认覃才人小产是因着五行草?” 钟太医忙道,“回云妃娘娘,臣敢断言,覃才人确确实实是因五行草才会小产的。” 端妙云微微一笑,“看来,覃才人小产是因为五行草,却不是因为瑾昭容。” 这一句话便是撇清了沈念溪的嫌疑,谁都可能用五行草害覃煦笙,唯独不可能是沈念溪。 梁钰贞朝霜叶使了好几个眼色,霜叶全都视若无睹。 “另外,太后娘娘,这才是覃才人的荷包。”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却见霜叶取出了一个与覃煦笙的荷包有几分相似但细看之下完全不同的荷包。 众目睽睽之下,沈念溪大方承认了自己调换荷包。 “太后娘娘,覃才人今日无缘无故遇到臣妾,臣妾本就疑惑,更何况臣妾还闻到了五行草的味道,这才向覃才人讨要荷包的,这一点,今日为臣妾抬轿的宫人皆可作证。” 太后半信半疑地让人找来今日为沈念溪抬软轿的宫人,那些宫人皆印证了沈念溪的话。 “回太后娘娘,奴才的确听见昭容娘娘和敛秋说着什么‘那个荷包有问题’‘为什么不告诉她’之类的话。” “奴才也听见了,昭容娘娘还说覃才人应当是个至纯至善的人。” 沈念溪轻轻点头,继续说道,“待臣妾发现那荷包果真有五行草后,情急之下便换掉了她的荷包,臣妾给她的荷包之中装着的可都是上好又大补的药材。” 她说着便装作委屈的模样,“臣妾分明是为了覃才人和皇嗣好的,如今却被这样倒打一耙,臣妾真是冤枉极了。” 覃煦笙惊得合不拢嘴,明明她是一直盯着沈念溪的啊,她是何时换掉荷包的?这一切,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半分察觉。 之所以没有发现两个荷包不同,全然是因着她此前就没有多珍惜尹怀歌赠予她的荷包,无非是这次需要设局才翻出了压箱底的东西。 自然,她也就不能及时发现荷包被调换了,还傻傻地以为自己的荷包自始至终都是装有五行草的那一个。 既然沈念溪已不能再拖下水,覃煦笙便将视线投向了尹怀歌。 “太后娘娘,如若不是昭容娘娘害了嫔妾的话,那便只剩下尹贵人了。” “尹贵人,原来你送我荷包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害我的孩子,你居心何在!” 尹怀歌吓得语无伦次,“不,不是,我没有。” 太后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你一开始就在荷包中掺了五行草?” “太后娘娘明鉴,嫔妾真的没有,嫔妾也不知那荷包为何会有五行草。” 覃煦笙满意地笑了,这便是她用尹怀歌赠她的荷包做局的缘故,就算沈念溪逃脱,那也还剩下尹怀歌可以攀咬。 沈念溪轻叹一声,她之前还以为尹怀歌险恶用心,覃煦笙心思单纯,现在看来,二人分明是相反的。 “你不知?荷包就是你送的,你岂能不知?” 尹怀歌找不到法子证明自己的清白,太后也懒得听她狡辩。 “来人,将尹贵人带走禁足,事情没有查清之前不得解除禁足。” 端妙云横插一句,“太后娘娘,还有田太医也不能放过,他也甚是可疑,理应带下去盘问。” 太后默许了。 尹怀歌哭着求饶,却还是被宫人带了下去。 见无人再留意到她,容芷衣松了口气,但—— 沈念溪却记起她来,“太后娘娘,恪嫔刚刚作了伪证,居心不良,太后娘娘也当对她小惩大诫一番。” 太后薄凉地看了容芷衣一眼,“那就,抄写经书十卷,禁足三月。” 容芷衣领罚,神色不明地看了沈念溪一眼,只可惜沈念溪并未再顾及她。 一早的请安就在这样的慌乱中结束了,太后再次单独留下了沈念溪。 其他人走后,太后假装仁慈地开了口。 “瑾昭容,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你是不是想明白了些什么?” 沈念溪就知道太后仍旧是不肯死心,“太后娘娘,臣妾想明白了,与其被人算计成为鱼肉,还不如臣妾成为刀俎。” 太后并不想听这个,“瑾昭容,你要知道,哀家一句话便能定你的生死,往后你的路还长着,犯不着撞南墙。” 第147章 围猎 太后循循善诱,“哀家愿意帮你,成为你的倚仗,若是再遇今日之情形,哀家一句话便能为你解围,如此,你何乐而不为?” “臣妾多谢太后娘娘赏识,只是臣妾的志向从前已与太后娘娘言明。” 这便是又一次拒绝了。 太后的脸色难看起来,“瑾昭容,哀家一而再再而三被你拂了面子,你就不怕哀家真的发落你?” “臣妾身正不怕影子斜,太后娘娘若想发落嫔妾,轮不到臣妾说话。” “好一个轮不到你说话,给哀家滚吧,哀家不想看见你。” 太后沉着脸看沈念溪离开,更下定决心要铲除沈念溪。 走出慈安宫,沈念溪只觉得心底恶寒。 太后帮她从来都不是发自内心的,而是要索取利益的,她可不想授予太后把柄,何况,淑慎太妃的仇,她得报。 —— 四月初,西昌国使臣抵京,尉迟玄邀他们一同围猎,一众妃嫔随尉迟玄一道浩浩荡荡前往皇家苑林。 尉迟玄的马车在最前方,其余人等马车皆在后方随行,马车的次序依照着位分。 沈念溪便是这一干人中位分最高之人。 她撩开帘子往外望去,此处已是山林。 “娘娘,前面的路有些陡峭,娘娘可要坐稳一些。”外头的侍卫这般说道。 沈念溪轻轻点头,“本宫知道了。” 话音刚落,沈念溪明显更感觉到马车更摇晃了,她都得在拂冬的搀扶下才能稳住身形。 “娘娘小心。” 经过了一个时辰的颠簸,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娘娘,到了。” 沈念溪走下马车,望着一望无际的猎场,一眼瞧去,入目所见皆是草地,想来这儿并非是真正的围猎之处。 拂冬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娘娘,你与其他妃嫔便要留宿在此,真正围猎的地方还在不远处的凌霄山。” 一位小太监过来领路,“昭容娘娘请随奴才过来。” 小太监将沈念溪带到了一处屋舍,牌匾上书‘云水榭’。 “这儿便是昭容娘娘这段时日在皇家苑林的住所了,娘娘先休整片刻,日暮之时皇上会在外头举办篝火盛宴,届时娘娘再去参与也不迟。” “好。” 拂冬照旧给了那小太监一些碎银子,随即跟在沈念溪身后进入屋子。 此处虽然古朴,但也比寻常人家的屋舍好上许多。 拂冬领着人清扫屋子,沈念溪便差人搬了张藤椅放在屋外,拿起书卷坐在藤椅上细看起来。 但没看多久,喧嚷的声音便传入沈念溪的耳朵里。 “真是晦气,我竟然要跟你住在同一间屋子。” “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我姑母……” “你姑母是梁德仪,这谁不知道啊,今非昔比,你就别再把你的姑母搬出来说事了。” “我姑母再不好,那也是德仪,就是比你这个常在位分高,何况我是贵人,你只是常在,你也敢以下犯上?” 沈念溪听出了,这两道声音是梁含韵和温永鸾的。 既已被打搅,沈念溪索性合上书走了出去。 “你们二人为何在此喧哗?” 二人齐齐行礼,“见过昭容娘娘。” 温永鸾最先开口,“娘娘,嫔妾与梁贵人不过是说些闲话,不曾想叨扰了娘娘,还请娘娘见谅。” 梁含韵白了她一眼,神情不言而喻。 “只是闲话,那便犯不着让本宫再听见,再有下次扰了本宫的安宁,这屋子,你们也都不必住了。” 沈念溪走后,梁含韵和温永鸾依旧不对付,彼此都看不顺眼。 梁含韵摸了摸自己发髻间的簪子,她更担心的是此簪子被人发现,和温永鸾同住到底是有几分危险的。 温永鸾:“怎么,还在偷懒?你倒是快点把你的东西收拾好,别挡了我的路。” 梁含韵只让身边的宫女去收拾,心底仍在盘算着今夜的事。 日暮低垂时分,篝火盛宴如期举行。 尉迟玄高坐,其余大臣坐在右侧,妃嫔皆坐在左侧,西昌国的使臣同坐在朝臣之列。 一位翩翩少年举着酒樽,容貌并非大燕之人,周身装束却又不似西昌使臣,但,他却是此番领着西昌使臣来大燕送降书的西昌三皇子——完颜禹。 “我代吾王向大燕皇致意,西昌愿意降服,献上降书,以期能再修两国之好。” 尉迟玄同样举着酒樽,遥遥与完颜禹相望。 “只要西昌往后不再发兵攻燕,不再侵扰大燕边境,朕,自然愿意与西昌世代交好。” 完颜禹亲自送上了降书,又随意地看了一圈坐在席列的妃嫔。 正当众人以为他冒犯之时,他却爽朗大笑。 “素闻燕皇后宫佳丽三千,各个美得不可方物,今日一见,传闻果然不虚,只是……” 他话音一转,“大燕女子美则美矣,却多是素雅恬淡之美,而我西昌女子娇柔灵动,未必逊色于大燕女子。” 尉迟玄:“你这话是何意?” “燕皇,我奉我父王之命来到大燕京城,还带来了我父王的一句口信,我父王言明,愿意将西昌久负盛名的六公主送与燕皇,还请燕皇笑纳。” 朝臣纷纷交头接耳。 “西昌六公主?那可是西昌最美的女子。” “是啊,传闻中,见到西昌六公主的人无不为她的美貌所惊艳,无不为她的风姿所折服,甘拜她的裙下,想不到,西昌竟然愿意送出这六公主。” 人人皆知的事情,尉迟玄也不例外。 几乎没多想,尉迟玄便答应了。 “好,那你便让她出来,朕倒想见一见这传闻中西昌国倾城的六公主。” “燕皇,此次我等前来,我六妹并未随行,待稍后我修书一封,西昌自有人将我六妹送来。” “你为何此次不将她一同带来?” 完颜禹微微笑道,“若是燕皇婉拒了我父王的美意,将我六妹拒之宫外,传扬出去既不利于我六妹的声誉,更是让西昌面上蒙羞。” “是以,还是先得了燕皇准信再差人送我六妹前来大燕最为妥当,此折中之法,还请燕皇见谅。” 第148章 大事已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尉迟玄不好再说什么。 “甚好。” 完颜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扇子轻轻摇着。 酒过三巡,尉迟玄便觉得有些难受,梁钰贞一直留意着他,见尉迟玄如此,她眼前一亮,机会这就来了。 她连忙说道,“皇上,今日的盛宴也该到此了,不如,就让梁贵人送皇上回去歇息吧。” 梁贵人? 尉迟玄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来,梁贵人就是梁钰贞的侄女梁含韵。 “也好。” 梁钰贞立马给梁含韵使了个眼色,梁含韵三步并作两步高兴地走过去搀扶着尉迟玄。 “皇上,嫔妾这就送您回去歇息。” 眼看着人已经送到了梁含韵的手里,梁钰贞便松了口气,她就不信梁含韵还能把事情弄糟。 尉迟玄都走了,盛宴也到了尾声,其他人三三两两离开。 梁含韵在孙康才的引路下来到了尉迟玄所居的宅院,宫人为她贴心地推开门,梁含韵嘴角带笑地将尉迟玄扶了进去。 尉迟玄躺下后,梁含韵马不停蹄地跑了出来。 “孙公公。” 孙康才面带疑惑,“梁贵人,发生何事了?” 梁含韵讪讪一笑,“孙公公不必多虑,眼下无事发生,只是今夜皇上喝多了酒,公公可否派人去熬制些醒酒汤来?要不然,皇上明日起来准该头疼了。” 孙康才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哎呦,瞧奴才这个脑子,竟然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幸好有梁贵人提醒。” “梁贵人放心,你且去好生照料皇上,奴才这就命人熬制醒酒汤。” 梁含韵微微颔首,“好,有劳孙公公了。” 她再度走了进去,百无聊赖地坐在床榻边,静静地等候着醒酒汤的到来。 半个时辰后,孙康才在外敲了敲门。 梁含韵迅速过去打开门,接过了孙康才手里的托盘。 “梁贵人,醒酒汤在此,皇上今夜就劳烦梁贵人照顾了。” “好,你先下去吧。” “诶。” 他是该下去了,孙康才打着哈欠转身走了,这一日累得呦,他该好好歇息了。 梁含韵取下自己发髻间的簪子,取出藏匿在其中的药丸,将其中一个药丸掰碎扔进了醒酒汤中。 她用勺子搅拌着,直到药丸融在醒酒汤中,再也看不见。 她端着醒酒汤来到床边,“皇上,该喝醒酒汤了。” 梁含韵一勺一勺将醒酒汤喂到了尉迟玄的嘴里。 尉迟玄迷迷糊糊地伸手拽住梁含韵的手,使劲一拉,温香软玉便在怀中。 梁含韵惊呼,却并不反抗,嘴角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笑。 一夜过去。 尉迟玄醒来时便忍不住按着自己的头,为什么,他会觉得头疼欲裂? “孙康才,孙康才。” 他刚唤了两声,孙康才便匆忙进来。 “皇上,奴才在。” “朕昨夜做了什么?为何头疼欲裂?” “皇上应是宿醉才会头疼,昨夜梁贵人已伺候皇上喝下了醒酒汤,许是那醒酒汤并不曾起作用。” 尉迟玄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侧还躺着一个女子,记忆也逐渐回笼,他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行了,朕知道了。” 尉迟玄强撑着起身,自始至终都没再看过梁含韵一眼。 等到梁含韵醒来时,周遭已没了尉迟玄的身影,但她并未感到失落,反倒是十分欣喜。 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腹部,事成了,她很快便能怀上皇嗣了。 半个时辰后,梁含韵穿戴整齐地坐在了梁钰贞的面前。 “如何了?” “姑母放心。” 梁钰贞明白了,看着梁含韵都和善许多。 “含韵,本宫不会害你的,往后,你都要听从本宫的吩咐,知道吗?” 梁含韵连连点头,“嫔妾知道,嫔妾一向唯姑母是从,在这皇宫中,只有姑母疼惜嫔妾。” 梁钰贞淡淡一笑,“你知道便好。” 颂心走了进来,“娘娘,梁国公派人送来了消息,他的人已经潜伏进林将军的队伍中了。” “好。” 梁含韵疑惑地问道,“姑母,我爹这是要做什么?” 梁钰贞并不打算告诉梁含韵,“行了,这些事情你就别掺和进来了,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为好,总归本宫与兄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好奇心得不到满足,梁含韵也就更加好奇,她很清楚梁钰贞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她的,只能暂且先将好奇按捺下去。 “姑母,你一会儿要随皇上一道去狩猎吗?” 梁钰贞摇头,“本宫才不会去,如此危险的事情,本宫犯不着随行。” 梁含韵还想说什么,梁钰贞便也制止了她跟着去。 在梁钰贞不打算跟随尉迟玄去狩猎之时,沈念溪已经来到了尉迟玄的面前,自请跟着去狩猎。 尉迟玄先是惊讶地打量着沈念溪,随后狐疑开口。 “狩猎可是要骑马射箭的,瑾昭容,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臣妾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实不相瞒,臣妾会骑马,却不会射箭,若是皇上不嫌弃,臣妾自然愿意陪伴在君侧。” “朕竟不知你会骑马。” 沈念溪莞尔,她这一世还没骑过马,但奈何,她上一世骑过。 身为将军夫人,不会骑马被人诟病,沈念溪便学会了骑马。 “皇上现在便知道了。” “也好,那你就随朕去吧。” 尉迟玄小声嘟囔一句,“只可惜云妃没有跟来,她的马术是朕见过的女子中最上乘的,从前三月桃花盛开之时,朕还与她策马同游……” 沈念溪沉默不语,尉迟玄也很快回过神来。 “朕多言了,坐下吧,先与朕一同用早膳。” “多谢皇上。” 用早膳时,尉迟玄明显心不在焉。 沈念溪却很高兴,她巴不得尉迟玄不搭理她,早膳都多用了一碗粥。 尉迟玄突然拿起筷子往沈念溪的碗里夹了一小块肉饼,“给你,朕记得你最爱吃这个了。” 沈念溪忙低下头去,闷声道,“臣妾谢过皇上。” 她怕自己抬头便要让尉迟玄看出她此刻神色的端倪了,她是真的,很想笑。 第149章 谁告诉的? 到底是谁告诉尉迟玄,她喜欢吃这个的? 沈念溪夹着这肉饼神色复杂,活了这么久了,她还真的从来不知道自己喜欢吃这个。 用过早膳,尉迟玄便让沈念溪先去换一身衣裳。 沈念溪一早便备好了骑装,迅速去屏风后换好了衣裳,一身骑装的她看上去英姿飒爽,少了几分往日的素雅,多了几分逼人的狠劲。 “皇上,臣妾好了。” 尉迟玄收回打量她的视线,清清嗓子,“那就走吧。” 二人走了出去,宫人牵来了两匹马。 尉迟玄随手指了一匹马给沈念溪,“朕记得那匹马性子温顺,你就骑那一匹马吧。” 沈念溪不自觉吞了吞唾沫,她有些不相信尉迟玄的记性了。 但好在,不管是什么样的马,她都算是能够驾驭,当即踩着脚蹬翻身上了马。 尉迟玄欣赏地看了她一眼,但也仅仅只是一眼。 沈念溪驾马跟在尉迟玄的身后,连同随从朝臣一道浩浩荡荡地进入山林。 得知沈念溪竟与尉迟玄一同入了山林,梁钰贞别提有多惋惜。 “真是可惜,本宫也从不知道瑾昭容还会骑马,若是早知她要骑马随同皇上去狩猎,本宫真应该让她所骑的马发狂才是,就算不死,也该让她残疾。” 梁钰贞说着便叹气,显然是真的懊恼和惋惜。 “姑母。”梁含韵幸灾乐祸,“那山林里处处都是猛兽,你还怕她不会出事吗?” “也是,本宫就祈愿她遇到什么发狂的猛兽好了。” 两刻钟后,沈念溪与尉迟玄一行人来到了猎物日常出没之地,这儿便是山林腹地。 尉迟玄那如鹰隼般的眼睛很快就盯上了一处草丛,眼疾手快地拉弓搭箭,‘嗖’地一声,箭离开弦命中了草丛后的一对兔子。 孙康才让人将血淋淋的兔子提了出来,尉迟玄嫌恶地看了一眼就让人拿走。 “只是一对兔子而已,白白浪费了朕的箭。” 沈念溪突然翻身下马,拔出了插在兔子上的箭矢,当着所有人的面做了匪夷所思的动作。 她用自己的衣裳擦净了箭矢上的血迹,将箭矢递给了尉迟玄。 “皇上一箭射中双兔,这样的箭术造诣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这箭,擦擦便可以再用,皇上请。” 睥睨着沈念溪的感觉让尉迟玄很受用,他就喜欢所有人臣服于他。 尉迟玄伸手接过了箭,又朝沈念溪伸出手,“爱妃,上来。” 明知尉迟玄这样叫她没什么好事,但沈念溪眼前一亮,如此甚好,这让她的计划更容易了。 沈念溪将手放进尉迟玄的手掌中,由着他将自己拉上马。 如此一来,沈念溪便是彻底坐在了尉迟玄的身侧,二人同骑一匹马。 跟随着的朝臣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都说昭容娘娘很得皇上宠爱,如今一见,才知传闻不似作假。” “瑾昭容得皇上眷顾可是好事。” 不知过去多久,尉迟玄看见了疾奔而过的鹿,他便又想射下那头鹿。 沈念溪知道自己妨碍到了他,主动先开口,“皇上,先让臣妾下去吧。” 尉迟玄点头,正当沈念溪将要下马之时,她突然听见了一道哨声,顿时顿了一下动作。 就在这时,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沈念溪赶忙挡在尉迟玄身前。 “皇上小心,唔。” 箭矢没入她的肩胛,沈念溪疼得嘤咛出声。 孙康才大喊,“来人,护驾,有刺客。” 暗卫同侍卫朝臣一道将尉迟玄围在其中,谨慎地观察着四面八方,提防着刺客来袭。 然而,刺客并没有到来。 尉迟玄厉声道,“快让随行女医过来。” 此处并不好处理伤势,女医只能暂时先将箭矢拔出稍稍止血。 经此一事,尉迟玄也再没了狩猎的兴致,当即下令回去。 沈念溪痛得说不出话来,回去一路颠簸,平白让她又吃了好些苦头。 但想到从今往后尉迟玄再不会试探她的用心,这一步,她走得值。 待她醒来时已不知是何时,身侧只有拂冬在照看她。 “娘娘,你终于醒了。” 沈念溪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 拂冬赶忙去给她倒了一杯水,并且说出了她现在最想知道的一切。 “娘娘,你受了伤,皇上让女医用上最好的药为你治疗,还有,行刺皇上的人已经抓到了。” 行刺的人若是抓不到才奇怪。 沈念溪一口气将水都喝了干净,这才觉得自己的嗓子好了一些。 “娘娘,你已经醒了,可要奴婢去告诉皇上?” “也好,你去吧。” 拂冬出去派人传消息,回来继续守在沈念溪身边。 没多久,尉迟玄便收到消息赶了过来,拂冬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你,如何了?” 尉迟玄有几分不知所措,局促的样子和以往大不相同。 “多谢皇上挂念,臣妾已好多了,竟都感觉不到疼了。” “就你这张嘴会说。” 但—— 仅仅只是一刹那,尉迟玄又再度审视起沈念溪来。 “你今日,为何要帮朕挡箭?” “哪有什么为何,臣妾只知道臣妾不能让皇上受伤,至于臣妾如何都不妨事。” 她低下头去,碎发遮住眼眸的情绪,更添了几分怜爱。 “今日行刺的刺客已经抓到了。” 沈念溪抬起头,讶异问道,“真的?是何人?皇上可千万不能放过这行刺之人。” 在她说话时,尉迟玄始终紧盯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丝她的神情。 见她好似当真一点儿都不知情,神情没有任何破绽,尉迟玄才打消了最后一丁点对沈念溪的怀疑。 “是一个苦心经营想要翻案之人,当年他举家因贪污重罪被判流放,这些年他一直寻找证据,想要翻案平反。” “只是有人强压下了此事,他积怨已深又走投无路,这才会在今日铤而走险选择行刺朕。” 沈念溪暗暗松了口气,不愧是端妙云找来的人,身世过往毫无破绽,尉迟玄休想怀疑此事是她故意为之。 “原来如此,幸好皇上无碍。” 第150章 最好的时机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朕是如何处置他的吗?” 沈念溪狐疑,“臣妾为何要知道?臣妾与他非亲非故,该如何处置自然是皇上一句话说了算的,要臣妾看来,不管事出何因,那都不该行刺皇上。” 尉迟玄颔首,“嗯,所以朕答应为他平反,也让人将他打入天牢。” 他转头温和地看着沈念溪,“上次的事情,你做得很好,朕正想寻个由头晋你为妃,眼下便是最好的时机。” “等你养好伤,朕便为你举行封妃盛典。” 沈念溪轻轻点头,“臣妾谢过皇上……” 说了一堆阿谀奉承的话后,沈念溪再度口干舌燥,但看着尉迟玄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也只好再忍耐下去。 “瑾昭容,你可知朕为何突然解了梁德仪的禁足?” 沈念溪一愣,这是能够和她说的问题吗? “臣妾不知,也不敢揣测圣心。” “梁国公那个老家伙越发放肆了,还敢将手伸到西南边疆,朕是断不能再容忍梁氏一族为非作歹了。” “皇上这般做,是要让梁国公降低戒心?” 尉迟玄肯首道,“正是,他越以为朕必须得仰仗梁氏一族,朕便越不能放过他,只有让他得意,朕才能更好地抓住他的把柄。” 沈念溪照旧夸了几句。 回过神来,尉迟玄才惊觉时候已经不早了。 “你先歇息吧,这几日好好养伤,待朕闲暇之时,朕再来看望你。” “好,恕臣妾不能相送皇上出去了。” “无妨。” 尉迟玄头也不回地走了,许久之后,直到拂冬回来,沈念溪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这一次,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拂冬,快去给本宫倒杯水。” 拂冬端着水过来,“娘娘,皇上前脚刚从这儿出去,后脚便又召见了梁贵人。” “天子之心,瞬息万变,这不是本宫与你一直以来都知道的吗?” “话是如此,但奴婢见着梁家的人得宠,总归替娘娘打抱不平。” 沈念溪拍了拍她的手安抚着,“本宫没有这样想,你也用不着为本宫打抱不平,拂冬, 这样寻常的事情,你早该习以为常的。” “奴婢明白了。” —— 一连几日,尉迟玄都只召见梁含韵一人,与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温永鸾别提有多嫉恨。 “呵,没来到这儿之前皇上都只召见我,你来了这儿倒是颇得皇上看重。” 梁含韵腰板都挺得更直了些,“那是。” 温永鸾愤愤地盯着梁含韵,“皇上也就是一时图你新鲜罢了,久而久之,你以为皇上还会看得上你吗?” “对了,就连瑾昭容都要被晋封为妃了,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梁含韵嘴边的笑僵住了,“谁说的?这怎么可能!” “哼,亏你还是夜夜陪在皇上身边的人,竟然连此事都不知道,梁贵人,你可真有意思。” 见温永鸾的神情不似作假,梁含韵夺门而出,她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姑母。 听完梁含韵的话,梁钰贞拍桌而起。 “当真?本宫怎么都不知道?” 她看向了瑟缩着脖子的颂心,“颂心,过来,告诉本宫,可是真的有此事?” 颂心唯唯诺诺点头,“是,娘娘,确有此事……” “你既知道,为何不早些来告诉本宫?” 颂心连忙跪下,“娘娘,奴婢并非有意隐瞒此事,只是奴婢生怕娘娘知道后会受到刺激,这才打算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娘娘的。” “荒谬,到头来,竟然只有本宫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你们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回娘娘,这都是皇上身边的小桉子传出来的,这些风声已经传了几日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皇上有意晋封瑾昭容为妃的事情了。” 梁钰贞冷笑,“晋她为妃?她也配?” 梁含韵跟着点头,“就是啊,她不过是运气好替皇上挡下一箭罢了。” “真没想到,她不仅没有死在山林,反倒借此机会立了一回功劳。” 梁含韵缠着梁钰贞,“姑母,你可得赶紧想想法子,可不能再让瑾昭容步步高升了。” “本宫知道,她不是受伤了吗?正好,本宫手里还有些毒药,正好用在她的身上。” 梁含韵一惊,“姑母打算如何做?” “含韵,此事还得你去做才行。” “让嫔妾去?”梁含韵赶忙摆手,“姑母,你知道嫔妾不成器的,这样重要的事情,嫔妾做不来的。” “你可以。” 梁钰贞眼神坚定,“本宫记得,你与那温永鸾同住一室?” “对,没错。” “这便更是好机会了,含韵,你过来。” 梁钰贞在梁含韵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本宫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梁含韵吞了吞唾沫,“记,记住了。” “那便好。” 颂心取来一个瓷瓶,放到了梁含韵的手中,“梁贵人,请拿好。” 梁含韵握紧瓷瓶,好似在拿什么可怕的东西。 “那,姑母,嫔妾就先走了。” 梁钰贞点头,“好,快去吧。” 梁含韵拿着瓷瓶回到了屋子,正好就被温永鸾看了个正着。 “呦,梁贵人,你这是拿了什么好东西啊?”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温永鸾冷嗤,“不告诉就不告诉,说得好像谁稀罕知道一样。” 嘴上这样说,温永鸾的视线却根本没从瓷瓶上移开。 “就算我告诉了你,你也不知道,我又何必浪费口舌呢?” 她越是这样说,温永鸾就越是好奇。 “你瞧不起谁呢?有本事你就说,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梁含韵暗暗欣喜,温永鸾果然上钩了。 “好啊,这瓷瓶中装着的可是上好的雪莲金疮药,这可是用雪山上的冰莲制成的,我姑母说,整个皇宫唯独就这一瓶。” 温永鸾还真愣了一下,她确实没有听过这样的金疮药。 她嘴硬着,“谁知道你是不是胡说的。” “这可是我姑母给我的,我姑母见多识广,知道不少好东西,怎么可能胡说?行了,知道你没见识了,温常在,你用不着说这些。” 第151章 被当成刀 温永鸾被梁含韵的这一番话勾得动了心思,要这金疮药真是极好的,那她拿去送与瑾昭容,往后瑾昭容封妃,岂不是要念着她今日三分好? 梁含韵顺手将瓷瓶放在了一处架子上,“我可跟你说,你最好离这瓷瓶远点,要是瓷瓶摔碎了或者是丢了,我一定先找你。” “知道了”,温永鸾随口应下,心神却已动。 夜深之时,温永鸾确认梁含韵已经睡熟后,蹑手蹑脚拿着一个瓷瓶来到架子前,摸着黑小心翼翼地将瓷瓶中的药粉都倒进了自己的瓶中。 之后她又从衣袖中取出了一个瓷瓶,将瓷瓶中不知名的药粉倒回了梁含韵拿来的那个瓷瓶。 做完这一切,温永鸾松了口气。 翌日一早,温永鸾便怀揣着瓷瓶走了出去。 拂冬正服侍着沈念溪用早膳,得知温永鸾竟然要来看望她,沈念溪犹豫了片刻就让拂冬去把人请进来。 “嫔妾给昭容娘娘请安,自打娘娘受伤后,嫔妾还未曾来拜见娘娘,今日特地带来了上好的金疮药献与娘娘,只盼着娘娘的伤能尽早恢复。” 沈念溪看她真的拿出了一个瓷瓶,当即便拒绝。 “温常在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这金疮药,你还是带回去吧。” 温永鸾急了,“娘娘,这金疮药的确是上好的,娘娘只需派人一看便知,嫔妾绝不会伤害娘娘的,还请娘娘收下吧。” 拂冬补上一句,“温常在有所不知,皇上已经下令让我家娘娘用最好的药,你的药再好那也比不过皇上的,我家娘娘的伤很快就能恢复,温常在还是将金疮药带回去吧。” 眼看主仆二人都拒绝她,温永鸾更着急了。 “昭容娘娘,嫔妾真的是为娘娘好的,还请娘娘不要拂了嫔妾的一番心意。” 见她三番四次想让自己收下这金疮药,沈念溪不禁怀疑温永鸾的用心。 既如此,她就看看温永鸾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那好,看在你如此诚心的份上,本宫就破例收下。” 温永鸾高兴极了,“多谢昭容娘娘。” 她这一次投诚投到了重点,往后肯定会得瑾昭容赏识的…… 温永鸾走后,拂冬拿起瓷瓶,“也不知道温常在到底想做什么,竟然一而再再而三要娘娘收下这金疮药。” “她的心里有没有鬼,一验便知,拂冬,一会儿女医来检查本宫伤势之时,你便将瓷瓶给她,让她看看这瓷瓶中装的到底是什么。” “好,奴婢记下了。” 用,沈念溪肯定是不会用的,但她也想知道温永鸾的心思。 日暮时分,拂冬神色凝重走了进来。 “娘娘,奴婢已让那女医看过了今日温常在带来的金疮药,女医说,那瓶中所装虽是金疮药,但却被人加了其他加重伤势和延缓伤势愈合的药材。” “若是娘娘用了那瓶中的金疮药,怕是会加重伤势,甚至让伤口溃烂。” 沈念溪:“温常在的胆子如此之大?” “娘娘,幸好你对她也是怀疑的,奴婢这就将这瓷瓶扔出去。” “且慢。” 沈念溪及时叫住了她,“拂冬,本宫总觉得温常在没有这样大的胆子,若她知道金疮药有问题,应当不敢这样大大咧咧拿到本宫面前来的。” 要知道,后宫女子最擅长的便是借刀杀人。 “娘娘的意思是……” “说不准,温常在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沈念溪稍加猜想便说道,“梁贵人与她同住在一屋,梁钰贞心思深沉,应当就是她利用了梁贵人和温常在二人。” “这个梁德仪,真是一如既往的险恶。” “可不是,这倒也就是她。” “娘娘打算什么也不做了吗?” 沈念溪摇头,“那自然不会,就算不能抓住梁德仪的把柄,至少也该让温常在知道她们的险恶用心,以后提防她们。” “娘娘与温常在非亲非故,何必帮她?” “本宫哪里是在帮她?分明是在帮本宫自己,若她拎不清,有被当刀使的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拂冬点点头,“娘娘说得是。” 翌日,拂冬一早便跑到了尉迟玄所居的地方,刚想喊话便被孙康才拦住了。 “拂冬姑娘,皇上还在歇息,你怎么能打扰皇上?” “孙公公,出事了,我家娘娘的伤加重了,甚至隐隐还有溃烂之势。” 孙康才微微张嘴,“哎呦,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你在此稍等,我这就去说与皇上听。” 孙康才进去了,不多时又笑着走出来。 “拂冬姑娘,你先回去照看你家娘娘吧,皇上说了,他稍后便过去看望你家娘娘。” “好,多谢孙公公。” 拂冬又一溜烟儿走了。 屋内,眼看着尉迟玄起身,梁含韵还有些迷糊。 “皇上,你这是要去哪儿?” “朕去瞧瞧瑾昭容。” 一提这几个字,梁含韵顿时睡意全消,指不定就是药粉已经起作用了,这样的好事,她也得跟着去瞧瞧。 “皇上,不如就让嫔妾陪你一道去吧?” “也好。” 二人即将步入院子,拂冬赶忙告诉给了沈念溪。 沈念溪便皱着眉头小声呻吟着,尉迟玄见她俨然一副病弱美人的样子,不禁生了怜爱之心。 “瑾昭容,你如何了?”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也不知是怎么了,今儿个起来便总觉得伤口疼得厉害。” 尉迟玄派人去请来了女医,那女医佯装一无所知地为沈念溪看了伤。 片刻后,她神色大变,跪下说道,“启禀皇上,昭容娘娘忽觉伤口疼得厉害,实是因为有药物加剧和刺激了娘娘的伤。” “为何会如此!” 沈念溪蹙眉不语,拂冬若有所思道,“皇上,许是娘娘昨晚所用的金疮药有问题。” 梁含韵暗笑,很快,温永鸾便要倒霉了。 尉迟玄沉声,“去把金疮药拿过来。” 拂冬取来金疮药交给女医,女医稍稍一验便心中有数。 “回皇上,这金疮药确有问题,其中掺杂了不少能使伤口溃烂的药物。” 第152章 后知后觉 “岂有此理!何人胆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谋害瑾昭容,朕要彻查此事。” 拂冬立马跪下,“皇上,此金疮药乃是昨日傍晚时分温常在送与我家娘娘的,娘娘见她诚恳温和,这才收下了她的金疮药。” 尉迟玄立马让人去找来温永鸾。 温永鸾茫然地看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皇上,你因何缘故寻嫔妾过来?” “这金疮药,是你送的?” 就算再愚钝,温永鸾也能从尉迟玄阴沉的脸色看出些不对劲了,她硬着头皮点头。 “是,皇上,金疮药是嫔妾送给昭容娘娘的,嫔妾盼着昭容娘娘能够早日养好伤,所以……” 她还没说完,尉迟玄已然厉声呵斥。 “荒唐!朕一直以为你心地善良,想不到,你的心肠却这般狠毒。” “皇上?”温永鸾不解。 一旁的女医解释道,“温常在,你送给昭容娘娘的金疮药中掺杂有加重娘娘伤势的药物。” “你胡说,这不可能。” 但是,温永鸾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就连反驳都是有气无力的。 “够了,证据确凿,你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温永鸾猛地指向梁含韵,“是你,是你陷害我!” 梁含韵冷笑,“温常在这是何意?就算你蓄意谋害瑾昭容,你也不能随意攀咬他人,何况,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温永鸾急着说道,“皇上,这金疮药,这金疮药是梁贵人的,她才是蓄意想要谋害昭容娘娘的人。” “温常在,我的金疮药可是好端端摆放在原先的架子上的,谁知道你这金疮药是从何而来的,你满嘴胡言,休想血口喷人。” “那金疮药就是你的。” 梁含韵逼问,“怎么?难不成还是你偷走了我放在架子上的金疮药?要不然,你一直口口声声说是我的金疮药是为何?” 比起承认自己蓄意谋害皇妃,承认自己偷鸡摸狗便显得没那么可怕了,温永鸾到底还是作出了选择。 “皇上,是嫔妾一时鬼迷心窍,听梁贵人说她手上的金疮药乃是顶好的金疮药,嫔妾这才想着投其所好,偷来送给昭容娘娘。” 尉迟玄都愣住了,他还是头一次听见妃嫔大言不惭说出偷盗的事情。 “温永鸾,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温永鸾惭愧地低下头去,“皇上,嫔妾知道……但是,嫔妾真的没有想要谋害昭容娘娘,还请皇上相信嫔妾。” 梁含韵依旧咬死不认,“你说自己是偷盗的自己便是偷盗的了?你少胡说了,我的瓷瓶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一直好好放着的。” “那是因为,因为……”温永鸾的语气都弱了几分,“那也是因为我只是把药粉倒了出来,没有拿走瓷瓶。” “呵,所有事情都只有你的一面之词,且不说我的金疮药一直都在,就算我的金疮药有问题,我也没有要谋害瑾昭容。” 梁含韵气势逼人,“又或者,你发现了我的金疮药有问题,你便将计就计献来给昭容娘娘,如此再栽赃到我的头上?” “不是这样的,皇上,昭容娘娘,你们相信嫔妾,嫔妾真的没有这样的心思。” 温永鸾十分后悔,早知如此,她一定不会干出这样愚蠢的事情。 就在这时,沈念溪突然虚弱地开口。 “皇上,臣妾相信温常在不会谋害臣妾的。” 此话一出,不仅是温永鸾愣住了,就连梁含韵都惊住了。 “瑾昭容,你何出此言?” 沈念溪轻声道,“皇上,臣妾清楚温常在的为人,她断不会如此明摆着谋害臣妾,何况,若她知道这金疮药有问题,一定不会如此大方送来与臣妾。” “所以,臣妾以为,这其中一定还隐藏着其他的误会。” 温永鸾感激涕零地看着沈念溪,这一刻她帮着自己说话,她深受触动。 “昭容娘娘,多谢娘娘愿意相信嫔妾。” 梁含韵不满,“昭容娘娘,你怎么能如此武断?仅凭着自己的想法而不看证据便如此说,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沈念溪盯着梁含韵,“梁贵人,本宫总觉得,你好似很想将谋害本宫的由头安在温常在的头上?” “嫔妾没有,嫔妾只是觉着,娘娘不该平白无故受到伤害,此事应当彻查到底。” “是吗?彻查到底,也好。” 沈念溪说完,先前默不作声的女医突然开了口。 “皇上,臣刚刚再度瞧了瞧这金疮药,发现这金疮药中隐含着一味难得的草药——木根子,此药草极为罕见,且不生长在大燕,寻常人很难寻得。” 温永鸾立即接了话,“皇上,嫔妾是寻不到这样难得一见的草药的。” 尉迟玄的脸色更难看了,“朕若是没记错,木根子乃是外藩进贡之物,朕,只赏给了梁德仪。” 事已至此,事情已然有了眉目。 梁含韵猛地一惊,“皇上,这与姑母何干?” 尉迟玄并未理会她,而让人唤来了梁钰贞。 梁钰贞满腹疑惑地进来,却发现梁含韵的脸色十分难看,心底也有了几分不安。 “皇上……” “梁德仪,朕若是没记错,木根子可是朕独独赏赐给你的。” 梁钰贞心中咯噔一下,完了。 “是,皇上。” “那你来告诉朕,用来谋害瑾昭容的金疮药中为何会有木根子?” 梁钰贞跪下,“皇上,臣妾不知,木根子向来都藏于百合宫的库房,但臣妾从未用木根子来害人,更遑论是谋害负伤的瑾昭容。” 尉迟玄拧着眉头,“这一番话,怕是连你自己都不相信,朕本以为你这两年在百合宫静心反思已然悔过,如今看来,你是根本不知悔改。” “皇上,臣妾是真的诚心悔过了的,皇上你要相信臣妾啊,臣妾真的什么都没做。” “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朕,实在不想看见你。” 尉迟玄二话不说便让人将梁钰贞带下去,先行遣送回皇宫,又罚了她半年俸禄。 梁含韵很是后怕,一直不敢出声,仅是默默地站着。 第153章 又栽跟头 见尉迟玄绝口不提梁含韵,沈念溪多说了一句,“皇上,梁贵人应当也是知晓此事,否则,她便不会给温常在偷走这金疮药借花献佛的机会。” 言下之意便是,梁含韵也是梁钰贞的帮凶。 只是,尉迟玄却显得很暴躁烦闷。 “行了,朕已经处置了梁钰贞,此事便到此为止。” 似是察觉自己对沈念溪的态度不佳,尉迟玄又放缓了语气,叮嘱了她几句。 尉迟玄一走,梁含韵犹豫再三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温永鸾擦掉了脸颊的泪,再次对沈念溪道谢。 “昭容娘娘,嫔妾谢过娘娘。” “不必谢本宫,你不是害本宫之人,本宫就不会找你算账,谁动了谋害本宫的心思,本宫就找谁。” 明明沈念溪很是虚弱,温永鸾却打心底里有几分害怕她。 “是,嫔妾知道了,嫔妾不会害娘娘的。” 害不害的,一句空口白话做不得数,沈念溪也不觉得温永鸾是在承诺什么。 “本宫乏了,温常在,你先回去吧。” “好,那娘娘好好养伤,嫔妾这就退下了。” 拂冬走到门口,片刻后笑着开口,“娘娘,温常在已经走远了,娘娘不必再装了。” 沈念溪顿时坐直身子,虽然脸色依旧虚弱,但却根本不是刚刚那个伤痛难忍的模样。 自始至终,沈念溪都没有用过那金疮药,刚刚的一切都是她装出来的,幸好,没有任何人起疑。 “唐太医,今日之事多亏了你,若非你昨夜告诉本宫那金疮药中都有些什么,本宫还真没法让梁德仪又栽跟头。” 唐珺低下头去,“臣愧不敢当,臣感谢娘娘当初对臣的提携之恩。” “本宫不仅仅是帮你,本宫也是在帮自己,太医院有本宫的人,往后本宫才好办事。” 唐珺立马表明自己的忠诚,“昭容娘娘,臣仰仗娘娘,日后一定为娘娘好好办事。” “本宫知道,你且下去领些银子再回去。” “多谢娘娘。” —— 养伤的日子无疑是漫长的,好在沈念溪养伤之时,俞清宛总是来陪着她,这样的日子倒也就算不上漫长。 “妹妹你是不知,这几日皇上日日都只见梁贵人一人,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迷魂药,真是奇了怪了。” 沈念溪随口说道,“兴许,皇上就是这段时日格外喜爱她吧。” 俞清宛摇头,“不,这么多年了,我就没见过皇上跟失了魂儿一样次次都只召见一人,哪怕是云姐姐盛宠之时,皇上也都不会如此。” 沈念溪微怔,“姐姐的意思是,这其中兴许有鬼?”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倒也不能断言,不过如此怪异的景象,我的确是头一遭见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念溪业已将俞清宛的话记在了心底。 她突然想起前几日尉迟玄处置了梁钰贞却并未对梁含韵冷脸的事,打算寻个时机就去试探一番。 日暮低垂,沈念溪唤来了拂冬。 “皇上今夜可是又召见了梁贵人?” “是啊娘娘。” “那稍后你便亲自去跑一趟,就说本宫伤口疼得厉害,务必要让皇上过来看望本宫。” 拂冬不解,“娘娘,你不是一向不用这些争宠的手段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她得知道她的猜想到底对不对。 拂冬照着沈念溪的话跟孙康才说了一遍,孙康才答应进去请皇上,只是,片刻之后,他摇着头走了出来。 “拂冬姑娘,还请你回去转告昭容娘娘,皇上不肯前去看望昭容娘娘。” 拂冬惊讶万分,“孙公公,这些时日,皇上当真对这梁贵人如此宠爱?” 孙康才轻轻点头,“是啊,说起来也怪了,皇上此前可从未这样独宠一人,就连前去看望昭容娘娘都不肯去。” “有劳孙公公刚才传话,奴婢这就回去继续照顾娘娘。” “诶,拂冬姑娘快回去吧。” 只看见拂冬一人时,沈念溪就知道她的猜测是对的。 “皇上果真不肯前来。” “娘娘。”拂冬替沈念溪委屈上了,“娘娘为了救皇上受了伤,梁贵人又没有受伤,眼下皇上却只顾着她,却根本不顾娘娘的伤势。” “拂冬,慎言。” 拂冬委屈地闭上了嘴,神情却依旧难看。 “看来本宫此前的猜测果真不错,皇上怕是着了套了。” “啊?” “若说是之前本宫还没这般想,可如今,本宫倒是确认了,皇上可以任何人都不见,唯独他眼下有愧于本宫,是不能对本宫视若不见的,如此一说,皇上的确有异。” 拂冬压低声音,“娘娘,你的意思是梁德仪和梁贵人恐怕使了什么手段?” “对。” “娘娘,她们竟然如此大胆,难道就不怕事情败露吗?” 沈念溪冷静下来,“怕,所以,这手段一定非同一般,至少,梁德仪笃信任何人都不能发现其中的问题。” “那娘娘,眼下该如何是好?” 略微思忖后,沈念溪便有了决断。 “按兵不动,且先看着,本宫倒想看看皇上能被梁含韵使手段勾住魂到几时去。” 凡是一时半会儿不碍着她的事,沈念溪不打算出手阻拦。 她已然有了一个猜测,若梁钰贞和梁含韵对尉迟玄使的手段果真如她所想,那尉迟玄的身体必然受损。 龙体有损,既是坏事,也不失为好事…… 屋内传来阵阵嬉笑的声音,孙康才无奈领着值夜的人都走远些,省得耳朵不干净。 梁含韵伏在尉迟玄的胸膛上,“皇上,你可喜欢嫔妾?” “当然。” “那,嫔妾一直都是贵人,皇上可愿意晋一晋嫔妾的位分啊?” 尉迟玄皱眉,梁家有一人位分够高便足矣,他刚想拒绝,脑子便又恍惚了一瞬。 是以,他脱口而出的话就变成了,“好,朕明日就下旨晋封你为贵姬。” “多谢皇上。” 梁含韵伸手抚着自己的腹部,都好些时日了,待明日她一定要找来太医为自己诊脉。 这么想的,她也是这般做的。 第154章 原来是她的问题 唐珺收起为梁含韵把脉的手,“恭喜梁贵人,贺喜梁贵人。” 梁含韵又惊又喜,“唐太医,我果然有喜了。” 唐珺诧异,“梁贵人,臣是在恭喜梁贵人身体康健,一切如常,从脉象上来看,梁贵人似乎并没有怀孕。” 梁含韵的笑僵在嘴边,“这不可能,唐太医,你是不是诊错了?” “梁贵人,你对臣的医术有所怀疑吗?” 梁含韵讪讪道,“那也不是,只是,唐太医,你还是再为我好好诊脉一番吧。” 唐珺拗不过,只好再为她把了一次脉。 “梁贵人,你的身子确实是康健得不得了,至于身孕,臣的确没有瞧出来。” 梁含韵怔怔道,“怎么会呢……” 这都好些时日了,她怎么还没有身孕? 唐珺走后,梁含韵仍是不死心,又找了一个太医来给她诊脉,但结果同样是她没有身孕。 她百思不得其解,偏偏梁钰贞此时不在,看来,她也只能等到回皇宫之后才能解惑了。 孙康才带着人来宣旨,从今以后梁含韵便晋封为贵姬,只是梁含韵因着自己没有怀上身孕的事情始终心不在焉。 她接过旨意就送走了孙康才,一个人郁郁寡欢了许久。 —— 一晃半月过去,尉迟玄白日出游围猎,夜晚笙歌浮梦,日子倒是别提有多惬意,只是,到底是时候回到皇宫了。 尉迟玄刚回到皇宫,西昌的六公主也抵达了京城。 尉迟玄迫不及待便下旨封西昌六公主完颜湘为妃,入主咸和宫,另赐其封号为‘怜’,取怜惜西昌六公主之意。 完颜湘入宫之时,宫中不少妃嫔尽数前来凑热闹,皆想要一睹传闻中艳绝西昌的六公主。 “不知道的还以为公主尚在西昌呢,怎么到了大燕,仍是有一群人盯着公主的容貌看。” 走在最中间的娉婷女子轻声道,“阿羌,这都是寻常的事情,不用大惊小怪,继续走吧。” 另外一个婢女凑近完颜湘道,“公主,大燕皇宫的确奢华豪横。” “对了,既已来到大燕,往后你们便照着大燕的规矩唤本公主‘怜妃娘娘’。” 完颜湘想了想,也变更了自称,“而本公主,日后便管自己叫‘本宫’。” “是。” 阿羌和阿姜乖巧地跟在完颜湘的身后。 一路上,那些亲眼目睹完颜湘容颜的人无不发出阵阵惊叹声,不为别的,完颜湘的确不负传闻中的盛名,生得倾国倾城,一颦一蹙都赏心悦目。 很快,完颜湘便来到了咸和宫。 “咸和宫。”完颜湘读出了牌匾上的字,迈步踏进其中。 自从方心柔死后,钟萃轩冷寂了许久,此前尉迟玄下旨重新修缮钟萃轩,如今的钟萃轩才又有了一宫主殿的模样。 完颜湘步入钟萃轩,好奇地看着大燕的物件。 “娘娘,皇上身边的孙公公来了。” 完颜湘疑惑,“那是何人?” 旁边的宫女简单说了几句,完颜湘素来聪慧,一点就通。 “明白了,本宫这就去看看他。” 饶是跟在尉迟玄身边见多了许多貌美的女子和绝色的妃嫔,孙康才看见完颜湘的容颜时依旧心惊,不得不说,此前他所见过的女子全都比不上眼前的这一位。 “怜妃娘娘,皇上特地命奴才来为娘娘送上些奇珍异宝,以供娘娘在闲暇之余赏玩,还有,今夜皇上召娘娘侍寝,娘娘可要早些准备好。” “本宫知道了。” 走进屋子,完颜湘随意坐下。 阿羌:“娘娘,你不准备准备吗?” “本宫有何可准备的?”完颜湘冷笑,“任何人瞧见了本宫的容貌都只会臣服在本宫的裙摆之下,那大燕皇帝自然也不例外。” 当夜,尉迟玄果真见了完颜湘一面便惊为天人,自此抛却了其他人。 —— “娘娘,梁贵姬来了。” 梁钰贞大喜过望,“快让她进来,本宫正好想找她,她倒是与本宫心有灵犀,这会儿便过来了。” 梁含韵步子缓慢地走进来,此时的梁钰贞尚未发现梁含韵的忧心忡忡。 “含韵,本宫与你好些时日没见了,此前都没有机会好好地问问你如今的状况,你是不是,已经怀有皇嗣了?” 梁含韵挫败地摇摇头,“并没有,姑母,实不相瞒,今日嫔妾便是为此特地来寻姑母的。” “这不可能。”梁钰贞大失所望但也感到惊讶,“按理说来,那药用上几次便也该有起效了,何况你还用了这么多次。” “是啊,姑母,嫔妾都开始怀疑这法子到底管不管用了……” “管用,这肯定是管用的。” 梁钰贞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了梁含韵一遍,“不行,本宫这就召人来为你好好看看身子。” “姑母怀疑,是嫔妾自己的问题?” “本宫并没有这般说,只是事到如今,本宫总得弄清楚根源所在。” 很快,两个太医便来到了百合宫漪澜殿。 “臣见过德仪娘娘。” “快起来,本宫要你们好好看看梁贵姬的身子,她为何迟迟不见有身孕?” 两个太医面面相觑,先后为梁含韵把脉。 “回德仪娘娘,梁贵姬的身子,不孕,所以才迟迟不见有孕。” “什么?”梁钰贞急得站了起来,“你当真没有诊错?” “娘娘,臣没有诊错,梁贵姬的确是不孕体质,这辈子都无法生育属于自己的孩子。” 一旁的梁含韵听到这话犹如五雷轰顶,这样难得一见的事情竟然让她遇到了。 梁钰贞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那本宫再问你们,要如何才能改变她的体质?” 二人讪讪道,“回娘娘,梁贵姬身子特殊,就算是用尽天材地宝,寻到世间名医,恐怕都对她没有任何裨益。” 梁钰贞气得说不出话来,但到底存了一分理智,让那两个太医先离开。 梁含韵焦急地看着梁钰贞,“姑母,嫔妾该怎么办啊?” “你问本宫?”梁钰贞气得说话时声音都在发抖,“你刚刚没有听见吗?那两个太医说了,你根本不可能有孕。” 第155章 音若受伤 “姑母……”梁含韵手足无措。 “梁家唯一的希望啊,就这么没了。” 梁钰贞自嘲地勾唇,她的希望,一下子全都破灭了。 “本宫就想着,等你有了孩子,本宫就能够扶持他,如此一来,本宫什么都没有了,梁含韵,你毁了本宫的希望。” “姑母,嫔妾也不想啊,姑母,你是嫔妾的姑母,你帮帮嫔妾吧。” 梁钰贞冷笑,“本宫愿意当你的好姑母,那也是因着你对本宫而言还有利用的价值,如今,本宫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梁含韵还是第一次看见狠毒的脸色浮现在梁钰贞的脸上,准确说,是第一次发现这样的神色是对着她的。 “姑母,姑母?难道姑母对嫔妾好,就是为了让嫔妾诞下皇嗣吗?难道在姑母眼里,嫔妾还比不上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是。” 梁钰贞气疯了,“本宫谋算不成,看在以往的情面上,本宫不与你计较,从今之后,你不准再管本宫叫‘姑母’,本宫不是你的姑母。” 她转过身去。 梁含韵愣了许久,她不是第一次知道梁钰贞心狠手辣。 但她只是没想到,梁钰贞能狠辣到不在乎所谓的亲情。 颂心到底理智些,扶起梁含韵示意她先离开,梁含韵果断地离开再不回头。 梁钰贞脱力地坐下。 “完了,本宫费尽心思,连这样的宝物都用上了,最后却败在含韵的身上,她竟然不能生育。” 颂心嗫喏着也不敢开口。 梁钰贞揉着眉心,“现在本宫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娘娘,你既指望不上梁贵姬,可也要提防她将娘娘的事情泄露出去。” 梁钰贞蓦然回神,“是了,她知道的事情不在少数,本宫可不能放任她胡言乱语。” 只一个眼神,颂心便明白了梁钰贞的意思。 “娘娘放心。” 梁钰贞叫住了即将离开的颂心,“本宫记得之前本宫的计划失败是因为音若背叛了本宫,你,先去除掉她。” “是,背叛娘娘的人不该活着,奴婢这就去。” —— 唐珺照例来给沈念溪请平安脉,“娘娘的伤虽然好了,但也要多留意一番,除此之外,娘娘的身子依旧如常,娘娘只管放心。” “有劳唐太医了。” “这都是臣的本分,对了娘娘,臣前些时日去为梁贵姬诊脉,发现她乃是不孕体质,这辈子都不会孕育子嗣,不过臣当时并未告诉她此事。” 沈念溪恍然大悟,“难怪这些时日她深得皇上喜爱却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正是。” 送走唐珺后,沈念溪起身来到屋外,却不想竟看见了肩膀流着血跌跌撞撞走进来的音若。 在看清楚沈念溪的面容后,音若无力地扯了一抹虚弱的笑,“娘娘……” 说完,她便彻底放心地晕厥了过去。 沈念溪赶忙跑过去,“来人,快来人。” 敛秋出来一瞧,大惊失色。 “敛秋,唐太医还未走远,快去将她叫回来,快去。” “好。” 敛秋循着唐太医走的方向追了去,拂冬带着人来将音若送进了一间闲置着的屋子。 唐珺去而复返,看过音若的伤势后松了一口气。 “娘娘放心,音若姑娘只是肩膀受伤,幸好未伤及其他地方,待臣给她留下方子即可。” “有劳唐太医,敛秋,你去煎药去。” “诶。” 看着面色虚弱的音若,沈念溪于心不忍。 “拂冬,派人去查,到底出了什么事,音若是被谁所伤的?” 拂冬领着人去查,沈念溪寻来书卷干脆坐在不远处守着音若。 夜幕低垂,拂冬终于回来了。 “娘娘,奴婢都已经查清楚了。” “说吧。” “是梁德仪,是她派了身边的颂心来寻音若,只见到了颂心一人,音若便跟着去了,奴婢找到了目睹一切的一个小宫女,她说她亲眼所见颂心趁音若不备用匕首刺伤了她。” 沈念溪眸色一冷,“还有呢?” “音若迅速反应过来抢走了匕首,划了颂心一刀,之后就赶紧跑了回来。” “本宫就知道会是她,一次次算计本宫还不够,如今她都要对本宫的人下手了。” “娘娘,奴婢还查到梁贵姬与梁德仪好似起了争执。” 沈念溪:“起了争执,那可真是极好,看来,上天都想要帮着本宫,拂冬,音若划到颂心的哪儿了?” “颂心的脸,若是不出意外,她的半张脸往后都该顶着一道疤痕了。” “知道了,你去给本宫找一个脸上有伤的人,那伤能够与颂心的伤越相似越好。” “是。” 几日后,梁含韵在容芷衣的相邀下离开了百合宫,这也正是沈念溪苦苦等待的时机。 梁含韵坐在容芷衣面前神色挫败,见尉迟长风就在不远处玩耍,她更是兀自伤神。 “梁贵姬,这是怎么了?此前本宫可从不见你这般长吁短叹。” “嫔妾失了圣心,又失了姑母的器重,往后在宫中的日子该如何是好?” 容芷衣轻喝了一口茶,“梁贵姬,怜妃娘娘容貌绝色,皇上一时心挂在她的身上也无可厚非,总归皇上还有想起你的那一日,就不必在此妄自菲薄了。” 梁含韵自嘲一笑,就算尉迟玄想起她又如何,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自己的皇嗣的。 是以,她看尉迟长风的神色也更加炙热了几分。 “长风,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容芷衣并不想让尉迟长风靠近梁含韵,“梁贵姬,长风他该出去嬉戏了,翠柳,抱四皇子出去玩耍。” 梁含韵讪讪笑了笑,但也没多说什么。 她现在很害怕留在百合宫,能在容芷衣这儿待多久便待多久,直到实在是夜深了,她才不得不离开。 梁含韵走在路上,心情低落。 “你们都不必跟着了,我独自去湖边走走。” “贵姬……” “闭嘴。”梁含韵很是不耐烦,“我说不用就是不用。” 其他人不敢再劝,只好由着她自己走,但也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生怕梁含韵出事。 第156章 行刺梁含韵 突然,梁含韵大声尖叫起来,跟在她后面的人赶紧跑过去,却只见到一道黑影迅速逃走。 这时她们才发现梁含韵已然晕了过去,赶忙将她带回去。 梁含韵被人刺伤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皇宫。 虽然不想看见梁含韵,但梁钰贞还是来了,只因尉迟玄在此。 被人打扰了他和完颜湘独处的时候,尉迟玄脸色铁青,根本就没有一丝好脸色。 “你们是怎么照顾她的?为何会让她受伤?” 宫女们跪了下去,匆匆解释着之前的事情。 梁钰贞佯装伤心地哭泣,“皇上,行刺含韵之人是何其胆大啊,竟敢在皇宫中伤害皇妃。” “此人确实大胆,孙康才,带人去查。” “是。” 不多时,梁含韵幽幽转醒,看见尉迟玄的刹那,她便眼前一亮,但在瞥见梁钰贞时,她的心如坠冰窖。 梁钰贞恍若无所察觉,依旧温柔地轻声开口。 “含韵,皇上就在此处,他一定会为你做主的,你且说来,你知不知道是何人害了你?” 梁含韵身子开始颤抖,她很害怕,孤苦无依的视线就这样看向了尉迟玄。 “你可知是何人伤了你?告诉朕,朕会为你做主的。” 梁含韵犹豫了片刻,终究是不管不顾地开口。 “求皇上救救嫔妾,梁德仪,她,她要杀了嫔妾。” 梁钰贞错愕极了,“含韵,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受了伤难道脑子也伤到了吗?本宫可是你的姑母,怎么会伤害你?” 尉迟玄眸色深沉了几分。 “皇上,真的是她,她虽是嫔妾的姑母,却从来不会真心对待嫔妾,刺伤嫔妾的人就是她派去的,就是她身边的颂心。” “梁含韵,你不准胡言乱语,今夜颂心早就歇下了,何况她的脸受了伤,她这几日都在安心养伤,怎么会跑去刺伤你?” 梁含韵压根没有理会梁钰贞,而是继续看着尉迟玄。 “皇上,真的是颂心,你相信嫔妾,嫔妾虽然没有看清刺伤嫔妾的人,但嫔妾却看见她脸上的伤,这伤,嫔妾只在颂心的脸上看到过。” 她焦急万分,生怕尉迟玄根本不信她。 “皇上,刚刚梁德仪自己也承认颂心的脸上有伤,行刺嫔妾的人的确就是她。” 梁钰贞跪在尉迟玄面前,“皇上,臣妾瞧着含韵应当是受了刺激,这才口不择言,皇上,臣妾会好好照看她,不会再让她说些不该说的话了。” 梁含韵害怕得不得了,她只知道,要是尉迟玄真的走了,梁钰贞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皇上。”梁含韵大哭起来,“求皇上相信嫔妾,嫔妾真的没有撒谎,真的是她要杀了嫔妾,皇上不能坐视不理啊,否则,她一定会再一次伤害嫔妾的。” 尉迟玄仔细地打量了几次梁钰贞和梁含韵,他的心底其实是相信梁含韵的,毕竟梁钰贞的心狠,他素来清楚。 “好了,有朕在,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他看着梁钰贞沉声道,“梁德仪,今夜你好好照看梁含韵,若她还能再出什么岔子,朕唯你是问。” 梁含韵愣住了,这样说来,尉迟玄岂不是相信了梁钰贞,那她该怎么办? 梁钰贞僵硬地应下了尉迟玄的话,只有她清楚,尉迟玄这是根本不相信她,他真的听信了梁含韵的话猜疑她。 尉迟玄走后,梁含韵害怕地钻进了被子里,根本不敢抬头看梁钰贞。 梁钰贞却偏偏走到床榻边坐了下来,伸手拉开了被角。 “含韵,本宫倒有几句话想好好地问问你。” “嫔妾,嫔妾累了,有什么话,德仪娘娘改日再来与嫔妾说吧。” 梁钰贞可不管这些,她猛地伸手拽住了梁含韵的胳膊。 “本宫才不想听你说这些,说,是谁教你诬陷本宫的!” “嫔妾,嫔妾没有。” “没有?那你刚刚为何在皇上面前信誓旦旦说是本宫派了颂心去刺伤你?怎么,这会儿在本宫的面前倒是又说不出话了?” 眼看着梁钰贞挑衅,嘴边的笑越发得意,梁含韵的心底也骤然升起一股子气。 “就是你派人刺伤嫔妾的啊?怎么,德仪娘娘敢做不敢当?你派颂心行刺嫔妾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嫔妾会看到颂心的脸?” “本宫再说一次,本宫从始至终都没有派颂心去行刺你。” 就算想,她也还没来得及动手。 梁含韵冷笑,“这话,德仪娘娘自己都不相信吧,真是不巧,嫔妾亲眼看到了刺伤嫔妾的人,任你巧舌如簧,你也改变不了事情的始末。” 梁钰贞死死盯着梁含韵,“很好。” 她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提到颂心,你可知她的脸为何受了伤?” “嫔妾怎么会知道?” 梁钰贞已然猜到了些什么,“那是因为本宫前几日派她去刺伤沈念溪身边的音若。” 梁含韵依旧不为所动,“这和嫔妾有什么关系?所以说,德仪娘娘敢派人行刺一次,就敢行刺第二次吗?” 梁钰贞:…… “和你这样的蠢货说话,真是让本宫蒙羞。” “梁含韵,你动动你的脑子,本宫前脚派人去刺伤了她的人,后脚你便遭人行刺,这幕后之人是谁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除了沈念溪,还能是谁?” 若换做是旁人,没准真的深思了下去。 可惜,只有一根筋的梁含韵根本听不进去,“没准是你故意借此机会行刺嫔妾,然后现在顺理成章甩锅给沈念溪的呢?” 梁钰贞一时无言。 “本宫总算知道行刺你的人为何不置你于死地了?就你的脑子,杀死你根本没有必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德仪娘娘好好说话就说话,诋毁嫔妾做什么?” 梁钰贞起身离开,她受了一肚子气,实在不想看见梁含韵那个蠢货。 此前梁含韵于她还有利用的价值,对于梁含韵所干的那些蠢事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为她善后。 但如今,她是绝对不会再容忍梁含韵这个蠢货败坏她日后的计划的。 第157章 颂心赐死 梁钰贞本以为此事在查清之前是不会峰回路转的,却不想翌日一早,孙康才便携着尉迟玄的旨意而来。 听完旨意的梁钰贞木讷地反问,“孙公公,皇上真的要赐死颂心吗?” 孙康才轻叹一声,“是啊,皇上昨夜回去之后左思右想,既然梁贵姬已经看到了行凶之人,此事应当不会有假,这不,一大早便谴着奴才来百合宫宣旨了。” “不,孙公公,烦请你回去禀告皇上,颂心她真的是冤枉的,孙公公……” 孙康才无奈摇头,“德仪娘娘,不是奴才不帮你,圣旨一下,此事便再无转圜余地,这一点,娘娘应当很清楚,用不着奴才来提点。” “德仪娘娘,奴才只能给娘娘一句忠告,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娘娘还是慎重考虑为好,有时候,弃卒保车才是重中之重。” 梁钰贞的眼角渗出泪,虽说她一向心狠手辣,可颂心是自小跟着她一块儿长大的婢女,她同样也会对颂心有几分真情实感。 一旁的颂心显得平静了许多,“娘娘。” “颂心,是本宫对不住你,是本宫害了你。” 若是她没有让颂心去做那些事情,颂心只怕就不会死。 颂心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娘娘,奴婢不怪你,这都是奴婢自己的命数,往后奴婢不在了,娘娘也定要好好的。” 梁钰贞含泪点头,“本宫知道,颂心,你放心,本宫会派人好生照顾你的家人,本宫也会为你报仇,绝不会让你枉死。” “奴婢谢过娘娘。” 孙康才催促道,“时候不早了,颂心姑娘,且饮下这杯鸩酒吧,这可是皇上特地赏赐的。” 梁钰贞清楚,若非是给她留了一丝面子,颂心是不会死得这样轻松的。 颂心接过了那一杯鸩酒,最后深深地看了梁钰贞一眼。 一杯酒下毒,颂心很快毒发身亡,孙康才亲眼目睹也总算是能够回去交差了,他满意地带着人走了。 梁钰贞强忍悲痛让人将颂心的尸首移走,要他们在宫外寻个风水宝地将颂心葬下。 她晃神地走进殿内,剪枝一见她便止不住泪流满面。 “娘娘,颂心她……” 梁钰贞轻轻点头,剪枝更是悲从中来。 “奴婢与她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宛若亲姐妹一般,奴婢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死了!” “本宫也不忍心,可皇命难违,本宫不能抗旨。” 梁钰贞的手握紧成拳,满脸都是恨意,“沈念溪,是她记恨本宫让颂心去刺伤音若,所以才设局置颂心于死地,本宫与她,不死不休。” —— 音若看着照顾自己的拂冬很是不习惯,“拂冬姐姐,还是我自己来吧。” 拂冬巧妙避开了她的手,“诶,你现在可是病人,哪有病人自己照顾自己的,还是我来喂你喝药吧。” “可我没有缺胳膊少腿啊。” “行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拂冬笑着说道,“娘娘对你也是极好的,刺伤你的颂心已经死了,娘娘替你报了仇,你啊,以后只管好好养伤就是。” 音若微微张嘴,“拂冬姐姐,颂心死了?” “是啊,她死了。” 一道婉转的声音传来,拂冬和音若皆望了过去。 音若:“多谢娘娘为奴婢报仇。” “本宫是帮你报了仇,可也不全是帮你报仇,如今失了左膀右臂,梁德仪往后在这宫里的日子可就更难了。” “娘娘,无论如何,奴婢都还是对娘娘心怀感激,往后娘娘若有用得上奴婢的地方尽管开口,奴婢为娘娘做任何事情都在所不惜。” “好,那你就先好好养伤,本宫逐渐接手宫中的事务,免不了需要有人帮衬本宫,到时候,你们可还有大用。” 音若兴奋地点头,“是,奴婢都听娘娘的。” 沈念溪回去后看起了账本,核算着账目。 “敛秋,你去给本宫找一些几年前宫里的账本。” “娘娘可是觉得账本有问题?” “本宫记得从前账本的数目并没有这么少,难不成账本的数目一直是这么多,只是本宫记错了?” 敛秋点头,“奴婢这就去找。” 但敛秋刚跑出去就又跑了回来,“娘娘,孙公公带人来了。” 沈念溪走出去才发现孙康才是来宣读旨意的,旨意无非是言说她护驾有功,要晋封她为妃。 “奴才恭喜瑾妃娘娘。” “多谢孙公公,敛秋,给公公拿些吃茶的钱。” 孙康才假意推辞,“哎呦,这怎么使得?娘娘客气了。” “孙公公,你就收下吧,本宫都晋封了,这点小钱,本宫还是给得起的。” 孙康才这才揣进兜里,“娘娘,这些也都是皇上特地命奴才送来的,皇上的心里可一直都有娘娘的一席之地的。” “本宫知道。” 尉迟玄的心大概就是分成几十块地,每一处都有人。 “娘娘,皇上还有一句口谕要奴才带给娘娘,这封妃的庆典就定在半月之后,娘娘意下如何?” “既然皇上已经决定好了,本宫自然绝无二议。” “那奴才这就去回禀皇上。” 送走了孙康才,颐倾宫又来了不少人。 “娘娘,你封妃的旨意都已经传遍整个皇宫了,眼下温常在、覃才人等人都要来给娘娘送礼。” “让她们把东西留下,人就先回去吧。” “是。” 敛秋和拂冬都继续去忙着了,可没多久敛秋就又回来了。 “娘娘,覃才人吵着说今日一定要见一见娘娘,她说娘娘若是今日不见她,她就赖在颐倾宫外不走了。” 沈念溪头都没抬,“她可说是为了什么?” “并没有。” 短暂犹豫后,沈念溪便点了头,“去将她带过来吧。” 不多时,沈念溪就瞧见了一身素衣的覃煦笙站在她面前。 “嫔妾见过娘娘。” “起来吧。”沈念溪好整以暇地看着覃煦笙,“覃才人,有什么话是你非告诉本宫不可的?” 覃煦笙突然跪了下去,“娘娘,嫔妾有一事埋藏在心底很久了,嫔妾若是今朝不说出来,恐怕会一直于心不安的。” 第158章 受到胁迫 “你要说的,可是你陷害尹贵人之事?” 覃煦笙惊讶地抬头看着沈念溪,“娘娘是如何得知的?” “本宫虽没有证据表明是你栽赃陷害,却也没有证据表明是她谋害你,本宫思来想去,最容易对那荷包动手之人,除了尹贵人,那便只剩下你了。” 覃煦笙双眼含泪,“是,嫔妾承认,这一切都是嫔妾所为。” “本宫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看来今日你是愿意替本宫解惑了,你为何宁愿不要自己的孩子也要攀咬诬陷本宫?” “攀咬娘娘是嫔妾的错,只是娘娘,嫔妾都是逼不得已的。” “哦?”沈念溪紧盯着覃煦笙,“是何人逼迫你的?” “这……” 犹豫了一下,覃煦笙还是轻咬着下唇说了出来。 “是梁德仪。” 沈念溪沉默不语,覃煦笙硬着头皮继续道,“嫔妾的父亲官职低微,又在梁国公的手下讨生活,当初,梁德仪便是以嫔妾父亲相要挟,逼迫嫔妾听从她的命令。” “嫔妾不愿家父被贬,也不敢将此事告知给旁人,只能被迫屈从她,受尽她摆布。” 说着,覃煦笙声泪泣下。 “娘娘,嫔妾何尝舍得自己的孩子?那可是嫔妾的亲生骨肉啊,但嫔妾没有法子,嫔妾每日都想要摆脱她的摆布,只是嫔妾,做不到。” 沈念溪:“那为何今日,你又将这一切与本宫和盘托出了?” “嫔妾实在是受够了,嫔妾之所以告诉娘娘,一是想要还尹贵人一个清白,二则是恳请娘娘救救嫔妾,帮嫔妾一把。” 沈念溪当即拒绝,“还尹贵人清白之事,本宫自会做到,但帮你,本宫可不清闲。” 覃煦笙赶紧开口,“娘娘,不管娘娘想要嫔妾做什么,嫔妾都愿意,只要娘娘帮了嫔妾一次,往后,嫔妾会一直效忠娘娘的。” 沈念溪还是摇头,“本宫并不需要。” 何况覃煦笙这样的人真的归入她的麾下,她也是一万个不放心,根本不敢用的。 “娘娘,那你要如何才肯帮嫔妾?” “本宫要你事无巨细告诉本宫,梁德仪究竟都让你做过些什么?” 覃煦笙仔细回忆着,“除却那次的事情之外,她也并未再让嫔妾做什么了……” “对了,有一件事,梁德仪她让嫔妾留意四皇子和六皇子,要嫔妾时不时去储秀宫和恪嫔娘娘、康嫔娘娘交好。” “她让你如此做是为了什么?” “这个……嫔妾就不是很清楚了。” 四皇子和六皇子,想到如今梁钰贞的处境,沈念溪大概猜出了点什么。 只怕,梁钰贞是想对四皇子和六皇子下手,或者说,杀母夺子。 “行了,把梁钰贞威胁你做过的事情都写下来,之后画押,本宫也就对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 “那娘娘,嫔妾还是得继续忍受梁德仪的折辱吗?” 直到离开,覃煦笙也没有得到沈念溪的任何承诺。 而她走后,沈念溪便着手让人去处理尹怀歌的事情,为她洗刷冤屈。 —— “明烨乖,尝尝这个。” 杜君莹抱着尉迟明烨,给他喂了一点点蜜饯。 “甜吗?” 尉迟明烨伏在杜君莹的肩头,“甜,母妃,母妃,玩。” 虽然只有几个词,杜君莹却知道他的意思。 她让身边的宫女抱着尉迟明烨过去玩,几个宫女都陪在尉迟明烨身边,想来出不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突然大声惊叫起来。 “不好了,康嫔娘娘,六皇子,他吐了。” “吐了?” 杜君莹赶忙起身奔到尉迟明烨的身旁,却见尉迟明烨的小脸的确皱巴巴的,旁边还有他刚刚吐出来的污秽。 “明烨,你怎么了?” 尉迟明烨说不出话来,杜君莹忙让人去请太医。 她抱着尉迟明烨回去,没多久太医便来了。 “娘娘,幸好唐太医去给颐倾宫路过了这儿,她才能及时地赶到。” 杜君莹声音都是颤抖的,“唐太医,你快给明烨瞧瞧。” 唐珺放下药箱,仔细给尉迟明烨检查。 “康嫔娘娘,你之前都让六皇子吃了些什么?” 杜君莹解释道,“本宫让明烨吃了一些蜜饯,唐太医,可是蜜饯有问题?” 唐珺摇摇头,“娘娘,那蜜饯应当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杜君莹不解,“那明烨为何会如此?” “就像四皇子对花粉过敏一般,六皇子应当也是出于某种缘故而不能食用甜食,往后康嫔娘娘勿要再让六皇子食用甜食便是了。” “好。” 杜君莹点头答应,她总算是松了口气,尉迟明烨无事便好。 唐珺收拾着药箱,突然嗅到了屋内的一阵怪异味道,她不免起了疑心。 “康嫔娘娘,这屋子里的味道是什么?” 杜君莹随口说道,“没什么,不过是之前恪嫔送给本宫的几盆花,花香本宫很喜欢便一直留着那些花。” “唐太医,若是没什么事的话,你便先走吧。” “是,康嫔娘娘,臣这就退下。” 杜君莹派人进来收拾屋子,半个时辰后,宫女来报说是沈念溪过来了。 “好端端的,她来做什么?” 沈念溪进了屋,的确闻到了一阵奇怪的味道。 “瑾昭容,不过两日便是你的封妃庆典了,你不忙着操劳封妃的事宜,来寻臣妾作甚?” 按照惯例,封妃庆典之后,嫔妃才能被称之为‘妃’,杜君莹继续称呼她为瑾昭容也无可厚非。 “康嫔,你这屋子里为何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杜君莹嗅了嗅,“没有啊,娘娘一定是闻错了,臣妾这儿什么味道都没有。” 沈念溪皱眉,“康嫔,在本宫的面前你也要扯谎吗?” 杜君莹讪讪道,“娘娘,臣妾真的不知娘娘在说些什么。” 眼看着沈念溪循着味道就要朝墙角的那几盆花走去,杜君莹眼神一变,赶紧抢先一步挡在了沈念溪的面前。 “娘娘,臣妾这儿有上好的茶,不如请娘娘移步到茶室与臣妾一块儿品茶?” “康嫔,那几盆是些什么花?” 第159章 不能被抢走 杜君莹嘴边的笑僵硬了几分,“娘娘为何突然对几盆不起眼的花感兴趣呢?” “本宫从前没有见过这样的花,一时好奇不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吗?倒是康嫔你,为何对那几盆花如此遮遮掩掩的,难不成,那几盆花有问题?” “没有。”杜君莹立马否认,“不就是几盆随处可见的花,能有什么问题啊,那花是蝴蝶兰,臣妾就是瞧着花好看,这才将它们留了下来。” “这么说,花是旁人送给你的?” 杜君莹点头,“是啊,花是恪嫔送给臣妾的。” “康嫔,本宫虽对花不甚了解,但本宫也知道,那花分明是铃兰,何来的蝴蝶兰?” 杜君莹一愣,沈念溪知道? 沈念溪继续说下去,“铃兰花有毒,可使人易怒暴躁,长期将花养在身边只会对人不利,你说自己一直养着有毒的花,谁信?” “娘娘,这花竟是有毒的铃兰花?” “是啊。”沈念溪疑惑,“康嫔难道一直不知,还将这样的花养在自己的屋内?” 杜君莹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眼底却闪过狡黠。 “昭容娘娘,臣妾不知此事,臣妾一直以为这就是蝴蝶兰,民间一直传闻,蝴蝶兰能使相爱之人终身厮守,是纯洁爱情的象征。” “臣妾对这花很是向往,正好恪嫔寻到了几盆蝴蝶兰,便托人给臣妾送了过来,臣妾,臣妾真的不知是何处得罪了恪嫔,她竟要谋害臣妾……” 她说着就小声啜泣起来,“昭容娘娘,正好今日你也在此,恳请娘娘为臣妾做主。” “敛秋,去将恪嫔唤来。” “是。” 容芷衣一脸茫然地走到沈念溪面前,“敢问昭容娘娘寻臣妾所为何事?” “那几盆花,你可认得?” 容芷衣走近瞧了瞧,再一次摇头,“臣妾不认得。” 杜君莹立马开口,“恪嫔,那可是你派人送给我的花,你竟然不认得?” 她转头就看向沈念溪,“娘娘,恪嫔竟然不承认自己送花给臣妾的事情,可见她早有谋害臣妾之心。” 容芷衣再蠢笨也反应过来,当即撇清自己。 “昭容娘娘,臣妾送给康嫔的花明明是蝴蝶兰,臣妾也不知为何蝴蝶兰会变成如今的这几盆花,臣妾并不认得这几盆花是什么。” “这是铃兰花。”沈念溪简单解释了几句。 容芷衣更是着急,“娘娘,臣妾送给康嫔的花真的就是蝴蝶兰,才不是这几盆铃兰花,这花,定是康嫔自己寻来想要栽赃臣妾的。” “恪嫔,铃兰花就是你送的,你还欺骗我说这是蝴蝶兰,原来,你才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够了。” 沈念溪厉喝一声,容芷衣和杜君莹便都住了嘴。 “恪嫔,你是何时派人给康嫔送来花的?” “就在五日之前。” 沈念溪对着敛秋道,“去将唐太医请进来。” 杜君莹的脸色顿时变了,请唐珺做什么? 唐珺走进来,沈念溪便道,“唐太医,劳烦你为康嫔把脉,瞧瞧她是否身中铃兰花之毒。” “是。” 杜君莹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让唐珺给自己把脉。 唐珺把过脉,心里已然有数。 “昭容娘娘,康嫔娘娘并未中毒。” 容芷衣松了口气,“娘娘你瞧,若是铃兰花早就在康嫔的屋子里,那她应当身中了铃兰花之毒。” “眼下她没有中毒,可见这花刚被搬到她的屋子里来。” 杜君莹瞪了容芷衣一眼,但她更恼怒的还是沈念溪。 原本她就等着过两日中了铃兰花之毒再栽赃给容芷衣,但没想到沈念溪会突然过来,彻底搅乱了她的局。 五日前,她看着人将恪嫔派人送来的蝴蝶兰搬走,心想着一直心心念念的蝴蝶兰得到了,也是一桩好事。 可就在昨日,梁德仪竟派人将她请到了百合宫漪澜殿去。 “德仪娘娘,你寻臣妾?” 梁钰贞背对着她,杜君莹并不能瞧见她的神色。 “康嫔,本宫找你过来,是有事要告诉你。” 梁钰贞缓缓转过身来,重重叹气,“从前恪嫔是本宫的人,本宫素来视她为心腹,可本宫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会背叛本宫。” “娘娘,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梁钰贞循循善诱,“本宫知道你不愿投入本宫麾下,可眼下,你别无选择,除了依附本宫,你没有别的路。” 杜君莹仰着头直视她,“娘娘说错了,臣妾还有六皇子,臣妾有的是依靠,不像娘娘你,娘娘才是无路可走之人。” 似乎是受到了刺激,梁钰贞大笑起来。 “康嫔啊康嫔,就是因为本宫无路可走,所以哪儿哪儿都是路,没有后顾之忧,本宫可什么都不怕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钰贞:“你的六皇子不过是个刚满两岁的婴孩,若本宫想让他死,有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 “六皇子可是皇嗣,德仪娘娘,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当然。” 梁钰贞癫狂大笑着,“本宫注定要从你和恪嫔之中一人的手中夺走皇嗣,恪嫔背叛了本宫,本宫就给你这个机会,你若不能让本宫抚育四皇子,本宫便从你的手里抢走六皇子。” 杜君莹猛地回过神来,想起梁钰贞的威胁,她越发坚定,她绝不能让六皇子被抢走。 她抬眼望着沈念溪,记恨她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沈念溪:“康嫔,你意图栽赃陷害皇妃,即日起就在储秀宫闭门思过,待本宫将此事禀明皇上,再行等候皇上的旨意。” 杜君莹瘫坐在地上冷笑着,眼睁睁看着沈念溪和容芷衣走出去。 容芷衣朝沈念溪福身,“娘娘,今日之事多谢娘娘,若没有娘娘,臣妾还真是百口莫辩,不知怎样洗刷自己的冤屈才是。” “你是无辜的,本宫自然不会为难你,本宫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昭容娘娘慢走。” 沈念溪充耳不闻,径自离开了储秀宫,若非唐珺突然前来告知了她杜君莹的屋子里有铃兰花,她担心出事才会多管闲事,否则,她此刻不该出现在储秀宫的。 第160章 康嫔自尽 “雨深深,风泠泠,木人伫立看着你……” “啊!” 沈诗予猛地坐起身来,狠狠地拍着自己的胸膛,她被吓得惊魂未定。 看着站在床边的女子,她害怕得大骂着。 “你是谁!滚啊,滚开。” 女子露出牙齿笑了起来,“呵呵呵,看见我的孩子了吗?我的孩子。” “滚,这儿没有你的孩子。” 在沈诗予的大喊大叫之下,终于有两个宫女提着灯进来了。 “仪嫔娘娘,你怎么在这儿?娘娘,你快跟奴婢回去歇息吧。” 付瑶琴痴痴地笑,“不,我不,我要找孩子,我要找我的孩子,你看见我的孩子了吗?” 宫女点头,“仪嫔娘娘,奴婢刚刚瞧见你的孩子回去了,你快跟奴婢回去吧。” “找孩子,找孩子。” 付瑶琴总算是跟着那个宫女离开了。 沈诗予大骂,“明知道她是个疯子,你们就不能把她看好一点吗?让她大晚上出来吓人,碰到她,可真是够晦气的。” 剩下那个宫女回过头狠狠地瞪了沈诗予一眼,“我家娘娘就算是疯了,她也是仪嫔,不像你,才入宫不久就住到这个跟冷宫别无二致的地方来了,你才是最晦气的人。” “对了,你不是瑾昭容的妹妹吗?你如今的样子,连我家娘娘都比不过,看来你还不知道吧,瑾昭容很快便会成为瑾妃娘娘了,她的封妃庆典就在三日之后。” 沈诗予怔愣,沈念溪就要成为瑾妃了? 宫女奚落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沈诗予环抱着自己,内心充满着对沈念溪的憎恶和愤恨。 沈念溪都要成瑾妃了,若她惦念着自己,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比一个疯子过得还要糟糕的。 “沈念溪,我恨你,我恨你。” “你恨她?或许,我可以帮你。” 一道幽幽的声音传进了沈诗予的耳朵,她猛然回头查看,“谁?是谁?” “是我啊。” —— 瑶光殿早已布置完毕,封妃这日,除却因故不能来的嫔妃,其他人尽数到齐,就连几位皇嗣都跟随着自己的母妃来到了瑶光殿。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红毯铺地,两侧宫灯摇曳。 尉迟玄端坐在高台之上,身姿笔挺,神色肃穆,看不出多余的神情。 一袭华裙的完颜湘紧挨在他身旁,嘴角带笑,好似有几分期待。 随着太监的唱报声,众人皆将目光投向门口,注视着一位华服女子的到来。 她的面容白皙如玉,双眸明亮,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尽显温婉端庄。 行至尉迟玄面前,沈念熙盈盈跪下。 “臣妾叩见皇上。” 尉迟玄轻轻抬手,声音低沉而威严肃穆,“免礼,沈念溪,今日朕便封你为妃,望你日后秉持良善之德,协理六宫之事。” 沈念溪点头应下,“是,臣妾遵命。” 众人神色各异,至少明面上挑不出任何错处。 完颜湘眼眸深邃,多看了沈念溪几眼,她知道尉迟玄不会让她协理六宫事务的,哪怕她同为妃。 庆典接近尾声,尉迟玄牵起完颜湘的手,正要拉着他离开之时,一个太监匆忙跑了进来。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 太监喘着粗气,“皇上,康嫔娘娘,康嫔娘娘她……” “康嫔怎么了?” “娘娘她悬梁自尽了。” 此言一出,殿内乱作一团。 沈念溪这时才发觉禁足在储秀宫的杜君莹此刻并没有来到瑶光殿,但她总觉得事有蹊跷,杜君莹绝不会是甘愿自尽之人。 尉迟玄也很吃惊,“怎么会……快,孙康才,派人去查。” 梁钰贞幽幽开口,“今日可是瑾妃娘娘的封妃之日,康嫔偏偏在这个时候悬梁自尽,到底是给瑾妃添了些晦气。” 她突然捂嘴,“该不会,康嫔之所以选在这一日自尽,怕是跟瑾妃娘娘脱不了干系吧。” 尉迟玄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梁钰贞几眼,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走,随朕去看看。” 完颜湘却佯装身子不舒服,“皇上,臣妾见不得这样的场面,臣妾头疼,不如皇上先让臣妾回去吧?” 尉迟玄不舍得为难她,当即轻拍她的手。 “好,那你便先回去,等朕查清一切,朕再来找你。” 其他人目睹这一幕,便又有几个人嫉妒不已。 尉迟玄领着乌泱泱的一众人来到储秀宫,但没有几个人敢跟着走进承光居。 沈念溪胆大,主动提出要进去看看,尉迟玄便准了她。 另有两个大胆的妃嫔也跟着沈念溪走了进去。 步入承光居,沈念溪一眼就瞧见了悬在空中的一具尸首,向上望去,杜君莹早已阖上双眼。 让沈念溪感到奇怪的是,杜君莹的神色十分平静,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两个妃嫔大着胆子看着杜君莹的尸首,沈念溪走了,她们也赶紧跟着走了。 见她们走了出来,所有人都好奇地看过去。 尉迟玄问道,“瑾妃,你都发现什么了?” “皇上,康嫔死前的神色很是安详,可这并不应该,哪怕是她主动求死,她的神情也当是痛苦的。” 尉迟玄:“哦?竟有如此的事。” “是,臣妾以为,康嫔更像是被人迷晕之后勒死的,再伪造成了她自己悬梁自尽的样子,为的,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以为康嫔是自己想不开才会自尽的。” 尉迟玄犹豫了片刻,便让孙康才去找仵作来验尸。 容芷衣说道,“皇上,仵作验尸也颇费时候,不如皇上与众位姐妹都来臣妾的琼花阁坐坐吧。” 尉迟玄没有拒绝,一行人就这样又来到了琼花阁。 “母妃,儿臣要小人。” 容芷衣轻轻捂住了尉迟长风的嘴,“乖,长风,先别吵闹。” 童言无忌,并没有几个人放在心上。 沈念溪漓容芷衣和尉迟长风很近,倒是多问了一句,“恪嫔,本宫刚刚听四皇子说‘小人’,那是什么?” 第161章 下了迷药 容芷衣笑着,“不过是臣妾之前让宫人给长风做了小木人偶,他喜爱得紧,每日总要吵着闹着和小木人玩儿,原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 “你这般说,本宫倒是对小木人偶更好奇了,不知道恪嫔能不能让本宫看看那小木人偶?想来四皇子都喜欢的东西,本宫的元颂应当也会喜欢。” “瑾妃娘娘,说来便遗憾,并非是臣妾不想让娘娘看到那小木人偶,只是这木偶刚巧前两日坏了,本宫让宫人将木偶拿去寻木匠重新修好,还请娘娘见谅。” “竟然这么凑巧,难怪刚刚四皇子吵着闹着要小木人。” 容芷衣松了口气,“可不是,瑾妃娘娘,快尝尝臣妾这儿的茶,没准娘娘喜欢。” 近半个时辰后,孙康才走了进来。 “皇上,仵作那边来人回话了,说是康嫔娘娘的确是吊死的,只是,他们发现康嫔娘娘生前好似是被人迷晕了,她的体内还残存着一些迷魂散。” 妃嫔们都惊惧极了。 “天呐,康嫔娘娘位居嫔位都还会被人害死,何况是嫔妾这样等位分低的人啊,这可真是怕极了。” “就是,只可惜六皇子还小,如今倒失了母妃。” 尉迟玄稳住心神,“宫中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朕必得查清才是,孙康才,去把平日里伺候康嫔的人都找来。” “是。” 十几个宫人低着头走了进来。 尉迟玄:“瑾妃。” 沈念溪起身,“臣妾在。” “你既成了妃,也该服众,这件事情朕便交给你,你务必要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臣妾领命。” 她走到宫人面前开始挨个问话,“平日里贴身伺候康嫔的人何在?” 两个宫女走上前,“瑾妃娘娘,奴婢们就是康嫔娘娘的贴身宫女。” “今日可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还有,是谁最先发现康嫔出了事的?” 两个宫女中的一个擦去了眼泪,“瑾妃娘娘,是奴婢,奴婢叫香儿,娘娘一早就让奴婢去照看六皇子了,奴婢就不在娘娘的身边。” “后来六皇子午睡,奴婢就回去找娘娘了,说来也奇怪,今日很是孤寂冷清,奴婢猜想很多人都去瑶光殿凑凑瑾妃娘娘的喜气了,也就没有多想。” “等奴婢走进去,抬头就看见了娘娘的尸身……” 回想起来,香儿都还心有余悸。 沈念溪看着另外一个宫女,“那你呢?” “奴婢是苓儿,平日里都跟着娘娘,今日也不例外,奴婢本该时时刻刻都跟在娘娘身边的,只是用过午膳,娘娘就说她身子乏力想要去歇息,还打发奴婢去太医院为娘娘取药。” “取的是什么药?” 苓儿轻咬下唇,还是说了出来,“是调理身子的药,娘娘虽然已经有了六皇子傍身,可娘娘还是想要有自己的亲生孩子,所以她每日都会服用一些药。” “她今日的药服用了吗?” 苓儿摇头,“还没呢,奴婢刚取药回到储秀宫,走到承光居外就见到了吓破胆的香儿,她颤颤巍巍地告诉奴婢娘娘出事了。” “当时奴婢还不相信,直到奴婢走进去亲眼瞧见,奴婢和香儿赶紧去找了更多人来,并且将事情传了出去。” 沈念溪又问了苓儿和香儿一些细枝末节,这才去盘问其他的宫人。 然而,问过所有人后,她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好提出带人去搜查。 俞清宛早就坐不住了,于是请缨跟她一块儿去。 “妹妹,你可是有想法了?” “宛姐姐,若是有人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康嫔下迷药,无非将迷药掺进菜肴中最容易, 况且刚刚苓儿也说了,康嫔是用过午膳才开始身子乏力的,很有可能那时迷药已经起效了。” 俞清宛深以为然,“是有这样的可能,走吧,那我们先去膳房看看。” “好。” 二人来到膳房,搜查一番后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就连杜君莹所用午膳的残羹剩食沈念溪都派人查验了,并没有发现所谓的迷药。 敛秋:“娘娘,康嫔娘娘的午膳中压根没有迷药。” 沈念溪有些惊讶,这和她此前的猜测完全相左。 如果午膳没有问题,康嫔又是怎么被下迷药的? “敛秋,你再带人仔仔细细搜查一遍,不能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是。” 沈念溪见一位厨子呆坐在台阶下,便上前与他说话。 厨子猛地起身行礼,“奴才不知是瑾妃娘娘,还请娘娘见谅。” “起来吧,你平日也是为康嫔准备菜肴的厨子?” 厨子摇头,“并不是,瑾妃娘娘,虽然奴才也是厨子,但是奴才只管为康嫔娘娘备汤。” 沈念溪疑惑,“是吗?跟本宫细细说说吧。” “瑾妃娘娘有所不知,康嫔娘娘酷爱喝汤,每一餐必不能少了汤。” “奴才偏偏是个手笨的,做不来其他的菜肴,只会熬一些简单的汤,康嫔娘娘不嫌奴才反倒夸奴才的汤熬得好,并且重用了奴才。” 说着,厨子脸上的神情一下子低落了,“其他各宫的主子都不需要奴才这样的人,康嫔娘娘出事了,往后奴才真不知道该去何处了。” 沈念溪:“只要真的有手艺,各宫都不会缺了你的去处。本宫且问你,今日康嫔所用的汤也是你准备的?” “是啊。”厨子点头,“康嫔娘娘每一顿的汤都是奴才准备的,今日午膳奴才为她准备的是八宝鸭胗汤。” “汤可还剩下了些?” 厨子再度点头,“剩下的,说来也奇了,以往康嫔娘娘总能将汤喝得一滴不剩,今日倒是还剩了一碗。” “将剩下的汤端出来吧。” “好。” 厨子很快端回来了一碗汤,沈念溪立马给了敛秋一个眼神,敛秋顿时会意,端着汤就去找人查验。 不一会儿,敛秋就激动地回来了。 “娘娘,是这汤的问题,这汤里被人下了迷药。” 沈念溪长舒了一口气,“果然,的确是午膳有问题,只不过是这汤有问题罢了。” 第162章 是汤的问题 那厨子一听,吓得立马跪下。 “瑾妃娘娘明鉴,奴才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那也不敢在康嫔娘娘的汤里下迷药啊。” “你先起来,本宫也没说这迷药就是你下的,不过,你且好好回忆,然后告诉本宫,今日你熬汤的时候可有遇到什么异常的事情?” “异常的事情……”厨子开始仔细回忆,“奴才和往常一样为康嫔娘娘熬汤,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沈念溪又追问了一次,“真的?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被你遗漏了?” 厨子突然恍然,“瑾妃娘娘,奴才想起来了。” 沈念溪和俞清宛等人皆是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那八宝鸭胗汤熬到一半时,奴才发现以往就放在旁边柜子上的盐不见了,这八宝鸭胗汤可是不能缺少盐的,奴才就调小了火候,出去找盐去了。” “你找盐费了多久的时候?” 厨子摸着头,“哎呦,这个奴才可就记不清了,大概,大概也就一刻钟的时候吧,回来的路上奴才见着了宫女箐箐,她还和奴才说了一会儿话。” 如果厨子没有一直盯着汤的话,旁人很有可能趁着这个时候偷偷溜进熬汤的屋子将迷药撒进汤中。 沈念溪很怀疑厨子口中的箐箐,毕竟若不是她将厨子留在半路,厨子很可能更早就能回来。 她让敛秋去找箐箐,这一找才发现,箐箐早就不见了踪影。 这样一来,沈念溪就更加怀疑这个宫女了。 沈念溪和俞清宛回到琼花阁,尉迟玄早就不耐烦了。 “如何?都查到了些什么?” “皇上,臣妾已查明康嫔今日午膳时所用的八宝鸭胗汤中掺有迷药,并且熬汤的厨子说他在熬汤的过程中曾经离开过去找盐,很可能便是有人在那时往汤中掺了迷药。” 尉迟玄紧盯着沈念溪的神色,“还有呢?是谁下的迷药,查到了吗?” “还没有,不过厨子返回途中遇到了一个叫做‘箐箐’的宫女,箐箐故意与他套近乎说话,极有可能是帮着其他人打掩护拖延时间。” 俞清宛附和,“而且这个箐箐不知去向,明显是心里有鬼,只要找到了她,很多事情便能迎刃而解了。” “行。”尉迟玄站起身来,“朕乏了,你们赶紧派人去找,尽快将此事查明,尤其是你,瑾妃。” “臣妾明白。” 尉迟玄抬脚就走,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值得他留在此处。 端妙云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在派了人去寻找箐箐之后,她也先行离开了。 容芷衣笑着招呼沈念溪,“瑾妃娘娘,忙了这么久也该口渴了,快来喝些茶润润嗓子。” 沈念溪接过茶,视线在容芷衣的屋内看了一圈。 “诶。” 沈念溪朝着不远处的一个角落走去,“恪嫔,这才是蝴蝶兰吗?” 容芷衣点头,“是啊,这就是蝴蝶兰,之前臣妾便是送了几盆花给康嫔,只是后来她自己调换了花陷害臣妾。” “唉,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臣妾也没想到康嫔她,她就这样死了,都是同一个屋檐下的人,瑾妃娘娘,你说她怎么就能被人给害死了呢?” 沈念溪俯下身仔细瞧了瞧蝴蝶兰,“斯人已逝,恪嫔不必挂怀,这些蝴蝶兰都被人养得很好,足以见得你用心。” “娘娘过誉了。” 沈念溪暗自想着,那日杜君莹不由分说便想陷害容芷衣,今日杜君莹就死了,会不会,杜君莹和容芷衣互相算计,而容芷衣心更狠,直接害死杜君莹了呢? “时候不早了,本宫先走了。” 容芷衣福身,“恭送瑾妃娘娘。” —— “娘娘,康嫔已经死了,娘娘打算何时跟皇上提起抚育六皇子?” 梁钰贞摇头,“不急,本宫若是此时提起此事,皇上难免怀疑本宫,本宫不必引火上身。” 剪枝跟着点头,“倒也是。” “瑾妃,呵,她倒是升得比本宫想的还要快,她害了颂心,本宫一定要报仇,绝不能再让她晋升下去,否则,本宫在这宫里彻底没有立足之地了。” 剪枝又发愁了,“可是娘娘,你都已经有大皇子了,皇上真的会答应让娘娘再抚育一个皇子吗?” 梁钰贞轻哂。 “皇上当然不会答应,皇上猜疑本宫,就是因着本宫对他没有任何威胁,当初皇上才肯放本宫离开百合宫。” “不过,本宫不行,含韵却可以,她没有生育能力,皇上总归愿意可怜她几分。” 回到百合宫,梁钰贞二话不说就去了交泰殿。 看见她进来,正在擦药的梁含韵吓了一大跳。 “你又来做什么?” 梁钰贞走到床榻边坐下,“含韵,来,本宫给你擦药。” “不用,娘娘金尊玉贵之躯,岂能来做这样的事情?还是嫔妾自己来。” 梁含韵根本就不想看见梁钰贞。 “含韵,本宫可是你的姑母,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你也就别耍小孩子心性了。” “隔夜仇?颂心那一刀都快插入嫔妾的心了,嫔妾差一点就死了,德仪娘娘也知道自己是嫔妾的姑母啊,竟然让人对嫔妾下这样的死手。” 梁含韵满腔怨恨,“何况,嫔妾对你而言没有价值,德仪娘娘用不着说这些伪善的话。” “这哪是伪善的话……本宫只是,想来与你谈谈心罢了。” 梁含韵冷笑,“嫔妾的心差点都没了,德仪娘娘谈什么?” 梁钰贞讪讪笑了笑,“含韵啊,在这皇宫之中最不值得的便是这样芝麻大的小事,你不懂事就罢了,但你得听本宫的话才是。” “德仪娘娘,你又想让嫔妾做些什么?” 梁钰贞一喜,还以为梁含韵是想通了。 “含韵啊,康嫔已经死了,六皇子没了母妃,你又没法生育,由你来抚育这个孩子再合适不过了。” “呵,德仪娘娘,你这是在为嫔妾着想吗?” “当然了。”梁钰贞兴致勃勃,含韵,有了六皇子傍身,你在宫中的日子也会更好的。” 第163章 是长姐的命令 “本宫都是为了你好的,你听本宫一句劝。” 梁含韵一口回绝,“不必了,嫔妾不需要这个孩子。” “不行!无论如何,你都得抚育这个孩子。” “嫔妾偏不,德仪娘娘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从前是嫔妾不懂事,误以为你是嫔妾的姑母便会真的为嫔妾好,如今看来,是嫔妾错了。” 梁钰贞还在试图劝说,“含韵,本宫真的是为你好的,你信本宫一次。” “嫔妾不信,若无其他的事情,德仪娘娘还是早些离开吧,毕竟看见你,嫔妾的伤都要更疼几分。” “含韵……” “走!” 迫于无奈,梁钰贞只好离开,但她走一步三回头,显然很是不甘心。 对于这些,梁含韵都视若无睹,她再不可能让梁钰贞利用她和伤害她了。 —— 翌日一早,沈念溪刚起身便有了箐箐的消息。 “找到她了?在哪儿找到的?” 敛秋的神情却有几分古怪,想开口却又没有立马说话。 “怎么了?有什么就说给本宫听听。” “娘娘,箐箐她在,在颐倾宫。” 沈念溪愣了,她咬了咬后槽牙,颇有些无奈。 “又来了,本宫刚刚晋升为妃,她们便又不消停了,看来,又有人要将康嫔的死嫁祸在本宫的头上了。” 敛秋也无奈,“娘娘,宫里的娘娘那么多,她们为何自始至终都算计娘娘?” “可能因为,她们见不惯本宫无家世还能居于高位吧。” 所以,她们不甘心。 当然,还有不少是和梁钰贞一样恨着她的人。 用过早膳后,沈念溪便让人带上箐箐和她一块儿去面见了尉迟玄。 尉迟玄本来也很不耐烦,“朕之前都说过了,查清楚了事情再来跟朕说,事情都没查清楚,你急着来见朕做什么?” “臣妾本也不愿叨扰皇上,只是箐箐是在臣妾的颐倾宫被人找到了,臣妾担心皇宫中的闲言碎语不利于臣妾查明此事,只好来见皇上寻求一个公道。” 尉迟玄不再说什么了,手指着沈念溪身后的一个宫女。 “箐箐,就是她?” 宫女瑟瑟发抖地跪下,“奴婢叩见皇上,奴婢就是储秀宫的宫女箐箐。” “说,昨日的事情,你都知道些什么?” “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皇上。” 尉迟玄示意沈念溪来问,沈念溪便盘问起来。 “你昨日为何叫住了熬汤的那个厨子?可是故意借此机会给其他人拖延时间,好让其他人在康嫔要食用的八宝鸭胗汤中下迷药?” 箐箐慌忙摇头,“不,瑾妃娘娘,奴婢没有,奴婢只是刚巧碰见他路过,这才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奴婢并不知道什么其他的人。” “那昨日你为何不在储秀宫,反倒出现在本宫的颐倾宫?” “因为,因为奴婢害怕,昨日康嫔娘娘出了事情,整个储秀宫人心惶惶,奴婢害怕才想着去别处,正好奴婢的一位姐妹就在颐倾宫,奴婢就过去找她了。” 她的话听上去滴水不漏,但是并没有让沈念溪相信。 “你找的是何人?” “奴婢找的,奴婢找的是……” 箐箐支支吾吾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任谁都觉得十分蹊跷。 突然,她朝着尉迟玄磕头,“皇上,求皇上救救奴婢。” 沈念溪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得箐箐胡言乱语了下去。 “皇上,奴婢是受瑾妃娘娘的命令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的,恳请皇上饶恕奴婢吧。” 尉迟玄不耐烦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瑾妃娘娘,她,她。”箐箐看了一眼沈念溪,一副很害怕她的模样。 “瑾妃娘娘她威胁奴婢,要奴婢前日去找为康嫔娘娘熬汤的那位厨子,设法拖延住他,好让其他人混进去在康嫔娘娘午膳时要喝的汤里下迷药。” 沈念溪冷笑一声,“那你刚刚为何不在一开始就说出这些?” 箐箐:“瑾妃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揭露娘娘的,奴婢刚刚也想帮娘娘掩护过去,只是娘娘盘问得太过细致,奴婢实在是圆不了这个谎了。” 她的一言一行就像是真的走投无路才会供出沈念溪一般,尉迟玄那饱含探究的视线落在了沈念溪的身上。 尉迟玄:“你还知道些什么?” 箐箐连忙磕头,“奴婢愿意把奴婢知道的一切都告诉皇上,恳请皇上饶了奴婢。” “你没有跟朕讨价还价的资格,说。” “奴婢,奴婢知道去下迷药的人是谁,她就是瑾妃娘娘的妹妹——住在长信宫的沈答应。” 若不是箐箐此刻提起,尉迟玄只怕是不会想起沈诗予这样一个早就被他抛掷脑后的人。 饶是箐箐说了,他也好半天才回想起来,心里对沈诗予的厌恶达到了极致。 “原来是她,朕早该将她赐死的。” 这话便是一点儿也不顾及沈念溪的半点情面了。 沈念溪也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声,但她很意外,沈诗予竟然帮着其他人来算计她。 箐箐颤抖着声音说着,“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将沈答应传唤过来,就是她去下的迷药,也是她伙同其他人一起勒死了康嫔娘娘。” 尉迟玄的确不信,派了孙康才将沈诗予带到自己面前。 沈诗予先是给尉迟玄行礼,再就是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沈念溪,她本以为沈念溪会震惊,会愤怒,会难以置信,但是,这一切都没有。 沈念溪自始至终都冷静得不得了,没有任何一丝明显的神情浮现在脸上,这让沈诗予大感意外。 箐箐喊着,“沈答应,你快将瑾妃娘娘威胁你跟奴婢的事情都告诉皇上,否则的话,今日奴婢与你谁都活不了了。” 沈诗予立马开口,“皇上,嫔妾有罪,嫔妾不该听信长姐的话,是嫔妾在康嫔娘娘的汤里下了迷药,又和另外两个宫女一道用白绫勒死了康嫔娘娘。” “最后,最后再将其伪造成悬梁自尽的模样,皇上,这一切都是嫔妾的错,可嫔妾,嫔妾是逼不得已的。” 第164章 捉拿梁靖 她转头看着沈念溪,哽咽着说道,“长姐,你说自己初登妃位地位不稳固,想要杀鸡儆猴稳固自己的位置,嫔妾便遵从你的吩咐对康嫔娘娘下了手。” “事到如今,东窗事发,长姐你可不能不管嫔妾的死活啊。” 沈念溪冷冷看了她一眼,脊背依旧挺直。 “皇上,其一,就是因为臣妾初及妃位,便不会让任何人在臣妾封妃的这一日出事。” “其二,论及康嫔死后谁获益最大,不管谁获益,那人都不会是臣妾,所以,臣妾犯不着脏了自己的手。” “其三,如此显而易见的栽赃戏码,臣妾相信皇上能够秉公严明,查出事实真相,还臣妾公道和清白的。” 尉迟玄换了一个姿势继续慵懒地坐着。 “瑾妃,朕再给你三日的时候,查清一切,至于她们二人,先行押入大牢,再行审问,若她们真是谋害康嫔之人,择日处死。” 沈念溪松了一口气,“多谢皇上。” 沈诗予和箐箐不敢相信,她们都互相作证了,尉迟玄竟然还不相信她们。 “皇上,皇上,真的是长姐要嫔妾这样做的,皇上你相信嫔妾。” 尉迟玄嫌吵闹,轻轻挥手就有人将她们拉了下去,暂且关押到了大牢之中。 沈念溪很快退了下去,继续去查明这件事情。 所有人都走了,尉迟玄一拍手,一个暗卫便出现在他面前。 “皇上,臣已查明梁国公私下与王昌平将军来往密切,另外,这儿还有梁国公与其他朝臣暗通的书信,足以证明他早已与人勾结,且有不臣之心。” 尉迟玄的手指轻轻在桌上叩响,“呵。” 他冷嘲道,“朕给他机会,他还真敢用啊,既如此,那朕也不必再等,今夜子时,朕要活捉梁家上上下下所有人。” “是。” 御书房内重新归于宁静。 尉迟玄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待到晚上,他仍旧同往常一样召来完颜湘侍寝。 只是这一次,完颜湘来到他的寝殿后便不见了他的踪影。 孙康才走了进来,“怜妃娘娘,皇上有口谕,今夜皇上有要紧事务缠身不能前来,还请娘娘就在此独自歇息一晚。” 完颜湘唇边勾起淡淡的笑,“皇上既然不能前来,那本宫还是先回去好了。” 孙康才伸手拦住了完颜湘,“娘娘,皇上的意思是,娘娘今夜都得留在这儿。” 既然走不了,完颜湘也就坦然了。 “也罢,那本宫就在此独宿一晚,孙公公,你下去吧。” “是,奴才就在外面,娘娘若有任何需要,只管喊来奴才便是。” “好,本宫知道了。” 孙康才退了出去还将门带上,完颜湘看着这偌大的寝殿,独自一人在其中走来走去。 这儿,还真不像是西昌。 她坐在床榻上,从怀里取出了一支簪子,仔细瞧了瞧。 这簪子算不得金贵之物,甚至于,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支骨簪,但完颜湘却温柔地摩挲着光滑的簪子,目光如水。 完颜湘双手握住簪子,将簪子放在心口的位置,低声喃喃。 “很快,很快了,你等着我,很快,我就能救你了……” —— 梁国公府。 梁靖正与王昌平的几个亲信宴饮,彼此喝得不亦乐乎。 “来,干了这一杯。” “承蒙国公爷关照,王将军有言,国公爷他日必能成就一番大业。” 酒劲上头,梁靖拍桌起身。 “那是,与其终日提心吊胆,倒不如反得彻底,我梁靖,他日定不忘恩负义。” 他们爽朗大笑,“还是国公爷爽快。” 突然,周遭灯火通明,十几个下人举着火把快速跑了过来。 “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 “皇上手下的玄武卫包围了国公府,眼下正有大批人赶来,皇上怕是发现老爷的异心了,老爷,你还是快些撤吧。” 梁靖的酒顿时解了几分,他猛地摔掉酒杯。 “当真?” “这样的大事,奴才岂敢胡说。” 震惊之余,梁靖迅速思索着对策。 “让子恒先带着夫人离开,再掩护再富离京。” 这个时候,梁靖只庆幸梁再贵不在京城。 他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事情,“孔南,带人先拖住皇上的人,让池霖赶紧扮成我的模样好出去迷惑皇上的人。” “是。” 刚刚还与他把酒言欢的几个人说想离开就离开。 “国公爷,我等不想把小命折在此处,我等就先告辞了。” 梁靖吃惊,“你们难道不协助梁家渡过难关?” “国公爷,我们当然想帮助梁家了,但我们此次前来并没有带上一兵一卒,就是想帮忙都有心而无力啊。” “就是就是。” 他们七嘴八舌地辩解着。 “国公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我等得先退避开这件事情,日后才好从长计议。” 这个时候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梁靖大手一挥,也算是放了他们,几个人赶紧落荒而逃。 但,没一会儿他们又折返回来。 “国公爷,不好了,皇上的人将梁府围得水泄不通,今日怕是我们都走不出去了。” 梁靖沉着脸色,唤来了自己的亲信,“梁府还有一条密道可通往京城西街的一处巷子,你知道密道在内,你带着他们先离开。” “是。” 梁靖逢人便要追问梁再富的下落,很快,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老爷,不好了,大少爷落在了玄武卫的手里,他被玄武卫的人给抓住了。” “什么?” 梁靖眼前一黑,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成为了俘虏。 “老爷,玄武卫这是用大少爷威胁你呢,他们说,老爷若是半个时辰后还不束手就擒,他们便要奉皇上的旨意杀死大少爷。” “可恶啊。”梁靖狠狠咬牙,“今日,我必得杀出一条血路来。” “老爷,不可,玄武卫素来是皇上手下最精锐的一支队伍,老爷若是与他们硬碰硬是讨不了任何好处的。” “那你说,这下可怎么办?” 第165章 梁再富死了 “老爷还是先别管大少爷了,赶紧离开梁府才是要紧之事。” 梁靖十分纠结,“可,再富怎么办?” 他很清楚,若他今日真的一走了之了,梁再富便彻底是死路一条。 “老爷,你快做决定吧,玄武卫的人就快冲进来了,我们的人抵抗不了多久的。” 终于,梁靖还是顾及自身安危,转身带人朝密道走去。 就在快要走到密道时,一道身影突然冲了出来,她紧紧抱着梁靖的大腿。 “老爷,老爷你不能走啊。” “滚开。” 梁靖狠狠踢了妇人一脚,那妇人却再次踉跄爬到了他面前。 “老爷,妾身今日就算是死在梁府也不足惜,可含意到底也是老爷你的女儿吧,妾身求求老爷,求老爷带含意出去吧。” 她再一次磕了几个头,梁靖依旧不管不顾。 “来人,把她拉走。” 说完,梁靖抬脚就走了,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梁靖的人将那妇人推倒在地,一个妙龄女子见这一幕迅速跑了过来,她将人都推开,又将妇人搀扶起来。 “姨娘,姨娘你没事吧?” “含意,我没事,是我没用,我不能让你离开这儿。” 梁含意冷静地擦掉苏雯的眼泪,“姨娘,你别说这些,就算今日我能走,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苏雯握紧梁含意的手,“这些年都是我没用,才让你过得这样苦,你要是走了,兴许以后还有好日子过。” “不。”梁含意拒绝得干脆,“我要是走了,顶着逆贼女儿的名头才是永远不安生,姨娘,我们留下,往后,属于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苏雯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何这样说,但她选择相信梁含意。 梁含意朝着梁靖刚刚离开的地方看了一眼,眼神淬冰。 这么多年,梁靖从没有把她当成是他的女儿,既如此,她也不会认梁靖作父亲的。 不到一个时辰,梁府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逃走的逃走,玄武卫彻底踏破梁府的大门走了进来。 眼看着一个个穿着盔甲手握长剑的人将她和自己的姨娘围在中间,梁含意镇定地站了起来。 “我的手上有梁靖通敌叛国、意图谋逆的证据,只要你们别伤害我和我姨娘,我们就跟你们走。” 她不卑不亢的一席话让玄武卫的人果真不再为难她。 “走吧,梁二小姐。” 苏雯紧紧靠着梁含意,在踏出梁府大门的刹那,梁含意的眼神定格在了一具尸体上。 她认出来了,那尸体手腕上戴着一根红线,那么,死的人就是梁再富。 梁含意收回视线,低声笑了一下,梁再富死了,真好。 —— 一夕之间,梁家的事情震惊朝野,全京城的人都为之惊讶。 一大清早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后,梁含韵错愕万分,“皇上,皇上他怎么能诛杀大哥呢?” 想到自己的大哥梁再富,梁含韵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滑落。 就在这时,孙康才带人来到百合宫。 梁钰贞骤然得知消息险些站不稳,却还是在剪枝的搀扶下走出漪澜殿接旨。 以往看见梁钰贞和梁含韵都会和善笑着的孙康才今日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神情肃穆。 “梁德仪,梁贵姬,皇上有口谕,要将你们二人暂且禁足在百合宫,若无皇上的命令,绝不能踏出百合宫半步。” 说完,孙康才压根没有停留,带着人就走了。 紧随其后离开的人是原本住在百合宫远音阁的才人覃煦笙,她正要搬离此处,改住到景祥宫梦月阁。 “孙公公。” 梁含韵呼喊着,却没有一个人理睬她。 紧接着,百合宫厚重的朱红色大门当着她们的面紧紧关闭。 梁含韵慌了,她跑到梁钰贞的面前。 “姑母,姑母怎么办?我爹爹是不是被人陷害的?他怎么可能谋反呢?姑母,你快想想法子啊,梁家完了,我们就都完了。” 梁钰贞恨铁不成钢,“这些本宫都知道,兄长他也太不谨慎了,竟然给人留下栽赃的把柄。” “那怎么办啊?” “行了,天还没塌,皇上一向秉公严明,待他查清兄长是无辜的,他一定不会为难兄长的,眼下咱们都省省力气。” 梁含韵还是很慌张,“姑母,可我总觉得,这一次的禁足和以往都不一样……” 这一点,就连梁钰贞自己都有些心慌,之前她禁足的时候,确实不像今日这般。 “好了,别自己吓唬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去歇着吧,早晚都是能出去的。” 梁钰贞摆手,先行回了漪澜殿。 梁含韵犹豫了一下也离开了,但她的心始终悬着,让她坐立难安。 梁钰贞坐在软榻上,手抚着额头,显然很是不安。 “娘娘,刚刚的那一番话只是为了安抚梁贵姬吧?” “是,本宫眼下心乱如麻,剪枝,若无证据,皇上不像是会这样大动干戈的人,可本宫不相信兄长意图谋反,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剪枝安抚着她,“娘娘先别胡思乱想,还是等事情查明了再说,娘娘现在该做的就是不能自乱阵脚。” “对,你说得对。” 梁钰贞尽量让自己稳住心神,“本宫不能慌,本宫不会出事的,梁家也不会,栽赃陷害梁家的人,迟早会遭报应。” 披香殿。 “娘娘,皇上昨夜派了玄武卫包围了国公府,诛杀了梁家大少爷,梁国公在亲信的掩护下逃遁,眼下,皇上正派人四处捉拿梁党的人。” 沈念溪揉着眉心,她正焦头烂额着,这会儿竟然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但她突然回神,“敛秋,你再说一遍,是梁家?” “是的,娘娘。” “你可知是何缘故?” 敛秋压低声音,“奴婢听人说,似乎是梁国公意图逆反。” 沈念溪更惊讶了,前世的梁靖可没有谋逆啊,怎么这一世倒是不同了? “罢了,还是等之后再看看吧,圣心难测,现在胡乱猜测也猜不中。” 敛秋附和,“是啊,娘娘还得查清康嫔娘娘身死的事情,还有,查清是何人栽赃陷害娘娘……” 第166章 只下了迷药 “不错,走吧,敛秋,随本宫一道看看沈诗予去,许久不见这个妹妹,本宫倒是还有几分想念。” 说这话时,沈念溪的神情却尽是复杂。 走过一间间阴森冰冷的牢房,沈念溪来到了最尽头的一间牢房,身后的狱卒上前为她打开牢门,她便走了进去。 沈诗予抬起头,看见沈念溪站在她面前时,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长姐,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康嫔的事情还没查清楚,本宫免不了要来问话,自然会来找你。犯下了这样的事情,你还有脸唤本宫‘长姐’?” 沈诗予直直看着一袭华贵宫裙加身的沈念溪,脱口而出。 “瑾妃娘娘,嫔妾真的很羡慕你,你有皇子傍身,又位居妃位,是荣宠无双的瑾妃娘娘。” 但她的神情突然变得狰狞,“可嫔妾真的怨恨你,明明你随手做点什么事情帮帮嫔妾,嫔妾都不至于在形如冷宫的地方过得那样凄惨和可怜。” “瑾妃娘娘,你不是嫔妾的姐姐吗?你为什么这么心狠,为什么忍心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吃苦受难?” 沈念溪:“本宫已经尽力帮了你,只可惜,你误入歧途,本宫怎么拉你都无法将你拉出泥沼。” 沈诗予根本不相信,“你胡说,你才没有帮嫔妾。” 敛秋听不下去了,往前走了两步说话,“沈答应,我家娘娘已经仁至义尽了,当初若不是娘娘暗地里帮你打点了一番,你在长信宫根本活不到今日。” “不可能,嫔妾不相信,你要是真的做了什么,嫔妾怎么可能还过得这样惨!” “你过得这样惨,无非是你作出了错的选择,你若是在选秀结束后不生是非,你也走不到今日的这一步。” 沈诗予还是怨恨地看着她,“可嫔妾若是回到沈家,难道要让人因着选秀落败的事情对嫔妾指指点点吗?何况,嫔妾还是沈家的庶女,嫔妾哪有什么好前程?” 沈念溪轻叹一声,“你也知道本宫如今是瑾妃,有的是人愿意和沈家结亲,你是不是庶出的身份,根本没有这么重要。” “是吗?可是瑾妃娘娘,你不是庶出的女儿,你不明白这种滋味。” “是你自己用‘庶出’这两个字套牢了你,本宫原本可以为你相一门好婚事,虽然不能让你富贵,但也能让你衣食无忧,沈诗予,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没有半分悔过之心吗?” 沈诗予神色复杂地看着沈念溪,“瑾妃娘娘,你当初,真的想保嫔妾衣食无忧吗?” “当然,在本宫心里,你与觅禾别无二致。” 若非沈诗予品性不端,沈念溪也不会放任她不管。 沈诗予嚎啕大哭了起来,“嫔妾错了,嫔妾真的错了。” 她发现自己真的大错特错,她后悔了…… 沈念溪没有作声,沈诗予哭过之后,哽咽着声音开口将一切都告诉了她。 “瑾妃娘娘,是恪嫔,是恪嫔娘娘要嫔妾在康嫔娘娘的汤里下迷药的。” 骤然得知幕后之人是容芷衣,沈念溪既觉得有几分意外又觉得好似理所应当。 “说下去。” “那日仪嫔娘娘闯到了嫔妾的住处,嫔妾被吓坏了,后来有一个宫女突然进来,她告诉嫔妾,恪嫔娘娘能够帮嫔妾。” “嫔妾连夜跟着那个宫女去见了恪嫔娘娘,她将一瓶迷药给了嫔妾,并要嫔妾在你封妃这日将迷药下到康嫔娘娘每日都要喝的汤里。” 沈念溪问道,“箐箐果真是帮你打掩护的人?” “是,是她故意拖延了厨子,好让嫔妾能够顺利将迷药加到汤中,再之后,嫔妾就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 “瑾妃娘娘,你信嫔妾,一开始她什么都没告诉嫔妾,嫔妾根本就不知道她是想要杀死康嫔娘娘,嫔妾若早知道是捅这样大的篓子,嫔妾说什么都不会愿意的。” 沈念溪暂且信了沈诗予的话,“那后来,你又为何一口咬定是你和其他人勒死了康嫔?” “这,这是后来恪嫔娘娘让嫔妾这样说的,她说只有将事情推到你的身上,她和嫔妾才能置身事外,才能不被牵连其中。” “也就是说,你只下了迷药,其他什么事情都没做?” 沈诗予重重点头,“对,除此之外,嫔妾什么也没做。” 沈念溪给了敛秋一个眼神,敛秋当即去取了纸笔过来。 “那么,把你刚刚所说的一切都写下来,还有,你可有什么证据能表明你是受了恪嫔的指使?” 沈诗予细细想了片刻,颓废地摇摇头。 “并没有,恪嫔娘娘谨慎细微,根本不可能留下什么证据的。” 沈念溪目光闪了闪,这可不好,如此可就大事不妙。 “也罢,你先写,敛秋,你守着她,本宫先回去了。” 沈念溪刚要转身,沈诗予就又再度叫住她,“等等,瑾妃娘娘,写下这些,嫔妾是不是就会被放出去了?” 沈念溪不想让她空欢喜一场,“不会,不过本宫会尽力保你性命无虞。” 沈诗予握着笔的手都在颤抖,她深吸了一口气再继续写着。 沈念溪已经走出了昏暗的牢房,开始思索着怎样才能让容芷衣露出马脚…… —— 午后天气宜人,端妙云正陪着宁月在花园嬉戏。 绘书突然跑到了端妙云的身边,她跑得太过着急,以至于一时不察竟摔了一跤。 端妙云搭了把手将她扶起来。 “多谢娘娘。” “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吗?跑这么急作甚?” 绘书急忙点头,激动得都快要说不出话了。 “娘娘,流芝醒了。” 端妙云惊得一时合不拢嘴,“她真的醒了?” “是,千真万确,奴婢知道这个消息后就赶着来告诉娘娘。” 宁月凑着好奇的脑袋过来,“母妃,流芝是谁啊?” 端妙云轻轻拍了拍宁月的头,“乖,宁月,母妃现在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要去做,先让绘书姐姐陪着你玩好不好?” 第167章 流芝醒来 宁月乖巧地点点头,“好,母妃说什么就是什么,宁月一定乖乖听话,母妃也要早点回来。” “好,母妃答应你,很快就会回来的。” 端妙云让绘书留下照看着宁月,转而带了其他两个宫女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她走的每一步无不显示着她此刻急切的心情,走下台阶时她都脚步踉跄险些摔倒。 宫女担忧极了,“娘娘,你小心些。” 端妙云摆手,“本宫无碍,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快走吧。” 她再度催促着,步伐也更快了些。 推开门时,端妙云都在喘着气,但门一打开,她就看见了熟悉的人。 流芝呆愣地坐着,再看见端妙云的刹那,她微微张嘴,明显是有些诧异的。 端妙云一步步走到流芝的面前,“大难不死,再看见本宫,你的心头肯定有很多疑问。” 流芝轻轻点头,“是,奴婢记得奴婢是被德妃娘娘的人叫走的,之后奴婢就记得她的人将奴婢推到了井中,奴婢本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却没想到,奴婢还活着。” 端妙云轻哂,“你还以为自己是在三年前吗?德妃早就不是德妃了,她如今是德仪,当然,再过不久,她连德仪都不是了。” 流芝双目瞪大,“娘娘,你这话是何意?” 端妙云示意另外一个宫女来告诉她。 那宫女笑着说道,“流芝姑娘,你虽然大难不死,可也是遭了罪的,若非当初瑾妃娘娘救了你,我家娘娘又好生安置着你,你根本就无福再醒过来。” “你这一昏迷便是昏迷了近三年,三年过去,物是人非,皇宫之中早就大变样了。” 另一个宫女附和着,“就是啊,何况昨夜皇上刚刚下旨捉拿梁国公,今日一早又禁足了梁德仪,只怕再过不久,梁家便要大厦倾倒了。” 听着这些话,流芝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这都是什么?” “流芝,本宫不需要你知道这么多,本宫只需要你告诉本宫,当初梁钰贞到底是给了你什么好处才能让你为她死心塌地地卖命,才能让你下得去手谋害本宫的女儿!” 提到这个,流芝明显心虚了许多,她低下头去,半天都没有出声。 端妙云却看不得她这副模样,伸手摇晃她,“说,本宫问你,本宫到底是何处对不起你,你竟然要背叛本宫!” 流芝重重叹息一声,“娘娘,是奴婢对不住你,当初是奴婢有了坏心思,娘娘不肯帮奴婢,奴婢就动了歪心思,德妃,德仪娘娘答应帮奴婢,奴婢才不得已背叛了娘娘。” 端妙云愣住了,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她还身处东宫时发生的事情。 那时她刚刚有了身孕,不便侍奉尉迟玄,流芝告诉她,说自己愿意自荐枕席,从此成为尉迟玄的人,以此巩固她的地位。 端妙云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并且狠狠地责骂了流芝一顿…… “流芝,本宫本以为你后来想通了,没想到,你就是因着这样的事情就上了贼船,本宫真是错看你了。” 流芝哂笑,“娘娘,奴婢虽是侍奉你的人,可奴婢也想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奴婢不甘心一直被人踩在脚下。” “什么也别说了,你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你也得到了教训。”端妙云冷声道,“本宫现在只在乎一件事,流芝,本宫要你到皇上的面前去揭发梁钰贞的恶行。” 流芝摇头,“不,奴婢不去。” “为什么?她都害你了,你还要帮着她遮掩罪行?何况,梁家就要不复存在了,梁钰贞也不可能东山再起了,你还在指望些什么呢?” 流芝还是摇头,“谋害皇嗣,这是死路一条,奴婢不能去送死。” 一个宫女狠狠地啐了她一口,“呸,谋害二公主的时候不去想这是不是送死的事情,现在倒是觉得这是该死的事情了?” “二公主?”流芝很惊讶。 对上她疑惑的眼神,端妙云点头。 “不错,本宫的宁月已经找回来了,幸好当初她没死,兜兜转转,她终于又回到本宫的身边来了。” 流芝诧异极了,当初梁钰贞要她杀死端妙云的孩子,她便将那孩子扔在冰天雪地里,一边希望有人能将孩子救走,一边又觉着那孩子肯定活不下去。 正说着宁月,她就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绘书跟在她的身后。 “母妃。” 宁月一头扑进了端妙云的怀里,端妙云温柔地抱着她。 “宁月,你怎么过来了?” “母妃骗人,母妃都去了这么久了还不回来找宁月。” 绘书贴心地帮她解释了一下,“娘娘,公主她迟迟等不到娘娘你回来,便缠着奴婢要奴婢带她来找娘娘,奴婢只好带她过来。” 自打宁月进来,流芝的视线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这就是,那个她险些害死的孩子吗? 绘书看见了流芝,但是神情很冰冷,她根本不再是从前那个跟在流芝身后喊她‘姐姐’的人了。 端妙云最后说了一句,“流芝,该跟你说的,本宫已经说了,你再好好思量一番。” 说着,她便牵起宁月的手领着她走了。 绘书凑到流芝的身边,毫不客气地骂起了她。 “当初娘娘对你可比对我好多了,你这样的白眼狼,凭什么得到娘娘的看重?” 流芝默然不语,唯有眼眸的微闪昭示着她心绪的起伏。 绘书还在说着,“娘娘对你这么好,你到底为什么要背叛娘娘啊?你知不知道,哪怕在你昏睡不醒的这三年,娘娘也一直派人去给你娘送银钱。” 提到她娘,流芝总算不再是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 “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了,我犯不着骗你。” 流芝急急忙忙问道,“那我娘呢?她现在可还好?” 绘书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你娘她,已经病逝了。” 眼泪顺着流芝的脸颊滑落,“怎么可能,怎么会……我娘不是还好好的吗?她怎么会病逝?” 第168章 说出真相 “你娘她得知你可能不在人世,她就自己放弃了喝药,久而久之,就病死了,她的丧葬费都是娘娘给的。” “不!娘,娘,你怎么能抛下我一个人?”流芝嚎啕大哭起来。 她自小贫苦,唯与自己的娘相依为命,她娘知道太傅府的小姐身边缺丫鬟,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她送进太傅府,只因跟在太傅府的小姐身边就不用受苦。 她一心想让自己的娘过上好日子,才动了不该有的歪心思…… 绘书欲言又止,最后只留下了一句,“你好好想想,到底谁才是对你好的人,要不要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就在绘书将要踏出门槛的刹那,流芝哽咽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不用想了,我去,你告诉娘娘,我愿意说出一切,我什么都愿意说。” 绘书大喜过望,“好,我这就去告诉娘娘。” 知道流芝愿意说出一切后,端妙云明显松了一口气。 “好,这可真是太好了,之前本宫还在想着如何让她松口,眼下看来倒是可以省去这一个麻烦了。” “是啊,娘娘,你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 端妙云嘴角微微上扬,“自然,本宫等这一日,已经等了许久了。” —— 尉迟玄无精打采地批阅着奏折,他现在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些奏折上,而在于抓捕梁靖的事情。 梁靖一日没有落入他的手中,他就一日不得安心。 “皇上。” 听出了这是孙康才的声音,尉迟玄喊了一句,“进来。” 孙康才躬着身子走进来,“皇上,奴才已经将人带到了。” “行,让她进来吧。” “是。” 孙康才挥挥手,外面的人立马将一个妙龄女子推了进来。 孙康才:“皇上,那奴才就先到外面等候着,若是有任何吩咐,皇上你再叫奴才便是。” “好。” 孙康才退了下去,尉迟玄恰好批阅完了一份奏折,顺势放下了手中的朱砂笔。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子,依稀能从这女子的眉眼间看出几分梁钰贞的风姿,不过,这女子的眉眼倒是和她的姐姐极为相似。 梁含意局促地跪了下来,“臣女,叩见皇上。” 尽管她行礼的动作过于局促,但还是能让人看出她周身不凡的气度。 “你就是梁靖的二女儿?” “回皇上,臣女正是。” “朕听闻,你吵着闹着要见朕,可有此事?” 梁含意大着胆子点头,“是,确有此事,皇上,臣女手上有臣女父亲通敌叛国,意图谋逆的证据。” “朕知道,如若不是因为这个,朕也不可能让你见到朕。” “皇上,臣女愿意奉上证据,只求皇上能够宽恕臣女和臣女的姨娘。” 尉迟玄稍稍一想便答应了,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他给。 “好,朕答应你,你将证据呈上来,朕便放你们一条生路。” 天子一言九鼎,梁含意松了口气。 她从衣袖中取出了藏匿许久的证据,双手恭敬地将其举过头顶,呈到了尉迟玄的面前。 尉迟玄拆开来看,眼神立马变得寒凉无比。 “京畿城防图,好一个梁靖,他竟私盗走京畿城防图,如此要物,说他并非早有心谋逆,朕可不信。” 他将京畿城防图放在桌上,很快便想到了一事。 “孙康才,孙康才。” 孙康才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皇上,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梁靖早就盗走了京畿城防图,此前竟无一人察觉,看守城防图的人是干什么去了?” “这……” 孙康才也深感此事重大,“皇上,奴才这就去传唤向大人。” “快去。” 这不去传唤不知道,一去传唤,就连孙康才都傻眼了。 向府早已人去楼空,哪里还有什么向大人! 当孙康才将这些都告诉尉迟玄后,尉迟玄狠狠拍桌。 “朕就知道,果然,他们都沆瀣一气,难怪京畿城防图失窃这样重大的事情,朕到今日才知晓。” 这个时候,尉迟玄只庆幸自己先下手为强。 “孙康才,传朕的旨意,派人加大搜查范围,务必要抓到梁靖及其党羽。” “是,奴才这就去。” 自始至终,梁含意都跪在这儿,心中不安。 孙康才刚出去没多久就又折返回来,“皇上,云妃娘娘求见。” “不见,朕正忙着。” “可是皇上,云妃娘娘说事关二公主当年被谋害的事情,还请皇上一定要见见她。” 尉迟玄一边心烦着,一边还是让孙康才去传端妙云进来。 “臣妾见过皇上。” “起来吧。” 多年的熟悉让端妙云只听这一句话就知道尉迟玄现在心情很不好,甚至于可以用差劲二字来形容。 但是,话又说回来,尉迟玄心情不好干她何事? “皇上,臣妾今日求见皇上,只为告发梁德仪数年前谋害臣妾的女儿宁月。” 尉迟玄坐直了身子,“哦?云妃,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 “臣妾当然知道若无证据是不能在皇上面前信口开河的,还请皇上明鉴,宫女流芝就是证据。” “说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流芝立马开了口,“奴婢承认,当初就是梁德仪指使臣妾谋害云妃娘娘的孩子的。” 她将当年的事情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没有遗漏任何的地方。 端妙云在一旁听着眼泪纵横,饶是过去了那么久,饶是宁月已经回到了她的身边,她仍旧还是能记起当初的绝望。 之前还没离开的梁含意也竖起耳朵听着这些,她很是惊讶,梁钰贞竟然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尉迟玄始终皱着眉头。 “朕早就猜到是她,也只有她有如此胆量敢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朕的皇嗣。” 他握紧成拳,“梁家已不足为惧,梁钰贞也断不能再留。” 端妙云的眉眼间难掩欣喜,她等这一刻,等得太久太久了。 “传朕旨意,德仪梁氏,德不配位,心狠手辣,屡次残害皇嗣,即日起贬为庶人,三日后,赐白绫。” 听到这些,端妙云如释重负。 第169章 下旨赐死 一直以来,她始终记挂着的事情总算是有了了结,不枉她苦苦等待了这么久。 尉迟玄还是烦躁不已,挥手让所有人都离开。 走出御书房,端妙云的嘴角始终上扬着。 梁含意随意走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去何处,想了想,她便回去寻自己的姨娘去了。 她们刚走不久,孙康才便带着十万火急的信件赶回了御书房。 “皇上,不好了,林将军传来急报,说是梁靖已在西南拥兵自重,即刻就要挥兵向着京城而来。” 尉迟不怒反笑,“朕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传朕旨意,命辅国大将军率军南征,平定逆贼谋反。” 孙康才小声提醒着,“皇上,辅国大将军婚期在即,这个时候让他出征平反,会不会有些不合时宜?” 尉迟玄不以为然,“若是不能平反,他还办什么婚事?” 孙康才一噎,不敢再说些什么。 “是,奴才这就去。” —— 这一日对于梁钰贞和梁含韵而言实在是很煎熬,她们很想知道宫外的消息,但等来等去,只等到了一道赐死梁钰贞的圣旨。 梁钰贞还有些难以置信,“孙公公,皇上为何突然要赐本宫三尺白绫?” 孙康才冷冷地说了一句,“梁钰贞,你已不再是德仪,勿要再以‘本宫’自称,你屡次谋害皇嗣,皇上断不能饶你。” “孙公公,孙公公……” 梁钰贞再喊,孙康才却已经充耳不闻,他带着人转身就走。 剪枝将梁钰贞搀扶起来,梁钰贞仍是难以回神。 “怎么会……皇上为何突然下这样的旨意?” 剪枝轻叹,“奴婢知道。” “快说,快告诉我。” 梁含韵也凑了过来,她神情凝重,显然一连串的事情让她无力应付。 “今日二小姐带着国公爷意图谋逆的证据去面见了皇上,皇上赦免了她和苏姨娘,再之后,云妃娘娘带着流芝也面见了皇上,她们出来之后,皇上便下了这样的旨意。” “什么?”梁含韵尖叫着,“梁含意竟敢背叛爹爹,明明她也是梁家的小姐,眼下她却背弃梁家,梁家真不该养着她和她的那个姨娘。” 梁钰贞低声呵斥,“含韵,够了。” 梁含韵没再说话,神色依旧愤愤不平。 梁钰贞:“流芝……流芝不是早就死了吗?” 剪枝点头,“是,之前应该是死了的,只是奴婢刚刚才知道,原来当初流芝并没有死,瑾妃娘娘将她救走了,她昏睡了三年,前些时日才醒来。” 梁钰贞冷笑着,“难怪了,难怪了,我说皇上为何突然就要下这样的旨意,原来,端妙云去皇上面前告发我了啊。” 所有疑问都不复存在,梁钰贞仰头望着天,头一次觉得这皇城悲凉,皇帝的心寒凉。 梁含韵抓住梁钰贞的胳膊,“姑母,姑母,怎么办啊?现在该怎么办?” 梁钰贞甩开梁含韵的手,“你问我?呵,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走开,都离我远一点。” 梁含韵无奈地看着剪枝,“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剪枝摇头,“梁贵姬,圣旨已下,谁都没有办法。” 她重重叹息了一声。 梁含韵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今日的样子,父亲谋逆,姑母被皇上下旨赐死,她该怎么办…… 梁钰贞暗自伤神的时候,尉迟怀禹突然哭着朝她跑来。 “母妃,母妃,你不要死,儿臣再也不惹母妃生气了,母妃不要丢下儿臣一个人。” 梁钰贞擦去尉迟怀禹的泪水,紧紧抱着他。 “怀禹,不哭。” 但她转头的神情就变得阴狠起来,“剪枝,到底是谁胡言乱语在大皇子的面前说了这些?”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梁钰贞咬了咬后槽牙,她才刚失势,所有人都迫不及待要落井下石。 就算是死,她也要拉人垫背。 —— 储秀宫,琼花阁。 容芷衣怀抱着尉迟长风,神情恹恹。 尉迟长风奶声奶气地说话,“母妃,你怎么了?” 容芷衣回过神来,“长风,母妃无碍,翠柳,先将长风抱下去,让宫人陪他玩耍。” “是,娘娘。” 屋内只剩下她一个人,容芷衣仍旧是提不起半分兴致。 若是早知梁家有此变故,梁钰贞将要被赐死,她说什么都不该铤而走险谋害康嫔的。 不过几日之差,她要是什么都没做,那该多好。 一个宫女突然推门进来,“娘娘,瑾妃娘娘来了。” 容芷衣惊诧,“她来做什么?” 沈念溪步履缓缓地走到容芷衣面前,容芷衣照样神色平淡向她行礼。 “瑾妃娘娘不是忙着彻查康嫔娘娘的事情吗?怎么突然有闲跑到臣妾的琼花阁来了?” “彻查归彻查,本宫总还是要歇歇的,何况康嫔的事情就快要水落石出了,本宫总得喘口气不是吗?” 容芷衣心一紧,难道还真让沈念溪查出些什么了不成? “是吗?能赶紧查清是谁害了康嫔,那可真是太好了。” “可不是。”沈念溪一边搭话一边留意着容芷衣的神情,但很显然,容芷衣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明显的破绽。 “上次本宫在你这儿喝过的茶是什么茶?本宫回去之后还念念不忘,今日路过储秀宫,本宫便想着进来再喝两杯茶。” 容芷衣引着沈念溪坐下,“娘娘若想喝茶,琼花阁的茶自然是管够,来人,给瑾妃娘娘上茶。” 沈念溪喝了两口茶就开始对这茶赞不绝口,“果然,上次本宫喝的就是这个茶,这茶当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娘娘要是喜欢,回头臣妾便派人送些茶叶到披香殿去。” 沈念溪放下茶杯,“好啊,本宫求之不得,恪嫔这样大方,本宫先谢过了。” 沈念溪有一搭没一搭和容芷衣闲扯着,这让容芷衣很是烦躁,她迫不及待想要从沈念溪的口中打探到康嫔的事情查到什么地步了。 偏偏沈念溪就是不着急,她就等着容芷衣自己沉不住气。 第170章 水落石出 过了许久,容芷衣急于得到答案,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瑾妃娘娘,臣妾听你刚刚提到康嫔的事情就快要查得水落石出了,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本宫还能骗你不成?” 容芷衣轻叹一声,“之前储秀宫唯有臣妾与康嫔,臣妾与她宛若亲姐妹一般,瑾妃娘娘,你若是查到了些什么,可否也告诉臣妾?” “臣妾就是想着,看看臣妾能不能也帮康嫔做点什么?她骤然离世,臣妾到今日都还有些难以相信……” 她说这么多,无非是想打探沈念溪都查出了些什么。 “也是,任谁都没想到康嫔会遭人谋害,不过,本宫这两日倒还真的查出了不少东西。” “瑾妃娘娘都查出了些什么?” 一看容芷衣上套,沈念溪的嘴角都上扬了几分。 “本宫的人在承光居内发现了一方绣帕,应当就是杀害康嫔的人不留意时落下的,本宫已经派人去查了,只要知道这绣帕是何人留下的,这件事便水落石出了。” 容芷衣的手微微有些发抖,那日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在瑶光殿参加沈念溪的封妃大典,派了其他的人去做这件事情,要真是她的人不慎遗失了绣帕,这不就成为证据了? 不,不行,她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瑾妃娘娘,那你目前查到了吗?” “还没有,一个个去查也颇费功夫,况且,本宫不许人妄动承光居里的东西,就连找到的绣帕都不能动,她们只凭着对绣帕的记忆去查,的确有些困难。” 得知绣帕还在承光居,容芷衣格外高兴 她强装镇定问道,“这样啊……臣妾倒希望能早点查清,这样,康嫔在天有灵也能够早点安息。” 沈念溪又喝了一口茶,“是啊,好了,本宫已经将茶喝完了,时候不早了,本宫该继续去忙着了。” “好,瑾妃娘娘慢走,娘娘要是还想喝茶的话就再来琼花阁,臣妾始终恭候着娘娘。” 沈念溪走了出去,容芷衣轻叹一声。 她掐着自己的手心,不断思索着对策,眼下她该怎么办才好? 毫无疑问,容芷衣并不想让所有人知道事情是她所为,梁钰贞已不足为惧,她和尉迟长风的好日子才刚刚到来,怎么能毁于一旦? 很快她就下定决心,只要毁掉证据,这件事与她就再无关系。 不到半个时辰,容芷衣乔装打扮,支走了许多宫人后悄然溜进了承光居。 杜君莹的尸体已被人抬走安置,容芷衣小心翼翼地翻找着。 可找了半天,容芷衣也什么都没有找到,正在她一头雾水之时,承光居的门却突然被人推开。 “恪嫔,果真是你。” 看见沈念溪和端妙云的刹那,容芷衣明显吓得浑身发抖。 “云妃娘娘,瑾妃娘娘,你们怎么在这儿?” 沈念溪笑道,“恪嫔,你在找些什么?是在找本宫随口杜撰的那一方绣帕吗?” 容芷衣双眼睁大,瞬间反应过来,她这是中了沈念溪下的套了。 “瑾妃娘娘,你算计臣妾!” 沈念溪摇头,“本宫可没有算计你,你不过是做贼心虚罢了,知道承光居还有这样一方绣帕,不管是不是真的,你都要来亲自看一眼。” “当然,你要是能够找到绣帕并且将其带走销毁,那便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康嫔的死与你有关系,这样的诱惑如此巨大,你不可能不来,除非你真的与康嫔的死无关。” 容芷衣冷笑,“瑾妃娘娘,你还真是一手好计谋啊。” 端妙云一副看热闹的神情,“恪嫔,原来竟是你害死了康嫔,本宫真是没想到。” “云妃娘娘当然不会想到,云妃娘娘,瑾妃娘娘,倘若有人用二公主和七皇子威胁你们,臣妾不相信你们会无动于衷。” 容芷衣说着说着就哭出声来,“臣妾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当时襄助梁钰贞离开百合宫,是她用长风威胁臣妾,她说若臣妾不能让她抚育六皇子,她就要夺走臣妾的四皇子。” 沈念溪丝毫不觉得意外,“所以你就动手杀了康嫔。” “臣妾的计划本就万无一失,没有任何的纰漏,瑾妃娘娘,为什么,为什么又是你破坏了臣妾的谋算!” “就算不是本宫,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从你沾上鲜血的那一刻起,你的双手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容芷衣心灰意冷,不再辩驳。 端妙云和沈念溪交换一个眼神后,二人将容芷衣带到了御书房。 “朕正忙着,有什么事情,让她们等回头再说。” 尉迟玄不耐烦地让孙康才赶走她们。 孙康才一脸歉意地看着面前的人,“云妃娘娘,瑾妃娘娘,还有恪嫔娘娘,皇上眼下正为梁靖伙同王昌平谋逆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他不愿见几位娘娘,几位娘娘还是先请回吧。” “谋害康嫔的人已经找到了,这样的事情皇上也不理睬吗?” 孙康才叹息一声,“瑾妃娘娘,还是先回去吧,这样的事情,你与云妃娘娘先处置便是。” “那好。” 尉迟玄不见人,她们也没有办法。 正当她们转身要走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赶了过来。 眼看着她们还没进到御书房的门就要走,俞清宛的心就凉了几分。 “皇上不愿意见你们?” “是啊,皇上操劳政事,无暇顾及其他任何事情。”沈念溪瞧见俞清宛匆忙赶来的样子,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宛姐姐,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找皇上吗?” “说是要紧,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要紧的事情。” 俞清宛重重叹息一声,“罢了,说是要紧的事情其实也算不上有多要紧。” 顾及着此处人多眼杂,俞清宛并没有开口,沈念溪和端妙云明白了什么。 “恪嫔,眼下皇上无暇处置你,但你谋害皇妃的事已是板上钉钉,你且回去禁足反省,等到皇上召见你时,你才能离开储秀宫。” 容芷衣默然无言,转身就走。 其他三人一道离开,去往了颐倾宫。 第171章 为求自保 几人落座,沈念溪让人上茶和点心。 端妙云仍不忘追问,“刚刚你在御书房前不好言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俞清宛欲言又止,片刻之后才压低声音开口。 “朝廷明明有那么多将军,皇上为何偏偏挑中了辅国大将军?要知道,他婚期在即,这个时候让他去平反,这实在是有些欠妥当。” 沈念溪和端妙云还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个消息,难免都有些惊讶。 “你是说,皇上让辅国大将军去平反?” “是。”俞清宛叹息,“虽说我与他非亲非故,可清衣到底是他将要迎娶的妻子,他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妹夫了,临门一脚的事情眼下却黄了,洛家和俞家如今都乱作一团了。” 沈念溪问道,“他们原本的婚期在什么时候?” “就在五日后。” 三人都沉默了。 端妙云哂笑,“我看,未必是没有人可以去平定谋反,皇上不过是想趁着这个时候也试探辅国大将军一番罢了。” 沈念溪附和,“此言有理,倘若辅国大将军果真领兵前去平反,他才肯放心,认定辅国大将军就是他能够掌控在手里的人。” 听二人这么说,俞清宛难免有些担心。 “梁靖和王昌平谋逆,就算日后平反,想必经此一事之后,皇上对朝臣的猜疑之心也就会越重。” “是啊,他一向不惮于揣测怀疑他人。” 这一点,沈念溪深有体会,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人取得了尉迟玄真正的信任。 俞清宛更慌张了,“那要是如此,洛子卿身为辅国大将军,身居要位,皇上对他……” 就算话没有说完,几人也都明白,只怕洛子卿往后的处境便会更加如履薄冰,分毫不能踏错。 “唉,谁让我妹妹偏偏找了他当自己的夫君,我怎能不为自己的妹妹担忧?” 沈念溪却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宛姐姐,上次你跟我说,你已许久不曾跟俞二小姐见过面了?” “是啊。”提及此事,俞清宛的心情很是低落,“原本我还盼着送她出嫁时能够看看她,好好地跟她说说话,如今婚期推迟,又不知是何时我才能与她再见上一面了。” “这样的事情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端妙云无奈,“妃位之上的嫔妃每三月便能召亲眷入宫团聚一次,下次我娘再入宫之时,我便让她带上俞二小姐吧。” 俞清宛眼前一亮,“这是真的吗?” “当然,我骗你作甚?” 沈念溪也有所触动,“这样的话,我也能召亲眷入宫,俞二小姐每三月就能入宫两次。” 俞清宛笑得眉眼弯弯,看着沈念溪和端妙云,她别提有多欣喜。 “谢谢你们。” “谢什么?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三人继续说着话,很快就商议好了俞二小姐入宫的时候,俞清宛也十分期待见到自己的亲妹妹。 —— 梁家一出事,楚家便人心惶惶,这两日,楚家难得安静,从上到下的所有人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生出什么事情来。 得知梁靖果真举兵谋反,楚家的人一早就聚拢在前厅。 她们之中,孟如娴无非是最坐立不安的人。 她朝杨梦妍投去眼神,可一向护着她的杨梦妍今日也只当是没有看见她的眼神,并没有站出来帮她说话。 徐丹凤也分外头疼,“这……皇上下令搜查逆贼党羽,我们楚家虽然和梁家没什么交集,通政司参议却和梁家交往甚密……” 孟如娴哭了起来,“娘,我爹他只是和梁家有过几分交情,却从没有投入逆贼的麾下啊,娘,你别舍弃我。” 以往对孟如娴疼爱有加的徐丹凤默不作声了。 一直沉默着的沈幼薇却开了口,“和梁家交情尚浅,这可是三弟妹自己说的,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再说了,皇上要真下令处置一切和梁家有关系的人,谁会听你的辩解呢?到时候别说是孟家自身难保,就连楚家没准都要受到牵连。” 孟如娴恶狠狠地瞪了沈幼薇几眼,“你闭嘴,这儿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轮不到我说话?”沈幼薇眉梢上挑,“那能轮到你一个跟逆贼有牵连的人说话吗?” “你!” 杨梦妍制止了她们,“够了,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了,你们别就争吵了,当务之急还是得想想法子,若是皇上真的怪罪下来,楚家根本吃罪不起。” “是啊。”徐丹凤痛心疾首,“这怎么,偏偏就跟逆贼扯上关系了呢?” 她宁愿这个是沈幼薇而不是孟如娴。 楚洲沉着声开了口,“娘,这个时候可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要我看,不如先让三弟给三弟妹一纸休书,先让三弟妹回孟家去吧。” “什么?不,不行,大哥,你这是什么馊主意?我若是回了孟家,后半辈子可还怎么过啊?” 楚洲:“那你若是继续留在楚家,难保日后不会牵连到楚家。” 沈幼薇心情极为痛快,忍不住再一次拱火。 “是啊,洲郎说得对,三弟妹,为了楚家,你就暂且受一下委屈吧。” 孟如娴双眼通红,愤恨地看着沈幼薇和楚洲。 迫不得已,她只能再次看向杨梦妍,期盼着杨梦妍能够帮帮她。 “二嫂,你说句话吧,你想想法子,我真的不能被赶出楚家啊……” 杨梦妍十分纠结,到最后,她心一横。 “如娴,不是我不站在你这一边,就这一件事情而言,大哥大嫂说得也有道理,不过,倒也不必让三弟给你休书,你们二人签下和离书便是。” 休书与和离书,那还是有很大区别之处的。 孟如娴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幼薇,“二嫂,连你也不帮我?” “如娴,我倒是想帮你,但眼下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你听我说,你与三弟只是暂且签下和离书而已,等到风平浪静了,你与三弟再重新和好就是了。” 孟如娴还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她只知道,杨梦妍竟然不肯帮她。 第172章 和离 “二嫂……” 徐丹凤清了清嗓子,“咳咳,如娴啊,你也别抓住这一点不放了,刚才我也听了,她们三人说的话也不错,不如,你就先与泽儿和离吧。” “娘,要是和离了,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如娴,都说了,你们只是暂且和离,要是日后孟家没什么事,你再重新回到楚家就是,娘会一直盼着你回来的。” 孟如娴深呼吸了一下,“不用了。” 正当其他人脸色一变还打算再劝说时,孟如娴却说道,“拿了一纸和离书,从此我与楚泽再无任何瓜葛。” “你们,楚家的所有人,在这样的时候选择了放弃我,那日后,我同样不会再回到楚家,这是你们今日的决定,你们所有人,都得记好这个决定。” 徐丹凤神色僵硬,顿时就指着孟如娴。 “孟如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么久以来,我不是拿你将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吗?眼下不过是要你暂且受点委屈好保全楚家,你这就不乐意了?” 她冷笑着,“亏我还待你这样好,我可真是看错了人,你走吧,我们楚家也高攀不起你这样的媳妇。” 孟如娴收起了眼泪,“好啊,和离书呢?拿来。” 楚泽神情有几分古怪,一直以来,他都还是很喜欢孟如娴活泼温顺的性子的,乍然要他和孟如娴和离,他还有几分不舍。 “娘,这件事情真的就只能如此了吗?” “泽儿,你刚刚没听见她说的吗?不是娘要为难她,是她要为难咱们楚家这一大家子人,好了,泽儿,写和离书吧。” 楚泽还是有些不情愿,“娘,那等日后,我们再将如娴接回来,可好?” 徐丹凤看出了楚泽心底的不愿意,打算暂且先哄着他写下和离书。 “好,娘答应你,快写吧。” 许是对楚家的人死了心,也想要赶紧拿着和离书离开,孟如娴一言不发,并没有对徐丹凤的话提出异议。 如此一来,楚泽才算是松了口气,认真地写下了和离书,随即签字画押。 和离书被送到孟如娴的手上,她先是冷笑一声,再就是缓缓地挨个看了一眼坐在此处的所有人。 这份羞辱,她绝不会忘。 孟如娴干脆地在和离书上签字画押,自此,她便与楚泽一刀两断,从今之后,双方嫁娶互不相干。 孟如娴率先离开此处,她正要去收拾东西。 楚泽见状也跟了出去,加快步伐追上了孟如娴。 “如娴,你等等我。” 他拉住孟如娴的胳膊,孟如娴却甩开他的手。 “让开,别拦着我的路。” “如娴,你别生气,今日娘说的话虽然有些重了,可她也只是一时情急而已,以往她可是比谁都要疼你的,这些你应该都知道。” 孟如娴冷冷道,“我知道,所以呢?可以让开路了吗?” “我……” 楚泽眼睁睁地看着孟如娴离开,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回到他们的院子,楚泽看着孟如娴收拾好着东西,便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如娴,这些东西你可以不用带走的,你也就不过是回娘家小住些时日,日后你还是要回来的。” “不,我不回来。” 孟如娴紧盯着他,“签下和离书就意味着和离,往后你与我再无瓜葛。” 楚泽并没有放在心上,“好了,如娴,我知道你正在气头上,那你便先回孟家冷静冷静,等到你气消了,我们再议,好吗?” 孟如娴并未搭理他,一心收拾着东西。 当行囊收拾好,孟如娴发现自己在楚家并没有多少东西时明显一愣,来接她的马车抵达了楚家,她领着几个丫鬟走了。 楚泽眼睁睁看着孟如娴离开,想要追上但又放弃了,也罢,就让孟如娴自己先想清楚。 —— “娘娘,恪嫔娘娘邀你赴琼花阁一叙。” 沈念溪皱眉,“本宫与她无话可说,她为何突然邀本宫去琼花阁?” “奴婢也不知,刚刚有个小宫女突然前来,许是恪嫔娘娘还有秘密想要告诉娘娘。” “小宫女?连你也不知那小宫女姓甚名谁?” 敛秋仔细回忆,“奴婢还真不知,那个小宫女面生得很,奴婢从前并没有见过她,许是储秀宫其他的宫女吧,娘娘,你可要赴约?” “正好本宫闲来无事,那便去赴约吧。” 沈念溪起身,走出了披香殿,但在离开颐倾宫不久,她就突然折返回来。 这一折返,她就与一个鬼鬼祟祟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撞上。 那人背对着她,沈念溪厉声呵斥,“站住!你是何人?” 这时,沈念溪听见了熟悉的哭声,这声音,分明是她的孩子尉迟元颂的。 沈念溪拧紧眉头,面前的人居然挟持了尉迟元颂! 幸得她反应及时,还没让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成功,否则,尉迟元颂就要出事了。 再一看过去,之前守在尉迟元颂身边的两个宫女皆晕厥了过去,就躺倒在一旁。 一阵熟悉的冷笑声传来,沈念溪眼神逐渐变冷。 “沈念溪啊沈念溪,你来得还比我以为的更快呢。” “把他给我放下。” 梁钰贞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不可能,沈念溪,我告诉你,就算我死,我也要让他给我陪葬。” 她的动作一大,尉迟元颂便哭得更凶了。 听着尉迟元颂的哭声,沈念溪不可谓不心急,但,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给梁钰贞任何一点可趁之机。 “梁钰贞,明日你就要死了,难为你今日还要来伤害本宫的孩子。” “沈念溪,我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没能在你刚入宫时害死你,不过,今日害死你的皇子也是一样的,我死了,你就好好地在痛苦中度过余生吧。” 说着,梁钰贞便掐住了尉迟元颂细弱的脖子,刚刚还哭得大声的尉迟元颂这会儿连哭都不能了。 沈念溪看在眼里,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上,尽管她早有准备,却也还是心慌。 但,梁钰贞身后的一个原本躺在地上的宫女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173章 死不瞑目 只见她迅速从衣袖中掏出了匕首,趁着梁钰贞不备狠狠将匕首插入她的身体中。 剧痛袭来,梁钰贞的手脱了力,眼看着尉迟元颂便要摔在地上了,沈念溪眼疾手快地扑在地上接住了尉迟元颂。 梁钰贞不可置信地回头,看见宫女的刹那从齿缝间蹦出了几个字,“音若,你……” 音若拔出匕首,冷冷道,“就让奴婢送送昔日的旧主。” 鲜血从梁钰贞的嘴里流出来,她知道自己今日就要命丧黄泉,死前仍旧百般不甘心。 “沈念溪,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沈念溪已然抱着尉迟元颂起身,“你都死了,还能怎么不放过本宫?你想害本宫的孩子,本宫也不会在乎你的孩子。” 梁钰贞双目睁大,“不,不,你不能……” 话未说完,她便咽了气,只是死前并不瞑目。 “音若,你刚刚做得很好。” 音若松了口气,“谢娘娘夸赞,奴婢生怕七皇子有任何闪失,一直不敢掉以轻心。” 敛秋看着梁钰贞的尸身道,“她情急之下便露出了破绽,娘娘才不会轻易就让她的阴谋得逞。” 沈念溪:“她确实是着急了,也好,着急那就早点死。” 她让音若先抱着受惊的尉迟元颂下去,派人将消息传到尉迟玄的耳朵里。 敛秋站在沈念溪的身旁,“娘娘,你当真要对大皇子下手吗?” “一个孩子,本宫犯不着迁怒,这样说不过是让梁钰贞死得不能安心罢了。” 敛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尉迟玄收到消息急匆匆地赶来,一进披香殿便直奔到沈念溪的面前。 “瑾妃,你无恙吧?” 沈念溪摇摇头,“皇上放心,臣妾无碍。” “元颂呢?” “元颂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臣妾让人先将他抱下去安抚。” 尉迟玄转头看见了梁钰贞的尸体,神色冰冷。 “这个毒妇,传朕的旨意,将她的尸体拖下去扔到乱葬岗。” 他看向沈念溪,“朕万万没料到她竟然如此大胆,早知如此,朕就不该多留她两日的。” “皇上也不能提前料到此事,幸好臣妾与七皇子都无事。” “你受惊了,朕留下陪你用午膳。” 沈念溪讶异,“谢皇上。” 午膳时,尉迟玄难得愿意听沈念溪说话。 “朕要是没记错,前两日你与云妃来寻朕了,瑾妃,你想跟朕说些什么?” “皇上,臣妾已经查明是恪嫔害了康嫔,是她指使沈答应在康嫔午膳要食用的汤中掺了迷药,致使康嫔用过午膳身子不适,她派人在这个时候勒死了康嫔。” 尉迟玄皱眉,“恪嫔?来人,去把恪嫔传过来。” 容芷衣战战兢兢地来到颐倾宫,走进殿内见尉迟玄与沈念溪同坐用午膳,她的不安也就越来越甚。 “臣妾见过皇上,见过瑾妃娘娘。” 她伸手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好让自己一直冷静着,不至于太过慌张。 尉迟玄始终没有开口让她起来,容芷衣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她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已经发生了。 良久的沉默后,容芷衣终是受不住那来自上方的炙热的视线。 “不知皇上传召臣妾过来所为何事?” “恪嫔,你自己做了些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事到如今,容芷衣也猜到尉迟玄什么都知道了。 她连忙求饶,“皇上,臣妾错了,臣妾知错,皇上,求皇上看在四皇子的份上饶了臣妾吧,臣妾再也不敢了。” “你不敢?你都敢在朕的皇宫中谋杀皇妃,你有什么是不敢的?” 容芷衣匍匐在地,“皇上,臣妾知错了,求皇上饶了臣妾一命吧。” 这个时候,她搬出了四皇子,“皇上,四皇子不能没有母妃啊,求皇上从轻发落臣妾吧。” “你不提四皇子也罢,你提了,朕就不得不为他重新挑选一个宅心仁厚的母妃。” 容芷衣心里咯噔一下,“皇上的意思是……” “朕觉着良娣孟氏温和敦厚,正适合做四皇子的母妃,朕这就晋封她为嫔,赐封号‘宁’,往后,就由她来抚育四皇子。” 没有什么比当着她的面将孩子交由其他人抚育更能戳她的心,容芷衣的心都在滴血。 她哭着哀求,“皇上,四皇子就是臣妾的命啊,皇上不能将四皇子从臣妾的身边夺走,要是没了四皇子,臣妾还怎么活下去?” 回应她的是尉迟玄冰冷的话语,“朕当然没打算让你活下去。” “朕此前刚给梁钰贞赐下了三尺白绫,梁钰贞死了,正好,那三尺白绫就赐给你吧。” 容芷衣吓得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心头交杂着悔恨。 “皇上,臣妾恳请皇上饶了臣妾一命吧,臣妾真的再也不敢了。” 尉迟玄摆摆手,便有人进来将容芷衣给拉了下去。 沈念溪恍若没有看见一样继续给尉迟玄夹菜,“皇上,这道芙蓉鱼蛋甚是好吃,皇上尝尝?” 尉迟玄哂笑,“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芙蓉。” 他吃了两口菜便对这一道菜赞不绝口,“这道菜倒是特别,朕此前好似从未吃到过?” 沈念溪点头,“是,这道菜的方子是姜良娣前两日新做出来的,皇上没有吃过并不足为奇。” “姜良娣……” 尉迟玄陷入深思,似在回忆起此人的面容脸庞。 沈念溪好心提醒了一句,“皇上,姜良娣名为姜夙鸢。” “是她啊。” 尉迟玄想了起来,“不错,她的菜做得好,回头朕便派人去重重赏她,对了,若是她平日无事,就让她去教教御膳房的人做菜吧。” 沈念溪莞尔,“臣妾明白。” 用完了午膳,尉迟玄站起身来,正巧一个宫人走进来禀告。 “皇上,怜妃娘娘突然身子不适,还请皇上前去咸和宫瞧瞧。” “也好,朕正好走走。” 尉迟玄很快抵达咸和宫,入了宫殿,只见完颜湘躺在软榻上,看上去病恹恹的。 完颜湘淡淡掀眸,正想向尉迟玄行礼,尉迟玄一把将她按住。 第174章 给点恩赐 “行了,不必行礼。” “都怪臣妾的身子,还让皇上亲自来此一遭,是臣妾的不是。” “诶,不必这样说,湘儿,你如何了?” 完颜湘轻叹,“不知为何,用过午膳后臣妾便觉得肚子不适,眼下虽稍好了一些,却还是难受得紧。” 听到完颜湘说自己肚子不舒服,尉迟玄眼眸微微闪了闪。 太医这时提着药箱进来为完颜湘把脉。 “回皇上,怜妃娘娘的身子并无大碍,娘娘只是腹中积食才会肚子不适,待服用两日药便会好。” 尉迟玄的眼眸再次微闪,颔首道,“朕知道了,去写药方。” “是。” 完颜湘看见了尉迟玄的眼神,却什么都没有说。 尉迟玄继续留在她的身边,她也一如从前一般倚靠着他。 两刻钟后,尉迟玄起身。 “湘儿,朕还有政务亟待处理,你好好服药,晚些时候朕再来看你。” “是,臣妾恭送皇上。” 不多时,阿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进来。 “娘娘,该喝药了。” 完颜湘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药放在鼻前,末了冷笑一声。 “阿羌,你是照着那太医写下的药方熬的药吗?” 阿羌点头,“是啊娘娘,奴婢绝不会弄错的,奴婢亲自熬的药,娘娘,可是这药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不过是绝子的药而已。” 阿羌和阿姜大惊失色,“娘娘!” “娘娘,这药怎么会……” “若无他人授意,太医可不敢如此。” 想让她无子的人是谁显而易见,完颜湘也不觉得意外,她是西昌的公主,尉迟玄有所忌惮也不奇怪。 阿姜劝说道,“娘娘,这药既然有问题,娘娘就不要喝这药了。” “不,本宫当然得喝。” 完颜湘端起碗将药一饮而尽,阿羌和阿姜面面相觑担忧得不得了。 完颜湘撂下药碗,“本宫也不想跟不爱的人诞下子嗣,这碗药,来得正好。” 刚喝了药,完颜湘便觉得腹痛难忍,她捂住自己的腹部,低声呻吟。 “娘娘,你这是何苦呢……” 完颜湘说不出话来,疼得视线模糊的时候,她仿佛又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许久之后,完颜湘才好转过来。 “阿羌,扶着本宫,本宫要去梳妆。” “是,娘娘。” 完颜湘在铜镜前落座,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她忍不住出声自嘲。 “怜妃怜妃,取其怜惜之意?”完颜湘的脸上尽是嘲讽,“到底是怜惜本宫背井离乡,还是可怜本宫?” “他们把本宫当成棋子也就罢了,他与本宫非亲非故,难道沾了个皇帝的名号就要本宫事事屈服于他吗?” 阿姜害怕极了,“娘娘,这儿可不是西昌宫廷,娘娘可得谨言慎行,切莫让人听见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完颜湘往发髻里插了一支金簪,“阿姜,就算本宫不说,本宫做的事,难道就不是大逆不道的吗?” 不多时,她便为自己重新梳妆好,完颜湘微微勾唇,看向了铜镜之中的自己。 红唇青黛,桃面粉腮,绝美的容颜不过是杀人的利器。 阿姜脸色骤然一变,“娘娘……” “嘘。” 青葱手指抵住了嘴,完颜湘笑道,“本宫心里有数,该完成的事情,本宫会一件不落地完成。” —— 王梁大军打着匡扶新君的名义大举北上攻伐,沿途军民无不深受其害,一时间,大燕上下同仇敌忾,纷纷想要铲除王梁逆贼的势力。 洛子卿在接到旨意后立即穿甲戴胄,率军前去平反。 他奉皇帝旨意而来平反,蒙获民心,用兵出奇,一经对上王梁大军,便将其击得溃不成军。 捷报频频传回京城,尉迟玄连日来紧锁着的眉头终于得以舒展。 “孙康才,你来瞧。” 孙康才不敢挪动步子,“皇上,奴才可不敢看折子。” “朕让你看,你就看,过来。” 孙康才只好靠近,胡乱地看了几眼折子上所写的一切。 “朕果然没有看错洛将军,这才短短几日,他便已将王梁大军打得溃败,不得已后撤。” “洛将军年少有为,是不可多得的良将之才。” “是啊。”尉迟玄轻轻拍了拍桌,“他立下汗马功劳,朕当然得奖赏,孙康才,你说,朕该赏他点什么呢?” 孙康才略微思忖,“皇上,洛将军身在战场应是什么都不缺的,皇上倒不如将这份恩赐赏给洛将军的准夫人。” “仔细说说。” “奴才听闻俞大人的两个女儿姐妹情深,只是后来俞贵嫔娘娘入了宫闱,二人便再没有见过面,皇上不如恩准俞二小姐入宫探视俞贵嫔娘娘。” 孙康才越说越起劲,“如此一来,洛将军也会记着皇上的恩情,在前线为皇上更加卖命的。” 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尉迟玄稍稍一想便答应了。 “好,传旨意下去,准许俞家的二小姐一日后入宫。” “是。” 收到旨意的俞清宛高兴极了,她已好久不曾跟自己的妹妹见面了。 一日后,俞家二小姐俞清衣乘着马车入了皇宫,随即来到俞清宛所居的重华宫浣溪阁。 俞清宛早早等候在外面,看见身穿浅粉色蜀锦衣裳的女子时,她的嘴边都堆满了笑。 “清衣。” 俞清衣高兴地走到俞清宛面前,“姐姐。” 她突然反应过来,“臣女见过贵嫔娘娘。” 俞清宛鼻头一酸,伸手扶起俞清衣,“都是自家姐妹,无需行礼,快来,进来坐坐吧。” “好。” 俞清宛领着俞清衣步入殿中,与她一道坐下。 “玉白,让人备些酥软的桂花糖糕来,对了,茶要……” 说到这,俞清宛不免一愣,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不知道妹妹喜欢什么茶。 俞清衣看出了俞清宛的窘境,主动解围,“姐姐,我想要茉莉香片。” “好,玉白,快去吧。” “诶。” 俞清宛仔细地端详着俞清衣,不免眼眶微红,“清衣,这么多年没见,你都长大了。” “是啊,姐姐。” 第175章 罚跪温永鸾 俞清衣嘴边泛起一抹苦笑,“姐姐,一晃多年没见,再见时你我都生疏了许多。” “当年我离开府邸时,你还是个小丫头,如今都是要成婚的人了,来,再让姐姐好好看看你。” 俞清宛怎么都看不够俞清衣的模样,玉白端着托盘进来,将两杯茉莉香片各自放在俞清宛和俞清衣的面前。 余霞领着涟宜进来,小小的涟宜躲在余霞身后,时不时露头看一下陌生的俞清衣。 俞清宛朝着她招手,“涟宜,快过来,见过你的姨娘。” 涟宜怯生生道,“姨娘好。” 俞清衣欣喜若狂,“这便是涟宜公主吧,之前一直听人说起涟宜公主冰雪聪明,机灵可爱,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姐姐,你有涟宜傍身,想来在皇宫中的日子也不会太过孤寂。” 俞清宛浅浅喝了一口茶,“是啊,若是没有涟宜,我都不知身在寂寞的深宫之中,我该如何度过。” 俞清衣笑道,“可不是,涟宜真是可爱极了,若是往后我有了孩子,我倒也希望是个这样可爱的女孩。” 但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神情变得落寞了几分。 俞清宛瞧了出来,便让玉白先带着涟宜下去,遣走了殿内的所有人。 “清衣,有心事,你便说出来吧。” 俞清衣轻叹,“我与子卿即将成婚,皇上却在这时将他派去平反,姐姐,朝中明明还有那么多将军,皇上为何独独挑中了他?” “只恨我不得帝心,不能探得他的心思,不过清衣,经此一遭,皇上定会对手握重权的朝臣更加忌惮,你可要时刻叮嘱着洛将军一些,让他切勿锋芒过甚。” “姐姐,我明白。” 俞清宛微愣,“是了,我都忘记了,你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了。” 二人在浣曦阁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天将黄昏,俞清宛和俞清衣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 慈安宫。 沈念溪入了座,就坐在端妙云身旁。 如今的她虽身穿粉色宫装,却早就比从前更加沉稳了几分。 临至请安的时辰,温永鸾才匆匆到此。 “瑾妃娘娘,云妃娘娘,嫔妾并非有意来迟,还请两位娘娘恕罪。” 端妙云与沈念溪二人对视了一眼,端妙云的眼神摆明了就是让沈念溪来说话,她无意插手。 沈念溪:“时候还没到,你不算来迟,快坐下。” “多谢瑾妃娘娘,多谢云妃娘娘。” 端妙云凑近沈念溪道,“什么时候你的位分才能再往上提一提?她要谢两遍,怪麻烦的。” 一时间,沈念溪颇为失笑。 太后一进来便看见了端妙云正与沈念溪窃窃私语,她的神情更加不悦。 这二人,她一个都不喜。 所有人都起身向她行礼,太后坐下后才挥手让嫔妃们都坐下。 “瑾妃,哀家听闻恪嫔被赐了白绫,她可是已经死了?” “回太后娘娘,她昨夜便已死了。” “哀家还听闻,瑾妃,你的妹妹,也就是沈答应也参与到了谋害康嫔的事情中来,皇上如何处置她?” 此事皇宫人尽皆知,太后就是摆明了要搬到明面上让沈念溪难堪。 沈念溪不慌不忙,“皇上亲口告诉臣妾,沈答应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已下旨贬沈答应为奴,充入浣衣局,日后她便是再寻常不过的浣衣女。” 沈诗予受人挑唆,这样的结局,已是极好。 太后‘嗯’了一声,视线落到了孟栀颜身上。 “宁嫔,皇上昨日刚晋了你的位分,又将四皇子交由你来抚育,你可不能懈怠,要好好恪守本分。” 孟栀颜点头,“臣妾明白。” 从美人一跃成为宁嫔,孟栀颜心中窃喜,却也知道不能骄躁,否则,她很有可能步恪嫔的后尘。 太后又环顾了一圈,惊讶地发现自己没有看到完颜湘。 “怜妃呢?” “回太后娘娘,怜妃身子不适,今日不能来向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阴阳怪气道,“往日里倒是在皇上面前时时露脸,一到给哀家请安,她的身子就不适了。” 这时,温永鸾脸色难看地站了起来。 “太后娘娘,嫔妾突然觉得身子不舒服,还请太后娘娘准许嫔妾先回去。” 太后没处撒的气顿时落到温永鸾的身上,“怎么,你不敬着哀家?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嫔妾没有……” 沈念溪瞧了瞧温永鸾的脸色,当机立断开了口。 “太后娘娘,臣妾见温常在脸色难看,她应当并非是有意佯装身子不适的,太后娘娘还是先让她回去歇息吧。” 太后冷哼一声,“休想,哀家可不会给她这个偷懒懈怠的机会。” “温常在,今日哀家就要好好教教你宫里的规矩,你去殿外跪上三刻,时候不到就不能起身。” 温永鸾惊得脸色越发苍白,太后身边的嬷嬷已经过来将她拉了起来,硬生生让她跪在了殿外的石板上。 本就身子不适的她更加难受,视线越发模糊,不到一刻她就彻底晕厥过去。 沈念溪站起身,“太后娘娘,温常在已经晕过去了,太后娘娘还是赶紧饶过她吧,这样下去会出大事的。” 太后也震惊于温永鸾的晕厥,但她只在乎自己能不能挽回自己的脸面。 “瑾妃,哀家用不着你来教哀家做事。” 沈念溪还在和太后说话的时候,端妙云已经径自起身走向殿外。 太后急了,“云妃,你敢跟哀家作对?” 端妙云头也不回,“臣妾哪敢啊,不过臣妾与太后娘娘作对的次数确实不少,若是臣妾真的有罪,自有皇上处置。” 她让身边的绘书将温永鸾搀扶起来,又让另外两个宫女将人背到偏殿去。 正在看热闹的宋妍之突然惊叫起来,手指着刚刚温永鸾跪着的地方。 “血,那儿有一滩血!” 所有人都转头去看,果然见到了一滩鲜红色的血,在场的人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尉迟玄烦躁地赶来,踏入殿中就让人将事情原委全都道来。 第176章 死心不改 “皇上,刚刚温常在声称自己身子不舒服想要先回去,太后娘娘却误以为温常在不敬重她,便罚温常在在殿外跪下。” “哪知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温常在便突然晕厥,云妃将她送到了偏殿去,臣妾们也就是这时看见温常在刚刚跪着的地方有一滩血。” 刚巧沈念溪说完,端妙云就板着脸走了进来。 尉迟玄立马追问,“云妃,温常在如何了?” 端妙云轻叹一声,“太医说,温常在胎象不稳,正是该好好养胎的时候,经此折腾,温常在腹中的孩子保不住了。” 太后迟疑了一下,她刚刚竟然亲手害死了自己的皇孙。 尉迟玄望向太后,显然对太后有几分怨气,但碍着她是自己的母后,尉迟玄也不好发作。 “朕知道了。” 良久的沉默后,尉迟玄只想到了折中的法子。 “传朕的旨意,晋封温常在为嫔。” 越过这么多级晋封还是头一遭,所有人皆大吃一惊。 沈念溪很快便反应过来,尉迟玄这是在给温永鸾极大的补偿,好让所有人都不会因为此事再对太后不满,甚至是想让温永鸾不会埋怨太后。 她暗暗在心底摇头,丧子之痛无疑是世间最痛,这可不是任何补偿就能够糊弄过去的事情。 尉迟玄走到太后的身边,“母后,你刚刚为何要责难温嫔?” “哀家也不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只是想教教她规矩,谁知道她如此脆弱,哀家就让她轻轻跪了一会儿,她就……” 说到后面,太后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 “母后,儿臣觉着,每逢十五的请安也可免去了。” 太后根本不答应,“这怎么行?皇帝,哀家都已经免去了晨昏定省,要是连众嫔妃来向哀家请安都免去了,哀家往后在后宫如何立足?” “你是儿臣的母后,你自有立足之处,儿臣以为母后理应多多吃斋念佛,为大燕子民祈福,母后不如就去青山寺礼佛修行半年吧。” 太后瞪圆了眼睛,“皇帝,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尉迟玄面不改色,“当然。” “你要跟哀家撕破脸?” “母后准备几日便离开吧,到时候,儿臣会派人护送母后前往青山寺的。” 二人对视了片刻,最终还是太后败下阵来。 她气鼓鼓道,“哀家累了,哀家先去歇息了。” 她转身就走,压根不多停留,见状,尉迟玄也颇为无奈,但他知道,他赢了。 “行了,都先回去,朕去瞧瞧温嫔。” 他拔腿走进偏殿,温永鸾已经醒来,正哭着用手背抹着眼泪。 看见他,温永鸾觉得无比难过。 “皇上,嫔妾的孩子……嫔妾的孩子还没来到世上,竟就这样没了,皇上,嫔妾的孩子到底如何才能回来啊……” 尉迟玄僵硬地坐到了床边,“朕已经下旨晋封你为嫔,以此作为对你的补偿,温嫔,你且好好休养身子,朕与你还会有其他的孩子的。” 温永鸾摇头,“再如何有孩子,那也不是嫔妾失去的这一个孩子了。” 尉迟玄开始有些烦躁,不都是孩子吗?有什么区别? “温嫔,朕已经妥善处理了这件事,你也该看开一些。” 温永鸾哭着默不作声,若换作是任何人害死她的孩子,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可偏偏那人却是太后,是她不依不饶也不会受到处罚的的人。 “皇上,嫔妾真的还会有孩子吗?” “当然了。” 尉迟玄面无表情地答道,寻了个由头就先离开。 他一走,温永鸾哭得就更加伤心欲绝。 茱萸端来一碗药,心疼地看着她,“娘娘,先喝点药吧。” “茱萸,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有了……” “娘娘,但你因祸得福升到了嫔位,你先将身体养好,日后总还会有孩子的,到那时,娘娘还能靠着孩子得到更高的位分。” 温永鸾接过药却没有动,“茱萸,失去的孩子不会回来的。” 茱萸欲言又止,她很想劝慰心思单纯的温永鸾,但又无从下嘴。 终于,温永鸾还是喝了药。 “茱萸,我还是好怨恨……” 她的孩子没有了,始作俑者是太后,温永鸾没法不去怨恨太后。 太后此刻同样心情愤懑,“不就是一个孩子吗?皇帝至于跟哀家撕破脸皮吗?” 崔嬷嬷端来一碗参汤,“太后娘娘别气坏了身子。” “哀家早晚要被他给气死,皇帝多的是孩子,可他只有哀家这一个母后,难不成,他已经忘了当初是谁扶持他登上皇位的了吗?” 崔嬷嬷脸色一紧,“嘘,太后娘娘,这话可不能说啊。” 太后沉下心,“哀家瞧着他眼下已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之前他答应哀家的事情只怕他也不会做到,不行,不管谁是太子,太子妃都只能是栗家的。” 她下定决心,“哀家一定要亲自扶持出新的太子,只有这样,栗家才能永保荣华富贵。” 崔嬷嬷想要说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太后还真的说动心思就动心思,“瑾妃不站在哀家这边,宁嫔还是后起之秀,哀家得多观望些,对了——” 太后突然想到,“宋妍之空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易于控制,她野心也不小,何况五皇子可是栗姝的孩子,五皇子的身上可照样流着栗家的血。” 崔嬷嬷跟着附和,“是啊,太后娘娘,你与五皇子亲上加亲,扶持谁都不如扶持他啊。” “说得对。” 太后的嘴边溢满了笑,“哀家怎么能忘记这样重要的事情,行了,皇帝一时因着温嫔的事恼怒哀家,哀家便趁此机会好好培养弘瑞,将来,他就是大燕的下一任帝王。” 宋妍之正为着自己没有靠山的事情发愁,她已经看清楚了,瑾妃和云妃分明是站在一处的,她想让尉迟弘瑞当上太子,势必会与瑾妃为敌。 若是在从前,宋妍之对沈念溪不屑一顾,可经年流转,她却不得不忌惮沈念溪三分。 如此一来,她该如何才能成事? 第177章 达成共识 就在她发愁之际,太后身边的崔嬷嬷赶到了她的面前来。 “老奴见过宋容华。” 宋妍之虚抬了一下手扶崔嬷嬷起来,“崔嬷嬷,你不在太后娘娘的跟前伺候着,怎么来到本宫这儿了?” “哎呦,老奴一直都在太后娘娘的跟前,只是太后娘娘今日不知怎得突然想见宋容华了,老奴便来跑一趟请宋容华过去。” 宋妍之又惊又喜,“果真是太后娘娘要见本宫?” “老奴哪儿敢假传太后娘娘的意思啊,宋容华,你快跟老奴来吧。” “好。” 宋妍之来到慈安宫,笑着向太后行礼。 “臣妾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起来吧,来哀家身边坐。” “多谢太后娘娘。” 太后仔细打量着宋妍之,挥手让崔嬷嬷先下去,殿内只剩下她与宋妍之二人。 “弘瑞如今正是闹腾的年纪,宋容华,想必他总是让你颇为头疼吧?” “哪里,虽说五皇子爱闹,但臣妾巴不得他这样闹腾下去。” 太后微微点头,“你将姝儿留下的孩子照顾得这样好,哀家甚是欣慰。” 宋妍之摸不准今日太后找她的用意,索性试探着问道,“太后娘娘,你找臣妾可是因着想念五皇子了?回头臣妾就派人将五皇子送到慈安宫来,太后娘娘也好看看他。” 太后摆手,“罢了,哀家就要去青山寺了,还是不必麻烦一遭了,宋容华,你要知道,五皇子的身上同样流着栗家的血,哀家便不会对他坐视不理。” 宋妍之眼前一亮,她虽没有聪慧过人,却也不笨。 她听懂了太后话外的意思,这与她所想恰好不谋而合,故而,宋妍之心中暗喜。 “太后娘娘,你愿意关照五皇子,这便是他莫大的福分了,至于臣妾,往后臣妾恐还得仰仗着太后娘娘的鼻息,只愿太后娘娘莫要舍弃臣妾才是。” 太后大喜过望,看宋妍之都跟着顺眼了许多。 “哀家就知道没看错人,你果然是个聪慧机敏的,你好好跟着哀家,哀家绝不会亏待于你。” 宋妍之喜出望外,“是,臣妾谨遵太后娘娘的教诲。” 走出慈安宫,宋妍之的腰板都挺直了许多,往后有太后撑腰,她未必会输给沈念溪。 正在路上走着,一个孩子突然撞进了她的怀里。 宋妍之低头一看,发现这孩子竟然是大皇子尉迟怀禹,她顿时笑出声来。 尉迟怀禹感到有些害怕,抬头看见是宋容华,他就更加害怕了。 “容,容华娘娘。” 宋妍之俯下身子,“本宫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大皇子啊。” 从前的尉迟怀禹嚣张霸道,现在的他却唯唯诺诺,他清楚自从他的母妃死后,皇宫之中人人皆可欺侮他,何况是憎恨他母妃的宋容华? “容华娘娘,儿臣不是故意的,容华娘娘请饶恕儿臣。” “饶恕你?你可知道,当初就是你的母妃害得本宫没有自己的孩子,如今她死了,死得其所,可你是她的孩子,她死了,她的债就得由你来偿还。” 宋妍之双手抓住尉迟怀禹的肩膀,狠狠地摇晃他,尉迟怀禹吓得哭出声来。 听到尉迟怀禹的哭声,宋妍之反倒更高兴了,她恶狠狠地瞪着尉迟怀禹。 “哭,你哭啊,你给本宫使劲点哭。” 尉迟怀禹哭得越大声,宋妍之就越得意。 折花跑到宋妍之身旁,“娘娘,瑾妃娘娘的轿辇过来了,娘娘还是快些离开吧。” 宋妍之冷笑,“她来便来,难不成,本宫还要怕她吗?” “娘娘……” 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宋容华,你在做什么?” 沈念溪见尉迟怀禹嚎啕大哭,不禁皱了眉头。 宋妍之松开了手,状若无辜,“瑾妃娘娘误会了,臣妾可什么都没有做,臣妾也只是瞧见大皇子啼哭不止,这才上前关切地问了几句。” 她看着尉迟怀禹,眼中满是威胁。 “是不是,大皇子?” 尉迟怀禹哭得更凶了,却不得不点头,他要是这个时候不顺着宋妍之的话,往后他会被宋妍之欺负得更惨的。 此情此景让沈念溪颇有些感慨,从前的尉迟怀禹俨然就是一个熊孩子,如今护着他的梁钰贞不在了,他反倒懂事了。 就是这懂事的代价,对他而言有些沉重。 沈念溪不打算插手此事,但也打算提点宋妍之两句。 “原来是本宫误会宋容华了,宋容华没有欺负大皇子便好,大皇子虽没了母妃,却还有父皇,宋容华可不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宋妍之僵硬得笑了笑,“是,瑾妃娘娘说得是,臣妾明白。” “明白就好。” 沈念溪走了,尉迟怀禹很不希望她走,除了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宋妍之狠狠地又瞪了尉迟怀禹一眼,“本宫不能明着对你做什么,但暗地里,本宫做了什么,无人会知晓。” 尉迟怀禹不禁打了个寒颤,心底的害怕更甚。 宋妍之走后,尉迟怀禹悲从中来,眼泪再次滑落,“母妃……儿臣想你了……” —— 洛子卿率军骁勇善战,王梁大军节节败退,不到半年,他便已收复所有失地,诛杀王昌平,擒拿梁靖。 消息传回大燕京城,朝臣和京城百姓都万分欣喜,尉迟玄更是将近半年来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孙康才笑着,“皇上,洛将军不负圣上所望,终于平定了叛乱。” “不错,待他班师回朝,朕要好好奖赏他。” 尉迟玄把玩着一串佛珠,“京城的天是越发冷了,年节将至,就让他早些娶妻。” “皇上圣明,洛将军收到旨意定会对皇上千恩万谢的。” 尉迟玄的笑淡了几分,“传令下去,朕要重罚梁氏一族,与叛军有勾结之人一律不得放过。” “这……皇上,倘若没有勾结,只是有所往来,如此可要牵连重罚?” 尉迟玄知道他意有所指,“你指的是何人?” “回皇上,宁嫔娘娘的父亲孟延平大人此前也与梁家有所往来,只是孟大人对逆贼所作所为毫不知情,这……” 第178章 小惩大诫 “既然他一无所知,且看在宁嫔的颜面上,孟家不必受到牵连。” 孙康才点头,“是,奴才这就去办。” “等等。”尉迟玄又叫住了他。 “皇上还有其他的吩咐?” “孟延平犯下的事是小,但朕总得给他小惩大诫,就,罚他一年俸禄以儆效尤。” 孙康才应了下来,“奴才遵旨。” 孟府。 孟延平正在前厅来回踱步,孟夫人看见了只觉得心烦。 “老爷,你就停下吧,走来走去也没有任何用,还不如好好想想法子。” 孟延平怒目瞪了她一眼,“想法子想法子,我都已经不受重用近半年了,只待皇上想起我便会被革职,我能有什么法子?” 孟如娴倚靠在孟夫人的身边,孟延平看了同样烦躁。 “还有你,你看看你如今都成什么样子了,成日里待在家一无是处,也不能替我分担半点忧愁。” 孟如娴没有说话,孟夫人却听不下去了。 “老爷,如娴不也是受到牵连才会被人用一纸和离书给赶出了楚家的大门吗?她已经够可怜了,你为什么还要为难她?” 孟延平嗤笑,“当初你非要让她嫁到楚家去,说是楚家家世不如咱们,如娴在楚家受了欺负咱们还能为她撑腰,可如今呢?” “但凡她嫁的门楣高些,而今也能帮衬着咱家,我也不至于陷入这样的境地。” 孟夫人不作声了,却还是护在自己女儿的面前。 她当初的确是这样想的,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如今的孟家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陷入两难境地。 孟如娴不服气,“爹,你怎么就只说我呢?你可不止有我一个女儿。” 闻言,孟延平指着孟夫人更来气了。 “是了,都怪你,我本来还有薇雁的,要不是你这些年百般欺侮她,她也不会对孟家坐视不理。” 孟夫人冷笑,“我哪儿知道她一个庶女还能入得了皇宫,还能有这样大的能耐!” 孟延平心里那叫一个悔恨,“薇雁都已经是宁嫔娘娘了,若是当初咱们没跟她撕破脸面,孟家也不会如此。” “老爷要是真舍不下宁嫔这样的高枝,那就将我与如娴赶出家门去。” “你!” 听着这些争吵声,孟如娴别提有多糟心。 更让她愤懑的是,从前样样不如她的庶姐如今在皇宫中也成了有头有脸的宁嫔,身下还有了皇子傍身。 一个丫鬟走了进来,“老爷,夫人,宫里的孙公公来了。” 孟延平一惊,“他定是奉皇上的命令来宣旨来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孟延平三人走出去接旨。 当知道自己不会遭贬谪还如从前一样,只是罚一年俸禄,孟延平明显松了一口气。 “孙公公,你来孟家宣旨也辛苦了,不如就先留下喝杯茶再回去?” 孙康才摆手拒绝,“不必了,孟大人,咱家还要接着去传皇上的旨意,就不在此停留了,告辞。” 孟延平本也就是说些客套的话,孙康才要走他也不会感到多意外。 孟夫人松了口气,“幸好,幸好咱家度过了难关。” 她握住孟如娴的手,“如娴,还好,孟家无事,过些时日你便再回楚家吧。” 哪知孟如娴却甩开了她的手,坚定说道,“不,娘,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到楚家去的。” 孟夫人惊诧,“这是为何?楚家之前不是待你不薄吗?” “是,可这不是一码事,总之,我是不会再跟楚泽成为夫妻的。” 孟延平插了句嘴,“这怎么行?你都已经与楚泽成过婚,早就不完整了,就算是二婚,京城还有谁会娶你?” 孟如娴转头就反驳,“我又没有生过孩子,怎么就不完整了?” 孟延平一噎,脸色煞白,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 孟如娴偏偏不肯轻易揭过此事,“爹,一直以来,我都很好奇一件事。” “你说成了婚的女子就是完整的,之后又说没有生过孩子的女子是不完整的,那到底,什么样的女子才是完整的?” 孟延平根本说不上话来,只撇下一句“随便你,反正吃亏的不是我”后就离开了。 孟夫人再次握住孟如娴的手,“如娴,你不愿再进楚家的门,娘也不逼你,只是往后你的日子怕是要艰辛许多。” “得了吧。”孟如娴冷嘲,“在楚家的日子才是有风有雨艰辛无比的,这些时日我过得极好,娘就不要再随意揣度臆想我过苦日子了。” 说罢,孟如娴转身就走。 孟夫人见二人说走就走,一时愣在原地,她总觉得,孟家和以往大不相同。 孟家安然无恙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楚家,楚家的人这才放心下来。 楚泽笑着说道,“太好了,娘,我这就带着人亲自去孟家将如娴接回来。” 徐丹凤点点头,“好,快去吧,早去早回,可得在天黑前将如娴接回。” “我知道的。” 眼看着楚泽起身要走,徐丹凤还不放心。 “洲儿,今日你休沐正好无事,不如就陪着泽儿去一趟?” 楚洲毫不犹豫答应,“也好,娘,那我跟三弟去了。” “诶。” 楚洲和楚泽来到孟府的门外,小厮去通传许久也无人来给他们开门。 楚泽惴惴不安,“大哥,你说孟家的人都在忙着什么?” 楚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是只知道喝酒的楚泽,很清楚孟家是在给他们下马威。 许久之后,孟家的大门才对着他们敞开。 “二位自楚家而来的少爷,我家老爷有请,请随小的过来。” “好。” 步入前厅,楚洲和楚泽皆一眼看见了孟如娴。 孟如娴面无表情随手指了下位置,“坐。” 楚泽拘谨地坐下,不安地搓了搓手。 倒是楚洲想起来问了一句,“三弟妹,孟老爷人呢?” “我爹上隔壁府邸下棋去了,他不在,有什么话,你们跟我说便是。” 楚洲和楚泽大喜,这样便好,跟孟延平说话应当是更难的。 第179章 返还彩礼 见他们窃喜,孟如娴暗笑,面对她,那才是楚家二兄弟的劫难,毕竟她爹会客气,她可不会。 “还有,楚大少爷,请唤我一声‘孟小姐’。” 楚泽:“如娴,你怎么能这样跟大哥说话呢?今日我与大哥是专门来接你回楚家的,你快收拾东西随我们回去吧。” “谁给你的脸啊楚三少爷,我们已经和离了,你们今日没法将我接回楚家,听明白了吗?” 楚泽顿时黑了脸,“如娴!我都已经来接你了,我们可以重新成婚,你就不要再生气了,过去的事情确实是我们楚家做的不对,这样,你要任何补偿我都答应你。” “任何补偿都行?” 楚泽以为事情有转机,赶忙点头,“当然了,只要你开口,我都可以满足你。” “那好。”孟如娴冷笑,“那就请你们赶紧滚,离孟家越远越好,以后也不准再踏进孟家的门,还有,我和你们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准再说什么成婚之事。” 楚洲的脸也僵了,“孟小姐,你当真要与我三弟形同陌路了?” “楚大少爷记性真差,当初可是你们楚家逼着我签下和离书的,是谁想要与我形同陌路的,难道你忘记了吗?” “真以为你们楚家的脸很大吗?谁都得捧着?好笑,从今以后,你们再来一次孟家,我就打一次你们的脸,我倒要看看你们楚家的人到底有多厚的脸皮!” 说完,孟如娴端起身旁的茶水猛地往楚泽脸上倒去,顷刻间,茶水顺着楚泽的脸颊滑落。 楚泽立刻起身,“孟如娴,你疯了!” 楚洲脸色难看,“孟小姐,你要与楚家交恶?” “论家世,我爹是通政司参议,我当初嫁入楚家乃是低嫁,就算是和楚家交恶,你们能奈我何?” 楚洲哑口无言。 孟如娴起身从他们身边走过,撂下一句,“还不赶紧滚。” 见不到孟如娴的身影,楚泽气得发狂又无计可施。 “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楚洲轻叹一声,“先回府吧。” 徐丹凤早就带人在前厅等候着,她正与杨梦妍等人高兴地说着话。 “再过不久,泽儿肯定就能将如娴给带回来,咱们啊,就等着看。” 话音刚落,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进来。 “不好了,夫人,大少爷和三少爷回来了。” 徐丹凤神色不满,“洲儿和泽儿带着如娴回来了可是好事,你瞎说什么?什么不好了,没规矩。” 小厮喘着气道,“不是的,夫人,孟小姐并没有跟着大少爷和三少爷一块儿回来,并且,并且三少爷的衣裳都湿透了。” “什么?” 这时,楚洲和楚泽刚好迈进前厅,徐丹凤立马迎上前去。 “怎么了这是?发生了什么?如娴呢?她为何没跟你们一道回来?” 楚洲犹豫了一下,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她,怕是再也不会回到楚家了。” 徐丹凤微愣,“为什么?她凭什么不回到楚家?” “娘,她还在记恨当初的那件事,她与咱楚家,应当是真的缘分尽了。” “不可能,缘分尽什么尽,当初楚家可是给了彩礼的,既然她不回到楚家,那孟家就得把彩礼都给咱还回来。” 见要闹出事了,杨梦妍赶紧提醒了一句。 “娘,孟家也是随了嫁妆的,要真闹起来,楚家也落不得半分好。” 徐丹凤就是铁了心要闹,“我不管,要么她就得回到楚家,要么,孟家就必须退还彩礼,否则这事情没完,大不了就闹到官府去。” 一向对徐丹凤言听计从的楚洲也不禁皱了眉头,总觉得此事很是不妥。 “娘,还是算了吧,三弟毕竟以后还是要娶妻的。”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样算,我一定要让整个京城,尤其是孟家的人知道,咱们楚家的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气急败坏的徐丹凤还真第二日就领着人上了孟家的门。 “开门!都给我开门,别以为你们可以装做缩头乌龟,欺负了我楚家的人,这事能是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吗?” 孟家的门前渐渐聚拢了不少人,他们各个都好奇不已。 “我听说楚家三少爷和孟小姐已经和离了,这怎么时隔半年,楚家的人还接二连三地找上孟家了呢?我可听说,昨日楚家的大少爷和那个三少爷也来了孟家。” “嘿,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当初就是楚家以为孟家要中落这才非逼着小两口和离,如今孟家没事,楚家的人就又想将孟小姐接回去。” “啊?我呸,怎么能有这样不要脸的事情呢?” “可不是,先看看吧,没准还有更不要脸的事情。” 过了不久,孟延平和孟夫人就亲自走出门来。 “楚夫人,你领着这么多人围在孟家的门口,又在孟家门前大吵大闹,这是要闹哪般?” “哼,你们总算是出来了,我倒要问问你们,什么时候把我楚家的彩礼退回来?” 孟延平和孟夫人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 徐丹凤扯着大嗓门,“返还彩礼!既然你们的女儿不会再回到楚家,不再是我儿媳妇,今日这彩礼,你们孟家就必须返还。” 听到这话,孟延平和孟夫人都十分震惊,这样的事情,他们闻所未闻,以至于他们还是难以相信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在他们的面前发生。 一时间,夫妻两人都快气笑了。 “楚夫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当然。” 孟夫人往前走了一步,“好,楚夫人,你想要回彩礼无可厚非,但是我孟家也是随了不少嫁妆给我女儿的,你要彩礼,那嫁妆同样也该返还给孟家!” 孟夫人说得掷地有声,只因她亲手盘点过楚家送来的彩礼,又亲自为孟如娴置办了嫁妆,对彩礼和嫁妆都十分清楚。 她很确信,孟家随过去的嫁妆远比楚家送来的彩礼多得多,正因如此,她底气十足。 原本孟家都不在乎这点东西,也不跟楚家计较逼迫孟如娴和离的事,但今日楚家欺人太甚,孟家也绝不会退让。 第180章 吃了大亏 徐丹凤冷哼一声,“行啊,还就还。” 她可不相信楚家的彩礼还能比孟家的嫁妆少! 孟夫人派了身边的丫鬟进去,很快就取了两份礼单回来。 “楚夫人,这镶了金边的礼单乃是我孟家随给小女带去楚家的嫁妆单子,这另外一份便是你们楚家送来的彩礼单子。” “这单子想必楚家也有,三日后午时,楚夫人与我便在此碰面,到时候,你带回楚家的彩礼,而我也拿回孟家的嫁妆。” 徐丹凤点了头,“行啊,说话算话,到时候你可别翻脸不认账。” “当然不会,今日还有如此多百姓在此作见证,我岂会食言?” “那就好。” 徐丹凤放心了,带着人趾高气扬地走了。 这件事也就这样宣扬开来,不少人都来了兴致想要凑热闹,约定好三日后午时就来孟家门前看看乐子。 孟延平和孟夫人冷着脸回到前厅,孟如娴放下茶杯起身。 “爹,娘,我都已经喝三杯茶了,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 孟夫人冷笑,“还不是那个楚夫人让人开了眼,要回彩礼,我在京城住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 她心疼地看着孟如娴,“如娴,你之前在楚家受了苦,往后,娘再也不逼你回楚家了,想想就知道楚家一大家子人肯定很欺负人。” 孟如娴笑着看向孟延平,“爹,你呢?” 孟延平回避了一下视线,难为情道,“我也不逼你了,楚家,确实不是个好人家。” “爹,昨日你还说我对他们太不客气了,今日你就该知道了,我对他们已经够客气了。” “是,是,如娴,是爹错怪你了,楚家一家子都是不要脸的人,你啊,还是太给他们脸面了。” “那是。” 孟夫人还是生气,“不行,楚家这样欺负我的女儿,这事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娘,你还想做什么?” “我要将这件事传扬出去,让京城的人都好好看看楚家人的嘴脸,我听闻楚家的四少爷和五少爷还未成婚,我倒要看看,今日之后,京城谁还敢把自家女儿嫁到楚家!” 徐丹凤回到楚家就叫来了杨梦妍,笑着叮嘱她。 “梦妍啊,孟家的人已经答应退还彩礼了,不过也要咱们楚家还他们嫁妆,你好好着手一下这件事。” “嘁,还就还,我就不信咱楚家的彩礼还比不过他们的嫁妆,我倒是要好好用这一笔钱重新为泽儿娶一个好妻子。” 杨梦妍神色古怪,犹豫着从身后拿出了两份礼单。 “娘,我今日已经看过了,孟家当日送到楚家的嫁妆足足有十五车,比楚家的彩礼还要多出五车。”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徐丹凤着急地一把抢过礼单,仔细看过之后,她还真的错愕得说不出话。 孟家的嫁妆,真的比楚家的彩礼还多。 她瘫坐在椅子上,“不,不会的,这怎么会呢?” 杨梦妍很是无奈,“娘,昨日我们都已经劝过你了,奈何你偏要我行我素,楚家的铺子近来都不景气,账面的钱本来就少,如今还得多还回去这五车嫁妆,这……” 到了这个时候,徐丹凤仍不知悔改。 “那,那我怎么知道?我还以为是咱楚家的彩礼更多,没想到,居然是我们吃亏了。” 杨梦妍暗想,原本不闹出这一遭,吃亏的就是孟家。 思及此,她更埋怨徐丹凤了。 “行了,篓子都已经捅了,也只能先将此事摆平,否则楚家在京城就真的没有任何容身之地了。” “梦妍,咱们楚家真的得拿出这么多东西来?” “不然呢?”杨梦妍犀利反问,“娘,你要是想让楚家日后在京城声名狼藉,今日这嫁妆不还也罢,就看娘是如何想的了。” 徐丹凤哑口无言,“那,那还是就照你说的办吧。” 三日后,孟家的门前又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孟延平和孟夫人站在门口,身边的丫鬟小厮正在清点着楚家派人送还的嫁妆。 前两日还气势汹汹的徐丹凤,今日愣是什么话都说不出。 孟夫人偏偏还要嘲讽她一句,“楚夫人,瞧你这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往后楚家与孟家便两清了,你也用不着担心这些了。” “知道了,孟夫人。” 嫁妆和彩礼双双退回,徐丹凤如斗败的公鸡一般灰溜溜地带着人离开,但这两日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 沈念溪格外好心情地哼着小曲儿,自打太后离京,她便前所未有的舒心起来。 “娘娘,昭顺仪来了。” “呀,宛姐姐来了,快请她进来。” 俞清宛进了殿就将厚重的披风脱下,宫女接过披风到外头掸雪去了,她搓着手来到沈念溪的面前。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披香殿是最暖和的地儿了。” “宛姐姐快暖暖手,外头可冷极了。” 沈念溪转头又吩咐敛秋,“快去准备些姜茶,好让宛姐姐暖暖身子。” “是。” 俞清宛笑道,“我今日来,是有趣事想同你说。” “宛姐姐请说。” “你可还记得昨日清衣再度入宫来与我作伴?她啊,可跟我说了好些京城里的新鲜事儿呢。” 沈念溪来了几分兴致,“是吗?俞二小姐身在宫外,的确比我们知道得更多,她都说了些什么?” “之前我同你说过定远将军府的事情,楚家的人逼着楚家的三少爷和他的妻子和离,想来你应该还记得。” 沈念溪当即点头,“自然。” 其他的事情她未必记得牢,但楚家的事情,她记得可牢了。 只因前世孟如娴自始至终都身在楚家,如今她与楚泽和离回了孟家,沈念溪格外上了几分心。 “楚家的人真是干出了一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不,是在京城丢尽脸面的事情。” 俞清宛鲜少露出这样不屑的神情,惹得沈念溪更好奇了几分。 “宛姐姐,此话怎讲?” 第181章 亥时相邀 “嘁,当时他们以为孟家会出事,生怕会牵连到他们,这才逼着孟家的小姐和离,如今孟家安然无恙,倒是他们又想打主意让孟家小姐回去。” “这孟小姐是个有骨气的,看清他们的嘴脸后铁了心不肯回到楚家,楚家的人一瞧事情没法收场,干脆闹了更大的。” “他们啊,竟然要孟家退还彩礼,孟家的人忍无可忍,也要楚家的人退还嫁妆,于是楚孟两家便两清了,也算是撕破脸面再也不会往来了。” 沈念溪既觉得意外,又觉得不意外,这的确像是楚家的人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俞清宛说着笑出声来,“还有,你猜最让人痛快的地方在何处?” “是什么?” “楚家的彩礼根本不及孟家当初随过去的嫁妆,如此一来,楚家都快沦为京城的笑柄了。” 沈念溪也跟着笑了起来,楚家真是江河日下,一日不如一日了。 想起楚家那个嗜赌成性的二少爷楚渊,一个坏点子就在沈念溪的心里出现了。 “不好了,娘娘,宁嫔娘娘派人来传话说四皇子浑身起了红疹子,宁嫔娘娘特地来请娘娘过去瞧瞧。” 听到拂冬这样说,沈念溪猛地起身。 “坏了,宁嫔不知道四皇子对花粉过敏。” 俞清宛也惊住了,“那你快过去看看吧。” “好。” 沈念溪当即赶往甘泉宫存芳堂。 看见她来,孟薇雁不安的心才稍稍安定了几分。 “瑾妃娘娘,你终于来了。” “四皇子呢?” 孟薇雁伸手指了内室,“他还在里面呢,太医也在。” 沈念溪二话不说便走进内室,孟薇雁同样跟着。 太医见她们进来,赶紧恭敬说道,“瑾妃娘娘,宁嫔娘娘,四皇子乃是过敏才会身上起红疹子。” “过敏?” 沈念溪好心解释一句,“宁嫔,你应是还不知,四皇子对花粉过敏,一切跟花有关的东西都该离他远远的。” “原来如此,臣妾也是不爱花的,难怪之前四皇子无碍,今日不过是膳房的人用梅花做羹,臣妾疏忽让四皇子吃了些,这才会知道他对花过敏。” “从前恪嫔都是用紫草膏给他涂抹的,日后你也照着这样做便是。” 孟薇雁点头,“是,瑾妃娘娘,劳烦你了。” “如今本宫掌管六宫事务,这是本宫应该做的。” 醒过来的尉迟长风突然大哭起来,孟薇雁心一紧,赶紧过去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 “长风不哭,母妃在这儿。” 尉迟长风依旧大哭着,根本不听孟薇雁的话。 他虽年幼,却已经记得了恪嫔的模样,这半年来虽勉强接受了孟薇雁,却还是无法与她亲近。 见孟薇雁是真的着急和担忧,沈念溪放心了许多,看样子,尉迟长风日后会有一个很好的母妃。 刚从存芳堂走出来,一个宫里的嬷嬷便来到沈念溪面前。 “瑾妃娘娘,奴婢是尚衣局的宫女,各宫娘娘年节时要穿的新衣皆已裁制完毕,奴婢特地奉唐姑姑之命来请娘娘前去尚衣局过目的。” “本宫知道了。” 沈念溪重新坐上轿辇,很快来到尚衣局。 步入尚衣局,唐姑姑亲自出来迎接她。 “见过瑾妃娘娘。” “唐姑姑请起,各宫妃嫔的新衣都在何处?” “娘娘请随奴婢来。” 随着唐姑姑走进库房后,沈念溪便瞧见了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各式宫裙。 “娘娘,这几身华贵的衣裳便是娘娘你,云妃娘娘还有怜妃娘娘的,这几身较为朴素些的则是昭顺仪和宋容华的……” 沈念溪挨着仔细检查了一番,目光最后落在了一身衣裳上。 “这身衣裳是何人的?怎么显得宽大了些?” “那是尹贵人的,奴婢也不知这衣裳为何比以往宽大了些,但今年尹贵人派人送来的尺码就是大了些的,奴婢们也不敢多问,只能照着尺码来裁制衣裳。” “行。” 沈念溪又仔细看了几眼,觉着那衣裳主要是在腹部处才显得宽大的,难不成尹贵人身怀有孕了? 就在这时,一阵熙攘的声音传来。 沈念溪见到了分外熟悉的人。 “怜妃,你这是要去哪儿?” 完颜湘回头见是沈念溪,松松垮垮地行了个礼,“原来是瑾妃娘娘,臣妾只是来瞧瞧臣妾的新衣裳做好了没。” 唐姑姑赶紧端起一个托盘,“怜妃娘娘,这便是你的新衣裳。” 完颜湘扶了扶头上的发饰,嫌弃地瞥了一眼衣裳。 “这衣裳做得可真难看,还比不得西昌女娘的手艺,难不成,偌大的大燕竟连几身好看的衣裳都做不出来了吗?” 唐姑姑不敢接话。 “怜妃,你都来到大燕皇宫了,自然就得入乡随俗,大燕与西昌喜好的衣裳不同,你要真想要你喜欢的衣裳,倒不如回西昌去。” 完颜湘冷哼一声,“罢了罢了,西昌是回不去了,这衣裳,那就凑合着穿吧。” 她突然走得离沈念溪更近了几分,“臣妾听闻大燕的绣娘裁制衣裳惯用的手法便是十字绣,瑾妃娘娘,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亥时的天最冷,只怕擅绣工的女娘也不会在那个时候裁制衣裳,真可惜,臣妾对衣裳挑得很,冷夜里裁制的染上梅花香的衣裳才是顶好的,瑾妃娘娘,你可愿帮臣妾裁制衣裳?” 敛秋顿时站了出来,“怜妃娘娘,我家娘娘的位分可远在娘娘之上,娘娘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沈念溪让敛秋站回去,眼底多了几分深邃。 “怜妃,术业有专攻,裁制衣裳的事情,本宫做不来。” 沈念溪转头与唐姑姑道,“衣裳本宫已经看过了,本宫就先走了。” 唐姑姑连连点头,“是,恭送瑾妃娘娘。” 当夜,临近亥时,沈念溪却穿戴整齐,俨然一副要出去的模样。 “敛秋,去找一盏油灯来。” 敛秋惊诧,“娘娘,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沈念溪并没有回答,“你先去找灯,之后随本宫出去,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182章 帮了她 敛秋撇撇嘴,转身去寻灯了。 没多久,敛秋再次折返,这一次,她的手上提着一盏灯。 “娘娘,奴婢陪你去。” “好,走吧。” 冬夜本就严寒,夜晚更是冷得让人瑟瑟发抖,饶是身上裹了暖和的衣裳,沈念溪还是禁不住打寒颤。 看着园子外的牌匾,敛秋更加不解。 “娘娘,这大晚上的,你来临梅园做什么?” 沈念溪再次避而不答,“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入了园子,沈念溪嗅着满园梅花的馥郁清香,选定了一株最香的梅花树,站定在树下,似是等候起什么人来。 亥时一到,白日里刚刚见过的身影便出现在沈念溪的面前。 “瑾妃娘娘,你竟真能听懂臣妾的弦外之音。” “怜妃,你说得又不隐晦,本宫当然能听懂。” 亥时,梅花香,冷夜,几个词堆叠在一起,沈念溪当然能明白完颜湘的意思。 完颜湘轻轻笑道,“瑾妃娘娘聪慧,正是臣妾想找的人。” “你找本宫作甚?” “臣妾自然是有事求娘娘帮忙。” “那就说说吧。” 完颜湘叹息一声,“瑾妃娘娘,再过不久便是你们大燕的年节了,这是臣妾头一遭在大燕过年节,但,很可惜,臣妾并不想过你们大燕的年节。” “这是为何?” “瑾妃娘娘无需问这么多,臣妾说了不想那便是不想,等到年节之时,臣妾会佯装生病,臣妾只希望娘娘能够配合臣妾,不要让臣妾装病的伎俩被识破而已。” 沈念溪到底是有几分惊讶的,她本以为深得盛宠的完颜湘应当是最期盼年节宫宴的人,想不到,她反倒是最抗拒的人。 “本宫凭何要帮你?” 完颜湘低声一笑,“娘娘若是帮了臣妾,臣妾愿意帮娘娘做一件事。” “任何事情?” “对,任何事情。” 沈念溪也笑了,“上一次用这样的条件换取本宫帮忙的人,你可知她现在身处何处?” “何处?” “身处黄泉,她已经死了。” “呵,瑾妃娘娘,你犯不着吓唬臣妾,臣妾的胆子大着呢。” 沈念溪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本宫想要吓唬你是真的,不过这件事情也是真的,她的确已经死了。” “帮你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本宫就帮你这一遭,怜妃,你最好在这皇宫里头老实本分,否则,本宫若有你的把柄,你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完颜湘假意拍拍胸脯,“瑾妃娘娘这样说,臣妾还真的是害怕。” “瑾妃娘娘放心好了,臣妾可不会有把柄落在你手里的。” 她说的并不是没有把柄,只是信誓旦旦这把柄不会让沈念溪抓到,这样一来,沈念溪对完颜湘多了几分好奇。 —— 转眼年节已至,宫宴一如既往设在承庆殿。 尉迟玄最先坐下,身侧分别是端妙云和沈念溪,再往下便是其他的各色妃嫔。 左右不见完颜湘的身影,且坐席也没有她的份,尉迟玄不禁询问。 “瑾妃,怜妃呢?” “皇上这有所不知,怜妃前几日生了病,染了风寒,说是怕将病气过给皇上和诸位妃嫔,她便与臣妾知会了一声,没有前来参加宫宴。” 尉迟玄嘟囔了一句,“朕怎么竟不知她染了风寒……” 沈念溪立马开口打消他的疑虑,“皇上许是政务繁忙,这些时日无暇顾及怜妃,想来才不知她生病之事。” “太医可去瞧过了?” “唐珺太医已经去瞧过了,只说让怜妃好好休息再服用一些药便是。” 沈念溪说得这样确切,尉迟玄也就不再生疑。 “罢了,她应当是不凑巧在这个时候染病,我们就不再理会她吧,开宴。” 随着尉迟玄一声令下,庆祝年节的宫宴就这样开始了。 没多久,尹怀歌突然站起来。 “皇上,嫔妾有一件喜事想要告诉皇上。” 尉迟玄有点不耐烦,“有什么喜事?” 尹怀歌轻抚着自己的腹部,“皇上,嫔妾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之前担心胎象不稳才没有告诉皇上,前两日太医来为嫔妾看过,说嫔妾这胎已经坐稳了,无需再担心。” “嫔妾念着年节正是好时候,也是将此事说出来的一个极好的时机。” 尉迟玄的神情逐渐转变,一开始的不耐烦变成了大喜。 “好啊,尹贵人,朕便晋你为良媛,待你生下孩子,朕再晋你为嫔。” 一个孩子就能让她跻身嫔位,尹怀歌喜出望外。 “是,嫔妾多谢皇上。” 尉迟玄的心情也畅快了许多,转头与端妙云和沈念溪二人说起话来。 “云妃,值此年节,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若说是在以往,端妙云肯定只会说想要尉迟玄的挂念,如今她冷心冷情,再提及这件事,她想要的便多了去了。 “多谢皇上体恤,臣妾想着,如今国库充盈,库银不再短缺,不如皇上就趁着年节给宫中的姐妹们都添补些银两?” 尉迟玄意外地看着端妙云,半晌后神情古怪地点头。 “好,朕应允了。” 他看向沈念溪,“瑾妃,你呢?你有什么想要的?” “臣妾想要的,皇上都已经给足臣妾了。” 尉迟玄摆手,“诶,今日年节,不说这些虚的,你只管说,朕都会答应。” 沈念溪略微思忖,“俞二小姐即将与洛将军成婚,臣妾想到了自己家中尚有一个妹妹,她已到了适婚之龄,若是皇上愿意,可否让臣妾来为她挑选合适的人家?” 这样的小事,尉迟玄当然不会驳回。 “好,你们姊妹情深,朕当然没有不允之理。” “多谢皇上。” 如此一来,沈夫人就不能拿捏沈觅禾的婚事了,沈念溪也能为沈觅禾挑一个好去处。 阖宫上下欢庆之时,临梅园却显得尤为孤寂冷清。 阿羌小心翼翼地提醒着,“娘娘,宫里的不能燃烧纸钱的。” 完颜湘不以为然,“他们都在忙着过年节,不会有人来这儿的。” “娘娘……” “怎么,今日是她的忌日,本宫连偷偷给她烧些纸钱都做不到吗?” 第183章 咸和宫走水 阿羌不敢吱声了。 完颜湘烧着纸钱,口中默念,“姐姐,你死了,你们都离我而去了……” 她悲伤地流泪,却又在下一刻燃起了怨恨的心思。 “这一切都怪大燕皇帝,我一定,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姐姐。” 完颜湘让阿羌留下收拾灰烬,领着阿姜先行离开临梅园。 “娘娘,天寒地冻的,你可是要先回宫去?” “不,大燕的人过年节时总要送给旁人礼物,我便送一份大礼。” 完颜湘咧开嘴阴森地笑了,她的模样险些吓到身旁的阿姜。 承庆殿。 酒过三巡,尉迟玄只觉得头有几分晕晕乎乎的。 沈念溪殷勤地给他夹了些菜,“皇上,酒喝多了对身子不好,尝尝这些菜,也许能解几分酒劲。” 尉迟玄爽朗大笑,“还是你为朕的身子着想。” 孙康才着急忙慌地进来,瞧见了他,尉迟玄还老大地不痛快。 “孙康才,朕今日不是让你早点歇息的吗?你来做什么?” 孙康才急得直喘气,“皇上,不好了,咸和宫走水了。” 先前歌舞升平之景被这一句话给搅乱了,温永鸾和尹怀歌无疑是最震惊的人。 二人都走到尉迟玄的面前。 温永鸾:“皇上,臣妾不过是来参加一次宫宴,怎么就连自己的寝殿都没了……” 尹怀歌同样哭哭啼啼,“嫔妾总共就那么点值钱的东西,大火一烧,嫔妾可就一无所有了啊。” 尉迟玄被吵得心烦,顺势望向孙康才。 “赶紧派人去救火,别愣着了。” “是。” 沈念溪突然想到完颜湘就是住在咸和宫的,眉眼间多了几分狐疑,不过该提醒的话,她还是得说。 “皇上,怜妃就住在咸和宫,她今日没来承庆殿,眼下怕是身陷火海。” 尉迟玄更着急了,“备轿辇,朕亲自去督促救火。” 好端端的宫宴最后让一场火给耽搁了,几乎所有人心里都不舒服。 有人寻着借口先回去了,亦有好事之人跟着去了咸和宫。 来到咸和宫,远望咸和宫的上方便是烟雾和火光,走近一瞧,咸和宫的牌匾都被烧掉了一半,漫天的火海正吞噬着宫内的一切。 尉迟玄心急如焚,“怜妃呢?快让人救怜妃出来!她要是出了事,朕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端妙云慢悠悠地也来凑热闹,听见尉迟玄的话不禁在心底暗嘲。 果然,尉迟玄的心尖站满了人,最近又该怜妃了。 没多久,浑身脏兮兮的完颜湘被宫人搀扶着出来,她刚走出来,咸和宫的牌匾便掉落在她身后,吓得她一下子扑进了尉迟玄的怀里。 “皇上……” 尉迟玄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湘儿,朕在此处,莫怕莫怕。” 完颜湘仍在流泪,显然对刚刚的火心有余悸。 “皇上,臣妾真是怕死了,刚刚臣妾差点就死在这场大火里了,臣妾刚刚还在想,臣妾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这话激起了尉迟玄的怜爱之心,“怎么会,朕绝不会让你见不到朕的,湘儿,你放心。” “嗯,幸好上天垂怜,幸好皇上来得及时,臣妾才能再见到皇上。” 尉迟玄低声安慰了完颜湘许久,完颜湘一直伏在尉迟玄的肩头。 看见这一幕,尹怀歌双手握紧成拳,嫉妒得不得了。 明明这烧毁的咸和宫也有她的地盘,何况她还有孕在身,怎么她就没得到这样的殊荣? 过了许久,这一场来势汹汹又来得蹊跷的火才总算是扑灭。 但,咸和宫满目疮痍,已然不再是能够住人的地方。 完颜湘故意哑着声音问道,“皇上,臣妾没了住处,以后臣妾可怎么办啊?” 尉迟玄安抚她,“朕会派人给你安排一个新的住处。” “瑾妃。” 沈念溪点头,“臣妾在。” “你且为怜妃安排一个新的住处,直到咸和宫重新修缮好。” 沈念溪还没答应,完颜湘已经插了句嘴。 “皇上,如今的天这样严寒,这火肯定不会是意外,臣妾也不知是何处得罪了人,竟让人趁着臣妾独自一人留在咸和宫时纵火来谋害臣妾。” “皇上,臣妾待在何处都是不安的,唯有与皇上紧挨着,臣妾才会心安。” 尉迟玄也皱起眉头,“朕定会查清此事,还你一个公道。” 对于公道,完颜湘根本不放在心上,她只是一心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皇上,臣妾听闻紧挨着皇上寝殿的鸳鸾殿是空置的,皇上可否准许臣妾先搬到那儿去?” 听见这话的人都大吃一惊,此前还从未有人能够住进鸳鸾殿,哪怕是从前深得圣宠的云妃。 鸳鸾殿紧挨着皇帝的寝宫,能够住进去无疑是莫大的殊荣,几乎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想知道尉迟玄到底会不会答应完颜湘。 转瞬即逝的犹豫后,尉迟玄点了头。 “也好,朕派人去收拾一下,这段时日你就先在鸳鸾殿暂且住下吧。” 完颜湘欣喜若狂,“多谢皇上。” 离尉迟玄更近一步,这才是她的目的。 覃煦笙小心翼翼地靠近尹怀歌,“尹姐姐,不如这些时日,你先来景祥宫和我一起住,如何?” 尹怀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了,皇宫之中空置的地方多的是,我犯不着与你挤在一间屋子。” “何况,我如今怀着身孕,谁知道你这样会栽赃别人的人会不会别有用心谋害我的孩子!” 覃煦笙沉默了,不敢再说话。 虽说上一次她栽赃了别人,可她也是被迫对梁钰贞言听计从的,而且,她还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这才是最痛的。 尉迟玄将沈念溪叫到面前,“瑾妃,咸和宫走水的事情便由你来查,你定要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朕倒要看看是何人胆大包天敢在皇宫之中纵火。” “是,臣妾遵旨。” “还有,咸和宫的其他人,你便着手将她们先安排到其他的去处。” 吩咐完,尉迟玄便揽着完颜湘的肩走了,其他人羡慕地看了一眼就又各自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第184章 召见沈觅禾 还不等沈念溪开口问,温永鸾已经自己开了口。 “瑾妃娘娘,可否容许臣妾自己选择住处?” “你且先说说,你想要住到何处去?” 温永鸾不假思索道,“臣妾觉得自己与娘娘很是投缘,正好娘娘一人住在颐倾宫难免觉得孤寂冷清,不如,臣妾便搬去颐倾宫与娘娘作伴吧?” 沈念溪:…… 她其实并不觉得自己一个人孤独,更不觉得冷清。 “你当真想要搬来颐倾宫?” “是,臣妾当真是这样想的。” 事已至此,沈念溪也不再回绝,“那好,那你便搬来吧,吟霜居和泠雨堂,你自己选吧。” “臣妾喜欢雨,臣妾便去泠雨堂吧。” “好。” 沈念溪转头看向尹怀歌,“尹良媛,你呢?” 尹怀歌如今身怀有孕,她去到何处,显然都会让人忐忑,毕竟皇嗣有损总是容易牵连上无辜之人。 尹怀歌稍稍犹豫便道,“臣妾想住到百合宫远音阁去。” 几乎是所有人都很不解,就连沈念溪都再三确认。 “这是为何?你当真想好了要到百合宫去吗?” 尹怀歌点头,“如今百合宫的人最少,只剩下一个不知哪天就会被发落的逆贼后人,嫔妾住到那儿去正适宜养胎。” 她一再坚持,沈念溪也答应了。 “那好,稍后本宫为你们多派些宫人,最好能让你们早点安置下来。” 尹怀歌和温永鸾一起点头,“多谢瑾妃娘娘。” 很多嫔妃皆三三两两地离开了,沈念溪却还站在原地没有走。 关于今日的这一场火,沈念溪的心底是有一个大胆的猜测的,她只是需要证据而已。 内务府太监曹圩领着人来到沈念溪面前,他们刚刚也都在忙着救火,一眼望去各个灰头土脸。 “奴才给瑾妃娘娘请安。” “曹圩,这火是什么时候燃起来的?” 曹圩摇头,“哎呦,这火具体是什么时候燃起来的,这奴才可就一点儿都不知道。” “娘娘你是知道的,今日可是年节,宫里的太监宫女可都在忙着过年节,自然也就对其他的事情不如往日那般上心,等有人回过神来发现咸和宫走水,火势就已经很大了。” 沈念溪又问,“可知火是从何处燃起来的?” “这个……奴才也不知。” 问了半天,有用的东西沈念溪是一点儿都没问出来。 夜已经深了,宫人救火忙活了大半宿,沈念溪只好让人都先回去歇息。 沈念溪与端妙云走在宫道上,寒风呼啸而过,她们却浑然不觉得冷。 “云姐姐,你不觉得这火来得很是蹊跷吗?” 端妙云冷笑,“当然蹊跷,这一看,不过是有些人自己闹出来的事情罢了。” 沈念溪一惊,“云姐姐,原来你也是这样想的。” “那可不,这样大的火势,偏偏她一点儿伤都没有,更是在皇上到来之后就掐着时候让人将她扶了出来。” 端妙云再度冷嘲,“我还说今日宫宴为何偏偏只有她一人没来,敢情是要等着闹这样一出大戏呢。” 沈念溪点头,“是啊,她还真是别有用心。” 难怪好端端的,完颜湘身体无恙却要假称染了风寒而不能来参加宫宴。 “皇上只怕也能猜到些什么,只不过,怜妃只要不触怒他,他都愿意护着她。” 沈念溪无奈,“得,此事又只能不了了之了。” “皇宫之中的事情,大多如此,看开一些便好。” 曾几何时,她同沈念溪一样,不过现在,端妙云早就淡然许多了,只要不会威胁到她和宁月,就算这皇宫闹得天翻地覆了,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我明白了,云姐姐。” 沈念溪的心里大概也有了主意。 —— 年节刚过,沈念溪便派人到沈家去送了信,她要召沈觅禾入宫来商议婚事。 但等入宫的时候一到,拂冬便神色古怪地过来跟沈念溪说道,“娘娘,沈夫人也随着四小姐一道入宫来了。” 几乎不着多想,沈念溪就猜到戴语嫣纯粹是想来看看她如今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罢了。 “她要来那就随她来,你们照样把其他的事情做好便是。” “是,娘娘。” 不多时,敛秋便领着沈家夫人戴语嫣和沈觅禾一道入了颐倾宫。 踏入颐倾宫的宫门,戴语嫣便在心里连连感慨,到底是大燕最为奢华富贵的地方,皇宫之中的一切就是不一样,这哪是外头能比得了半分的? 眼见着戴语嫣看呆了去,敛秋只好轻轻咳嗽提醒她。 “沈夫人,这儿离娘娘所居的披香殿还有好一段路,夫人还是走快些吧。” “诶,好。” 答应是答应了,戴语嫣的视线仍在四处乱瞟,根本就不像是正经的世家夫人。 路过一大片荷塘时,沈觅禾轻声发问。 “敛秋姐姐,这便是皇上下令为娘娘开凿的那一大片荷塘吗?” 之前在宫外与沈念溪住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沈觅禾对此已有耳闻。 敛秋点头,“对,四小姐。” 戴语嫣惊讶得不知说什么好,“这一大片荷塘,说开凿就开凿了?” “那是自然,这是我家娘娘从前便得的殊荣,如今娘娘贵为瑾妃娘娘,任何东西都比从前的更好。” 戴语嫣已经想不出来,沈念溪到底住在什么样的宫殿里了。 但很快,她便亲眼目睹了。 踏进披香殿的刹那,戴语嫣便震惊于殿内奢华的陈设和富丽堂皇的装潢,入目所见的东西的确都非凡品,更有甚者,大多都是她未曾见过的稀奇物件。 敛秋趁戴语嫣没看见时翻了个白眼,再度提醒她。 “沈夫人,入了披香殿,你该向我家娘娘行礼才是。” 戴语嫣的视线这才望向了上首坐着的雍容女子身上,明明沈念溪的容颜还和从前一样,她却觉得沈念溪与从前大不相同,一时间,她看花了眼。 片刻之后她才回过神来,是了,是沈念溪周身雍容的气质与从前不同。 见戴语嫣还傻愣着,沈觅禾赶紧拉着她一起行礼。 第185章 沈觅禾的婚事 “臣女见过瑾妃娘娘。” 弯曲膝盖的刹那,戴语嫣心里十分不情愿。 “臣妇,见过瑾妃娘娘。” 沈念溪一眼看穿了戴语嫣心底的别扭,嘴边溢着淡淡的笑。 “免礼,都起来吧。” “谢瑾妃娘娘。” 站起身之后,戴语嫣还在偷偷打量着沈念溪,见她的穿着何等奢华无双,嫉妒得快要发狂。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日子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在过? “沈夫人,本宫与你已许久未见,今日本宫很意外能再见到你。” 从前她就不可能称呼戴语嫣为‘娘’,今时今日,那更不可能。 戴语嫣讪讪笑着,“是啊,臣妇许久不见娘娘,心中很是挂念,这才随着觅禾一道入宫来见娘娘。” “沈夫人也瞧见了,本宫在皇宫中的日子过得极好,不劳你费心挂念。” “是,臣妇亲眼所见也能放下心来。” 沈念溪让人上茶,戴语嫣一时拘谨极了,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沈觅禾倒是自在,只喝了一口茶便对茶赞不绝口。 “娘娘这儿的茶真是好喝,茶香萦绕在唇齿之间,臣女从前从未喝过这样好的茶。” 沈念溪摆手,“诶,这儿没有外人,无需这般生疏,你就还和从前一样唤本宫一声‘长姐’就是,这茶你若喜欢,那……那便多喝一些。” 沈念溪本想让沈觅禾带些茶叶回去,转念一想,沈觅禾带回去的茶叶铁定就不是她的了,这才作罢。 “觅禾,今日本宫见你,只是想要与你商讨婚事,皇上恩准本宫来为你的婚事做主,本宫自然要多多上心。” “多谢长姐。” 戴语嫣放下茶杯,她正也是为了此事而来,凭什么一个庶女的婚事竟要越过她这个主母? “娘娘,虽说娘娘已贵为一宫之主,但娘娘从未操持过婚事,想来对觅禾的婚事也力不从心,臣妇身为永安伯府的主母,理应为府中子女的婚事做打算。” “所以,娘娘,你可否再与皇上说道说道,不如还是让臣妇代为操劳觅禾的婚事?” 沈念溪一口回绝,“沈夫人,皇上的口谕已下,断无更改之意,你若是有通天本事,不如自己求见皇上,但若是要本宫去得罪皇上,本宫可做不到。” 言下之意便是,此事没门。 戴语嫣微愣,只好打消了心底的主意。 “是,既然如此,那臣妇也就遵从皇上的意思。” 她不是诰命夫人,轻易见不到皇上,就算见到了皇上,这样的话,戴语嫣绝不敢说出口。 “觅禾,来,坐到本宫的身边来。” 沈念溪朝沈觅禾招了招手,沈觅禾起身坐到了沈念溪的身旁。 “长姐。” “觅禾,你可有意中人了?” 沈觅禾摇头,“还没有,臣女的婚事但凭长姐做主。” 沈念溪摸了摸她的头,“你可知衢州顾家?” 沈觅禾眼前一亮,“知道,长姐的母亲便来自衢州顾家。” 一旁的戴语嫣脸都黑了,好端端的,她竟然又听见旁人议论顾逸莹! 偏偏如今的沈念溪已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一想到自己败给了顾逸莹的女儿,戴语嫣恨不得咬碎后槽牙。 沈念溪笑着点头,“不错,本宫的表弟逾白已到了成婚的年纪,他相貌堂堂,才学武艺皆属上乘,他尚未入仕,但日后应当会步入朝堂。” “你若与他成婚,来日也能成为官家夫人,觅禾,你可有此意?” 沈觅禾讶异,“长姐的意思是,我能成为顾公子的正妻?” “当然。” 戴语嫣忍不住插嘴,“娘娘,虽说顾家如今居于乡野避世,但曾经也是名门望族,让觅禾成为顾家公子的妻子,会不会有失妥当?” “那沈夫人以为,觅禾堪配什么样的人家?” 戴语嫣还以为沈念溪是真的在问她,“依臣妇拙见,觅禾可堪为八品以上官员世家公子的妾室,寻常人家的正妻,至于顾家公子的正妻,觅禾的身份远够不上。” 沈觅禾听了心里很不畅快,她知道她只是没落伯府的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女,她也并非没有自知之明,但她还是想为自己谋求更好的一切。 沈念溪冷笑了一声,“沈夫人,觅禾到底也是咱们沈家的小姐,你何至于将她看得这样轻贱?本宫说她能成为顾逾白的正妻,她便能成为顾逾白的正妻,她也配得上这个身份。” “是臣妇失言了,娘娘勿怪。” “敛秋,再给沈夫人上一壶茶,沈夫人应当是茶不够喝,这才出言有失,你再顺道去将顾逾白的画像取来。” 以前她们在沈府没少被戴语嫣欺负,如今敛秋觉得痛快极了。 “是,奴婢这就去。” 戴语嫣沉默着,不再作声。 很快敛秋便取来了顾逾白的画像,沈念溪让人将画像展开,一个翩翩公子的模样便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沈觅禾一时看呆了去,这样玉树临风的公子,当真是她能够染指的吗? “长姐,臣女……” 沈念溪知道她在想什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本宫不日会召顾逾白入京,到时再安排你们二人见一面,觅禾,想与不想,愿意不愿意,本宫都会依你。” 沈觅禾的眼眶都红了一圈,她很感动,长姐不会说自己配不上顾公子,顾及了她的所有想法,甚至会说她不愿意与顾公子成婚也不勉强她。 “谢谢长姐。” 沈念溪笑道,“都是自家姐妹,无需言谢。” 一听这话,戴语嫣眼珠子一转,顿时计上心来。 她重重叹息一声,“唉。” 沈念溪果然狐疑地朝她看去,“沈夫人叹什么气?难不成,不喜欢本宫的茶?” “当然不是,臣妇喝着这样名贵的茶,却突然想到了臣妇那可怜命苦的女儿罢了。” 明知沈幼薇在楚家的日子不会好到哪儿去,沈念溪还是顺着问下去。 “哦?幼薇在楚家的日子过得不好吗?” “是啊。”戴语嫣掏出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瑾妃娘娘,你有所不知啊。” 第186章 索要嫁妆 “幼薇自打嫁进楚家,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臣妇每每知道她的事情都忍不住为她担心和难过。” 沈念溪追问,“是吗?本宫身在皇宫,竟不知这些事情,楚家的人可是欺负她了?” 戴语嫣狠狠点头,“是啊,幼薇本就是楚家的长媳,由她来执掌中馈那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偏偏楚家的人不这样做。” 沈念溪轻叹,“楚家的人怎能如此欺人太甚?” “就是,幼薇还被楚家的人害得小产,失去了第一个孩子,臣妇都不敢想她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每每想到这些,臣妇便心痛难忍。” 沈念溪跟着点头,“细细想来,幼薇过得真是不容易。” 她立马又道,“沈夫人,如此看来,你为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挑不到好的婚事,何况是为觅禾,她的婚事交由本宫来安排再合适不过了。” 戴语嫣愣住了,本该继续擦拭眼角的动作也顿住了。 她轻咬着下唇,“娘娘说得是。” “沈夫人,你继续说说吧,本宫想知道,如今幼薇的日子可好上几分了?” 戴语嫣再次叹息,“娘娘,幼薇还和从前一样,并没有好到哪里去,都是臣妇不好,不能为她撑腰,这才使得她被楚家的人一直欺负。” “沈夫人,你都知道是你不能为幼薇撑腰,你就更该振作起来,你得为幼薇撑腰啊,否则,她在楚家的日子会越来越不好过的。” 戴语嫣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是,娘娘说的,臣妇都知道,只是臣妇纵有天大的能耐也鞭长莫及,很多事情,臣妇就是想做,那也是有心而无力的。” 戴语嫣一边说一边留意着沈念溪的神情,她就等着沈念溪自己主动开口,可惜,她等了许久,沈念溪都一言不发。 万般无奈下,戴语嫣只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娘娘,虽说你是皇上的妃嫔,可你也是沈家的女儿,和幼薇也是同气连枝的姐妹,不是吗?” “是啊。” “想来娘娘心善仁慈,应是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幼薇过着这样艰难的日子的,娘娘若是能够为幼薇撑腰,幼薇日后在楚家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的。” 戴语嫣终于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沈念溪毫不意外。 “沈夫人说得没错,本宫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幼薇平白让人欺负,但沈夫人身在宫外都心有不足,何况是本宫呢?” 戴语嫣急急开口,“娘娘无需做什么,只要让楚家的人知道娘娘是心系着幼薇,是会给幼薇撑腰的,那便足够了。” “倒也是这个理。” 正当戴语嫣要松一口气时,沈念溪却突然冷了脸色。 “可本宫凭什么帮你?” 戴语嫣怔住,“娘娘,你与幼薇都是沈家的姐妹,你是在帮幼薇而不是在帮臣妇,何况这对娘娘来说易如反掌。” 沈念溪再度反问,“本宫凭什么帮她?” “娘娘是想对幼薇的处境视而不见吗?” “沈夫人,想让本宫帮她,你就得给本宫想要的东西,毕竟,本宫不可能平白无故帮人。” 一听沈念溪还想讨要东西,戴语嫣当即就不乐意了。 “娘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娘娘怎么倒是管自家人要起东西来了?” “本宫不想听你说这些,想让本宫帮她,可以,但本宫想要的东西,你得给本宫。” “娘娘想要什么?” 沈念溪分明是笑着的,但她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沈夫人当初嫁进沈府时,本宫还年幼,本宫母亲当年嫁进沈家的嫁妆不得已只能由沈夫人你代为保管,只是,这么多年了,本宫一直想问问,本宫母亲的嫁妆到底去了何处?” 戴语嫣的额头渗出了冷汗,她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了,沈念溪竟然还记得这些。 “娘娘母亲的嫁妆自然还在沈家,臣妇这些年为沈家尽心尽力,当然不可能侵吞娘娘母亲的嫁妆,这一点,娘娘大可放心。” “是吗?本宫倒也想放心。” 沈念溪转而说道,“既然本宫母亲的嫁妆还在沈家,不如,沈夫人改日便清点好本宫母亲的嫁妆,派人给本宫送来宫里吧。” “这,这怕是有些不妥……此前还从未有人将嫁妆送来皇宫里的……” “从前没有,往后便有了,沈夫人,你说是吗?” 戴语嫣仍然有些支支吾吾,“可,你母亲的嫁妆数目实在庞大,一时若想要清点完所有嫁妆怕是有几分困难。” “本宫不着急,沈夫人可以慢慢来。” 沈念溪话锋一转,眼神犀利地看着戴语嫣,“沈夫人,你如此推三阻四,难不成,本宫母亲的嫁妆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戴语嫣连连否认,“能出什么问题?娘娘放心好了,娘娘母亲的嫁妆一直都分毫不少地留在沈家库房之中的,娘娘想要,臣妇回去为娘娘清点出来便是。” “那就好,沈夫人可千万别让本宫失望啊。” “这是自然的。” 沈觅禾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一直静静地听着沈念溪与戴语嫣二人的话,虽说她对从前的事情知之甚少,但就这一来二去,她也摸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自打沈念溪说出顾逸莹的嫁妆后,戴语嫣好一会儿都不再开口,倒是沈觅禾与沈念溪又有说有笑地说起话来。 沈觅禾突然问道,“长姐,淑慎太妃如今住在皇宫中吗?” 戴语嫣的手顿住了,忍不住侧耳去倾听沈念溪二人的话。 沈念溪摇摇头,“虽说本宫也很想她能够留在皇宫中,可惜的是,她却还是留在宫外。” 她望向戴语嫣,“沈夫人,淑慎太妃与本宫的母亲乃是闺中密友,不知你可识得她?” “自然是识得的,当年淑慎太妃还是名动京城的卫贵妃,臣妇也听说过她,只是臣妇无缘得见她。” “之前本宫曾与淑慎太妃一道住过一段时日,听她说起很多本宫母亲的旧事。” 戴语嫣心一紧,“淑慎太妃,她都说过些什么?” 第187章 挪用嫁妆 “不过是说一些本宫母亲的事情与本宫听而已,沈夫人,你怎么好像很在意淑慎太妃跟本宫说了什么?” 戴语嫣赶忙撇清自己,“娘娘误会了,臣妇只是也对娘娘母亲的事情感到好奇,并无它意。” “原来如此。” 戴语嫣一口气尚未松懈下去,紧接着便又提起。 “说来也奇怪,本宫母亲虽说体弱了些,但缠绵病榻直至过世,总归是有些匪夷所思,就连淑慎太妃也觉得不可思议,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唉。” “人各有命,许是娘娘母亲的阳寿尽数了,这才会撒手人寰。” 沈念溪一直死死盯着戴语嫣的神情,想要看出些破绽,可惜的是,戴语嫣神情几乎不曾变过。 说了许久的话,沈念溪打了个哈欠。 “瞧本宫,光顾着跟你们说话了,竟忘了让你们看看本宫的皇儿,敛秋,去将元颂抱来。” “是。” 敛秋很快怀抱着婴儿再次出现在披香殿,沈觅禾最先凑到她的身边去。 “七皇子真是可爱。” 戴语嫣自顾自喝着茶,她对沈念溪的皇子可没什么兴致,只是一想到眼前这个婴孩没准还大有前途,她便嫉恨极了。 沈念溪余光瞥见戴语嫣的神色,故意往她的痛处戳去。 “要是幼薇妹妹的孩子能够平安降世就好了,真可惜啊……” 戴语嫣微微愠怒,但又不好说什么。 与戴语嫣和沈觅禾待了许久,天色将晚二人才准备离开。 沈觅禾离开前,沈念溪特意送了她一些金贵的首饰。 “觅禾,下次你再来宫里见本宫的时候,可要记得戴着这些首饰,知道吗?” 她这话分明是说给戴语嫣听的,这样一来,戴语嫣寻由头抢走这些首饰的心思便只能歇一歇了。 沈觅禾笑着点头,“知道了,长姐。” “拂冬,你将沈夫人和觅禾送出皇宫去。” “是,娘娘。” 戴语嫣离开皇宫的第二日便约沈幼薇在京城的一处茶楼相见。 当看见装扮成丫鬟模样才能出来与她见上一面的沈幼薇,戴语嫣不禁潸然泪下,悲从中来。 “娘,我已经许久没见到你了,娘,你哭什么?” “幼薇,楚家的人如今都不许你出门了吗?你明明是官家夫人,怎么将自己打扮成这一番模样?” 沈幼薇顿时低落了几分,“是啊,杨梦妍百般刁难我,偏偏楚夫人又向着她,娘,我也是没法子才会出此下策。” “不过只要能够见到娘,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戴语嫣抹去了泪,“瞧你,都比以前瘦弱许多了,一会儿娘带你上对面酒楼吃些好菜,好让你补补身子。” “不必了,娘。” 沈幼薇眼底划过一抹愤恨之色,“我所受的苦越多,我越记恨楚家的人,是他们将我逼到这样的境地,我绝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戴语嫣大吃一惊,“幼薇,你怎么能这么想?离了楚家,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沈幼薇仰着倔强的脸,“娘,以后的日子自有以后的过法,但楚家人害我至此,我一定不会让他们有以后的日子。” “幼薇啊,你说你,当初为何放着选秀入宫的路不选,非要跳进楚家这个火坑呢?” “娘,我之前就说过,楚洲……” 沈幼薇顿住了,是啊,楚洲并没有成为辅国大将军,这一切都和上一世完全不同。 “总之,娘,我嫁入楚家好歹还能活着,我要是入了宫,不过三年我便会在冷宫等死。” 戴语嫣重重叹息,“你为何会这样想?这都是谁告诉你的?你看沈念溪现在在皇宫之中过得多好,你是不知道,娘昨日跟着沈觅禾入了皇宫一趟。” “娘你昨日去了皇宫?” “是啊,幼薇,娘去了沈念溪现在所居的颐倾宫,一宫便比咱们沈府都大,娘还看到了皇上特地派人为她开凿的一大片荷塘,啧,旁人真是羡煞不来。” 戴语嫣又补了一句,“对了,她所住的披香殿奢华无比,她随手送给沈觅禾那个臭丫头的金银首饰便是咱们从来不曾见过的。” 沈幼薇听着仿佛都能想到如今沈念溪过着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何况她前世也在皇宫待过,她知道身居高位的妃嫔过得有多风光…… 沈念溪而今是瑾妃,是妃嫔,手中掌着后宫实权,膝下还有皇子傍身…… “娘,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凭什么我在楚家连执掌中馈的权力都没有,沈念溪她却能在后宫掌权?” “你问娘,娘怎么会知道?” 这个疑问,戴语嫣心里也有。 沈幼薇抓住戴语嫣的手,“娘,你再好好跟我说说,沈念溪她到底过得有多好?” 戴语嫣张口便说,每说一句话,沈幼薇心底的嫉妒便加重一分。 到最后,沈幼薇恨不得她就是沈念溪。 “娘,这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明明上一世是她死了,德妃屹立后宫不倒,而沈念溪成为风光的辅国大将军夫人,这一世楚洲却不再是辅国大将军,甚至沈念溪还取德妃而代之。 戴语嫣却不明白沈幼薇在纠结什么,“当初娘劝着让你不要嫁进楚家,你就是不肯听劝,如今你才知道后悔。” “够了,娘,我不想听你数落我,事已至此,你还是先想想法子帮我才是。” 提到这个,戴语嫣忙道,“昨日我跟沈念溪说了,她要是愿意为你撑腰,楚家的人就不敢再为难你了。” “只是……她却借机想要回顾逸莹当年的嫁妆……” 沈幼薇一口回绝,“娘,你可千万不能答应她,这一来,我才不稀罕她为我撑腰,我也不想让娘去求她。” “二来,她娘的嫁妆早就没有了,娘难不成还想自己凑数还给她吗?” “嘘,你小点声。” 戴语嫣也知道她私自挪用顾逸莹的嫁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只是想着顾逸莹死了,这一笔嫁妆就不会有人再惦记了。 沈幼薇冷哼一声,“总之,娘,你不准去求她。” 第188章 赌徒 戴语嫣摇头,“幼薇,这可不是为你撑腰的事情,而是顾逸莹嫁妆的事,你说,这可怎么办?” “说来说去,娘你都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否则,她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你说得倒是轻巧,可若是迟迟不将嫁妆的亏空补上,她早晚都会知道的,倒不如趁着她还没查这件事之前先堵住她的嘴。” 沈幼薇面露难色,“娘,就算你补上了,她真的就不会查这件事了吗?” “兴许补上了,她就不会再去细查下去了。” 戴语嫣还在深思,“而且,幼薇,她如今都已经是瑾妃了,从前的事情她犯不着寻由头为难我们,可这件事情,她有的是由头处置我们。” “幼薇,她真的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任由我们欺负的沈念溪了,她已是手握滔天权势的沈念溪了。” 沈幼薇惊叫,“那能怎么办?” “娘!嫁妆的事情你还能弥补,可你害死她娘的事情,难道你能弥补得了吗?” 沈幼薇的一句话让戴语嫣突然泄了气,她的双手垂在身侧,神色颓然,目光低迷。 沈幼薇自知说错了话,赶紧压低声音。 “娘,当初你就应该一不做二不休让沈念溪赴黄泉去陪她那个娘,而今我们要是被她抓到把柄,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戴语嫣痛苦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顾逸莹已经死了,要是沈念溪再不明不白地死去,整个京城就都知道这些事情了。” “顾逸莹好歹身子弱,借着生病的由头就能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下黄泉,可沈念溪呢?” 沈幼薇也觉得很是苦恼,“沈念溪还真是跟厉鬼一样难缠。” 戴语嫣嗫喏着,“要是,要是真的让她知道顾逸莹的死有我的手笔,她,她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娘,当年的事情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戴语嫣摇头,“没有了,不可能再有其他人知道的。” 沈幼薇勉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她没有证据也奈何不了我们,娘,你就先放宽心,什么都别想了。” 刚刚还不愿让戴语嫣弥补嫁妆的沈幼薇这个时候也改变了主意。 “娘,嫁妆还是先凑齐吧,只要顾逸莹的嫁妆还在,谅她沈念溪是不会再起疑的,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人会知道的。” “好。” 戴语嫣一口应下,“幼薇,娘回去便着手这件事。” 她满怀希冀地看着沈幼薇,“不过幼薇,你若是手头宽裕的话,不如也先帮衬着娘一些?毕竟,当初娘挪用嫁妆可全都是为了你啊。” 然而,沈幼薇却满脸地不耐烦。 “我当初是来找了娘,可我也没想让娘去挪用一个死人的嫁妆啊,楚家的账房钥匙只有杨梦妍才有,她不肯,我就是有心也帮不了娘什么。” 戴语嫣的眸子渐渐黯淡了几分,“那,那娘回去再想想其他的法子。” “这两日楚家还闹了不少事,我听府里的下人说,好像是那楚家的二少爷在赌坊输了钱还不上,赌坊的人这两日都找上楚家的门来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可不是,不过楚家乱一些也好,他们不痛快,我就痛快了。” 戴语嫣顾不上沈幼薇的畅快,她满心都是愁苦。 “幼薇,今日娘出来的时候也够久了,也该回去了。” “娘这就走了?” “是啊,我还赶着回去凑嫁妆,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沈幼薇嘟着嘴,“可娘刚刚不是还想带我去对面酒楼吃些饭菜吗?” 戴语嫣拍了拍她的肩安抚她,“幼薇,娘改日再领你去。” 沈幼薇失望了,“行吧,娘,那你快回去,我也该走了。” “诶,好。” 戴语嫣匆匆走了,沈幼薇紧随其后离开。 等她回到楚家时,楚家的门口又被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不用去看沈幼薇也知道,又是那群催债的人来了。 只是,楚府门前被他们围着,沈幼薇都没法进去。 无奈之下,沈幼薇只好去楚家的后门。 楚家的前门的确是热闹非凡。 一个眼角下有一道长长疤痕的男子正手持木棍大喊着,“快把楚渊给我送出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日他定要把欠下的钱都还上。” 另一个瘸腿的男子狠狠啐了一口,“就是,楚渊,管你是什么少爷公子,你赶紧滚出来,今日要是不还钱,以后我们见到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此刻的楚渊正躲在门口瑟瑟发抖,他的身旁站着恨铁不成钢的杨梦妍。 “你怎么又去赌坊了?你上次不是答应过我以后都不会再去赌钱了吗?” 楚渊低着头,“是,是的,可是……” 他说了半天都说不出合适的借口,支支吾吾又窝囊的样子让杨梦妍看了只觉得嫌弃。 “你这次欠了多少?” 楚洲伸手比了个‘二’。 杨梦妍:“二十两?” 楚渊的声音更低了几分,“是,是二百两。” “什么!” “你怎么会欠下这么多的?” 楚渊梗着脖子,半天都不出声,倒是杨梦妍还在一直数落他。 徐丹凤快步走来,看着杨梦妍的神色都有些不善。 “梦妍,不是我说你,渊儿他已经够难过的了,你为何还要指责他?” “娘?”杨梦妍十分吃惊,“你再不说说他,他往后只会输掉更多钱的。” 徐丹凤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道,“渊儿输多少,楚家就还多少便是了,偌大的楚家总不至于还不上一点钱平白让人家看了笑话。” 跟在徐丹凤身后的楚洲微微皱了眉头,他也不认同徐丹凤说的话。 杨梦妍颇为无奈,“娘,可他欠下了二百两,足足二百两啊。” “多少?” 徐丹凤忍不住大吃一惊,她很清楚二百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楚渊拽着徐丹凤的手,“娘,你帮帮我,你帮我先把这二百两还上吧,我保证再也不去赌坊了。” 杨梦妍很失望,“楚渊,上一次你也是这样说的。” 第189章 两全的婚事 “就因为你这样说,我才信了你,可你如今又进了赌坊,你让我还怎么信你?” 楚渊再一次苦苦央求,“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肯定不会再进赌坊的。” 杨梦妍环抱着手,“不行,这一笔钱楚家不能再给你出,你得自己想法子偿还上,否则,你还是会重蹈覆辙的。” 徐丹凤虽然也埋怨楚渊,但她听不得杨梦妍这样说。 “梦妍,你在说什么?楚家不帮渊儿还钱,他还能怎么办?” “娘,要是再纵着他,往后他只会输掉更多的钱。” “行了,梦妍,你只是执掌楚家的中馈而已,楚家的钱可不是你的,这事就先到此为止,抱琴,你去账房支取二百两来。” 抱琴是她的心腹,显然徐丹凤已不再信任杨梦妍。 “娘……” 杨梦妍还想再劝,徐丹凤却心意已决。 眼看二百两有了着落,楚渊松了一口气,也就不再担心这件事情了。 徐丹凤语重心长地看着楚渊,“渊儿,这一次娘先帮你还上,以后你可再不能去赌坊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娘。” 二百两还上,楚家门外的人也就都走了。 —— 转眼半月已过,沈念溪的表弟顾逾白已经来到京城,奉她的意思入了皇宫,同时,沈念溪也再度召沈觅禾入宫。 “长姐。” 沈觅禾亲昵地坐到沈念溪身旁,见她还戴着上次自己送给她的首饰,沈念溪放下心来。 “你来了便好,本宫已经派人去将逾白接到宫里来,稍后你便可与他见上一面。” “好,多谢长姐。” 沈念溪问了几句沈家的情况,尤其是问了有关戴语嫣的事情。 “自打上次从皇宫回去后,臣女就鲜少看见过她,她好像一直在为了长姐母亲的嫁妆在奔忙。” 沈念溪冷笑,“她果然还是对本宫母亲的嫁妆动了歪心思,想来,那些嫁妆怕是早就不在了,她不过是怕本宫借着这个由头对付她。” “长姐如今是瑾妃娘娘,她害怕也是在所难免的,不做亏心事就不会害怕。” 亏心事…… 沈念溪对这几个字上了心,“觅禾,你回沈家之后帮本宫盯着点戴语嫣,她要是做出什么奇怪的事,你便将信送到城东三十七号铺子,自会有人将你的消息带来给本宫。” “是,娘娘。” 敛秋的声音自殿外响起,“娘娘,顾公子到了。” 隔着一扇屏风,沈念溪看不清顾逾白的样子,不见其人,但闻其声。 “草民参见瑾妃娘娘。” “免礼,逾白,本宫传你入京是想为你说一门亲事,本宫的妹妹觅禾人品贵重,才学不在话下,更有一颗玲珑心思,本宫想将她许给你做妻子。” 沈念溪给了沈觅禾一个眼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沈觅禾提起裙摆绕过屏风走了下去,她与顾逾白的眼神刚好撞上。 沈念溪还在继续说着,“当然,今日本宫只是想让你们二人见上一面,倘若你们都对彼此无意,本宫也就不会乱点鸳鸯谱。” 当看见沈觅禾,顾逾白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本来并不对表姐所说的人有半点兴致,但,面前的女子却生得容颜姣好,像是他从前想过能成为自己妻子的人。 “顾公子。” 沈觅禾的声音也很悦耳动听,顾逾白的耳根都红了。 “沈小姐,初次见面,在下是衢州顾家的顾逾白,不知沈小姐芳名是……” “沈觅禾。” 顾逾白忍不住轻声念叨两句,“觅禾,觅禾,真是一个好名字。” “多谢顾公子。” 听着二人的话,沈念溪放下心来,没准这鸳鸯谱还真要让她点上了。 顾逾白说话之时,沈觅禾也在用余光打量着他。 眼前的男子生得俊朗,看上去便是儒雅文生,想到上次沈念溪提到过顾逾白之后便会参加科举进入仕途,她越发觉得顾逾白很好。 沈念溪唤来敛秋,“去为他们上茶吧。” “好。” 敛秋很快端着托盘去为顾逾白和沈觅禾上茶,顾逾白多嘴问了一句。 “瑾妃娘娘,这茶是什么茶?” “本宫听人说你爱喝碧螺春,便让人早早备下了碧螺春。” 顾逾白大喜,“多谢瑾妃娘娘,草民的确十分钟爱碧螺春。” 沈念溪微微一笑,她知道,有些话就不该她说了。 沈觅禾惊讶地看着顾逾白,“你竟也喜欢碧螺春?” “沈小姐也……” “是啊,我最喜欢的茶也是碧螺春。” 顾逾白眼睛都亮了,二人说着话便觉得相似之处越来越多,竟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半个时辰后,沈念溪才打岔了他们。 “行了,本宫瞧着你们二人相谈甚欢,应是不抵触这一桩婚事的,要是你们都没有异议,本宫便为你们做主了。” 沈觅禾低着头一言不发,双手却微微攥紧裙角,显然,她很紧张。 就在这时,顾逾白却开了口,“但凭瑾妃娘娘做主。” 沈觅禾既觉得吃惊,又暗自窃喜。 沈念溪将沈觅禾叫到自己身边坐下,才对顾逾白说道,“那好。” “明年你便要参加科举了,若真有意,婚事应尽早定下来,本宫在京城还有空置的宅院,逾白,不如你便留下在京城安心温书,如何?” “此事事关重大,草民得先写信过问父亲母亲的意思,倘若他们应允,草民便留在京城。” “好,时候不早了,拂冬,你先送逾白离宫。” 顾逾白走后,沈念溪便笑出声来。 “觅禾,刚刚本宫还没问你,你呢?你对顾公子可有意?” 沈觅禾羞赧点头,“长姐,顾公子,他,他人很好。” “看来你便是也不反对这一桩婚事了,也好,那本宫不日就为你们做主。” 沈觅禾的心里充斥着对沈念溪的感激,“多谢长姐。” “不必言谢,好了,本宫还有事,觅禾,你也先回去吧。” “嗯,长姐,那我就先离宫了。” 沈念溪笑着目送沈觅禾离开。 不多时,敛秋又走到了她身边,“娘娘。” “说吧。” 第190章 流言蜚语 “奴婢刚刚已经去膳房看过了,给皇上的汤已经熬好了。” “把汤盛出来吧,本宫得去看看皇上。” 沈念溪乘着轿辇来到御书房外,孙康才却告诉她尉迟玄并不在御书房。 “皇上此刻不在御书房批阅奏折,那他去了何处?” 沈念溪很是疑惑,以往这个时候,尉迟玄可都是在御书房勤勉地批阅奏折的。 孙康才犹犹豫豫,“这……” “本宫就在此处,孙公公但说无妨。” 孙康才压低声音道,“奴才不瞒着瑾妃娘娘,皇上他正在鸳鸾殿中。” “什么?” 沈念溪只觉得荒唐无比,身为一国之君,尉迟玄不在该处理政事的时候处理政事,反倒与嫔妃厮混在一处,这成何体统? “娘娘,奴才实在是劝不住皇上,正好娘娘你来了,娘娘你就快去劝劝皇上吧。” 沈念溪皱着眉头,“本宫知道了。” 敛秋低声问了一句,“娘娘当真还要去到鸳鸾殿?” “本宫不去能行吗?” 沈念溪转身就往鸳鸾殿走去,此处离鸳鸾殿和尉迟玄的寝宫都不算太远,等她走到鸳鸾殿的门口,她便听见了里面传来一阵嬉闹的声音。 守着的人见她来了,一时神情很是为难。 “娘娘,皇上他正在里头。” “去通传一声,就说本宫要面见皇上。” “是。” 那人硬着头皮进去通传,“皇上,怜妃娘娘。” 尉迟玄很是不耐烦,“说,出什么事情了?” “皇上,瑾妃娘娘来了,她是来求见皇上的。” 完颜湘拢了拢周身的衣裳,“她来做什么?明知皇上就在鸳鸾殿,她何必上赶着找不痛快?” 尉迟玄轻拍完颜湘的肩,“兴许瑾妃她有事寻朕,朕就见一见她。” 完颜湘仍有几分不情不愿,“那好吧,不过皇上可不能一见了她就将臣妾抛掷脑后了。” “朕知道,去,将瑾妃带进来。” 沈念溪提着汤盅出现在尉迟玄和完颜湘的前面,见二人并排坐在床榻上,沈念溪什么都明白但却一言不发。 “臣妾见过皇上。” “起来吧,你来寻朕所为何事?” “如今虽已年节,天气却仍然严寒,臣妾特地让人煲了汤送来给皇上。” 完颜湘抢着说道,“不就是汤,这也值得瑾妃姐姐大老远给皇上送来吗?只要皇上想喝,我这儿也有的是汤。” “以后啊,这样的事情就不劳瑾妃姐姐费心了,我自会照顾好皇上的。” 这话让尉迟玄很是受用,他笑着点头。 “是啊,瑾妃,这样的小事以后你就无需再做了,替朕将后宫打理好,朕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是,不过皇上,臣妾还有一事禀告,此事却与怜妃有关。” 尉迟玄和完颜湘异口同声问道,“何事?” “咸和宫走水一事。” 提及此事时,沈念溪明显看见完颜湘的眼中有些许异样,这更让她确信咸和宫的火就是完颜湘一手制造的。 “你查出此事是何人所为了?” 沈念溪摇头,“臣妾尚未查明,不过皇宫之中已然起了流言蜚语,宫里都在传是怜妃娘娘放火烧了咸和宫的。” “可笑。”完颜湘急忙出声辩解,“皇上,你相信臣妾,臣妾怎么会无缘无故要火烧咸和宫呢?瑾妃姐姐,你是何居心,竟然在皇上的面前污蔑我?” 沈念溪充耳不闻,继续往下说,“皇上,若这谣言不止,皇宫只怕也会乱成一锅粥。” 尉迟玄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瑾妃,平息谣言,这是你应该做的事情,你该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堵住悠悠众口,而不是来与朕说这些。” “朕只想知道最后的结果,而不是你来跟朕说这些。” 沈念溪深吸了一口气,“臣妾明白。” 尉迟玄犹豫片刻道,“将朕的意思都传下去,就说朕已经查明咸和宫走水之事实属意外,怜妃也深受其害,是个无辜之人。” “是,皇上。” 完颜湘娇笑着,“多谢皇上为臣妾做主,今日之后,皇宫内外都无人再会编排臣妾的,还是皇上对臣妾最好。” “那是,朕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沈念溪皱着眉,“皇上,你宠爱怜妃是小,只是连日来荒废政事,是不是……” 尉迟玄还没说话,完颜湘已然面色不善。 “瑾妃姐姐,我是何处得罪了姐姐,竟惹得姐姐今日三番五次话里话外数落我?” 沈念溪并未说话。 尉迟玄也盯紧了沈念溪的神色,“瑾妃,你可是对怜妃有什么不满?” “臣妾当然不会对怜妃有所不满,只是皇宫内外的人已在传言她乃是‘祸国妖妃’,臣妾不能对此事坐视不理。” “胡闹!朕想宠爱哪个女子,这是朕的事情,他们也敢对朕的事情指手画脚?” 沈念溪神色越发淡然,“皇上心里有数,臣妾就不多说什么了,臣妾今日要说的事情都已经说完了,臣妾先告退了。” 尉迟玄挥手,显然也无意再将沈念溪留下来。 沈念溪走后,尉迟玄还是气得不顺。 完颜湘笑着为尉迟玄顺气,“皇上可千万别听瑾妃姐姐的话,外头的人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皇上你是九五至尊,任何人都得听你的,他们不能插手皇上的事情。” “朕乃是天子,是大燕的皇帝,朕难道还不能随心所欲一些了吗?” 完颜湘笑得越发灿烂,“当然可以,皇上你为大燕的政事殚精竭虑了那么多年,总得为自己的身子当心,调养些时候,是外头的人不懂事。” 尉迟玄的念头与完颜湘如出一辙。 “你说得没错,湘儿,还是你最懂朕的心,有你在朕的身边,朕就心满意足了。” “臣妾也想时时刻刻陪伴在皇上身边。” 完颜湘倚靠着尉迟玄,眼眸中却多了些深邃的情绪。 等候在鸳鸾殿外的敛秋见沈念溪又原模原样走了出来,赶忙迎了上去。 “娘娘,皇上他不肯收下娘娘送来的汤吗?” “嗯,敛秋,先离开这儿再说。” 第191章 重新入京 走远了,沈念溪才与敛秋说上几句。 “皇上他耽于犬马声色,竟比本宫料想到的还要糟。” “娘娘,那你怎么不劝着点皇上?” “本宫劝了,可皇上岂会听本宫的劝诫?”沈念溪暗嘲,“也罢,既如此,本宫也就不对皇上有任何念想。” 幸好,她从一开始也没将什么寄托在尉迟玄的身上。 回到披香殿,沈念溪让人将尉迟元颂抱了出来。 怀中的婴孩睡得香甜,全然不知世事。 “元颂,母妃会将大燕的江山都交到你的手上,你要赶紧长大。” 敛秋很吃惊,“娘娘,此时对七皇子说这些会不会为时尚早了一些?” “不会。” 沈念溪也不知为何,她的心底总有一种念头,尉迟玄会越来越失去一国之君的模样的。 “敛秋,上次本宫派你去做的事情如何了?” “娘娘是说让赌坊的人去楚家催债的事情?” “对,就是这件事。” 敛秋笑着说道,“娘娘放心,他们都已经去楚家了,楚家迫不得已只能先替楚二少爷还上那二百两。” “二百两,于楚家而言,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前世执掌过楚家中馈的她十分清楚楚家到底有多少钱,连这二百两楚家都能为楚渊那个败家子还上,想来日后楚家就离衰落不远了。 沈念溪很清楚,前世就是因为她说一不二不准任何人帮楚渊,这才让楚渊戒掉了赌瘾,可这一次楚家的人还是纵容楚渊,往后他便越发有恃无恐,迟早会牵连楚家。 “娘娘,你是在为二小姐出一口恶气吗?” 沈念溪摇头,“当然不是,沈幼薇,她可不值得本宫这么做。” 她不过是为自己出一口恶气,楚家,早该不复存在。 “娘娘,那要是沈夫人真的将嫁妆都还给娘娘,娘娘可要真的为二小姐撑腰?” “明面上的功夫当然要做足,何况,给楚家一个下马威这件事,帮她就是在帮本宫自己。” “是。” 又过了几日,拂冬兴冲冲地来告诉沈念溪,“娘娘,沈夫人已经将嫁妆都准备好了,她差人来过问娘娘的意思。” 沈念溪将手里的书信放下,朝拂冬招手。 “你来得正好,本宫刚刚收到舅父舅母的来信,他们得知本宫有意为逾白的婚事做媒,正打算过两日来到京城,也好提前见一见他们日后的儿媳。” “所以娘娘是想……” “没错,舅父舅母对当初母亲的嫁妆数目最为清楚,等他们来到京城歇了脚,本宫便让戴语嫣将嫁妆都送到舅父舅母的面前,让他们来清点。” 拂冬跟着欣喜,“这可真是太好了,娘娘前两年让奴婢置办的宅院就都有了用处。” “是啊。” 沈念溪的神情却突然落寞了下来,“这么多年了,舅父舅母终于重新踏入京城了。” 拂冬的脸也一下子垮了下来,“娘娘,过去的伤心事,娘娘还是别想了。” “这可不行,本宫就是得记着外祖父一家当初是如何灰溜溜离开京城的,日后本宫才能为他们翻案。” 很多年前,沈念溪的外祖父顾霖越在朝为官,时任大理寺少卿,却在一夕之间被牵扯进私收贿赂放走朝廷重犯的案子中,官职被罢免,不得已返乡回到衢州。 不过顾霖越与永安伯沈明文早年间交好,二人为尚是孩童的沈乘风和顾逸莹定下婚约。 顾家事发时,顾逸莹已然及笄,她便依照婚约嫁给继承了父亲爵位的沈乘风。 顾霖越为顾逸莹留下了丰厚的嫁妆,之后便携顾家的其他人一道离开京城。 想到这段往事,沈念溪便重重叹息。 “本宫绝不相信外祖父会私自放走朝廷要犯,当年的事情肯定另有隐情,本宫来日定要还顾家一个清白。” 拂冬和敛秋跟着点头,“娘娘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为顾老爷翻案的。” “这几日你们便要多多上心,本宫的舅父舅母一入京城,你们便派人去将他们好好安置下来。” “是,娘娘放心吧。” —— 三日后,衣着朴素的顾逸知携其妻夏馨然乘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入了京城。 顾逸知掀起马车帘子往外看去,内心百感交集。 “一晃竟都过去了十数年,这些时日,我时常想起自己幼时在京城长大的日子。” 夏馨然同样觉得感慨,“京城的样子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了,我们也从年少到了不惑之年。” “若非逸莹的女儿已成为了当今的瑾妃娘娘,你我这辈子兴许都不会再踏足京城半步。” “只可惜逸莹她走得早,不能亲眼看见她女儿如今的模样。” 此言一出,夏馨然和顾逸知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顾逸知轻叹,“是啊,逸莹从小总爱生病,身子骨弱,这我也是知道的,却没想到她刚嫁入沈家没几年竟就撒手人寰了。” “人各有命,逸知,你也别太伤心了。” “馨然,这次我们好不容易回到京城,你可想回家去看看?” 夏馨然犹豫了一下,“想,我都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父亲母亲了。” “那这次我们便去看看他们。” “好。” 马车缓缓行驶着,最终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宅院。 顾逸知和夏馨然下了马车便看见了他们的二儿子顾逾白。 “爹,娘。” 夏馨然高兴地拍了拍顾逾白的头,“逾白,明明才一些时日不见,怎么好像过去了许久,怎么样,见着那位沈家的小姐没?” “见着了。” 夏馨然立马追问起来,“如何?你可喜欢那位沈小姐?” 顾逾白大方道,“娘,我喜欢,那位沈小姐温柔和善,与我也有许多话可说,瑾妃娘娘牵的线我很满意。” “哎呦,你向来都是极为挑剔的,沈小姐能入你的眼,想来她定是一位俏丽的佳人。” “娘,先别说这些了,你们大老远赶来京城肯定累坏了,也好好歇息吧。” “也好。” 顾逾白突然又开口,“对了娘,等你们安顿好了,瑾妃娘娘应当就会派人接你们入宫一叙了。” 第192章 舅母舅父 “那我可太盼着与这位瑾妃娘娘见一见。” 第二日,皇宫中果真来了人,夏馨然的期盼顿时成了真,她与顾逸知忐忑地来到颐倾宫。 面对自己的舅父舅母,屏风便不再需要,沈念溪让人撤了下去。 夏馨然与顾逸知正欲跪下行礼,沈念溪却让他们起身。 “舅父舅母不必行礼,来人,赐座。” “多谢瑾妃娘娘。” 顾逸知一直不敢抬头直视沈念溪,倒是夏馨然打量了沈念溪好一会儿。 “舅父舅母一路赶来京城定是累极了,且尝尝本宫这儿的茶,定能消减你们周身的疲惫。” “多谢娘娘赐茶。” 沈念溪也在打量着顾逸知和夏馨然,“自打本宫出生起,本宫便没有再见过舅父舅母,今日还是本宫与你们二人第一次见面。” “是啊,瑾妃娘娘,凑近来看,你果真与逸莹极为相似,尤其是眉眼之间。” 夏馨然说着用手肘捅了捅顾逸知,顾逸知这才抬头去看沈念溪。 这一看,他十分惊讶。 沈念溪真的与他逝去的妹妹很是相像,不同之处便在于顾逸莹的美更似温婉柔和一些,而沈念溪的美则是华贵端庄。 “果真是逸莹的女儿,像她,太像了。” 待夏馨然和顾逸知平复心情后,沈念溪才又开口。 “舅父舅母,本宫寻你们入宫,一是为了逾白的婚事,二则是为了本宫母亲嫁妆的事。” 夏馨然率先说道,“我昨日见到逾白,他说自己对那位沈家的小姐很满意,还要草民转达对瑾妃娘娘的谢意。” “舅母舅父与本宫都是一家人,这是本宫该做的。” 顾逸知则问起了别的,“娘娘刚刚提到逸莹的嫁妆,她的嫁妆怎么了?” “之前本宫年幼,本宫母亲的嫁妆便是本宫的继母如今的沈夫人在打理,只是这么多年本宫从未见到那些嫁妆。” “前不久本宫让沈夫人将本宫母亲的嫁妆都还给本宫,只是那些嫁妆总归不便被送入皇宫,本宫便想着让舅父舅母先代为保管,另外你们也知道当初本宫母亲的嫁妆的数目,也好仔细清点一番,以防有人蒙混过去。” 这个人指的是必然就是戴语嫣,夏馨然和顾逸知当即对视了一眼。 “娘娘放心,草民一定做到。” 夏馨然还在为顾逸莹打抱不平,“说来也真是的,那永安伯纵然是不喜婚约,不喜逸莹,可逸莹刚过世还不到半年便娶了续弦,总归是让人膈应。” “那个戴家小姐也是,刚知道永安伯的妻子死去,转头便着急地嫁入沈家。” 这些事,沈念溪只需要比对自己的年纪和沈幼薇的年纪便能猜到八九不离十。 顾逸知也附和夏馨然的话,“是啊,之前我看那永安伯也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但他却迫不及待娶了新的妻子,逸莹若真的泉下有知,只怕也会心寒。” “舅母,本宫的母亲早亡一直是本宫心里的痛,想来,你们也与本宫一样。” 顾逸知顿时落泪,“自从逸莹逝世,娘娘的外祖母便一夜之间白了头,她老人家也是时常惦念着娘娘你。” 沈念溪有所动容,“舅父放心,来日你们定能回到这京城来,到那时,本宫也就能看见外祖母了。” 夏馨然惊讶,“娘娘,草民们还能有回到京城来的那一日吗?” “当然,当年的事情一定另有隐情,本宫会派人去查,一定会还外祖父一个清白的。” “再者,逾白明年就要科举入仕,待他入朝为官,顾家回到京城指日可待。” 顾逸知闷声道,“娘娘可千万别对逾白那小子寄予太多的厚望,他没准会辜负娘娘的期望。” “舅父不必对逾白没有信心,本宫坚信他能做到,他也必须做到。” 沈念溪轻叹一声,敏锐的夏馨然立马察觉到了什么。 “娘娘在皇宫中的日子,可是也不好过?” “本宫的日子尚可,只是舅父舅母也知道,本宫的膝下还有七皇子,本宫不能不为他打算一二。” 顾逸知左右望了一下,见殿内再无其他人,猜到沈念溪是要与他们推心置腹了。 “娘娘,你的意思是……” 沈念溪坦坦荡荡道,“本宫要让七皇子成为大燕储君,本宫也要成为大燕的皇后和太后。” 她对自己的野心丝毫不加掩饰,顾逸知和夏馨然一时还有些错愕。 回过神来,顾逸知彷佛下定了决心。 “娘娘这般想,那草民定会竭尽全力,助娘娘达到所成。” 夏馨然:“想想也是,倘若日后储君是其他皇子,瑾妃娘娘和七皇子怕就落不得什么好。” 顾逸知更坚定了,所以,他就更不能看着自己妹妹的女儿落到这样的境地中。 看着夏馨然和顾逸知这样严肃,沈念溪忙道,“舅父舅母也无需这样担心,有云妃站在本宫这一边,本宫大有胜算。” “不过,逾白入朝应是只能从小官做起。” 顾逸知顿时明白了,“是,娘娘说得是,逾白要是引人注目,恐怕人人都会疑心娘娘。” 沈念溪微微颔首,“舅父舅母,你们与本宫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日,本宫便要仰仗你们了。” 说着,她就起身向顾逸知和夏馨然欠身。 顾逸知和夏馨然惊得站起身来,“娘娘,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此刻我只是你们的外甥女,这一个礼,你们受得。” 顾逸知和夏馨然仍然觉得惶恐,“娘娘,你快起来吧,不管娘娘今日会不会与我们推心置腹说这些话,我们也都会助娘娘一臂之力的。” “好,多谢舅父舅母。” 沈念溪重新站直了身子,更近地看到了顾逸知和夏馨然的模样,她会将二人的样子深深记在心底的。 顾逸知和夏馨然亦是如此,他们难得入一次皇宫,同样要默默记住沈念溪的样貌。 临近黄昏时,沈念溪才派拂冬送顾逸知和夏馨然二人离开。 第193章 动了胎气 过了几日,沈念溪便听闻百合宫出了事,她连忙赶往百合宫。 “这儿出了什么事?” 一个宫女哭哭啼啼地跪到沈念溪面前,“娘娘,求你为我家主子做主,梁贵姬推了她,她的身下都流血了。” 沈念溪二话不说便走进远音阁,良媛尹怀歌正痛苦地呻吟着。 看见沈念溪,她便朝她伸出手。 “娘娘,娘娘救救嫔妾。” “太医呢?太医可来了?” 先前那个宫女摇头,“太医还在来的路上。” 正说着,一个太医急匆匆地赶到,所有人都给太医让开道,沈念溪也让那太医赶紧给尹怀歌看看。 太医神色凝重地为尹怀歌把脉,片刻后倒是松了一口气。 “娘娘无需担心,尹良媛虽动了胎气,但万幸腹中胎儿无碍,这几日卧床养胎再服用些安胎药便会安然无恙。” “好,本宫知道了。” 沈念溪转头质问着这屋里的所有人,“你们是怎么照顾尹良媛的?她还怀着皇嗣,你们怎么这么不当心!若是她腹中的孩子再出什么差池,本宫便唯你们是问。” 尹怀歌虚弱道,“瑾妃娘娘,这不怪她们,是嫔妾,都是嫔妾的错。” 沈念溪再度看向尹怀歌,显然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说。 敛秋已经查清了事情的始末,附耳在沈念溪耳畔说道,“娘娘,今日是尹良媛故意到梁含韵的面前耀武扬威,讥讽她的,梁贵姬一气之下推了尹良媛一把,尹良媛这才动了胎气。” 沈念溪严肃地看着尹怀歌,眼眸都藏着质问之意。 尹怀歌虽然心虚,却还是点了头。 “是,娘娘,都是嫔妾的错,嫔妾再也不会主动招惹是非了。” “之前你提出要住到百合宫来,本宫就知道你不是安分守己的人,但本宫也没想到你会如此蠢笨,竟然不顾自己的孩子。” “娘娘教训得是,嫔妾再也不敢了。” 沈念溪还是冷着脸,“本宫不在乎你如何招惹是非,可你的腹中还怀着皇嗣,本宫便不能坐视不理。” 尹怀歌疑惑之时,沈念溪已然下了令。 “传本宫令,即日起尹良媛安心留在远音阁养胎,任何人非请示过本宫不得入内探望尹良媛,尹良媛也不得再踏出远音阁半步,直至皇嗣平安降生。” “娘娘……”尹怀歌脸色煞白,却还是想为自己求情。 “娘娘,嫔妾真的知错了,求娘娘不要禁足嫔妾,嫔妾若一直待在远音阁定会烦闷,如此也不利于养胎啊。” 沈念溪的面色缓和了几分,“尹良媛,本宫并非是要禁足你,本宫也是为了你腹中的皇嗣着想,等你生下皇嗣,你自然就可以走出远音阁了。” “不,娘娘,娘娘别这样。” 沈念溪已然厉声警告着屋内的所有宫人,“从今儿起,谁伺候尹良媛不当心,本宫便将她送到掖庭去,你们最好时时刻刻都护着尹良媛和她腹中的孩儿。” “当然,等皇嗣平安降生后,你们人人也都有功在身,本宫会让内务府给你们每人赏赐十两银子,都听明白了吗?” 恩威并施,无人敢不服从。 “都听明白了,奴婢们一定谨遵娘娘教诲。” 走出远音阁,沈念溪的目光便被不远处独自一人玩着木棍的孩童所吸引。 “敛秋,那可是大皇子?” “是的娘娘,就是他。” “本宫难得来一趟百合宫,过去瞧瞧吧。” 敛秋搀扶着沈念溪走近尉迟怀禹,尉迟怀禹虽在玩着,心思却一点儿不在玩上,很快便发现了沈念溪的到来。 他赶紧起身拍了拍衣裳的灰尘,低着头一言不发。 “大皇子,伺候你的宫人呢?” “没有宫人,只有我自己。” 沈念溪明白了,那些宫人见尉迟怀禹失势也不得皇帝待见,也就根本不会对他上心。 “你母妃过世,总得有人来照顾你的起居,本宫会向皇上进言为你挑选一位新的母妃,你想让谁成为你的母妃?” 提到母妃,尉迟怀禹双目猩红。 他怒瞪着沈念溪,大声吼道,“不用你来假好心,你这个虚伪的人,如果不是你,我的母妃就不会死,我的母妃会活得好好的,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敛秋挡在沈念溪身前,生怕尉迟怀禹激动之余伤到沈念溪。 沈念溪却让她退到一旁。 “丧母之痛,是谁都一样痛苦,但人活着就还得往前看,你恨本宫,不过是因为你母妃是在本宫的颐倾宫死的。” “可是你好好想想,她的死真的是因为本宫吗?她谋害了那么多皇嗣,这是本宫挑唆的吗?梁家起兵谋反,这与本宫有何干系?甚至她死,都是因为她想伤害七皇子。” 沈念溪一字一句地说着,“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一切,真的是因为本宫吗?” 尉迟怀禹冷哼一声,“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的母妃也还是因你而死的。” “也罢,你都认定了是本宫害死你母妃的,本宫跟你也无话可说。” 沈念溪刚想离开,走了两步却又转身回来。 “大皇子,你也该到了读书的年纪,改日本宫同样会向皇上进言,让他为你择一良臣来教导你。” 说完,沈念溪彻底走了。 走出了好远,敛秋才满怀不解地问道,“娘娘,你为何要帮大皇子?他不是……” 沈念溪替敛秋将话接了下去,“你想说,他不是梁钰贞的儿子,对吗?” “对。” “他是梁钰贞的儿子没错,本宫与梁钰贞不对付有仇也没错,可本宫与他无冤无仇,大人的事情,牵连不到孩子。” 敛秋听了,感慨万千,“娘娘还是仁善,换作是其他人只怕早就将他赶尽杀绝了。” “他对本宫已无威胁,本宫放他一条生路又何妨?” 沈念溪仔细想过,尉迟怀禹没了母妃,又没了庇佑他的母族,因着梁家谋逆,他甚至还会遭到所有人的白眼,尉迟怀禹这辈子都再不能翻身。 既然他威胁不了自己,也威胁不到尉迟元颂,沈念溪便犯不着再对这样一个孩子下手。 第194章 海外仙山 还没走出百合宫,沈念溪就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梁含韵。 梁含韵呆呆地坐着,看见沈念溪,她既觉得意外也不觉得意外。 “瑾,瑾妃娘娘。” 沈念溪并没有说话,梁含韵反倒转头看着她。 “瑾妃娘娘,梁家的人都死了,皇上,皇上为何不赐死嫔妾呢?他留着嫔妾一人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皇上既然留着你,自然有他的用意,你若是实在想死,旁边便是湖,跳下去一死了之。” 梁含韵愣了一下,才发现沈念溪并不是在说笑。 这么久以来,她的确想过死去便是一了百了,但每到临死的关头,她又总是会泄气,丢失死去的勇气。 沈念溪:“本宫没有劝人去死的念头,更没有劝人活着的喜好,你如何与本宫没有关系,不过,大皇子算是唯一一个还有着梁家血脉的人,你死了,他就彻底没有亲人了。” 沈念溪正要走,梁含韵却又叫住了她。 “等等,娘娘,大皇子失去了母妃,娘娘可否重新给他找一个母妃?他若是安好,嫔妾就是死也无憾了。” “不!不许,你不能死。” 尉迟怀禹不知是从何处跑了过来,他扑进梁含韵的怀里,哭着说不准她死。 梁含韵顿时潸然泪下,“好,不死,我们都不死,我们好好活着,都好好活着。” 沈念溪最后看了他们一眼便离开,身后梁含韵和尉迟怀禹还在抱头痛哭,谁也没发现沈念溪已经走了。 踏出百合宫的门,沈念溪竟见到了孙康才。 “孙公公,你可是来找本宫的?” 孙康才点头,“是,奴才正是来找娘娘的,皇上正在御书房召见几个方士,要娘娘过去一趟。” “方士?皇上他要做什么?” “哎呦,娘娘去了便知道了。” 怀着满腹疑问,沈念溪来到了御书房。 走进御书房,她首先便看见了三个穿着古怪举止行为也甚是怪异的人,三人见了她不仅不避着她,反倒毫不掩饰地打量她。 沈念溪只觉得这些视线膈应,却又似寻常一样给尉迟玄行礼。 “瑾妃,你来了。” “皇上传召,臣妾不敢不来。” 尉迟玄大笑着,“来得好,过来。” 看见尉迟玄招手,沈念溪便走到他身边去。 “你来瞧瞧,猜猜他们是何人?” 沈念溪如实道,“恕臣妾愚钝,臣妾看不出他们是何人。” 尉迟玄故作玄虚道,“他们啊,可是了不得的人。” “愿闻其详。” “瑾妃见多识广,想必也听说过海外三大仙山——蓬莱、方丈和瀛洲,他们啊,就是从瀛洲而来的修仙的方士。” 沈念溪浅浅一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但就先笑一笑。 “朕虽正值春秋鼎盛之年,但朕却不能不为往后所打算,海外仙山虚无缥缈,可朕,却成了独一无二遇到来自仙山的方士之人。” 尉迟玄说得慷慨激昂,“有他们为朕炼制仙丹,朕一定能长生不老,护佑大燕江山千秋万代。” 沈念溪想了想还是附和一句,“皇上得此机遇,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朕就知道你也是顺承朕的,你,懂朕。” 沈念溪:…… 下面站着的方士迫不及待开口,“皇上乃是不可多得的明君,正因如此,我等才会放弃修仙前来寻找皇上。” 尉迟玄已经被捧得飘飘然,“朕已开创大燕的盛世,有朕这样的明君在,大燕就永不会衰败。” “皇上圣明。” 沈念溪一时不知道她站在此处该做些什么。 “皇上召见臣妾,可是有何吩咐?” 经沈念溪提醒,尉迟玄才想了起来。 “是,朕找你来,确实是有事要告诉你。” “皇上请说。” 尉迟玄又一指下首站着的三个人,“刚刚朕也跟你说了,他们要为朕炼制长生不老的仙丹,不过这仙丹的炼制极其困难。” 一个方士附和着,“是啊是啊,这仙丹可得极尽天材地宝才能炼制而成。” 尉迟玄点头,“所以,瑾妃,往后他们三人所需的一切,你便做主都给他们。” 沈念溪惊了,“皇上是指,任何东西?” “对,任何,只要他们需要,那就都给他们,朕只要能拿到仙丹,什么,朕都可以不在乎。” 沈念溪还是错愕得不知说什么好,尉迟玄却不耐烦了。 “瑾妃,你可听到朕说什么了?” “是,臣妾听到了,皇上放心,臣妾都明白。” “嗯。” 尉迟玄这才满意,“好了,先下去吧,朕还要与他们商讨些修仙成道的事,你不便在场。” “臣妾告退。” 走出御书房,沈念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的确没有看出那三个奇形怪状的人能是什么海外仙山的方士,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样明显拙劣的说辞,尉迟玄竟然深信不疑。 正巧孙康才走近沈念溪,她便索性问了起来。 “孙公公,你可知皇上是何时将这些方士寻来的?皇上为何突然就要找海外仙山的方士了,他是听信了谁的谗言?” 孙康才仔细回忆着,“何时……奴才记不清了,约莫就在四五日前,皇上便突发奇想派人去寻找什么方士,没想到的是,这一找竟然还真的让皇上给找着了。” “至于皇上为何要这样做,奴才就不清楚了,对了,娘娘,奴才暗中打探到好似是怜妃娘娘向皇上进的言,之后皇上才要寻找这些方士的。” 怜妃? 又是她!她到底想干什么? 沈念溪的心头遍布疑问,“多谢孙公公,本宫知道了。” “娘娘客气了,能帮到娘娘,这便是奴才的福气。” 坐上回宫的轿辇,沈念溪便派人去查探完颜湘此刻的动向。 不到一刻钟,一个宫人便回来了。 “娘娘,怜妃娘娘此刻就在御花园里赏花。” “知道了,敛秋,改去御花园。” “是。” 轿辇换了方向,向着御花园而去。 还没进御花园,沈念溪便听见了一阵嬉笑声。 第195章 孪生姐姐 “娘娘,这花开得可真好看。” “给本宫摘几朵,来。” 完颜湘笑着将花插在发髻间,“如何?” 身旁的宫女不吝啬地夸赞,“娘娘比花还要娇艳。” “人比花娇,应是如此。” 听见身后的声音,完颜湘回头看去,笑容都淡了几分。 “瑾妃娘娘,怎么你与我心有灵犀?我来了御花园,你便也来了御花园。” “并非心有灵犀,本宫就是来找你的。” 完颜湘随手将花都扔掉,拍了拍手,“我大抵猜到娘娘是为何事来寻我的,不过娘娘……” 她突然走近沈念溪,用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这也是在帮娘娘,娘娘不必感谢我。” “帮本宫?” “是啊,就是在帮你。” 沈念溪冷笑,“犯不着用这样拙劣的借口哄着本宫,你不过是在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罢了。” “我承认,娘娘说得对,但我帮了娘娘,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完颜湘看了看周遭,“这儿人多眼杂,娘娘想必还没去鸳鸾殿坐坐,不如今儿我便请娘娘移步到鸳鸾殿去喝喝茶,娘娘意下如何?” 沈念溪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她倒想看看完颜湘打算说些什么。 步入鸳鸾殿,扑面而来的便是香味,沈念溪微微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二人相对而坐,完颜湘让人上了茶便遣走了所有人,沈念溪同样让敛秋先下去。 “我猜,娘娘是想问我为何跟皇上进言寻找方士的事情,对吗?” “你明知道这世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海外仙山,也知道所谓能使人长生不老的仙丹也不过是无稽之谈,你为何还要这样?” 完颜湘掩唇一笑,“世上哪儿有那么多不可能的事情,只要去做,总有可能的,皇上不过是愿意相信那一点可能,而我,只是刚好给了皇上想要的可能。” “巧舌如簧,这些说辞,你在皇上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你以为,本宫会听信你的花言巧语?” “娘娘当然不会信我,今日,我不过是想开诚布公与娘娘说些话,娘娘也不必这样夹枪带棒,倒让我一时拿不准主意要不要跟娘娘说一段故事了。” 沈念溪静下心来,“你说,本宫听着。” “娘娘想必从未见过孪生子吧?” “本宫确实只听闻过,不曾亲眼见过。” 完颜湘轻叹,“孪生子少见,身在皇室,尤为少见。” “你想说什么?” “娘娘知我这一副皮囊举世无双,殊不知,一模一样的相貌,这世间并非只有我才有,我还有个孪生姐姐,她与我的长相完全一样。” 沈念溪有些吃惊,面上却一点儿惊讶都没有表露出来。 “姐姐自小长在西昌王宫,我却遗落在外,她才是真正容颜倾城举世闻名的四公主,我只是她的替身。” “她死了,西昌王宫的人急了,几经周折寻到了我,让我继续顶替着她。” 完颜湘突然激动起来,“就连远赴来大燕和亲,我也不得不来,可是凭什么?原本我过着平静的生活,至少在西昌王宫那帮人找到我之前,我有自己的亲人,爱人。” 沈念溪震惊得不知说什么好,“你有爱人?” “是,他们抓走了我的爱人,逼迫我入了西昌王宫,用他的性命威胁我来到大燕和亲。” 说着,完颜湘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处,那儿,有一支她时刻随身带着的骨簪。 那是他,亲手为她雕刻的,是她唯一从西昌带到大燕的东西。 “你不愿留在大燕皇宫,是吗?本宫可以帮你。” 完颜湘笑出声来,又无奈又无力,“娘娘固然可以帮我逃出大燕皇宫,可他的命,就真的没了。” 她是一枚棋子,来到大燕皇宫,本就是为了做一件隐秘到极致的事。 沈念溪,是她可以利用的人。 “本宫可不觉得你会突然兴起跟本宫说这些,你定是想利用本宫达到你的目的,说吧,你想做什么?” 完颜湘的眼里泛着泪光,“娘娘还真是睿智,我可并非是要利用娘娘,只是,我需要娘娘帮我。” “本宫凭什么帮你?” “凭我不会威胁到你,大燕皇帝已让我丧失了生育孩子的能力,我不会有孩子,不会对你构成威胁。” 沈念溪不为所动,“这皇宫之中对本宫造成威胁的人并不多,难不成,本宫日日都要去帮别人吗?” 完颜湘轻哂,“娘娘,但唯有我做的事情是在帮你的。” 看着完颜湘眼里的信誓旦旦,沈念溪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该不会,完颜湘想要…… 对上沈念溪探究的眼神,完颜湘郑重地点了头。 二人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却好似什么都说了。 “你就不怕本宫现在就杀了你?” “你不会,娘娘是有野心的人,当然知道什么对自己才是有利的。” 完颜湘忽然又凑近了沈念溪几分,“自然,我清楚娘娘对他无爱,这样的人,只会为自己打算。” 沈念溪一惊,完颜湘是如何看穿她的心思的。 好似猜到了沈念溪心中的疑问,完颜湘主动开口解答了她的疑惑。 “因为,爱一人的模样,我很清楚。” “怜妃,你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了吗?本宫若是不答应,你今日可就走不出这鸳鸾殿。” 完颜湘笑道,“我不信娘娘当真清心寡欲,若娘娘无欲无求,今日这豪赌,只当我输了就是。” 沈念溪沉默了。 她的确野心勃勃,完颜湘想利用她,反过来也能为她所利用,这对她而言,确实不亏。 几经思索,沈念溪的心思已经明朗了。 “你想要本宫做些什么?” “我要娘娘大权在握后,出兵杀了西昌王。” 沈念溪一时不明白完颜湘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要本宫挑起战争?你自己也是西昌人,西昌王室愧对于你,可西昌的黎民百姓却无半分对不住你,硝烟弥漫,你可想过他们的生死?” “如何不动干戈而灭了西昌王室,另扶新君,这便是娘娘该考虑的事情。” 第196章 中蛊中毒 沈念溪不知此刻的她该笑还是不该笑,她的神情十分难看。 见状,完颜湘后补上了一句。 “当然,若这实在强人所难,娘娘替我救出他便好。” 沈念溪点头,“好,这个,本宫可以帮你。” 完颜湘松了一口气,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说了这么久,我的嗓子都干了。” 放下茶杯,她突然想起,“往后,娘娘将太医都换一换吧。” 换哪儿的太医,沈念溪心知肚明。 走出鸳鸾殿,沈念溪的脚步还有些虚浮,敛秋赶紧过来扶着她。 “娘娘,你没事吧?” “无碍,走吧,回去。” “好。” —— 没几日,尉迟玄批阅着奏折时突然想起了完颜湘,他便叫来了孙康才。 “去,将怜妃传来给朕磨墨。” 孙康才笑道,“皇上以往可从没这样宠爱过一个女子,怜妃娘娘真是有福气,皇上稍等,奴才这就去鸳鸾殿。” 尉迟玄握着朱砂笔的手一顿,不对劲,他也感觉到自己最近召见完颜湘的次数格外之多,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等等。”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不用召见她了,去给朕传个太医来。” “啊?”孙康才很是震惊,尉迟玄的心意变得如此之快? “啊不是啊,还不快去。” 孙康才连忙出去,恨不得自己多长两条腿。 很快,唐珺提着药箱来到尉迟玄面前,“微臣参见皇上。” 尉迟玄丝毫不意外,毕竟唐珺如今是太医院的院长,他是皇帝,本就该让太医院最顶尖的人来为他把脉。 “你过来给朕瞧瞧,看看朕的身体可有出什么毛病?” 唐珺仔细为尉迟玄把脉,虽然心有疑虑,神情却始终不变。 “回皇上,皇上龙体康健,只是皇上顾着政事的时候也要多歇息,以免积劳成疾。” 尉迟玄爽朗大笑,“朕就知道,最近朕觉着精气神都好了几分,定是他们送来的丹药很有成效。” 不过,他还是从一旁取出了一个锦盒,递给唐珺。 “你给朕看看,这里面的丹药可有任何问题?” 唐珺打开锦盒,看见了奇形怪状的东西,硬着头皮看了一下,脑海中则在思索着一会儿该说的话。 她将锦盒关上,深呼了一口气就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诌。 “皇上放心,臣已经仔细看过了,这丹药中掺杂有人参、雪莲等极好的药材,对皇上的龙体大有裨益,皇上只管放心便是。” “好。” 尉迟玄大手一挥,显然满意得不得了。 “孙康才,赏给唐太医十两银子,另外,告诉那几个方士,让他们赶紧炼制出更多的丹药来。” “是。” 跟着孙康才去领了赏银,唐珺便离开了皇宫。 御书房内,尉迟玄正唤来自己的暗卫。 “如何?她可有去见其他什么人?” “并没有,皇上,唐太医领了银子径自出宫去了。” “行,朕知道了。” 至此,尉迟玄便算是打消了对唐珺的怀疑。 毕竟他才是大燕的皇帝,他也不信自己的朝臣会有异心,尤其是太医。 几日后,借着给沈念溪请平安脉的由头,唐珺才再次入宫。 看见她,沈念溪便支开了所有人,殿内只剩下她和唐珺二人。 “臣见过瑾妃娘娘。” “起来吧,前几日你去给皇上把脉,皇上的龙体如何?” 唐珺十分小声地开了口,“瑾妃娘娘,皇上的体内有多种药物,对皇上的龙体都极为不利。” “是吗?细细说来。” “这其一,皇上日夜服用的丹药中含有少量朱砂,朱砂在皇上的体内难以排出,时日一长,皇上的身体便会每况日下。” 唐珺面不改色道,“其二,皇上还中了一种让人难以察觉的毒,此毒无色无味,却能在日积月累后杀人于无形。” “你可知那是什么毒?” 唐珺摇头,“臣不知,臣只能大概猜到此毒的成分,并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毒。” 沈念溪微微颔首,“行,继续说下去。” “除此之外,臣还发现有人给皇上下了外藩才会有的迷情蛊。” “蛊?” 唐珺坚定地点头,“臣很确信那是一种蛊,皇上的体内有子蛊,中了迷情蛊的人会不可自拔地爱上身上有母蛊的人。” 沈念溪轻哂,她还真没想到,完颜湘会这般狠。 “你只当做不知便是,不准再向任何人提起,明白吗?” “是,娘娘,臣只会忠心于娘娘,绝无二心。” “很好。” 沈念溪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若是怜妃寻你要任何太医院的药材,给她便是,回头本宫会让人补上空缺。” “臣明白。” “好了,本宫乏了,你先回去。” 唐珺刚站起身,沈念溪却又突然叫住她。 “等等,本宫还有一事交代给你。” “娘娘请说。” 沈念溪低声说了些什么,唐珺记在心底,随即收起所有东西离开了披香殿。 没多久,她便碰见了温永鸾,心中顿时一喜,这还真是凑巧。 唐珺神情自若向温永鸾行礼,“臣参见温嫔娘娘。” 原本温永鸾并没有留意到唐珺,她这一开口,温永鸾倒是发现了她。 “呦,这不是唐太医吗?瞧你这来的方向,你是从披香殿出来的?” “是,臣来给瑾妃娘娘请平安脉。” “唐太医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来了,就顺道也给本宫看看吧。” 唐珺连忙应下,“臣遵命。” 入了泠雨堂,唐珺便为温永鸾仔细把脉。 温永鸾发现她的神情越发凝重,不禁跟着紧张起来。 “唐太医,可是本宫的身体有任何不对劲之处?” “娘娘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臣发现,娘娘上次小产后身体尚未完全调养好,恐影响娘娘日后再次有孕啊。” 温永鸾着急了,“你是说,本宫不能有孕了?” “倒不是如此,娘娘放心,只是娘娘的确难以怀上皇嗣。” “这怎么能行?”温永鸾更急切了几分,“唐太医,你快想法子帮帮本宫。” 第197章 大封六宫 “娘娘放心,臣会给娘娘开一些滋补的方子,娘娘照着方子调养,要不了多久,娘娘便能有好消息了。” “真的?” “臣从不敢说假话。” 温永鸾大喜,“好,那你快去给本宫开方子。” 唐珺退下了,温永鸾仍沉浸在自己很快就可以怀有皇嗣的念想之中。 但,她对太后仍心怀不满。 若不是太后,她的孩子都快出世了,哪里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一切从头开始! —— 几日后,敛秋收到了宫外的人送来的信件,她原封不动转手就递到了沈念溪的面前。 “娘娘。” 沈念溪拆开信件,看完信便让敛秋去处理掉信件。 敛秋很快回来。 “娘娘,你可有什么吩咐?” “自然,本宫好歹面上也答应了戴语嫣,总得做做样子不是吗?面上总要过得去。” 沈念溪略微思忖,心里便有了计较。 她是不能频繁召见皇宫外的人,召见亲人也就罢了,若再召见外人,难保不会让人疑心。 “敛秋,如今御花园的花开得正好,本宫决意举办赏花宴,邀请全京城七品以上官员的夫人及女儿前来赴宴,一同赏花。” “娘娘,皇上会答应吗?” 沈念溪胸有成竹,“他会的,就算他不会,本宫也能有法子说服他。” 敛秋不再吱声,沈念溪梳完妆便赶着去了御书房。 只可惜,尉迟玄下了朝又不来处理政事批阅奏折,反倒又去了鸳鸾殿。 无奈,沈念溪只得折身去了鸳鸾殿。 得知她来,尉迟玄让人将她带了进来,对她却很不耐烦。 沈念溪走进鸳鸾殿,敏锐地闻到了殿内飘散着一种很淡的香味,那味道很是古怪,不过一时,她也并不能分辨出香的味道。 完颜湘原本靠坐在尉迟玄身边,这会儿借势起了身。 “皇上,瑾妃姐姐来了,皇上便陪姐姐说一会儿话吧,臣妾瞧香炉里的熏香似要燃尽了,都快闻不到香气了,臣妾去添些香料。” 尉迟玄摆手,温柔的神情再一看到沈念溪时又荡然无存。 “说,你又有什么事情?” 沈念溪低着头,委屈巴巴道,“臣妾自知饶了皇上的雅兴,是臣妾的不是,只是臣妾虽是瑾妃,每每遇到一些事便要来请示皇上,以免皇上认为臣妾自作主张,是为僭越之举。” 尉迟玄的神情缓和了几分,眉头却依然紧蹙着。 “你要来向朕请示什么?” “而今正是万物向荣之际,春景盎然,臣妾想在御花园举办赏花宴,邀请京中七品以上官员家中的夫人小姐前来赏花。” 尉迟玄又开始烦躁起来,“这样的事情你也要来过问朕的意思吗?你可是瑾妃,朕封你为妃,这些事情你自己做主便是,无需拿来烦扰朕。” 完颜湘不知何时又回来了,她惬意地坐在尉迟玄身旁为他顺气。 “皇上可千万别动气啊,宫中能做得了这样的主的,那便非皇后娘娘就是皇贵妃娘娘,瑾妃姐姐做不了主,免不了要来过问皇上的。” “臣妾倒是觉着赏花宴听上去便很是有趣,从前臣妾在西昌可从没参与过什么赏花宴,臣妾倒也想去为瑾妃姐姐的赏花宴捧捧场。” 说来也奇怪,尉迟玄似乎被完颜湘的话安抚了,周身的烦躁一下子就消失殆尽。 “你也对赏花宴感兴趣?” “当然了,臣妾可感兴趣了。” 尉迟玄看向沈念溪的神色总算是和善了许多,“朕便准许你来操办赏花宴,往后这样的事情无需来过问朕的意思,你自行做主即可。” “臣妾遵旨。” 完颜湘又笑道,“不过皇上,你倒是准许瑾妃姐姐来做这样的事情,外头的人可未必知晓,到时候,他们免不了非议编排瑾妃姐姐的。” “你想说什么,便直接说吧。” “臣妾听闻宫里的姐姐可都入宫了许久,陪伴在皇上身边也很久,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也不能光顾着臣妾,也得记挂着她们。” 尉迟玄当即爽朗大笑,“是,湘儿,朕就知道你性情温良,一心向善。” 沈念溪很想这个时候就拔腿离开,但她总觉得,好似完颜湘接下来要说的,会是她愿意听到的。 果不其然—— 完颜湘娇笑着,“既如此,皇上何不大封六宫?皇上给宫中的姐姐们都提一提位分,在外人眼里,皇上便是重情重义,慈悲贤明的君主。” “虽说所有人晋封,便犹如谁都没有晋封,可对宫中姐姐们而言,她们的俸禄便能稍稍涨一涨,也就更会对皇上感恩戴德。” “皇上,你觉得如何?” 尉迟玄将完颜湘的话都听了进去,他是真的在思索这件事。 片刻之后,他便点了头。 “你说得有理,朕自登基以来还从未大封六宫,是该有这样的事了,孙康才。” 在鸳鸾殿外的孙康才立马领命小跑着进来,“皇上,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传朕的旨意下去,朕要大封六宫,犒赏后宫的诸位嫔妃,晋封瑾妃为贵妃,云妃为贤妃,怜妃为淑妃,其他人也跟着荣升一级。” 话音刚落,他却又回过神来。 “等等,梁氏便不必再晋封了,她是罪臣之后,朕留她一命只为了彰显朕的仁怀,对她,朕已是开恩,。” 完颜湘拽住了尉迟玄的衣袖,“皇上,且慢,臣妾是不久前才入宫的,皇上若是给臣妾也提拔了位分,难免不能服众,这一次六宫大封,皇上还是剔除臣妾的名字吧。” “这怎么行?”尉迟玄有些心急,“朕要封赏你,这是朕的事情。” “皇上……”完颜湘还在劝着,“此事的确不妥,皇上若是实在想晋臣妾的位分,犯不着在这一次,往后也多的是机会。” 孙康才一直低着头,却傻了眼,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不愿意晋升自己位分的嫔妃,真是稀奇古怪。 要不怎么说怜妃独独得宠呢?她确实与旁人完全不同。 终于,尉迟玄还是顺应了完颜湘的想法。 第198章 赏花宴 “那好,朕这一次便暂且先不晋升你的位分,只是往后晋升你的位分,那便是朕一口说了算的。” “你是皇上,这当然就是你说了算的。” “好,那就先这样定了,孙康才,传旨去吧。” 孙康才回过神来,“诶,奴才这就去。”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完颜湘的神情还是一成不变,自始至终都没有给沈念溪任何眼神。 沈念溪如愿以偿也离开了鸳鸾殿,瑾贵妃,多好的事。 她离皇后的位置不远了! 沈念溪让人着手准备大封六宫的庆典事宜,三日后,后宫所有妃嫔齐聚瑶光殿,除却再次称病佯装身体抱恙没来到此的完颜湘。 沈念溪穿着一身不同于以往的宫裙,她的穿着无疑是最为华贵的,繁复的首饰、端庄的面容,她就是当之无愧最瞩目的人。 端妙云身着一袭月白色宫裙,素来喜奢华的她今日却特意穿得素净了几分,却也衬得上如今的贤妃身份。 其他宫妃也依次到来,尉迟玄是来得最迟的人。 他不过来给所有人随意说了些话,便又最先离开,叮嘱沈念溪留下收场。 “瑾贵妃,你已是贵妃,规诫她们的事情,你来做,朕就先走了。” 沈念溪起身恭送,“臣妾明白。” 尉迟玄走后,沈念溪重新端庄地坐下。 她环视了一圈所有的妃嫔,面上分毫不显,心中却颇为感慨。 原来,身居高位俯视所有人竟是这样的滋味,这样的滋味,当真让人沉醉。 “皇上的话,刚刚你们也都听到了,皇上宽仁,为宫中姐妹都晋了位分,也让所有人的俸禄都往上涨了些,不过,皇上这样待我等,我等便不能让皇上劳心分神。” 沈念溪足足说了一刻钟的话,才打算结束这个庆典。 “行了,本宫还得去忙着筹备赏花宴的事,你们若有亲眷要入宫的话,便好好做准备吧。” 几个低位分的嫔妃欣喜若狂,依着她们的位分,只怕熬到头了都不能再见一次自己的亲人,如今竟然还有这样的机会。 一个不起眼的嫔妃说道,“贵妃娘娘,嫔妾听闻赏花宴乃是娘娘的主意,是娘娘向皇上进言的?” “不错。” 那个妃嫔一喜,连忙向沈念溪行礼。 “嫔妾多谢贵妃娘娘。” 其他几人也有样学样,都朝着沈念溪行礼。 端妙云看见这一幕,只是淡淡地掀起眸子,眼眸却如一潭平静的湖水,毫无波澜起伏。 沈念溪不明所以,“你们谢本宫作甚?” 原先那个妃嫔回了话,“嫔妾们自打入了皇宫便再没和骨肉至亲相见的机会,多谢贵妃娘娘能让嫔妾们如愿见到亲人。” “是啊是啊,贵妃娘娘仁德,嫔妾们感激不尽。” 沈念溪有几分心虚,毕竟这个赏花宴,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满足她的私欲而已。 “都起来吧,不用谢本宫,时候不早了,都回去吧。” 说完,她最先离开。 见状,端妙云也站起身来,紧跟在沈念溪的身后。 走出瑶光殿,沈念溪便刻意放慢了些步子,果然,她很快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去。 “云姐姐。” 端妙云露出了真诚的笑,“沈妹妹,不,依着位分我都该唤你一声‘姐姐’了,恭喜你啊,成为贵妃了。” 沈念溪瞥见端妙云那露出衣袖的手,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不管我是何位分,云姐姐始终都是我的姐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我也信,我应当是不会看错人的,你手上的权势越来越大,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别忘记曾经答应过我的事。” 沈念溪一愣,“云姐姐,你是担心我会因此而失了本心?” “是人便会失了本心,我并不觉得你会失去本心,但,提醒也是我理所应当该做的事情。” 沈念溪再次郑重道,“云姐姐,你放心,有我在,宁月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的,她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端妙云紧盯着沈念溪的眼神,蓦地轻松笑出了声。 “好啊,我信你。” “走吧,去本宫的宫里坐坐,前些时日有人给本宫送来了一只白色的猫,那猫通体白色,毛色锃亮,惹人稀罕得很,宁月这两日一直在和那只猫玩,你也去瞧瞧吧。” 闻言,沈念溪却遗憾和惋惜地摇头。 “云姐姐,改日有空之时我再去景祥宫,眼下我还得去忙着举办赏花宴的事,实在是无暇分身了。” 端妙云莞尔一笑,“那好,有空之时就来寻我,要是赏花宴出了什么问题,你也可以告诉我。” “好。” 沈念溪赶去了御花园,御花园内,宫人已经开始布置起来,屏风、桌椅全都散乱地随意摆放着。 她给所有宫人安排好了手头该做的事,便干脆就在一旁亲自盯着。 “对了,敛秋,让人去取些纸笔来,赏花宴的请柬可不能糊弄过去,找几个写得一手好字的人去写请柬。” “是,娘娘。” 紧锣密鼓地筹备五日后,赏花宴如期而至。 一大清早,皇宫的宫门前便已聚集了不少人,她们耐心地等候着,核验过请柬后便有宫女来将她们引至御花园。 徐丹凤自打入了皇宫便不住地四处打量,“哎呦,我还真没进来过皇宫,这天子住的地方,的确不一般。” 站在她身旁的沈幼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皇宫又如何?看似富丽堂皇奢华无比,实则不也是全天下最腌臜黑暗的地方吗? 杨梦妍皱了一下眉头,小声提醒着徐丹凤。 “娘,你小点声,可别让人看了笑话,她们只怕要奚落咱没来过皇宫。” “哦哦哦,对,对。” 徐丹凤赶忙住了嘴,就是那一双眼睛啊,还是停不下来四处瞟。 引着她们的宫女将她们带到了御花园,“夫人,两位少夫人,这里便是御花园,几位可先进去。” 杨梦妍朝宫女微微点头,“有劳了。” 宫女走后,徐丹凤努了努嘴。 第199章 将军夫人 “梦妍啊,她就是这皇宫里最低贱的人,你何故对她这样客气?” 杨梦妍无奈,“娘,她怎么就是皇宫里最低贱的人了?贵妃娘娘可是派着她们在引领夫人小姐过来,但凡要是不对她们客气点,没准贵妃娘娘就得知道风声了。” “娘,难道你想得罪那位贵妃娘娘吗?” 徐丹凤赶紧摇头,“不,不,当然不想。” “娘不用担心,就算娘真的得罪了贵妃娘娘,不也还有大嫂在吗?她可是贵妃娘娘的妹妹,有她求情,贵妃娘娘肯定不会拿娘怎么样的。” 沈幼薇充耳不闻,脚步却朝着其他地方挪过去,摆明了就是要远离徐丹凤和杨梦妍。 看见熟悉的人,沈幼薇欣喜极了。 “娘。” 戴语嫣高兴地仔细打量沈幼薇,“幼薇,你瘦了啊。” “娘,我可没瘦,这儿人多,娘不妨跟我到别处去说话?” “诶,好。” 戴语嫣随着沈幼薇走出御花园,来到一处无人的亭中。 “娘,倒是我瞧着你的脸色好像越发难看了,你似乎比上次我见到你时还要憔悴,这是为何?” 戴语嫣重重叹息,“别提了,娘这些日吃不好也睡不好,嫁妆的事情,我东拼西凑舔着脸去求人才总算是凑齐,往后还得偿还这一大笔钱,想想,我就夙夜难寐。” “娘,总会有法子的。” “而且啊,不知为何,这两日我总在做一些可怕的梦。” “什么梦?” 戴语嫣回忆起来仍觉得心有余悸,“我,我梦到沈念溪她,她知道一切了。” 沈幼薇敷衍地安慰了一下戴语嫣,“娘,现在可是青天白日,你就别想这些了,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说,当年知道那件事情的人都已经被处理了吗?” “是,确实如此,但我总是担心,会不会有漏网之鱼……” “娘,别瞎想了,不会的。” 戴语嫣暂且冷静了下来,“幼薇啊,只可惜楚家不景气,你也跟着受拖累,若你争气,娘也不会这样担惊受怕。” “娘,这怎么能怪我?明明就是楚洲他不争气。” 若是楚洲争气,她早就已经当上将军夫人了。 “是谁在那儿!” 一声厉喝打断了戴语嫣和沈幼薇,二人受惊得如小鹿,回头见是一个宫女,她们便又不将宫女放在眼里。 “好一个不懂规矩的宫女,竟然也敢冲撞我们。” 沈幼薇上前便甩了那宫女一巴掌,宫女捂住脸颊,神色却倔强。 “你们无缘无故在皇宫打人,我要禀告贵妃娘娘,请贵妃娘娘为我做主。” 沈幼薇更来气了,“你以为她高高在上的贵妃会管你一个宫女的死活吗?” 就在沈幼薇还想再教训宫女时,又是一个宫女走了过来。 “住手!” “你也是个卑贱的宫女,怎么,你也敢阻拦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音若欠了欠身,“当然,楚家的大少夫人。”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不赶紧滚开。” “贵妃娘娘有令,任何人不得在今日寻衅滋事,何况,此处不是赏花宴所在的地方,楚少夫人与沈夫人还是赶紧回去吧。” 戴语嫣虽觉得面前的宫女面生,却莫名觉得这个宫女不好惹。 “你是什么人?” 音若不卑不亢,“奴婢乃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 戴语嫣和沈幼薇交换了个眼神,便趾高气扬地走了。 音若看了看身旁的宫女,“你没事吧?” “多谢音若姐姐。” “她们何故要刁难你?” 宫女眼睛轻轻眨了眨,“许是,许是沈夫人和楚少夫人怀疑奴婢听到了她们说的话。” “她们说了些什么?” “她们,她们说,好像不能让贵妃娘娘知道什么,否则就会大难临头。” 音若默默记住了宫女说的话,打算寻机会告诉沈念溪。 “行了,脸上有伤就不用出去招待夫人小姐了,今日你便回去歇息,我另找人顶了你的活。” “谢谢音若姐姐。” 却说沈幼薇和戴语嫣回到举办赏花宴的地方,却见不少人都围在一起,两人心生好奇,也跟着过去凑了热闹。 “将军夫人天生丽质难自弃,实在是一位美人,难怪能得洛将军的倾心。” “那是,洛夫人不仅相貌好,家世也好,更是有一位姐姐也是宫里的妃嫔,这可真是让人艳羡。” 沈幼薇眼红极了,这些不该是她的才对吗? 她费劲地挤到了最前面,才看见了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女子。 俞清衣嘴角含笑地看着所有人,与她们说起话来更是毫不怯场,很快便与一些夫人小姐打成一片。 沈幼薇妒忌俞清衣,恨不得自己才是她。 容不得她再妒忌,一个太监高声唱报,“贵妃娘娘到——” 刚刚还熙熙攘攘围在一起的人此刻全都噤了声,视线看向一步步走进来的沈念溪。 太监的声音还在响着,“贤妃娘娘到,怜妃娘娘到,昭婕妤到……” 沈念溪在最上首的位置坐下,其他妃嫔也都依次坐下,唯有那些夫人和小姐都还在行礼。 “都免礼,坐下吧。” “多谢贵妃娘娘。” 沈念溪敏锐地察觉到了两道炙热的视线,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向她的就是沈幼薇和戴语嫣。 沈念溪到来后,沈幼薇便一直盯着她看。 嫉妒的火苗从她的眼眸窜出,她的心被无边无际的嫉妒所侵蚀,她多想此刻坐在上首接受所有人敬仰的人是她! 就算不是她,可又怎么能是她最厌恶的沈念溪呢? 沈念溪移开视线,环顾四周。 “诸位夫人小姐鲜少能来皇宫走动,可御花园的花开得又实在艳丽,如此春景,本宫岂能辜负?” “这不,本宫便派人着手办了这一场赏花宴,为的,就是与诸位夫人小姐,还有宫里的姊妹们共赏春景,诸位皆可随意些,不必拘礼。” 一位年过四十的夫人起身向沈念溪行礼,“承蒙贵妃娘娘心意,臣妇们感激不尽。” “多谢贵妃娘娘。” 沈念溪轻轻一抬手,下面嘈杂的声音便瞬间消失。 第200章 当众下马威 “来人,上第一道茶。” 话音落下,几十个宫女步履整齐地上前献茶,茶水和糕点齐放在桌案上,所有人稍稍一够便能品茶吃糕点。 “诸位自便,用不着在此处陪着本宫,尤其是那些个年纪尚轻的小姐,快去赏花吧。” 几个俏皮灵动的女子果真上一旁赏花游玩去了,年纪稍长一些的人却几乎未曾挪动分毫。 自打进来,俞清宛的视线便一直落在俞清衣的身上,这会儿她就将俞清衣唤到自己的面前来说说话。 沈念溪左右环顾,没多久就看见了徐丹凤。 她将视线移开,装作不认识徐丹凤的样子,启唇问道,“哪位是定远将军夫人,楚夫人?” 徐丹凤一怔,险些打翻茶水。 她慌忙站了起来,“回贵妃娘娘,臣妇就是。” “原来你就是楚夫人,今日一见,倒也不像是不懂规矩的人。” 不少心思活络的人都听明白了,沈念溪是在暗讽她听闻的楚夫人是个不懂规矩的人,想到沈念溪与这位楚夫人的渊源,她们可都提起神来凑凑热闹。 偏偏徐丹凤自己没有听出来,她还以为沈念溪是在夸她。 “多谢贵妃娘娘夸赞。” 沈念溪忍不住嗤笑一声,“楚夫人,你听不懂本宫的意思吗?” 徐丹凤愣了又愣,“敢问贵妃娘娘,适才您不是夸赞臣妇吗?” 此言一出,不少在场的人都笑出声来,虽然有些顾忌笑声较小,可仔细听去,奚落的声音却不止一道。 好在沈念溪早就对徐丹凤的蠢笨见怪不怪。 “楚夫人,你竟真是不懂本宫的意思,楚夫人的长媳是本宫的妹妹,楚夫人你是心知肚明的吧?” “当然,臣妇知道。” “自古以来,长幼有序,本宫的妹妹既是楚夫人的长媳,又是楚家的大少夫人,这执掌中馈的事情,怎么落到了旁人的手中?” 不管她与沈幼薇有何等仇怨,在众人眼前,沈念溪都得护着她,这样,所有人才会盛赞她,这便是一笼络人心之法。 果不其然,已有人暗暗点头,感慨沈念溪虽身在高位依然向着家中姐妹,手足情深。 被沈念溪这样当众逼问,徐丹凤慌得不知怎么说才好,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 杨梦妍无奈之下只好站出来为徐丹凤解围,“回禀贵妃娘娘,臣妇的娘素知此理,不让大嫂执掌家中中馈也并非有意为之。” 沈念溪看向杨梦妍,真是许久不见了,她前世的老妯娌,也是她不死不休的老对手。 “听你的话,你也是楚夫人的儿媳?” “是,臣妇乃是楚家的二少夫人,如今楚家的中馈,正是臣妇在执掌。” “那你倒来说说,楚夫人有什么苦衷?” 杨梦妍不慌不忙,“大嫂身体孱弱,自从嫁进楚家便缠绵病榻许久,且病总是不见好,娘心忧大嫂的身子,担心让她来掌管家中事务只怕会加重她的病情,让她吃不消。” “这二来,大嫂与大哥一向伉俪情深,恩爱有加,大嫂一直忙着调养身子,好为楚家生下嫡长孙,所以,臣妇才僭越地执掌楚家中馈。” “到底是执掌中馈的人,说的一手好话。” 杨梦妍微微欠身,“谢贵妃娘娘称赞。” 早在杨梦妍说出她一直缠绵病榻这句话时,沈幼薇的视线便紧紧盯着杨梦妍。 明明就是杨梦妍将她害成这个样子的,杨梦妍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大言不惭地说这些来颠倒黑白。 “幼薇,刚刚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沈幼薇咬牙切齿,“贵妃娘娘,她说的都是假的。” 虽说这一声‘贵妃娘娘’并非是她发自心底真的想叫的,但此刻,她还真的想借沈念溪的手让徐丹凤和杨梦妍不好过。 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之前楚家大少爷养外室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害得楚家大少夫人因此小产,这些坊间传闻,她们可都是听说过的。 杨梦妍和徐丹凤都气急了,徐丹凤更是一不留神没有顾及场合就说出了让人震惊的话。 “沈幼薇!你敢胡说八道,回去我就撕烂你的嘴。” 杨梦妍赶紧拽住徐丹凤的衣袖,“娘……” 徐丹凤这才回过神来,脸色苍白,‘扑通’一下就跪在了沈念溪的面前。 “贵,贵妃娘娘饶命啊,臣妇,臣妇……” 说了半天,她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戴语嫣在一旁暗自窃喜,还回去嫁妆也未必不是好事。 沈念溪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好啊,当着本宫和这么多人的面,你都如此欺压本宫的妹妹,之前在楚家,还不知本宫那娇弱无力的妹妹都被你们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在皇宫中待了这么多年,她的眼神已然变得能让人望而生畏。 她就这样冷冷地看向杨梦妍,杨梦妍赶紧也跟着一起跪下,心里则是狠狠埋怨上了徐丹凤。 就冲着徐丹凤这句话,她之前的功夫就都白费了,甚至于,她也被拉下了水,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此时此刻,杨梦妍万分后悔自己刚刚站出来的举动。 “贵妃娘娘宽仁,臣妇斗胆请求贵妃娘娘宽恕。” “宽恕?你让本宫如何宽恕?” 沈幼薇哭了起来,顺势跪倒在地。 “贵妃娘娘,今日见到贵妃娘娘,臣妇不得不抹一把辛酸泪,将臣妇的故事好好说一说。” 杨梦妍和徐丹凤都在用眼神制止她,沈幼薇却一点儿都不为所动。 她只知道,楚家让她不好过,那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听完沈幼薇说的,所有人都无不惊讶,连带着看向沈幼薇时都多了几分怜惜。 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然让楚家的人欺负成了这样。 “幼薇,你先起来,之前本宫久在宫闱,竟不知还有这样的事,既然今日本宫知道了,本宫就一定会为你做主。” 沈幼薇哭哭啼啼地站了起来,“谢贵妃娘娘。” 她才不乐意一直跪在沈念溪的面前。 徐丹凤着急忙慌开口,“贵妃娘娘,臣妇知错了,臣妇真的知错了。” 第201章 打了公主 “求贵妃娘娘给臣妇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往后,臣妇一定会将幼薇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来对待。” 这些话,沈念溪可半句都不信。 沈念溪睨了杨梦妍一眼,杨梦妍立马会意。 “娘娘,大嫂她执掌楚家的中馈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臣妇僭越,往后楚家的掌家权便是大嫂的,臣妇再不敢插手楚家的事务半分。” 沈念溪这才轻声笑道,“好了,都起来吧,今日可是本宫特地举办的赏花宴,可别让其他的人扫了兴致才好。” 自打走进御花园,端妙云的手里便怀抱着一只通体白色的猫儿,她这会儿才总算是开口说了今日第一句话。 “本宫觉着景致甚好,何来扫兴一说?” 端妙云说了话,其他人各个都是人精,赶紧跟着捧场。 “贤妃娘娘说的是,这点小事怎么能叫扫兴呢?” “贵妃娘娘的妹妹都让小小的楚家欺负成什么样子了?娘娘给她们一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沈念溪看着杨梦妍和徐丹凤,尽管她已放话让她们起身,二人却都根本不敢动。 想到前世作威作福百般欺辱她的人,现在却唯唯诺诺胆战心惊地跪在她面前,这滋味,怎一个爽字了得? 她轻咳了一声,“本宫适才的话你们还没听到吗?都起来吧。” 杨梦妍和徐丹凤这才互相搀扶着起了身,两人步履缓慢地回到先前所坐的地方,却发现周遭的人都朝她们投来奚落的目光。 徐丹凤的嘴唇仍在微微发抖,她靠近杨梦妍,低声问道,“梦妍,这贵妃娘娘一向对沈幼薇不闻不问,怎么突然就为她出头了?” 杨梦妍同样小声说着,“娘,谁知道呢?不过看着贵妃娘娘如今的意思,往后我们怕是轻易不能再动沈幼薇了。” 徐丹凤冷笑,“呵,沈幼薇刚刚还在贵妃娘娘的面前满嘴胡言,偏偏我还不能拿她怎么样,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杨梦妍无奈,“娘,这口气你不咽下去也得咽下去,得罪了贵妃娘娘,楚家日后可就没活路了。” 徐丹凤硬生生将一股闷气压了下去。 顾及着周遭那赤裸又让人难堪的眼神,杨梦妍拉着徐丹凤就先离开了御花园。 她们一走,其他人也没了热闹可看,倒是认真赏起花来。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粉红色宫裙和一个浅蓝色宫裙的小女孩手拉手跑了过来,两个孩子都像献宝一样把花送给了端妙云和俞清宛,当然,还有沈念溪的份。 “母妃,这些花好漂亮,儿臣采来送给母妃的。” 看到宁月,端妙云才露出了笑容,她单手接过了花,又将猫儿放到宁月的怀里。 “母妃很喜欢这些花,宁月,来,抱着雪团去玩一会儿吧。” 涟宜咯咯咯地笑着,也跑了过来。 “云娘娘,儿臣也可以和雪团玩吗?” 涟宜的眼睛亮晶晶的,两只小手搓着裙子,有些拘谨又很是期待。 “当然了。” 端妙云轻轻摸了摸涟宜的头,“涟宜这样可爱的孩子,雪团一定会喜欢的。” 涟宜和宁月抱着雪团到一边玩儿去了。 但是才过去两刻钟,就有宫女匆匆跑来。 “不好了,贵妃娘娘,刚刚雪团吓到了田小姐和陈小姐,二位小姐就打了宁月公主和涟宜公主一巴掌。” 端妙云和俞清宛‘蹭’地就站了起来,她们都舍不得打自己的女儿,旁人怎么敢? 二人心照不宣地跟着宫女赶了过去,沈念溪同样起身跟在她们身后。 刚走近,几人就听见了孩童的哭声,不必说,那自然是宁月和涟宜的哭声。 眼瞧着沈念溪等人如此大阵仗地赶了过来,田雨桉和陈音迟吓得立马跪了下来。 “贵妃娘娘恕罪,臣女,臣女不知二位公主身份,这才……” 端妙云抱着宁月,擦干她脸上的泪,“宁月,告诉母妃,是谁打了你?” 宁月伸手就指着陈音迟,“母妃,是她,她还摔了雪团,母妃,你救救雪团。” 众人这才发现石头旁还有一只猫,不过原本通体白毛的雪团此刻身上多了些血迹。 “来人,快让太医来救雪团。” 说完,端妙云站起身,径自来到陈音迟的面前。 “就是你打了本宫的宁月?” 陈音迟头埋得更低了,“贤妃娘娘,臣女不是故意的,臣女,求娘娘饶了臣女一次吧。” “抬起头来。” 陈音迟颤颤巍巍地抬头,说时迟那时快,端妙云狠狠地扇了陈音迟一个耳光。 陈音迟疼得眼睛渗出了泪,但她不敢喊疼。 端妙云冷冷地看着她,又一次甩了她一巴掌。 “敢打本宫的女儿,本宫就让陈家的人都付出代价。” 她说的不是‘陈音迟’,而是‘陈家’,这意味着,她要将此事也一并算在陈家的头上。 陈音迟吓坏了,她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 “贤妃娘娘,臣女真的知错了,求娘娘饶恕臣女,臣女再也不敢了。” 她开始自己扇自己的耳光,妄图换来端妙云的原谅,只可惜,不管她做什么,端妙云都不会放过她。 俞清宛同样冷着脸,她没有亲自动手,但眼神却也恨不得杀了田雨桉。 沈念溪伸手抚了抚额头,这些事情,还真不好解决。 “你们二人先带宁月和涟宜去给太医看看,顺便安抚她们,这儿有本宫,本宫会让你们满意的。” 端妙云和俞清宛没说什么,都选择了相信沈念溪,各自领着自己的女儿就走了。 沈念溪看向了在场的宫人,“刚刚有人目睹了所有的事情?” 其中一个宫女弱弱道,“奴婢看见了。” “说,你都看见了什么?” “贤妃娘娘的猫没有吓到二位小姐,倒是二位小姐见涟宜公主和宁月公主在此逗猫玩,她们便凑到了二位公主的身边。” 宫女继续说道,“这两位小姐想抢夺贤妃娘娘的猫来玩,被涟宜公主和宁月公主拒绝后就恼羞成怒,一人抓起猫摔在地上,一人则动手打了二位公主。” 第202章 鸡毛掸子 田雨桉低声啜泣求饶,“贵妃娘娘,臣女,臣女们真的不知她们竟是公主,也不知那猫竟是贤妃娘娘的猫,若是臣女们知道,臣女们一定不敢这样胆大妄为的。” “你的意思是,换做是其他人,你们便可以随意抢夺猫,随意伤人了?” 沈念溪冷冽的眼神直射向田雨桉和陈音迟,二人吓得连连摇头。 “不,不是的,娘娘恕罪,臣女不是这个意思。” 沈念溪哪还能没猜出来这两人的心思,只怕她们原本就以为宁月和涟宜只是今日谁家带来赏花宴的小孩子,这才敢肆意欺辱。 “伤害二位公主和贤妃的猫,本宫可不在乎你们是何意思,来人。” 敛秋走上前去,“娘娘有何吩咐?” “将她们二人送入大理寺,严加看守,三日后行三十鞭刑。” 鞭刑! 那便是要将她们打得皮开肉绽! 田雨桉和陈音迟更害怕了,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饶命啊。” 田雨桉在看见不远处的一个妇人时,赶紧拼命大喊。 “娘,娘你救救我啊,娘,你帮我跟贵妃娘娘求求情,我不能进监牢,我不能被鞭打啊。” 终究,那个妇人还是站出来了。 “贵妃娘娘,小女不懂事惹恼了娘娘,恳请娘娘这一次就宽恕了她吧。” “怎么,你不知道你的女儿闯下什么大祸了吗?” “这……”妇人神色有些为难,“臣妇知道。” 沈念溪嘴角多了几分讥笑,“知道,知道你还敢来跟本宫求情?本宫算是看出来了,你女儿这样不知天高地厚胆大包天,想必都是你们这些做父母的在纵容着。” 那妇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求情的话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田雨桉和陈音迟被带了下去,不少看热闹的人才散开了去。 “这件事已经处理好了,诸位不必聚在这儿,继续赏花去吧。” 这一次,所有人都多了几分心眼,倘若在这儿遇到不知名的小孩子,也千万不能招惹。 没准,小孩子便是皇宫里头哪位皇子公主呢。 沈念溪回到先前的席位时,宁月和涟宜都被各自的母妃抱着,她们都不哭了,唯有眼眶仍是通红的。 她在端妙云的身边坐下,“她们的伤势如何?” “太医刚刚来瞧过了,说是并无大碍,养两日就好了。” 端妙云轻叹一声,“只是这红印子还在,本宫瞧着,实在是心疼。” 宁月却已经从这件事情当中走了出来,小孩子忘性大,她都已经在想一会儿该去玩什么了。 “对了,你如何处置她们?” 沈念溪知道端妙云问的是田雨桉和陈音迟,“让人将她们关了起来,三日后行鞭刑。” 端妙云冷哼一声,“只是行鞭刑真是便宜她们了,本宫倒要让田家和陈家都知道,本宫的女儿,是谁都惹不起的。” 明显端妙云的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沈念溪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下去。988 捱到下午,赏花宴总算是没出什么岔子,沈念溪随口说了几句话后就先离席了。 见状,其他妃嫔也都依次走了,最后是那些夫人和小姐。 沈念溪等人不在,那些夫人和小姐可就按捺不住了,全都说起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只不过,她们议论着的人早就已经逃离了皇宫。 回到楚家,徐丹凤气得狠狠拍桌。 楚洲正和柳含眉坐在一起逗弄他们的儿子楚平川,见徐丹凤这样,他们都很疑惑。 “娘,你今日不是去参加皇宫里的赏花宴了吗?怎么早早就回来了?而且,而且还气得不轻……” “是,是气得不轻,洲儿,都怪沈幼薇她……” 徐丹凤还没说完,楚洲立马打断了她。 “娘,等她回来我就好好教训她,省得她成天惹娘不高兴。” “不行,洲儿,往后你不能再欺负她,不能让她受到委屈。” 楚洲和柳含眉对视一眼,两人都愣住了。 楚洲:“娘?这是为何?她不是惹你生气了吗?” 杨梦妍恰好听见了这一句话,颓然地接了一句。 “贵妃娘娘今日为她做主,警告了娘和我,并且,从今往后,楚家的掌家权便都在她的手上了。” “什么?” 听到这句话,最吃惊的无疑是柳含眉。 她盼来盼去的楚家大少夫人之位,如今不仅没能让沈幼薇离开楚家,反倒让沈幼薇在楚家的根基越来越稳固。 这怎么行? 何况她从前没少仗着自己有儿子又有楚洲的宠爱百般折辱沈幼薇,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若是沈幼薇掌了楚家的权,她和她的儿子怎么办? “不行,我不答应,梦妍,你怎么能轻易就将掌家权交给她了呢?” 杨梦妍看向柳含眉,冷笑着,“我们说话,有你一个妾室什么事?这可轮不到你来决定。” “更何况,这是贵妃娘娘的意思,难不成,你要忤逆贵妃娘娘的意思?你一个人胆子大,可别将楚家拖下水。” “这,这怎么会这样……” 柳含眉大受打击,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几人坐在一起,皆是垂头丧气。 不知过去多久,满面风光的沈幼薇终于回来了,她一眼就看见了颓然的几个人。 这一看,她便笑出声来,毕竟,她是真的发自心底高兴。 听见她的笑声,几人回过神来。 “你回来了。”楚洲十分平淡。 “对啊,我回来了。” 柳含眉讥讽道,“只是拿到了掌家权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沈幼薇特意朝柳含眉走了几步,“是啊,是拿到了掌家权,可往后你要是再敢踩在我头上,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你!” 沈幼薇突然便会了如何拿鸡毛掸子当令箭,“柳含眉,你说,若是贵妃娘娘知道你一个小小的妾室也敢不将我放在眼里,你的下场会有多惨?” “我奉劝你一句,要是不想死无葬身之地,最后你的儿子归我来养,你最好给我安分守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