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颜圣手:将门虎女的退婚霸业》 第1章 将军之殇,世交背离 秋风萧瑟,黄叶飘零。 京城的街道上,一片肃穆之色。 忠勇侯府内,白色的幔帐和挽幛如层层云雾般挂满了整个庭院。 灵柩前,楚九璃与兄嫂家丁皆披麻戴孝,哭声阵阵,泪似秋雨洒落不停。 侯府门外聚集了不少百姓,听闻侯府变故,皆怀着复杂的心情前来观望。 秋风携着凉意,却吹不散那凝重氛围。 不多时,长平伯府的管家领着几辆马车停在侯府门前,引得百姓好奇张望,皆伸长脖子想看个究竟。 管家下车,见周围人多,眼神闪躲,身后仆人也低头不语。 他稍整衣装,上前对侯府门房拱手:“烦请通报一声,长平伯府有事相商。” 门房见其阵仗,心中已猜到几分,冷哼一声,转身入内通报。 片刻后,引管家进府。 庭院里,哀伤弥漫,管家硬着头皮随步前行,虽强作镇定,可微颤的双手却难掩内心不安。 待行至灵堂,管家先是对六个棺木一一行大礼。 而后转身面向楚九天,清了清嗓子说道:“世子殿下,忠勇侯府遭此不幸,我等亦深感悲痛。只是我家伯爷思量再三,觉得如今形势已变,两家联姻……恐多有不便,故特命小人前来退还庚帖,解除……解除世子殿下与我家姑娘的婚约。” 楚九天家中排行老六,因兄长皆已阵亡成了侯府世子。 解除婚约? 灵堂内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震惊与愤怒。 北境一战,忠勇侯父子六死一残,本就笼罩在悲痛之中的侯府,哪曾想又遭此等落井下石之事,这无疑是往伤口上撒盐啊! 欺人太甚! 楚九天身躯猛地一震,双腿已废的他在旁人的搀扶下才缓缓起身。 他双眼通红,难以置信地瞪着管家,额头上青筋暴起:“你们长平伯府竟如此薄情!我忠勇侯府世代忠君爱国,如今不过一时困厄,你们便要退婚,这是要将我侯府往绝路上逼吗?” 管家面露惭色,却仍强辩:“世子殿下息怒,这实在是时势所迫,我家伯爷不得不为全族谋划,还望殿下体谅。” “好一个时势所迫,好一个全族谋划!当初订婚之时,怎不见你们如此瞻前顾后?” 楚九天目光如刀,似要将管家剖析,“我父兄刚逝,你们就这般迫不及待,是笃定我忠勇侯府再无翻身之日了吗?” 一众兄嫂本就沉浸在丧亲之痛中,如今又遭退婚之事,更是悲上加悲。 大嫂紧咬嘴唇,二嫂默默垂泪,三嫂紧拽衣角,四嫂掩面抽泣...... 一个个双眼红肿,发丝凌乱,泪水似乎从未干涸。 绝望与悲戚笼罩着她们,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只余无尽的哀伤在这灵堂之上蔓延,让人看了无不心酸。 她们深知侯府困境,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在这悲戚中相互依偎,共同承受命运的无情打击。 倒是一旁的侯府老嬷嬷忍不住哭骂道:“你们这等行径,必遭天谴!我家世子一表人才,还怕找不到好姑娘,你们这般作贱,日后定有后悔之时。” 管家不敢多言,只是从袖中掏出庚帖,双手奉上。 楚九天看着那大红的庚帖,眼中满是屈辱与不甘,却迟迟不肯伸手去接。 此等奇耻大辱,远比刀剑加身更为刺痛。 往昔期许皆成泡影,只剩悲凉愤恨。 灵堂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管家低着头,嗫嚅道:“世子殿下莫要怪罪,如今侯府遭此变故,您这身体状况又……哎,小人听闻您受伤之后已无法再行人道之事,我家伯爷爱女心切,退婚实属无奈之举啊!为表歉意,我家伯爷愿意退还所有聘礼,并拿出一两银子作为补偿,还望世子殿下能理解我家伯爷的苦衷。” 说罢,便朝门口挥手,示意几个仆人把马车上的聘礼和那一锭小碎银搬进屋内。 楚九天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怒声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楚九天今日虽遭此大难,但绝不容你们这般诋毁。” 家丁们闻管家之言,个个怒目圆睁。 世子殿下只是废了两条腿,何时变成不能行人道了?而且一两银子算咋回事? 这分明是污蔑,是赤裸裸的挑衅! 管家被众人盯得心慌,忙改口:“世子殿下,您别生气,您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养好身体啊!至于我家姑娘,只能说与您有缘无分,您就忘了她吧!” “你......”楚九天气得浑身发抖,抬手欲抽过去,却因双腿使不上力,差点摔倒,幸而一旁的下人及时扶住。 见此情形,家丁们群情激愤,怒不可遏。 “岂有此理!竟敢侮辱我家世子殿下!当年,若不是我家世子拼死相救,你家姑娘早就不知被那些流匪糟蹋成什么样儿了!” “不错,这些年来也一直是你家姑娘对我们世子殿下死缠烂打,非他不嫁,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哼!别以为侯府失势,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告诉你们,没门儿!” “对!没门儿!” 眼看场面即将失控,一直默默跪在灵柩前的楚九璃缓缓站起,她身姿单薄却挺得笔直,宛如风雨中坚守的劲竹。 在众人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管家,步伐虽轻,却似带着千钧之力。 她伫立在管家面前,双眸红肿未消,寒意却如霜雪般从眼中透出。 “你们要退婚便退婚,为何要这般污蔑我兄长?” “不错,我兄长如今的确已落下残疾,这婚你们要退便退了。可今日乃我父亲与五位兄长的出殡之日,你们当着他们的英灵退婚,是想叫他们在九泉之下难安吗?” 其声虽带着几分沙哑,然语气却似寒风般凛冽,管家涨红了脸,无言以对。 楚九璃继续道:“我侯府乃百年世族,所经历的风雨不计其数,却从未像今日这般被人如此折辱。” “你们长平伯府此举,不仅是对我兄长的诋毁,更是对我侯府上下所有人的轻蔑。这退婚之事,本就薄情寡义,还非要加上这般不堪的借口,当真以为我忠勇侯府没人了不成?” 她稍作停顿,目光如炬,直视管家:“我兄长曾对你们家姑娘有恩,过往种种不提也罢。但你听着,我兄长虽残,我楚九璃尚在,这婚事岂是你们说退便能退?” 管家被震得冷汗涔涔,身子直发怵。 他万没料到,传闻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侯府九姑娘,动起怒来,言辞竟如此犀利,字字如冰刀,刺得他浑身不自在。 楚九天与众兄嫂望向楚九璃,眼中满是错愕。 仿若一夜之间,九妹变了! 楚九璃在家中排行老九,故兄嫂们都喊她九妹! 侯府下人也都目光灼灼地盯着楚九璃。 他们深知九姑娘平日虽温婉,然此刻展现出的刚强与果敢,正是侯府所急需。 楚九璃微微昂首,向前逼近一步,管家下意识地又往后缩了缩。 “我侯府子弟,皆重情重义,往昔对你们的帮扶,本不求回报,却未料换来如此凉薄之行。” “今日你带来的不是退婚的消息,而是长平伯爵府的不仁不义。这等狼心狗肺之举,我楚九璃记下了。待我侯府料理完此间诸事,定会上你长平伯爵府讨个说法。” 管家嘴唇颤抖,试图辩解:“九姑娘,此事……” 楚九璃抬手止住他,冷然道:“不必多言,如实回禀你家主子便可。我侯府如今虽处困境,但风骨犹存,今日兄长之辱,他日我必讨回。” 言罢,她令仆人收起刚搬进来的聘礼和银两,喝道:“此等经长平伯爵府之手的腌臜之物,不配入我侯府,统统扔出去。” 第2章 孩儿不孝,让您蒙羞了 “楚姑娘真是好大的口气!” 一道轻柔却略显尖刻的女声突兀响起,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长平伯爵府的嫡女林婉儿身着华丽锦缎,在两个丫鬟的簇拥下款步走来。 她妆容精致,眉梢眼角透着一股傲慢,那眼神仿若巡视自家领地般,对周遭悲戚氛围全然漠视。 管家见状,赶忙恭敬上前弯腰行礼:“姑娘,您怎来了?” 林婉儿却似未闻,径直步入灵堂。 她先假惺惺地对着棺木行了个礼,动作敷衍,而后直起身子,目光在楚九天身上短暂停留,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从眼中闪过。 哼,如今成了这副残废模样,还妄想粘着她,真是倒胃口! 她垂下眼眸,轻启朱唇:“世子殿下,这是我父亲的意思,父命难违,还请您莫要怪罪。只是如今您这状况,我若嫁过来,怕也是守活寡。您若真心念我,也该为我思量一二,这般苦苦相逼又有何用?” 话语里虽有几分看似无奈的推诿,但那股子傲慢与冷漠依旧藏不住。 楚九天怒目圆睁,强撑着身子怒吼:“林婉儿,真是想不到,你竟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来!我楚九天今日之境,乃为守护家国所致。你长平伯爵府却如此薄情寡义,这般行径令人不齿。我虽残,然我侯府尊严尚在,岂容你们这般肆意践踏?” 言罢,因情绪激动而剧烈咳嗽,楚九璃赶忙上前轻拍其背,眼神满是心疼关切。 林婉儿被吼声震得脸色微变,那傲慢神色泛起慌乱涟漪,却仍强装镇定,“世子殿下,您又何必动怒,我长平伯爵府也并非有意为难,只是如今这局面,您也该为我想想,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能嫁给一个双腿残废之人?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您不要只图自己痛快,而不顾我的终生幸福。我父亲也是为我考虑,才出此下策,您若再这般咄咄逼人,那也太自私了。我本也是怀着几分愧疚而来,可您却如此不领情,倒显得我多此一举了。” 她试图通过打击对方内心来掩盖自己的不安,可那话语却越发显得苍白无力。 楚九璃怒极反笑:“林姑娘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不小,我兄长为家国浴血奋战,落得残疾,此乃荣耀,岂容你这般轻视?你既早有退婚之意,又何必假托父命,在此处故作深情?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她看向楚九天,见其悲愤不甘,护兄之情更盛,接着道:“行了,你既无情,我侯府也不屑与你多费口舌。这婚事便如你所愿作罢,但你长平伯府今日之举,我楚九璃必铭记于心。你给我记住,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们如此凉薄,他日必遭反噬!” 话毕,她冷冷扫向林婉儿,那目光犹如实质的寒霜,让林婉儿不禁打了个寒颤,嚣张的气焰也仿佛被浇灭了几分。 她嘴唇微颤,眼神中少了几分傲慢,多了些惊惶,却仍强撑着面子,冷哼道:“楚九璃,你以为你这般强硬就能改变什么吗?空口说大话谁不会?我劝你还是早点认清现实,如今你侯府的男丁已快死绝,活着的也已成残废,还能靠谁?靠你还是靠你那乳臭未干的幺弟?亦或者靠你那已在棺木中的父兄?哼,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免得惹人笑话。” 听到这番冷嘲热讽,侯府家丁个个捏紧拳头,蠢蠢欲动。 楚九璃眼中寒意虽甚,却只是摆摆手,冷冷回应:“林婉儿,你莫要在此处得意忘形,我楚九璃虽只是一介女流,可也有铮铮傲骨,岂会因一时困境就一蹶不振。你长平伯爵府今日这般落井下石、肆意羞辱,以为便能将我侯府踩在脚下?我告诉你,那是痴心妄想!他日侯府重振声威之时,便是你等为今日恶行付出代价之日。届时,我定会携着兄长的荣耀,与你长平伯爵府好好清算这笔账,让尔等知晓,忠勇侯府的尊严不容践踏,你们今日种下的恶果,必将自食!” 话落,她不再理会林婉儿的挑衅,转身握住兄长的手,目光坚定,似无声承诺,她定会护侯府周全,为兄长讨回所有屈辱。 楚九天见自家妹妹如此刚强果敢,心中亦满是欣慰,他虽双腿残废,可侯府有此女,未来便仍有希望。 一众兄嫂及侯府家丁听到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皆受到鼓舞,纷纷应和,神情无比振奋。 灵堂内的气氛虽仍悲恸,却也多了几分同仇敌忾的决然。 林婉儿心中愈发慌乱,却仍强撑着那副傲慢姿态,“那我便等着,看你明日过后还能否这般嘴硬,莫要到时候哭都找不到地儿!” 说罢,夺过管家手中庚帖,狠狠丢入楚九天怀中,然后一甩衣袖,领着众人匆匆离去。 那背影看似潇洒,、实则透着几分慌乱。 门口围观的百姓看到这一幕,纷纷摇头叹息。 有人低声说道:“这长平伯爵府也太过分了,人家侯府遭了难,不但不帮扶,还往人家伤口上撒盐,真不是东西!” 还有人说:“不过这侯府的九姑娘倒是霸气,颇有几分当年侯府老夫人的巾帼气概,以后说不定真能重振侯府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种声浪此起彼伏,望着林婉儿等人远去的背影,眼中满是不屑与唾弃。 良久,忠勇侯府的灵堂内逐渐恢复了平静,但那股沉重的氛围却依旧萦绕不去。 楚九天紧攥庚帖,在旁人搀扶下挪至灵柩前,扑通一声跪下。 他望着父亲的牌位,眼神中满是自责:“父亲,孩儿不孝,让您蒙羞了!” 第3章 你的腿还有救 他忆起往昔,父亲带着他们兄弟几个驰骋校场,教他们忠勇之道,盼他们光大侯府。 那时的自己意气风发,恰似那翱翔天际的雄鹰,怀揣着无限的壮志豪情。 可如今,双腿残废,连婚约都被人如此羞辱地解除。 这等遭遇,宛如利刃扎心。 “孩儿本应成为侯府的骄傲,怎料到如今却成了拖累。但父亲放心,哪怕只剩残躯,孩儿也定要在这困境中崛起,让那些轻视侯府之人付出代价,重拾我侯府尊严,绝不让您的英名被长久玷污。” 言罢,那压抑许久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 直至楚九璃默默跪到他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那温暖又带着安抚力量的触碰,仿佛一道微光,让他从自责愤懑的泥沼中稍稍挣脱出来。 楚九天深吸一口气,看向妹妹,眼中既有对今日所受屈辱的不甘,又有着对未来的坚定。 “九妹,放心吧,为兄会振作起来的。咱们侯府历经风雨,哪能被这等小人之举轻易击垮?如今虽处困境,但只要咱们兄妹齐心,定能让侯府重回往日辉煌。” 楚九璃微微浅笑,可那眼眸之中却泛着点点泪花,那泪花里蕴藏着她对兄长深深的心疼,承载着因兄长坚毅品性而被触动的感动,更满含着她对未来侯府能够重振旗鼓的殷切期许。 她不过年方十六,纵然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与果敢,可心底终究也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迷茫与不安呀。 ...... 当日午时,天色阴沉得似要压下来一般,忠勇侯府那厚重的朱漆大门徐徐打开,六樽漆黑的棺木被缓缓抬出,灵幡在风中无力地飘动着,似在诉说着无尽哀伤。 楚九璃身着素白孝服,手捧父亲与五位兄长的牌位,走在队伍最前列,每一步都走得极为沉重,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楚九天坐在轮椅上,由家丁推着跟在棺木之后,目光始终凝望着那承载着父亲与五位兄弟的棺木,脸上满是悲戚与不舍,嘴唇微微颤抖,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头。 街道两旁,众多百姓自发地站在那里默默送行,人人神色肃穆,虽无人言语,可那默默注视的目光,已然是对侯府最无声却也最真挚的慰藉。 秋风呜呜作响,吹起地上的黄叶,在空中打着旋儿,似在低诉着对逝者的哀悼。 ...... 料理完父兄后事,楚九璃率众回府。 往昔繁华已如过眼云烟,如今的侯府被沉沉死寂笼罩,风过幽鸣,道尽悲凉与不甘。 楚九璃卓立于众人面前,身形虽纤细柔弱,却似有一股无形的气场散发开来。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声音沉稳而有力。 “诸位,今日之辱,我等铭记于心。然这绝非我忠勇侯府的末路,而是浴火重生的契机!往昔荣耀,皆是先辈们血汗铸就,岂会因长平伯府这等小人行径而蒙尘?” “父亲虽逝,但他的英魂早已深植于我们心间。如今,家族的重担落在我们肩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侯府的脊梁,是支撑侯府不倒的力量。莫要因外界的凉薄而心灰意冷,莫要被眼前困境蒙蔽双眼。” “当此时,我们应紧守本心,年轻子弟们,莫要放纵,当重拾勤奋,以武强身,以学明智。旁支的亲族们,也莫抱怨与退缩,我们本是一体,同荣同辱。只要我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侯府的根基就牢不可破。” “我楚九璃在此立誓,必将倾尽所有,带领大家冲破这重重黑暗,重铸侯府荣光。终有一日,那些曾经轻视我们、妄图践踏我们尊严的人,必将在我们的赫赫威严面前,瑟瑟发抖,惶惶不可终日!” 众人听了这番激情昂扬的话,皆是热血沸腾,眼中重燃斗志,仿佛在这萧瑟的秋日里,一股崭新而又坚韧的力量正在侯府众人心中缓缓凝聚。 安抚好众人的情绪后,楚九璃又细致地交代了一些事务,让贴身丫鬟去操办。 随后,她便推着兄长的轮椅,往庭院深处走去。 秋风瑟瑟,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似在应和着他们沉重的心境。 行至一处静谧的亭阁,楚九璃停下脚步,在楚九天身旁缓缓坐下。 她凝视着兄长,轻声开口:“兄长,今日之事,你切莫太过伤怀,身子要紧。” 楚九天苦笑一声:“九妹,为兄怎能不气?那长平伯府如此狼心狗肺,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 说着,他的视线缓缓垂落,停留在那毫无生气的双腿之上,眼中尽是黯然。 楚九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沉默须臾,轻声问道:“兄长,你的腿……究竟是如何受伤的?” 楚九璃自幼便被一位隐世高人看中,那人认为她天赋异禀,骨骼清奇,是个可造之材,于是将她带到深山古刹修行。 修行的日子清苦而严苛,每日天未破晓便要起身,在山林间吐纳练气,研习武道与医术。 当然,除了修行,她还会跟随师父游历江湖,增长见识。 只是,山中岁月悠长,一年之中,唯有过年时方能回侯府小住。 此次因听闻父兄战死的噩耗,匆忙下山,算起来不过才在家中停留两日。 诸多事务纷沓而至,她竟还未来得及详询兄长的伤势。 楚九天微微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一丝追忆与苦涩,随即缓缓说道:“北境一战,敌军狡诈,设下重重陷阱。我军虽奋力抵抗,却渐入困境。为了掩护父亲与将士们突围,我与几位兄弟率一队精锐冲入敌阵,试图撕开一道口子。”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似又回到了那惨烈的战场:“在激战之中,我不慎中了敌军的暗箭,那箭上淬了剧毒,后又遭战马踩踏。待战事稍歇,我已重伤昏迷。后虽经军医全力救治,勉强保住了性命,可这双腿却自此没了知觉。” 楚九璃听闻兄长腿伤缘由,心中满是疼惜,又问道:“兄长,那后来可曾有其他太医来看过?” 楚九天摇了摇头,满脸苦涩:“自受伤后,太医院数位太医皆来诊治过,就连号称‘不死神医’的太医院院首张太医都来了,可是连他都摇头叹息,只道此毒太过凶猛,伤处又受损严重,能保住双腿不失,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其余太医,更是束手无策,所开之方,不过是些调养之剂,于恢复双腿知觉毫无助益。为兄也知他们已尽力,只是这双腿残障,于我而言,实在是心有不甘。” 楚九璃轻轻握住楚九天的手,目光坚定而温暖:“兄长,莫要灰心,依我看,你的腿,还有救。” 第4章 吾妹真乃神医啊 楚九天苦笑:“九妹呀,算了吧,那些个大夫们都已看过,难有转机,你就别在我身上白费那心思了。或许世间还有隐世神医能有起死回生之术,可茫茫人海,又该去往何处寻觅?” 话语里透着深深的绝望,那一丝渺茫的期待也被无尽的无奈掩盖着。 楚九璃微微扬起下巴,眸中自信尽显:“兄长,这世间神医或许并非遥不可及,在你眼前不就有一个?” 楚九天一怔,眼中满是惊讶与疑惑,细细打量她,似难相信这话。 “九妹,你……你莫要开玩笑,我这伤连太医院院首都无计可施,就算你习过医术,又怎可能……?” 楚九璃轻轻抿嘴一笑,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兄长,你莫小看我这些年在深山古刹的修行。我随恩师不仅研习武道,更精研医术,其间所遇病症、所习医理不计其数。虽不敢称能起死回生,但也算医术通玄,你的腿伤,我有信心一试。只是这医治之法,需些时日与耐心。但我绝不会让兄长余生困于轮椅之上,定要让你重新站起来,再现昔日英勇。” 楚九天望着楚九璃坚定的神情,原本死寂的心竟泛起一丝希望的涟漪。 他对她师父了解不多,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可不知为何在她说出这番话时,心中竟莫名地涌起一股信任。 或许是因为她那坚定的眼神,又或许是她今日在灵堂前所表现出来的沉稳气质。 但无论如何,这一丝希望就像黑暗中的一点烛光,虽然微弱,却足以让他那几近绝望的心重新有了波动。 楚九天嘴唇微颤,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内心复杂的情绪哽住了喉咙。 许久,他才艰难开口:“九妹,若真能如此,那自是再好不过,只是为兄实在不忍你为了我这般操劳奔波,你肩上本就扛着侯府复兴的重担,若再因我而分神,为兄于心何忍。” 楚九璃轻轻摇头,柔声道:“兄长,你我兄妹,血浓于水,休要再说这样的话。侯府复兴离不开你,你若能重新站起,便是侯府最大的助力。况且,医好你的腿,也是我心中所愿,我定当全力以赴。” 说罢,她蹲下身子,手指轻轻搭在楚九天腿上细细探脉。 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银针盒。 纤手拈针,娴熟精准地刺入腿部穴位。 接着闭目,调动体内真气,通过银针缓缓注入经络。 她全神贯注,手中银针不断变换位置,每一针都似承载着希望。 随着时间的推移,楚九天腿部经脉中的淤血在真气的冲击下逐渐松动,一缕缕黑色的毒素顺着银针缓缓渗出,那原本毫无生气的腿部肌肉竟开始有了轻微的颤动。 庭院外的秋风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紧张的氛围,吹得更急了些,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兄妹俩加油鼓劲。 尽管腿部还没有明显的知觉,但楚九天的内心却无比震惊,因为那股在他体内冲刷的真气却如汹涌澎湃的洪流,其霸道强劲竟让他难以招架。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肆意奔腾,似要冲破一切阻碍。 每一丝真气的流转,都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 若不是当着自家妹妹的面,他恐怕就要痛得哭爹喊娘了! 他不禁暗自思忖:“我浸淫武道多年,在军中也算经历诸多战事,凭借着不俗的身手立下赫赫战功,武道造诣虽不敢与江湖侠客媲美,但也绝非泛泛之辈。却不想与九妹相比,竟似天渊之别。” “这真是我妹妹吗?十个我也打不过她啊!” “若是我的腿真有机会康复,他日定要与她好好讨教一番!” 就在他这般胡思乱想之际,楚九璃抓起剩余八根银针,九针齐下,刺入腿部特定穴位。 刹那间,楚九天只觉腿部如遭雷击,强烈的酥麻与胀痛感瞬间传遍全身。 腿部原本麻木冰冷之处,渐渐有了一丝暖意,仿佛有一股微弱的电流在经脉中缓缓流淌。 那久违之感,让他心中涌起难以抑制的激动。 “九妹,我……我好像感觉到了,我的腿……”他声音发颤,眼中含泪,重燃希望的动容尽显脸上。 楚九璃听闻,心中亦喜,但她不敢有丝毫懈怠,纤手轻颤着调整银针深浅。 然施针极为耗神,她的面色愈发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打湿了她的衣衫,她却浑然不觉。 楚九天瞧着心疼,颤抖着手替她抹去额头汗珠,劝道:“九妹,莫要勉强自己,休息一下吧,为兄这腿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楚九璃微微摇头,咬着下唇坚持道:“兄长,我没事,此乃关键之时,不容有失。你的腿能恢复知觉,已是不易,若不趁热打铁,恐会前功尽弃。” 说罢,深吸一口气,继续专注施针。 随着真气持续不断地涌入腿部经络,那股暖意逐渐蔓延开来,腿部的肌肉也开始有了更明显的抽动。 楚九璃面色虽苍白如纸,眼神却愈发坚定,仿佛已看到兄长重新站立、纵横沙场的画面。 终于,在几近力竭之时,她缓缓拔出了银针。 楚九天只觉腿部一阵轻松,那久违的知觉如潮水般涌回,虽然还稍显无力,但他已能清晰地感受到腿部的存在。 那种失而复得的知觉,让他心中满是震撼与感激。 他望着楚九璃疲惫却欣慰的面容,嘴唇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泪水哽住了喉咙。 楚九璃轻轻扶住他的手臂,声音虽虚弱却透着喜悦:“兄长,你体内毒素已全部清除,堵塞的经脉也已疏通,不过你腿部肌肉许久未动,已有所萎缩,还需长时间的调养与训练,才能恢复如初。” 楚九天重重点头,紧紧握住楚九璃的手。 “吾妹……真乃神医啊!” 第5章 风云起 楚九天满心感慨,眼中泪花闪动,“九妹,为兄这条命,这双腿,都是你给的。日后,我定当全力辅佐你重振侯府,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心里已然决定,即便自己身为侯府世子,是爵位的继承人,往后也要唯妹妹马首是瞻。 在他看来,楚九璃才是能引领侯府重回往昔荣光的不二人选,而他甘愿做妹妹的左膀右臂。 楚九璃欣然一笑,正欲开口,却突感一阵天旋地转。 她身子晃了晃,终因施针耗神过度,体力不支,晕倒在楚九天怀中。 …… 翌日清晨,柔和的朝阳洒在侯府庭院,驱散了些许阴霾。 枝头鸟儿欢快鸣唱,楚九璃悠悠醒转。 她坐起身,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回想起这两日发生的事,不禁心生诸多感慨。 恰在这时,房门被推开,贴身丫鬟宝灵端着一碗燕窝粥走进来,见她醒了,立马红了眼眶,带着哭腔道:“姑娘,您可算醒了呀,您昨日晕倒,可把大家伙儿急坏了呢。” 宝灵打小就被卖到侯府,跟着楚九璃时连路都还走不稳,平日里两人形影不离,说是主仆,实则情同姐妹。 楚九璃浅笑安慰:“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你家姑娘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 宝灵轻轻放下膳食,想到府里近况,仍抽噎着唠叨不停:“姑娘,您本事再大,也不能不顾自个儿身子呀。昨日您晕倒,世子殿下守了您半宿,生怕您有个闪失。府里上下也都忧心忡忡,旁支的几位婶婶也都前来探望,还送了些滋补的药材。他们家的小公子也主动去书房温书习武了,大家都被姑娘您的话鼓舞着。” 楚九璃欣慰地听着,心中对重振侯府更添几分信心,“兄长的腿有转机,我怎能不尽全力?这是侯府复兴的关键。我兄长现在何处?” 宝灵点头称是,然后答道:“世子殿下说感觉腿脚渐渐有了点力气,正在庭院里试着走路呢。他说想早些好起来,帮姑娘您分忧。” 楚九璃颔首,伸手擦去她眼角泪痕,接着在宝灵的悉心服侍下穿衣洗漱。 她用丝帕擦脸时,忽然想起许久未见的大姐楚九霄,便开口问:“对了,我大姐近来如何了?” 楚九霄身为忠勇侯府长女,被太后亲封为“睿安郡主”,意在盼她睿智英明、处事果断。 然而,她的性子却与这封号大相径庭。 全然就是个神经大条的将门虎女,行事坦率又很莽撞。对那些繁文缛节、勾心斗角厌烦至极。 平日里,她不喜在闺阁中摆弄琴棋书画,反倒痴迷于舞刀弄剑,常拉着府中护卫切磋武艺,那些护卫往往被她折腾得苦不堪言,却又不敢有丝毫怨言,只因她身份尊贵且下手没个轻重。 前几年,侯爷为她招了个倒插门的赘婿,不过因她拥有自己的府邸,平常便不在侯府住。 宝灵一边帮她整理衣衫,一边笑着回话:“听老嬷嬷讲,郡主殿下快临盆了,应该就是这两日的事儿,咱侯府要添新丁了,姑娘您也要当小姨了呢!” 楚九霄已三十好几,此前因性子缘由落过两次胎,后来许久未怀上,今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她那倒插门的郡马爷把她看得很紧,也亏得如此,这次总算是保住了! 楚九璃眉眼弯弯,心中满是对新生命的期许,“我父兄刚逝,这也算给侯府冲喜了。待会儿你随我去街上银楼逛逛,给大姐和那还没出世的小侄儿挑几件礼物。” 宝灵点头答应:“姑娘想得周全,您挑的礼物,郡主殿下和小公子肯定喜欢。只是您才刚醒,身子还没完全恢复,要不先歇会儿,午后再去呀?” 楚九璃轻轻摆了摆手,“无妨,睡了一觉已无大碍。大姐生产乃是大事,我这做妹妹的自当用心。” 洗漱完,她端起燕窝粥轻抿一口,又问宝灵:“昨日让你去查长平伯府的动静,可有消息?” 宝灵赶忙回道:“姑娘,我查到了,那林婉儿最近似乎和兵部尚书的公子走的很近,两人常常在各种宴席上出双入对、眉来眼去的,完全将过往与世子殿下的情谊抛诸脑后。” 楚九璃听闻,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手中的勺子微微一顿,“哼,这林婉儿当真是薄情之人,兄长当初对她那般真心,她却如此轻易就另攀高枝,与那兵部尚书公子打得火热,全然不顾及兄长的颜面。” 宝灵附和着说:“姑娘说得没错,那林婉儿看着温婉,实则心如蛇蝎呀。世子殿下昨日才和她退婚,可她却……哎,这不是给世子殿下戴了绿帽么!” 可不是嘛,这何止是退婚,分明是退婚前就给兄长戴了绿帽呀! 楚九璃搁下勺子,眼中寒芒乍现:“这女人,先是给我兄长戴绿帽,然后又当着我父兄牌位退我兄长的婚,此仇不报,我楚九璃誓不为人。” 言罢,她冷哼一声,猛拍桌子,桌上茶盏都跟着震颤起来。 宝灵吓了一跳,突然想起一事,急忙补充道:“姑娘,还有件事,昨日早朝过后,长平伯一直留在宫内,直到傍晚时分才出宫,我估摸着,他们肯定在谋划什么呢。” 楚九璃秀眉微蹙,陷入沉思。 片刻后,她缓缓开口:“长平伯并非皇室宗亲,他在宫内逗留许久,要么是与陛下商议要事,要么是与太子势力勾结。不过连你都能随意打探到消息,那应该是前者,只是不知他与陛下谈了些什么,又是否与我侯府有关?” 楚九璃微微阖眼,伸手揉了揉眉心,忽然想到昨日林婉儿离去前说的那句话:那我便等着,看你明日过后还能否这般嘴硬,莫要到时候哭都找不到地儿! 明日过后? 楚九璃心中一凛,暗自思忖:“那林婉儿话中有话,这‘明日过后’定有所指。难道长平伯府与陛下商议之事会在今日有所动作,且这动作会对侯府产生极大冲击?可若真有不利于侯府的谋划,陛下又为何会应允?是长平伯府进了谗言,还是侯府本就已在陛下的猜忌之中?” 她站起身,在屋内踱步,忽道:“长平伯府定是觊觎侯府的地位与权势,如今父亲战死,他们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先是在灵堂之上羞辱兄长,退婚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又在宫内与陛下密谈许久。这一系列举动绝非偶然,说不定是一场精心策划打压我侯府的阴谋。” 宝灵在旁听得心里直发毛,问道:“姑娘,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呀?” 楚九璃停住脚步,眼神中透着决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他们今日有何动作,我楚九璃都不会坐以待毙。先派人密切监视长平伯府的一举一动,再着人去探听朝中大臣们的口风,看看是否有对侯府不利的言论传出。” 第6章 流言 妥善安排好应对长平伯府的诸多事宜后,楚九璃又仔细为兄长检查了一遍身体,接着便带着宝灵登上侯府马车,晃晃悠悠往街上银楼行去。 楚九璃着实许久未曾这般上街闲逛了,此刻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那热热闹闹的市井之声,望着车窗外不断掠过的街景,那紧绷多日的神经倒是舒缓了几分。 她发现这京城街道相较前些年,似乎是宽敞了些许,可那往昔熟悉的热闹景象,却好似变了模样。 不少女子皆以轻纱遮面,隐隐约约只能瞧见眉眼轮廓,袅袅娜娜地走在道路两旁,瞧着倒是别有一番风情,只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陌生感。 宝灵眼尖,瞧见楚九璃微微皱起的眉头,知晓姑娘心中定是有所疑惑,便凑近了些,轻声说道:“姑娘,您可是觉得这街上女子的做派有些奇怪呀?这都是因为长公主近些日子一个劲儿推崇《女诫》闹出来的呢。她呀,老是在各种场合念叨着女子就该谨遵古训,乖乖待在家中相夫教子,万万不可轻易在外人面前露脸。虽说朝廷并没有明令要求大家这么做,可京城里的人家啊,大多都讲究个追风逐流,瞧见那高门显贵家的女子这般做了,便一股脑地纷纷效仿起来了。这不,现在好多闺中女子出门都戴着面纱,仿佛成了一种新的风尚呢!” 楚九璃听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旋即流露出几分不屑,“哼,这长公主倒是管得宽,《女诫》所言之理,明面上旨在劝诫女子守礼,实则不过是束缚女子的枷锁罢了。长公主却将其奉为金科玉律,让女子们连出门露脸都成了忌讳,真是够迂腐的。依我看啊,不过是有些人想要借此来彰显自己的‘贤德’,博一个好名声罢了。” 宝灵在旁点头附和:“姑娘说得极是呀,像咱们郡主殿下那般洒脱随性的,怕是最受不了这般约束。她的日子啊,过得那叫一个自在随性,哪管旁人说些什么呢。” 楚九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脑海中浮现出大姐楚九霄舞刀弄剑的飒爽英姿,不禁感慨道:“大姐那般性子,自是不会将这些陈规旧矩放在心上。咱们女子既能快意江湖,亦能心怀家国,在这世间闯出自己的名堂,凭什么只能困守在后宅,相夫教子。那所谓的《女诫》,合该被摒弃,女子当自强,靠自己的本事去书写不一样的人生。” 两人闲聊时,皇宫内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其貌低调,却难掩奢华内蕴。 车帷之内,一名面如白玉的太监总管悠然品茗,香韵幽浮。 驾车的太监,不苟言笑,缰绳在握,稳稳驱驰。 再看那八名带刀护卫,高坐骏马之上,身姿笔挺,整齐护于马车前后。 骏马矫健,昂首嘶鸣,蹄落之处,声震如雷,仿若有千钧之力蕴藏其中。 这队人马,浩浩荡荡,气势磅礴,所经之处,众人皆敬畏避让,不敢直视,那股子不凡的威严,如波如澜,肆意散开。 谁能想到,这威风出行的车驾之中竟只是个宦官,真可谓“低调奢华有内涵,太监出行亦非凡”。 ......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楚九璃乘坐的马车便来到了京城中最为热闹的街市之上。 她正要下车,宝灵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她,同时递过来一个面纱,轻声说道:“姑娘,您生得这般貌美,这街上人多眼杂的,还是遮掩一下为好呀。” 楚九璃微微一怔,旋即心思一转,想到侯府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行事的确是低调些为宜,于是便接过面纱,轻轻戴在了脸上,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而那眼眸之中透着的聪慧与坚毅,却丝毫没有被遮掩住,反倒是在面纱的衬托下,更添了几分神秘的韵味。 宝灵手脚麻利地掀起车帘,率先一步下了车,随后又稳稳地扶着楚九璃走了下来。 只见那银楼矗立在街边,飞檐斗拱的样式显得颇为大气,朱漆大门看上去古朴又庄重,门楣之上挂着的匾额写着“翠玉轩”三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门两侧的石狮威风凛凛地蹲坐着,仿佛忠诚的卫士一般,守护着这一方的财气。 此时此刻,银楼内客流不断,有富家千金精心挑选首饰,亦有儒雅公子为佳人购置信物,热闹中透着别样的雅致。 门口站着的伙计见有贵客临门,立马满脸堆笑,热情洋溢地迎了上来:“两位姑娘,里边请,咱们这儿新到了不少精致的物件儿,保管您能挑到满意的。” 楚九璃微微点头,踏入银楼之中。 一眼扫去,店内金银玉器饰品琳琅满目,或华丽璀璨,或素雅别致。 楚九璃沿着柜台缓缓移步,目光在一件件饰品上流连,心中思索着哪样最适合即将临盆的大姐和未出世的小侄儿。 宝灵也没闲着,在一旁仔细地询问着伙计各类首饰的材质与寓意,时不时拿起几件向楚九璃展示并说着自己的看法。 楚九璃精挑细选了好片刻,想到大姐那风风火火的性子,选的礼物既要精致,又得实用些才好。 于是,她挑选了一个小巧的金质长命锁,锁面上刻着寓意吉祥的瑞兽图案,工艺精湛,栩栩如生,满是祝福之意。又挑了一对样式别致的金手镯,镯子上镶嵌着几颗温润的小玉珠,煞是好看。 宝灵看着楚九璃选好的礼物,笑着点头称赞:“姑娘,您这眼光可真好呀,郡主殿下和小公子见了,肯定欢喜得不得了呢。” 楚九璃淡淡一笑,看向宝灵,心想这些年宝灵尽心尽力伺候在侧,跟着自己也没少操心受累,如今也到了该好好打扮的年纪了。 于是,她的目光又开始在众多饰品之间游离起来,最终定格在一只玉簪上,簪头花朵雕刻逼真,花瓣纹理细腻,仿佛能闻到花香。 她拿起玉簪,浅笑着对宝灵说:“宝灵,这些年辛苦你了,这簪子很适合你,今日便送你了。” 宝灵又惊又喜,连连摆手:“姑娘,这太贵重了,我怎能收呀。” 楚九璃拉过她的手,将玉簪轻轻插入她发髻,端详一番后道:“不错,很是好看,莫要推辞。” 宝灵轻轻摸了摸簪子,感动得眼眶泛红,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姑娘,您待我太好了,我定会更加用心伺候您。” 楚九璃笑着拍拍她的手,打趣道:“快别哭了,我看看簪子戴得正不正。” 说着,她又极为认真地端详了一番,还稍稍调整了下簪子的位置,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下更好看了,今日就戴着它吧。” 宝灵乖巧地点了点头。 正当两人准备结账离开时,却听楼外传来一阵妇人的八卦之声,那声音由远及近,隐隐约约似有人提及侯府。 楚九璃微微皱眉,竖起耳朵,凝神细听。 “哎,你们听说了没,那忠勇侯府昨日可真是丢尽了脸面啊,在灵堂上被长平伯府强行退了婚,这以后在京城还怎么抬头呀。唉,真是世态炎凉啊。” “哼,要我说啊,这长平伯府也太过分了些,之前两家好得跟什么似的,这侯府一遭难,他们就立马变脸,还在人家出殡的时候去退婚,缺德哟。” “就是呀,这长平伯府平日里看着也是个体面人家,那忠勇侯府以前也没少帮衬他们,如今倒好,做出这等事来,也不怕遭报应。” “话虽如此,可如今这世道,不都是见风使舵嘛,忠勇侯府一次死了六个男丁,侯府势弱,难免被人欺负。而且我听说啊,忠勇侯府世子自受伤后已经不能行人道了,长平伯府估计是怕自家姑娘守活寡,这才这么迫不及待地退婚呀。” “啊?还有这事儿?” 楚九璃静静听着闲言碎语,心中五味杂陈,面上却淡定从容,唯有紧握的拳头微微一颤,眼中寒芒稍纵即逝,微不可察。 她深知如今侯府已然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这长平伯府的所作所为更是被大家看在眼里、嗤之以鼻。 宝灵在一旁,眼尖地瞧见了自家姑娘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微怒之色,顿时心里也来了气,腮帮子鼓鼓的。 她柳眉一竖,小脑袋一扬,撸起并不存在的袖子,脚下生风般就往前冲去,嘴里还气呼呼地嘟囔着:“哼,我倒想看看,到底是哪个长舌妇,竟敢如此编排我家世子爷?” 第7章 怒怼长舌妇 不过她心里也明白,此刻不宜冲动行事,所以这动作看似要冲出去,实则脚下步子却有意放缓了些,眼睛还偷偷瞄向楚九璃,等着姑娘拿主意。 楚九璃微微点头,示意她放手去干,有任何事情,她都兜着。 得了指令,宝灵心中有了底气,那佯装往前冲的步子顿时变得沉稳有力起来。 几个妇人刚走到门口,就被气势汹汹的宝灵给拦住了去路。 她双手叉腰,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声呵斥:“你们这些乱嚼舌根的,休得在此胡言乱语!忠勇侯府世子爷为守护家国才落下残疾,何时成了你们口中那般不堪了?你们这般恶意编排,良心何在?” 那几位妇人先是一愣,随后回过神来,其中一个穿着紫色锦缎的华贵妇人摇着团扇,轻蔑一笑:“哟,一个丫鬟也敢来教训我们?我们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这京城都传遍了,还不许人讲呀。” “好啊,原来是你这个长舌妇是吧?”宝灵气得小脸通红,上前一步,抬起小手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 昨日老侯爷和几位公子出殡,姑娘特意吩咐了,无论如何都不能闹事,免得惊扰了他们的英灵,走得不安生,所以哪怕心里憋着气,大家也都强忍着没动手。 可今日不一样了,哪还能任由这些人胡言乱语、肆意编排侯府的事儿? 那妇人没反应过来,被打了个正着,“哎哟”一声,脸上顿时浮现出几道红印。 其她几个妇人则彻底懵了,这什么情况啊?光天化日的,怎么还打人呢? 那被打的妇人捂着脸颊,又惊又怒:“你这贱婢,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兵部尚书的大夫人,竟敢打我,反了天了!” 说着便要扑上来撕扯宝灵。 宝灵一听是兵部尚书的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反手又是一记重重的耳光甩了过去,“打的就是你!还兵部尚书的大夫人呢,管你是谁,敢编排我家世子爷,就该打!” 周围众人见状都围了过来,有的惊讶,有的窃窃私语。 此刻,店里的伙计们可犯了难,瞧这一群人堵在门口,把个店门堵得严严实实的,这生意还怎么做呀? 要知道,平日里来翠玉轩的顾客大多出身高贵,他们这些做伙计的,哪敢轻易上前去劝阻。 万一话说得不合适,惹得这些主儿不高兴了,那可就是自讨苦吃,到时候挨骂不说,说不定连饭碗都得给砸了。 楚九璃则不慌不忙地付着账,目光悠然落在宝灵那边,嘴角甚至还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这妮子打小就跟着自己,在山上修行时也一直伺候在身边。虽说没正经学过武道,但平日里看多了,也会个几招。应付这般妇人,自是不在话下,今日且让她出出气也好。 那兵部尚书的大夫人被这连续两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指着宝灵颤声喊道:“你……你是忠勇侯府的人?” 宝灵下巴一扬,毫不示弱道:“是又怎样?我们侯府行得正坐得端,岂容你们这般污蔑!你们在这造谣生事,就该受这教训。” 那妇人又羞又怒,却忌惮着侯府如今虽势弱却余威仍在,一时竟不敢再上前,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宝灵,“你等着,今日这笔账我记下了,我动不了忠勇侯府的主子,难道还动不了你一个下人不成?” 宝灵却丝毫不惧,双手抱胸,回瞪过去:“哼,我可不会怕了你这等搬弄是非之人。有能耐就尽管放马过来,我接着便是,倒是你,往后可得把嘴巴管严实了,再敢胡言乱语,可就不是两巴掌这么简单了!” 说着,她又挥动了一下小拳头,做势还要打。 那妇人被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冷哼一声,甩袖欲走。 就在这时,门外的街上又传来一道傲慢的娇喝声:“哟,吵吵嚷嚷的,这是闹哪出呢?” 这声音略有些耳熟,楚九璃不由地微微蹙眉。 其他人循声朝门外望去,只见长平伯府的嫡女林婉儿带着几个丫鬟,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 因为她性子比较张扬,平日里出门也鲜少戴面纱,故而认得她的人不在少数。 她今日打扮得比往昔更为艳丽夺目,那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傲慢与不屑也愈发明显。 瞧那架势,仿佛是料定了今日定能让侯府陷入难堪的境地一般。 只见她迈着轻盈的莲步,身姿摇曳生姿,不紧不慢地走到宝灵和那妇人所在之处。 那兵部尚书的大夫人一瞧见她现身,心中顿时多了几分底气。 虽说伯爵府地位原本稍逊于侯爵府,可如今那忠勇侯府的老侯爷已然去世,而伯爵府的几位公子前段时间在北境立下了不少战功。 此消彼长之下,两家的地位已然发生了逆转。 再者,林婉儿如今与她的儿子打得火热,而自己也是约了她来翠玉轩买礼物才碰上这等倒霉催的事情,这种时候她自然得全力支持她这个未来婆婆。 她微微扬起下巴,对着林婉儿使了个眼色,示意林婉儿为她出头。 林婉儿先是微微侧目,目光扫向这位脸颊被打得泛红的兵部尚书大夫人,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紧接着,便将目光挪向宝灵,眼中瞬间充斥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之色。 只见她朱唇轻启,吐出的话语里尽是尖酸刻薄的味道:“哟,这不是忠勇侯府的丫鬟嘛?你一个身份低贱的下人,居然也敢在这儿撒起野来了,胆子可真是够大的呀。我看呐,定是忠勇侯府死了当家主子,现在连下人都没人好好管教了。” 林婉儿说着,还故意用帕子掩了掩口鼻,仿佛宝灵身上带着什么脏东西似的,“这死人味儿可真重呢,也不知收敛收敛,还在这里丢人现眼。” “林婉儿,说什么呢你?” 宝灵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手指都快戳到林婉儿脸上去了,那嘴巴也跟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就怼了回去。 “亏你还是伯爵府家的嫡女呢,怎么这嘴里吐出来的话比那茅厕里的味儿还难闻?哼,我看呐,你才是那个没家教的缺德货,也不知道平日里都学了些啥,怕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第8章 凤凰与山鸡 林婉儿脸色一沉,气得胸脯剧烈起伏:“你个贱婢,竟敢如此对我说话,看我今日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抬手就朝宝灵扇去,目光却蓦地被宝灵头上那崭新的玉簪吸引,动作顿时僵住,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过。 这玉簪质地温润细腻,雕工更是精美绝伦,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林婉儿嘴角一勾,露出满是算计的笑容,厉声喝道:“你个贱婢,哪来的钱买这么好的玉簪?怕不是偷来的吧?哼,忠勇侯府如今这般,也难怪下人手脚不干净。” 宝灵一听这话,怒极反笑,大眼睛一瞪,脆生生地回怼:“你个蠢货,自己心思不正,就看谁都像小偷。这玉簪是我家姑娘赏我的,岂是你能随意污蔑的。” 林婉儿却不依不饶:“你说是你家姑娘赏的就是?谁能作证?我看这玉簪,倒不如归我了。” 说着便要伸手去夺玉簪。 宝灵一把拍掉伸过来的手,“你个泼妇,没完了是吧?都说了是我家姑娘赏的,你耳朵塞棉花啦!” 林婉儿抓了个空,更是恼怒不已,“哼,你家姑娘?那个楚九璃?她如今自身都难保了,还有闲心赏你东西?我看你不是偷的簪子就是偷的银子,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 她朝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几个丫鬟立刻会意,上前围住宝灵,欲强行夺走玉簪。 宝灵赶忙抬手护住玉簪,刚准备往后退时,却猛地撞到了什么人,回头一瞧,原来自家姑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楚九璃将双手交叠置于身前,款款向前迈了两步。 姿态虽尽显优雅,然而面纱之下的眼神却冷若冰霜。 浑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不仅让那几个冲上前的丫鬟愣在当场,就连那几位身着华贵服饰的妇人以及林婉儿,也都被这股强大的气势所震慑,一时间呆立原地,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她站定在林婉儿身前一步之遥,微微垂眸,声音清冷淡然:“林婉儿,你昨日在我侯府大闹一场还不够,今日竟又打起我这丫鬟的主意,你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你……你是楚九璃?”林婉儿的声音微微发颤,眼中流露出一丝慌乱。 她感觉眼前的这个人与昨日见到的楚九璃有所不同,尽管戴着面纱,可气场却仿佛更加强大,声音也与昨日有所区别。 她真的是楚九璃吗? 其实,不怪林婉儿心生疑惑,昨日的楚九璃穿着一身孝服,在灵柩前跪了整整两天两夜,嗓子早就哭哑了,脸色自然十分憔悴。 但今日的她略施粉黛,又换了一身淡蓝色的罗裙,身姿婀娜绰约,气质浑然天成,宛若惊鸿仙子。 尤其是挂在她耳朵上的那两串八角流星耳坠,散发着神秘且清冷的幽芒,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高贵与不凡的气韵。 林婉儿心中满是疑惑与不安,却又不甘心就此退缩,毕竟那么多人看着,她若认怂,那丢的可是整个长平伯爵府的脸。 于是,她挺起胸脯,强作镇定,试图找回方才的气势,“哼,就算你是楚九璃又如何?忠勇侯府如今已大不如前,你以为还能像以前那般威风?” 楚九璃一眼就瞧出她的心虚,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带着嘲讽的冷笑,却对她的质问不予回应。 “你笑什么笑?”林婉儿见她对自己不理不睬,愈发恼怒。 楚九璃依旧从容不迫,嘴角挂着浅笑,静静凝视着林婉儿,然而,依旧一言不发。 “你还笑?”林婉儿怒指着她,情绪逐渐有些失控。 楚九璃依旧缄默不语,只是嘴角上扬的弧度变得更加明显。 林婉儿被楚九璃的沉默彻底激怒,伸出的手突然抬起,一把扯下她的面纱,“我让你笑!” 面纱被扯下的瞬间,周围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双眸明澈深邃,似寒夜繁星,眉角轻扬,带着几分不羁,鼻梁秀挺,线条刚柔相济,朱唇天然嫣红,温婉间英气隐现。 整张脸仿若天工神塑,绝美至斯,令人心醉神迷难以自持。 众人都被这张绝世容颜所震撼,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林婉儿也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楚九璃竟如此美艳动人。 她向来对自己的美貌颇为自负,在京中的贵族女子中也算是佼佼者,可如今站在楚九璃面前,却黯然失色。 关键她还比对方矮了大半个头,气场完全被压制。 简直就像是明月旁的微弱星辰,瞬间失去了光彩。 那几个丫鬟也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以往她们总觉得自家主子甚是漂亮,可如今一对比,才发现自家主子连个屁都算不上。 人家楚九璃是遨游在九天之上的凤凰,而她们的主子不过是山沟沟里扑棱的野鸡罢了。 宝灵则骄傲地扬起小下巴,仿佛在向众人宣告:“哼,我家姑娘自然是无人能及呀。” 眼角余光瞥见众人看向楚九璃的眼神,林婉儿心里那嫉妒之火“噌”地就冒起来了,烧得她胸口发烫。 她张了张嘴,想挽回点颜面,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嫉妒与不甘交织在一起,表情别提多狰狞了。 周围的人看着林婉儿这副模样,心中不禁暗暗摇头,原本还觉得她有几分姿色和气势,可如今与这位侯府九姑娘一比,实在是相形见绌。 林婉儿猛吸了一口气,又咬了咬嘴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随后,她抬起头,狠狠地瞪了楚九璃一眼,试图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服气。 哪料楚九璃眼神陡然一凛,抬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气中格外响亮。 林婉儿被打得踉跄好几步,她捂着红肿的脸,满脸的不可置信,“楚九璃,你疯了啊?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楚九璃冷嗤一声,悠然地收回手,“你敢对长公主不敬!我打你,那是理所当然。” 第9章 九千岁 林婉儿瞪大双眼,满脸惊愕,想挥手反击,却在楚九璃那凌厉目光下,硬生生收住了动作。 她气得手指颤抖,指着楚九璃吼道:“你莫要信口雌黄,我何时对长公主不敬了?” 楚九璃却轻叹一声,反手又是一巴掌甩过去,神色冷峻,语气森然。 “哼,这京城上下谁人不知,当今长公主殿下大力倡导《女戒》,旨在规范咱们女子的言行举止,以彰礼教风范。而你,身为长平伯府的未出阁千金,本应以身作则,言行得体才是。可你瞧瞧你自己,整日招摇过市,行事毫无收敛之意,就连最基本的出门佩戴面纱这一规矩都全然不顾,如此行径,你难道还妄图狡辩不成?” 楚九璃目光如刃,透着彻骨的冷厉,言辞更是犀利无比,“不仅如此,你自己罔顾礼教,不戴面纱也就罢了,可方才,你居然还胆大包天到公然扯掉她人的面纱,此举更是明目张胆地质疑长公主殿下所倡导的礼教规范,是对礼教赤裸裸的践踏,你这般毫无规矩、肆意妄为,难道不是对长公主殿下的大不敬?” 楚九璃边说边向前逼近,那强大的气场如汹涌浪潮般压得林婉儿不自觉地往后退去。 她的脸上满是又惊又惧又愤恨的复杂神色,却在楚九璃的气势威慑下,半分反驳的话语都不敢吐露。 周围众人看着这一幕,皆是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出声。 毕竟,楚九璃都已经把长公主搬出来了,这在众人眼中可是一顶大帽子,谁也不想牵扯进这样的是非当中,以免引火烧身。 林婉儿咬着牙,眼中恨意更甚,可此时也深知自己落了下风,再继续纠缠下去,怕是只会越发难堪。 她冷哼一声,努力稳住身形,用怨毒的眼神瞪了楚九璃一眼,低沉着嗓音喊道:“今日这笔账,我记下了,咱们走着瞧!” 说罢,她狠狠一甩衣袖,转身欲走。 “怎么?想走?”楚九璃却并未打算轻易放过她,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无端寻衅滋事,就想这么拍拍屁股走人?哪有这般便宜的事。” 林婉儿脚步一顿,身子微微颤抖,她转过身来,眼中满是愤恨不甘,“楚九璃,你莫要欺人太甚!今日之事本就是你那丫鬟先动手,我不过是来讨个说法罢了,你倒好,竟还拿长公主殿下压我,你觉得我会怕你吗?” 楚九璃脸上浮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是毫不掩饰的不屑之意,“我楚九璃,不过就是落魄侯府中的一介女流罢了,你自是无需惧我。可你今日当众做出这等对长公主大不敬的举动,行事如此张狂,全然不知天高地厚,那我便替长公主殿下好好管教管教你,也好让你收收这无法无天的性子!” 说罢,她厉声喝令:“给我掌嘴!” 宝灵一听这话,当下便应了一声,气势汹汹地朝着林婉儿走去。 林婉儿见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怎么也没想到楚九璃竟还没打够,又惊又惧之下,往后连退了几步,嘴里还叫嚷着:“楚九璃,你敢!你若敢动我,我父亲定不会放过你们忠勇侯府!” 可楚九璃却恍若未闻,眼神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冷厉。 宝灵三两步上前,一把揪住林婉儿的衣袖,扬起手便朝着她的脸扇了过去。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林婉儿痛的嗷嗷直叫,短短须臾,嘴角便已皮开肉绽。 “你这贱婢,放开我!”林婉儿又疼又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因力气不敌宝灵,无法挣脱分毫。 只能将满心的怨愤与恶毒倾注于目光,狠狠地瞪着楚九璃,“楚九璃,你……你竟敢如此折辱我,你给我等着,你完了……” 楚九璃却连眼皮都未曾抬动一下,对这无力的威胁全然不屑一顾。 林婉儿的几个丫鬟目睹主子惨状,先是义愤填膺,不假思索地就想冲过去帮忙。 但眨眼间,她们就冷静下来,心里合计着:要是帮了这个被说成对长公主不敬的人,自己不也成了大不敬的罪人? 想到这儿,她们赶紧互相使了个眼色,把刚要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站在那儿一动都不敢动。 林婉儿兀自不肯罢休,愈发歇斯底里地咒骂:“楚九璃,你……你这心肠歹毒的女人,你就等着吧,你们忠勇侯府的男人一定会死尽死绝的。” 楚九璃眼神一寒,眼中似有杀意涌动,喝道:“给我重重的打!” 宝灵得令,下手更是毫不留情,巴掌密如急雨般无情地落下。 转瞬之间,林婉儿的脸颊便高高肿起,那曾经娇艳动人的面容此刻已被打得惨不忍睹,凌乱的发丝肆意披散,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活脱脱一副落魄残花之相。 她的叫骂声也渐渐微弱,终被痛苦的呻吟所取代,嘴里只是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要如何报复之类的狠话,却已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周围众人目睹林婉儿的凄惨境遇,不禁暗暗咋舌,皆被楚九璃的强势所震慑,心中对其敬畏又增添了几分。 而那位原本有心袒护林婉儿的兵部尚书大夫人,此刻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身躯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心中暗自庆幸自己不过挨了两记耳光,未陷入更深的泥沼。 至于林婉儿带来的丫鬟们,此刻更是缩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甚至还在不经意间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生怕稍有不慎,便会遭受同样的毒打。 便在此时,那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在八名带刀护卫的簇拥下缓缓驶来,马蹄声哒哒作响,打破了此刻紧张的氛围。 街道两侧不少人被这阵仗吸引,纷纷侧目望去。 人群之中的楚九璃,仿若有所感知,她黛眉轻挑,微微眯起那星眸,如水的目光淡淡地扫向那辆马车,只随意打量几下,便收回视线,并未过多探究。 而翠玉轩门口这场骚乱,同样没有逃过马车一行人的眼睛。 车内之人似被这喧闹惊扰,轻抬指尖,微微掀起车帘一角,目光如炬,投向那混乱之处。 他凝视片刻,随后用那尖细的公鸭嗓吩咐道:“停下,去瞧瞧发生了何事?” 驾车的小太监闻令,赶忙勒紧缰绳,马车缓缓停稳。 一名护卫迅速下马,疾步走向路边,拽过几个路人低声问询。 不多时,护卫匆匆折返,靠近车厢,毕恭毕敬地禀报:“回禀九千岁,好似几位官宦家眷因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起了争执。” 第10章 楚九璃,接旨 “哼,光天化日,此等行径,着实有失体统!” 九千岁眉梢轻蹙,厌嫌与不耐之色在那透着病态白的面庞上稍纵即逝,显然对官宦妇人的纷争毫无兴趣。 正欲放下车帘,却不经意间,瞥见了人群中神色冷厉的楚九璃,那身姿与气质竟仿若惊鸿照影,让他原本冷漠的面容上微微一怔,旋即二度审视,眸中好奇之色渐浓。 “那女子是何人?”他轻声低语,语调虽轻却威严尽显,说话间,那兰花指轻轻一翘,更添有几分阴柔姿态。 护卫忙又跑去打听,回来后答道:“回九千岁,此女正是忠勇侯府的楚九璃。就是她和长伯侯府的林婉儿起了冲突。” “嗯?”九千岁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了吗?如此也好,倒是给咱家省了不少时间。” 言罢,他略作思忖,纤细的手指轻轻抚平衣袍上的褶皱,动作很是优雅。 随后,他将那略显苍白的手搭在小太监的臂弯上,稳步下车,朝着翠玉轩缓缓走去。 八名护卫整齐下马,庄严肃穆地紧随其后。 随着他们步伐渐近,众人视线纷纷聚焦。 为首之人握着一根拂尘,虽身量不高,但一袭四爪蟒袍加身,又有护卫随侍左右,这般阵仗,自是昭显其非凡身份,无疑是位大人物。 众人瞧在眼里,惊在心中,忙不迭地让出一条通道,以示敬畏之心。 九千岁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众人皆敬畏地低下头,不敢直视。 那正被掌掴得无比凄惨的林婉儿,他不过是随意瞥了一眼,便再无兴趣。 待行至楚九璃身前三步之遥,他微微仰头,脸上缓缓浮起一丝笑容,笑容似有深意,“请恕咱家冒昧,敢问姑娘可是忠勇侯府的九姑娘楚九璃?” 楚九璃面色平静如水,心中却暗自思忖:“这太监派头如此之大,定是那九千岁无疑,只是瞧他这模样,怎么还如此年轻?而且他又是询问,又是打量……怎么像是冲自己来的?” 传闻,九千岁真实年龄已超一百二十岁,大夏建国之初就侍奉在君王左右,其“九千岁”封号便是开国皇帝亲赐。 赐号之时,心怀两层深意。 其一呢,自是盼他延年益寿,在这宫闱朝堂之间长久存续。 其二嘛,皇帝都盼望着自己能长命万岁,那九千岁自然也得活得长久些,如此才能经久不变地侍奉君侧。 结果,他送走了三代君王。 再看如今的他,面容瞧着不过三四十岁,身姿依旧矫健,丝毫不见老态,照这般情形,说不定还会继续送走第四代君王。 也正因有着如此深厚的资历,他在宫廷之中的辈分极高,地位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深得历代皇帝宠信,常伴君侧,得以参与诸多军国大事的商议,其意见对皇帝决策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力。 在朝堂之上,众大臣对他敬畏有加,哪怕是当朝丞相,亦不敢轻易触怒。 同时,他掌控着庞大的势力网络,麾下有诸多心腹爪牙遍布宫廷内外、朝野上下,官员仕途、政策推行实施,他都能插手干预。 真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其地位之尊崇,权势之显赫,足以令整个朝廷的局势因之而变幻莫测。 楚九璃深知眼前之人不可小觑,虽心中满是疑惑与戒备,却仍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她轻施一礼,福身回应,语气恭敬之余却不失清冷:“正是,不知九千岁找我所为何事?” 九千岁? 这三个字一出,仿若平地里炸响一声惊雷,周围众人瞬间齐刷刷地躬身行礼,口中高呼之声此起彼伏:“拜见九千岁!拜见九千岁!” 那声音震天动地,尽显惶恐与敬畏。 林婉儿本已被打得奄奄一息,此时听闻九千岁驾临,恰似在无尽暗夜中突见曙光,原本黯淡的双眸瞬间燃起希望之火。 她忍着疼痛,拼尽全身力气,挣脱开宝灵的手,连滚带爬地朝着九千岁奔去。 “九千岁,九千岁快救我……” 哭嚎之声凄厉惨切,脸上泪痕与血痕交错,发丝凌乱披散,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 “楚九璃她肆意妄为,仗着侯府权势欺凌于我,还请九千岁为我做主啊!” 她扑到九千岁脚下,紧紧抱住他的腿,全然不顾伯爵府千金的身份与颜面。 九千岁垂眸看着脚下的林婉儿,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嫌恶,却并未立即甩开她。 他的目光越过林婉儿,再次落在楚九璃身上,眼神里的好奇与探究更甚,似在琢磨这楚九璃究竟何来的底气,竟敢当街教训伯爵府嫡女。 而且,还把她收拾得这么惨! 楚九璃镇定而立,冷眼瞧着林婉儿的丑态,心中对九千岁的举动暗自戒备,默默揣测这位皇帝跟前的第一红人会怎样化解眼前纠葛。 九千岁沉默片刻,嘴角突然上扬,那笑容让人捉摸不透。 “楚姑娘放宽心便是,咱家今日呀,可绝不是来为难你的,反倒是有一桩好事,要告知于你呢。” 楚九璃本就不是那喜欢弯弯绕绕的性子,她凤眸一抬,目光直视九千岁,眼神中透着一股果敢与直率,“九千岁,有话便直说,无需这般兜圈子!” 九千岁轻轻一笑,那笑容里竟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欣赏之色,“楚姑娘果真是将门虎女,快人快语,咱家就喜欢这般爽利性子。” 言罢,他微微侧身,一旁的小太监会意,赶忙呈上一个精致的金色托盘,托盘之上,一卷明黄圣旨静静安放,那圣旨于阳光之下泛着威严的光泽,令周围众人皆不敢肆意直视。 九千岁将手中拂尘递给小太监,拿起圣旨,缓缓展开,随后扯起那尖细又极具穿透力的嗓子高声宣布。 “忠勇侯府嫡女楚九璃,接旨!” 第11章 赐婚 接旨? 楚九璃心下猛地一惊,短暂愣神后,赶忙屈膝跪地,心底却疑云翻涌。 四周众人亦如惊弓之鸟,迅速伏地,不敢有丝毫懈怠。 待众人皆跪好了,那宣读圣旨的声音清晰传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忠勇侯府嫡女楚九璃温婉贤良,才情出众,今特赐婚于长平伯爵府世子林枭羽,着令下月十五完婚,望二人琴瑟和鸣,共效于飞之乐,以结两家之好,钦此!” 此诏仿若晴天霹雳,楚九璃面色瞬间惨白如纸。 她万万没料到自己竟然遭到赐婚,且对象竟是林婉儿的兄长。 伯爵府昨日才退了她兄长的婚,今日又想来求娶她? 这是要把忠勇侯府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啊! 欺人太甚! 是可忍孰不可忍! 楚九璃心中怒焰腾腾,紧咬下唇,双手于袖中悄然紧握成拳,竭力压抑满心愤恨,可身子仍微微战栗。 宝灵听到这道赐婚圣旨,也是惊得瞪大了双眼,她心疼地看向自家姑娘,却见楚九璃的眼神中除了愤怒与不甘,还有一丝决然。 再看林婉儿,此刻眼中的狂喜之色是掩都掩不住。 只要楚九璃进了她们伯爵府的门,她就可以尽情羞辱她,一雪今日之耻。 她擦了擦脸上的血污,恶狠狠地盯着楚九璃,仿佛已看到对方在侯府中受尽委屈的模样。 九千岁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脸上却依旧是高深莫测的笑容,他微微俯身,将圣旨递到楚九璃面前,“楚姑娘,接旨吧!” 楚九璃缓缓抬头,目光如寒刃般刺向咫尺间的圣旨。 她恨不得一把将这破烂玩意儿撕个粉碎,但她深知这样做的后果。 忠勇侯府如今势微,父亲生前那些政敌正虎视眈眈,若公然抗旨,整个家族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就在她迟疑之际,九千岁又拔高了那尖细的声音:“楚姑娘,莫要让咱家为难呀,这可是圣上的旨意呢。” 宝灵见姑娘没动静,急得不行,悄悄扯了扯楚九璃的衣角,压低声音唤道:“姑娘……” 楚九璃轻闭双眸,深吸一口气,似已在心中做了什么决定。 须臾,她睁眼,缓缓伸出双手,接过圣旨,语调冰冷:“楚九璃……接旨。” 九千岁见状,满意地点点头,翘着兰花指,细声细气地赞道:“楚姑娘果然深明大义。” 言罢,又转向林婉儿,目光淡淡:“林姑娘,今日之事,便看在咱家薄面,就此罢休,如何呀?” 其语气虽似商量,然林婉儿深知九千岁之意不可违,即便满心不愿,也只得勉强点头。 楚九璃手持圣旨起身,冷冷地看了林婉儿一眼,那眼神仿佛能将对方看穿,令林婉儿不禁打了个寒颤。 “楚姑娘既已接旨,那咱家就先告辞了!”九千岁微微颔首,带着护卫转身离去。 行得数步,忽又回首望向楚九璃,目光于她那八角琉璃耳坠上稍作停留,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却未发一言,径直上了马车,扬尘而去。 待九千岁走远,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婉儿在丫鬟搀扶下起身,仍不甘心的她狠狠瞪着楚九璃:“日后来了我伯爵府,有你好受的!” 说罢,她便准备走。 楚九璃却轻声唤道:“慢着。” 林婉儿警惕地回过头,喝道:“你还想怎样?” 楚九璃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从容地将被扯落的面纱重新戴好,指尖不经意间轻触耳坠。 整理好面纱后,她柔声道:“你不是喜欢我这丫鬟的玉簪吗,既然以后是一家人了,那送你便是。” 宝灵虽满心不舍,却也只能取下玉簪。 楚九璃接过,款步走向林婉儿,双手恭敬奉上。 林婉儿看着楚九璃递来的玉簪,心中虽疑惑她为何突然转了性子,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哼,算你识趣。” 楚九璃看着林婉儿得意的模样,心中暗自冷笑。 待林婉儿走后,楚九璃也带着宝灵匆匆回府。 回去的路上,宝灵坐在马车内满心疑惑,忍不住轻声询问:“姑娘,那玉簪价值不菲,您为何要送给林婉儿那恶人?” 楚九璃微微抬眸,神色平静却透着深意,“林婉儿三番两次与我侯府过不去,我岂能轻易绕过她,那玉簪虽好,但只要她戴了,不出三日,她定会成为满京城的笑话。” 宝灵听言,眼睛顿时一亮,瞬间领悟过来,拍手道:“姑娘好计谋,这次定能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转瞬,她又愁眉苦脸,拉着楚九璃的衣袖,担忧道:“姑娘,那这御赐婚约可如何是好?那林枭羽八成也不是个善茬,您若嫁过去,怕是要受尽委屈。”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自不会坐以待毙。” 楚九璃目光冷凝,望向窗外,思绪已然飘向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