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桥》 第1章 双桥(1)殴打出租车司机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贫穷是培育天才的沃土,也是滋生罪恶的温床,一个人物质的贫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灵的贫穷,精神的荒芜。精神贫穷是一种不幸,需要救助 。 ——题记 有人说;人一辈子只做三件事情:自己的事情,别人的事情,老天爷的事情;也有人说,人一辈子就做两件事情;饿了吃饭,困了睡觉。 在遥远的大西北,有一个戈壁省西河县双桥村的小村庄,这时候节气已到八月下旬,八月是丰收的季节,也是西北一个温暖有阳光的时节。 俗话说:“有浇灌才有花朵,有耕耘才有收获。”这时双桥镇中学,学生进取,老师也在开拓,最后学生才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八月末,有个别高考学生谢师宴也开始,在西河县城各个饭店饕餮盛宴,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其实巧立名目的谢师宴,也并不仅仅是感谢老师辛勤付出,高考学生家长心里也有盘算。 学生家长把以前的人情礼,借故现在名正言顺的收回来。 不过双桥镇中学的学生可不那样想,孩子们内心跳动着纯真和梦想,他们毕竟迎来一个新的学期,一切都得慢慢来重新开始。 开学了,金城市西河县双桥镇中学热闹起来,校外路边的小卖部又将陪同学生,学生和老师们又共同度过一个新学期。 双桥中学虽然属于赫赫有名的镍都金城市所管辖,但是双桥中学与赫赫有名的镍都金城市又显得过于遥远。 远的就像双桥镇戈壁沙滩上的一粒沙子,与一望无际的腾格里浩瀚沙漠距离一样遥远,尽管双桥中学离金城市区不过三十公里远。 双桥中学建在双桥镇划拨的600百亩耕地中,只有一条石子路通向312国道线。 八月末,双桥镇农村土地里金黄的小麦已颗粒归仓,麦地里三三两两的绵羊悠闲抢麦茬,只有收割遗留的麦穗和田野里漏出麦茬。 耕地靠着围墙把双桥中学围起来,一栋好气派的六层教学楼。 教学楼后面有一排平房,是老师们的宿舍,宿舍后面一排排整齐的白杨树排列在院墙边。 教学楼有六层,六楼是会议室,原来宽阔的校六楼会议室,此时显得有点狭小。 几十名老师在开学前例行会议,女老师一个暑假没见面,互相议论展示自己心仪的服饰。 而男老师则把平日在家不常吸得好烟——金城烟,拿出来夹在指间。 男老师偶尔也炫耀一下抽的高档烟,显示自己气派,会议室吞云吐雾,瞬间乌烟瘴气。 男老师们高谈阔论,暑假期间的见识,就是一个永不停歇系的话题:有关女人,什么女人的乳房,女人的臀部,女人的腰肢,女人的气质,女人的修养,女人的品味…… 说话大多阴损,刻薄,夹杂着淫色的俚语。 这时在一片嘈杂哄笑声中语文老师金小茗走了进来,她意识到自己迟到了,找到一个墙角的空位坐下来。 金小茗体形微胖,大腿有点臃肿,胸脯和体型还算协调,只是那脸角的酒窝,让男人陶醉。 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被一幅高度近视眼镜遮挡,显得有点文绉绉的气质,她的美是那种禁得起推敲的美。 那种美让人琢磨不透,她讲起课来,吱吱喳喳,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声音委婉很有质感。 学生都喜欢她讲课,可她的同事们不喜欢她,觉得她洋腔洋调的,有点矫揉造作。 不知谁吼了一声:“罗主任来了,静一静!” 话音未落,进来一个男人,头发黑的不像是真的,前额上的头发根根可数,却一丝不苟的盘旋在头顶上。 头皮发着亮光,肉嘟嘟的圆脸,身体有点发福 ,穿一件纯黑色的毛料西服。 西服质地考究,在左袖口处有一品牌商标有点不合时宜,他黑梭梭的双手摊开一沓文件,干咳了一声说:“现在开会。” 罗主任通报了乡邻少年为一元钱殴打出租车司机的事件始末,罗主任还加入了他自己的看法:“现在的学生很难管理,为了一元钱人都敢杀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讲到后来成了辱骂:“这个娃子是穷疯了,父母都不知道是人还是畜生?有人养没人教!这样的孩子,给予自由生长的环境,像你说的那样,行吗?金老师。” 金小茗讪讪的笑了笑,她脸色有点发红,她没有想到罗主任会向她发难。她迟疑了一下说:“这样做不行,这样的孩子教育有问题,但我们不能放弃”。 金小茗知道罗主任说的这些话,都是针对她在国家级学术刊物上,发表的那篇《论学生素质教育与成长》,中有鞭挞学习成绩与素质教育脱节。 双桥中学那个事件,也是她论文所选编的案例之一,事情的真相是:那名男孩子家是双桥农村的,因地处戈壁沙滩,耕地处在沙滩之中。 没有水灌溉,靠天吃饭,他家有水源的耕地只有三亩,他爸爸早已外出打工,妈妈在农闲季节,拉沙子挣点小钱补养家用。 本来供养一名高中生相形见拙,可屋漏偏遇连阴雨,她妹妹得了尿毒症。 他现在是家里的男子汉,周六,妈妈拉沙,要他去医院陪妹妹。 通往县城的最后一班公交车早已远去,他只好打出租车,让妹妹早点吃到饭。 车子到医院门口,他手里的钱付车费差一元,当他搜遍全身没有一元钱时。 并没有给出租车司机讲出实情,虚伪和自卑让他口出狂言:“我今天没带够钱,下次给你。” 司机一听不舒服,这孩子还口出恶言:“穷酸样子,没有钱就没有,还说没带够?,没钱就别打车,没钱就不要来医院,在家里等死......”。 在司机的辱骂声中,那个青年随手捡起一块砖,敲在出租车司机后脑勺上。 然后砖落,司机倒在地上,旁边看热闹的人送到西河县医院,构成重伤。(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章 双桥(2)在职场诚实与圆滑 教导罗主任在会上质问金小茗是因为她发了不该发表的东西,有人得益,必有人受损,当金小铭沾沾自喜自己的论文发表在国家级教育期刊上,她还是双桥中学老师中第一个 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论文是评职称的敲门砖,又为以后评职称增加了一个筹码,谁不为五斗米折腰?养家糊口只有靠微薄工资,评上一个高级教师职称,补助一千元,家里的柴米油盐足够开销了。 论文是无形的资产,迟早会变成工资上几千块钱后面的小数点,她又想到集腋成裘这个典故,不愧是高级语文老师,“故廊庙之材,盖非一木之枝也;粹白之裘,盖非一狐之皮也。”出口成章。 金小茗内心还是自我陶醉,在教师这个行业,她还是出类拔萃的,人活一口气,没有躺赢的命,那就站起来奔跑吧。 金小茗内心稍微安静了一会,从嗓子眼蹦出这几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们就不是一个道上的人,这是罗主任嫉妒”。最终金小茗没敢说出口。 西河县地方小,县城东门上放一个响屁,西门上都能闻到臭味,教导罗主任曾经是西河县一中的后勤主任兼职伙食管理员(副科级待遇),西河县一中学校有两个灶,一个教师灶,一个学生灶,教师食堂油桶掉进一只死老鼠,罗主任舍不得倒掉那通油,又被罗主任悄悄用猫狸猫换太子移花接木手法,换到学生食堂,不知那个好事者,透给了学生会,让吃灶的学生全都知道了,一天中午吃饭,每个学生打了一碗白米稀饭,一碗,一碗……按着倾倒在食堂大厅里,一千名吃灶的学生,一人一碗扣在饭堂地下,大厅成了白色的米饭海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在西河县引起轩然大波,不知怎么平息了众怒,据说是罗主任老婆微服私访,在海子宾馆与主管教育的刘副县长促膝长谈,在床上躺着谈呢?还是在办公桌上促膝,也只有罗主任老婆知道。 这些事情对金小茗就是哥德巴赫猜想,总之罗主任调到双桥中学任为后勤主任,属于降职使用,可不到三年人家又变为教导主任。 教导罗主任还是有阅历的,把负面消息消灭于无形,扼杀在萌芽状态是为官之道,双桥中学思想道德,属于他分管的范畴,谁有谁的一亩三分地。 少年失手杀死出租车司机,可少年是双桥中学的学生,那个少年属于他一亩三分地稻田里的稗草,双桥中学综合治理属于一票否决,对他这个教导主任有很大的责任,会影响职务升迁,而少年失手杀人案例,作为素双桥中校质教育低下,又被金小茗发表在国家级教育期刊上,给双桥中校带来的负面影响是深远的。 双桥中学评不上重点中学,学校计划外招生,家长就不报名,没有家长这颗摇钱树,双桥中学计划外资金不足,老师的福利哪里来?西河县沙尘暴不会刮过钱来,只会是遮天蔽日的满天黄沙。 双桥中校的水很深,水质浑浊,摸着石头过河尚费力,又被金小茗一搅拌,河里石头有滑有硬,教导罗主任为自己考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能要面临降级,一生的仕途也仅仅停留在一个副科级,罗主任很在乎级别,已渗透到他的血液里。 所以金小茗的论文几家欢喜几家忧,有人得益,必有人受损,在西河县这个小县城,一如既往,丝毫也没有改变强肉弱食的结构法则,自然学家认为,一个物种诞生,发育和成长,必然造成另一个物种的衰落和腐败,就像稻田里的稗草,清除稗草水稻旺盛,稗草茂盛,水稻必然减产。 在职场上你光彩照人,他人必黯然失色,所以教导罗主任才在教师开场会上质问金小茗。 人这个高级生命是世界上最残忍的动物,也是最善良的动物,同理心有时候就像一块磁铁,即便磁铁在外力作用下碎了,但磁力线也会直击你后背,穿透你的灵魂,让你的心脏摆渡, 金晓茗心脏就是一块磁铁,被外力击碎,心脏被穿透的肥硕中年女人,她写那个少年失手伤人事件案例时,也是控制不住感情,热泪肆意流淌,甚至写到动情处还长声哭泣。她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射出来的光,淙淙地倾泻着她的后脑勺,会变成一把匕首,戳在她的心上,她想转身逃避,可是那束光又变成磁力线,光的波粒二象性,让她防不胜防,遮光板也没有什么用,金晓茗宁愿就这样被戳死,也不想看见杀人者狰狞的面孔,她希望学校双桥中校和社会不但在物质上帮助那些贫穷的孩子,就像那个失手杀死出租车司机的孩子,也仅仅是为了一元钱的出租车费,对这样的孩子,重要的是在心理上帮助他们,帮他们克服自卑、浮躁。 化解孩子对社会的敌意,亦或仇富心理,帮助他们树立正确的、健全的人格,使他们不要走人生的极端,在困路中走出来的孩子,要么非常的好强优秀,要么超常的自卑懦弱,让这些孩子感到社会的温暖,人格的尊重。 当然这些只是老生常谈,最重要的是金晓茗提出,素质不等同于学历,成绩不等同于学问,首先要教给孩子诚实善良,有爱心,要勇敢,这些道理没有人不懂,但是学校末位淘汰制,奖金和成绩挂钩的现实有了冲突。 还有比少年失手杀人更可气的,就是个别上了大学的孩子无知,冷漠、自私、自私的已经超出了做人的范畴,金晓茗又用一个同样发生在金城大学的事例来说明,即便是现在的孩子们通过苦读上了大学,有了知识,做人还是有问题,金晓茗还对金城大学有一个案例,可以说骇人听闻,在金城大学大三学生。一对小情侣发生了性关系,居然不知道怎样避孕,女孩怀孕后,肚子里胎儿月份大了,无法流产,女孩不敢回家,非要在学校外租一间房子生双胞胎孩子,生产时,那个男生拿不出手术费,他可以跪求医院,起码把女孩送到医院,就是卖血也得把女孩送到医院,结果那男生象畜生一样,没有人味,选择了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无影无踪,女生独自一人在出租屋中因大出血母子三人死于非命,被人发现时,一个婴孩已在母亲怀中,另一个还没有彻底走出母体,刚刚出来脑袋,母子三人就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逃避男生的懦弱,自私冷漠都让人脊背发凉。 女孩还没有含苞待放,就夭折了,谁之罪? 山区的孩子们除了学习课本上知识,通过苦读提高自己的成绩之外,其他知识没有来源之地。金晓茗论文的观点不言而喻。 “诚实?上学期全县老师观摩课,是谁把自己班的好学生调到别的班级,把别班成绩不好的学生换过来,让老师冷课,结果魏老师讲的一塌糊涂,给别人下绊子自己调入南桥来的?到底谁诚实?” 金晓茗听出这是同宿舍的数学老师梁洁茹讥讽自己。她脸上的一丝羞愧像风一样在她脸上呼啸而过。 那个老师又把最好的学生,给了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金晓茗明白职场上没有人可以是真正的朋友,说出秘密的人往往都是自己。是自己把这个秘密透漏给梁洁茹的,做过这件事情,金晓茗如愿以偿的调入双桥中学,只是在内心深处,她一直感到这个难言之隐时刻都浸湿着自己的心,诉说给自己值得信任的舍友梁洁茹没什么。 倾诉也是一种释然。 金晓茗觉得自己已无处可逃,只好闭上眼睛,长长地呼了几口气,她暗自思忖;梁老师说话没有遮掩,毫无心机,才对她讲了这件不光彩的事情,况且为了调入县城,哪一个老师不是费尽心机?只是她在这会上说出来有点出乎意料,不和她计较了,谁让我自己愿意把职场小秘密告诉她呢! 金晓茗突然有种感觉,今天这个会好像是专门为自己开的,难道我做错了什么?或者得罪了谁?金晓茗命运前途如何,下回分解。 第1章 双桥(3)学生的分数 不得不说金小茗还是有文采的,当双桥中学教务罗主任 提出双桥中学的教学宗旨:“分数是学生的命根,也是教学老师的命根”。 大多数老师选择沉默,因为学生分数与教师的工资奖金有关。 可金小茗不知从哪抄录了一段少女怀春的现代诗:“我的心渴望着要和这个真实的世界轻吻,只是没有吻到过纯真的口唇,而是涂脂抹粉经过修饰过的干裂鸿沟,我走后,那纯真的唇又在那里?”金小茗用这首现代诗反驳教务罗尚武主任提出的“分数是学生的命根,也是教学老师的命根”。一个初中毕业进修电大后,然后再通过关系,弄一个师范大学的假毕业证,只有一副空皮囊的罗主任,就好比读嵇康的《与山巨源绝交书》,而后嵇康遭到杀身之祸,又把儿子让山涛抚养,那矛盾复杂的心情,有几个世人能读懂。 所以金小茗说的那首现代诗,对罗主任而言纯粹就是对牛弹琴,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罗主任的知识储备还达不到这个境界。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金小茗是石灰店里买眼药,——找错了地方,可这是双桥中学,真是拜佛进了吕祖庙,——又进错了门,教导罗主任不是佛,而是一个大活人,有升职加薪欲望的教务主任。 “不要和无知的上级狡辩,给上级汇报工作时要显得比他更愚蠢”。西河县教育局拿一个教学一流的老师当校务领导,所以金小茗违背了西河县教育局潜规则,从此以后就和教务罗主任有了芥蒂,金小茗奉行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哲学,此时变成了“孤傲”。 “分数是学生的命根,也是教学老师的命根。”全西河县家长都知道,唯有金小茗自作主张加上一个后缀句:“分数不是一个学生生命的全部,学生还有更广阔无垠的世界……”她还要用那首现代诗来注解分数与学生的关系。 双桥中学教务罗尚悟主任不懂,难道别的老师不懂吗? 其实金小茗表达的意思是:“分数对学生很重要,但做人同样也重要,贫穷家庭的孩子在社会上踏错一小步,就好比四月刚出土的西瓜苗,抵抗不了西北的沙尘暴,会被社会所毒打,然后跌入深渊,那些贫穷家庭的孩子,首先教给他们自信,长久的自卑来自于家庭,并不是每个孩子学习优秀,分数只是暂时的标杆,当孩子们无法逾越那个标杆,他会越来越痛苦,越来越焦躁,越来越颓废,一旦贫穷家庭孩子家里发生一点小小的变故,就会被贫穷彻底的掩埋。 诗就是用蒙太奇意识流手法,表达的意境是虚幻的,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实际上一种似是而非的朦胧美,可金小茗的话被一些庸才添油加醋做了注解,就变成了“双桥中学的文字狱”,所以金小茗被双桥中学同事孤立也在情理之中。 这时金晓茗抬头睁眼环顾了一下会议室,她看到整个会议室的老师们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注视着她,会议室静谧的可怕,此时一枚针掉下去也能听到响声,金晓茗慌慌张张用眼角斜视了罗主任一眼。 罗主任狂傲的眼神在金晓茗的脸上停顿了一会,然后用中指关节处敲了敲桌面,拖着浓厚乡音的普通话说:“开学了,大家回去后,检查本班的学生人数,失学率控制在95%以下,这是我们双桥中学初定的目标,失学率数字要稳妥可靠,不准出现漏报、错报,出现纰漏,谁出错 谁的娃娃谁抱上,学校一概不负责,上面教育局的处理自己承担。大家都听清楚了吧?” 尤其罗主任说“谁的娃娃谁抱上”。浓重的西河方言,让金小茗听的刺耳 ,普通话说不好,能教好学生吗?学生的分数是家长的钱当做砖头,老师的汗水当做砂浆,堆砌的。 金小茗此时也保持沉默。所谓的“处理”就是扣罚奖金,工资。 其实开会是一件无聊的事情,老师们都想离开会议室,也就保持了集体沉默 ,或者是一种无声的消极怠工,又或是也算一种抗议吧。 罗主任的一句“散会”。 老师们离开会议室,散散落落在仡佬墙角边,又在议论会议上罗主任说得会议精神。 金晓茗走出会议室,湛蓝的天空,天空中飘着一丝洁白的云朵,校墙外的麦浪铺陈在双桥的原野,金晓茗仰望着麦浪,一切都是那么的美,人间落日时,山河已初秋,可是她的思绪却不安定,她沉浸在罗主任说的入学率与失学率纠结之中。 这几年国家虽然把九年教育纳入了义务教育计划,许多孩子却因为家庭条件好了,不喜欢学习,性格变得狂傲不羁,在学校里拉帮结派,学习成绩上不去,为了升学率,学校只好保留其学籍,劝其放弃参加考试,学校答应发给保留学籍的学生毕业证,甚至答应直接升入职业高中。 这种实际情况就是在册的学生数量上无一点差错,而实际在教室的学生与学籍册上的学生有偏差。 不知道哪天上面又来检查? 一直以来,金晓茗一直努力做一名合格的老师,“传道,授业,解惑”,作为自己职业生涯的精神支柱与终极目标,她自己知道,老师也是普通人,也是凡人,但是老师的职业道德是不同于其他职业的,既然选择了教师这个职业,就该遵循教师的职业道德,如若不然,就换个职业,换一个职业道德要求不高的职业。 现实总是无奈的。 她为了调入双桥中学却也做了一件有失水准,遭同事唾弃的事情,她的工作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老师了,按照学校的要求上报了入学率。然后亲自找到注册学籍而不在双桥乡读书的的学生家长,苦口婆心告诉他们:“不上学是违法的,违反了国家的教育法。” 最后只能她只能和学生家长达成协议,不要让孩子出远门,哪天检查团来,提前会通知学生来学校上课应付检查。 一一交代过后,金晓茗心里有点嘀咕,可内心还是不踏实,听说青山中学就因为此事出现纰漏,在电视中曝光。 县教育局来检查好对付,大家都心照不宣,省上来人就麻烦了,往往都会有好事的记者跟随,会把造册人数和在教室的学生一一对照,如果有一位学生没来,就会出纰漏,招致各种麻烦。 有时候,她看到学生疑惑的眼神:都会有逃离的冲动,可是逃出这个圈子,逃离这种眼神,日子怎么过?没有了生存的能力,那种眼神我受得了么? 经费,教育经费,福利,奖金,工资····· 这些现实一点一滴的掩盖了金晓茗的真实。 她像一个被逼在墙角的孩子,无处可逃,只能选择迷离。 她安慰自己:等学生长大了,会理解现实的社会,会理解我的苦心? 也吧! 金晓茗的班级很顺利的通过了入学率检查,她踏实了许多。不过双桥中学又有新要求,为提高成绩,学校决定周六全天补课,通知金小茗:“周六补课不收费,老师做贡献。” 人人都知道低调与高调的关系,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可是这到底算什么? 城里的老师补课每节课最少也要收二十元钱,可双桥中学老师就该做贡献吗?双桥中学的老师们也有家,也有孩子老人,也想在西河县城有一套栖居的楼房,经济宽裕后说不定还能买一辆车,凭什么西河县城的老师买了私家车,住在学校提供的家属楼,私车没有多大用处,为了磨合私家车,到二十里外的市区吃一碗价值三元的牛肉面。 而金晓茗却要周六无条件的补课呢? 分数不仅仅是学生的命根子,也是老师的面子,整个班级的平均分就是你教学水平的名片,家长会上,看哪个老师班级的成绩好,家长也会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孩子塞到成绩好的班级,如果因为一两个孩子的成绩拉了全班的平均成绩,你的班就会陆续的有学生调剂的其他班级,老师没有了学生,讲课还有谁听? 金小茗班级分数能不能提高,请看下集论文事件。 第1章 双桥(4)论文事件 金小茗有点孤傲,她的同事们看她其实就是孤僻,虽然西河县每年考出很多大学生可谓是人才济济,但真正能回到西河县的却寥寥无几,双桥中学人才匮乏到就连金小茗这个黑水师专毕业的大专生,在双桥中学也是出类拔萃,她就像麦田守望者里的麦子套种葵花,她是麦田里的葵花耀眼夺目,居然属于高考状元县奇缺的人才,还能在国家刊物发表论文,她连自己都不相信,真是应验了那句“蜀国无大将,廖化做先锋”的千古名言,双桥无人才,小茗堪大任。 她的孤傲又使她不合群,下午七点,一个迷人、秀美,长发披于双肩之上,有一缕自然灵气略显柔美的女子,坐在现在的土墩,古代的长城了望台上,远眺祁连山上云层穿越的晚霞。 秋日的双桥,夕阳西坠,古城墙蜿蜒绵亘,去追溯西边的晚霞,沧桑古老的墩台上站着一个灵动飘逸的女子,就像现代与古代时间错位的重叠,锻造的黑水河丹霞地貌变幻着七彩光芒,晚霞折射在烽燧台旁胡杨林带,霞光似锦,宛如打翻了画家的调色盘。 城墙缱绻的金、胡杨叶高调的黄,天空空灵的蓝、田野里苜蓿辽阔的绿,此时苜蓿开花,苜蓿辽阔的绿缀上紫色的点点朵朵小花,双桥原野繁星点点,好像天空飘下彩色的缎带。 一树秋叶,一片蓝天,一郭城墙,静静地交织在一起,美不胜收,让金小茗陶醉。 太阳西沉,祁连山白雪皑皑,那是西河县八景之一叫“天山积雪”,在县城南25公里的祁连山雪山积雪银装素裹,祁连山雪山“天山积雪”是西河人水源发源地。 金小茗是喝“天山积雪”的雪水长大的,雪水涵养她的灵魂,她之所以能写一篇优秀的教育的论文,就是有一种独特的文化困扰着她的内心,这种文化变为包裹她心脏的内膜,让她挥之不去。 “一等人忠诚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这两句话耕织在西河人的灵魂,在这样的文化熏陶下,贫苦的西河县点燃了内心的自尊,创造了一种特殊的西河现象,双桥镇经济基础薄弱,居然教育体系庞大,教育改变无数人和家庭的命运,也改变了金小茗的命运。 双桥中学虽然在郊区,本地学习不好无望高考的孩子在辍学,却有一大批外地学子慕名而来,他们每个人身上寄托的是一个又一个普通甚至卑微的家庭梦想。 家庭出身决定一个孩子走的快,但读书却决定着一个孩子能走多远。 分数不一定是孩子成功或改变命运唯一的机会,但卑微的家长认为这是一条最便捷、最安全有效的天梯通道。 这种特殊现象撒播在西河人心田里, 这些父母倾其所有,甚至积蓄一个家族力量,舍去一个家庭学习差的姊妹正常上学的权利,供养分数考得最好的孩子,可这些考上大学的孩子,在校园并不快乐,回到家乡后抱怨,给他们隐形的翅膀太短,无法自由翱翔在繁华地段,于是指责父母,即便他们工作了,也是低能儿,他们不能把公司委托的事情做好,反而抱怨公司,只是做的更糟糕,就像搞坏了工程,还收钱的泥水匠一样一无是处。 个别走出西河县在外地生根发芽的孩子,组建家庭后夫妻生活一地鸡毛,他们学会了和别人说话,却不会和自己以前的情人沟通,也不会和自己的心灵和解,小家庭走向分崩离析的局面。昔日卿卿我我的情人,今日变为不共戴天的仇人,用匕首戳入心脏都不解恨,匕首拔出来,情人的血流汩汩涌出来,互相伤害 看见带血的匕首,又在哭泣…… 分数让贫穷孩子走出西河县,分数也让孩子进入外部世界后噤若寒蝉,失去了农村孩子的强悍,淳朴成了伪装,心机太深的代名词。 分数也造就了双桥镇虚假的繁华…… 金小茗站在烽燧了望台上驻足凝神,烽燧了望台浸透着历史的悲欢,夹杂着近世的风尘,是历史烟云和人间悲喜退去后留下的坚硬,透着晦暗的生命历程。 “也许古人知道,应该教育孩子什么东西?”金小茗好想问问古人。 “善为至宝,一生用之不尽,心作良田,百世耕之有余……” 墩台还在那儿静静地矗立在戈壁荒野里,什么也没有给金小茗说,“远方不远,远方已远,远去的就让它远去吧,古人毕竟湮灭在历史沧桑中。”金小茗自我安慰自己。 此时晚霞坠入祁连山,天空遮下黑幕,金小茗白天的人生舞台剧暂时落下帷幕,她走下烽燧了望台,向双桥中学走去,准备回宿舍,在路上她喃喃自语说:“又在骗人,冲破底层的那张互损互害无形之网后,走入繁华的世界 他们的生活又不快乐,可在最底层何谈善心?” 古人说得“善为至宝,一生用之不尽,心作良田,百世耕之有余。”成为她无法解开的心结。 在睡梦中金小茗还萦绕着那个问题,应该教孩子什么东西? “教给他们成年后必须要做的事情——责任。”一个智者说。 金小茗在梦中,甜甜抿嘴一笑对智者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没有智慧,知识又有何用?水分太多会使植物窒息,灯油太多会使油灯熄灭,同样学习过度,给孩子塞进太多的东西,孩子头脑的活动将受到压制,孩子们就是鸭厂的一只鸭子,填鸭式的给鸭子塞满饲料,必将束缚孩子的身体,在沉重的负担下屈膝弯腰,碰到重大事情毫无主见。”金小茗梦中那个智者侃侃而谈。 “可事实并非如此,那些善于处理人际关系,都是一些学识渊博的人,那些上了大学,走出西河县的女孩子,彻底改变了人生,温暖她们曾经寒冷的家。”金小茗在辩驳智者,她既认为智者说得有一定道理,但也存在谬误之处,她显得惊讶,又陷入矛盾之中,但嘴角挂着不满,脸上有一丝不屑。 “还是一个智者呢?随便一件事就可推翻你的谬论,当初的我也是那样过来的,头悬梁,锥刺股,彼不教,自勤苦。我们农村孩子考上学得都是这样过来的。”金小茗又反驳智者。 贫穷蒙蔽了我们先辈的双眼,贫穷的残渣变成包浆保护了心脏,但裹住了我们的灵魂,西河县变得世俗化,世俗对孩子成功判定的唯一标准,就是走出西河县——考上名校,眼界束缚了我们的视野,我们对人生与世界的关切点并非是人与社会的,而是一个孩子无法逃出底层的囚笼,而此生也有限,外部世界生活多彩,所生的虚妄无力之感,我们判定的标准错了”。 那位智者终于找到了切入点,说出了分数与素质的临界密码钥匙。 “哦,是这样的吗?”金小茗微微一笑,西河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在一个人人尊崇分数的西河县,能提出独立的见解,无疑砸自己的饭碗。 “知识好比一把宝刀,给了穷苦潦倒的人毫无作用,他此时需要两个馒头,一碗小米粥,知识是一把宝刀,如果拿在一只孱弱人的手里,不懂得如何使用宝刀,它会伤害持刀人,所以还不如不拿宝刀。”智者这么一说,金小茗醍醐灌顶。 “哦,原来是这样?”金小茗感到自己知识的贫乏。 那位智者又说:“如果我们的思想,不能通过学习变得更有秩序和规矩,如果我们不能培养孩子,健全的人格判断力,宁可让学生回家耕地,起码可以让学生的身体变得更加壮硕,他们大学毕业,完全不能适应工作,你在他们身上见到的全部优势,只是知识的堆砌,以后让孩子变得更加自负和傲慢。” “是吗?有这回事吗?”金小茗默默听着,深知自己的浅薄无知,她又插了几句话:“我们老师的辛苦付出,只有学生走出大山,才能得到认可,难道我们的心血白费了吗?”。 那位智者皱起眉头,呵呵一笑说:“你太高估你自己的付出,你只是努力地往孩子们脑子里塞东西,却让那些孩子的智力和悟性空空如也。” “可我每天都在付出阿,周六放弃休假,免费加班,还得给他们补课,我又得到什么?”金小茗有点忿忿不平。 智者停顿一会,略微思考了片刻,又说:“你也不过是一只小鸟,出去寻找食物,把找到的谷粒放进嘴里,来不及细细品味就喂给雏鸟,你们这些老师一边拼命地从课本里搜寻知识,没有独立的思考,经过学生的大脑,散播出去,也仅仅是知识的堆砌。” 金小茗在睡梦中脊背发凉,额头发热,智者说她居然不是老师? 双桥中学也不过是一个考试加工厂,学生如同工厂中的机器不停运转,她也不过是一个熟练操作工而已。 “我不是老师?”金小茗想喊,可是嗓子又出不了声,内心煎熬,躯体躺在床上,灵魂飘逸在宇宙。 “那我怎么办?” 那位智者又开口而且还滔滔不绝:“我们不应该仅仅把知识绑在孩子们身上,而应该把它融化在孩子心灵世界里,不应该像水一样淋到孩子身体上,天一热水分就蒸发了,应该像燃料一样染孩子的心脏,使心灵变色。染色的心脏有了包衣,才能有扛病毒的灵魂,即使孩子跌落在悬崖峭壁,也能像一粒种子生根发芽,遭到沙尘暴的摧残,也能倔强生长。” “可他们受教育是为了生活,走出西河县才有更好的生活,是为了受教育而教育。”金小茗说出自己的理由,为自己辩解。 “告诉这些孩子,什么是智慧?端正的品行和决心,要让孩子们能够亲身体验,通过实践,用生动的形式培养和塑造这些孩子,不仅使用教条和言语,要用生动的形式培养和塑造他们,主要通过榜样和行动使知识不再停留在孩子脑子里,要成为孩子的本性和人生的一部分,使其不再仅仅是外来的东西,而是成为人性的一部分。”那个智者又在高谈阔论。 “我不想听?”金小茗用浅浅玉手蒙住了耳朵。 一个人如果不知道善良为何物,那么任何知识对他来说都是有害的…… 宿舍外公鸡打鸣声此起彼伏,咯……咯……,金小茗从噩梦中惊醒,后脊背一身冷汗,额头也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就像水泼一样。 又在做噩梦……可能是思考问题太多了,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金小茗爬出被窝,擦擦身上冷汗,人生帷幕又一次拉开,生活没有彩排,她的生活现场直播展示给双桥中学的同事们,还有学生…… 华夏大学的苗子就是这样培养删选出来的,金晓茗教的班级生源是学校奥赛班,属于尖子班挑剩下的,这些学生进不了奥赛尖子班,本来就有压力,现在又要补课,更是唧唧喳喳,丧气的抱怨,知识的确能改变命运,可现实时她的学生不爱读书,等悔恨时已人到中年,他们又在教育自己的孩子,如此循环往复。 “金老师,周六的课必须上么?” 金晓茗愣了一下,看到王虎迫不及待想得到答案。 “不可以,学校补课又不收钱,再说你成绩不错,补课对你来说是好事情,你要是再仔细认真一点点能考上县一中的!要努力哦!回去吧!” “金老师,我知道,我…..” “要努力哦!回去吧!”金晓茗没等王虎把话讲完。 “哦” 回到宿舍,桌子上那个陪伴自己七年的饭盒里有饭菜,知道是梁洁茹帮她打的。 梁老师,梁老师…金晓茗在心底默默地念着,“人性的复杂就是这样非黑即白”。 金小茗把手上的粉笔灰拍了拍,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洗了洗,盆里的水是清澈的,随着她的双手放进去,灰色四散开来,盆里的水就就浑浊了,金晓茗偶有所悟,一盆水无论多么纯洁,只要有一丝灰尘,这盆水也是脏的。 突然她想起她的校友,贪官刘世杰,她的学生一方面极其厌恶贪官刘世杰,而另一方面居然把大贪污犯刘世杰当做崇拜偶像,长大了也要这样贪污,要做人上人,让金晓茗不寒而栗脊背发凉···· 此刻金晓茗犹如一名失败的将军,被敌方万箭穿心射杀在两军对垒阵前,刘世杰是谁?就是监守自盗贪污福利救济款那个十恶不赦的苍蝇,就连下地狱,阎王爷都嫌弃他脏,地狱都没有他的位置,刘世杰只能成为孤魂孤鬼,居然被自己的学生当做崇拜对象,官员不爱钱,男儿不做贼,女孩不失洁,这是一个社会最基本的底线,是我金晓茗病了?还是我的学生病了,还是社会有了一个藏污纳垢病态的暗角。 金晓茗愣神,她洗脸用了半小时。 金晓茗洗完了脸,刚拿过饭盒,梁老师就进来了。 “晓铭,你惹祸了,大祸!” “嗯?什么?” “你听我给你细说。” “哦” “你说咱们西河县是穷,过去穷,现在和南方的小镇相比较还是穷!’ “嗯,发展速度慢,和我们的思想见识都有关系。”金晓茗笑笑。 梁洁如反驳说:“谁也知道我们本地出去的博士,硕士也有几十人吧?” “嗯,光我们那一届就好几个呢!还有几个出国进修了呢!”金晓茗此时很骄傲。 “可是,双桥镇中学走出去的博士硕士,就像一阵风,刮了也就过去了,对双桥镇学生的影响也开始消失了,家长教育孩子们不再以他们为榜样啦!梁洁茹有点激动。 “那榜样变成谁了,梁老师你可别忘了,我们可是当年的状元县呢!据说华夏大学,教授一条街都是西河籍”。金晓茗对西河县出去的人才感兴趣。 “你知道学校前村的那个刘世杰么?” 金晓茗摇摇头:“不知道,没有这个人吧?听说过,没见过。” “哎呀,就那个刘石头,喜欢用袖口擦鼻涕的刘石头……” “哦,他啊,我知道,他怎么了,好像才上了几年级就不上学了” “他现在是刘局长了!” “他能当局长,呵呵,再什么也别做,就签个自己的名字没问题吧!” “人家现在是西河县民政局长,他的好几个亲戚都安排在双桥镇,都是吃财政的!” “哦?我没有听说呢?”金晓茗有点不信。 “双桥中学的家长们都把刘世杰当成孩子的榜样喽!”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金晓茗有点按捺不住了。 为了正义,但愿那些当官的人既有智慧,又有良心,而且还有知识。 “你不是在论文中提到,我们学校的升学率高,是因为孩子的苦学,不要命的学,并不是这里的孩子特别聪明么,而且还说这里的孩子吃的除了洋芋就是土豆,除了土豆就是洋芋,嘿嘿….”梁老师的嘿嘿声让金晓茗有点后背发冷。 “可我的论文与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你的论文发表以前,西河县说这里的孩子们都是神童呢!还有许多外地的家长慕名而来呢!现在你的论文一发表,引起许多质疑,说是上面造假,有欺骗嫌疑,你没听到好几个给我们学校捐器材,捐电教设备,捐水泥的老板们都要取消捐赠么?没有了这些捐赠,你自己想想看,谁还有笑脸给你?西河县的高考经验正向全省推广,你却发表了那样的论文。 反调哦! 你觉得你还麻烦小么? 梁洁茹边说到隔壁去打牌了。 论文发表对金晓茗是福是祸?演绎出了一幕画卷,请听下回讲述。 第1章 (5)悬鱼校长金小茗其人 有句话说的好,当你强大时,敌人会越来越少,全双桥中学都是你的朋友。 当你弱小时全双桥中学对你充满敌意,此时的金小茗还仅仅是一个根基不稳的西瓜苗,必将遭受沙尘暴的摧残…… “宇宙中生命只是一堆有机颗粒的随机结合,宇宙生命中的幸与不幸,没有计划,没有时间,只有冷漠铸造生命的自然力量,让一堆无序的有机颗粒,变为有序的生命。 生命全靠运气,人生是个苍凉的手势,我们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去选择。”金小茗在冥想之中,手机铃声响起,金晓茗知道是丈夫的电话,没有接听,铃声不屈不挠的响起了第二遍。 “喂…,说话….”金晓茗气呼呼的 “妈妈…”手机那头是女儿怯怯的声音。 一句嫩稚的童声:“妈妈”。瞬间软化了金小茗心灵,当一位高洁而走出尘世的老师,哪一个人又能脱离社会? 生命全靠运气,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蝴蝶美丽的翅膀抖动十万次,必然折叠陨落,自然的力量让一堆无序的有机颗粒有了秩序,一堆有序的碳基染上你的基因,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互相牵扯。当他长大站在你旁,而且用你不一样的表达方式和你说话,孩子的语言默默地告诉你,那不是你。” 孩子只是生命中男人与女人的性存的结合体。 “盈盈,吃饭了么?妈妈明天上课,今天回不去了,明天下午一定回去啊,盈盈乖啊,要听爸爸话….” 金晓茗哽咽着挂了电话,顺便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元曲《水仙子·相思》金小茗改了词:恨重叠·重叠恨·恨绵绵·恨周六补课。 愁积聚·积聚愁·愁切切·愁斟了望台。 妈见孩·孩见妈·妈愁憔瘦。 爱对情·情对爱·爱更胜一筹。 与妈说·说与妈·妈也牵挂。 金晓茗在元曲的这首《水仙子·相思》中来回游曳,拷问着自己灵魂:我拿什么给养我的心灵,在这漫天黄沙中,我寄语何方? 金小茗此时就好比是一个讨饭的乞丐,得到知识铸造的这把宝刀,拿在孱弱的手上,不懂得使用知识铸造的宝刀,而且宝刀已伤害到她。 现实中金小茗需要的是两个馒头,糅合成情商,论文风波已波及整个西河县教育局,当初写论文只不过就想在西河县教育局这个池塘,投一枚小石子,如儿童打水漂在池塘激起一层涟漪,池塘中溅起几个水化而已。 成人的世界太纷繁复杂,写论文并不是调动工作的依据,人过留名,雁过留声,金小茗只想工作地点稍微离县城近一点,好照顾女儿盈盈。 乡村老师调到县城近乎天方夜谭,就是调到郊区双桥中学,还被同事孤立,当初就不写论文了,何必呢? 我们都是罐子里的一堆螃蟹,互相拽着,损人不利己啊,基层生活就是这样,你优秀别人也要想办法嘲讽你,把你拉到同一水平线上,这社会被厚颜无耻的信念所淹没,那就是权利无所不能,正义一无所成····· 一个人能走多远,在于其内部发展的高度,而不在其外在发展的高度。 金晓茗自我安慰自己,她的眼里满是后悔、迷茫、无助、恐惧…… 梁老师从隔壁玩扑克回来,金晓茗装着梦呓,翻了翻身。 周六不回家,金小茗为双桥中学以为补课,她脑袋昏沉沉的走进教室,用眼光的余晖一瞧,王虎的座位是空的,凭老师直觉王虎逃课。 午饭后,金晓茗没有一丝睡意,突然想起一句:“清晨,我该是一轮太阳,夜晚,我该是一轮明月,学生是我的衣食父母,离开了学校,谁又是我的爹娘?” 金晓茗知道,千疮百孔的双桥中学,有人在寻觅,有人也在提防,还有人横冲直闯,而自己做什么呢?只能把窟窿补上!世间天塌地陷,女娲化作彩石以补苍天” 可我是女娲吗?我也只不过从农村贫穷中挣脱出来,养家糊口一个城里男孩嫌弃的矮胖女孩,只不过有一份稳定的工资,才和老公张悦认识,继而建立家庭,那里有“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此时,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仰头,想抖落自己内心的迷茫与无助。 金晓茗走到砖窑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晃过。 那是“王虎?” 一根粗壮的麻绳勒在王虎瘦削的肩上,左手上缠着麻绳的一头,孱弱的身体极力前倾,几乎弓腰趴着地,手推车在王虎的牵引下缓慢向前爬坡,车子后面一位瘦高的妇女,脸上堆满皱纹,塌陷的两颊刚显出很高的颧骨,瘦小的左耳坠着一对古旧的银质耳环,荒草般稀疏的头发,层次不齐的藏在被汗水浸渍过有点发霉的草帽下,两只枯瘦的手搭在推车后面的砖上。 金晓茗想喊的欲望早就被脑海里王虎的一脸窘相所掩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被王虎看见,金晓茗迅速的返身逃离…… 柔风送来一句轻轻的喟叹,自尊是唯一滋润王虎心田的那滴雨珠。 她害怕这场景,突然想起自己的童年。 刚刚上初三,爸爸就在双桥镇一个偏僻的山村煤窑背煤,像极了王虎的动作,一根绳子,一筐煤,一路爬出煤窑…… 一次金小茗爸爸晕倒在煤窑,送入医院时,肺部已被黑色的尘埃所渗透,创造生命的随机颗粒,无序的浸入她爸爸的肺,提前叠断有序美丽的蝴蝶翅膀,冷漠的自然力量,无情摧残金小茗爸爸呼吸的肺。 在医学上金小茗爸爸的病是矽肺,不死的癌症,她爸爸在医院里输了几天液体,然后就躺在家里,静静地等待告别人世,她是那样的无助,只留给爸爸尘世两行清泪。 她爸爸匍匐托起她,让自己女儿爬出小村庄,曾经艰难的努力已经忘记,唯有眼前浮现的是爸爸那天曾经打过她。 金晓茗面对失学,是她的老师一次又一次的做她妈妈的思想工作,老师用微薄的工资垫付了她初三一年的所有费用后,妈妈才愿意她留在学校的。 有人得利,必有人受损,金小茗考上西河县一中,就是妹妹金晓玉辍学上不起双桥中学的日子。 她妹妹死活不愿意再去学校,在妈妈一再的逼问下,让金晓玉做保证,以后绝不怨妈妈,妈妈才同意的。 妹妹辍学,金晓茗一度觉得这是天意,是她学习成绩好,就该她上学,妹妹就该退学帮妈妈做家务…… 金小茗进入高一,第一个月,月考结束后,她才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那些城里的孩子不逊于她,曾经的优越感一扫而光,剩下内心的只有自卑、怯懦。 后来妹妹打工,换来几张薄薄的散发着酸菜味的纸钞,充实着自己的虚荣。 后来金小茗她不愿意妹妹到学校来送钱了,也不愿去妹妹打工的那家小吃店,她越来越很少的回家,即便回家只在拿起妈妈为她做的一周食物,接过妈妈递过来的一小卷纸钞,脸色稍微的温和一点之外,绝不会和妈妈搭一句话……金晓茗如何成长为一个悬鱼校长,且听下回分解。 第1章 (6)困惑 每个成功者都不愿回首不堪得童年,虽然那是你迈出人生路上的第一步,赤着脚踏在冰冷的冰面上,冰面闪着寒冷的银光,那是刺骨穿心得冷,浸入骨髓让整个身体缩成一团,踏在河床岩石冰碴漩涡中,你终于没有倒毙,艰难跋涉走向坦平的道路,你已不是呜咽哀嚎,颓废消沉的你,你已是容忍涵蓄一切人间哀痛,努力向上的一个人。 一个成功者。 但你还是不愿意回忆童年,被冰碴渣的伤痕累累的脚板,那种痛只有自己感同身受,那是痛彻肺腑的痛,你的亲人永远无法帮你分担痛苦,回忆童年的一切境遇,一切遭逢,皆足以使你伤心落泪。 金小茗就经历过这样的生活,妹妹似一件棉衣,将寒冷阻隔,把温暖留给她,将穷酸藏起来,留给金小茗最美好的微笑,把得体展现给世人,只是金小茗看不见,妹妹那双洗碗刷盘子被泔水浸泡的双手。 金小茗妹妹本身没有义务这样做。 金小茗又陷入回忆中无法自拔,高中二年级,辍学在家的妹妹金小玉打工挣钱,而她却坐在教室里,姊妹两个命运截然不同,金小茗内心只是偶尔感到一丝惶恐,那时候太单纯,她觉得自己学习好,理所应当应该上学。 妹妹学习不如她就应该打工,西河县的家庭都那样,贫穷的家庭集中全部财富,供养一个所谓有出息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妥之处,金小茗幸运的成为家里有出息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她妹妹被人打得住院了。妹妹是被两个喝醉酒顾客给打的,金小玉到餐厅送顾客点的菜,一个喝醉酒顾客,脏手就在金小玉胸脯上乱摸,金小玉守身如玉,她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睁开眉下眼,咬碎口中牙她大骂一句:“摸你妈去!”说时迟,那时快手上端的一盘红烧狮子头,就扣在那个龌龊男人头上。 农村姑娘吃过苦,有耐力,和一个人打起来不落下风,结果另一个酒醉的顾客帮忙,毕竟是男人,金小玉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况且还是一个弱女孩子,结果被人家拆住头发,动弹不得,脸碰到餐桌上,暴力磕金小玉的头,额头上磕出一个一寸长血口子,染红了金小玉半边脸。 尽管这样,金小玉还是不愿意去医院 缝合伤口——没钱。 金小玉受欺负,正义没有得到伸张,真应了那句话,说你有理,没理也有理,说你没理,有理也没理,无论是恶狗先咬乞丐,还是乞丐用棍子先打恶狗,总之金小玉一盘红烧狮子头扣在人家头上,有错在先,金小玉住不起医院,医院费太贵,她只轻描淡写的说:“没事,自己会长好。”可是额头的血怎么也止不住,酒店老板怕惹麻烦,才把金小玉送到医院。 金小玉额头上缝了四针,当金小茗看到妹妹时,垂首滴泪,一句话也没有说。 曾经求学的路被风沙埋没,心酸的往事,被岁月疗伤结痂愈合,伤痛的烙印还在,一颗刺还扎在她的心里,提起往事胸口隐隐作疼…. 西河人都是祁连山融雪水滋养的,吐放出着几十条大小沟溪,几万个泉眼,于是西北戈壁就有星星点点的绿洲花园,发源于祁连山东大河溪流从双桥镇穿过,河流边上红叶与蓝天交相呼应,山影水影云影交叠,天光水光一色,勾勒出一幅双桥美丽的山水画卷。 周日,金晓茗没回到县城的家,而是家访,在中午二点她出现在王虎家门口,她轻轻的走进了王虎家的院门,王虎妈妈坐在小凳上喘气, “嫂子,我是王虎的老师” “金老师!” “嗯,我只是来看看,王虎昨天怎么没有去学校?” “星期六,王虎说不上学,休息。”王虎妈妈有气无力的说。 “是啊,星期六休息,可学校通知星期六补课,不过补课不收钱”。金小茗赶紧做解释。 金小茗嗅觉闻到一股土腥味扑面而来,瞬时王虎灰头土脸跳进屋来。 王虎看到金小茗:“老师,我……” “王虎,以后别再去砖厂了,学费不够,我暂时给你垫上,你来上课就可以了。” 看到王虎窘态,金小茗已没有力气再说什么大道理,说而不说,就等于不说而说, 她对王虎妈妈微微一笑,然后消失在乡村小路中。 金小茗的家访正应验了雨果在《悲惨世界》里说得那句话:“贫穷使男人潦倒,饥饿使女人堕落,黑暗使儿童软弱。” 五月,槐树开花了,槐乡的山山洼洼,白茫茫一片,槐花一条一条地挂满枝头···金晓铭完全沉浸在《五月槐花》课本教学的意境中,她读课文的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似乎想把这五月的槐花种植在孩子们的心中。 《五月槐花》读完了,还有一小节是自由讨论时间,王虎提了一个问题:“金老师,原来我们草地上有好多的狼,狼总是咬死鹿,鹿茸很值钱,后来村民都把狼打死了,鹿是越来越多,鹿茸也跟着多起来,鹿茸也就没有那么值钱,现在更麻烦,草场上的草是越来越少,鹿吃不饱,饿死好多,现在沙尘天也是越来越多…. 这是为什么? 金老师? 王虎把为什么后的金老师故意拉的冗长,少年嗓子变声,学着成年人语腔又含着少年的稚嫩,金小茗听出来有挑衅的意味,学生挑衅老师,就是打算不愿意学了,或者对老师的权威有了怀疑,才这样做的。 金小茗不紧不慢回答王虎提出的问题:“那是我们人类违背自然法则,没有让他们自然选择,强行干预的恶果,自然界就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人类不能干预,让野鹿自由生长!”金晓茗回答得很仓促。课堂里没有准备这个课题,这与考试无关,所以不在她的备课之内。 金小茗刚把话说完,王虎又接上话题,对老师很不礼貌,“老师,我们也算是自然界的一个物种,为什么不让我们自由生长呢?嘿嘿!”王虎有点坏笑,提出一个刁钻的问题。 金小茗有点恼怒,她明白王虎的意思,可是现实与理想有很大距离的,让你们按各自的特长,喜好,天赋去发展,怎么应对高考? 怎么跳出农门? 怎么用知识来改变命运? 高考就是一个选粉机,删选,分层,然后是一阵风,无情的把你从烟筒吹出去,堙没在尘埃里···· 金小茗毫不犹豫的回答:“如果大城市的学生刚学会走路,我们双桥中学的学生还不会爬,王虎你也如此,还不会爬,你们找到一颗热爱生活的初心,找到自己真正所热爱的事情,并一路狂奔,不会爬,怎么狂奔?” 我不会爬吗?我都十四了,一车砖,我一个人推,我不会爬?金老师你说笑话吧,王虎肆无忌惮顶撞金小茗。 金小茗愤怒了,“王虎你还没有资格在课堂上跟我说,王虎你会什么?伯牙谓世再无知音,乃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的破琴绝弦。你连这个典故都不懂。《诗》诗有之:高山仰之,景行行止,虽不能之,然心向往之……说得是谁你都不知道。 音乐·美术·书法……就算你有那个天赋,可你家里也供不起,艺术生大学费用很贵,你拿什么自由竞争? 记住现在高考对我们农村孩子是唯一最公平的方式,你什么也不会,你只会……(推车) (推车)终于没有从金小茗口中说出,她怕伤王虎的自尊。 王虎嚣张跋扈的姿态放低了,一个学生毕竟有敬畏之心,王虎也不过刚刚认识几个字而已。 学生把金小茗当做一个智者,金小茗还不具备一个智者的能力,智者是不会向求教者咆哮,愤怒只能代表无知,想到这儿,她压低了火气,这堂课就教些无用的东西吧,看着学生纯洁的眼神,金小茗说:“这堂课,我们就学一些无用的东西,《庄子》说:“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金小茗开门见山的说:“同学们,没有哪个老师真正关心学生的命运,包括我,老师只关心的是自己薪水的高低。” 学生的表情还是有点惊讶,当然金小茗学识渊博学生爱听,可考试不考,所以很难理解金小茗说的那两句话,只有人到中年品尝黄莲的苦味,才理解其中的含义。 金小茗继续说:“我们的出生是一个巧合,所以生活在双桥村,我们有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质疑我们父母种田的意义,也就是你们父母,一个农民生活的生命意义。” 当然学生判断好老师得标准很单纯,金小茗把考试答案交给学生,她就是一个好老师,可是也有一些求知欲强的学生爱听。 你们的父母,每年春种,秋收,如此循环往复,哲学家加缪给出答案,生命有一定意义,你们的父母生活就像古希腊神话故事中的西西弗斯,受到惩罚,终生都把石头推上山,然后石头滚下山,如此循环往复…… 哲学家加缪认为,接受这个极其徒劳无限重复的惩罚永不放弃,这个行为本身就有价值。 向着高处推石头,本身就可以让人生活充实,你们的父母种地,泥土的清香,麦浪……生活一定是快乐的。 我们与命运对抗,是很有意义的,一定向前,如果你不能飞,就跑吧,跑不动,就走吧,走不了,就爬吧,不管什么,都要向前,不要停止脚步。如果要跌倒,就不要向后跌倒。 没有人鼓励你坚持下去,没人鼓励你向前推进。 其实这是金小茗给学生讲大道理,她曾经做过一个班级调查,让学生选择种地,放羊,上学这三者之间选择,学生选择得都是种地,或者放羊,选择上学的寥寥。 种地,土地从哪里来?郊区的土地变成了工厂,钢筋混凝土,都变成需要你掏钱才有得产权房,一个村子的消失用不了几天时间,拆迁的补偿款让兄弟姐妹亲情撕裂,陷入恩恩怨怨,是非矛盾和闲言碎语之中,没拆迁的农村都是些老人,农村的凋落,已处在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草原上牧羊,本身就是一种奢望,草场过度放牧,沙化严重,绿色的草原就像铁路列车像风一样呼啸而过,自由的土地早已远去··…. 学生想种地,地从哪里来?放羊!羊吃什么?金小茗知道自己只不过就是一台车床,她的学生就是这台车床上生产出来的机器零件,快乐的成分太少,痛苦的成分太多。 金小茗突然想起一句话:“人类中最伟大者和最优秀者,皆孕育于贫困这所学校,贫穷这所学校是催人奋发的,也是唯一能够造就许多天才的学校”。 此时金小茗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她在思考着贫穷应有的姿态,只是哪位哲人的说法有点偏颇?伟人和天才是对那些受过高等教育,诚实、善良、有责任心的人们准备的,不是每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能称得上是伟人或者天才的,比如那个刘石头刘世杰贫穷就是灾难。 还有一些心智不健康的孩子,贫穷就是灾难,生活在最底层的孩子们,等通过自己努力把生存变成了生活,此时也一定失去了努力的成就感,蛰伏着、努力着、攀爬者、隐忍着、克制着··· 等有了一定社会地位,就成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无止境的欲望填不进内心贫穷的沟壑,获得的越多,付出的也越多,付出的越多,越想得到更多的东西来弥补曾经的付出!形成一种恶性循环,由于少年时受过的苦难过多,对眼前的利益会失去理智,抵抗诱惑的能力也就越低。 就像人人说的那句话:“儿子要穷养,长大后才知道吃苦努力;女儿要富养,长大后才可以经得起诱惑”。 实质上,无论男孩,女孩,要想成为一个有作为,都得经得住诱惑,很多人羡慕贪官刘石头,不是羡慕刘石头本人,是羡慕他的官职,羡慕着他能够把自己的亲属放在优越的位置上,这样的反常现象,终有一天刘石头也会掉入自己给自己挖的陷阱,那个刘石头没有受过传统文化的熏陶,不知修身为何物?对金钱财富的渴望已超过生活本身的需求。 而我这个老师,可到底做了什么呢?每天超负荷的工作中,又得到了什么呢?为了从乡村调入县城和同事激烈竞争,这种竞争是残酷的,它不是给学生教多少知识,是否对的起自己的良心,而是紧张自己不知道那一天又会被别人所替代,回到那些连手机都没有信号的山区小学去,听到的同事们常说的一句口头禅:“烦死了!累啊!活着真没意思!” 金小茗也会问自己:“人活着到底为什么呢?”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自从她调入双桥中学,有一种感觉经常出现在脑海里,她的学生, 学习快乐的成分太少。 而她也不快乐,记得那年金小茗高考一结束,她就把所有的课本都烧了,那是一种快感,到后来的日子里,机械的读书挖掘出的悲苦成分也越来越多,这种精神是脆弱的,一旦从忧郁压抑的环境中解脱出来,灵魂深处潜藏的各种恶性就会喷涌而出,释放出连自己也难以置信的罪恶快感。 不知多少个月色朦胧的夜晚,看看窗外的寒光,金小茗心好像虫子攫取出一条沟壑,内心有一种空洞的感觉,觉得自己真的应该走了。 第1章 (7)蜕变 金小茗觉得自己不是向生活朝气步步驰骋向前的车轮,而是被生活压在轮子下的活人之一。 跳出农门,有一个体面的工作,在双桥镇农村女孩她也算是一个成功者,可是金小茗发现自己也进入希腊神话“西西弗斯”魔咒,一天到晚教室、宿舍、食堂,并没有让她生活过得充实,而是整天胡思乱想。 忽而金小茗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女孩的生活无非就是天黑有灯,下雨有伞,一路有良人相伴。 至少自己衣食无忧,也算有一个端铁饭碗的丈夫,农机站技术员,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自己就是快乐不起来。 人一旦历练到不想说话,不想争辩,不想巴结讨好任何人时,喜欢独来独往金小茗也并没有悟透人性,金小茗时而自卑时而自大,感觉有点轻微忧郁症状。 也许一个人在生活中遇到的窘境多了,心情就会极度的消沉,甚至会对自己的生活能力产生怀疑,把一个人逼上绝路的不是自己,而是畸形社会筑成的人际蛛网。 金小茗不知道怎么漫爬,人生恍惚间就像天空打了个盹儿似地,已人到中年,而金小茗却越来越不知道该把自己生活中的五线谱,谱在哪一个音节上,该保持怎样的节律? 下午八点,金小茗 走在双桥中学的西北角,这本是一亩菜园,原先也种些包菜,白菜,豆角,偶尔自种的包菜,白菜提供给学生食堂,让学生吃几顿免费的白菜汤,自从罗主任调到双桥中学刚开始任后勤主任,这块地就荒芜了。 农民的孩子,天生对土地就有敏感性 ,如果土质肥沃富饶,未经播种的土地,春天以后必定长满数不胜数的野草。 可是金小茗又是老师,野地里荒草丛生,她又驴唇不对马嘴,又拿来和刘世杰贪污对比。 她是这样思想的:“如果我们不能够让它专注确定具有强制性和约束性内容,那么,它会完全放纵自己,在想象力的广阔原野上迷失自己。” 金小茗漫无目的回到宿舍,这时梁老师像一只早起的公鸡闪动着翅膀扑进来,“喔喔地”对金晓茗说:“刘世杰抓了。” “嗯,什么?”金小茗还没有从思考中醒悟过来, “刘世杰抓了,贪污受贿……”。梁洁茹似乎内心有点失望,这种事情如何给学生解释,双桥镇中学美丽励志的童话?被“贪污”两个字刺破的七零八碎,人类算什么,在贪欲面前微不足道,人性是如此的空虚肮脏,残酷的现实无情击碎农村孩子的标杆刘世杰,双桥中学对刘世杰还有一个昵称“小名刘石头,学生们会懂得刘石头的起落吗? 一个母亲倾注家庭所有,最后培育的却是一名贪官,一个人人唾弃的贼,刻在世人印记里的贼?那个母亲无论多勤劳也是一个失败的母亲。”金小茗想着的与梁洁茹截然不同。 梁洁茹看金小茗没有任何表情和任何表达的意思,悄悄地走了,留下金小茗一个人不停的问自己,似乎她现在不是老师而是法官。 没有几天,刘石头的后续报道就不用梁老师来给金小茗传达了,报纸上整幅的报道,原来刘石头在短短几年民政局长位置上,贪污、挪用、受贿几百万。 无名氏《醉太平·讥贪小利者》: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 鹌鹑嗉(su)里寻豌豆,鸳鸯脚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ku)脂油。亏老先生下手! 刘世杰可是民政局长,清水衙门,金小茗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刘世杰是北桥村人,双桥南,称为南桥,双桥北称为北桥,北桥在西河县城以北七公里,有西大河和东大河交汇之处,西河峡口有一水库,水库旁小桥流水人家,刘世杰就在渡过童年。 人们总是这样,你优秀时,没有缺点;你有了问题时,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优点,你会被辱骂的一文不值,狗屎不如。 第2章 (1)回家 金小茗从双桥中学回到西河县城东关大街海子社区,得走一条河西古道,“断桥流水北桥村,暗香疏影西河路。”村级公路必经过北桥村,公共汽车沿着蜿蜒曲折的双桥峡口,峡口有唐代圣容寺塔,西夏石刻,汉长城这些古迹,公交车然后就进入了双桥峡,清朝西河知县李登瀛《双桥潺声》诗曰:“双流合抱下双桥,烟树朦胧欲牧天,石上忽闻声沥沥,半疑萧管半琴弦”。 双桥河蜿蜒流过双桥峡,流向金城市…… 金城市曾经是荒凉戈壁滩,戈壁滩起起伏伏的沙丘又成了吸附水的海绵,所以双桥河流向戈壁就减缓了流速,蔓延开来缓缓流向戈壁深处,也造就金城绿洲平原,这里地势平坦,土壤肥沃,远古时期这里是湖泊,古人以捕鱼为生。居然出土了捕鱼的用树木凿空的鱼舟。 用现代人眼光沙漠里捕鱼,纯粹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胡编乱造,或者就是一个智障者的胡言乱语。 不过考古学家居然三角城戈壁滩上,挖到珊瑚虫化石,考证千百万年以前,这里是一片古海洋,到了古生代,在大自然塑造“青藏高原”强大地引力的挤压下,北山古海洋地层褶皱隆起,岩层断裂挤压褶皱变位,伴随着极其强烈的火山岩浆活动,形成了岩浆熔离型硫化镍矿带。 于是沉睡了千万年的戈壁滩热闹起来,有一个小小的凸起当地人叫北山,古人叫金吕山,就成了镍矿采集地,于是就有了金城市。 以前的双桥河流向戈壁滩,在沙漠里形成海子,隐泉,暗河…… 现在的双桥河是金城市三十万人的生命之源。 金城市是一个全国罕见缺水得城市之一。 金小茗下了公交车,加快了脚步,她在步调中显示出一种落寞与憔悴之感,秀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眼帘前的几缕头发有点凌乱。 花开蝶满枝,花谢蝶还稀。惟有旧巢燕,住人贫亦归。 在西河县城东关十字路口,往左行走500米,一排青色的砖房,一个小四合院,一件套40平米,金小茗丈夫得单位福利房。 丈夫张跃飞是经过熟人介绍对象,婚姻一切变得实际,两人工作,条件差不多,于是就凑合在一起,谈不上爱情。 成年人爱情已死,中年人绞杀爱情,老年人返璞归真又向往爱情,风烛残年追忆两人的一颦一笑,梦里如往昔是翩翩少年,少女,衣袂翩跹,生同衾,死同穴,当做一个境界。 其实爱情只在青少年存在,如果我爱你,你也恰巧的爱我。你头发乱了的时候,我会笑笑地替你拨一拨,然后,手还会留恋地,在你头发上多待几秒。但是,如果我爱你,而你不巧的不爱我,你头发乱了,我只会轻轻地告诉你,你头发乱了,一颦一笑都是浸入灵魂。 牵得手再冰凉,也要握着,你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遇一人白首,得一城终老 ,在两人童话世界里,成年人叫早恋。 少年都回避这个两个字。 金小茗也曾经经历过美妙的一瞬间,高中上学,学校食堂很贵,金小茗自带馒头咸菜,和学校白菜汤互相掺和,为节省几块钱,她的馒头被同学偷吃了,中午她忍着,只好喝白菜汤,肚子饿馒头的滋味太诱人,一个男生把自个馒头,掰给金小茗一半,瞬间她觉得心脏要爆炸,从此那个少年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让她留恋,青少年的爱情就是永恒的纯真,而唯一的纯真,就是不思考。 成年人得爱情被现实的泡沫浇灭,爱情想得对方就是有一个好工作,工资高,家庭条件好的…… 爱情被这些外在的条件堙灭,以此来打动潜在的爱情伴侣,双方无休止地渴望找到“真爱”,然而是某一方的所谓条件,家庭条件好,工资高,有楼房,彩礼付的起……这些外在条件吸引,然而等到结婚后,在余下的几十年里,双方都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金小茗的丈夫张跃飞,她挑不出毛病,县农机推广站技术员,一月有固定工资,工资比她高,家庭条件至少比她强,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婚后,生活一段时间后,金小茗对丈夫总觉得缺少一种激情…… 金小茗好长时间,盈盈有点怕羞,藏在爸爸的身后,张跃飞也是一个顾家得男人,偷眼瞄她,看到孩子藏在她爸爸背后,金小茗鼻子有点末名的酸,她有什么不满意,跳出农门的一个女孩子,家庭供她上学已经竭尽全力,没有陪嫁,唯一的优势是一个吃财政的乡村教师。 金小茗还是嫁给了张跃飞,因为西河县城,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是这样组建家庭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农村的孩子跨越阶层唯一的方式就是高考,双方都是有工作吃财政工资,在西河县要得就是这种体面和自尊。 张跃飞是一名农艺师,农艺师离不开农民,也离不开土地,一到夏天,张跃飞就忙得不可开交,下农村指导农民种地,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吃国家财政饭的,所以这是他的工作,是职责所在,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张跃飞也听说妻子在双桥中学与同事之间关系不融洽,这可以忍受,但论文的事情就是挑战权威,他怀疑妻子有轻微的智障。当初如何考上大学的,婚姻里,无休止的争吵,竟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引发的。 当爱存在时夫妻就能互相包容,当爱已成往事,不起眼的小事就成为影响夫妻感情致命缺陷,成为引爆夫妻战争的导火索,夫妻两人吵架没有谁对谁错,互相不谅解,是因为夫妻被外在条件吸引,双方无法包容,都为自己的错误买单的牺牲品。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夫妻又是两个最近的生命体,夫妻之间永远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没有谁能一边一败涂地,一边独善其身。 一个月不回家,回家就是吵架,张跃飞埋怨金小茗不回家只是一个理由,关键是金小茗打破人际关系的法则,做超过她能力范围的事情,“工作不能压倒任何义务,她也需要有孝敬父母,教育孩子的责任”。 金小茗要以一己之力,戳破挂在空中楼阁中的气球,金小茗做的事情,蔑视友谊,蔑视同事关系,蔑视个人义务,蔑视个人的承诺,蔑视亲情,所以引起丈夫张跃飞的不满。 “我不想天天回家吗?你以为?你有本事把我调到西河县中学。” 西河县教育局不是菜市场,金小茗挎个篮子,只要有钱就能挑质优价廉的菜品,调动工作就是调动人脉,谈恋爱时双方互相算计对方的外部条件,夫妻之间也就不分伯仲,人脉关系也在五两与半斤之间 金小茗高看了自己,张跃飞也没有低估自己, “我算什么啊?你没处找人,要不我不上班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养我”。 “你不上班,我哪点工资?盈盈要上幼儿园,怎么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做。都没本事,只好过这样的生活。” 美丽的花圃下涌动着泥土里劳作的蚯蚓,甜蜜的笑声在瞬间响起…… 超度别人容易,据说文殊菩萨本是一尊佛,化身一个人到繁华世界里普度众生,她精通佛法,能言善辩,有一次普度众生,文殊菩萨缺席了,大家觉得特别奇怪,每一次普度众生,文殊菩萨从不缺席。 文殊菩萨已看破红尘,涅盘到至高境界,可有次偷尝禁果,有了一个孩子 现在孩子生病了,交不起医院押金,孩子被医院拒之门外。 文殊菩萨找钱给儿子治病去了。 这就是金小茗现在的尴尬处境,事实上金小茗从没有脱离社会,财力是一切快乐的保障,就连济世,也少不得财力做保障。 金小茗能变身文殊菩萨济世救那些孩子吗?下回再讲。 第2章 (2)知识与爱情的理解 金小茗又做噩梦了。 在漆黑狭窄的双桥峡口,金小茗帮学生王虎推车,突然手推车变成一个中年人,似乎是她爸爸。 她惊奇的叫着:“爸爸你活过来了,矽肺病治好了。” 她喜极而泣,奋力跑过去,帮爸爸推装满煤的手推车…… 爸爸冷着脸,不和她说话,晦暗的夜晚,让她看不清已逝去爸爸的面容。 过道越来越窄,坡度越来越陡,她身体软绵绵的,抬不起双手,只能用肩膀扛着手推车尾部,用自己洪荒之力,装满煤的手推车倒退着,倒退着…… 父女二人的齐心协力,车子还是上不了陡坡。 她想叫,可嗓子里又发不出声,心跳的都快到嗓子眼了,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可是又无能为力。 她无力挣扎着,突然有了力气,把手车子推上了坡,她刚想喘口气,手推车突然下滑,手推车倾覆压在她爸爸的身上,瞬间变得血肉模糊。 突然她看清楚拉车人是她的学生王虎,王虎那张单纯而又执着的脸,还有一丝微笑。 梦中的场景又变换了,又成了记忆模糊曾经逝去爸爸的那张黑色煤灰的脸,被黑色的暗影遮挡得严严实实,她惊慌的在睡梦中坐起来,又是一场噩梦…… 看着睡熟中的丈夫,恬静呼吸的孩子,金小茗心里坦然了。“丈夫,孩子不是在身边吗?” “一惊一乍的,晚上睡觉也不得安宁?”张跃飞也醒了。 金小茗没有应声。 要不休学我们到省城精神科医院检查一下。 “工作嘛,做就是了,别和自己较劲,不要太要求完美了。” 她知道,她对工作的看法和张跃飞的三观不一样。 人生没有定数,世上也没有任何舒适的工作;她知道焦躁不安的原因,是灵魂错误的站在双桥河飘摇的柳枝上,还没有找到靠岸的渡口。 你以为的普通,可能是别人一生的追寻,你所烦恼的生活,也许是别人渴望得到的,而她老师这个职业,是家庭倾其所有,妹妹金小玉牺牲学业得来的。 可她就是不快乐。 “想办法给你调回来”。丈夫的这句口头许诺是一剂安慰剂。让她心略略舒缓一下。 她翻身又侧身躺在床上,与丈夫的距离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再靠近一点点…… 从一个执教的乡村老师到西河县城执教的老师,还有漫长的路要走,调动工作也有价码的,以路途的远近 ,掂量着给上面送礼的轻重。 县城和郊区是有区别的,调到西河县城执教,就算你有一流的教学水平,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西河县教育局各部门评价体系也有人为因素,调到西河县中学,“比唐僧西天取经还难,古道难,难于上青天。,九九八十一难,方成正果。阿难、迦叶两位尊者问唐僧要“人事”。“弟子玄奘,来路迢遥,不曾备得。“好,好,好!白手传经继世,后人当饿死矣,于是,两位尊者给了唐僧无字经书。” 那篇《素质教育》论文口头许诺。 张跃飞安然的酣睡声,撩拨起金小茗的思绪。 读书是一个人一生都不能丢的事,不管你多么普通,不论你什么职业,知识能滋养我们灵魂,使得我们成为有趣的一个人,读书无用之大用。 金小茗一点也不怀疑这种说法。 可是有一个困惑裹挟着她,挤压她的胸口,现在甚至连她呼吸都很困难。 知识是个好东西,大到一个国家的昌盛,小到改变个人的命运。 她禁不住又高谈阔论起来:“你爱他吗?你爱他,就教给他知识,让他深知自己的浅薄,惭愧自己的狭隘,在内疚的苛责中,让他在大自然的博大精髓中对比自己的渺小无知,让他清醒的在人生十字路上纠结徘徊,踯躅,孤独、懊悔,寂寞,单调,乏味…… 忍受常人不可忍受的精神折磨,良心拷问。 你恨他吗?恨他就给他知识,让他尝遍人间苦难,给他不同于常人的领悟感受,然后把他放在不胜寒的高处——珠穆朗玛峰,他只能仰望他,但是他不能生活。 攀登珠穆朗玛峰山巅所谓前行的路标——登山者同伴的遗体,前行的路极其艰辛,圣洁的高傲的孤清的生命,魏然屹立在白雪皑皑的云端。 不能丢弃,不能站立,同伴的遗体就是路标,撑着弱小的身躯,喘息着生与死的呻吟,抛洒着泪和汗的遗痕,投入寒冷缺氧窒息向前走的旅人,直到攀上山顶为止…… 所谓的伟大就是站在山峰上眺望远方世界,也不过是人生中一个支点,在宇宙中微不足道。 作为地球人的你何其渺小? 你和同伴一样,一杯之土未干,六尺之躯安在,站在高处,领悟活着毫无意义,意义就在于活着的过程,这时你便解恨了。” 知识,已经被现实所蹂躏,在浮躁,喧嚣的心灵以及虚无飘渺的功名利禄中。 沾沾自喜算计别人的同时,别人也不正算计着你吗?互相伤害,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知识与学历划在同一刻度线,就像古老的丈量双桥河水流量的,用铸铁重铸的“铁匾担尺”。 一根长5尺,宽1寸,厚1指的“铁匾担尺”,挂在峡口河崖上,经过千年岁月的侵袭。 “铁匾担尺”已锈迹斑斑,标尺模糊不清测量不准了。 知识也是这样,本身穿透大自然的射线,被厚厚的铅块屏蔽,剩下的只是一些投机钻营,寻求谋生手段的微弱外漏射线。 知识被实用主义浸染。 金小茗想表达自己的信仰,力图维系最后一点清白,只是在现实社会中,她也已经被知识实用主义蒙上了一层尘埃,她算计别人,别人也会算计她。 她所展现的才华,在别人眼里也只不过是一种虚伪,一种心机…… 做不了好老师,退而求次之做一名好妻子,当一个好妈妈可以吧。 妻子做一手好菜,一个家庭有烟火味,也是夫妻爱的雨露,哪一个男人嫌弃做一手好菜的女人呢? 所以金小茗试着改变自己,就从厨房开始吧,农村的孩子早当家,实际上她上学时,家务活都是妹妹一手包揽,她在少年时的安逸,是妹妹为她遮风挡雨。 她把书柜用报纸遮挡起来,尽可能不看书,潜意识骨子里的东西还是变不了,报纸也不是有文字吗? 她尝试炒菜,让家里有烟火味,那就炒两个最简单两个菜,《水煮豆腐》,《醋溜白菜》。 金小茗傻眼了,精致的生活,需要几代人的积累沉淀。 当初无论是学校,还是妈妈炒的豆腐,煮透后撒点盐,姊妹俩吃得津津有味。 金小茗要做出,饭馆里的口味,麻、辣、烫,嫩的口味的《水煮豆腐》,给父女俩露一手。 扎好辫子,穿上围裙,金小茗就像古代一个郎中,选取食材,花椒粒10克,朝天椒25克,郫县豆瓣酱,料酒,葱,姜,胡椒面少许,味精少许,食盐少许,主料豆腐,辅料芹菜,猪肉丝少许,大葱段若干,骨头汤适量。 大道之简,吃饭和吃药有异曲同工之妙,“一剂一回戥”,中医本来就是一种“爱”文化,包括处方、抓药、煎药都蕴含着智慧,只有每个环节都带着感恩之心去做,才能把药效发挥最好。 炒菜又何尝不是呢?她刀功不行,火候掌握不够,对《水煮豆腐》的工序不了解,用开水烫的豆腐块散架,液化气炉子上炖的《水煮豆腐》那是祖坟上冒青烟——糊了。 炒菜后油盐酱醋不知哪儿搁置,锅碗瓢盆的斑点,橱柜上污垢,不知怎么清洗,再加上糊了的水煮豆腐,厨房里一片狼藉。 老师当不好,做一个家庭主妇应该是游刃有余,老天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有一首《当家诗》讽刺了金小茗,“教你当家不当家,及至当家乱如麻,早起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开门七件愁煞她,柴米油盐酱醋茶,好在三味不需买,肚里尽是苦酸辣”家庭主妇凉苦酸辣,并不是你想做就能做好的。 辛辛苦苦一下午,就炒了两个简单的菜,《水煮豆腐》和《醋溜白菜》。 “妈妈没有放盐,没味道。”童言无忌,女儿盈盈就闭上嘴。 《醋溜白菜》先放醋和后放醋有本质的区别,口感也千差万别。 “就这么两个菜,农机站看大门老头,也会炒,你居然炒糊了,满屋子都是焦糊味。”张跃飞把筷子插在米饭上,表达一种不满。 “你这是祭祀活人,我炒的菜又不是囚犯上路的断头饭,你米饭上插上筷子干嘛,祭祀谁”。 张跃飞无意在米饭上插筷子的动作,引起了金小茗愤怒。 缺乏爱浸润的家庭,往往不是毁在大事上,而是夫妻在小事上不断彼此消耗。 书怎么搁置在厨房里?《水煮豆腐》糊了,《醋溜白菜》没有放盐,女儿盈盈穿的衣服不合身...... 日常生活中的细碎小事,甚至是张跃飞把筷子插在米饭上,也被金小茗深度解读,一次无心之过,成为一次夫妻战争的导火索,最后吵得两败俱伤,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 金小茗身心俱疲,盈盈胆战心惊,一点动静都要吓一激灵。 张跃飞认为金小茗是故意不承担家务,一个《水煮豆腐》水到渠成,居然炒糊了。 夫妻俩让这些家庭琐事,变成折磨彼此的枷锁。 金小茗选择妥协,一个妈妈,应该给孩子做个样板,夫妻恩爱是教育孩子最好的方式,要和张跃飞谈共同感兴趣的话题,不说工作中的事情,说说农村可以吧,她也是农民的孩子,也知道西红柿,黄瓜的种法。 和农艺师丈夫谈,西红柿,黄瓜的种法与过去截然不同,农业专家感兴趣的话题,居然说不到一块。 盈盈穿的鞋子有点夹脚,放下身段,为孩子,为家庭付出可以吧,“跃飞,盈盈穿多大的尺码”? “你居然连孩子穿的尺码都不知道,孩子的尺码标准要大一点,孩子长身体,这是基本常识。”就这么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她有一种情感上惆怅和失落。 情感上想和丈夫亲近,想钻进丈夫的被窝,躺在他的怀里,可金小茗内心对张跃飞有一种天然的排斥感。” 她后悔没有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哪怕是早恋,被父母呵斥,退学重罚…… 爱情的缺失,让她无法协调与丈夫的关系,退让还是妥协,撒娇卖萌还是威严冷酷,夫妻脸上微妙的复杂表情,永远也无法解读,前景一片茫然。 难怪有诗人喊出:“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得之坦然,失之淡然。” 单位、工资、房子、家庭、彩礼……就算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还有这么多枷锁,爱情在诗里,成年人压根就没有用心谈过一场恋爱。 爱情已枯萎,就像冬天落叶后金城公园湖泊里的枯荷,枯黄的荷叶困在厚厚的冰层中,形成枯黄的冰晶体,枯黄的荷叶夹杂着银白的世界,冰封的藕是有生命的,在冷酷下藏着温柔,不蔓不枝只有藕藤潜藏在淤泥中,来年春天的滋润,荷叶盛腾出池塘,荷花蔓爬在荷叶边,感谢藕藤地馈赠。 成年人的爱情没有死,只是枯萎在心田里,被世俗的眼光所蒙蔽,所以初恋就成为永恒的记忆。 金小茗何时能打开心扉,下回分解。 第2章 (3)我们是农民的女儿 金小茗和丈夫吵架后,她想平和一下自己的情绪,出嫁的女孩,想家不需要什么理由,于是她领着女儿盈盈回一趟娘家 。 她的娘家在南桥镇白鹭村,沿着河西古道一路走到祁连山山脚下,路边的白杨树一片金黄色,周围田野里的胡萝卜樱子泛着淡淡的淡绿色,黄绿交错的田野延伸到祁连山山脚下,早晨十点,静谧的白鹭村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下了公交车,金小茗领着女儿盈盈顺着一条溪流,踏上回娘家的路…… 此时在白鹭村村委会,不到三百米远,有一个塑料大棚,一个农家女孩手里拿着一把小铁铲,从一个椭圆形白色的塑料大棚走出来,向小溪流水方向眺望,然后她又仰望天空自言自语说:“老天你不要下雨,我侄女泡到雨里”。这时薄薄的云层翻江倒海已聚集成厚厚的云层,河西古道有一个奇怪的现象,九月到十月初河西下雨的天气,要比平常月份几率大。 这时空中飘起雨丝,细细密密的敲打在白色塑料大棚上,塑料布上的渗水很快汇聚在一起,落在大棚的雨丝变成小雨滴,一束水瀑布又变成小溪,流淌在塑料大棚后垄沟里,水钻入草丛后滋养杂草,所以塑料大棚周围的草生长格外茂盛。 北方的深秋下雨已有一丝寒意,如果平时你问种菜的女孩金小玉,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会毫不犹疑的告诉我们,希望这场雨越下越大,最好有连阴天,因为她的胡萝卜品种,质量有了保障商品率高。 这样胡萝卜卖给外地客商,水涨船高自然胡萝卜的价格和采购老板也有商量的余地。 突然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她身体就像一只猎豹,快速奔跑出击小羚羊,向着小路狂奔而去。 原来她看到一个女人,领着一个孩子,她从感性上判断,那是她的姐姐和侄女,所以她是奔着姐姐和侄女而来,怕侄女被秋雨淋湿,小孩容易感冒。 “你可是越活越年轻,有了孩子就变傻,你不知道十月是梅雨时节?连续几天下雨后还要下雪,冻着受不了,屋里炉子还生火呢?”。金小玉一边怪她姐姐连基本生活常识都不懂,一边脱下蓝色的工作服裹在侄女盈盈身上,从金小茗怀里接过侄女,抱在自己怀里,发疯似奔跑,避免侄女被雨水浇透,想躲过这一劫难。 雨水淋湿了金小玉黑色的粗大辫子,粉红色的衬衣贴在肉色的身上,丰硕的胸部两枚稚嫩的仙桃在跳跃。 金小玉进了一个四合院,进了屋,突然变得很暖和,“原来屋里有个烤箱炉子里生了火”。 “嗯,姐姐快烤烤,把湿透的衣服脱下来”。金小玉眼睛投去温柔的光。 金小茗瞬间变得温暖 ,“烤箱炉子”的煤块发出红色的火焰。 这在金小茗两姊妹的童年是不可想象的,当初每到十月下雨天,两姊妹冻得瑟瑟发抖,只有蜷缩在一起藏在被窝仡佬里。 这时金小玉从柜子里翻出干净衣服,迅速脱下侄女的衣服,把侄女裹起来,然后把湿衣服放在炉火上烤,“要是在荒郊野外,你们娘俩冻死了。” “姐,想吃什么?”金小玉烤着侄女的衣服,想着远道而来的姐姐可能还没有吃饭。 “随便。”金小茗笑嘻嘻的,唯有妹妹毫无芥蒂的情感,是心灵的一种释放。 盈盈绷着小脸绽放出活泼的笑,把头伸向金晓玉说:“小姨,我要吃凉粉。” 人暖和了,衣服也烤干了,金小茗环顾四周,觉得妹妹的四合院比自家的水泥笼子温馨多了,这里的一切曾经是多么的熟悉,这是自己的家,可是又是那么陌生,当初师范毕业,一心想跳出农门,原想跳出农门,工作后能改善家里条件,自助妈妈上学,可直到妈妈离世,她也未能拿出一分钱,来修缮老房子,在生活上没有给妈妈质的改变,也并没有自助妹妹上学,妈妈已过了上学最佳年龄段,反而是自己生活一团糟,愧对妈妈,愧对曾经大学校园里的诺言,还有走向社会曾经豪情万丈的自已。 “妹夫白明呢?”金小茗很在意这些细节,妹夫在家,小夫妻俩迎接她和女儿,说明小夫妻俩小日子过得温馨。 “农村人哪有城里人自在,没有假期,帮着他们家老大栽菜花苗子”。 金小玉在妈妈去世后,和本村的后生白明结了婚,小伙子人很本分,就是家里穷,没有房子,所以搬来住在金小玉家,当了“倒插门”女婿。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蔬菜种植已成为了白虎村一个亮点,虽然现代的种菜已采用机械化,但是大多数种菜环节还是手工劳动,“一亩菜地,十亩小麦”,一亩塑料大棚菜地要经过翻耕、松土、整畦、浇水、铺膜,然后移栽苗子、再浇水、剪膜放苗、锄草、上架·····十几个环节,每一个环节干起来都很累人。 移栽蔬菜苗是一道很重要的工序,女人右手用小铲子在田野里挖一个小坑,左手植入一棵幼苗,然后培土,一气呵成、一朵朵移栽在塑料大棚里,这是一项重复的工作,而且必须抓紧时间,移栽的菜苗子不能耽搁太久,太久了菜苗子会枯死,移栽的菜苗子当天必须二次灌溉,这样才能保证成活率,菜的品质也好。 金小玉隐隐约约觉得姐姐和姐夫有一层隔膜,十一假期三口之家理应串亲访友,况且姐夫张跃飞还有十一长假,以前是害怕姐姐补贴娘家,现在没有必要。 孩子的口味就是大人遵从的味道,金小玉拿起一个铝合金盆,把清粉浸泡在盆里,然后在烤箱炉子上支起一个铁锅,锅里的水开了,她左手倾倒清粉汁,右手不停的搅拌锅里的清粉汁液,十分钟后一锅黏糊糊热气腾腾的汁,她用勺子舀在盘子里,拿到冰箱冷藏室降温,十分钟后一盘晶莹剔透的凉粉就做成了。 金小茗看的妹妹做饭技艺娴熟,手脚麻利,又想起《水煮豆腐》糊锅的尴尬,她自叹不如。 凉粉在西河县随处可见,色泽晶莹,配上油泼辣子,舀上一勺醋卤子,就可以吃了。 金小茗急切的想看看妹妹的菜地,这片土地曾经是那么的熟悉,带给她的痛苦滋味也和别人不一样,责任承包地养育了她,所以有一丝割舍不了的情缘。 姐妹二人并排走着,姐姐金小茗提着一个菜篮子,妹妹金小玉左手拉着侄女盈盈的小手,右手拿着小铲子,三人一起向自家承包地走去。 姐妹俩谈论着蔬菜的价格,收成,收入…… 种菜并没有金小茗想得那么简单,菜花到了收获的季节,没有卖出,开花了,只能烂在地里,芹菜起苔了,只能割了喂牛,每次几万元的损失,墙内损失墙外补,芹菜亏空,白菜有个好收成,白菜缩水,辣椒又涨了…… 菜价的波动金小玉已习以为常了,种菜就像一个赌徒在掷骰子押宝,胆战心惊…… 这个世界,所有打不倒你的,终将使你更加强大。 姐妹俩继续走,金小茗仔细看田野里有一片翠绿的胡萝卜还没有开挖。“这就是我们种的两亩胡萝卜,白明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谷贱伤农,米贵伤民,胡萝卜伤了西河人的心,市场行情跌宕起伏,有时候超过菜农的承受力,种错一种蔬菜,甚至晚收几天,蔬菜价格的涨落,可以让一个家庭瞬间陷入万劫不复,从此一蹶不振。 金小茗俯下身去,用手拽出了一个胡萝卜,一根鲜红的胡萝卜呈现在她手里。 盈盈也蹲下身去,用小手攥住一颗胡萝卜,使出吃奶的力气没有拔出来,金小玉轻轻的用小铲子在周围松了土,“盈盈手舞足蹈的用小手拿着一个绛紫色胡萝卜,童稚的声音叫喊着:“妈妈我也拔出来了,拔出来了……” 金小茗又从脚下揪住灰绿色的胡萝卜樱子,红色的天然玛瑙粘着泥土,从沟垄里闪出。 “玉儿,胡萝卜你种了几亩?” “姐,你拿的胡萝卜,这个品种叫向阳红,种了两亩。” 金小茗有点欣慰,以前靠种小麦刚刚维持姐妹俩的温饱,后来改种胡萝卜收入翻了几番,从此妹妹生活有了底气。 “姐,那是我家的塑料大棚,我入股五万元,加入了了白鹭村合作社,每年分红两万七左右。” “玉儿,大棚种的什么?” “姐,辣椒苗,十一月移栽,春节就可以吃上新鲜辣椒了,到时候我给你送两箱过去”。 “玉儿,我们家底子薄,你也没有问我借过钱,哪来的钱?” “姐,支农无息贷款,与其打工挨打,还不如吃苦受累,在农家地里刨食吃,图个自在”。 自从金小玉在酒店被打以后,她常常想自己能做什么? 不如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找个敦实的后生养家过日子,而过后不久,她就决定嫁人了。 炸药只有爆炸才知道能量有多大,人的潜力也是如此,金小玉“通过劳动,不仅可以认识社会,而且可以更好地了解自己。” 西河县农村贫穷的家庭都是这样过来的,集中财力培养一个学习好的孩子,其他孩子只能忍痛割爱,贫穷家庭的孩子,父母永远不能一碗水端平,总有割舍,有时候姊妹之间怨恨就是父母不公,导致兄弟姐妹们之间关系不和,长大后甚至老死不相往来。 现实就是那么残酷,在家出类拔萃有出息走出西河县的孩子,可大城市也竞争激烈,不一定就过得好,结婚,买房,生孩子…… 这些日常琐碎的生活都需要钱,金小茗没有多余的钱可以帮助妹妹,所以她内心有点内疚,对妹妹的亏欠,就像一只只无数的蛆,钻到她脊髓里,吞噬她的积液,这种痛苦只有自己体会。 这时金小茗反而羡慕起她妹妹来,有这样的生活也很好。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白鹭村什么都值钱,唯有蔬菜不值钱,芹菜可以喂羊,白菜可以猪吃,就连个别城里人吃不起的莴笋,也可以大量丢弃,菜花开花比油菜花蝴蝶飞舞,可以当风景欣赏,红红的西红柿可以烂在地里,曾经发家致富的胡萝卜品种,淘汰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金小茗的菜篮子是经过精心挑选的蔬菜,篮子还是盛不下,绿色的尖笋三五个,白色的菜芯两三个,红、白、黄、橙、紫五种颜色的胡萝卜剔透玲珑,红色西红柿滚落在篮子一边,绿色的菠菜,翠色的香菜,墨绿的葱苗…… 姊妹两个提着篮子快到家门口。 金小茗不由得站在一颗梨树下,那是妈妈亲手栽的,软儿梨十月底采摘, 她们的妈妈去世已三年了。 妈妈是在一个黑夜里走的,走时一直拉着金小茗的手,眼睛却望着住院部的门,妈妈极力地睁着瞳孔,死亡的气息袭向母亲时,金小茗一度觉得自己也凝固了,看着妈妈的脸,内心还有一丝恐惧,黑夜像一个青面獠牙虚无缥缈的虚幻的阴影,这个阴影吞噬着金小茗,当妈妈嘴里喃喃的说出:“你要照顾·····” 然后就给人世间流下二行清泪…… 金小茗又能怎么样? 凉粉依旧是晶莹剔透,这在童年是最奢侈的小吃。 盈盈早已睡了。 夜深了,土坯房伴着微凉的月夜。 一切都是如此的静,静得能听到姐妹二人的心跳声。 姐妹俩一夜未眠,说起以前悲伤的,开心的,还有那些和他们毫无瓜葛的趣事,总之在这间土坯房中,妹妹金晓玉黑夜里透着自信的目光,她相信,别人能做的事情,她也一定能做到,妹妹对生活的憧憬和向往,感染着金晓茗。 一天的宁静就在妹妹晓玉给她做着各种饭菜的叮叮当当声中堙没了。 第2章 (4)随大流与认知 这个世界,熙熙攘攘,迎来送往,但终究和有些人无话可说,有些话无人可说。 金小茗探视妹妹金小玉,她妹妹说得一句话让她记忆犹新,初中还没毕业的妹妹居然有这样的思维:“如果你无法选择离开农村,那么就选择和农村和解,不要埋怨出力流汗不挣钱,起的早,睡的迟,要有勇气去愉快地正视生活的不如意,你种的小麦丰收了,土豆起垄开挖,西红柿变红了,辣椒到采摘时节……它们都在和你交流,它们是我们农民心里一束向阳的光,就好比我们家塑料大棚里种植的辣椒,每天清晨,总把尖角轻轻弯向大棚外的太阳,坚定又执着,每天都在变颜色,最后红彤彤的辣椒那是我们农民的希望。” “四月地垄里一个个针尖大小的胡萝卜弱苗,十月突然地垄全是星星点点的胡萝卜,我内心深处突然被一种力量碰撞,我们农民也与众不同。” 金小玉选择和农村和解,她要一辈子当一个农村人,不再抱怨妈妈的对她的不公平。 十一长假结束后,双桥中学又开学了,此时双桥中学出现了农民节气可以让蔬菜绝收的‘倒春寒’,双桥人所说的五月晚上落黑霜,气候寒冷让植物失温,所有的蔬菜苗子枯萎。 双桥中学也出现这种情况,由于教学质量高,西河县家长趋之若鹜,好多家长把孩子送到双桥中学,这样学生就出现了两极分化,个别厌学的学生也被家长通过关系送到双桥中学,名曰‘高价生’,属于计划外招生,为双桥中学搞创收。 这块奶酪放在盘子里,虽然好吃,但是难以消化,而且粘手,轻易不能碰,属于敏感的雷区,碰了这块奶酪,把你当做偷油的老鼠,人人得而诛之。 西河县城到双桥镇的公交车座位几乎坐的都是返校的学生,偶尔也有几名老师,金小茗坐在公交车靠后一排,后座上有两男孩子在肆无忌惮地交流“爱情”心得。 “你们班那个班花不错,靠(触摸的意思方言)上了吗?” “嘿嘿,我用了三天时间,就把她搞定啦”,一个男孩眼睛露出了恶魔般的淫笑,语言暴力黄色,是厕所里用的专用词汇。 “真的?那么容易?听说她家条件不好?” “错,她家条件挺好的,不是挺好,是足够好。”一个男孩拉长了语调。 “那你用什么办法?” “有钱人家的女孩我就没办法啦?” “说说” “感动,感动她啊,她不缺钱,缺爱啊!” “哦,不错不错…” “那是!哥我是谁啊,跟哥们我学着点!不过那家伙身上的皮肤不好,像鱼鳞一样的,看着让人恶心,我就再没理她……” 金小茗听着两个男生的对话,心里五味杂陈,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她作呕想吐,可是又忍住了,刚要发作教训两名男孩,但是一想这是公共场合,轮不到她来教育。 她长叹一声,颓然弯下身躯,想起了两名男孩的父母:“孩子的父母不是给予孩子舒适和富裕的生活,也不是花费几千元让孩子上高价生,而是教给孩子爱,让孩子的内心充满力量,最起码不以爱的名义,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 没有谁能像一座孤岛,在大海边独踞,连接成大海中的整个陆地,如果有一块泥被海水冲去,欧洲就会失去一角···· 金小茗看看窗外,又在思索,两情相悦,是人的本能。 金小茗最恶心的是那个男孩的禽兽行为,还用猥琐的语言对女孩评头论足,把女孩的身体隐私当做一种谈资,内心有阴暗心理,令人憎恶。 她想起自己少年时代和男孩子说句话,都带有一种羞涩的眼神,只能以“借课本”的名义,男孩和女孩才能说句话,金小茗怀疑自己坐上了运载驴的车,她在车厢自言自语:“不是,这是公交车”。 “哦,原来车上坐的是长得似人,行为又像是野兽的一群半牲口”。 不要她的矜持,也不给予温柔,当你年少说爱时,爱便不存在。 有时,不说爱,也是一种爱。 少年时代的美好,在于一个回眸、一个个微笑、一个回眸的眼神、一个善意的借口……而如今这些又去了哪里? 这样的男孩考取了大学又能怎么样呢?他们缺失的东西太多了,如同她在论文中提到的那个学弟,为五百元的住院费而逃避责任,致使怀孕母子三人死于非命的翻版。 金小茗望着公交车外的蓝色天空,又想起妹妹说得那句话:“如果你无法选择离开农村,就选择和农村的不如意和解。” “如果你无法离开双桥中学,就应该选择和双桥中学和解。” 金小茗带着妹妹对生活的憧憬,回到双桥中学,生活又恢复到宿舍、教室、食堂,希腊神话‘西西弗斯’推石头的故事中。 金小茗的论文事件持续发酵,在双桥中学就像发酵的面团已有酸味,而且不可调和,必须用食用碱中和,金小茗在课间总觉得有些老师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她一回头,那些窃窃私语的老师们会将目光迅速从她身上移开,之后又偷偷瞟她几眼,金小茗感到窒息,心中有一种异样被孤立无援的痛楚。 晚上,梁洁茹告诉她:“你那篇论文不但在双桥中学,而且在西河县引起轩然大波”。 梁洁茹分析她论文引起轩然大波的原因,头头是道,口才犀利表达清晰,金小茗动了那块不该动的奶酪。 “西河县是戈壁省高考状元县,主管副刘县长在会上讲 ,再穷也不能穷教育,再苦也不能苦孩子。西河县不适合人居住的一些山区,只有移民,而高考是移民中最好的方式之一,这种方式合理、合法,还能给家庭带来一份荣耀,给县上带来实惠,县教育局组织了一个写作班子,准备总结高考状元县的经验,面向全省推广。” 有些事情看似不合理,但不能说破,你去做就可以了,有些时候看似合理的,能说破,但不能去做。 金小茗的那篇论文,戈壁省停止对西河县财政局教育额外财政拨款,双桥中学额外的钱如同天空中飘着的白云,一阵风,那片白云一切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金晓茗在论文里指出:“西河县高考状元并不是真正的状元县,而是因为贫穷,孩子们超负荷学习,老师们无休止加班换来的,高分低能,只有超常的成绩,没有健康的心理。 过度的贫穷产生不可思议的自卑,不可思议的自卑会瓦解一个人的正常心智,一个人没有了正常心智融入社会,填鸭式的教育方式,造就非凡的才智,但造不出非凡的品格。 西河县高考状元并没有培养出一流人才。 总盯着过去,你会瞎掉一只眼;然而忘掉历史,你会双目失明。 苦难有多深,人类的荣耀就有多高远······ 华夏大学的事情,被金小茗越俎代庖,她的观点在西河县引起一片哗然,遭到家长的质疑、责难,负面舆论铺天盖地而来,“我的孩子不考大学,将来干嘛?把孩子送到学校就是要考试分数,学校不重视成绩,重视什么?没有好成绩怎么考上大学?考不上大学光有品格能当饭吃吗? 梁洁茹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金老师你可出名了,我们就惨啦!这学期奖金取消了”。 金小茗愕然,随口说了一句:“我思故我在!今天让老师尴尬,明天就让整个民族在风口浪尖上经不起风雨,冬天穿上窄小的单衣,遮盖不住冬天的寒意,倒在前行的路上·····” 梁洁如愤愤然说:“那是大学校长考虑的事情,乡村教师就是糊口的一个职业,你我偏安一隅,教学生读书认字就可以了,见识高低,不能你我所左右的,难道你房贷会因为你的‘思’而自然还清?难道你的孩子会因为你的‘思’,而不交学费?难道因为你的‘故我在’我们就该心甘情愿的免费加班?” 金小茗凝视着明月,她的心真的想飞到山巅,而与梁洁茹对视的瞬间,她的心头涌起浩浩烦恼,呼吸就像一株小草在狂风中摇曳,一个人的足音,无法轻叩真实的现实! 人间非净土,各有各的苦,同是红尘悲伤客,都是世间可怜人,金小茗如何自渡下回分解。 如果命运是一条孤独的河流,谁会是你灵魂的摆渡人? 第2章 (5)教改失败,发配黑山村 十月底的西北风挂过 西河县双桥镇,已有冬天的味道,刺骨寒冷。 白杨树枝上的黄叶落成一地的忧伤,就像是黄色的织锦,在织锦端一角教师宿舍墙角边,有一束本该春天开花的蒲公英,萧瑟的深秋努力绽放出一朵黄色的小花,黄色点缀在教师宿舍仡佬处,在深秋中显得格外抢眼,也许春天这株蒲公英遭受人们的践踏,只有蒲公英根须蛰伏在黑暗中有生命力,根须努力着,挣扎着,叶片舒展开来,所以这株蒲公英深秋才开花不久,就引来了凄凉晚秋的萧杀,蒲公英无法形成成熟的种子,托着一枚小小的伞柄满天飞舞,准就成为金小茗的梦想。 白杨树的发芽与落叶,蒲公英的开花与伞柄飞舞,这种自然现象在双桥镇农村田野里已司空见惯,人们不在意墙角边的那株蒲公英。 蒲公英在深秋开花,繁殖是大自然一种神奇现象,唯有金小茗上课回来,偶尔发现,墙角仡佬还有一朵蒲公英小花,她蹲下微胖的身躯,感叹一声:“自然界离不开爱”。 “还得上课,赶紧,赶紧……”她自我催促,站起来回头望一眼那株蒲公英,急匆匆的走向教学楼。 大自然之所以产生爱,生殖和繁衍是生命演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对中学处于青春叛逆期少男少女,爱的欢笑、愉悦、痛苦足以折磨他们,因为他们内心里有一种单纯和干净的东西。 就拿那次金小茗坐公交车,她就遇到一个一半是野兽,一半是人的少年,她想上一趟博爱的课,但课堂内容已超过授课范围,所以金小茗只能讲课堂有用的东西。 她给学生上的一趟课是《庖丁解牛》:“同学们庖丁解牛妙世故,庖丁这个屠夫杀牛有三个过程,隐含着人生的三个境界,那么知识的学习也有三个层次,知之、好之、乐之……” 她把自己教的学生分为三个等级:第一等级是学习成绩优秀,重点强化学生知识的结构体系,让学生考到理想的高中。 中间的坚持拉一把,重点抓基础知识。 学习成绩差的,干脆对他们不在要求,与其让这些孩子把时间消耗在无用的知识上,白白浪费父母的钱财,还不如现在让他们找寻自己的兴趣点,宇宙间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的位置,没有有用与无用之说,自然界没有无用的东西,她的学生也如此,在社会中都有一个最佳位置。 最好的老师,就是让努力者努力,让落后者前行,让行动变为学生人生中的小溪流去疏凿沙石,然后舒畅的流入大河,跨越人生路上的障碍,然后融入社会平静自在的生活。 老师对学生知识传承的艰难,可能老师只给了学生一碗小米粥勉强果腹。 学生,又能喝下多少? 农村的孩子,考试是唯一公平的机会,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农村的孩子别无选择的选择,就是选择,自古华山一条路,狭路相逢勇者胜。 一个人的理想和现实是有距离的,不久金小茗就领教了这句话的含义,中考结束她的班统考成绩排在双桥中学班级属于倒数第一名,她所谓的素质教育又引来部分家长和学校的非议,成为双桥中学的一个笑话。 这次素质拓展教育,让她后脊背发凉,自己成果彻底失败是小事,但耽误学生学业是大事。 金小茗有一种负罪感,她拷问自己的灵魂,内心忧伤的不能自抑,有时轻轻地叹口气,她就像是一位弥留之际的老人,把微弱、绝望、无助而又充满留恋的最后一丝气息留给自己。 现实让她无所适从。 孤独、寂寞,没有哪个人能够安慰她,哪怕是虚妄的安慰,她能理解别人的痛苦,却不能说服自己。 新的一学期又快要结束了,罗主任找她谈话。 “小茗” 罗主任对金小茗的称呼有点离奇,他们之间也仅仅是一般的同事,互不隶属的上下级关系。 “哎。”金小茗猜想,可能是与班级中考倒数第一名有关系,在其位,谋其政,老师挣工资,就得教学生,金小茗还是有这个觉悟的。 她已想好应对之策,自我剖析,诚恳接受双桥中学领导的批评,为什么要激励每个学生?有限的精力,有限的资源,只能做有限的事情,天使做的事情就让天使来做吧,人只能做人能做的事,这几天她闭门思过,也在反省自己中考失败的原因。 不能把学生当做自己的实验品,手里没有金刚钻,揽下瓷器活,不但折磨自己,还耽误学生的前程,简直就是独木桥散步——走险,。 她思考良久,这次罗主任找她谈话,她不做申辩 。 “小茗,你是人才,高素质,高品格的人才,应该到锤炼人意志的地方去。” 罗主任鹦鹉学舌,却机带双敲,话里有话。 金小茗睁大了眼瞪了一眼罗主任。 罗主任被金小茗怒目的眼神吓到了,快速地说:“你明天到黑山村小学报到,那个小学急需要对学生进行素质教育,发挥你的特长。” 金小茗听到自己已被调入黑山小学,大为惊讶,这已是西河县文教局集体决定的,罗主任只是口头传达一下,她强忍着愤怒的怒火,“一定要稳定情绪”她告诫自己。 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解决不了就接受。 黑山小学在西河县北山以北,建在戈壁荒漠曾经的昌宁湖畔绿洲平原,山上除了石头还是石头,这所偏远的小学还只是古代一个庄园遗址,只有一间教室,泥巴堆砌的讲台,沙石湮的琉璃屋顶,采用的是复式教学法,这所学校只有一名民办教师,同时给不同年级的学生上课,没有一位有编制的老师在黑山小学连续教完二个学期,一年都太漫长。” “ 我到底错在哪里了呢?”金小茗不停的问着自己,她想要找出答案。 有时,一个白痴要比一个哲人幸福得多,过分的思考、过分的探求,过分的认真,会剥掉生活本来的面貌,显示出丑陋的真实,强大展现的是皎洁的面孔,绵绵的微笑,脆弱展现是成人世界肮脏的屁股沟。 金小茗记得当初分到西河县教育局,她有急切上班的愿望,每次去问,办公室主任总是说:“快了,快了,等上会研究后再决定,分到各乡镇中学。” 可就是不见分到那个学校的调令? 妈妈咳嗽得厉害,卖了自家养的猪,说是去看病,可卖猪钱拿到手,却换成了黄台醇,金城烟,妈妈又不喝酒,黄台醇而且很贵。 一家三口都是女人,妹妹金小玉辍学,又不吸烟,妈妈的话言犹在耳:“我打听过了,事情就得研究(烟酒)。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金小茗没听妈妈的话,没去送礼。 没几天金小茗被通知报到,还埋怨她妈妈听别人闲话。 后来妈妈查出肺癌,已到晚期,她埋怨妹妹不早点带妈妈去住院时,妹妹金小玉情急之下说了实话:“姐,妈妈给西河县教育局办公室主任送了烟酒,你才没分配到黑山小学。 金小茗恍然大悟,“在貌似公平的本质之下,一切都是卑劣的。” 金小茗在宿舍的床上坐了一夜没有动, 我们的公共和个人结构,充满了缺陷,向往繁华,永远是最稀缺的资源。 宇宙间的任何事物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没有有用与无用之说,我们身上渗透着病态的处事方式,野心,嫉妒,贪婪,自私……这些人性的东西顽固地根植于我们心中,看到别人给你行贿,有一种心灵的满足,同情之余,又有某种愉悦快感,毒蘑菇里的迷幻剂,麻醉心灵,站在权利巅峰,看别人经受苦难考验,一种权利的美感油然而生。 在任何部门和单位都有实权职位,有一种陈规陋习,小团体私利运转的润滑剂,就像毒药维护健康一样,公共利益转化为个人权利攫取私利。 对一个西河县教育局办公室主任来说,从无辜的金小茗身上获得好处,又可以在事后放心地赋予某种狭隘的正当性和正义性,为金小茗办了事情,自己又得了实惠,对他肯定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金小茗妈妈手提的烟酒,西河县教育局办公室主任可以不收,但不可以不送。与谁当西河县教育局长无关。 等太阳再一次变红时,金小茗默默地向外走去。 很快沉闷的脚步声又归于平静。 金小茗又面临着新的考验,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3章 (1)遗忘的黑山村历史变迁 西河县双桥镇中学已不属于金小茗了,与她没有一丝瓜葛,她被调入黑山村小学,理由是黑山村小学没有老师,黑山村小学是双桥镇中学帮扶对象,金小茗老师在素质教育方面,有独特的经验,可以发挥她的特长…… 再说黑山村小学学生考试成绩,不做为老师的考核依据,只要按时出勤站在讲台上,就是一名好老师。 老师教学生天经地义,至于金小茗执教黑山小学,那属于双桥中学校长职权范围之内,他有权调动双桥中学任何一名老师,金小茗无权反驳,所以她没有理由大吵大闹,可焦虑和郁闷都积压在她心里。 金小茗又在思考她做错了什么?考试固然重要,但考试也只是一个过程而已,让这些农村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形成自己的精神家园,一个贫苦地区的孩子在人生路上所谓的成功,有时候不取决于他是不是努力,也是不是优秀,家庭的资源是决定他成才的因素。 要让这些孩子记住,人有时候要选择妥协,有些抗争都是徒劳的。 但也要让这些孩子知道,长久的努力也可能是你摆脱厄运唯一的一元一次方程式,石洞中连续不断的水滴,可以洞穿坚硬的石头,微小的绿草可以改变荒芜的沙丘,只要努力我们的生活就可能超过父辈。 但是也有一个巨大的悖论困扰着金小茗,她渴望逃离父辈的生活,追求自己的人生和自由,但又被同事之间的内卷和倾轧形成一个引力黑洞,她被吸入黑洞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此时她的一切意识都将变成一个盲点,就好比宇宙中两个黑洞互相吞噬,又回到以前宇宙大爆炸开始的临界点,宇宙中一切归于一个奇点“零”。 金小茗又联想到自己,突然她又想起一句广为流传的名言:“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大众谋利者,不可使其孤军奋战,为自由开路者 ,不可使其困顿荆棘。” 可我是那个抱薪者吗?谋利者吗?自由开路者吗?我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只没有方向感的蜜蜂,盲目的采蜜,认知决定行动,所以双桥中学对她的调动,她没有像泼妇一样撒泼打滚。 可双桥中学教务主任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双桥中学的领导班子成员有四个人,一名校长,二名副校长,一名教务主任,四颗悬着的心落了地,只是心脏变得臭气熏天,幸好连双桥村的狗都不闻,所以他们道貌岸然的活着,而且生活的很好,上班吃肉,下班喝酒,缺一个金小茗对双桥中学的教学质量可以忽略不计。 同时一箭双雕又教育了别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就是运转机器的一个巡检工,擅自改变操作规程,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双桥中学那么多老师,为什么让金小茗执教黑山村小学? 奇葩的理由是金小茗的论文获奖,她是素质教育的践行者,黑山村小学的学生不考试…… 当金小茗心怀憧憬地走向双桥中学,进行应试教育和素质教育双轨并行时,她却被现实所打压、击垮、个性磨去了她的锋芒。 她想起妹妹说的那句话:“如果你无法选择离开,就向现实妥协。” 双桥中学对你不公,不要问为什么?一旦决绝的转身离开,就不要犹豫,不要回头,即使流着泪…… 西河县城通往黑山村的乡村公路不通公交车,钱能通神,竖起招军旗,自有吃粮人,此时金小茗终于奢侈了一回,她不信雇不到一辆行驶到黑山村的车,她打算走到双桥镇去雇一辆出租车,她的行李,物品、书籍,日常用品从双桥中学要搬到黑山村小学。 “师傅,到黑山村多少钱”。 双桥镇虚假的繁华,出租车也围绕学生与家长亲情纽带迎来送往,出租车司机以学校为产业链载客养家糊口。 “单趟八十元钱,一个来回一百二十元钱”。司机倒也爽快。 金小茗拉开了出租车门,表示成交,司机有点纳闷,这个女乘客怎么不讨价还价? 他还是第一次见乘客不和他讨价还价的,好奇说一句:“你怎么不还价”。 “今天奢侈一回,我调到黑山村小学当代课老师,到双桥中学搬运行李,乡村老师奢侈一回。” 俗语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农民种好庄稼又养牛,小偷偷完粮食又偷油。我是一个好农民,种完庄稼后,打工开出租车养家糊口。” “你也是一名好老师,假期下乡还给农村孩子补课。挣补课费,辛苦。” 金小茗抿嘴努力挤出一丝笑来,然后自嘲地说:“我不是一名好老师,教的学生分数上不去,发配到黑山村小学 ,挣的不是补课费,是工资。” “谁不知道你金老师,适合做学问,不适合教学,也许双桥中学 屈才了……” 司机恭维金小茗,互相熟悉了,两人攀扯起来,西河县就那么大的地方,说几句话就成了无话不谈的熟人。 原来司机姓吕,名正斌,高考三年落榜,也是双桥镇的,粗略的对当地历史一知半解。 出租车迤逦行驶在乡村路上,蔚蓝色的天空一尘不染,路边的沙丘是一样的,沙梁是一样的,沙沟是一样的,沙丘上星星点点长有麻黄、白刺、黄毛头…… “青土湖在哪?哪里是荒漠戈壁?哪有什么湖泊?”金小茗扪心自问。 “史书记载都是虚假的谎言。”她自言自语,司机看金小茗寂寞,于是接过话茬说:“我们小时候曾经把这一望无际的青土湖河滩叫做“大野地”。 看那边是古海洋雅布赖盐池,那个盐池所产的盐,运往西北各地,我曾经在雅布赖盐池跑运输拉过盐。” 司机回答金小茗的自问倒也得体,历史在真实与虚幻之间总是隔着一层薄纱,肉眼凡胎的犀利之光又无法穿透历史隧道时空,光明被云雾阻隔,无法射向大地,一年四季有几天阴雨天也很正常。 “青土湖将要重蹈消失的罗布泊同样的命运。”人对自己生活的地方都有潜意识的担忧,所以她漫无边际说着黑山村的一些零碎边角话题。 “我们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黑山村环境恶化也有几百年。”黑山村的遭遇,原本在西河县是一个故事,可西河县人的悲欢并不相同。 黑山村环境恶化,村民背井离乡,或许最初能震慑人心,可对于置身事外的一个西河人,也仅仅是听一个传说故事,所以出租车司机吕正斌把黑山村人背井离乡,当做旅途一个消遣故事来讲。 西河人没有谁能置身事外,祁连山森林、植被被破坏,雪线上升,水源涵养量下降,双桥河流量减少,黑山村又在戈壁荒漠大面积开垦土地,人为加速破坏黑山村生态平衡,改变了双桥河的水源形势,魔术般地把自古形成的“多水草、杨木”的青土湖湖,变得面目全非。 “那是长城,过了一道长城,怎么还有一道长城?”金小茗百思不得其解。 司机随口说:“黑山村的是汉长城,金老师教学的双桥镇的是明长城,黑山村以北还有一段350公里长城,那是居延边塞长城”。 金小茗感到孤陋寡闻,就听司机娓娓道来。 黑山村位于金城市的北部,龙首山脚下,距离市区60公里,在腾格里沙漠边缘有一处汉居延塞防遗址,小土墩台,因风沙剥蚀而变形,大小高低不等的沙丘,为侯和都尉黑山将军驻地,黄土版筑,个别地段残墙高约不到一米,已被沙砾掩埋,土丘小土堆,因黑山将军得命,黑山居延遗址是汉朝驻守河西四郡姑臧、甘州,酒泉、敦煌的边塞重镇,明朝长城南移,黑山边塞重镇被遗弃,成为塞外,这里地质条件复杂、多变 向北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茫茫戈壁,黑山村却是一块洼地,由于有泉,这里有一个村庄就叫黑山村。 在古代黑山村是湖泊,叫“青土湖”,八十年代,考古队在青土湖沙丘中,发掘了一株中间凿空的石化木,专家说是古人捕鱼的舟,现在藏在金城市博物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曾经的古人在现在的荒漠戈壁滩黑山村以捕鱼为业,考古确证了黑山村遥远的历史。 昔日曾经水波荡漾的“青土湖”如今面临着流沙掩没的威胁。 “长边牧马声”久已绝尘,双桥河下游宽阔的河床已经干涸,昔日的河床已变为村庄、楼房、民居、良田或者成为金城市亭台楼阁骨料的生产基地。 戈壁省是华夏西部的一个省份,形状像似一个如意,而金城市就藏在这个形如如意的东北角,黑山村就是佩戴如意的一个小孔。 戈壁省的中段,是一条自然形成的地理大通道,这条通道东西长约1200公里,宽几十公里至三百公里。 东起鞘乌岭,西至宇州峡,南侧是祁连山脉,北侧是龙首山,北山,合黎山,马鬃山,因为地处黄河以西,形似走廊,于是古人称作河西走廊。 我们在河西走廊中段。 数亿年前的一次地壳巨变,欧亚板块因为印度次大陆板块的撞击,而缓慢隆起,形成地球上最高的青藏高原,与此同时,也形成了一条弧形山脉,这就是祁连山。 在祁连山脉的北麓,自然形成了这条咽喉般的狭长走廊,南北相通青藏高原和蒙古高原,东西连接着黄土高原和塔里木盆地。 而黑山村曾经就是连接蒙古高原的一个点,历史上民族融合,残酷厮杀的战场就在黑山村。 西北地区形成了大片的戈壁荒漠,但祁连山腹地积雪和史前冰川融化,形成了河西第二大内陆河双桥河。滋养了金城市,使金城市成为孕育生命的摇篮,沙井文化三角城遗址,西河堡汉墓群,黑山村的晋朝高庙古城,海子的唐代圣容寺塔,以及明代的边墙、烽墩等,所以才有“黑山堡绿州”,也就是今天的黑山村。 黑山村曾经是河西走廊粮食的重要供给地,河西走廊是通向中亚的必经之路,东西文化交流史上的一条黄金通道,丝绸之路的客商巨贾必然要在曾经的黑山村歇息。 双桥河,流经西河县,是属于石羊河流域范围的季节性内陆河流,因穿流双桥峡而得名,发源于双桥镇中学,对面村小桥流水村,又汇入北桥河,和南桥的西大河交汇,然后奔流而下,注入“青土湖”。 黑山村曾经水草丰茂,适宜放牧的温带草场。,曾经是月食人的家乡。 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这就是蝴蝶效应。 二千年前当匈奴和月食人在黑山村厮杀时,月食人战败,往西域迁涉家园,而大汉王朝也在密谋一件大事,联络月食人两面夹击匈奴,黑山村就曾经是月食人的驻牧地,朝廷侍从官张骞,郑重地从汉武帝刘彻手中,接过象征授权的符节,他将率领使团,踏上出使西域的行程,这一年张骞27岁,他的这次出行,就将注定被载入史册,而河西走廊也将从此进入华夏人的视野。 苏牧牧羊并没有在贝加尔湖畔,而是在黑山村,苏武乡就在黑山村双桥河流域,黑山堡现今的荒漠戈壁,在汉代是湖水波光粼粼,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水草丰茂,沼泽地,但随着西北历史气候变迁和祁连山降水及双桥河流量减少,黑山村变成塞外之地。 金小茗依稀看到被沙丘掩埋的土坯房,有点揪心,广阔的沙地上耸立着高大的新月型沙丘,业已推进青土湖腹地,黑山村已处在巴丹吉林沙漠西南边缘流动性沙丘的三面包围中,大有得寸进尺、登门入室之势。 出租车驶过一个长城隘口,就到了黑山村,地球上所有的地形,地貌都在这条走廊呈现,果然黑山村不像是西河县的一个村庄,更像是火星地表,干涸的河道, 靑土湖泛着一层白色盐啧尘土,白色的脚印,靑河其实早已变成了干涸的河床,河床里尽是起伏的沙丘,流沙茫茫,除了一簇簇的芨芨草陪伴路边是残垣断壁的土坯房,房子的主人早已迁移,不知去了哪里? 靑山村到了。 靑山小学就在眼前。 盘根错节的沙枣林已干枯,靑土湖满目疮痍,令人神往而又美妙传说的青土湖,再也找不到曾经的绮丽,有的只是沙尘的劫难 “胡人落泪沾边草,汉使断肠对归客”。 教育的根基是苦的,但结果很甜。她能尝到甜味吗? 在黑暗的时刻,金小茗能专注的看到光明吗? 金小茗知道自己将要孤灯只影,与沙丘做伴了,在满天黄沙里,她看不见属于自己的世界。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3章 (2)召唤 金小茗到黑山村小学后,她看到广阔的沙地上耸立着高大的新月型沙丘,已推进到黑山村腹地,破败的土坯房被沙丘围堵,沙丘的高度大约三米,堵在无人居住的院子后墙边,可谓是触目惊心。沙丘将要吞噬这块土地。 黑山村已处在巴丹吉林沙漠西南边缘流动性沙丘的三面包围中,黑山村民最终的归宿 只有迁徙,或者移民。也许她可能是黑山村最后一任老师。 金小茗是这样想的,黑山村小学的现状,被沙丘围堵的村庄,可现在她也是黑山村的一员,她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在黑山村小学放行李,她并没有见她的学生,相比有六七个孩子在窥视她,可这些孩子生活条件也好不到哪里去,年龄不一般大,知识层次结构又不一样 怎么教? 可双桥中学教务罗主任,肮脏的灵魂看不见,他还穿着一件干净的西装,以救助弱者的名义,也掩饰不住蝇头小利的算计,以后双桥中学再也没有麻烦,人人皆大欢喜 ,罗主任也可以晋升了 金小茗不过是双桥中学勾心斗角的牺牲品 ,应试教育的殉道者 ,欲加之罪与她的论文何干? 在办公室开调令时,她碰到了罗主任,罗主任坐在沙发上 皮笑肉不笑的说:“小茗老师,到了黑山村小学,发挥你的特长,提高那些孩子素质……” 金小茗还是第一次在领导面前发火:“罗主任,我到黑山村小学执教,发挥特长那是我的事情,请你不要跟我说话,以免你的唾沫弄脏了这块圣地。” 罗主任尴尬的坐在沙发上 ,拿起茶几上一个瓷杯子,摔在地上。 ‘特长’,两个字像一根根白毛刺扎进金小茗心中,让她痛哭落泪。 工作调动,是人生一件大事,逃不过去的坎,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要跟丈夫说清楚。 “你是自愿报名到黑山村执教的?” “不 是双桥中学推荐的”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一两句话对丈夫也说不清楚 ,金小茗百口难辩。 “不可能,你是有编制的老师,科班出身 ,正牌子师范毕业生,只要稍微能力强一点,也不会是你,到黑山村小学执教”。丈夫张跃飞对金小茗这次工作调动产生了质疑。 认为是金小茗心机太重,想出名。 “你到黑山村小学执教,我要下乡传播蔬种植技术,那我们的孩子盈盈上幼儿园谁接送?晚上怎么办?” “我也不想去,待在家,你把我养起来,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夫妻俩又陷入冷战状态,夫妻的天性深处,住着一个喜欢说“不”偏心的心脏,对于唾手可得的事物,往往视而不见,对于别人要求不能去做的事,却一点要千方百计地去尝试做到。 夫妻应该是最亲的人,为什么面对痛苦和灾难不好好相处。 我们是地球公民,海洋、山川、云彩、沙丘、高山、繁星、日升日落……一切都洋溢着美,不过我们欣赏美景结束后,认为这是地球理所当然赐予我们的美景,很快我们熟视无睹,几分钟后就将地球的恩惠忘得一干二净。 乡村教师金小茗也如此,置身在黑山村两千年沧桑巨变中,内心却有一丝哀怨,认为苍天对她不公,内心郁结着悲悯的幽怨。 因为工作原因,昔日夫妻温柔的爱意,化为幽怨的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寒假是短暂的,到黑山村小学执教回不来,金小茗想到母女分离痛苦的滋味,所以寒假期间要多陪伴孩子。 刚刚立春西河县一阵扬沙过后,雪轻轻落下来,雪花无声落在金小茗头发上,落在她绛紫色的风衣上,落在她高傲不屈的脸上。 她又回到南桥村妹妹家, 金小玉用扫帚轻轻的扫塑料大棚保温草帘子积雪,防止草帘子结冰冻住拉不开,晚上如果草帘子铺不开,那么塑料大棚的蔬菜就会冻死。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双桥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黑山经行处,居延烽燧都做了土。 兴,妹妹苦(百姓);衰,妹妹苦(百姓)。 姐妹俩一前一后在扫着积雪,雪片飞扬,这时小女孩盈盈高兴在塑料大棚旁踩着积雪,白色的小脚印,像兔子的足迹,金小玉跑过去,把小侄女抱起来。 怕小侄女冻感冒。 小孩子伸着小腿不乐意,金小茗笑着说:“小孩子没踩过积雪,在城里下雪天都是藏楼里,不让出门,玩得开心,就让她玩。” 小孩有了妈妈的这句话,更加肆无忌惮,从姑姑怀里挣扎着,一双小脚又落在雪地上,春天的雪浅浅的,小盈盈跑的更快了。 河西戈壁春天的飞雪,一般都是薄薄的一层,下雪落下帷幕,然后表演的节目是无声哑剧“寒冷”,外面刺骨的风呼呼作响,寒冷让盈盈的小手冻得冰凉,金小茗围好盈盈的围巾,戴了一双棉手套,还是把小孩子盈盈放出去。 “姐姐的心真大”。姐妹俩格外关注风雪中的盈盈。 盈盈的嚷嚷,惊醒了金小茗,赶紧看门外,盈盈跌倒在雪地里…… 姊妹俩自然就谈到孩子,“今天是盈盈的生日”。 金小玉闻听此言,“姐,你也不早说,到县城的路已被雪堵死了,南桥村没有蛋糕店。怎么给盈盈过过生日?” “白明,把我们老屋养的六只肥鸭子,挑一只最大的,宰了,给盈盈过生日。” “小玉,不麻烦了,自家人,我们吃个随便饭。” “姐,随便饭我可做不出来,我在酒店当服务员的时候,琳琅满目的菜品都有名字,现在家里也是面条、米饭、馒头……炒土豆 炒白菜,炒茄子都有名字,随便的饭我做不出来。” “那就听妹妹的”。 小姨给盈盈做最爱吃的土豆甜丸子。 金小茗只得听妹妹的,烤箱炉子里的火煤炭像柴火一样,燃烧的煤炭发出‘滋……滋’的声音,火焰泛着蓝光,不一会一锅土豆煮好了。 “你们母女俩把煮熟的土豆皮剥了,然后放在案板上剁碎”。金小玉俨然一个交响乐指挥家。 白明把宰好的鸭子拿到炉子旁,金小玉把鸭子炖在锅里。 金小茗看得呆了,只见金小玉拿来一枚土豆,不知怎么有不知什么地方找来刻刀,放在案板上,她妙笔生画顷刻间就在土豆上,刻了一只老母鸡领着一只小鸡,争相追逐老鸡给小鸡喂食,可爱的小鸡玲珑剔透,老母鸡优美的体态,鲜艳的羽毛,给人一种轻快的欢乐,活泼的感觉,让金小茗心旷神怡。 “妹妹,你是天才,哪里学的食品雕刻?” 金小茗疑惑的望着妹妹。 “你上学,我就辍学了,妈妈让我学女工,刺绣,农村女孩自己做嫁妆,丝线搭配技巧懂得一点色彩搭配。” “后来在海子宾馆给雕刻师买酒,买烟,偷师学艺才就这么学了一点皮毛,你是城里人,吃国家饭 ,我打算在城里办一个蛋糕店,维持生活。”。 办一个蛋糕店就是妹妹小玉的终生理想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妹妹居然深藏不露,悟性这么高。 金小茗有点自惭形秽,在生活方面,她确实不如妹妹金小玉。 金小玉雕刻的母子逐食,似乎要从盘中蹦出来,夏晨秋夜,那份爱怜给金小茗母女俩又增添了盎然的生活情趣。 一枚土豆,用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在日常生活中寻觅不寻常,金小玉构思设计创新,把一枚土豆变成一件具有“生命力”的艺术品。 一个农村女孩子,无师自通。 下一道工序是主食,这次是金小茗亲自炸土豆丸子,她在妹妹的主导下,在土豆泥里面加入鸡蛋,淀粉…… 然后把土豆泥搅拌均匀,团成丸子可以了,小女孩盈盈也加入团丸子中 ,小巧玲珑的小手,一会一个丸子成型。 盈盈的生日,金小玉准备了两个菜,一个土豆丸子,表示母女团团圆圆,一个天女散幸福,主食还是那只鸭子,水煮扁嘴鸭,放在盘子里寓意深长,意思就让姐姐少说话。 金小茗用白萝卜、胡萝卜、香菜、紫菜、白菜、红辣椒等蔬菜,这种搭配雕刻成一个天女散花,一手扎蓝,一手散花,身上裙带飘洒舞动,上方云彩围绕,仙女玲珑,翩翩起舞,好一副仙境图。 金小茗发配到黑山村小学,妹妹金小玉是知道的,她爱莫能助,虽跳出农门,可也逃不过生活的踯躅羁绊,生活的不如意永远存在,无法消除,无法漠视,唯一的救赎来自自己,来自经历的伤口,撕裂之后弥合的痛。 金小玉和金小茗在餐桌布置了一番,用蔬菜在盘子摆出金盈盈名字,用一根胡萝卜雕刻的:生日快乐, 金小玉夫妻两个拍着手,“盈盈你许个愿。”金小茗爱怜的望着孩子,在妹妹家给自己孩子过生日。 “我要和妈妈,永远永远在一起”。 金小茗眼眶红红的,蓄满了泪水,嘴唇嗫嚅说:“谢谢妹妹,给我的孩子盈盈过生日。” 她说出这几个字,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听着让人心疼。 突然她呜呜的哭起来。又赶紧止住哭声,然后又笑起来,满屋子都飘荡着幸福和星光。 金小茗能不能在满天黄沙的黑山村坚持?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3章 (3)彷徨 金小茗的妹妹用一枚土豆,在土豆雕琢一个母子啄食的食雕,增加孩子生日的氛围,她总觉得妹妹不可能雕刻成形,那是受过特别培训的厨师才有的技艺,而一个宾馆端盘子的服务员是不可能掌握的,可她细细品味母子啄食的土豆,又回味无穷,妹妹的天赋灵气让她赞叹,每个人都有闪光点,哪怕就是在宾馆当服务员,妹妹在逆境中,保持向上乐观的心态后,比她上学学到的东西多。 “祝你生日快乐,祝姐姐事业有成”。金小玉说了开场白,金小茗母女站起来,金小玉丈夫白明又从储藏室拿来自酿一罐土家葡萄酒。 金小茗一看葡萄酒底色有点浑浊,絮状沉淀物静静地躺在罐底,“自酿的,公公家种的葡萄,老人思想太守旧,贩牛牛不赚钱,贩羊羊不赚钱,种葡萄就是赔钱,南桥村靠近祁连山,气候寒冷,泉水多,葡萄水分大,不甜,卖不出去,酿成酒。”金小玉说着这罐葡萄酒的缘由,葡萄酒在碗里激起一层涟漪,隐约透露了家事,妹妹两边当家,说话有了份量,再不是那个宾馆打工,欺凌的小妹。 三人站起,端起盛葡萄酒的碗,“祝姐姐幸福,小侄女快快长大。帮小姨种菜”。 桌子上笑声欢语,“不当农民,当飞行员”。白明替妻子辩解。 金小玉端起碗一饮而尽,金小茗用嘴舔舔,抿抿有一种苦涩的味道,她也喝下去苦中带甜,嗓子里一股清流而下沁人心脾。 盈盈跺着脚,“妈妈我也喝,我也要喝葡萄酒”。白明递给了盈盈一个小铁腕。 “这里面有酒精成分,小孩不能喝” “没事,自酿的,就当葡萄树葡萄摘下,储存了三个月,拿出来让盈盈吃”。 淡淡的苦涩味,不好喝,盈盈只喝了一小口,小盈盈就被土豆丸味道吸引过去,金小玉在碟子里给小盈盈盛了两个金黄色丸子。 金小茗也品尝妹妹的手艺,含在嘴里,轻轻一嚼,土豆丸子醇、甜、脆、酥、黏。 “味道还不错”。她对妹妹手艺钦佩之至。 “谢谢妹妹支持,为我孩子盈盈过生日”。金小茗眼泪浸盈在眼眶中打转,努力克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她用纸巾擦擦,内心涌动的情感不知从哪说起? 她们家是清苦的,少年失去爸爸,曾经金小茗对自己的未来已没有半点信心,姊妹两个,谁上学,谁辍学,牺牲妹妹,成全她不是她的初衷,她有一种庆幸,辍学的不是她,事后有了罪恶感,她心里又深深的愧疚,本该是姐姐保护妹妹,她愧对自己的无能,无法帮助妹妹。 孤独野蛮长大的妹妹,积极上进,让她宽慰,从今天给孩子过生日可以看出来,妹妹的生存能力比她强一百倍。 金小茗只是南桥村的一个农家女孩,也怕田仓里的小老鼠,池塘里的青蛙,童年的梦容易满足,一束蒲公英插在头上就很幸福。 可农村的孩子在社会竞争中起步慢,城市孩子的自信大度,是农村孩子父母奋斗二十多年换回得,你有的淳朴、抗争、攀爬、隐忍、追赶、不懈,在人生的路上也是徒劳 的,舒适、享乐、自私、懒惰这些诱惑是如此巨大,无坚不摧,无论中外古今,人欲望的惰性如出一辙。 读书好吗?知识又让金小茗看见暗角仡佬里的灰尘不舒服,清扫它,灰尘又玷污了她的眼睛,她只想做真实的自己,就像古代在城墙内耕田的农民,塞外蒙古骑兵遥远的杀戮充耳不闻。 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 金小茗最大的愿望不是当老师,也不是当医生,她是姐姐,维持家庭生存的责任,而是在爸爸去世后接受妈妈的苦难,把妹妹抚养长大,让她吃饱,穿暖,她和妹妹陷落在河边淤泥里。 抓住了淤泥边的一束冰草,两人的力量冰草无法承受,只有一人丢弃,最后还是妹妹丢弃了那一束救命冰草,上学需要学费,需要资助,妹妹只能辍学,过早的挑起了家庭的苦难。 生命中最不忍割舍的亲情在受苦,妹妹依旧,打工资助她学费还要受欺负,她能帮妹妹做什么? “姐姐,尝尝南桥的土鸭子。”金小玉在盘子里掰了一只鸭大腿,放在盈盈碗里,小孩子嚷嚷着不吃,食物的丰盛让金小茗汗颜,这是妹妹自己努力得来的,她没有对妹妹有一丝帮助。 妹妹要建一个塑料大棚,向她借5000元钱,可是上幼儿园的盈盈择校费就是4800元,让孩子不走自己的老路,就得用家庭的硬实,给孩子铺出一条坦荡的路,对于割肉饲鹰的妹妹,只能弃置一旁,没有人会指责她,可内心就好比有一颗鱼刺卡在她喉咙里,又取不出,对生命没有大碍,可嗓子说话的声音失真,内心极其不舒服,没有人在意你喉咙卡了一枚小小的鱼刺,包括你的丈夫,你的孩子。 顷刻间“天女散花”就被小盈盈推倒了,西红柿,黄瓜,香菜雕琢的白萝卜,对于盈盈诱惑远远大于鸭子腿。 “小姨,我要,我要”。 萝卜啃一口,香菜叶揪一点,西红柿切一下,盈盈把黄瓜递给了金小茗 “妈妈你吃”。 金小茗把黄瓜含在嘴里,突然想起来,吃不饱,到挑剔着吃,也就十几年,恍如昨日,却似经年。 发家致富有很大偶然性,南桥村富裕了,金小玉家冬天的西红柿、黄瓜、香菜……只是平常之物,可对黑山村孩子就是奢侈品,那里没有水,贫苦的家庭只能维持温饱,白面条里放一点盐,吃得津津有味。 不过也有例外,分数从娃娃抓起,已经渗透到西河县人骨髓里,在西河县有一个民海子办幼儿园,坐落在海子湿地公园旁,周边汉长城墙体蜿蜒西行,湿地芦草荡漾,碧水清流,幼儿园环境优美。 在海子湿地西北角,是千年的海子塔,站在海子塔遥望,望见汉长城逶迤西行,向北祁连山雪峰皑皑。 这是一个风水宝地,海子幼儿园选址超越时代,刚好在海子塔旁边,所以和别的幼儿园不在一个纬度上,西河县家长趋之若鹜,稍微有点身份挤破头把孩子往海子幼儿园送,公办幼儿园400元。 而海子幼儿园学费4800元,在西河县可以说是天价了,人家是民办幼儿园,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海子幼儿园收费公开透明。 就是海子幼儿园,聘请的园长,在西河县也成了传奇。 名誉院长是一位大字不识的五十岁农妇,三个孩子,一个大学生,一个硕士,一个博士生,尤其博士生女孩,出国留学,青藏高原,祁连山冰川,冻土人才匮乏,可人家就是不回来,成了米国的冻土学院士。 有一个谣传,这农妇家龙脉好,为供三个大学生,把房前屋后的老榆树都砍光,当柴烧了,可是村民也东施效颦,村民也把房前屋后的榆树都砍了。 理由老榆树压制龙脉,出不了贵子。黑山村村民愚昧荒唐之际,也有人信。 村妇把黑山村的老榆树砍光了,破坏生态环境,为他国作嫁衣,无疑是策动沙尘暴刮的元凶。 可偏偏有人喜欢沙尘暴,话说西河县有一暴发户,在农村起名没艺术性,小名叫良子,上学加上一个姓叫黑良子,靠掘墓发了大财,村民就把黑量子,改了一个字,叫黑良心,他想给黑钱来个正路,又想到这光明的赚钱行当,于是自任董事长,月薪三千聘请农妇当了名誉院长。 黑量子当了老板后,村民叫黑量子比较陌生,叫黑良心又不敢叫,于是就叫黑经理。 曾经发表过论文的金小茗把这个故事当做一个笑话,那个幼儿园熙熙攘攘择校费4800元,还得托人,就连她丈夫张跃飞也商量把孩子盈盈送到海子幼儿园。 高洁终究还是逃不过现实。 不过《金大妈育子心得》宣传册,已经过润色,只不过那个冻土女博士是成材,而不是成才,材与才一字之差,可西河县人都是肉眼凡胎,并没有慧根深厚,再说‘材’与‘才’不是一样吗,有多少人能分辨。 宣传册只写肤浅的内容已足够了,金大妈管教孩子,嘴边经常对三个孩子说的那句话:“不学,狠狠地打,再不学,就往不给吃饭。”这就是家暴变成她的咒语,贫穷迫使孩子逃离家园,成‘材’偶然的成分大,侥幸的脱离苦海。并没有成‘才’。 可经过陈年老酒的包装发酵,粗俗的“不学狠狠的打”变为“虎妈的育儿心得”。文雅的又变为那么几句话:学习是通往人性道路最艰难的道路,学习是赋予孩子自己人生更多的责任与使命,金大妈的思想已经达到孟母三迁的境界···· 作为一名老师,金小茗不相信这些无稽之谈,金大妈和金小茗还是远房亲戚,论辈分金家姑娘,嫁到黑山村,攀亲戚金大妈的孩子还叫她姑妈,金大妈是大字不识的一个村妇,和她妈一样有那一代人的勤劳,孩子的学费,金大妈在黑山村家徒四壁,房前老榆树,砍光当了烧柴。 那是贫穷的无奈 不是运气。 金小茗不相信这些无稽之谈,村妇家有贵子,纯粹是偶然,金大妈并无慧眼,但贫穷的苦难在岁月层叠的迷雾下,在沧海桑田时间岁月中,冲刷泥沙的粉渣石漠,在石漠沙石下偶尔也会有几颗灵玉美珠,这并不奇怪。 昂贵的大学学费,黑山村的一棵树,一片草,一只野兔,一亩麦子,一汩清泉,保护生态,固沙防风的中药材甘草,可以恣意破坏。 潺潺流水,入秋芦花柳絮飞舞,鳜鱼潜游,野鸭飞翔天际,微风阵阵湖边泛起绿波,……在黑山村已成为过眼烟云。 现在的黑山村只是夕阳下灰色的土山沙丘,满目沧桑的盐碱地·······黑山村微风一起,扬沙就满村飞舞,红柳干枯,梭梭死亡,黄沙已爬上黑山小学的围墙,这些他西河县人看不到。 他们看重的是结果,是金大妈三个大学孩子表面的繁华,背后的心酸不想知道。 这次金小茗没敢说,只是偷偷在日记里记下了这句话:“我们是教育潜规则的受益者,又是潜规则的受害者,如果我们把真正的教书育人当做一块遮羞布装饰门面,而人人都在虚伪的潜规则下行使自己的私利,这个社会必定是一个道德堕落的社会,一个人可能为权而活,也可能是为钱而活,一个内心肮脏的人永远无法把肮脏抹去,只能在肮脏的灵魂下洒点金粉,什么都可以造假,就是造不出高尚的灵魂,金粉可以掩饰内心的虚伪,蒙蔽真诚,但孩子们需要这些吗?” 只有知识转化为智慧和能力的时候,知识才有价值,所谓的智慧,最基本的就是爱自己养育的土地,而一个不爱自己脚下土地的人,一个不爱自然,不会保护自然,土地被过渡滥用,恣意开垦,所培养出来的人,失去太多的意义。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晚风干,泪痕残,欲传心事,独倚斜栏,难、难、难。 人成名,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金小茗读着唐婉的诗,她内心浸润着一种情怨和无奈,一个念头闪现在她头脑中,自己要找个安静的世界。 金小茗能不能达到目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3章 (4)家庭危机 血缘是无法割舍的亲情,婚姻是一纸契约,夫妻离婚是因为一方没有真正遵守契约精神,夫妻仅仅达到第一层野兽的境界,在一瞬间的愉悦过后,伴侣的灵魂被圈养的狗偷吃了,所以才看到一些夫妻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 夫妻间芝麻点大的事,也可能最后让夫妻走向决绝,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金小茗就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代价。 前几天金小茗在妹妹家,盈盈过生日,妹妹自酿的葡萄酒特别有口感,酒精度低不醉人,适合女性喝,味醇,涩甜,略带有一丝苦味,妹妹金小玉殷勤,就给姐姐装了五斤白色塑料桶葡萄酒。 金小茗回来后随手就放在客厅桌子边,哪曾想丈夫张跃飞被菜农告了,推荐给菜农的是假药,也装了一桶农药到农机公司化验,随手放在客厅桌子边,是一个黑色塑料桶,没有贴标签。 夫妻俩的粗心大意,差点让四岁的孩子盈盈闯下大祸。 张跃飞到北桥村推广西红柿种植,西红柿苗得了一种植物病,学名“蔬菜根腐烂病,村民俗称烂根”,西红柿秧苗坏死了,张跃飞无意向北桥村村支书刘一手推广,曾经的黑良心现在的董事长黑良子,旗下的一个农技公司,‘惠民农技服务公司’正宗的农药‘敌杀死’,如果村支书用了效果好,演绎一个示范效应,整个北桥村全体村名也会用,没想到刘一手把农药敌杀死用喷雾器喷到西红柿秧苗上,西红柿秧苗死的更快了,刘一手一个电话叫来技术员张跃飞,农家活不能耽误,腊月二十三他匆匆赶到北桥村。 “民以食为天,张技术,大过年的你把惠民公司给你送的戈壁牌香烟,也给我抽几盒”。 刘一手话语中带着一股坏了的陈醋味道。认为张跃飞得了‘惠民农技服务公司’的好处,才推广农药‘敌杀死’的。 张跃飞的脸火辣辣的,如红柳条在脸上抽,凭良心说张跃飞是一个好人,上次黑良心请农机站长吃饭,他也没有去,黑良心是西河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是西河县民办幼儿教育的创建人,他办的幼儿园县上有头有脸的孩子都进去了,他是技术员也属于照顾的范畴。 恭敬不如从命,他是受农技站李站长推荐用‘惠民农技服务公司’农药的,他只是遵令而行。 此时的张跃飞显得有些尴尬:“刘哥,你把剩余的‘敌杀死’给我,我拿回去,化验,赔你的损失”。 张跃飞是一脸的谦恭,现在村民是爷,得罪不起,左一声刘哥,右一声刘大哥,就差没叫刘大爷了。 “我到政府告你去,你拿了‘惠民服务’公司多少好处? “刘哥,我是无意的,大过年的要是没有钱,这一千元钱你先过年,就当是赔你的假农药。” 张跃飞把农技推广站站私发的技术员下乡技术补贴,给了刘一手。 张跃飞也是体制内人,知道西河县大事不管,小事倒是特认真,就是没事情,只要是村民告状,也得调查,取证,再调查,再落实,自己证实清白的成本太高,如果刘一手把他告了,依照现在的社会风气,你是清白的,被刘一手也说的绘声绘色,说你贪污,吃回扣,一个小技术员那有这么多回扣,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贫穷可以造就一些善良的人,贫穷也造就一些无赖之徒,我是流氓我怕谁,我就砍了一棵树,我就在河道里挖了一点沙子,我就拿了街边的井盖子…… 张技术 给了刘一手一千元钱想息事宁人,可刘一手还吊着脸,他在刘一手家里连一口水都没有喝上。 “刘哥,你把农药给我一瓶,我拿去化验。” 刘一手的老婆是黑山村黑风口嫁过来的人,自称牛家牡丹花园一支牡丹花。牛牡丹小时候穷怕了,又特别爱占便宜,从一个黑色的敌杀死瓶子里,倒出了黏糊糊的黄色液体,折在黑色塑料桶里,又在厨房里加了一点自来水,塑料桶才满了。 牛牡丹不想给张技术员假农药敌杀死,又想让他全部赔偿。 “张技术,我们的日子可怎么过,你们城里人有工资,我们就指望大棚蔬菜了”。 “哎,以后推广蔬菜更难了”。 金小茗是一个随和的人,孩子盈盈领着小伙伴玩,弄脏客厅她也不生气,盈盈过生日特别快乐,邻居家三个孩子玩过生日游戏。 而金小茗在厨房炒菜,四岁的孩子只要把电线,插孔用胶带粘住,就让她们自己玩呗。 盈盈记忆里特别深刻,小孩模仿能力强,把那桶白色的塑料桶打开,悄悄从厨房拿了一个小碗,品尝自酿的葡萄酒。 恰好张跃飞进来了,看到这场面大惊失色。 “金小茗,孩子喝农药”。 “金小茗吓得跌坐在厨房地上。”跌跌撞撞从厨房爬出来。 孩子乖巧,就是调皮,把小姨送的葡萄酒打开,喝酒玩。 白色塑料桶,心情舒畅了。“那是我妹妹给的葡萄酒”。 “黑色的,黑色的……” 张跃飞语无伦次最后才说出“黑色的塑料桶是农药”。 “黑色塑料桶也拧开盖子”。 “张跃飞,你这个王八犊子,农药放在客厅里。” 金小茗扑上去就扣盈盈的嘴,孩子们玩得好开心,突然收到一个惊吓,哇哇大哭。 “赶紧送医院”。 到了医院急症室,“医生,医生,我的孩子喝了……”。 金小茗大哭 “没事,孩子口里稍微有点酒精味道,哪有你们这样当家长的,把农药放在客厅里?” 金小茗吓着出了一声冷汗,她喋喋不休数落张跃飞,“一个大人,做事毛糙,盈盈已经四岁了,把农药放在客厅里····· 和盈盈玩的两个男孩子家长发疯死的赶来;“乐乐,我的乐乐。” “妈妈,我们在盈盈家玩的可开心呢,还有葡萄酒喝”。 “晦气,今天就是晦气,乐乐的药费你们的出,不行,我们的乐乐必须做一个血液常规检查······”李老师俨然是一个医生。 金小茗如何化解家庭危机,请听下回分解。 第4章 (1)执教黑山村书院 金小茗和丈夫张跃飞濒临感情破裂的边缘…… 西河县没人在乎金小茗调到哪一个学校? 春风是学校开学的日子,春分也是播种的好时机,《乐府诗集》云:“正月土膏初欲发,天马照耀动农祥。田家斗酒群相劳,为歌长安金凤凰”。 在黑山村春天播种的第一天,要举行简单的祭典仪式,俗称“动农”,步行在黑山村小路上,她看到路旁一块耕地,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女人,还有十几岁的孩子,女人呆滞的站在田野里,男孩牵着两头耕牛,那个中年男人在地心耕了一个大圆。 然后就不耕田了,耕牛歇息,那个男人招呼田外的女人过来,三口之家跪在耕地中间。 中年男人点着黄表纸,祈求龙神保佑,不到十分钟,然后又开始犁地,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 金小茗心目中的黑山村,像是散落在苍穹里的星星,断了联络,古老的驿站也曾经是过去的历史,她跳出农门就是从肉体不想接触破败凋落的村庄,似乎命运是一个圆,周而往复循环,但生活依旧。 黑山村小学到了,她进了宿舍,看到破败的黑山小学,她的心隐隐作痛,她的心脏就好像一棵沙棘枝上的一根刺扎在她心中,巴丹吉林的流沙,已飘到宿舍中,床单铺满一层沙,备课桌子也落满一层沙,因没人住,铁炉子旁的塑料水桶已冻裂,水桶冰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沙子,浮尘下白色的冰块就在那儿,你来或不来,不悲不喜。 她刚想打扫卫生清理一下宿舍,这时学校看大门的陆老头进来了,苍白的头发,脊背有点驼,陆老头不知是什么关系,曾经从南墙角晒太阳的一个老人,也算发挥余热,在黑山村小学看大门卫,现在又重操旧业,回到南墙边晒太阳,只是没有油盐酱醋钱。 俗话说:好饭没盐水一般,好汉没钱鬼一般;陆老头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金老师,这是厨房的钥匙,厨房里还有一袋面粉,我走了”。 金小茗疑惑的望着陆老头,“谁让你走了,我又无权解雇你,再说有你在,我也有个照应”。 “双桥镇学区罗区长说:“你是黑山小学第一个公家老师,工资高,黑山村穷,村民无法截留乡村老师提成,现在开不出我的工资,我连临时工都算不上,是临时看大门的,学区区长让我回家”。 金小茗感到有点好笑,她回到黑山村小学,陆老头就失业了,有人得益,必有人受损,她突然想起主权一方,官至抚远大将军年羹尧,从大将军贬职外放把守杭州的古庆春门。 她也不过是双桥中学的代课老师,到黑山村小学,拿着国家俸禄,接替看大门的陆老头。 她才恍悟,她的身份已从教师变为门卫,不得不说双桥中学教导罗主任的用心险恶。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每个人产生和成长都是以损害他人为前提的。 有人受损,必有人得益。金小茗发配黑山村小学,而双桥中学罗主任已荣升双桥镇学区区长了,罗区长忙,又在基层工作,人比较辛苦,罗区长老婆一个人在西河县城寂寞,家里养了一条狗。 西河县人农民进了县城,好多学校空置,西河县教育局对乡村小学,优化,兼并,组合,黑山小学凋零,但曾经是河西走廊的黑山书院,出过不少‘进士’和‘秀才’,从明朝算起,187年间,乡试中举16人,各类贡生121人,明朝进士户部侍郎胡执礼回到黑山村,置学租300余石,办的黑山书院。 西河县人尊师重教,双桥中学又是乡村中学鹤立鸡群,划归双桥学区管辖实至名归 ,所以看门陆老头的工资由双桥学区代领,陆老头虽然回家,临时工编制还在,回家南墙晒太阳当然没工资,三百元的工资摇身一变,成了罗区长家狗的口粮。 这时黑山村又刮起沙尘暴,陆老头拍拍灰尘,故作轻松的转身走了,金小茗拿着陆老头的钥匙,去清点厨房的财产,唯一一袋子面粉被老鼠咬了两个洞,面粉在厨房撒了一条白路,上面又盖了一层沙尘灰白相间,面粉和沙尘不分离。 黑山村小学的老鼠也成了艺术家,老鼠咬破袋子,面粉洒的路呈现一个漂亮的“之”型。 金小茗抬头,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厨房的屋角,被柴火熏黑的厨房墙壁摇摇欲坠,还好陆老头心地善良,屋角的煤饼码的齐整。 三月的戈壁滩昼夜温差大,晚上特别冷,宿舍不生炉子,晚上寒冷人会冻僵。 这次真真切切金小茗看清黑山村小学全貌,教室是四间灰色的青砖瓦房,三间教室的门已封闭,贴上封条的白纸七零八落,纸片摇摇欲坠,只有一间教室窗户上玻璃还算齐全,窗户玻璃上蒙着一层灰色的沙子。 “万幸,玻璃齐全,学生就不会冻着了”。金小茗喃喃自语。 她抬头看看教室屋顶,由于戈壁滩缺水,教室屋顶上面残缺的瓦楞谈不上杂草丛生,可瓦楞上有几株沙漠特有的植物蒿子,一丛丛攀附在房顶上,锈蚀的砖墙斑驳疏影醉校墙,蒿笋婆娑诉过往,蒿子与瓦楞层次分明,蒿笋迎风飘动,瓦楞起伏流畅,站在操场上,看教室晨可静观大漠日出孤烟,晚又目睹夕阳西坠,忽有故人心上过,蓦然山河二千年,回首已是落凡尘。 “松软的墙壁明天让大一点的孩子,铲去,只要不砸着学生就可以”。金小茗难以言表,她的眼角又挂上了泪花,孩子只有四岁是全托。 金小茗往教室操场慢慢走去,脚步跨上一层倾斜的台阶,台阶上一个沉睡的石碑沾满泥污,石碑无言地诉说曾经的黑山书院的衰败和凋零,她轻轻用手擦去石碑的泥污。 “黑山书院”四个字,用笔坚实,体势伸展,朴实雄厚,典型的仿魏碑。 碑右角落款林则徐。“徐”字笔画多姿,静穆严整,已剑拔驽张之气。 金小茗惊愕,林则徐发配新疆伊犁,路过黑水驿站,一些社会贤达,名流,认为国家衰败是民风愚昧,风教不化的缘故,所以从胡执礼募捐300石古学,后又创办了新学改为黑山国立小学。 林则徐路过黑水驿站欣而题词, “黑山书院”开化了西河县教育之先河,一百八十多年以后,黑水书院演绎了数百年的沧桑,曾经的黑山村国立小学那苍老的身躯,已无力挑起沙尘的苦难。 黑山小学的存在,作了现代文明崛起的铺垫和映衬,也是黑山历史多了一份厚重和沧桑,金小茗的论文《论学生的素质教育》作为她进城的筹码,却承接了历史的沧桑与厚重,成为古老文明与现代教育接轨的铁轨道钉。 乡村教师金小茗如何教学,且听下回分解。 第4章 (2)升旗仪式 昔日的河西走廊曾经的黑山书院,也遵循着“盛极而衰”“衰久必兴”的规律,以千年的时间轮回,演绎人间的荣耀和落寞。 此时金小茗毫无准备地走到荒凉,偏僻,被人遗忘没有前途的黑山村小学,在猝不及防中,灵魂经历了大的恐惧、大的悲伤。 如果金小茗不愿意到黑山村小学来,她要做出选择,她的心灵要发生蜕变并挣脱束缚,原先的躯壳必羽化成蝶,现在的形体必然死亡,脱胎换骨的智慧、睿智、还是谄媚、取悦、讨好、逢迎都没有一个界定的标准,她的天性在总体上是正直的,就像圆圆的脸庞有几处斑点 ,对她做人并没有大碍。 人不敢为之我为之,这是一种魄力,她心情平复之后,还是对自己职业无法抗拒,你有一千种理由不到黑山村小学来,但你必须失去自我,在苦难的夹缝当中完整地活着,就必须到黑山村小学执教。 黑山村小学围墙旁一处沙丘,遮挡住落日的余晖,霞光泼洒在“黑山书院”的石碑上,此时教室玻璃上倒影出一个石碑人影,金小茗孤寂的站在石碑下,一束蒿草的倒影又落在石碑上,操场静静地,没人理会她。 天色暗下来,春天的夜晚来的快,金小茗一个人从操场走向宿舍,进了宿舍,她把门把手插销扣好,又用课桌抵住门,毕竟黑山小学是她一个人。 她长舒一口气:“安全了”,然后躺在床上,感到无聊,从课桌里翻出一本书:《宋词赏析》乱翻,恰好出现了这样一行字: 女忆母兮妻忆夫,寂寞长守夜灯孤。 迟回寄雁无音讯,久别离人路途阻。 诗韵和成难下笔,清醒过来怕眼闭。 …… 她困了,在睡梦中梦见女儿盈盈,跑的远远的,怯怯地缩在墙角边,在睡梦中她眼睛湿润了,凝结成晶莹的泪珠,挂在脸上。 《宋词赏析》掉落在床下,灯还亮着,炉子里的煤球发出暗红色,突然她猛从床上坐起来,愣了片刻,擦去脸上的泪珠,她是在做梦。 本来和衣而睡,下了床,用火钳又给火炉里夹了一个煤球,她闻到一股呛鼻的异味,怕煤气中毒,然后用火钩子挑开宿舍门上面的窗户。“冷无所谓,不要煤气中毒。” 打开窗户后,她又走到床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此时已凌晨两点,她又和衣躺在床上,煤球已燃烧完,宿舍里有一丝凉意,她裹紧绛紫色棉被,靠着墙面侧翻了一个身,闭上明亮的眸子······ 一寸呼吸,一寸相思。 盈盈还睡得安稳吗? 张跃飞有蹬被子的习惯······不过这已经与她有关系了,她已经和丈夫协议离婚了。 又是一天 黑山小学的主角是学生。 3月2日早晨七点,校园里还透着一丝寒意,几名稀稀落落的半大孩子,陆续进了黑山村小学。 农村的孩子就像黑山村沙丘边的红柳,没有那么金贵,所以小孩上学报名没有家长陪伴,大孩子领着小孩子,三三两两进了她的办公室兼宿舍。 首先进来的是黑苗雨,黑豆雨姐弟俩,黑苗雨刚想喊报告,黑豆雨早已推开办公室兼宿舍门跳进门,小手伸到火炉子上。 姐姐黑苗雨腼腆,大声喊:“老师。” 金小茗正想如何上课?她上课就是那一句话:“自己复习,自己看书。” 她听到了黑苗雨的声音说:“来很冷吧,烤烤火,等全部学生到齐,我们报名。” 一个上午,学生到齐了,她清点花名册,五年级四个学生,是黑苗苗,青石头··· 四年级五个学生是刘寒梅,黑豆雨····· 三年级四个学生。 二年级三个学生。 学生人数的递减,注定了黑山小学的衰败,一年级只有两个孩子,金蕊蕊,刘佳佳,二十个学生只来了十五个。 又有五名学生转学,这也是一件好事,她希望黑山村小学学生全部转走。 一年级只来了两名学生,贫瘠而荒凉的黑山村,干旱少雨,靠天吃饭,温饱不仅是村民的头等大事。 可怕的生存的威胁,沙丘的移动,个别沙丘已压塌村民的土坯房,所以大多数村民移民了,村民把出外谋生当成了头等大事,村民的贫穷,憨厚,淳朴,又没有文化。 出门打工,工作的艰难,还有带工老板的欺诈,用工单位的刁难,流氓的欺负,无赖的讹诈,执法者的罚款····· 总之人间的苦难这些学生的家长都经历过,而学生家长所从事的职业就是煤矿、隧道、矿井、建筑、爆破····这些高危行业。 生命的卑微,他们用骨骼和血脉,用脊梁和肩膀撑起了这些高危行业,但是他们却成为最大的牺牲者,一些漠视生命的场合比比皆是,有一种说法就是他们在同一天,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辰,又是突然的就没有了······西河县的土话是上路了(天堂)。 黑苗雨,黑豆雨姐妹俩的爸爸就有这样的遭遇,他们的爸爸在一个铁路工地干活,开挖达坂山隧道,遇到了隧道塌方,被碎石埋了五天,黑豆雨,黑苗雨的爸爸意外去世了。 以前金小茗把这些当做报纸新闻,随便浏览,而今天才真正接触了他们,看短新闻,才感觉字字千斤重的韵味,随手翻起了一张旧报纸,字行里流着血泪的遗恨:戈壁省戈壁市4月20日电,20日上午从戈壁省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4月20日4时许,地处戈壁省黑山市,草原县马场境内的小平羌口达坂山隧道工程出口掌子面发生坍塌事故,造成钢铁三局数名现场人员被困,···· 德国哲学家叔本花有这么一句话用在黑苗雨姐弟俩爸爸身上正合适:“要是有人敲死人的坟墓之门,问他愿不愿意复生,他们的爸爸会摇头谢绝”。 黑豆雨的爸爸去世了,但是也留下了一个人间烦恼事,工亡补助金,黑豆雨,黑苗雨的妈还算有良心,拿了八万远走他乡。 余下的十二万给了黑苗雨,黑豆雨的爷爷奶奶。 还有一个弃婴名叫刘寒梅,社会那里有罪恶,那里就有善良,那里有痛苦,那里就有悲悯,刘寒梅爸爸是个小儿麻痹残疾人,在西河县城拾荒,他在垃圾箱捡到一个纸盒,盒里有一个婴儿,已奄奄一息,被刘黑山带回家乡黑山村,刘寒梅十二岁了,是五年级学生,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粒卑微却聪明的草芥,偶然落在黑水村,取名刘寒梅。 青石头家庭条件相比其他孩子,还是比较好的,但是他爸爸穷,说不上媳妇,从西河县带来一个怀孕的智障女人,七个月后生下一名男婴,取名青石头,智障女人是青石头的妈妈。 自己有一个好家庭,纯粹属于偶然,无论你选择父母,还是父母选择你,都是一种偶然,父母的一次欢愉,造就了你我。 黑山村的孩子们也经常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是黑山人,不是西河县城的人,教室是高楼,里面还有暖气。 那只是一厢情愿,生于斯,长于斯,贫瘠的沙丘是侵蚀孩子们生长的挡路虎。 金蕊蕊家庭在黑山村还是比较殷实,爸爸在金城市一个建筑工地三楼刷涂料,保险带没挂好,脊椎摔断了,半身不遂,现在还在法院打官司,以前的爸爸汗流浃背,现在却在家痛苦的呻吟。 金蕊蕊的爸爸只有绝望的叹息,无奈妻子远走他乡,所以金蕊蕊暂时借读黑山小学。 “借读”这这两个字在黑山小学还是一桩奇闻,所以金蕊蕊就比较金贵,爷爷放羊去了,她亲自由奶奶领到金小茗的办公室兼宿舍,千嘱咐,万叮咛说:“这孩子聪明,一定要好好教·····” 开学的第一天,总要举行一个仪式,十五个参差不齐的孩子站在“黑山书院”石碑旁边,金小茗从库房找出的国旗,递给青石头, “青石头把旗子挂上去”。 青石头找遍石碑旁边的地方,也没有挂红布的地方。 也是金老师的失职,她连黑山小学有没有旗杆都不知道,她是拿自己的左手打自己的右脸吗? 黑山小学不光彩的一幕,曾经的旗杆被大一点的学生青石头、黑豆雨、刘寒梅偷着锯断,当做废钢管卖给了废品收购站,吃了零食。 金老师灵机一动,正好黑山村风大,叫青石头爬上石碑边一棵百年沧桑柳树上,她到宿舍找细绳去。 害的青石头爬上了柳树,又下来,再爬上去,不过青石头高兴,能在金老师和同学们面前爬两次大柳树,这种荣耀,不是哪个同学都有的? 金老师递给了青石头两根尼纶绳子,让他把红旗绑在柳树枝上。 青石头恶作剧的攀上了柳树,“不要爬的太高,危险”金老师喊。 青石头一溜烟又爬到了树梢,把国旗绑扎在柳树捎上,春天柳树还没有发芽,红色的国旗就显得特别醒目。 青石头飞快的爬下了柳树梢,国旗挂的太高。 金晓茗胆小,国旗上有五个小五星,这是国旗的形状,让青石头挂到柳树上,避邪壮胆,同时她也是一个女老师,晚上,她怕黑夜里的阴影,柳树上的国旗可以给她壮胆。 这是黑山小学挂起的第一面国旗,坦诚的讲,金晓茗没有一点音乐基因,十五个孩子虔诚的唱着黑山版国歌···· 报名的仪式就这样结束了。 第4章 (3)授课 黑山书院石碑湮灭在蓬蒿与枯树之间,枯黄的蒿草落在教室瓦楞上面,蒿草下掩藏着蝴蝶的遗骸,曾经的黑山书院 千年后,金小茗走进败落的黑山村小学,抒发思古之幽情,黑山石碑尚在,私塾先生何存? 只有黑山小学的百年柳树,在石碑旁枯丽,黑山学院曾经的庄严圣洁,淹没在岁月的风尘中,黑山学院如今在哪儿? 校园的一切不堪目睹,皆因双桥河的断流,干涸的河沟,学生的嬉戏只是一场梦。 金小茗要给学生一个希望,如果苦难落在学生头上,逆来顺受地接受苦难,那不是真正的悲悯,只有和苦难抗争,与人生的无常赛跑,才是真正的悲悯,所谓的命运就是对一种不可知的力量作徒劳的挣扎,体现你活着的尊严和价值。 一个哲人说:“忏悔是一种贞操,也是一种美德。” 她之所以内心郁结着愤懑不平,潜意识对童年的贫穷,内心里藏着一颗仇恨的种子,潜藏在暗角土壤里,种子包裹在心脏包膜中,那是透彻骨血的痛。 她想通过公平竞争往上爬,不想跌入贫穷的深渊,一旦达不到,这颗仇恨的种子就悄悄在内心发芽了。 她可以痛恨社会的不公,也可以自我怜悯,但不能作为不承担责任的理由 。 她没有理由践踏自己的生活,制造灾难逃避现实的金小茗绝不是自由的圣女。 她的学生可能是一片叶,一粒沙,也许是一束野地的荒草,也可能是沙漠早晨顽强生长仙人掌,也可能是宇宙的一粒尘埃,每个学生有各自的运行轨迹。 人生只不过是一个小孩打陀螺,陀螺在原地转圈留下的轨迹,人生匆匆,让学生敬畏生命,产生仰望宇宙的幻想。 悲悯动物也有这个本能,如何悲悯却是人所独有,教育是荒蛮走向羞涩的第一步,羞耻又是人文明进步的阶梯。 子弹能穿透身体,穿不透灵魂。 真正的知识是智慧和能力酿造的纯酒,正如辉煌的金字塔是平庸的石块,一块块堆砌而成,而高贵也是无数个繁琐的平庸凝聚而成。 她明白日常生活的核心,是如何善待学生,给孩子生活的信心,不必因为小小的苦恼而放弃努力,不完美的日子,也是组成生活的一段章节。 教育的艺术不在于传授知识,而在于激励唤醒与鼓舞。 金小茗拿出一张废报纸,放在火炉面边缘,又从棕色的包里拿了盘头莲花,烤在火炉子上,层层叠叠的盘头莲花,她又想起亲人。 她坐在凳子上,泪珠又掉在备课本上,她有点害羞,明天给孩子们讲什么? 古铜色笔尖的钢笔,落在纸上,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反想起童年的顽皮。 母爱是阻挡天堂的一道墙,要是妈妈在,烦恼可以透露给妈妈,妈妈在可以撒娇,可妈妈去世了,那道保护孩子的墙就倒了。 时针,一次次把太阳赶下山坡,灯盏花红了又黄,季节,一次次把灯盏花涂改成了黄色的海洋,扑面而来的又是那一次次夺走夏季繁华的秋之薄暮。 童年生活在物资匮乏的年代,童年唯一吸引金小茗的,是她妈妈蒸的盘头莲花馍馍。 妈妈用家里小米发酵的糟子发面,发好面,经过两天的调制,将一团团发面揉上十多遍,待面发好后,擀成三毫米的圆形大饼,大小似一轮圆月。再放一层面饼,抹一层胡麻油,撒一点灯盏花,再放一次面饼,再放一层胡麻油,再撒一点玫瑰花,这样可放六七层,一层层放上灯盏花,玫瑰花,姜黄,红区,薄荷,紫苏叶......。 月饼剂子做好后,妈妈用筷子把月饼边子,折成马蹄似的月牙形,然后用筷子在饼中一扭结,一个莲花花卷就做成了,这样蒸出的莲花花卷,形如宝塔,色形味俱全。 她吃了一块盘头莲花,掬了桌子杯子上一口水,古铜色的笔尖又落在备课本上,宿舍里只有“刷刷”的写字声,炉子上的火苗缭绕,又暗淡下来。 写着教案,她掬了一口水,杯子里的水有点凉,起来,给杯子里加热水,提起锈色的铝壶,炉子还有点温度,可是炉火灭了····· 今晚上怎么过,她拧开床上的电褥子,又拉开了被子,然后又坐在课桌上。 有一丝困意。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得上课,她用手摸摸被子里面,凉凉的,电褥子坏了,她飞快的钻到了被子里····· 多少山河旧事,空回首,烟霭份份。 斜阳外,白鸟翻空,黑河绕古村。 此去何时见也,伤情处,高城望断。 灯火已黄昏。 今天是一堂公共课,是周课,教室里坐着参差不齐的十八的学生,教室的课桌是木色的纯胡杨木制作,做工精良,,沉沉的立在教室里,胡杨木是好木,流沙压着流沙,沙尘跟着沙尘,昨天黑河的茂密和繁华已成历史,只有胡杨木不屈不饶的立在河边,千年不倒,就是十个青石头这样顽皮的孩子,也跳不塌。 这是谁做的课桌呢? 今天点名,青石头,半天没有反应,她明明看见青石头坐在后面的课桌上。 金小茗用手一指说,“你站起来。” “老师我有真名字。”青石头站起来。 金晓茗愕然:“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金青石。” 她歉意的笑了,名字可以更改,但姓是不能改的,她在花名册上又重新写上了金青石。 金蕊蕊、黑豆雨。黑苗雨,刘寒梅,刘佳佳····· 学生一一站起来。 “我认识了你们,很幸运,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双桥镇中学派到黑山小学来的,黑山小学属于双桥中学帮扶对象,所以我为黑山小学校长,兼你们的班主任。” “你们叫我金校长,叫我金老师也行,不过我还是喜欢你们叫我金老师。” 第一课不讲课文,我给你们讲讲历史上几个像你们一样,通过努力,最后当大官担的几个人物。 她要给学生树立信心,人不能失自我失之,这是一种见识,人不可为之我为之,这是一种信仰,人不敢为之我为之,这是一种魄力,人不能忍之我忍之,这是一种情怀,人不会为之我为之,这是一种能力。 诸葛亮大家知道不知道。草船借箭的故事大家知道不知道。 知道。 十五个学生一口同声的回答。 诸葛亮原先也是一个农民,在湖北的荆州犁地,诸葛亮养着两头牛,一头黄牛,一头水牛,这个水牛就像咱们黑山村的犏牛,诸葛亮稻谷也种,小麦也种,种稻谷用水牛,种小麦用黄牛····· 第4章 (4)解惑留学生梅子女士的学费从那里来 讲到诸葛亮金小茗又延伸了思维,说了一句学生听不懂的话:“如果命运是世间的主宰,把职位留给你们,请以勇气证明你们将不辱使命。” 金小茗笑笑然后幽默的说:“同学们,什么最光荣?” 青石头首先站起来,涨红着脸,憋着一口气,结结巴巴地说:“当领导最光荣啊” 她笑笑,然后摇摇头说:“金靑石同学说的不对,应该是为人民服务最光荣,当领导和金青石爸爸牧羊,没有本质的区别。” 孩子用自己的眼光看问题,忿忿不平,认为她说得不对,黑豆雨、黒苗雨兄妹俩、刘寒梅····· 一起站起来,涨红着脸反驳她,“金老师你说的不对······” 教室里乱成一锅粥,孩子各说各的理由,谁也说服不了谁。 她知道反驳一群孩子,用老师权威压制,吼一声,青石头、黑豆雨、黒苗雨兄、刘寒梅······ 就会乖乖的坐在课桌上,像曾经吼一声:“打开书本自己复习”,自己逍遥去了。 今天她以平等的姿态和这些孩子对话,耐心的合上课本,黑山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她微微一笑说:“那我们就探讨什么最光荣?” 劳动创造了美,该是让孩子真正理解的时候了,正如批判资本主义的劳动关系:“劳动为富人生产了珍品,却为劳动者生产了赤贫,劳动创造了宫殿,却为劳动者创造了贫民窟,劳动创造了美,却是劳动者成为畸形,劳动用机器代替了手工劳动,同时却把一部分劳动者抛回到野蛮的劳动,而使另一部分劳动者变成机器,劳动生产了智慧,却注定了劳动者愚钝、痴呆······” 不能让这种悲剧蔓延,她轻轻叹口气,然后斩钉截铁的说:\"同学们劳动最光荣”对。劳动最光荣,金晓茗又重复了一句。“正因为劳动最光荣,诸葛亮地犁的好,被诸侯刘备看上了,请他,当官。诸葛亮不去,最后请了三次,诸葛亮才去了,这就是三顾茅庐的故事” 诸葛亮地犁的好,所以刘备才让诸葛亮犁更多的地,最后全成都平原的地都是诸葛亮管理,他一边犁地,一边学习,成了军事家,《草船借箭》就是诸葛亮的故事,你们以后上高中《出师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诸葛亮写的。 以一个圣人的标准给金小茗讲课,这也太难为她了,一个乡村老师首先不是传播知识,而是给学生以生活的信心,向孩子心田播种希望,在黑暗的隧道里找到一丝光亮,寻找一个出口。 诸葛亮荆州种的是小麦?还是稻谷?黄牛适合种稻,还是犏牛适合种麦,同学们要多看书。 金蕊蕊。 到。 你把“黄牛”“稻子”“犏牛”“麦子”写在作业本上。 金青石。 到。 你是五年级学生了,要把成语“三顾茅庐”“草船借箭”的成语典故记下来。 苏秦的故事大家知道不?这时候这些孩子突然来了兴趣,求知欲很强,这个名字有点陌生,十五名学生一脸的茫然,看着她, 我给大家讲讲苏秦《头悬梁,锥刺股》的故事。 苏秦发奋读书,读书读到疲倦想要睡觉时,他用锥子刺自己的大腿,刺得鲜血流到脚上,就这样过了整整一年,苏秦是学有所成,最后佩戴六国相印。 从古代到现代社会二千多年华夏文明历史中,苏秦是唯一一个做六国宰相的。 讲台下有一个学生举手,老师一看是黑苗雨。 黑苗雨。 老师,苏秦是六国宰相,那么他的相印怎么拿? 苏秦是不拿相印的,只有像金石头那样的人,如果不好好学习,才拿相印,哦是金青石,她赶紧纠正。 教室是一片笑声,相印有多大,是用什么篆刻的,成了学生讨论的话题。 相印是我们双桥河里挖出的玉石篆刻的,有机会到金城市博物馆看看相印。 学生展开想象,教室乱混混的,“大家安静,我给你们再说一个故事。”她在维持秩序。 范仲淹两岁失去父亲,家中贫苦无依,他把一碗粥放凉,划成四块,每天吃一块,坚持读书,划粥而食的故事,最后也成了宰相,写下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了也”。 诸葛亮,范仲淹这些历史人物对孩子们太遥远,但是黑山村有一个全国着名的人物,黑山村有一个米国留学生,是金大妈的闺女,小学就读黑山小学,叫黑妹子,现在叫梅子女士,是美国《国家地理》的主审,大学教授在《国家地理》发表论文,还得梅子女士审核。 老师,有一个同学举手,是弃婴刘寒梅,她怯怯的站起来,“老师,梅子姐姐留学的学费从哪里来?” 同学们,大家说说,梅子姐姐的学费从哪里来? 首先是刘苗雨发言,“老师,是国家给的”。 “不对,是自己挣得”。 学生在教室里争的像一锅粥,乱混混的,相持不下。 金老师你说说:“梅子姐姐的学费是哪里来”? 黑苗雨看到同学相持不下,只能找老师评理。 她犹豫了片刻,然后缓缓地说:“梅子女士公派学费国家给的,你们只说对了一半,学费自己挣得你们也说对了一半”。 然后她又缓缓的说:“国家是一个空泛的概念,没有什么意义,国家就是像我们这些人组成的一个群体,梅子姐姐公派的学费是黑苗雨,黑豆雨像这样千千万万个爸爸,修隧道的叔叔给国家缴的税。 如果梅子姐姐是公费派遣,那么梅子姐姐的学费是黑苗雨,黑豆雨的爸爸和千万个叔叔们挖隧道挣得。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男童就抽泣,是黑豆雨的哭声,他们原先说黑豆雨的爸爸在隧道干活,隧道塌方是活该,是给黑豆雨挣学费。 今天金老师是第一个说他爸爸,也给梅子阿姨这么大的人物挣学费,是他爸爸用劳动培养了梅子女士,也就是承认了他的爸爸工亡是有价值的。 黑豆雨,黑苗雨两兄妹哭的像泪人,金老师下了讲坛,用卫生纸擦去黑豆雨的泪水······ 我们谁能置身事外?乡村老师金小茗突然又想起那部小说《丧钟为谁而鸣》那首小诗:没有谁能像一座孤岛, 在大海里独踞, 每个人都像一块小小的泥土, 连接成整个陆地。 如果有一块泥土被海水冲去, 欧洲就会失去一角。 这如同一座山岬, 也如同你的朋友和你自己。 无论谁死了, 都是自己的一部分在死去。 因为我包含在人类这个概念里, 因此我从不问丧钟为谁而鸣。 它为我,也为你。 第5章 (1)家访,智障女人之谜 从黑山村走出来的农村孩子,国家公费留学生梅子女士,现已定居米国是《国家地理》编审。 梅子女士留学米国的经费是黑豆雨黑苗雨的爸爸和叔叔们挖隧道给国家缴纳的税收,再加上梅子女士的努力、天赋、机遇,让梅子女士站在象牙塔尖上。 金小茗在黑山小学课堂上讲梅子女士的学费问题,涉及到社会培养人才的各个领域,她讲的是一面说词而已。 梅子女士来过西河县一次,由县长作陪,讲的只是她励志故事,轻描淡写提了西河县一中几个字,小学就读的黑山小学被她遗忘了,她还没有卸下肩上的重担,每走一步都会留下更多的伤痕,就像看家的狗经过努力挣脱了链子,但是她在逃跑的时候,脖子上还拖着长长的一段铁链。 梅子女士到金城市,讲的是母校金城大学造就了她。 梅子女士在北京做学术交流,讲的是留学米国耶鲁大学,那里的学术熏陶了她。 美子女士曾在美国一个学校做励志演讲,她说的是自己如何的勤奋,从中国的一个乡村贫苦孩子,成长为《国家地理》的主编审。 她隐隐约约感到,她脖子上还拖着长长的一段铁链,所以从不戴项链,那是她的隐私,从不对别人说起。 至于梅子女士留学的助学金,是国家给她出的,那是她争取的,是她应该得到的,是她努力励志的结果。 梅子女士留学米国的助学金,是黑苗雨,黑豆雨的爸爸和工友劳动缴纳的税收,梅子女士听后有点哑然失笑,乡村教师金小茗纯粹给学生讲的就是废话。 还有梅子女士童年的学费,是梅子的妈妈砍黑山村的红柳,扎的围栏,然后养几只母鸡,把红柳连根拔起,让贫穷的黑山村雪上加霜更加贫穷,戈壁的荒凉与梅子女士毫无关系,黑山村的贫瘠荒凉是因为那里的村民落后愚昧。 “受人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当初梅子女士的导师忘记给梅子姐姐说了,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金城大学《张子语录》:“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裱了一个横幅,挂在学校图书馆的墙上。 这几句话,只是梅子女士晋升阶梯的一个分数而已。 梅子女士暗自庆幸,高考那年,这些都没有考?大学学的又是冰川学,专业性太强,把《张子语录》: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也就暂时搁置了。 老师:“梅子姐姐怎么不到我们祁连山研究冰川,把好大好大的冰研究下来,我们双桥河就有水了······” 是一年级金蕊蕊发言,大眼睛闪烁着疑惑的光芒。 他们会来的,如果美子女士到我们黑山村调研,我会给梅子女士提个醒,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相信,梅子女士是有所感悟的······” 金老师对金蕊蕊的提问,只能做简略的回答。 语文课难不倒金老师,就是高中学生语文课王勃的《滕王阁序》,她也讲的有声有色,况且小学生语文。 此时她也猖狂起来,在几个小学生面前,教知识还是游刃有余,那个人又不想表现自己的才华,她给青石头、刘寒梅、黑豆雨、黑苗雨····· 她背了一首高中的《滕王阁序》,展现了自己的才华,同时也是鼓励这些孩子好好学习。 “同学们我给你们背一篇文章,你们听美不美”, 金晓茗可不管学生听得懂,听不懂,于是卖弄起文字游戏来。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色,渔舟唱响,响穷鼓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孟尝高洁,空怀报国之情,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又有,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王勃的《滕王阁序》,她也能在孩子们面前背几句,不过乡村教师金小茗还是跑题了,属于不务正业。 黑山小学十五名孩子崇拜金小茗的学问就像崇拜明星,她无意识用眼角扫了扫黑山小学前的石碑,“黑山书院”四个鎏金大字,她浑身颤栗,那块石碑暗暗讥笑她:“学问是用来提升自己修养的,而不是拿来卖弄的,对几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教给他们的是基本生活常识”。 冷汗从她鬓角渗出,诵读声戛然而止,突然从她眼前滑过一幅画卷,语文课、数学课她在这些孩子们面前是小菜一碟,那么体育、美术、音乐课怎么办? 白天还好说,有十五名学生做伴,可到了晚上,夜好长,晚上两点,她又做噩梦了,是一个陌生的人,抢她的孩子盈盈。 盈盈哭喊着····· 她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拉开了灯,披衣又拿出了日记本。 笔尖又挥舞在笔记本上:“教育是一种投资,我们旨在教人,不在求利,我相信我的付出,绝不会没有回报,黑山村的青石给我作证,用我的激情燃烧的火焰做一种无形无本真诚的投资,付出是有回报的,就是上帝也会感动···” 乡村教师金小茗好不容易跳出农门,没想到命运使然,她又回到黑山村偏僻一隅,以前她不想了解黑山村,但学生的家长她不得不认识,传说学生金青石的父母是兄妹,妈妈还是一个疯女人,于是就愈发好奇。 在一堂课上,她眼睛盯着学生金青石,内心暗自揣度:“这孩子聪明伶俐,按血缘遗传金青石也并没有智障,只是条件不许可,不能到西河县城上学”。 金青石一抬头,看到老师的眼睛盯着他,于是愈发耷拉下脑袋,不敢抬头相望老师。 这样不好,是对学生的不尊重,她于是和悦颜色的问金青石:“你爸爸节子舞跳的好”。 金青石不敢发话,旁边学生金蕊蕊不谙世事用小嘴说起来:“金叔叔是我们村跳的最好的”,说着就在课堂上比划起来,跳了几个姿势,课堂上乱成一锅粥。 她并没有制止学生们的群魔乱舞,在这荒山僻岭的黑山村,说不定哪天这些孩子就不上学了,让他们尽情玩吧,只要快乐就行···· 青石头的爸爸和妈妈是没有血缘的兄妹。 青石头有智障妈妈的身世在黑山村可了不得,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原戈壁省治沙研究院迁移到黑山村,爸爸是西河县黑山村治沙研究院的第一任院长,姓郭名普难,妈妈是黑山书院(黑山村小学)建国文凭最高的校长叫江南柳叶眉,是西河县第一个真正的中文系大学毕业生,夫妻俩是六十年代是江南省支援戈壁的大学生,治沙研究所设在黑山村,柳叶眉为了支持丈夫的工作,只能屈就黑山小学的校长,郭普难和柳叶眉的结晶,郭艳艳,也就是青石头的妈妈生下没有多久,六十年代全国爆发了整体性的灾难大跃进,大炼钢铁运动。 金青石的爸爸金山,金山的爸爸也就是金青石的爷爷,当时还是一个农民,偶然被生产队派到治沙研究所当临时工,挖坑,郭普难研究的阻挡沙丘的红柳根系有多深,须根有多长,红柳根扎下去又多深,红柳缺水地下水到多少米,红柳才能枯萎。 工作在神圣和荣光的光环遮挡下,剥开层层迷雾,里面就是平庸,青石头爷爷挖沙,郭普难做记录,他挖累了,郭普难也帮着青石头爷爷挖红柳根系的沙子。 子弹可以穿透身体,但不能穿透灵魂,唯有知识可以穿透灵魂,郭普难研究红柳的成果,其实就决定青石头爷爷挖沙子的深浅,这样青石头爷爷就和治沙研究院院长郭普难成了患难之交。 大跃进流传在西河县这么一首诗:脚踏地球手攀天,亩产千斤翻十番,力争亩产双万斤,不达目的心不甘,挖红柳,砍胡杨,男女老少齐动手,完成任务有保障。 金小茗在电视上听到这样一句话:“决不让黑山村成为罗布泊。”是现在一个类似于像苏秦、范仲淹、诸葛亮这样的大人物说的。 要是在五十年前,有一个这样的大人物说上这么一句话:“决不能让黑山成为罗布泊”。乡村教师金小茗也编不出这个故事。 对一个有良知的知识分子来说,当别人沉浸在欢乐之中,对于灾难,刚开始并非灾难,而是一种表面的繁华,就好比是错过季节播种的小麦,看似长得脆脆青绿,其实没有一点收获。 就好比地震海啸前得海平面,风平浪静,海滩上人们嬉戏游玩,一个智者,说海啸来了快跑,游玩的人会骂那个智者多事,可海啸来临,以后我们对发现海啸的智者产生敬仰,可是这个智者已经被当成疯子放逐,于是这个智者就成了悲剧人物。 要么妖言惑众被杀,要么就是剥夺智者的自由,智者之所以是智者,他也知道说出来灾难来,影响人们游玩的雅兴,但是智者不说出来如鲠在喉,又不得不吐。 所以不朽者,垂万世名,凛凛犹生,写出来已成为悲剧。 苦难、漂浮着一种柔情的忧伤,世间也充满了坎坷,也充满了不公,大跃进对郭普难一家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河西走廊南部是冰川草原,北部是沙漠戈壁,祁连山的地质构造丹霞地貌,山峰错落交替,岩壁陡峭,岩壁上的冰柱耸立,祁连山孤独,荒凉而又美艳,展现了西部的粗犷之美。 祁连山的山石是石灰岩,这种石头经过万年的风化演变,祁连山的地下已形成微小的缝隙,直通腾格里沙漠腹地,祁连山的融雪水,不可思议的渗透到沙漠腹地。 沙漠里有清泉,沙漠的腹地清泉旁长着胡杨,大片的红柳,红柳旁一片片芦苇,秋天芦花飞舞,宛若柳絮,野骆驼、野驴随处可是,野鸭在芦苇里嬉戏,鸭浮绿波,碧水晴天,驼叫、驴鸣、鸭游、雁飞、水草在微风中搬动,置身其中,这沙漠隐泉就象江南柳叶眉的家乡。 大跃进、大炼钢铁,西河县的人都发疯了,驱车上百公里,把沙漠里的红柳挖了,胡杨砍了,把骆驼杀了,野驴吃了,芦苇烧了,红柳根盘根错节,缠附到沙丘上,极难挖,于是就用炸药炸。 砍树用来炼钢,清泉用来种地,这是西河县黑山村人的理想,人人都陶醉在征服沙漠的胜利者,沙漠变良田是一个奇迹,唯有治沙研究院长郭普难大惊,跪在挖红柳的人中间,大哭:“沙漠植被很难恢复,就是一百年也恢复不出来,不出十年,风沙侵袭双桥河,掩埋河道,填塞河道地下缝隙,黑山村将被黄沙掩埋”。 大跃进那是整体性的犯罪,当时还没有出现一个说这么一句话的人:“我们决不能让黑山村变为罗布泊”。 对于郭普难这样的人,就是不让他发言,不给他自由,被送到戈壁滩一个农场劳动。 他临走前,咬断舌头,表明了他说的是实话,他张开自己带血的嘴巴,用食指蘸了带血的吐沫,写了这么一行字:“不出十年你们将在眼泪和忏悔中度日”。然后一口鲜血吐在青土湖里面,昂了一下头,就走了农场。 戈壁农场是生活条件不好,在黄沙掩埋下的碎片,隐藏着血泪交织的悲剧,遗落在农场的遗骸,是人性的残忍与自私。 治沙研究院院长饿死在农场的猪食桶边,听后来青石头的爷爷说:“郭普难临死还握住一个空空的猪食桶,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死在了农场的猪食桶旁边。” 青石头外公郭普南,他只想真真切切饮一口双桥水,捧一杯之土,安七尺之躯,双桥河流域的敦煌文化,吸引他到黑山来,只想看一节节子舞,同指山河,眷念黑山故城,而他徘徊歧路,让情之何堪? 治沙专家郭普难就这样走了。夫妻红柳树下的诀别,郭艳艳叫一声爸爸,江南白发苍苍的母亲的一句安慰在这里就是一种奢望。 随着一层黄沙叠加在一起,流沙压着流沙,岁月的遗恨已消失,郭普难也想在最后的一刻回过头来,想想他的妻子江南柳叶眉,他的孩子郭艳艳,他本是给黑山村的沙丘留几滴雨露,给自己滋养的土地报答最后一丝感恩。 郭普难就这样去世了,但是他也留下了几滴泪珠,滋润风干的黄沙,给漠视自然的人以几滴雨露,化作了沙丘一堆,这些沙堆层层叠叠,又化作一粒粒尘埃。 江南柳叶眉,青石头的外婆,到戈壁农场找他的丈夫,她折下了郭普难用血泪浇洒的紫红色红柳花,点缀在戈壁农场的一个土堆上:“普难,我不知道你在那里,我恨你的自私,你是为了理想而到黑山村的,你是真实的努力过,可是你的女人,孩子呢? 我恨你,你给我痛苦,我爱你,你给我回忆。 江南柳叶眉想不通,深深眷恋的西河人,竟这样对他们夫妻,江南柳叶眉回到黑山村的路上,恍恍惚惚跌在双桥河里,一个江南女子就这样溺水去世了。 还是青石头的爷爷把江南柳叶眉捞出来,葬在黑山口的一束红柳丛下,在柳叶眉胸前的口袋里,有一张泛黄的纸,纸上是用血写的遗书。被河水浸泡,只有黑河红柳望遗夫的标题还略略可见。 金青石在作文里,写过他们家的故事,只是文笔不太好。标题只有黑河红柳望遗夫,不知道外婆写的内容是什么? 金小茗只能猜想,黑河红柳望遗夫的内容 红柳丛,柳花烟里丝丝,柳枝弄红碧,紫花梢梢无语。 黑提上,曾见几番红柳、胡杨。 杨柳青青,青青杨柳,飞去大雁,已成梦。 登临烽燧望江南,谁识江南柳叶眉,长城烽燧驿站,年去岁来,折过柳条说千支,何柳是君栽。 闲来寻夫踪迹,双桥河层层叠叠,望乡难返江南,杏花似梅点点催人泪。 回头望双桥,数遍岸边红柳,夫君在何? 无处话凄凉,为谁倾诉? 饯别黑水渡,大雁惨然北返,惨然。罢。艳艳何去? 黑水烽燧城郭,斜阳冉冉,春无楼,夫君携手苏州园林。 闻笛声,似梦里,泪暗滴。 第5章 (2)抄袭作文,引起的生命震撼 在一堂课上,乡村教师金小茗大发雷霆,青石头年龄最大,所以是混合班的班长,以前金青石写作文,只会数着破败教室窗户有几块玻璃碎了,要么就是家里有几只羊,母羊产下羊羔了,或者就是到操场看蚂蚁搬运孩子丢弃的食物残渣,而这次却写了一篇震撼她心灵的作文。 “金青石,站起来,这作文是你写得吗?” 金小茗发怒了,她最不能容忍学生抄袭。 金青石嘴里咕哝着,“是我妈妈写的”。 她从眼神里看出青石头在撒谎,“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村疯女人,能写出这样的作文?金青石你的作文是炒哪篇报纸的?” 是《金城日报》还是《小学生作文》? 青石头委屈的泪水嚎啕大哭,哭的很伤心,不断从嘴里申辩着:“我妈妈不是疯子,我外公是专家,外婆是校长·····” 她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了,把宣泄与苦闷加在一个无辜孩子身上,炒这么一篇作文也不简单,黑山村农村家庭家里没有只言片语,教育绝非单纯的文化传递,教育所谓之为教育,正是在于它是一种人格心灵的唤醒,一个疯子在孩子眼里也是妈妈。 她用眼角扫了扫青石头的作文,以教师的直觉,又觉得不是全抄的,因为那篇作文写的是黑山村,于是她和悦颜色对全班学生说:“我来读这篇金青石妈妈写的作文,你们仔细听听写的好不好。” 她轻声细语的读起来: 我的家乡在腾格里沙漠边缘的一个角落里,有一次,我在一个低洼的沙丘之下,在一片黄沙之上发现了一个枝条。 这样一来,我每天上学就多了一件事,到那个沙丘堆多看几次,黄沙上枝条还是一个枝条,没有变化。 可是经过了一个寂寞的冬天,到了春天,有一天,我用手慢慢触摸那个枝条,滑滑的;用手轻轻一折,软软地,弯弯的有弹性。 春节过后,我再去看那个枝条,它居然发芽了,在枝条边上长出了几个尖尖的绿叶,细弱单薄,可怜兮兮的挂在枝条上。 到了夏天,不知道哪来的力量,那个枝条分叉了,它长出来新的叶片,不到一月,那个枝条竟然垂柳绿丝,突然在这红柳的地下又茬出许多枝条,枝条上长出来叶片,不到一个月,红柳的树梢出现了樱红色,我细细一瞧,红柳居然开花了。 这一丛绿的红柳,给我的震撼绝不亚于一棵参天大树,在这一丛红柳树上我看到了生命的尊严,体会到了生命的代代延续。 这是哪里飘落的一粒红柳种子,落在这荒凉的沙丘之上?这丛红柳艰难的生长着,我看到前面有一大片红柳郁郁葱葱,包裹着一大片丘。 “哦”种子从哪里来? 这地方原是一片荒原,在风沙掩埋的碎片下,有历史的悲歌,我的爸爸郭普南妈妈柳叶眉来自江南,来到西河县的黑山村,“迢迢千里万里,碧天空雁信,几度黄昏,日暮,相思自古”。 对于江南水乡的女孩子,拿起插竹子的玉手,却在沙漠里栽柳树,斑斑点点,湘女潇潇泪,现在柳树已斑驳苍老,依然矗立在屋后的沙丘之上,宇宙非常漫长,可人生就显得狭小,枝丫上涂抹着泥污,柳丛里留下了泪痕,在沙漠边缘上劳作的妈妈柳叶眉已去世,可妈妈那个江南女子栽的柳树还活着。 可有一丛红柳,也许是随风飘落的一粒红柳种子,落在沙丘上,没有人刻意种植它,但它仍然顽强的活着,世界上生命的顽强,有时让人肃然起敬,时间在流逝,而红柳留下与大自然抗争的勇气,在茫茫黄沙中,生命顽强的生存,让我激情跌宏,留恋赞叹。 时间在流逝,岁月在无情的书写着苍桑,流沙压着流沙,狂风跟着狂风,重重叠叠覆盖了戈壁昨日的茂密和繁华,但是在角落深处留给我的那一丛红柳,让我看到生命的顽强,体会到生命的意义。 我的妈妈柳叶眉,也许就像这一丛红柳。爸爸郭普难出生在一个贫困之家,为了生命的温度才来到到黑山村,妈妈柳叶眉出来到这荒原,也许我的爸爸妈妈揣着理想,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是我的爸爸妈妈心怀悲泪。 洞庭楼前忆春梦,黑山沙丘吟夜歌,江南戈壁是一家。 你看那红柳,在戈壁滩上,泥土没有,水源也少的可怜,在那样的环境下,它是怎样生存的? 一次次,沙尘暴肆虐着,咆哮着。红柳被风沙剥离着;一回回,热东风要把红柳烤焦;但是红柳昂着不屈的枝体,它历经坎坷,心痕累累;但是它把孤寂,惧怕,委屈都藏起来;而是心怀憧憬,满怀热情,毫不遮掩的向人诉说着,生命的奇迹就是这样创造的。 我也许就是一粒随风飘落的种子,而恰恰落在了戈壁滩上,我不会抱怨,默默地同命运抗争,我知道这里的每一片绿,都是大自然赐予的生命,它们很弱小,却是生命的基本形式。 绿是生命的一部分,所以我爱沙漠中的红柳。 读完了,金晓茗柔声的说,同学们,这篇作文放在西河县一中,也是最精彩的一篇作文,在全国也不多,甚至达到了作家水平,愿你们象红柳一样,做好上大学的梦想。” 郭普难不幸罹难,柳叶眉溺水故亡,青石头妈妈郭燕燕成了孤儿,是青石头爷爷收留了郭燕燕,文明产生于野蛮,在苦难中郭燕燕成了青石头爷爷家的一员,青石头的爸爸金山大一岁,郭燕燕小一岁,郭燕燕叫金山哥哥,她没有改名字。 金山和郭燕燕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一起上黑山小学,金山就是郭燕燕的一切,在上学的路上,有一天,突然下起大雨,电闪雷鸣,金山把自己的破衣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背起她,过双桥河,金山脚刚踏到河边,洪水咆哮着就来了,冲散了两人,郭燕燕吓得把金山的破衣服,丢在了河里,两人拽住红柳丛,才侥幸逃过一劫,可是从这次劫难后金山哥哥上学没有衣服穿,光着上身,一个多月,金山妈才找来一件破衣服。 上学时,郭燕燕拿的是白馍,金山拿的是黑馍·····到学校她偷偷的掰开白馍,给金山一块,金山也会把黑馍给她掰一半。 郭普难说的话灵验了,不到三年,黑山沙漠的清泉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贫穷让金山的爸爸无力负担两个孩子的学费,只能让金山辍学。 “娃,郭燕燕的爸爸是文化人,我们可要对得起他啊“。金山含泪辍了学。 郭燕燕一定是个大学生,可郭燕燕上高中时,政府给郭艳艳的爸爸郭普南,妈妈柳叶眉平了反,金山的爸爸见识短,农村人上大学,不就是在城里有个工作吗? 于是金山的爸爸自作主张,让郭燕燕回金城市参加工作了,临走那天,郭燕燕由金山陪着,来到一座孤坟前,手捧一杯黄土,扬一把黄沙,烧一点纸钱,叫一声:“爸、妈,女儿走了,”凄凉的声音飘在黑山村原野上,让金山无不为之动容,他们是没有血缘的兄妹。 “妹,你生活好了,可别忘了哥哥”。 “妹,你可给哥哥来信啊”在车站上,只有兄妹叠加的眼泪。 双燕各自飞去,不知何时黑山村相见。 郭燕燕的大学梦就这样结束了,她分配到了金城化工厂,在造气仪表车间,是一个普通的仪表工,她的生活步入了正轨,她写信给金山哥哥,第一个月的工资给金山老汉买了一套中山装,信上说过几天就寄到黑山邮局,金山的爸爸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以后的路长着呢?费钱,你给燕子说,不要买这些费钱的无用东西,不过金山;老汉心里高兴,燕子也是我的孩子,我们也对的起郭普南、柳叶眉夫妻了”。 金山的爸爸跪在了郭普南、柳叶眉的孤坟上,烧了一点纸钱,“郭哥、柳叶眉、我们西河县人对你们文化人有点寡情,可我金家也对的起你们了,你们在阴间好好治沙吧,给我金老汉多栽几颗胡杨,你的孩子有出息了。” 所以沙漠、红柳、黑河造就了金山和郭艳艳是没有血缘的兄妹。 如何辅导学生,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5章 (3)智障女郭燕燕的初恋 黑山村曾经是古海洋,旁边有一个雅布赖盐池,于是在戈壁省金城化工集团有限责任公司位于河西走廊中部的金城市双桥镇,毗邻欧亚交通大动脉--兰新铁路和312国道,是经化肥为基础、以纯碱为主导的大型化工集团公司。 金城市一流的单位,那曾想二十几年后倒闭,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郭燕燕属于化工厂清退,自然就没有养老金,生病似乎于化工厂无关,必将发生的事情,就算知道了也是没用的,因为无端地折磨自己也是一种苦难,让思想满足于现在,生活才算踏实。 十九岁正是燕子衔泥筑巢的豆蔻妙龄年龄,金城市化工集团公司分配来几名天之骄子大学生,其中有一名大学生,姓为复姓叫“祁连”,单名一个字叫“雪”。 全名叫祁连雪。 青年大学生,贵为天之骄子,刚分配到金城市化工集团公司,祁连雪是一脸的忧愤,自己是戈壁大学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应该分到市政府,就是分配到金城化工集团公司,至少也在机关,也是办公室主任,不济当个小角色也因是公司秘书,没想到却分到裂解车间,当了一名压力容器仪表工,给一个女孩郭燕燕当学徒。 天之骄子大学生祁连雪并不是一名合格的工人,从上学,他动手能力不行,没有敏锐的观察力,没有工作经验预见力也不行,他上班时候,仪表的数据在记录本上都记不清,虽然是大学生,但是压力表的读数帕(pa)、(kpa)千帕、(mpa)兆帕符号表达不清,或者说大学生祁连雪不屑一顾,有一次把压力表兆帕,填成了千帕,这可是大事,无法交班,班长郭燕燕说“祁连雪你连最起码的压力符号都表述不清,你还能干什么?”。 当一名仪表工,与他的专业不符,而好的工作永远是有限的,办公室主任永远只有一名,所以他认为自己怀才不遇,祁连雪就仰天长叹:“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的远古屈原自居。 其实企业永远是和梦想有差距,而且遥遥无期,相反还照顾了他,化工厂因疏于管理而引发安全事故的事件是一件接一件,几十个工种仪表工相对轻松安全系数有高的工种,防腐蚀工,有机合成工,锅炉工,置换工……小小的一丝氯气泄露,你可能万劫不复,蒸汽阀门的一个铸造缺陷,可能让你人骨分离。 就是屈原在世,规则制度都得遵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450°度高压蒸汽,溅到任何人身上都尸骨无存,祁连雪的人格以屈原自居,但是屈原的学问祁连雪还看不上,他以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三千年修史第一人司马迁自居,别说化工厂一个小小的仪表车间,就是市政府,就是给省政府省长写材料也有一拼,洋洋洒洒深邃博大地,一气呵成。 其实祁连县就在仪表车间吹牛,在仪表车间每一个都是怀才不遇的人物,郭燕燕笑笑说:“祁连雪你就是有这个本事,还得搭接一个凡人到不平凡的天梯,以你现在,把压力表度数表帕,千帕,兆帕不要混了,以后在草创未就,只得忍辱苟活,发奋修史吧”。 祁连雪大惊,一个小小的化工厂,还有如此奇女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金城大学中文系的大学生,当然把司马迁作为超越的标准,可是从五四运动一百年的现代大学史,还没有那一个教授超越司马迁,唯有祁连雪想跃跃欲试,司马迁是祁连雪的偶像。 司马迁隐忍体残之苦,参阅明堂石室典籍,撷集民间遗文古事,一横绝排下的笔力,纵论王、侯、将、相;评《诗》、《书》及儒子百家,纵横五千年,文风雅意深笃,用笔清便宛转,篇章流风回雪,相互点缀独称一篇,或篇章贯通,文风洋洋洒洒,思想深邃博中华大地。 祁连雪在高谈阔论,郭燕燕指着压力表说:“压力不能超过三兆帕,指针到红线一定打开减压阀,这是你的职责,一个水手他必须冒着生命危险去扬帆,假如他拿着一本书,不去守望大海,轮船触礁,这就是一个水手的失职。是一个笨蛋,蠢猪,连自己生命都丢弃了,远航还有什么意义?” “师傅,你怎么这么俗啊?”祁连雪虽然岁数大,但是迟一年进厂,当然郭燕燕是他师傅。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古训祁连雪还是知道的。 你也不要写出像《史记》这样的鸿篇大作,只要写写西河县的治沙专家郭普南,黑山小学校长柳叶眉的故事就行了,小女子愿给你做奴婢。 她凄惨的讲起郭普南、柳叶眉的故事,还讲了金山爸爸对她的养育之恩。 祁连雪大悟,也给郭燕燕讲他的经历,爸爸去世,两个嫂嫂为了多分一枚鸡蛋,大嫂把一枚多余的鸡蛋,踩到脚下,爸爸还没有埋葬两个哥哥就为燃煤谁家出多了大打出手,妈妈在爸爸的遗体旁哭泣,生下的都是一些白眼狼。 “我在高中第二学期,家里没有面粉,妈妈跪在两个哥哥门口,给我要点面粉,自私里面包裹着自私,冷漠里透着冷漠。” 你猜我哥哥怎么说? 不知道,郭燕燕摇摇头。 “弟弟上学又不是给我们上,两个哥哥头也没回,看着跪在地下的妈妈,啪的关了门,就回了屋。” 那你怎么上的学,高中没有助学金? “还是三叔给了五十斤面粉,月月接济十几元钱,才上的高中,不是亲叔叔”。 世上还是好人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在西河县一中,祁连雪不敢到食堂打一份三角钱的开水煮白菜(炒白菜),只打一份三分钱的陈醋韭菜汤,汤面上飘着几片韭菜,菜汤里面碗底常常有一只白白的苍蝇的卵,蛆,舍不得丢弃。 她的妈妈给她带的一罐子腌沙葱,一周的饭菜啊,他只能吃一口腌沙葱,带有白色绒毛的馍馍咽到肚子里,也被城里的几个顽劣子弟,嫉妒他学习好,在学生宿舍里,从祁连雪的床底下拿出沙葱罐,在里面撒了一泡尿,那是奇耻大辱,祁连雪是韩信,能受胯下之辱。 那罐撒尿的沙葱咸菜他不能丢,假装不知道,他用暖壶的开水冲洗,浸泡后接济几天,韩信是一次胯下之辱,而祁连雪是天天受辱。 他想报仇,可是妈妈的眼泪,妈妈的希望还是让他不寒而栗。忍,只有忍······ 教室里有一个同桌,长得水灵,秀气,叫张雪莲,她曾经暗恋过,看见高耸的发育良好的山峰,就想多看几眼,不过她不敢有非分之想,一天她在过道里走,张雪莲也在过道里走,他不小心碰到了张雪莲的胸脯,一对大奶子,青春的萌动让她多看了几眼,正好手无意触摸到那对大奶子<没敢给郭艳艳说>。 “妈的,你想吃老娘的豆腐,被张雪莲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芊芊玉手一巴掌赏在她的脸上,这不是轻吻,而是侮辱”。 他和张雪莲的纠结还没有完,晚自习结束后晚上十点,校园霸凌一幕上演了,同班的三个顽劣子弟,嫉妒他的学习,嫉妒他写的隽秀的字,他们把他带到宿舍,祁连雪的双腿跪在宿舍床角铁一个菱角上。 她领教了什么叫程门立雪? “你想占老娘的便宜,你也不瞧瞧你的穷酸样子”。这是校花张雪莲离开宿舍最后说的话。 程门立雪结束后,张雪莲抱着祁连雪的的书,全部丢弃在女厕所,知识、学问、就被几个顽劣子弟的势力,夹裹着张雪莲身上的戾气,课本浸泡在女厕所便池里,课本上黄糊糊的泛着一股臭味,知识就这样被玷污。 祁连雪内心里纠结着一丝愤恨,眼睛里带着一股幽怨的仇恨。 这些事情不能给老师说,也不能给学校反映。只有一个字“忍”。 纠缠到这些琐事,就会影响学习,高考过不了关。 课本没了,怎么学,星期六祁连雪只好到医院卖血,买了三百元钱,又买的课本复习资料,默默地做在教室里。 发愤学习,唯有发愤学习,我要当苏秦,要当韩信,就做不了司马迁,这是祁连雪的梦想。 祁连雪就是一个苏秦,六国相印是给祁连雪配的,“可惜现在的社会不公正,怀才不遇。”他发出这样的感叹。 他要做屈原,郭燕燕劝住了他说:“你就是跳了黄河,也不是屈原。那是溺水而亡,污染了黄河水。” 于是他退而求次之,要做司马迁,还是让郭燕燕给劝住了,“你要干好你的工作,检查好你的仪表,仪表红灯亮,那就意味着危险,一罐子氯气会泄露,苏秦、屈原、还有司马迁都做不成,明年你就在监狱里,工作丢了,你是一个罪犯。” “师傅你怎么这么俗啊”。他惊讶,漂亮的郭燕燕说话平庸不堪,还不如乡下老太婆。 人们可能不喜欢你,也不接受你,但是没有人能拒绝给予他的爱,你的胃里有米,眼睛里才有阳光,然后脑子里才能容纳爱情,虽然灵魂有点慌乱,心灵则有一股刺痛,只有爱的力量,才能化解冷漠,使两人快乐。 祁连雪和郭燕燕谈恋爱了,他不当苏秦了,两人陶醉在卿卿我我的世界,郭燕燕在祁连雪的眼里,就是在西河县戈壁沙地里,摘沙葱的给了他爱的那个邻居女孩。 一天夜晚,两个人又在一起,祁连雪也写了一篇文章《摘沙葱的戈壁女孩》。 要郭燕燕给他修改,你不是司马迁吗?还要我修改。 我是司马相如,这回祁连雪改口了。 无可不是卖酒的卓文君。 郭燕燕不知道,有的男孩拉手是友谊,爱情;有的男孩拉手,是手段;是一种原始的欲望。 祁连雪把这两种情感都夹杂在一起,是人,也是野兽。 要知郭燕燕初恋是否甜蜜,且听下回分解。 第5章 (4)恋爱的陷阱 如果 恋爱是羚羊清泉边饮水踩踏的一条小路, 那么 爱情就是猎人放在羚羊必经之路的捕兽夹。 爱情在怜爱与顺从之间有一条缝隙,这个缝隙是爱情最黑暗,最深邃的一条艰险之路,看似平坦,其实机关重重,郭燕燕无意中踩上了爱情这个捕兽夹。 仪表工祁连雪写了一篇文章,故意放在化工巡检日志旁边,郭燕燕处于好奇,浏览了一遍,题目就是《摘沙葱的女孩》 生长在戈壁,只知道戈壁的苍凉与荒蛮,然而在荒蛮的戈壁,却有一种戈壁特有的灵性植物野沙葱。 这种灵性的植物原汁原味,吸引我走入寂寞空旷的戈壁沙漠,我的家乡在腾格里沙漠的边缘,野沙葱是家乡的一种季节性植物,沙葱也是养育我的植物之一。 一场绵绵的秋雨,打乱了我的思绪,荒滩上哪有吃的野菜?戈壁有能吃的植物吗? 在戈壁的一片低洼地,一种淡紫,淡黄或是白色的沙葱花将戈壁点缀着色彩斑斓,我狂奔着跑上前去。 圣洁的沙葱,翠绿的茎叶似松叶针状,一蓬蓬似草非草的深绿色植物,静静地躺在戈壁里,漫漫的绿油油的一大片,沙葱上开着红白相间的小花,花色各异的扎在沙葱上,我用手轻轻采下茎叶,沙葱根部就显现出晶莹的水珠,这种植物生命力极强,在酷热的戈壁大多数在休眠,只要给它一点雨水,它就疯长,从开花到种子成熟,似乎在一夜之间,看着女孩手里拿着淡紫,红色,白色的沙葱花,一股山野之清香扑面而来,沙葱般青青翠翠的记忆,在情感深处扑面而来。 我和邻居的一个女孩挎着一个篮子一路疯跑着,欢叫着,打撵着,在沙滩里体会拔沙葱的伤感。 童年的乡间是贫苦的,像我这个年龄,村里只有小学,小学毕业,男孩可以到乡上上初中,女孩只能早早的辍学,乡间的贫穷让我有一丝伤感,下雨了,走采沙葱去,和邻居的女孩手挽手,在戈壁里掬一口清水,啃一口干馍,采沙葱是快乐的,可是要把一框十几斤的沙葱从十几公里的戈壁滩背到家里,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那个女孩在我的芨芨草框里捧出几捧碧绿的沙葱,“放心,到家里还给你”。 然后挎着芨芨草篮子,走路的倩影在烙在我的脑海里,我们两人纯情的如同戈壁的沙葱花,萦绕于心,到家后,她又从自己的篮里,捧出沙葱。“还给你,你还要上学,多拿些沙葱”。 她偷偷得跑了,那是怎样一个望眼欲穿,水灵又清香,甘甜中略带羞涩的辣味,色泽碧绿的沙葱。 是沙葱清香,还是女孩的纯情,我几多感叹。 家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荒漠里的植物也有灵性。 秋雨落在戈壁里,沙葱花开了,我记住了一件事,也记住一个人。我是采着沙葱,吃着沙葱长大的,淡蓝色的小花,飘着清香,感动着我,原来在荒漠里也有生命的灵性,在记忆的情感深处,这就是生命真实的状态。 看到这篇文章郭燕燕不高兴了,下了班,在宿舍里,她要质问祁连雪,幽怨的望着祁连雪问:“那个邻居的女孩是谁?” “就是你。” 祁连雪攥住郭燕燕的玉手,嘴唇贴了上去,那篇文章掉落在床下,祁连雪解开了郭艳艳的衣服,祁连雪哆嗦的贴上去,郭燕燕颤抖的说:“连雪,这才是我的家”。 “祁哥,有了你,我可以报答金山哥哥,我的工资一半要寄给金山哥哥,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祁哥,你不是要做司马迁吗?写写郭普难,江南柳叶眉的故事,他们是我的爸,我的妈。” 一个女孩在爱情面前就是弱智。 “祁连哥哥,我就是你的人”。郭燕燕伤感,眼睛带着泪花。 是千里马总会有发现的一天,果不其然,老厂长找祁连雪谈话了,原来他分到金城市,市政府从大学生选拔几个秘书,祁连雪简历上隽秀的文字,得体的回答,还有犀利的文笔,她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金城老市委书记还是不放心他的人品,于是就想考察他,下放到化工厂仪表车间体验生活。 选拔人才必须有基层工作经验,这条硬指标。 祁连雪在郭燕燕滋养下,工作是一流的,他也得到了同事们的认可。 千里马总会有用的一天,伯乐还有个附加要求,他还有个女儿,初中毕业,在市政府做打字员····· 大学生祁连雪选择谁,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5章 (5)回家 “九曲青溪,千年陈迹,往事不堪依据。老我重来,海干石烂,那复断碑残础。” 那是诗人写的,那有什么海枯石烂? 只有当大地温暖没有冰山,或者寒冷到温泉结冰的时候,才有海枯石烂的爱情。 祁连雪和郭燕燕是一对恋人,在西河县也可以成为人人羡慕的双职工,原本衣食无忧幸福快乐的生活在小县城。 但男孩祁连雪有更大的志向,放弃了一些东西,最后发现,放弃的才是最珍贵的,金城市未来的市长祁连雪就曾经遭遇过这样一件事情。 我要做韩信,我要做苏秦,老市委书记在金城有相当的人脉,此时的祁连雪和郭燕燕在花前月下信誓旦旦的爱情,一文不值。 这是个冷酷的社会,没有哪一个人会认真听你的倾诉,也没有人为你的悲伤叹气,油灯虽然照亮屋子,但油灯也终被束缚,郭燕燕想不到还有这么无耻的男孩,爸爸郭普难为了说实话可以慷慨扑死,妈妈江南柳叶眉为了爱情可以投河,金山哥哥雨天可以把衣服披在她身上,让自己赤裸着身躯,金老汉为了一个承诺,可以养她十八年····· 祁连雪不是要做屈原,司马迁吗? 司马迁用三千年的历史、数百个风云人物起落的一生,直击华夏民族最宝贵的“精神内核”:我们在舜和禹的身上,学会恭谦仁爱的美德;在越王勾践身上,学到“成大事,必隐忍”的处世智慧; 在孔子故里追慕先贤,感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相处之道; 在汨罗江畔,感受屈原的家国情怀; 只是如此触动心灵的力量,祁连雪不懂首先要做一个人,祁连雪要做屈原,跳黄河,她也可以投河;祁连雪要做司马迁,她也可以和祁连雪流风回雪,相互点缀映媚,渡过难关,司马迁隐忍体残之苦,留万世之名,只要能写爸爸郭普南,妈妈柳叶眉,她就是做活寡妇,嫁给祁连雪把她卖到春画柳院,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只要能写写爸爸郭普难,就是一辈子做祁连雪的奴婢,伺候他心里也乐意··· 伤害别人的,终究自己被伤害,侮辱别人的终究自己被侮辱,人在做,天在看,一个不尊重爱情的人,终究也不会有什么操守,爱情被祁连雪作为攫取权力一种手段,可恶、可恨。 祁连雪的师傅郭燕燕失恋了,他已调到市政府,和老市长的女儿结婚了。 郭燕燕精神恍惚,一个女孩子失恋很正常,只要她在家里,在妈妈面前哭一次,找个人倾诉一下,她就可以疏解情绪压力。 她在金城市化工公司举目无亲,金山哥哥又远在黑山村,心里的怨恨无处发泄,她上班时,看到仪表盘上写着隽秀的几个字,《祁连雪查看仪表工作法》,我们不能不佩服祁连雪工作是一流的,他是千里马。 郭燕燕发怒了,她走了极端,把仪表操作规范抛在脑后,一脚,踢向了仪表盘,蓄意报复破坏,氯气轻微泄露,这是真正的氯气外泄。 她失恋后,看到祁连雪查看仪表工作法,为泄私愤,踢了一脚仪表盘,导致氯气轻微泄漏,被化工公司质检科定性为破坏生产,厂里要开除她,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没有人安慰她,没有人帮助她,也没有人护着她,职场很残酷,一切责任都是她的,没有人承担一丁点儿责任。 她疯了,把自己的衣服全脱光。 “看啊,祁连雪,我的身上长着红柳丛,我要让全部的人看,不让你一个人看····” 她被送到精神病院,电击、捆绑、吃药,不知怎么,她偷偷从精神病院跑出来,往北,往北····· 她下意识的跑到西河县,在县城大街鼓楼旁迷路了,不知道通向黑山村的乡村小路。 郭燕燕在钟鼓楼旁,钟鼓楼厚重的历史沧桑,她隐约记得,每年庙会金山哥哥都绕着钟鼓楼打节子,她温柔的手指触摸这坚硬的砖墙,一个易逝的生命。 一个疯子拷问着钟鼓楼几百年的历史,一个疯子,会懂得欣赏古建筑吗? 看到飞檐的搂线,柱头和额枋间斗栱纵横交错的叠加,布瓦的青灰烧制,总有一份历史的沧桑与厚重。 金山哥哥,这里是真实的,是真实的······ 她呆痴的眼神,嘴里默念着:“金山哥哥,我对你有一丝漠然。我要找你,给你清泉,清泉让他玷污了,玷污了······” 她蜷缩在鼓楼下,把钟鼓楼当做了自己的家,在西河县城中四街的交会处,有一座高25米,东西宽22米,南北长23米,楼台夯土版筑,四周包着青砖,两道拱门贯通,底座子午线与北海子观金川河楼塔遥遥呼应,楼阁重檐,殿顶二层三檐,左右楹窗,置格扇门,斗栱上层为双翘无昂,钟鼓楼一层西南角一层楼台上置一口大铁钟,顶冠圆状,形似铁刹,造诣精湛,铁钟重800多公斤,铁钟四壁篆刻铭文,可惜这口铁钟毁于大炼钢铁。在鼓楼二层有一面真真的祁连山牦牛皮大鼓,鼓架层层叠涩,雕刻花纹燕雀,有展翅欲飞之势,可惜也在文革中破四旧毁于一旦,只有殿宇楼阁,画栋雕梁,飞檐红柱还在。 有了大铁钟,有了大鼓,有了楼台,才叫钟鼓楼,不过登上钟鼓楼三层,眺望,南为祁连山,峰峦叠翠,雪峰如玉,北为双桥山,北山茫茫戈壁,青山瓦片潜藏下得是亚洲最大的镍矿区,北山下有一片湿地,为海子湿地,青草漫漫,青草下流出溪水,清流涓涓,溪水清澈见底,汇在一起,成为双桥河。北山也许就是留给后人的宝藏吧。早晨,黑夜的暗角还没有退去,钟鼓楼的大钟响了,遥遥的钟声回应在县城的上空,声闻四达,县城是河西走廊古道,于是商队的商人掬一口海子的泉水,骆驼背上搭载足够用的生活用水,驼铃声声,古道西风,驼队又上路了。 一抹夕阳的余晖,照着钟鼓楼,晨钟暮鼓,鼓声悠扬远播,双桥河流水滔滔,驼铃嘎然,古道西风有归于寂寞。 面对遥遥的钟声,悠扬的大鼓,钟鼓楼已经与西河人人共处,渐渐这种思想已经沉淀到每个人的潜意识深处,代代相传,强烈的心理共鸣,钟声一响,炊烟袅袅,流水滔滔,一天的人们又忙碌起来了。 为什么郭燕燕到钟楼旁就不走了,因为钟鼓楼的钟声和鼓声对西河县人有心理共鸣,并产生强烈的感染力? 她在县城上了三年学。 钟鼓楼建在离双桥河上游湿地不到一公里的地方,站在钟鼓楼三层楼台,俯瞰双桥海子湿地,河水茫茫。碧流环绕双桥河湿地 钟鼓楼建在离双桥河上游湿地不到一公里的地方,站在钟鼓楼三层楼台,俯瞰双桥河湿地,河水茫茫。碧流环绕双桥河湿地,溪水东流而下,穿越峡谷,流入双桥河河,钟鼓楼彰显了与自然界的融合,与双桥河的休戚与共连在一起。见证了双桥河断流的历史。 祁连山雪峰如玉,湿地海天滔滔,双桥河曲曲折折流入峡谷,峡谷边驼铃声声,一抹斜阳,古道西风,宛如仙境.....”钟鼓楼给西河人带来了美妙的传说。 “黑山人是山西大槐树来的,我的金山哥哥也是大槐树来的,和我们的家江南只有一水之隔。”郭燕燕喃喃自语 农历四月八庙会,西河县热闹非凡,城乡各地锣鼓喧天,彩旗飘扬,群众自发组织社火队,开始在西河县城表演,群众观者如潮,只有在鼓楼洞里卷缩着一个少女,哆嗦的钻在破棉絮里,蓬头垢面,只有呆呆的眼神望着众人,耳朵听着外面。 突然城管来了,在她睡得破棉絮上浇上汽油,一把火烧了,把她逐出了钟鼓楼,城管不知道她是西河县大名鼎鼎的治沙专家郭普南的女儿,她只得站在鼓楼旁边。 人们像躲避麻风病一样躲避她。 腰鼓、踩高跷,坐旱船、耍狮子一一而过,节子舞,是黑山的节子舞,黑山最古老的千年节子舞。 十六个青年,每组四人各站在钟鼓楼的四个洞口,一个青年,头扎白头巾,穿着西夏王朝的黑色民族服饰,服饰陈旧,雕琢着一种古朴、沧桑、厚重、青秀之风。 金山腰扎红色的束带,包裹着头巾,头巾上绣着天鹅戏水,一个青年左手轻轻一挥手上的节子,左步一跨,节子在金山身上上下下,飞舞游走,十六个俊郎的后生,姿势优美,跳跃翻转,节子袅袅的余音,绕鼓楼呛然,千年的爱情之花冉冉飘在钟鼓楼。 十六个青年,每组四人各站在钟鼓楼的四个洞口,一个青年,头扎白头巾,穿着西夏的黑色民族服装,衣服有点破,但又一种古朴、雕琢、沧桑、厚重、青秀之风,金山腰扎红色的束带,头上包裹着头巾,头巾上绣着天鹅戏水,一个青年左手轻轻一挥手上的节子,左步一跨,节子在金山身上上山下下,飞舞游走,十六个俊郎的后生,姿势优美,跳跃翻转,节子袅袅的余音,绕鼓楼呛然,千年的爱情之花冉冉飘在钟鼓楼上方。 钟鼓楼观者如潮水般的群众旁边拍手“好”,但是也压不住节子沧桑、悦耳的节奏,黑河岸边军马奔腾跳跃的马蹄声,祁连山的山峦层层叠叠,黑山沙丘流动的沧桑,双桥河的奔流,节子悠悠的脆响,西河县人生命的韵律表达出来。 金山和他的伙伴更是兴奋,在激烈挥舞节子,节子的脆响,节子舞强烈的节奏,如战鼓雷雷,有一种无端的悲感和凄美,时而如宁静的黑湖波波碧水,时而又如祁连草原军马的嘶鸣,仿佛千年爱情与现代交汇。 郭燕燕听到节子舞的脆响,看到她的金山哥哥,她发疯似的跑向了钟鼓楼,狂喊着;“金山哥哥,金山哥哥······” 城管,警察拦都拦不住,在后面急追。 金山陶醉在千年节子的古拙之中,还以为是千年的西夏公主复活,在向少年骑手求爱,舞姿更加优美了,又强烈的挥舞起节子,左脚一跳跃,右手挥舞着节子,节子似潺潺流水,流水涓涓,金山挥舞的节子恰好力度、节奏、身体跳跃的速度,节子节奏的变化,踩到一个点上,余音袅袅,绕钟鼓楼冉冉,而升如天际 只听“哎呀”,金山挥舞的左脚踢到一个疯子身上,节子打在她脸上,节子嘎然。 群众骂警察不会维持秩序,热闹的秧歌让一个疯子破坏了。 警察跑过来,就拽郭她,“金山哥哥,救救我”。 “金山一愣,郭燕燕,妹子”。 “哥,我是燕子,燕子”。 “妹妹,妹妹”,金山是挥泪长哭······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四方尽,兄妹有泪泪流干。” 疯子郭燕燕爬在金山的背上,泪珠如玉,如玉泪珠,金山把节子给了她,背着她走向黑山村乡村小路。 妹妹我们回家。 群众无不为之动容,这就是一个千年西夏公主和少年骑手爱情的活翻版。 如果她的余生能够平安安稳,你就别去打扰她。如果有一天她贫困潦倒,你就扶她一把。 郭燕燕回家如何生活,要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6章 (1)金青石身世之谜 在西河县钟鼓楼,金山丢弃了节子,金山抱起郭燕燕,想不到妹妹是这样的惨状,他背着郭燕燕回到破败贫瘠的家,郭燕燕从此不出黑山村,只是目光呆滞,不说话。 金山是个俊朗的后生,在黑山村不愁找不到姑娘,金山发誓要为郭燕燕报仇,他把家里那柄杀羊的月牙弯刀,磨了又磨。 可他不知道伤害郭燕燕的仇人是谁?这是金山最大的悲哀。 “黄天后土,苍天在上,原先我们是异姓兄妹,现在我们要结为夫妻。”金山跪在祠堂里,有他爸爸做主,请黑山村的人作证,金山和郭燕燕结为夫妻。 金山老汉也向苍天发誓,一辈子对得起郭普难,否则断子绝孙。 从此金山对郭燕燕不离不弃。 苍天对金山老汉钦佩时又暗自冷笑,郭燕燕的悲剧有人承担的不承担,有人忏悔的不忏悔,你金山老汉担当,你有不是苏秦,范仲淹,你担当得起吗? 有时候善良也是一种罪,断子就不要了,绝孙也不要了,没有血缘的爱,超越亲情的爱才是大爱。 苍天还是考验了金老汉,金山和郭燕燕结婚八个月,青石头出生了,生命的本源我们无奈,郭燕燕流浪在外,也说不定是那一个流氓无赖欺负了妹妹。 金山自我安慰自己。 青石头是郭燕燕的孩子,他身上有郭普南、江南柳叶眉的基因,他遇上了一个贫穷善良的人家,他是幸福的。但是没有金山基因。 青石头爸爸和妈妈凄美的爱情故事,让金小茗有点惭愧,在五彩流域的沙丘下,凄美的爱翩翩而起,她知道青石头爸爸和妈妈的这段故事,青石头的爸爸金山又会跳节子舞。 乡村教师金小茗突发奇想,要以音乐的形式,把他们的爱情故事以节子的韵律表现出来,让孩子们去体验。 让节子舞潜移默化的心理达到寓教于乐,让古朴、雕琢、厚重、沧桑、凝炼具有节奏感强烈的节子舞得到传承。 课本上的音乐上不了,可是古老的,黑山村地域节子舞可以给学生上课,她是一名老师,她知道自卑和缺乏梦想是留守孩子的通病,留守孩子的眼里只有仇恨,要让他们快乐,语文,数学可以不上,但音乐不能不上,不知道那天这些孩子就会辍学,有一天快乐是一天快乐。 老师对待学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请家长。 “青石头,不金青石,你爸爸会节子舞吗?”金小茗故意说。 “我爸爸打节子,是西河一绝,人称金一绝。”青石头是得意的说。 “我看不会吧,一个放羊的,会西河县的节子舞”。她故意用激将法。 “不会,不会。要是会打节子怎么办”。青石头向她提要求了。 你的那篇作文《我的智障妈妈》,你写二百字,让你妈妈写三百字,(锻炼郭燕燕的思维),要是你妈写不出,你写三百字也行。 以前黑山小学是没有作文课的,所以青石头写不出作文,金小茗才让这些孩子写作文。 青石头、黄苗雨、黑豆雨、刘寒梅····作文成了最头疼的课,她不写作文题,让他们写,这些孩子还是写不出,这是硬任务,必须写,她知道就是打工也得写请假条,一个老师的天职就是把尝到的苦难,体会到的人生历练,虽然社会有时是无序不公平的,但善良和爱是社会的主题,她必须传授给学生。 写作文可以让他们识字,查字典,写作文也可以融入周边环境,完美的隐藏自己的情感,使他们少受伤害,也可以融入时代,是对生命体验的一种记录。 人间的风景大多平淡无奇,但是一滴水珠,一片绿叶,一束枯草,一粒流沙,一堆沙丘,一穗麦苗,一角豌豆,一柄花蕊,一份善意·····虽然它们很弱小,却是美得基本单位,只要青石头、黑苗雨,刘寒梅,黑豆雨,金蕊蕊····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神,用作文记录下来。 就是一种美,可以缓解他们仇恨的内心。 智慧是创造,那么创造就从作文开始。 “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变成了路”。 金小茗套用这句话:“作文不在内容,而在于字数,写的多了,加上自己的思考,就变成了文章,文章有大小,大小在于境界,文章的境界在于真实善良,写真实善良的文章就是好文章”。 这些孩子写的多了,自然写作文就会了,至少也让青石头,黑豆雨,刘寒梅····他们多识几个字,这里不需要作家,需要十五个心灵自由的孩子,让他们敢于表现自己,让对方认识你,你才可能得到机遇。 金小茗能在黑山小学教书,就是论文写得好,要不早被罗主任打入十八层地狱。 她心想,写作文就让他们乱写,写的多了,加上自己的善良,就是好作文。 善良是用音乐熏陶的,音乐是用情感表达的。 金青石为了不写作文,把他爸爸金山请到了黑山小学。 “石头,你到底犯了什么错误,你们的老师要请家长。” “爸爸,我把学校的玻璃砸碎了,你不去,我的学就上不成了。” 金山爱子心切,把羊赶到围栏里,跟着金青石向黑山小学。 青石头偷偷地拿了节子。 石头,这节子可是我们金家三代传承。 爸,我们的老师要看看节子,让你给我们上课,青石头说了实话。 一个农民也能上音乐课,笑话,金老师让我出丑啊? “金山,你来了,我们学校没有音乐老师,你给孩子们跳跳节子,让他们了解一下黑山村的文化”。 金老师,跳节子,行头得带上,你看······ 金山拿过了青石头手上的节子,随便摇了摇节子,节子发出了脆响,金山“啪”食指轻轻地挑起节子,一个跨步,然后一摇节子,身体飞动,节子在金山上下游走,节子悠然,“声音之作,在于黑山之间,遭遇兄妹离散苦难,而节子悠然也”。 “好”金小茗带头拍起手来,十五个学生也拍起手来。 十五个“好”的童音袅袅传到金山的耳膜里,从那天庙会无意一脚踹到郭燕燕的肋骨上,节子打到郭艳艳的脸上,他就不跳节子舞了。 “伯牙与子期奏琴于海边,伯牙遂为妙手”。这里有十五个孩子,子期是打柴的樵夫。金山的节子节奏加快了,其实在那次庙会,金山节子舞才是一个序曲,就被郭艳艳搅合了,这次在黑山小学石碑的节台上,节子悠悠,节声平和、柔丽,节奏里透着一种恬然。 然后金山跳起来,他又重新变了舞姿,金山是大汗淋漓。 金小茗也不敢叫好,呆呆的望着金山,突然节子又翻转起来,节子又带着一份惨然与命运的悲苦,透着一种凄凉,一种对生活悲苦的无奈,金山一个跳跃,节子的节奏又变成一种对命运的抗争,正是“乐儿不淫,哀而不伤”。 我们兄妹生死依依,不离不弃。 金山挥舞的节子的身影,达到了三个境界,即妙悟、清空、忘我的境界,节子或静穆、或豪放、或清空、或神秘、或潇洒。金山跳跃在台面山,仿佛有回到一千年前,骑手和西夏公主的相会。 “好”,金小茗和十八个孩子拍起手来,青石头更是自豪,双手拍的手都红了。 金山节子舞跳完了,金小茗走上前去,用毛巾擦去他脸上的汗珠。 “金山大哥,我们黑山小学没有音乐老师,我想聘请你当音乐教师,你节子打得轻盈雅丽,凄美婉转,凝重舒缓,节奏的起伏变化,我和学生看得特别高兴”。 “我一个农民,节子打得不好,不好,青石头的妈那次,我已经十几年不打节子了”。金山谦虚的说。 “金哥,给孩子们一小时快乐吧,他们小小年纪就被生活压得没有童年的快乐,给他们一个梦想吧”。金小茗哀求。 “爸,你就来吧,我给你早上多割两捆冰草,把羊赶到羊圈里。”青石头稚嫩的声音也在哀求。 一个爸爸面对孩子小小的要求还是能满足的,他答应一周,半天时间不放羊,给黑山小学的十五名学生教节子舞。 节子是用柳树镂空,象擀面杖似的器物,金山答应给学校做节子,只是古铜钱现在不好找,一个节子要十六枚古铜钱币。 “这点你放心,我有办法”。金小茗毫不犹豫的说。 黑山小学没有考核,没有评比,没有升学率,她反而自由了,第二天她安排学生拿好水,带好馍馍,背上书包画笔,带上图画本到黑山城遗址,去找古铜钱币。 农村的学生见识短,金老师找古铜钱币,就是挖城墙,所以青石头拿了一个铁锨,黑豆雨,黑苗雨兄妹俩拿了杨镐,刘寒梅拿了奶奶的锄头。 金小茗是哭笑不得,我们又不是掘墓挖坟,不向西河县的暴发户,黑良心靠掘墓挖坟发财,我们要考古,就是看烽燧,看长城,看岩画,照着石头上的画模仿,你们知道吗? 刘寒梅,黑豆雨,青石头恍然。 金小茗带领青石头,黑苗雨,刘寒梅,金蕊蕊····· 来到黑山遗址石刻画像前,金小茗说:“你们拿出画笔来,看谁画的最好,最快,我就领他去找铜钱币。” 青石头,黑苗雨无奈的拿出画笔来,黑山石刻画像散布在悬崖陡壁上,金晓茗找了一个缓坡,在黑色的岩石上,手法粗糙,画面古拙,人物粗犷有力,每幅画的方位、高低、大小不一,图画有人操练、骑射、狩猎、舞蹈、不但有飞禽走兽鱼虫,还有野牛和长颈鹿是匈奴的文化遗存。 黑豆雨、黄苗雨、青石头······为了得到一枚古铜钱币,虔诚的用画笔在本子上画着野牛,长颈鹿······ 金小茗暗暗想:“没有美术老师,三千年前得老师应该有吧,张大千举着油灯在敦煌勾勒线条,他的《对虾》惊艳华夏,而成为大师,徐悲鸿到敦煌稍稍用笔,他就成为画界泰斗《奔马图》享誉海外。 我让他们,玩玩,乐乐不可以吗? 孩子们画完了,金小茗把孩子们的图画收上,看也不看,洒在了黑山戈壁上,纸片上的色彩飞舞飘逸。 “不是没有美术老师吗?这里有张大千的老师,有徐悲鸿的老师,哪个重点小学能请起这样的老师,只有我们黑山小学请得起。” 她声嘶力竭地喊,喊累了,她又哭着喊:“张大千、徐悲鸿,你们算什么?这些孩子比你聪明······” 金小茗和十五个孩子走在苍茫廖阔,古朴雕琢的岩壁上,看到黑山长城遗址,茫茫戈壁,黑山石刻与长城烽燧遥相呼应,她和孩子们,走到长城遗址上烽燧一方,做在片石上,孩子们好动,刘寒梅在玩烽燧的泥土,翻出了一个刀型状的残片,“古铜钱”刘寒梅大声喊。 十五个孩子一起围上去,就抢那个残片。 还是青石头力气大,抢上给了金晓茗,“哎,这是方的,是个刀尖残片”。节子用不上,孩子们是唉声叹气,没了兴致。 金小茗把残片拿在手中说:“这是秦朝的货币古铜钱,秦刀币比较厚重,刀币雕刻比较精美,刀币有尖首,弧背,凹刃,刀币的末端有圆环,特别贵重。” 青石头,刘寒梅,黑豆雨·····听着都惊讶不已。 青石头又找到了一枚古铜钱币,是西汉王莽的五铢钱,不到铜钱币的一半,金小茗说:“王莽的朝代,都是把铜钱币铸小,一小换大,以轻换重,钱越做越小,王莽也被人杀死了”。 孩子们你们要诚实。 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的学问,孩子们也高兴。 节子最后是商店买的现代的铁垫片做的,黑山小学做了五个节子。 节子的余音袅袅的传到黑山田野上,就是一些农民也跑进来看热闹,但是有一个响当当的人物,黑山村的村支书,只有二十岁,一年收入五万元,在西河县一年收入五万元的二十岁的青年,也不出三个,他还有一辆客货车,来来往往给西河县送蔬菜,他和金老师还有点瓜葛,但是他远远看见金老师,心里就打颤,就像老鼠看见猫,他也想进黑山小学,看看热闹,但是到校门口就不敢进校门。 金小茗如何给孩子信心,且听下回分解。 第6章 素质教育女孩的与石碑前得秧 西河县黑山村的戈壁滩显现出辽阔无垠的荒凉,不过黑山村戈壁滩也透着深邃,还夹杂着一点感性与温润,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家事国事天下事,如果放下来,这些都不是什么事情,风声雨声读书声,如果仔细听,这些都不是什么声音,黑山小学的学生放学了,读书声已渐行渐远,校园又显得宁静,但有一个问题,却是每一个女孩都会遇到的问题,金小茗的例假来了,她是一个健康成熟的女人,这肮脏的,不洁的污物该如何处理,她是一名女老师,固有的羞涩和害怕,使她不得不把污浊物,丢弃在石碑前得荒草里。 水决定着生命的质量,一个母亲的文明承接着一个民族的希望,一杯清水因滴入一滴污水而变得浑浊,一杯污水却不会因一滴清水的存在而变得清澈。 只有将这些污物归于泥土,经过泥土的滋养分解,传递给有生命的植物,变成护养泥土的精灵,这些污物才能干净,她心里这样想着。 石碑前的荒草里,这些经血污物静静的躺在草丛里,看来十几年都没有清理了,我们的每一步都在决定着最后的结局,我们的脚正在走向我们自己选定的终点,一个善良、节约、快乐且爱干净的妈妈可以把最贫穷的家庭变成舒适,平和与幸福。 女孩的经血,那是肮脏、不洁的吗? 我在一个安静的去处,静静的等待一个精虫,我知道这个痛楚,是种子在泥土里爆裂成美丽生命的开始。 因此我忍耐着、抵抗着、奋斗着、等待这个细细的纤毛。 没有什么痛楚是无因的,我知道我体内有一个微弱的生命种子,给我做妈妈的自信。 我可以用母爱来接纳你,这无言的爱会闪现在你的眼神里,流露在你的眉宇间,让你的嘴角挂上微笑,我接纳你,我不在安详、柔和、瑞丽、我可能由一个少女变成少妇,我的身体扭结着,臃肿着,我的嘴角吐着黄色的酸水,但我不曾绝望。 我庆幸不曾有这些,但我在宫体的涧水里流动着,向着弯弯得月牙,发出一种鲜润的彩泽,流出半淤的血脉。 私处不是一个安静的港湾,写着人性与欲望,人性写着恋爱,写着心心相印。 欲望写着交易,暴力侵凌着人道,黑暗践踏着光明。 听啊,女孩的经血就是女人的灵魂,人性镶嵌在经血的灵魂里,罪恶也深刻在经血的灵魂里。 把这不洁物归于泥土,经过泥土的净化,再造新生命。 金小茗知道,金青石、黑苗雨、黑豆雨、刘寒梅、金蕊蕊·····这些孩子的爸爸妈妈,他们的劳动为社会创造了财富,却给劳动者的孩子带来了赤贫,黑豆雨、黑苗雨的爸爸打通了隧道,却为黑豆雨,黄苗雨带来了灾难。 劳动创造了美,却使劳动者成为残疾,金蕊蕊的爸爸不能让金蕊蕊到西河县城上最好的幼儿园。 劳动生产了智慧,却注定了劳动者青石头变得愚蠢、痴呆吗? 因为生于泥土,我们所以谦恭。 因为星辰所造,我们所以高贵。 “仁者不忧”,只有乐观向上活着没有忧虑,她要教给孩子们这些快乐的成分。 金青石,黑豆雨,刘寒梅····几个大些的孩子还沉浸在节子的制作兴趣中,金小茗趁热打铁说:“孩子们,你们的表现非常好,在黑山石刻上画的画也非常美丽,节子做了四个,以后可以每周都跳节子舞了,你们跳节子舞在石碑前有什么感受?” 金小茗发问了。 老师,石碑前面荒草污浊,太脏了。 金蕊蕊年纪尚小,口无遮挡。 同学们,一个国家的繁荣,不取决于它的国库之充实,也不取决于它的城堡之坚固,也不取决于它的公共设施的华丽。 同学们:国家的繁荣取决于一个公民的文明素养,在于它所受的教育,还有你们的远见卓识。 金青石头你说怎么办? 我们把这石碑前得荒草弄干净。青石头斩钉截铁的回答。 从今天起,同学们不要在石碑前大小便,我也做到,不在石碑前的荒草里扔污物。 他们发出了哧哧的笑声。 一个老师的品格也可以潜移默化的根植于十五个孩子身上。 家庭繁重的体力劳动让这些农村的孩子无法发现美,就是她和妹妹金小玉两人割麦穗,还为谁割得多,姊妹两个争吵,况且这些孩子们。 让他们上学尽可能发现美,是一个老师的职责,人类就是这样的动物,我们可以惊叹崇山峻岭,海浪滔滔,江河悠久,大洋浩瀚,唯独对自身熟识无睹,麻木无惊。 她把污物清理在一起,挖了一个大坑,把污物埋在一起,盖上了黑土。 金青石,黑豆雨是男孩,他们捂着鼻子,但是又好奇,用铁锨清理着荒草,污物。 一个二十米见方的菜园嘎然而来,只有污物归于泥土,经过泥土的滋养,然后把勤劳还给大地,大地才给你美,这个过程需要发现。 金小茗让金青石把菜园分成十六份,青石头虔诚的用塑料尺量着菜园,黑豆雨和刘寒梅找来破水泥袋子,抽出的线标划出菜园的界线,菜园被分成了十六份。 同学们,人人生而平等的,我们因为生于泥土,而所以谦卑,我们因为仰望星辰,之所以高贵,污物经过泥土的滋养,加上我们的呵护,当你坚持不懈时,困难将离你而去。 我们是人,也可以是一架扁豆,也可以是一株西红柿,也可以是一根茄子····甚至是一束卑微得小草,我们是有生命的个体,三个月后我们的劳动将得到回报。 他们是一簇不小心洒落在菜地里肆意生长的白菜,叶片紧靠着田垄,根系扎进菜地深处。 这些孩子如何生长,且听下回分解。 第6章 (3)学生的菜园 金小茗知道最惨的其实并不是她,她是公办老师,还有一份工资,而是眼前这些孩子,如池塘的浮萍,如果池塘没有水,这些浮萍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给这些孩子讲虚无缥缈的大道理,还不如做给孩子看,任何孩子都不能小视,你瞧不起的孩子,可能比你有才华,只是没有一个平台展现自己。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幸运的,只有你付出,命运所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明了价格,你种的白菜,还是豆角,孩子付出后,就以百倍的回馈。 在人生的道路上,这些孩子如何定位自己,是她永远要面对的问题。 幸运的是,这些孩子的问题,就被坎坷睿智的金小茗看出来了。她反复地自省,为此而思考和努力。 乡村教师金小茗把黑山村小学菜园分成十六份,然后带领十五名学生在双桥河滩里捡拾鹅卵石,要求学生在鹅卵石上面用画笔写上每个孩子想要种菜园的种子。 学生茫然无措不知写什么?而且从来就没有经历过,于是青石头问金晓茗:“金老师,你种什么?” 我想种滋养心田的西瓜,滋养你们,也滋养我的妹妹,她曾经帮助过我,还有我的孩子盈盈,她和你们一样很调皮可爱。 十八个同学一起起哄,我们也要种西瓜。 金小茗笑笑说:“你们每个孩子与众不同,每一个人都是一小小的世界,我们是飘落在沙丘的一粒种子,我们无权选择,但我们有权生长。” 于是她让孩子们在鹅卵石写上西红柿、黄瓜、南瓜、扁豆、茄子····麦子、豆子,玉米,甚至是冰草。 为了公平,她最折中的办法就是抓阄,她把一张纸撕成十五份,然后写上蔬菜名字,团成一团,依次按照学生的年龄从小到大抓阄。 青石头抓到黄瓜,刘寒梅抓到西红柿,恰好黑苗雨抓到麦子,黑豆雨抓到了豆子…… 金蕊蕊撅个嘴,哇的一声哭了,她抓到的纸条,摊开纸条上写的两个字“冰草”,金颖颖死活不要纸条。 乡村教师金小茗给金蕊蕊解围,她说:“金蕊蕊是借读生,情况特殊,在黑山村黑山小学给予最惠国待遇,那就种黑山村特色瓜黄河蜜。” 金蕊蕊这才破涕为笑,奔奔跳跳走到入学生群中,女孩的经血是污浊物,但经过泥土的滋养,男孩的呵护,也可以达到生命的再造,母亲的文明决定一个民族的希望,我们每走一步都决定着自己人生最后的结局,我们的脚步正在走向我们自己选定的终点。 她此时点高傲自大,心里想:“我们只是有一个小小的奢望,在晚上做一个香甜的梦,梦中我们可以是鲜红的西红柿,红的妖艳,也可以是辣椒,绿的青脆,辣的刺激、香甜、爽快、辣的弥留在心底留下曾经那一抹靓丽的黑山书院菜园,还是绛紫色的茄子,弯弯的像月牙,还有攀附在树枝上的一架豆角…… 说不定那个贫苦遗弃的孩子刘寒梅未来也许是一个女诗人? 豆角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人生就是这样。 还有那滋润心田的西瓜,翠翠的片叶,蔓蔓的青藤,夏天西瓜花开花了,谁也不惊动你,只有蜜蜂,把黄色的花粉沾满身子,我们看见蜜蜂给西瓜授粉,把滋润心田的西瓜带进梦里。 宝贝、我给你们讲的世界里,是微风吹开花朵,不是沙尘扬起尘土,也许微风吹响一片西瓜翠叶,微风刮落一枚青涩的西红柿,也许微风会掰开我们的眼睛,掠去我们的无知与愚昧,给我们带来聪慧。 这才是我们想要的,你们在黑山村一代的生活下去。 石碑下开垦的五十米菜园,传递着一种希望,菜园分成了十六份菜地,人人一份,我们生来平等,我们是宇宙的一粒尘埃。 还是金青石聪明,在上学的路上用破水泥袋子,背了一袋子细细的羊粪,是他爸爸金山锤碎的。 青石头哥哥给我一点羊粪。 金蕊蕊用小手接青石头羊粪,虔诚的可爱。认真的洒在她的那份田地里。 金小茗看到这个场景心里舒缓了,孩子们难得这样的快乐。 当你坚持不懈时,困难将离你而去,品格的高尚才是真正的高尚,西红柿可以结果,西瓜可以滋润人的心田,就是一束草也可以呈现绿色的生机,是沙漠中的精灵。 金和学生在菜园里种上了西瓜,她分的是菜园的边边角,在她掩埋的污浊物上面,镶嵌了一粒西瓜种子。 金蕊蕊在菜园的另一边角上,用小手虔诚的洒下了一粒黄河蜜种子,她不放心,又翻出来,又用小手种上。 金蕊蕊种子只能种一次,就像你爸爸妈妈只能生一个金蕊蕊。 金蕊蕊恋恋不舍的把黄河蜜种子又镶嵌在黑土里。 一架豆角,半畦黄瓜,一畦韭菜,几瓣蒜苗,三五颗茄子,五六株辣椒,菜园的边角上是金小茗种的西瓜,一边有金蕊蕊种的的黄河蜜。 赤橙黄绿青蓝紫只要长出秧苗,就有生的希望,海水挥发蒸腾,聚集成云,飘在天空,遇到微风,则哭泣着向田野纷纷而落,它汇进清泉湿地之中,又回到双桥河。 河水脱离愚昧,它像云朵一样,经过悲苦的沙漠,回到爱与美得湿地中,回到双桥河中,这是她做老师的梦想。 她把最后一颗种子洒在菜园骊,又看了黑山书院的石碑,她走过去擦去了石碑的灰尘泥污,仔细瞅石碑的背面隽秀的字体写着。 祭朱元晦侍讲义 没有捐百身起九原之心,有倾长河注双桥河之泪,路修齿耄,神往形留,公殁不亡,尚其来祀。 这是陆游写的,意思就是宁可自己死,也不能死朱熹这样的人。 金小茗微微一笑,菜园对孩子有意义吗? 第6章 (4)贵人相助顽劣少年 这世界,无论人,动物还是植物,任何生存都不是无辜的,都是以掠夺他人的方式来获得生存的,不信你细细观察便知。 但是也有共生,相互依存,才能生存的人,动物和植物。 今天是公共美术课,金小茗带领十五名孩子,到干涸的双桥河去找光滑细腻的石头,没有美术老师,她就是美术老师,她随心所欲拿起一块石头对孩子们说:“找一块鹅卵石,把你们各自种的菜地,你们种什么?用画笔在鹅卵石上画出来。” 她做了一下示范,捡起一块鹅卵石开始用画笔画“黄河蜜”。 可是金小茗画黄河蜜,金蕊蕊不高兴了,撅个小嘴说:“老师黄河蜜是我种的,应该我画,你不要和我抢”。 她微微一笑,没有反驳,只征求金蕊蕊意见说:“金蕊蕊我们合作好不好”。 金蕊蕊摇摇头说:“不可以”。 金小茗笑笑,看来我只有种草,擦去黄河蜜,开始画“芦苇”。 她边画边说和孩子们聊天,“以前青土湖芦苇荡遮天蔽日,是你们爸爸、妈妈童年的乐园,这里以后也许会有一个大湖的。” 乡村教师金小茗是异想天开,这里已成为荒原,不过孩子们还是很开心,没水就没水吧,不能抓鱼,可以捡石头,一样的快乐。 孩子们每人一块石头,用画笔描成,朱红、黄、石绿、赭色,在石头上画上西红柿,茄子,黄河蜜······ 金小茗也在石头上画了一个“西瓜”。 黑山小学校园有了节子舞,有了菜园,十五块色彩绚丽的石头,白如羊脂,黄如鹅绒,绿如翡翠,黑如乌漆····的十五块石头和她的红色的石头,堆砌在石碑前,成为黑山小学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金山给孩子们教节子舞,也引来许多看热闹的村民,他们好奇的围在石碑前,指指点点,美是浸透人的灵魂的,菜园里长出了豆角,玉米、茄子、黄瓜····唯有金蕊蕊的黄河蜜没有长出。 金小茗看到金蕊蕊那一份菜地,有翻动的痕迹。 金蕊蕊,黄河蜜只能种一次,就像你爸爸妈妈只能生你一次一样。 她把自己的那块石头搬到金蕊蕊的那块菜地旁,自己的菜地可以撂荒,但不能让孩子失望。 村民们议论着黑山小学,绘声绘色地说给黑山村沙葱养殖户,黑山村村支书刘黑子。 她不相信,破败不堪的黑山小学,金小茗有何魅力,让学生快乐学习成长,他要亲眼看看,可是走到校门口就是不敢进校园,腿肚子都在颤抖,他看到金小茗在给孩子上完课,拿着课本向校门口走来,他吓得拐进校墙,居然不敢进黑山小学?有点匪夷所思。 金小茗把黑山小学操场石碑前的一片荒芜荒草丛生的草滩,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菜园,她答应学生,她不在石碑前得荒草里解手。 但是高贵的灵魂也逃离不了肉体的缠缚,一天晚上她内急,不得不从宿舍出来,硬着头皮,到黑山小学围墙边的黄土沙丘旁解手。 她对着备课本,无从下笔,随手在笔记本上写下了欧阳修的诗:“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掌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随手写的,校园深深深几许,百舌问花花不语,只有说给自己听,可是她给学生讲什么呢? 没有体育老师,把体育课变成了劳动课,这不是她的错,劳动只是一个过程。 无论我们发生什么,学校都不应该放弃学习,只有掌握知识,青石头、刘寒梅·····这些孩子才能走出黑山村。 我们不能把悲伤和怨恨留在身后,黑山村的沙丘是他们的祖辈造成的,不能埋怨他们,把这个灾难接过来,祖辈奋斗的光荣与耻辱都要接过来。 教育是一种创造,我们是宇宙的一粒尘埃,来自宇宙,又回到宇宙。 对青石头、刘寒梅、黑豆雨、黑苗雨、金蕊蕊····这十五个孩子说名言警句太抽象。 生命是一个过程,也是一种体验,每一个孩子不都是西红柿、茄子、西瓜···· 生命的存在都有他的理由,因为我们是西红柿而生于泥土,所以谦卑,因为我们是天空的一颗流星而来自宇宙,所以高贵。 “田横五百人安在,难道归来尽列侯?” 她是以素质教育的名义被双桥中学发配到黑山小学的,真是让她提高学生的素质吗? 这一类人不讲教育,只不过把素质教育当做宴席上一碟开胃菜,他们不讲政见,也没有原则,素质教育只是取悦领导技巧晋升阶梯,爬在更大的利益面前,获得某个人的赏识,便步步高升。 这一类人对同事没有矛盾,只有恩怨,对下属没有辩论,只有虚伪的以公正的名义,弄得肮脏污浊不堪。 同事之间是人情关系,各以自己的小惠小利而叽叽喳喳、忙忙碌碌,在他们眼里只有是,没有非,素质教育是一个口号,而不是真的感情投入到学生身上。 金小茗并非是一个智者,她只不过有一个原则,为自己的利益合理的竞争,黑山村的贫瘠荒凉不是她的错,只不过这次偶然让她触摸到一个被人们遗忘的角落。 每个人生来有接受教育的权力,这是素质教育最基本的教育。 金小茗的菜园在平庸者看来,是拿学生的体力为她换来盘中的一碟小菜,节省几个菜钱,不过这是在农村,新鲜菜不算什么稀奇,所以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有了黑山小学操场石碑的粗壮简朴,有了悠悠的节子,有了古柳树上的国旗,有了恬静的菜园,黑山校园就有了活力,当你坚持不懈时,困难将离你而去。 金小茗给金蕊蕊上课:“春天来了,燕子飞回来了····” 金蕊蕊幽忧的眼神,含着一种大人的悲伤,她的爸爸打官司,用一头牛的成本换回来一只鸡,来回的奔波是她的妈妈疲惫不堪,精神受到刺激,她的妈妈抛弃了她的,便离家出走了。 她庇护在奶奶的翅膀下,她的奶奶苍老的翅膀无力遮住这个幼小的精灵,她是借读生,恐怕以后会成为一个真实的黑山小学学生。 中午午休,金小茗吵了一盘筷子粗的土豆菜,在锅里烙了几块白水面饼子,刘寒梅爸爸是残疾,青石头妈妈郭燕燕是智障,只能做面糊糊,金蕊蕊妈妈离家出走了,家里的人找她的妈妈,中午这几个孩子也在黑山小学。 中午吃饭时间,刘寒梅拿着“锅盔”,青石头拿着馍馍,金蕊蕊小手也拿着一块“锅盔”,她力气小,小手掰不开“锅盔。” 青石头哥哥,给我掰一下“锅盔”。 青石头还是掰不开,他拿起石块,就砸在“锅盔”上,“锅盔馍馍”碎成块。 金小茗假装没有看见,学生的吃饭不属于她管理。 第7章 (1)贵人刘黑子其人 金蕊蕊的奶奶给她在鏊子里烤的十里飘香“锅盔”,黑山村干旱少雨,日照充足,适合小麦的生长,虽然流沙对黑山村的侵蚀从未停止,但‘锅盔’是黑山烽燧戍卒烤制的军粮,流传约二千年历史,不发生霉变,抗干燥,保存一个月不会变质,‘锅盔’成为黑山村的主食。 不过‘锅盔’搁置时间长了,会得僵硬,再加上金蕊蕊奶奶上了岁数的人,揉的面没有筋道,生活贫苦锅盔里面又没有掺和清油,鸡蛋,白糖,所以金蕊蕊烤制的“锅盔”并不好吃。 中午十二点,吃饭了,金小茗袅袅的白水面饼子飘出的香味,当你处于饥寒的困境之中,食物的气味很香。 金蕊蕊年龄小不谙世事,青石头哄骗金蕊蕊进去看金小茗吃什么午餐? 金蕊蕊不敢进,金小茗打开宿舍,可金蕊蕊一跑,跌倒了。 一种母亲天然的爱怜,金小茗把她抱起,带回她的宿舍,用湿毛巾擦了擦她的脏手,拿了一块白水面饼子,卷了些筷子粗的土豆菜,递给了小孩子。 金蕊蕊小手接过白水面饼子,几口就吃完了,吃的很香,金蕊蕊家生活贫苦,爸爸瘫痪卧床,鸡蛋,牛奶是奢侈品,就这样她还吃不上一口热菜。 一种母爱油然而生,她把青石头,刘寒梅呼到宿舍,一人给卷了一块白水面饼子,青石头,刘寒梅也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在黑山村,土豆,干菜,青菜家里普遍的蔬菜,有的是。 可其他食物奇缺,一天早上,刘寒梅在奶奶的鸡窝里,数着鸡蛋,数来数去,怎么也多数不出几枚鸡蛋来,她狠狠心,偷了两枚鸡蛋,鸡窝里留下六枚鸡蛋。 青石头拿的可是稀世之宝,‘发菜’,他金山放羊捡拾得发菜丝,也拿了一团,发菜丝在南方一斤,可卖到千元的珍品,郭燕燕不会做发菜丝,金山又不识货,所以贵重的发菜丝,只能放在他们家的柜子上落灰。金蕊蕊拿了一个真正的铁鏊子“锅盔”。 “站好,你们这是偷,志士不饮盗泉之水,你们偷鸡蛋,而我不制止就是作恶,况且你们也玷污我的清白,满足我的口腹之欲。是无耻,我不会这么做。” 不过她也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教育这些孩子,可现实状况就是有个别孩子中午吃不上午饭,所以缓和一下语气,下不为例,刘寒梅以后可不能偷你的奶奶鸡蛋。” 她拿了一元钱塞给刘寒梅 刘寒梅从书包里拽出一元钱,哇哇大哭说:“是我早晨不吃煮鸡蛋,节省下来的鸡蛋……” 好了,好了,我也没说你偷,好不哭了,改为拿,拿了二枚鸡蛋,下不为例,以后家长不允许。 刘寒梅止住了哭声,青石头家的发菜丝虽然贵重,是金山放羊捡的,只能白吃,她做了一锅发菜鸡蛋汤,外加锅盔,几千元的发菜鸡蛋汤也让这三个孩子奢侈一会。 金小茗在村民的眼里是万能的,三个中午吃不上饭的孩子,金蕊蕊,刘寒梅,金青石中午吃一顿饭,敬畏之心悠然,于是愈发尊敬金小茗。 金校长身兼三职,黑山小学门卫,炊事员,班主任。 下午是音乐课,青石头的爸爸金山姗姗来迟,金山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倦意,原来他的羊,看见塑料大棚里的青绿色蔬菜,老羯羊一头撞翻塑料,就钻进塑料大棚吃沙葱,把种植户刘黑子的一个大棚给破坏了。 村支书(自封,青年都出走了,他是唯一的一个青年)刘黑子下了最后通牒,要么金山把羊卖了,要么赔偿他塑料大棚的沙葱,一个大棚五千元。 为了生活,金山沮丧的只能把羊赶到很远的沙丘地里,吃些蒿草,芨芨草之类。 刘黑子是南桥村刘一手的孩子,妈妈牛牡丹,此人一毛不拔,在刘黑子爷爷的丧事上,为了一枚鸡蛋的归属,妯娌两抓破脸,兄弟俩撕破裤裆,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就是刘黑子的爸爸和叔叔。 刘黑子到山东寿光学习蔬菜种植技术,回来他的爷爷停在厢房七天不发丧,他大骂爸爸和叔叔:“不孝之子,你们两个不害臊,一甩手,把他农村信用合作社农业发展基金贷款,拿出五千元,我爷爷没有你们两个儿子,就当是我爷爷生了二个畜生,我刘黑子发丧爷爷,丧事办的井井有条”。刘黑子在南桥村被村民竖起了大拇指,刘爷养这样的孙子,一个字值。 从他爸爸和叔叔在爷爷的葬礼上一毛不拔,他感到无脸见人,主要是因为穷,所以他发誓要挣钱,脑瓜也灵活,来到他妈妈的娘家,大片土地荒芜,环境很适合沙葱生长,于是就在黑山村发展。 那次假农药事件,一千元奖金给了牛牡丹,那个家牛牡丹和跳蚤争着喝血得人,爱屋及乌金小茗对刘黑子厌恶至极。 刘黑子是刘一手和牛牡丹的孩子,这样的家庭能教出什么样得孩子来,可有时候播下的跳蚤,却长出龙种,播下的龙种,长出的却是跳蚤,养孩子纯粹就是天意。 “洛阳城东桃李家,飞来飞去落谁家?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没想到四年对,这个青年今非昔比大出息,对生活中的任何人都不能小视。你瞧不起的人,可能比你强,在黑山村展现自己的才华。 而她却被双桥中学调到黑山村小学,刘黑子在她眼里就是一个流氓无赖,最大的出息也就是给死人画画棺材,维持生计,没想到刘黑子从一个顽劣少年成了老板? 可是刘黑子却不这样想,金小茗对刘黑子有再造之恩,曾经对女孩子就像一个小孩攀折一朵美丽的花,恶作剧的把花瓣撒的满园都是。 刘黑子是一个不良少年,但他有一个特长,是画骆驼,骆驼画的惟妙惟肖,刘黑子还有一个癖好, 刘黑子找不到被人尊重的感觉,灵魂必然迁怒于假对象,专门画沙漠中母骆驼领着孩子的母骆驼,可以说刘黑子有些变态,荒漠中的骆驼,属于半野生,半放羊状态,春天以后沙漠中的骆驼野生,到秋天回来,在炎炎烈日的七月暑假,刘黑子回到奔波在沙丘中,不辞劳苦就是为了一个变态的爱好,骑一辆摩托车,车上有一个铁锨,做一件变态的事情。 他看到饥渴喝水的骆驼,刘黑子跑过去,用铁锨把一碗泉的清泉用沙子盖住,沙漠中的骆驼,远离尘世,傲然孤立,在炎炎烈日下渴望水源,近乎呆滞的双眼望着远方,骆驼饥渴失水哀鸣,荒凉无边的沙漠绝美,缺水哀鸣的骆驼凄美,正好可以宣泄,发生不幸的事情,我们会寻找各种各样的原因,不管有理无理,只要可以出气。 他的这种恶作剧似的画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的这一恶行癖好,被人发现,传到金小茗耳朵里。 金小茗在双桥中学,刘黑子在暑假期间纯粹属于兴趣爱好,她管不着,不过她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出生牛犊不怕虎,再加上从小爸爸去世,是妈妈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没有资格找刘黑子谈话,不知怎么刘黑子的恶行被人知道,他迁怒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刘黑子恶作剧,他在凳子上竖了一枚三公分长的大头针, 那个女孩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枚三公分长的的大头针,她是又羞、又疼、又气、又急,屁股还不能沾凳子。 金小茗没有这样做,称刘黑子还年幼,能管住,要给他一个记性,她从那个女孩的屁股上拔下了那枚大头针,一股娟娟血流就浸湿了那个女孩的白裤子,鲜血染红了女孩的半边裤子。 金小茗把刘黑子叫到办公室,她拉上了办公室窗帘,刘黑子脚步刚跨进办公室,脚还没有站稳,金小茗一个清脆嘴巴扫过去,打在刘黑子的左脸上,你这有人养,没人教的东西”。 她是农村长大得,又练过几天柔道,刘黑子还想反抗 不敢还手,金小茗一个大背,把刘黑子摔倒,提起刘黑子来,怒从心头起,在他右脸上又赏了一个嘴巴。 “这个嘴巴还给那个哭泣的母骆驼,你把一碗泉用沙子掩埋,不让母骆驼喝水,你怎么喝水?你长大就是一个无赖,流氓,画的再好,成就再高也是给死人画一副棺材,在棺材上点几支龙爪子。你不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烂泥,也不是死驴不怕狼啃头的死驴,纯粹就是一个长着人脸野兽心脏的半兽人。” 她说:“你是介于人与野兽之间的过渡带。” 刘黑子是人还是野兽?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7章 (2)悬鱼校长黑鱼的价值 刘黑子喜欢美术,走一条艺术之路,可艺术是自然界万物最难的一种表达形式。 自然界没有无用的东西,甚至不存在有用无用的问题,宇宙间的任何事情都标好了位置,艺术就是万物位置的一种表达形式,从贫穷的生活构建一幅内在的眼睛,再到优沃的家境把艺术独具的慧眼通过美勾勒出来,从而使艺术里面善良、同情、野心、嫉妒、谎言、报复、甚至绝望,从一个分离机分离出来,这些东西自然根植在刘黑子心中,他看到母骆驼喝不上水受苦,他在同情之余,又有某种程度的幸灾乐祸的快感。 母骆驼的嘶鸣嚎叫,正表达某种痛苦的呻吟,击碎他的灵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没有人能够替你受苦,如果真有轮回,这一切皆有前缘,前生已经注定。 顽劣子弟即良善之人,良善之人即顽劣子弟。 黑山村村支书(自封,主要是提留款代缴,没青年)刘黑子,上学时劣迹斑斑罄竹难书,人性都有一个通病欺软怕硬,所以他专拣软柿子涅。 刘黑子见老师金小茗是一母老虎,立马就蔫了。 金小茗一不做二不休,一脚把刘黑子踹出办公室;“这一脚我代表那个女孩的妈妈,在漂亮雅丽的女孩凳子上放一枚大头针,戳伤出一股鲜血,一个无赖流氓,滚。” 她把刘黑子撵出办公室,她的素质教育那篇论文,对一脚踢出刘黑子办公室,对顽劣少年刘黑子的惩罚只字未提。 刘黑子也没有到学校告发她,不过他对金小茗恨得咬牙切齿,有一天金小茗宿舍里没人,一弹弓就把她宿舍玻璃打碎。 不过金小茗专门用了一节课,讲了绘画美学,画家赋予生命的个性和灵气,一个画家必须把悲悯情感融入到创作中,而且不是刻意营造。 然后用线条、色彩、构图把悲悯情感表现出来,一切审美的起点,尤其构图能唤起人的崇高、庄严、悲壮、寒冷、坚实、挺拔、温柔、烦恼、舒展、优美等情绪。 刘黑子对母骆驼画的悲情,爱怜,用笔和勾线画出了沙漠骆驼的苍茫,忧郁,抗争。 绘画有三个境界,迷我之境,无我之境,有我之境,迷我之境就是画还处在迷茫、朦胧的状态。 无我之境就是惟妙惟肖,一个画家画骆驼惟妙惟肖必须有三年的技艺,十年而大成也,以形写神,迁想妙得,还必须有文化底蕴做保障,同时你还的有天赋。 第三种境界就是有我之境,把枯树画的如龙蛇盘曲,无始无终,把石头的线条描述的扭曲回环,临摹竹子的凌傲风雪,“得志遂茂而不骄,瘁瘦而不辱,凌练、冷峻的笔法”这样的大师。 直接给刘黑子头上泼了一瓢冷水,戈壁省一百年还没有这么一个大家,就算你有这个天赋,也得四十年努力,至少要五十五岁以后,才能成为一个美术家。 刘黑子听得呆了,没想到金小茗知道的这么多,从此开始潜心画骆驼。 她天赋极高,在双桥中学没有老师能教他,他的画上了北京《小读者画报》还得了五元钱稿费,这在西河县也不多,刘黑子洋洋得意,金小茗还是那句话:“你的画技最高境界就是给棺材店画棺材,以迷我之境的初级都达不到”。 刘黑子更加发奋了,可是在西河县请一名美术教师,一节课的授课费二百元,让刘一手家庭无力承担。 在金城市请教一名画家,指导费一千元,来往的路费,吃住花销还不算,刘一手只好把刘黑子放弃了,出生在谁家?无从选择,可惜了一位美术天才。 刘黑子偏科到到了极限,英语零,物理无限接近于零,化学大于零。 金小茗没有往双桥中学教导处报,只要刘黑子不考,刘黑子就可以得到差生补课费,双桥中学为了提高升学率,不让差生考试,封住家长的嘴,给个别学生发差生补助费。 双桥中学外地的学生源源不断,缺一个刘黑子,花园里少了一株花,不影响花的色泽,此时此刻刘黑子是野地里的大蓟,扎手,所以人人处置而后快,虽然有止血化瘀的功能,但花园里不需要他这个浑身有刺的大蓟。 刘黑子考了,考的非常不好,但是他知道了自己的不足,知道了一个真理:“昔日的美术不再给他快感,他却发现无力获得那种美好,整日焦虑不安,终于想要放手一博。” 金小茗的班在双桥中学考试不佳,就是因为刘黑子的英语,物理无限接近于零,以平均就像一个爬山的登山者,乏力的困在半山腰。 金小茗也因为这件事到了黑山小学,所以刘黑子心里堵得慌,他现在已经是老板了,他想报答一下金老师,可是他曾经的所作所为,不敢到金老师面前表达一声“对不起”。 金小茗以为刘黑子就是一个流氓无赖,所以刘黑子不敢到黑山村小学,金小茗在中午给金蕊蕊,刘寒梅,青石头,几个中午吃不上饭的孩子做饭,村民钦佩她,她已成为村民心目中的黑山村校长了。 顽劣子弟即良善之人,良善之人即顽劣子弟,人性是非坏即好,有复杂性的一面。 所以黑山村村长(自封)刘黑子也想表示一下,在他的地盘上,无论和金小茗有多大的过节,在尊师重教的西河县,那是教育的不拘小节,有钱了看望曾经的贵人老师,是做学生的本份。 他驾驶着一辆黑色皮卡车,车上满满一车沙葱,到西河县蔬菜批发基地给客户送沙葱,其实他另辟蹊径,开出一条沙漠致富通道,沙漠中黄芪,甘草,肉苁蓉,锁阳,沙棘,枸杞……物稀以为贵,黑山村村民没有走出沙丘,被蒙昧包围,信息闭塞,没有竞争对手,他是闷声发大财,咬人的狗不叫,刘黑子就属于咬人不发出声音的狗,一年收入可观。 他到黑崖山水库,有天然的双桥河大黑鱼,培育黑鱼的种鱼,双桥河断流,这种黑鱼在黑山村已成为历史,双桥河上游采集的育苗培育而成,属于半驯化的野生黑鱼,非常的稀少价格也贵, 刘黑子在黑崖山水库,买了两条鱼,黑鱼不论斤。论个数,一条二百元,刘黑子四百元买了两条黑鱼。 一条黑鱼送到家,给了他的奶奶,不过婆媳关系天生就是死敌,刘黑子刚出门, 妈妈牛牡丹在儿子面前是老鼠,在婆婆面前就是猫,首鼠两端她把那条黑鱼拿过来,大言不惭说我儿子就是让奶奶看一看黑鱼,刘家孙子又有出息了,牛牡丹拿上黑鱼,走遍了南桥村,逢人就说,这是我儿子刘黑子在黑崖山水库买的黑河绝迹的黑鱼,黑鱼都脱刺了,有了味道,舍不得吃,后来还是被刘黑子知道了,暴脾气,把刘一手杀得羯羊丢给了大黑狗。 刘黑子是耗子扛枪-窝里横,生意上也得心应手,就是得了进校门恐惧症,看见学校大门就发抖,曾经的老师他是能躲就躲,心理疾患对任何人都没有说起。 他要报答金小茗老师的再造之恩,是他的梦想,可是他又不敢到黑山学校去,把一条黑鱼让金蕊蕊的奶奶,说是西河县金小茗丈夫带给的黑鱼。 刘黑子的逆天大谎自然瞒不过金小茗,她和丈夫协议离婚,再说一月三百元工资,谁乐意买一条二百块钱的黑鱼? 金小茗接过金蕊蕊奶奶手上的黑鱼,百思不得其解,刘黑子为什么要送她一条黑鱼,平时素无瓜葛,她也没有利用价值,一个流氓,用大头针扎女学生。 一个无赖,把哭泣的母骆驼水源之地,一碗泉的泉眼用沙子埋住,不让骆驼喝水,一个暴发户,一个流氓加恶棍,不扫扫他的脸面,膨胀的上天了,压压他的嚣张气焰。 金晓茗叫来青石头,“石头,你把这条黑鱼,让你爸爸赔偿塑料大棚的那个人送的,有点臭,你把它挂在校门口。” 金小茗的立场有点偏颇,刘黑子是维护权益,而金山是破坏者一方,所以金小茗也免不了俗,人间烟火的一个小女子。 金小茗是多情了,南阳郡守羊续在任上,他清廉自守,既不受贿,也不送礼,下属知道羊续爱吃鱼,给羊续送鱼是羊续是太守,是市长。 金小茗只是一名落魄的老师,也该这么做 ,有点东施效颦得不偿失,差点陷入困境。 刘黑子可是黑山村村长(自封),是决定她生死的人,晚上在黑山小学扔几个石头,孤身一人的金小茗也吓得魂飞魄散。 有人给刘黑子出主意,晚上在黑山小学校内扔几个石头,把金晓茗撵走。 金小茗能不能立住脚,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7章 (3)悬鱼校长2(孩子与鱼) 吃饭和繁衍是生物的本能,人很难抵挡精美食物的诱惑,但人终究是思考的,在本能面前,原来的思考无济于事,刻意逃避对生物的本能,是违背客观事实的。 金小茗就曾经做出这样一件傻事,把刘黑子送的一尾二斤多黑鱼,吊在校门口,大黑鱼在双桥河已成为往事。 双桥河发源于祁连山冷龙岭北坡一条小溪,穿越河西走廊中部金城市,一路从南北下,奔入巴丹吉林沙漠,它带来了无边无垠的久远和深沉,也带来了诗情画意般长河落日的朦胧,波光粼粼的青土湖五十年的历史,木舟捕鱼对黑山村人是原始的沧桑记忆。 这条大黑鱼一层细细密密的鱼鳞,包裹着一层黑色的曜石,挂在黑山小学校门口耀眼夺目,引来村民围观。 金青石拿着一尾大黑鱼,爬到破败的校门口,用棉线绳子穿过黑鱼的两边鳃,黑鱼垂直的挂在,一个红柳杆下。 金青石不知道金小茗的用意,他爬上校园墙,仔细瞅瞅那条黑鱼,心想让太阳暴晒大黑鱼太可惜了。 刘寒梅、黑豆雨、黑苗雨····十五个学生跑在黑山小学的校门口看热闹,金蕊蕊年龄最小,只有四岁,不懂事。 她看到那尾肥硕的大黑鱼吊在校门口,嘴里馋的口水都流下来了,她咂咂嘴说:“黑子哥哥给老师送的鱼多好,金老师为什么要吊在校门口呢?煮在锅不是挺香吗?” 儿童思考是一条直线,她又补充一句:“青石头哥哥,把那尾黑鱼吊吊就还给金老师吧,不要让黒猫叼走了。” 黑山小学围观了许多无所事事的村民,这是黑山小学建校几百年来,校门口吊双桥河绝迹的大黑鱼还是第一次,以前学校有祭天仪式,也是在黑山书院石碑前文庙里,破四旧后拆除,随着文庙的拆除,祭天仪式已绝迹。 最初的祭祀文庙献上一尾大黑鱼,在大柳树旁,“祭日于坛,祭月于坎”,礼仪是庄重严肃的,司仪,主祭人,陪祭人,仪式繁琐,宣读祭文,替表,化表,鸣炮,奏乐,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起立,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礼齐。 这次祭典没有一项程序符合议程规范,对刘黑子是莫大的讽刺。 今天是第一次校门口吊一尾大黑鱼。 青石头不懂事,这么好的鱼老师不吃,我们吃,大黑鱼在校门口红柳杆吊了一个时辰,鱼皮曜色暗下来,沙漠的太阳毒辣的很,大黑鱼缩水,鱼尾翘起来,鱼肚的刺已经脱开,鱼嘴让太阳晒着闭上了,黑鱼的眼睛黯淡无光。 鱼腥味招来几只大黑猫,有一大黑猫跳到了的围墙上,虎视眈眈那尾大黑鱼······ 青石头拿起一块石头丢过去,不让黑猫靠近钓鱼的红柳杆,还是有一只猫爬上了红柳杆,被青石头一脚踢下了红柳杆,学生们欢呼一片…… 早有人报告给刘黑子,“黑子,你给金老师送的鱼,吊到了黑山校门口。” 刘黑子惊愕,双桥河绝迹的大黑鱼,稀罕之物,食客如云城里大酒店都买不上,他还是凭关系二百元一尾,让金老师尝尝鲜,报答再造之恩。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那尾大黑鱼被金老师的学生青石头吊在红柳杆上。 黑鱼吊在校门口也就罢了,可是又有好事的村民绘声绘色告诉他,“黑子,大狸猫爬到围墙上,在抢吃大黑鱼。” 刘黑子无地自容,继而愤怒,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且饶人,当初年少不更事,上学用大头针扎了一下女同学,现在有钱了,就是那个女同学现在跑来,还说那大头针扎的好,另一半自愿让他扎,没想到金小茗老师深恶痛绝。 他送一条大黑鱼,内心想和自己无知和解,求得老师的原谅,他已经认错了,对曾经的荒唐和无知表示深深地悔意。 “你把黑鱼解下来,喂你家的猫”。刘黑子气急败坏急切的对通风报信的村民说。 黑山村有两个忌讳,坟墓祭祀先辈和学校的器物不能动。 即便是刘黑子馈赠,热脸贴到冷屁股,一个成年人和青石头、刘寒梅、黑豆雨·····他们是不给那个村民黑鱼,和孩子们计较,村民也有乡村习俗的忌惮,看了一幕戏剧,只得悻悻回去跟刘黑子说:“学生不给那尾大黑鱼。” 金蕊蕊嘴馋了,眸子直直的望着大黑鱼:“青石头哥哥,金老师不要,这么一条鱼丢了多可惜,我们烧着吃了吧”。 贫穷抵挡不住物质的诱惑,青石头、刘寒梅、黑豆雨、黑苗雨、金蕊蕊在校门围墙边,别小看孩子们的智慧,青石头在沙丘挖坑。 黑苗雨,黑豆雨,捡拾沙柴,刺柳,胡杨树枝。 刘寒梅,金蕊蕊捡拾石片,不一会一个土窑垒起,烟雾弥漫在黑山小学,石片发热,土窑有了温度,要在石片上烤黑鱼。 金青石从红柳杆上解下大黑鱼,拿到土窑前口里念念有词:“大黑鱼吊在校门口太浪费了。” “鱼啊,鱼啊太香了,让我们尝尝味道。” 这几个孩子知道是贡品,学成年人,一叩头,二叩头,三叩头,把大黑鱼虔诚搁置在发热的石片上,用石头垒起来。 对孩子们,等待一场盛宴,口水直流。 恰好这一幕被刘黑子尽收眼底,他驾驶着江陵客货车,青石头他们在校门的围墙边扣头的场面,感到好奇,,于是停下车远远的观赏这这一幕似曾相识的画面,既不是喜剧,也不是悲剧,理想被现实的骨感打破, 他内心有点释然,你金老师可以高贵,但你的学生被贫穷腌制在酸菜缸里,被盐啧水折磨的体无完肤,那是贡品,不能吃,可你的学生呢?没有一点自尊。 羊续悬鱼一个经典故事(查了辞典),金老师你学不像。 贫穷缠绕着高贵,你可以坚强,坎坷磨练出的高贵,在贫穷面前一文不值,就像古藤缠绕古树上,挥之不去。黑山村没有高贵,烽燧披上落日的余晖,大漠、戈壁、烽燧,在云霞与夕阳的映衬下,黄土、砂砾、骆驼刺,百年古烽燧的断壁残垣那是一刹那的幻觉,变为柴米油盐,高贵就藏在城墙基座下。 金小茗在黑山小学校门口,吊起一尾黑双桥河绝迹的大黑鱼,学汉代南阳太守羊续悬鱼,成了西河县人议论的话题,也不过是一粒沙子,就像沙尘暴挂过了,就挂过了,谁还在乎一粒沙,不过每年的沙尘暴西河人忘不了。 金小茗是谁?双桥中学中考考试全县倒数第一的初三班主任,也是无聊之际提倡素质教育,全县代课老师取消补课费的始作俑者,全县老师少拿五百元奖金的罪魁祸首。 刘黑子是谁,一个学生,一个拿大头针扎女生的学生,悔过自新,有人情味的曾经的一个学生,一段小插曲罢了。 西河县人感叹,从双桥中学二十几年品学兼优的学生,还没有一个学生给老师送名贵的大黑鱼,也包括留学米国的《国家地理》的编审梅子女士, 唯有一个曾经的末流学生给她的老师送了一尾绝迹的大黑鱼,这在尊师重教的西河县还是第一次。 刘黑子诚实,连那个被刘黑子扎的女孩子也感到好笑,过去多少年了,金小茗老师还耿耿于怀。 黑山小学几个孩子,用烤土豆的原始方法,烤一条大黑鱼,吃得津津有味,其实还是屈就大黑鱼鱼了。 正宗的清蒸发菜黑鱼,价值不菲,成为戈壁省的一道名菜,品尝的人也只有上层人士,野生黑鱼已绝迹,水库驯养的,戈壁滩发菜也稀少,黑山村腾格里沙漠腹地又鲜又嫩的沙葱也比较珍贵。 大黑鱼绝迹,发菜稀少,酒店就在清蒸发菜大黑鱼,加了辅料沙葱,所以刘黑子的生意越来越好,他从塑料大棚里割沙葱是现金支付,不赊欠。 大黑鱼肉质鲜美,质地细腻,清蒸黑鱼制作方法是:野生黑鱼一尾,野生祁连山黑木耳少许,泡好的褐色发菜少许,黑山村又鲜又嫩野生沙葱一小碟。 大黑鱼放入器皿里,加入双桥河白水鸡鸡高汤,加盐,放入发菜、料酒、在旺火上蒸三十分钟,然后从蒸熟的大黑鱼里,拣出葱、姜,倒入鱼盘内,用野生沙葱在鱼汤里烫一下,加上蒜泥、陈醋、香油、酱油,一盘野味的清蒸发菜黑鱼就成了。 发菜黑鱼,黑鱼发菜是谐音表示一个吉祥,老板做生意,学生高考,一个家庭倾囊而出,也要吃这道菜。 金小茗学《羊续悬鱼》挂在黑山校门口,没有让刘黑子丢脸,相反做了无声胜有声的宣传 ,他的生意更好了。 金小茗的生活更加艰难了,沙漠天气酷热,黑山村一滴雨也没下,黑山小学附近有一泉,白鹭泉,泉里渗出一旺水,罩在沙丘凹地里,现已干涸。 水是不能借的,她只有到五公里的机井里,带领学生到取麦田的井水。 她曾经的理想,每个学生分了菜园,此时已变为累赘,蔬菜生长期,急需要大量的水,她一个人无法完成。 学生在石碑下的一个菜园秧苗都出苗,她的西瓜秧,青绿中发灰,瓜蔓上的叶子卷着。 青石头的西红柿苗也低垂着头,唯有金蕊蕊的黄河蜜叶子还茂盛,她在上学的路上,背着一个大塑料桶,只喝一点点,其他的水她用小手捧着,洒在了黄河蜜秧苗上。 菜园就是一个无底深渊,水泼上去,只有几片痕迹,金晓茗想劝劝金蕊蕊,不要往菜园里洒水了,无济于事。 她不敢说,也不忍心给金颖颖蕊蕊说,菜园是她的希望。 生活的艰难让金小茗洗脸,放弃用肥皂,她用毛巾擦把脸,把脸盆里的水澄清,然后又浇到秧苗上,女孩的裤头必须洗,为了省水,她洗脸都不用水了,用湿毛巾擦把脸,节余的水只能洗裤头,洗澡是一个奢望,取水太艰难了。 又是一节体育课,金小茗挑着两个桶子,黑豆雨、黑苗雨抬着一个水桶,刘寒梅、青石头是大孩子,抬着一桶半。 金蕊蕊小,身上背着一个五公斤的塑料桶,艰难的行走在黑山村的黑山峡。 她和学生如蜗牛爬行似的艰难行走在黑山峡,这时从黑山峡方向驶过来一辆黑色的江陵客货车,正是刘黑子的沙葱菜车,驾驶室左侧坐着西河县的大老板黑良心,大酒楼要开业,黑鱼发菜是钦点,所以他亲自到黑山村挑选鲜嫩的沙葱。 刘黑子看到金小茗在黑山峡的路口上挑着两桶水,黑苗雨和黑豆雨抬着一桶半,金蕊蕊背着塑料桶,艰难的走在路上,乡村路年久失修,只有一条道通过,刘黑子缓缓的驾驶着车,行驶在金小茗的后面,黑良心不耐烦了,左手死命的按江陵汽车喇叭。 金蕊蕊受到惊吓,脚下石头一绊,她摔倒了,塑料桶的泉水汩汩的流在的路口上,金小茗赶紧放下水桶,去扶金蕊蕊,情急之下,两桶水没有放稳倾倒了。 刘黑子一个急刹车,赶紧从江铃车里跳出来,跑上去把金蕊蕊扶起来,金蕊蕊甩开刘黑子的手。 “金老师,我是无意的”。刘黑子喃喃的说。 “你是无意的,我相信,可是你驾驶的汽车,汽车的喇叭惊吓了我的学生,你是驾驶员,我的学生看到了,他们怎么想?”金小茗一脸的怒气。 刘黑子低着头。 “黑良心又按汽车喇叭,倒了两桶水,有什么大不了的,黑子快走”。黑良心在驾驶室敲着玻璃。 金小茗只得重新挑水,“你们几个等等,我重新挑两桶水。” 她把剩余的水折在黑豆雨,黑苗雨的桶里,诅丧的又去挑水。 青石头,刘寒梅跑步跟上了金小茗,到了刘黑子的江陵汽车旁,青石头一脚踢在汽车轮胎上,刘寒梅拿起一石块,砸在轮胎上。吐了一口唾沫,表达不满。 刘黑子看在眼里,他驾驶着汽车,一股烟尘,客货车消失在黑山峡。 金小茗与刘黑子有尖锐的矛盾,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7章 (4)送水 金小茗来到黑山小学的那一天,她站在黑山学院的石碑前,蓦然望见百年的真言,她要用毕生的尽力,不为自己出名,她并不感伤自己的落魄,她要深谢这些孩们,是她生命的盾牌,灵魂的主宰,只为贴着给孩子们温暖,和他们偶然遇见,只为寻找人间的那一丝气息,哪怕只有萤火虫那么点微弱的光芒,也要给予沙丘暗夜的孩子,让他们心存希望,知道还有人惦记他们。 金小茗历尽千辛万苦,带领学生从五公里外的九棵树抬着两桶水,如蜗牛爬行挑水到黑山村小学,到菜园旁她长舒一口气。 金蕊蕊欢欣雀跃,“有水了,我的黄河蜜有水浇灌了。” 孩子们内心世界快乐的成分多,苦恼却往往抛在脑后。 金小茗看到菜园西红柿、茄子、玉米、南瓜、西瓜·····秧苗神色各异,秧苗嫩的让人心疼。 她舍不得碰触,轻轻舀一勺水泼洒在西瓜叶片上,露珠般的水滴让西瓜叶子舒展开来。 青石头手捧一捧水触到西红柿根部,一双湿漉漉的小手拍下去,小手抚摸着西红柿秧苗。 刘寒梅用塑料瓶盛满水,一滴,一滴滴到茄子秧苗上…… 金蕊蕊小心的呵护着她的黄河蜜,用小手沾一滴水珠,弹在黄河蜜叶片上,那么的专注,苦难如黑夜般的凝重,却无法阻挡孩子纯真的笑脸,儿童的笑脸依然如花般的盛开。 孩子、菜园、石碑、古柳树上飘扬的国旗,构成一幅美丽的原野。 金小茗眼神里藏着迷茫,她一次一次想放弃,待在这里的意义何在?还不如辞职,和家人团聚,也比这里好。 暗夜熄灭过她的野心,孤寂动摇过她的决心,但是第二天看到金蕊蕊的笑脸,生命的激情又燃烧起来。 世界的万物相生相克,一个智者说:“火那么壮大,水却淹没它,水那么壮大,土却掩埋它,土那么壮大,风却吹散它,风那么壮大,山却阻挡它,山那么壮大,人却铲除它”。 金小茗略略一思考又做了改动,人那么壮大,权位、生死、爱恨、名利、却动摇它。 权位、生死、爱恨、名利、那么壮大,时间却消磨它。 贫穷披着善良的黑纱,以各种理由夺走她的学生,有人歌颂贫穷,说它是培育天才的沃土,有人诅咒贫穷,说它是滋生罪恶的温床,贫穷你的眼神透着寒光,薄薄嘴唇抿着残酷,内心却透着冷漠、自私,贫穷在你的面前,一切高贵都显得那么弱不禁风。 贫穷里可以蕴藏着母爱的博大,潜藏着人性的自私,多少次的争斗,多少次的恐惧,都因你而去。 刘黑子驾驶着江陵客货车驶向西河县蔬菜批发部,在回来的路上他内心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失落感,心里空荡荡的琢磨着干点什么? 突然他看见一个盛水的油桶,他触景生情,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他在一个修理铺停下了车,“师傅,油桶多少钱?” “六十元”。 师傅,把油桶给我加工一下,装一个水嘴,割一个水口。 那个修理师傅一气呵成,用切割枪把油桶割开了一个水口,又安装了一个水嘴,在水嘴上又加了一个dn15球阀,小孩子顽皮球阀自由转动,又接了一截一米多长的黑色胶皮软管…… 这点小事,对金小茗和学生举步维艰,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而对刘黑子却是举手之劳。 他又买了一个大概储存500公升的一个铁皮水箱。 必须赔金小茗的两桶水,无论她多么厌弃刘黑子,他必须赔那两桶水,这样就可以心安,生意人必须讲究一个诚信,他已十八岁,成人的世界没有无意,有意,在黑山村村民淳朴,只有对或者错中选择一项,那两桶水就因为躲避他的客货车,水桶没有搁置好才倾倒的,他必须赔偿。 刘黑子之所以这样做,曾经听过金小茗上的一次课外阅读理解课,当初少年对是非缺乏初步判断力,他想知道金小茗说的对不对,于是就读一些圣贤书。 字行里找不出用大头针扎女孩身体的字句,对他扎女孩身体,也没有评判,他越读圣贤书,他看不懂丢弃了。 在炎炎烈日下,不让骆驼喝水,把一碗泉水脉破坏,泉水渗入沙丘消失的无影无踪,画哭泣的骆驼,内心有一丝恶作剧的快意。 哪个年少不曾干过傻事?他内心释然了,生活一如既往,双桥好平静的流,他也躺在家里,不上学,也不出去打工,十四岁就开始啃老。 有一种境界比他想象的更残酷,他无意中读到一幅《等着吃小女孩的秃鹫》摄影画册,画面上一个苏丹女童挣扎在去救济站的路上,即将饿毙跪倒在地,而一个秃鹫就在女孩后方不远处,虎视眈眈等候猎食小女孩的画面。 黑人摄影师凯文、卡特获得世界大奖,并为此一叶成名,他的那幅摄影还救了几十万非洲女孩。 刘黑子找寻凯文、卡特的生活足迹,不过很不幸,凯文、卡特并没有为那幅摄影带来荣耀,那个作者自杀了。 刘黑子沉思良久,与其拯救别人,还不如拯救自己,要是画哭泣的骆驼,成为大师,刘黑子恐怕没有成为大师,家里藏得杀羊刀就会抹了他脖子。 真是应验了金小茗的那句话:“知识是个好东西,大到改变一个国家的昌盛,小到改变个人的命运。 你爱她吗?爱她,就教给她知识,让她深知自己的浅薄,惭愧自己的狭隘,内疚自己的苛责;让她在大自然的博大与深沉中对比自己的渺小与无知;让她清醒的站在人生路上,纠结自己无知,然后懊恼自己。 忍受常人不可忍受的痛苦,良心拷问;你恨她吗?恨她也给她知识,让她尝遍人间苦难,给她不同于常人的领悟感受,然后把她放在不胜寒的高处,称其为“家!”、“大师!”成为民众心中的偶像,让她没有任何隐私,扒光了暴晒在阳光下。 不能有她自己想要的生活,少不更事,少不更事教不严,更事已是垂暮之年,尘归尘,土归土,只落得一个丘馒头,当她理解人活着毫无意义,你便解恨了。” 艺术就是这么残酷,刘黑子即便成为大师,黑山村依然荒凉,他的爸爸妈妈依然吝啬,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定位。 龙生龙凤生凤,天生的老鼠会打洞 ,农民的后代就在土地上做文章,只要不躺在床上,他另辟蹊径在沙丘中寻求财富。 他有了钱,也体会到黑人摄影师凯文、卡特为什么自杀,所以就有了信守诺言的人品。 刘黑子硬着头皮把客货车驶到黑山小学石碑前,他放下铁皮水箱,找了几片青石头…… 金蕊蕊以为刘黑子要干坏事,拿石碑前他们采集的戈壁彩石。 “大喊,老师,刘黑子,又干坏事来了”。 金小茗也看到一辆客货车停在石碑前,从车上的水箱里,拧开水龙头,泉水涓涓的地下铁皮水箱里。 金蕊蕊惊讶的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黑子哥哥”。 十五名学生也跑过来,围在石碑前。欢呼着,跳跃着,“有水了,有水了”。 刘黑子眼泪婆娑,今天是第一次有人真诚叫他一声黑子哥哥。 “黑子,到屋里坐”。金小茗客气对他说。 刘黑子一句话也没说,他对金小茗的偏见提出无声抗议,油桶里的清泉水流完了,他进了驾驶室,喇叭按得很响,一踩油门,黑色的客货车飞驰离开黑山小学。 这次没有人说刘黑子车行驶的野,“黑子哥哥开车技术还挺棒”。 刘黑子每个星期五下午,风雨无阻驾驶客货车送一油桶水来,他成了十五个孩子的黑子哥哥。 水生命之源,灵魂虽然高贵,可肉体跌落凡尘,金小茗洗脸可以盛半盆水,晚上还可以擦擦身子,她自然感激刘黑子。 刘黑子举手之劳解决青石头、刘寒梅、金蕊蕊······十五名学生艰辛的取水劳作之苦。 菜园,金蕊蕊的黄河蜜叶子舒展了。 青石头哥哥给的羊粪在水的滋养下,把养料传递给了叶片,黄河蜜叶片发出高雅清逸的光彩,自然本色的绿色,脆得妖艳,一只黄色蝴蝶轻轻的飞舞在黄河蜜叶片上,黄河蜜叶片轻轻抖动。 黑山小学操场第一次有了生命力,金蕊蕊小手捧着水,想赶走蝴蝶,蝴蝶飞走了,水珠落在叶片上,如青土湖的水波浪般涟漪,一颗颗晶莹的水珠,在夕阳的照耀下,正欲滴落,此时此刻,叶片似乎蕴含着禅的妙境,自然的本色,令人神思飘然,让人叹服生命的奇迹。 第8章 (1)祈雨作赋大悲泪 黑山村是一个干旱的夏天,祁连山双桥河川流不息,使黑山村涌现出了大量的泉眼,海井,在沙漠腹地星罗棋布,是野骆驼,白羚羊,马鹿的饮水之地。 黑河在黑山村断流,昔日永不干涸的天池海子,石梯海子已皲裂,就像地球初始的板块运动。 小井子,双井子自流井再也流不出一滴水,一棵树,九个井泉源的芦苇已枯黄,离村庄最近的泉眼一碗泉潺潺流出一股清流,沉闷的暑热风从沙丘吹来,清流像一个孱弱的公主,气若游丝残喘呼吸,安生在黑暗的沙丘。 麦苗叶片泛着枯黄,一些沙地里的秧苗已枯死,偶尔黑山村也有几片乌云,但被热东风一吹,乌云就散了,雷声沉闷的响着,一个雨滴也没有落在黑山村这片缺水的土地上。 刘黑子送水来了,他是3公里外一碗泉机井拉的水。 金小茗也知道黑山村缺水,那里拉水,她假装不知道,不知者无罪,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 她和刘黑子有师生之缘,但那是冤家路窄,他们却没有师生之情谊。 “黑子,你送水,现在汽油很贵吧”。 金小茗讪讪的说,她不想欠人情,毕竟刘黑子经常给黑山小学送水,一口水也不喝,把一油桶水放到水箱里,就驾驶客货车回去,吐什么? 难道是修行得道了,世上一切幸福,来自利他的心,世上的一切不幸,来自对自己的爱。 不可能一个不谙世事的青年,金小茗眼神清冷,面容宁和,坦然面对刘黑子,已不是五年前浮躁的她。 “金老师我是路过,徒手之劳,帮帮那些孩子解决劳顿之苦,看他们快乐,我心里乐意。” 刘黑子还是低个头,忙着做解释。 “黑子到我宿舍坐坐,我们谈谈心”。她邀请黑子。 黑子哥哥吃’锅盔”,金蕊蕊把吃剩下的馍馍给黑子,以为“锅盔”就是奶奶做的全世界的美味佳肴。 “黑子,我和你有师生之缘,但师生之情谊,只是泛泛之交,你为什么这样做?” 老师你对我有知遇之恩。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紫色的沙葱花那么美丽,还是我逃学时,突然发现的灵感。 才有了塑料大棚种植沙葱,有了收入,你是我的恩人。 黑子,你不要糟践我,我只是尽自己本份,你的塑料大棚,我一分钱都没有帮助过你。 那么贵的黑鱼,你送我干啥?让青石头、金蕊蕊他们烤着吃了····· 黑子,嘿嘿的笑了。 “金老师我也不是拿大头针扎女孩吗”。 黑子又腼腆地笑了。 黑子你扎女孩,已突破做学生的底线,我不得不管你,你在假期画骆驼画的挺好,那个女孩告状,我也没当回事,你何必那么认真呢? 老师我小时候顽皮,再说一碗泉也不是我黑子,几铁锨沙子就能把泉眼填塞,我只是泉源扬沙,创作一种意境,野骆驼饥渴喝不上水与我关系不大,现在天池海子旁还有渴死骆驼的遗骸,我可什么也没做,所以····· 金小茗恍悟,一碗泉干涸是西河县上游修建大坝,截流双桥河,把黑山村狭管渗漏效应破坏了,黑山村泉源的干涸,与刘黑子没有关系,无头的公案一耙子就扣在刘黑子头上,却是千古奇冤。 金老师,我有一件事情求你,刘黑子缓缓的说:“我们这里麦子是不能种了,沙葱一拥而上也不行,我想在麦田里种上甘草,这种植物既是药材,又能阻挡沙丘,麦子收割了,甘草就能很好的生。 我是黑山村支书,也是一个冒牌货,是因为黑山村没有青壮年,我才毛遂自荐当支书,这里有大量闲置的土地,可以种甘草,黄芪,党参,肉苁蓉,锁阳…… 黑山村五保户家庭电费,水费我补交上,我在这里没有权威,我想祈雨,让村民看到生活的希望。” 金老师你是黑山村的一个文化人,你知道贫穷会夺走你的许多学生。 金小茗低头不语了,刘黑子成熟稳重,这是曾经的那个人吗?她知道这些孩子要求的极少,微弱的萤火虫之光,但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 凭借着这份光,便能让这些孩子在黑夜前行。 “黑山村种麦子是没有希望,只有另辟蹊径。”刘黑子哽咽着走出宿舍。 所谓的祭献与其说是让先人走好,还不如说是让后人自己放下,每一次祭典都可能是你最后的痕迹,错过喜庆但绝不能错过祭典。 刘黑子的妈妈牛牡丹并非一无是处,听说儿子要在文庙祈雨,儿子居然还有被她养废,就是学习不好,见识不一般,她暗自庆幸刘家祖上积德,儿子是她的一切,她没有理由不答应的。 于是她烤了十六盘圆圆的铁鏊子锅盔,表示天人合一,六六大顺。 她又蒸了八个马蹄形的盘头莲花,表示黑山村的泉水,只要马蹄轻轻一踩,泉眼就一涌而出。 刘黑子又卖了金山一头六岁成年大羯羊,牵到黑山小学石碑文庙前。 刘黑子是黑山村村支书,是初献。 金小茗是文化人是亚献。 有些仪式感是要必须参与的,不是为了逝去的人而作 而是为活着的人追求一种心安。 黑山村还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就是智障才女郭燕燕,她是跪献。 他的妈妈柳叶眉,爸爸郭普南遭受冤屈,特别是他的郭普南说的那句话,“你们在忏悔和眼泪中度日。” 摆放祭祀之物,金小茗把锅盔,递给刘黑子,刘黑子以四个锅盔为一摞,摞了四摞。 金小茗又把盘头莲花递给了刘黑子,刘黑子以四个为一摞,也落了两摞。 其次就是举行一个最重要的仪式,给活羯羊耳朵淋水,表示已洗清人世界的罪恶,人间皆苦,世间万物有情。 刘黑子此时此刻就成了最重要的人,他开始发言:“郭普南,柳叶眉先辈,五十年前的事过去了,现在翻开新篇章,我们对你的孩子郭燕燕也不薄,现在她生活困难,我们也想帮她,祈求前辈郭普南,让老天多下雨,我们黑山村风调雨顺,年年给先辈献羊”。 郭燕燕清浊的眼神,虔诚的说:“爸妈,女儿给你们献羊了,金山哥哥对我很好,你就收回你说的话吧?” 我们不在忏悔和眼泪中度日,我们要过新生活。 郭普南在天堂中嘿嘿冷笑,该忏悔的不忏悔,却把黑山村搭上去,也罢,就当我舍去一个女儿。 青石头把一碗水递给妈妈,郭燕燕把那碗水浇在羯羊耳朵上。 下跪,叩头。 众人跪拜在地,唯有郭燕燕,额头上滴渗出血丝,血迹斑斑印在石碑上。 金小茗宣读祭文。 泣血 叩首 跪拜 泣泪 黑山苍茫,河水泱泱。 黑山以区区一邑,儒生辈出,自二百年间,黑山沙丘凸起,绵绵不绝,干旱少雨。 然郭普南,自临黑山治沙,携玉璧红柳梭梭于双桥河,江南才女柳叶眉愿双桥河,畅畅兮激潺,红柳绿绿兮一招清泉,感善藏身,有朱熹之才,林则徐之德,然以黑山小学校长为己任,藏才戍边于黑山。 二十年来,望思负荆,母亲之泪,挥别江南,那堪挥手,一行路,家贫女幼母老,然泪痕滴湿一透,几家能够。 远望悲风,行人往返来路,何以慰我愁思,上有老母,下有幼女,骨肉相连,慷慨有余,爱怜,俯首内心,泪不可挥。 金小茗读到这里,郭燕燕又一次把头磕下去,鲜血淋漓,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来,青石头擦去郭燕燕头上的鲜血,但是被她用手挡住了,这种仪式比较神圣,青石头只好又跪在郭燕燕身旁。 炎炎六月,游子郭普南恋故乡,仰观双桥河,江流一片茫然,远望萧条,百里无声,远处天一隅,苦困独零,愿得红柳,以解饥渴旱情。 然骆驼悲鸣,吟啸成群,边声四起,孤晨听之,不忍,先生何忍? 游子溪故庐,野鸭归飞云,呜呼红尘蔽天,日何冕冕,遭时不遇,以至于郭燕燕流离辛苦。 老天曰:人人言净土,而不知生死隔世,忠孝已定,老先生万确不变,先生闭眼苍茫,玉壶敲缺,雷声阵阵,夏雨绵绵,双桥河两侧,镜湖一片,垂柳掩映,古柳叠嶂,清风徐拂,啼鸟长鸣,河水碧波粼粼,野鸭声悠扬不绝。 如果老先生做不到,不才青年黑子跪求,夏雨倾斜而下,遍洒狂歌,壮怀喜雨,故人之倾,闻舒雨之声,红柳环合,外枯内湿,柳枝翠蔓,寻找旧日风雨,木梨插入土中,甘草入地。 吐出痛楚。 后有小女小茗有捐百身黑山村之心,但有倾黄河注双桥河之泪,小茗孤思,无才无德,还向北阙,使刀笔之力,弄起文墨,勉事圣天,饿死不可惜。 故可怜圣女郭燕燕,滔天之祸降临,已不会沉湎,焦山之灾,而不知逃避,感善谋生之艰难。 惶恐老天祈雨。 泣泪再拜。 金小茗读到这里,郭燕燕大哭悲泪,昏厥过去,金小茗听说郭艳艳昏厥了,她也爬在石碑上,是大哭,起哭声震天,响彻了黑山小学。 突然一阵风,黑云向黑山小学压过来。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8章 (2)相遇(1) 对于郭燕来说,爸爸郭普难,妈妈柳叶眉是一个很模糊的影子,但这两位前辈曾经见证黑山村清泉流水的画面。 现在面对黑山村的荒凉,黑山村几个有见识的人,刘黑子,金小茗他们内心隐隐约约有一丝恐惧,给他们生活带来一种绝望,他们没有能力改变黑山村的现状,只能用这种方式得到心灵慰藉。 这时突然一阵风,黑山小学老柳树旗帜抖动,操场的风卷着细细的扬沙,打着漩涡而来,吹散了郭燕燕秀发,一缕青丝黏在她鬓角上。 贡品羯羊跪在供桌上,羊头被两根缠着红纸的筷子交叉支撑着,正中红布挽接的一朵玫瑰花,挂在羊头上,螺旋线的羊角弯弯,硕大的肉红色羊体显得隆重而又体面。 这是黑山村第一次为校长柳叶眉献祭,金小茗惧怕这种阴冷的氛围,但她心甘情愿匍匐在苍天之下,沙丘之上。 让逝者安息,活着的人分担逝者的责任,曾经的黑山村野骆驼嘶鸣;羯羊在河边撒欢,伴着河水的啸声,生活平和而宁静。 青石头、刘寒梅、黑豆雨兄妹,金蕊蕊······十五名学生也跪在石碑前,祭奠黑山小学校长柳叶眉(让孩子们吃上一口羊肉,喝一碗羊汤)。 叩头,金小茗祭文读完了。 这时初献开始。 刘黑子跪在地下,他嘴里念念有词说:“郭老先生,五十年前,黑山村的先人(前辈),不听郭老先生足下之言,毁林种田,你老人家说过,毁林种田,黑山村的优美环境一百年都不能恢复,我们后人已知错,黑山村有你的孩子郭燕燕、孙子青石头,我们在文庙祠堂立下誓言,帮助你的孩子郭燕燕、青石头。 郭老先生在上,望你收回誓言,我们植树造林,阻挡风沙”。 又是一阵风,飘过来一片乌云,这次的一声惊雷,下雨的雷,雨滴落在石碑上,似棒槌敲击暮鼓,咚咚声…… 下雨了,金小茗不相信自己。 气象台天气预报很准。 雨点飘落在西瓜秧上,无数颗浑浊的水珠,遗留在叶片上。 雨点从空中洒向各个角落,从破败的屋檐,校墙、古柳树上落下。 雨淅淅沥沥的下,孩子们把贡品往教室搬,少年不识愁滋味,孩子们还是很快乐。 金小茗把“锅盔”掰开,给孩子们吃, 雨越大了,最后连成一片,形成水珠,夏雨贵如油。 “金老师下雨了,我把甘草种子撒在将军坡。” 刘黑子领着村民在沙丘里撒播甘草种子去了。 在雨里金山和青石头拽郭燕燕,她就是不站起来,“老师帮帮我,拉一下我的妈妈”。 郭艳艳跪在石碑前,:“爸爸下雨了,爸爸下雨了,金山哥哥对我很好·····”。她口中只有这几句话。 金小茗也跪在石碑前:“燕子,我们回家,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还得生活”。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跪在石碑前,雨倾斜而下,雨水染红了郭燕燕额头…… 金山,金小茗搀扶着郭燕燕离开操场, “黑豆雨,黑苗雨,教室里有你们采集的野草种子,往着石碑的荒草里洒”。 学生们奔波在雨里,用小手把杂草种子,洒在荒野里。 黑山村的孩子没那么金贵,在雨里飞跑着,黑豆雨拿着一个铁锨,把屋檐的雨水往菜园里引,一汩浑浊的水流向菜园。 石碑前学生画的得十六块石头,石头上颜料,被雨水浸泡,流淌出红的、黄的、灰色、湛蓝的颜色,点缀在菜园里。 “老师,这些浑浊的水,秧苗会呛死吗?”金蕊蕊提出这样的疑问。 “没事,这是大地的滋养,菜园的秧苗不会呛死的”。 金小茗大喊着。 孩子们,今天是一场活作文,题目就是祈求雨水,你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黑山小学的这场祈雨被当做一个笑话传的很远,很远,传到金城市。 祭祀大典是金城市的传统,金城市市长祁连雪听到后一笑了之,他是“春风得意马蹄急”,二十年职场的拼搏,加上老市委书记岳父的人脉,再加上宦海沉浮的历练,他已贵为市长,他自知做不了司马迁,也成不了屈原,一个小秘书能做什么? 要么就是范仲淹,诸葛亮一样名垂史册的名相,要么就是指鹿为马的赵高。 从他抛弃郭燕燕人品上看,他当不了诸葛亮那样的名相。 那就做赵高吧,一生荣华富贵,也不枉活一生,从一个马车夫,到权倾朝野,指鹿为马。 但那是挖祖坟的事情,人的一生就图个光祖耀宗,祖坟被人掘了。 祁连雪也不愿当赵高。 祁连雪选择秦国宰相李斯,顺从时势,辅佐始皇,使秦始皇最终成就帝业,他要在金城市有一个大作为。 不过黑山村也在他的治下,太不起眼了,黑山村籍籍无名。 他在《金城日报》,偶尔读到《破除迷信,黑山村祈雨》的真想,揭露村民的愚昧无知,国家气象台天气预报,五月三十大雨吗? 黑山村封建迷信盛行,村民还愚昧,乡村老师无知,他想把宣传部长臭骂一顿,报纸怎么能发表那篇祭文呢? 不过他又看了那篇祈雨的文章,他曾经是秘书内行,祭文写的婉转,有一种韵律之美,文辞华丽而真实,非十年之功是不能写出这样的文章的。 这是一个奇才,他把祭文看了一遍,文章多次提到郭燕燕,郭艳艳让他从一个男孩变成了男人,他的第一次,也是他的师傅,祁连雪羞愧的把文章再看了一遍,心里隐隐约约觉得应该为黑山村做点什么? 在金城市还有一个男人也在惦记黑山村,那里有他最亲的一个人,必须也有一个重大仪式,他才能安生。 刘石雨在金城市惨淡经营一家菜馆,肘子行面馆,生意清淡,只能维持生计, 他偶然读到那篇祭文,突然想到他的战友金忠,三十年前的黑山小学学生金钟,两人也有一个生死约定…… 这些事情金小茗是一无所知,她只想提高黑山小学的知名度,引起金城市有识之士的关注,献一点微薄之力,帮助青石头、刘寒梅、金蕊蕊·····这些孩子。 第8章 (3)老式课桌之谜 在西河县教育局常谈到偏僻山区乡村学校奉献的只有两类人,一类是上不了讲台后勤人员,另一类是高高在上的管理者,前者轮不好,后者收割。 金小茗迷失在黑山村残壁断垣中,一段长城,一墩烽燧台,几峰野骆驼,几株胡杨,还有菜园中的每一棵秧苗,每一个上学的孩子,都是阻碍她离去的缘由,俯瞰黑山村大地,与古代延续无法断开。 她停留在黑山小学,就像虔诚执教的一名私塾先生,深信这十几个落魄的孩子,有的能成为贤才栋梁。 这一切都是徒劳。 六月的一天,是她特别高兴的一天,收到一张汇款单,是稿费单,二十元稿费虽然不多,可以排遣她夜间的寂寞孤独,晚上可以在写作中度过。 她写黑山小学的历史,黑山学院的文化精髓,写青石头、刘寒梅、黑苗雨,黑豆雨不幸的家庭······ 金小茗能写文章,成为青石头、刘寒梅···这些孩子议论的话题,在落后贫穷的黑山村无意中传递一种信息,政府还没有忘记黑山村,给黑山小学派遣最好的老师,同时黑山村的村民也有一丝担忧,这样有大学问的老师,在黑山小学能待多久? 果然,早晨的一堂语文课上,“金老师,你走不走啊。” 青石头就带头举起了手,十名学生重复这个幼稚的问题。 “我说过我走了吗?你们要好好学习”。她用这句话搪塞孩子们。她心里何尝不想离开黑山小学,但又有一种割舍不下的情结。 “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我才之多少,将于风云并驱矣”。 她发出这样的感叹,我是老师还是魔鬼? 她的课程表还是遵守规则和秩序,十一点钟是一节体育课。 刘黑子的善心,让孩子们可以上一节体育课,他每天星期五送水,减轻了她和十五名孩子的重担。 在黑山小学石碑旁有一个沟溪,这里原先是一个泉眼,泉眼旁有两块二米见方的大青石,青石中间有一个缝隙,金小茗在石缝中放了四块砖头,把青石隔开。 我们今天打乒乓球,打擂台,胜者为擂主,败者下场。 刘寒梅,你跑步到我的宿舍,宿舍课桌上有乒乓球拍,我们打乒乓球。 一幅米黄色球拍,胶面是红色的海绵,两支白色的乒乓球。 孩子们欢快的跳跃着,在沟溪里的两片片石就是乒乓球球台,金小茗在师范学校学过打乒乓球,十名孩子排队在学乒乓球,金蕊蕊年龄最小,她首先拿球拍打乒乓球。 她和金小茗对垒,首先发球,发到金小茗的片石上。 金小茗故意没有接住乒乓球,金蕊蕊跳跃着,小手拍着球拍,这些孩子惊呼,金蕊蕊居然赢了金老师······ 金蕊蕊擂主,金小茗下台,青石头又在攻擂…… 刘黑子的江陵客货车行驶在黑山村,成为连接西河县城的信使,也为金小茗代购生活用品。 他停在黑山小学的校门口,按响了汽车喇叭。 他给金小茗买的生活用品,卫生纸 酱油,调料,还有一条猪肉…… 中午,留守的几名孩子。金蕊蕊、刘寒梅、青石头、黑豆雨、黑苗雨、他们可以吃一顿红烧肉了。 可她不是圣人,生活费从哪里来? 具有二千年历史的黑山学院沧桑,破败,凋零。 谁能想到黑山村曾经种植水稻,黑山学院古朴神秘。 沙丘、绿洲交替更迭,可黑山村沙丘下面地质构造复杂,石灰岩矿物组成的缝隙, 石灰岩具有已溶于水这个特性,所以具有狭管效应,河西走廊就像人的毛细血管网一样,把祁连山的融雪水,带到各个角落。 那些纵横交错的水流分布非常的不平衡,水源充足和水源稀缺这两种独特的现象,在西河县尤为敏感,生态脆弱,一个村庄一个村庄被沙丘包围。 沙丘上的泉眼就是一个村庄,有的村庄打机井,机井抽断吸干了泉眼水,有的村庄只能被沙丘浸蚀,象一只干瘪的蚯蚓在干土的呻吟。 机井干涸了,只能打更深的机井,只能打更深的机井,黑山村村庄吃水都成了问题。 双桥河断流了,黑山村的狭管效应彻底破坏,黑山小学石碑前曾是一个泉眼,文庙亭廊相接,曲折有致,柳荫夹道。 黑山小学有二千年的历史,人物众多,应该给学生讲那几个人物呢? 金小茗选了三个代表人物,第一个梅子女士,从黑山小学走出,现米国《国家地理》编审,冰川研究的权威,戈壁省知名人物。 梅子女士是偶像,一个人可以见证历史,梅子女士是农村孩子奋斗的活化石,所以金小茗把梅子女士列为首选。 一个智者说:“一个人敬畏自己的故土,就像敬畏自己的生命一样,一个人只有把自己和家乡的植物,动物,水的生命看待成同自己生命一样重要的时候,他才是一个真正有道德的人”。 梅子女士似乎有点遗憾。 第一堂课金小茗带着一种疑问,教室的课桌,纯胡杨木制作,做工精良,沉沉的立在教室里,与别的课桌不同,这是谁制作的课桌呢? 金小茗问过刘黑子。 在一次音乐课上,她问金山。 金山说:“黑山小学的课桌是黑山村一个孤儿,叫金忠,八十年代在哀老山,十八里河东山,牺牲的,他是孤儿,抚恤金1184元5角8分捐给黑山小学,胡杨木是他的爸买的。” 金小茗纳闷,没有听说过那里打仗,在哀老山,十八里河东山有这么回事吗?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8章 (4)在校史中找国之脊梁 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放下就会放下的,生活是一方面,但得到无坎坷的生活又是另方面,生活会逼着你放下,这个过程很痛苦,但是放下以后你能不能开始新的生活,那就靠自己的定力了。 乡村教师金小茗要在黑山小学建立人物志,她坚信那十几个孩子一定会出几个栋梁贤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必须给孩子树立树立一个标杆。 黑山小学已败落,曾经的辉煌已成为历史,她不是考古学家,也不是史学家,如果把黑山小学过于吹捧,会被人贻笑大方的。 所以写校志,这些人物必须看得见,摸得着,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知行合一,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这些孩子学习是次要的,要照亮这些孩子的内心世界,给他们捧一捧水就足够了,《枯鱼之肆》而不是挖一条运河。 黑山小学有三个人物,一是留学米国的梅子女士,也是西河县全体学生学习的偶像。 二是解决她饮水的黑山村代理村支书刘黑子,吃水不忘挖井人,虽然大头针扎女孩身体,瑕不掩瑜,瑜不掩瑕 本质上是一个好人。 再说西河县落榜的学生数不胜数,即便是汗牛充栋成何事,堪笑迂儒错用功,可有人得利,必有人受损,刘黑子开辟了另一条路。 还有一个人物让她纳闷,黑山小学的课桌是一个叫金忠的捐献的,那是用生命换来的。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对黑山小学如此留恋?她百思不得其解? 金忠是第一个为黑山小学捐献课桌的,吃水不忘挖井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一个老师,这是她的职责。 梦魇缠绕在她的脑海中,000高地,000是什么意思呢? 金晓茗只得给金忠留下一个空点。 只有刘黑子她可以现身说法,孩子们也认可 ,黑山村村支书刘黑子(自封),严格的说只在黑山小学上了不到二个月,牛牡丹娘家是黑山村人,割麦时,刘黑子爸爸的麦田和叔叔的麦田在一起,兄弟俩麦田没有起垄,牛牡丹多割了他叔叔一镰刀, 两家闹了矛盾,夫妻俩打架,牛牡丹想不通,一气之下,带上年幼的刘黑子跑回娘家,在娘家三个月,刘黑子在黑山小学当了一个月学生。 正是人怕出名猪怕壮,牛怕鞭子狗怕棒,男人没钱腰不直,饭里没盐淡如水,刘黑子现在有钱了,自然成为黑山村小学的标杆。 如果她的学生青石头、刘寒梅、金蕊蕊······ 一个个像刘黑子一样,自食其力也不错。 其实刘黑子一条跌落高考独木桥的狗,爬上岸后,他没有自暴自弃,个人努力他还解决了黑山小学的吃水之忧。 是学生青石头、刘寒梅、金蕊蕊偶像······ 是看得见的黑子哥哥,这样一个人物应该给学生讲讲。 梅子女士是学生的偶像,可望不可及,但必须上榜,学习是一个过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应放弃学习,让孩子摆脱贫穷,学习梅子女士攀越心灵的高度。 梅子女士是首选。 达到道德的高度只有金忠。 金忠这个人,她的学生没听说过 。 金小茗也倍感陌生,他是第一个捐献抚恤金给黑山小学做课桌的人,不认识他,黑山小学就有道德上的欠缺。 她文笔再好,如果用谎言写这个完美的人物,就是对金忠的侮辱,金忠、000、哀牢山、十八里河东山这几个词折磨着她。 她快要发疯了····徘徊在菜园石碑下····一个人漫步走着。 梅子女士是学生的精神偶像,学生的一切努力都以梅子女士为终极目标,也是西河县家长教育孩子的毕生追求,黑妹子从黑山小学一个苦命的孩子,到年薪四十万美元,在米国《国家地理》冰川专刊的编审,她奋斗的故事在西河县家喻户晓,梅子女士是黑山小学的第一个标志性人物。 坦诚的说黑妹子也只在黑山小学上了两年学,就转学了。 只有金忠,黑山小学的课桌是金忠叔叔的抚恤金换来的,我们不能以自己美丽的华屋而荒废陵园,我们不能用时光冲淡血痕,死并非是生的对立面,是生的过程,也和草会发芽,西红柿会开花结果,是自然的一种规律。 可金忠在她的脑海中没有一丝记忆,只有结实的胡杨木课桌,在破败的教室里才能显示出男人的一种成熟与风度,其他她一无所知。 他就是那个捧一捧水,被太阳烤干的小鱼。 他把自己的抚恤金捧给黑山小学,在欢乐中夹杂着痛苦。 她只能和学生分享,然而金忠叔叔不幸的童年,那种牺牲前忠诚,那份温情的记忆,她内心无法填充。 战争是国家行为,金忠他们的荣誉感就像一阵风一样,刮过去就刮过去了,最终什么也看不见,留不下。 她不指望有些人,用一双怜悯的眼神给她的学生送来廉价的资助,而是要将他们自卑的身躯铸成一副高贵的灵魂,不要抱怨,不要指责,至少不要抱怨社会,对无辜的人进行伤害。 金忠捧着自己生命,怒放出最后的一丝清泉。 金忠是黑山小学第一个这样做的人。 就是年薪四十万美元的梅子女士,也没有给黑山小学捐过一分钱。 刘黑子,跌落高考独木桥的一条狗,但他是这些孩子的一个活标本,自食其力不需要父母照顾。 况且他还解决了黑山小学吃水问题,他也应该列在黑山小学的校志上。 失去爱的孩子容易伤害人,得到爱的孩子容易被伤害。 金小茗陷入了一种失落状态,夜很长,她爬起来看看窗外,天上的流星雨划过夜空,就像烟花散落慢慢落下来。 一座沙漠中的古城,一幅山崖下的石刻,一枚古长城边的铜钱,还有断壁残垣的长城遗址,掩埋了多少碎片。 古人是为了生活,或者是一种无意的创作,只能去遐想。 黑山小学金忠又如何给学生讲呢? 她打开笔记:“金忠,哀牢山牺牲,生平事迹不详,1154元5角8分抚恤金全捐给黑山小学……” 他是用生命第一个为黑山小学捐款的人。 一个用生命捐款的人,而她作为黑山小学的校长居然不知道捐款人是谁? 她有责任收集金忠的详细资料,我们要表达某种感激,某种爱,不能让逝者带着忧伤和失落…… 能不能把校志写下去,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9章 (1)心愿 金小茗撰写黑山小学人物志,因为她不清楚金忠这个人生活细节,无法真实完整的写出来,于是为金忠留下一个空点,等到收集详细资料在撰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一个人准备就到黑山村,去完成这个夙愿。 不过此人现在真遭受磨难,当年悉达多在毕钵罗树下冥想,魔王魔罗派了五个美貌的女儿诱惑他,他经受了美色的诱惑,魔罗又召集军队攻击他,箭镞射向他,这些箭镞有欲望之箭,懒惰之箭,傲慢之箭,自私之箭,贪婪之箭,诽谤之箭,羞辱之箭,背叛之箭,怨恨之箭,悉达多被任何一支箭射中,悉达多都将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些箭都是来自人内心的黑暗,只有依靠真正的定力才能抵挡。 女人是水做得,男人是泥捏得,这是亚当和夏娃的传说,黑山小学那个借读生5岁的金蕊蕊爸爸瘫痪,妈妈抛夫弃女离家出走不知所终,与奶奶相依为命,五岁孩子她也有烦恼。 可在西河县城有一个成年人,姓刘,名世雨,曾经数也是呼风唤雨,简牍能馔刻一字的人物,他有更大的烦恼,而成年人的烦恼,往往以一句“没事”结尾,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人生残局只有自己走下去,没有赢的希望,被围殴的惨不忍睹,不能投降,直至那个‘帅’杀死为止,人生的棋局才结束。 这个人就是西河县最大的贪官刘石头,刘世杰的弟弟刘世雨。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原来刘世雨在西和河县水务局大坝水管站站长,也是魔罗王射向刘世雨的贪婪之箭,但他穿一层藤甲,善能防箭,贪婪之箭没有穿透他。 魔王魔罗又放出诽谤之箭,原来刘世杰受贿,被西河县谈为笑柄,刘世杰为世界力气最大的搬运工。 在一次a师同年兵聚会上,有一个失意的战友向刘世雨借钱,钱没有借到,恼羞成怒嘲讽说:“老战友,你哥力气真大,一次能搬动一栋楼,以后我们西河县就不用买挖掘机,你修渠把你哥叫来就行,人民币对你是探囊取物,我借几万块钱你不给,他不讲情面了。” 刘世雨怒目而视,掀翻了酒桌,大吼:“为什么这样对我,我错了吗?” 在那次聚会上,他是扫兴而归,现在刘世雨龟缩在戈壁省金城市衙门巷,在市场路开一烩面馆,取名野蘑菇烩面馆,因祁连山野蘑菇味道纯正,以其肥硕鲜嫩、芳美可口,受到走廊人的青睐。 刘世雨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要想把烩面做出独特风味,野蘑菇放少了,没有那个味,食客吃得不过瘾,放多了,野生菌多珍贵,一碗烩面成本太高,入不敷出,所以是惨淡经营,维持生计。 不怕鬼敲门,就怕鬼惦记,五月八日,他接到金城市殡仪馆的一张骨灰迁涉通知单,内容是这样的:主人刘世雨先生,你的事主金忠先生在1985年5月8日在我金城殡仪馆遗骨骨灰寄存,遗骨灵位号,于2005年5月8日前来完成交洽仪式,主人刘世雨先生,殡仪馆重新修建,刘世雨先生务必在百忙之中,处理金忠先生遗骨,另外我们金城殡仪馆扩建,一个事主遗骨地安葬费五万元,我们以免费为金忠先生提供墓地,请刘世雨先生签字。 主人刘世雨先生务必在2005年11月8日前来商榷,接纳事主金忠先生的遗骨。 刘世雨在野蘑菇烩面馆收到这样一张殡仪馆公函。 他双手发抖,头上快要谢顶的头发冷汗直流,二十年前,那个时候十八九岁风华正茂,死亡对他来说非常遥远。 二十年前,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必然,活着反而是一种偶然,死亡猝不及防,生命的脆弱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二十年前他和金忠有一个生死约定,谁先去了天堂,谁就把先去天堂的那个人带到家乡。 那个人是金忠也或者是他,他拿着公函,仿佛看到公函上的金忠站出来说;“雨哥,你安稳了,可我的灵魂还在天堂游荡,给我一个去处吧,枕黑山青石,环抱黑河”。 他从梦中醒来,吓出一身冷汗。 刘世雨还得维持生计,早晨五点半野蘑菇烩面馆就开门了,八点多野蘑菇烩面馆旁一家小吃店燃起了鞭炮。 噼啪噼啪响的鞭炮响起来,突然突然他蹲下了,蜷缩在餐厅厨房一个案板下,他脸上没有喜悦,没有悲伤,两手本能的抱着头,匍匐在案板底下。 野蘑菇烩面馆的顾客看到老板这副模样,嗤嗤的笑着,野蘑菇烩面馆老板有精神疾患,有几个顾客还乘机溜走了,没有交饭钱,野蘑菇烩面又亏了几十元钱,那几个溜出的顾客长出了一口气,妈的,剩了一盒烟钱,一个食客还吐了一口痰,脸上还有点沾沾自喜,侥幸的消失在金城的背巷里。 他的生意更加惨淡了,这时在烩面馆进来一位扫垃圾的女子,带着眼镜,赶紧跑过去,看到刘世雨蜷缩在案板旁,把世雨拽出来温柔的说:“雨儿,金钟迁坟安置,也不多,你不好意思向你的战友张口,二十年前给你奖励的五百元,你给我买的金项链,把钱还给你的金忠战友”。 “呦呦,你给我闭嘴,不许你提立功”。刘世雨发怒的摸起头,他已经秃顶了,然后他转向呦呦,撕扯呦呦的头发, “雨儿,这是我的头发,我疼”。 刘世雨像个孩子扑在了呦呦的怀里:“呦呦。呦呦····· 每个人都可以做到很好的照顾一个人,但爱一个人却很难,她安静地陪在刘世雨身边,十指紧扣。 刘世雨的泪珠,染湿了呦呦黄色的扫马路工人穿的马甲,她的扫帚掉落在地上。她用手弹刘世雨身上的污垢。 刘世雨安静的像个孩子,他想起二十年前,他从000高地撤下来情景:“师长同志,a师417团步兵四连,突击队二十八人,奉命带到,在000高地履行防务职责,应到二十八人,实到四人,十八名牺牲,六名负伤,请指示 突击队副队长刘世雨。 点射。跳跃,金忠第三突击小组,向一号哨位, 袁熙第二小组从阵地左侧迂回。 王远用高射机枪封锁洞口, 炮火覆盖000····· “雨儿,你不要想了,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们把金忠入土吧,给你的战友通知一下,金忠是金忠,你哥石头刘世杰又是一回事,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刘世雨必须实现他的诺言,呦呦把刘世玉送给她的定情之物,金项链拿去了,在金店换了一万元,给了刘世雨两万,小心的装在他衣服兜里,叮嘱他:“路上要走好,你到黑山小学金忠战友的母校,见到人一定要说好话,你不是二十年前的英雄,是贪官刘世杰的弟弟,人碰触你的疼,不要计较,把金忠安顿好,了却你的心愿,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二十八是他记忆里刻骨铭心的爱和疼,呦呦在金城市的商场,买了二十八个铅笔盒,二十八束铅笔,她把铅笔盒,铅笔装在一个黑色的提包里,刘世雨踏上去黑山村的路。 刘世雨将要遭受羞辱之箭,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9章 (2)对决躲避羞辱之箭 在你落魄时,你是遇不到贵人的 ,尤其是你本身一无所有,贵人为什么要帮助你?一定是发现在你身上有他需要的一些价值,在你身上能看到某种精神,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没有哪一个无辜的人遥遥向你伸出他的援手,不拉你一把,你千万别去深究。 就像黑山小学金小茗,要用大量的时间,带领学生浇灌菜园,幼苗才能生长好,她的努力才遇到刘黑子,拉了几桶水,就解决黑山小学的饮水问题,所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才能解释遇到贵人的通透。 所谓的贵人就是自己,就连刘世雨也忘记了自己本身就是贵人这个事实,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能救助自己。 刘世雨到黑山村小学,纯粹就是二十年前a师147团四连战友老乡之间,临战前一次无聊的聊天,惹的祸,当初金忠高考落榜,羡慕大学生天之骄子,就说了一句:“我牺牲后,家乡的学校为我写一篇祭文,葬在家乡的青土湖旁。就知足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成了他的遗言,本来安葬在哀牢山陵园,可老乡异口同声,万一那个(阵亡讳)了,要回家乡,所以刘世雨把金忠遗骨(灰)带回家乡,寄存在金城市殡仪馆,黑山小学破败,写祭文这个仪式就没有进行下去,这次移陵,刘世雨要信守承诺,把这个遗留的仪式办了,跟着规矩和风俗走,让金忠心安 自己也放下那段经历,这次的祭典可能就是割裂曾经最后痕迹,放下后,他要讨生活,养活妻子呦呦,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所以他才让金小茗写一篇祭文,其实他的妻子陆呦呦,‘呦呦鹿鸣,食野之苹。’也文采飞扬,呦呦写祭文,不合祭典规矩,所以他才屈就到黑山村小学办理这件对别人来说芝麻大的一点小事,可对他就是二十年前的战场生死约定,他不得不信守承诺。 刘世雨想用两千元的润笔费,换一篇祭文,让金钟入土为安,黑山村是逝者金钟的家乡,让家乡小学校长写一篇祭文,入土后,金忠心安,他放下。 刘世雨为什么要找金小茗写祭文,是因为金水茗的那篇《祈雨赋》,被刘黑子找了关系,有钱能使鬼推磨,发表在《戈壁日报》副刊,说实话他不懂祭文,赋,骈文的写法,还是妻子陆呦呦举荐,虽然陆呦呦没有和金小茗见过面,但读了那篇《祈雨赋》,她有点倾慕,惺惺相惜,刘世雨就这样阴错阳差来到黑山村。 刘世雨有点守旧,祭典必须按照家乡习俗走,西河县民风淳朴,给逝者亲人写祭文,是丧葬习俗中一件大事。 阴阳八卦,祭文写的晦涩难懂,令人眩惑,尤其是一圈一圈难以识别的阴阳太极八卦图,看起来就像是天书,而读起来也让人望而生畏。 祭文神秘气息越浓,就说明逝者亲人祖坟风水越好,越能出贵人。 金小茗的祭文现代版绝版天花板,无人能写出这样的文章,人怕出名猪怕壮,找她写祭文的人是络绎不绝,她就是笑而不语。 不下笔,是为逝者前辈讳,过失不能写,祭文必须是浩然之气,可有些话写出来,鬼都不相信;有时是不愿写,有时是不敢写,有时是不能写,有时是不想写。 她是老师,又是经过地狱重生的人,时空合一,宇宙气、理、数、形的变换无穷,使她敬畏自然,越神秘,越金贵,所以她不下笔。 可西河人有许多老学究,没养过猪,可吃过猪肉啊,把她吹得神乎其神,而金小茗又不以为然 ,刘世雨和金小茗两人信息不对等,所以造成误会。 黑山小学菜园那两棵柔弱的西瓜秧上竟开出几朵黄灿灿的小花儿,西瓜秧有一米有余,虽不茁壮,却也显得精致。 金小茗没有种她的菜园,是金蕊蕊代种,学生的菜园怎么种,她也不管,相信那条戒律,‘无自由,失自由’。 肥料,籽种,水,学生自己解决 ,反正是学生自己的田地,种多少回都可以,‘种所种为种’,意思就是你说种什么就是什么吧?大有把道家的逍遥游在小山村发挥的淋漓尽致。 幸亏学生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家里种地耳濡目染,在自己的田地里找到灵感。 金蕊蕊年龄四岁,她哀求奶奶找到西瓜籽,撒在菜地里,第二天又翻出来,如此反复,最后才稀疏长出几颗西瓜苗。 这不能怪蕊蕊,哪个城市四岁的孩子会种地? 西瓜花开花了,金蕊蕊手舞足蹈的跑进来,“老师,西瓜秧,开花了” “西瓜秧开花了,你不要摘雌蕊,也不要摘雄蕊, 让蜜蜂给西瓜授粉”。 金小茗也开心的笑了。 生殖是生命的延续,世界上没有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但任何生命要生存,必须繁衍。 金小茗还是不放心,金蕊蕊好奇心太强了,说不定就把西瓜雌蕊花摘下来投给雄蕊花得不偿失,所以她要做一个示范。 金小茗把西瓜秧上的花朵,一个雄蕊的花瓣掰开,似一个顶状的伞尖。 像伞面的是雌花。 “西瓜要授粉,不授粉西瓜会萎缩,长不成大西瓜。” 她说着,把雄蕊对着雌蕊,两朵花黏合在一起。 刘世雨低着头,坐在黄色的宇通客车上,他在最后一排,在黑山小学的校门口下了车。 进了校门,黑山小学的破败让他惊讶,金小茗和学生在侍弄着菜园,菜园一片青绿,青石头正为西红柿秧茂盛不结果而犯愁。 “青石头,你施的羊粪太多了,肥料把西红柿烧住了,要多浇水。” 你把金叔叔羊圈的羊粪都拿来了…… 没有,我种的西瓜籽,第二天又挖出来…… 金蕊蕊和青石头吵架,互相揭短。 黑苗雨给黄瓜搭架,唯有刘寒梅秧苗上有几枚绛紫色茄子 ····· 刘世雨走到石碑旁的菜园旁,看着金小茗, 像他的妻子呦呦,圆脸,身材敦实,一双大眼睛,他努力的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 他从一个黑色的提包里,拿出彩色铅笔盒,文具盒长十九厘米,宽九厘米,形状呈长方形,穿着一件天蓝色的外套,外套有着漂亮的彩色英文字母,正面一只可爱的小白猫,它瞪着一双大眼睛,爪子拽着一朵花,刘世雨把铅笔盒取名乖乖猫。 刘世雨把乖乖猫铅笔盒递 给金蕊蕊,又把一束铅笔也递到她手里,金蕊蕊高兴的跑到金小茗面前,“老师,那位叔叔真好”。 刘世雨又从挎包里拿出来文具盒,递到刘寒梅手里···· 金小茗记忆的闸门打开了,这不是贪官刘世杰的弟弟刘世雨吗? 金晓茗上小学五年级,刘世雨就从西河县双桥中学辍学,贫穷人家的孩子出路有两条路,要么考学,知识改变命运,要么当兵。 我们需要美德,并非没有美德就不能活,而是美德有益于孩子的成长。 金小茗还是认出刘世雨。 “蕊蕊那个漂亮的文具盒不能要,这个叔叔的钱是黑心钱,他是贪官刘世杰的弟弟。” 孩子们心灵一张白纸,大脑不会思维的,金蕊蕊嫉恶如仇,她把文具盒扔到泉沟里。 刘世雨眼睛呆板的望着漂亮的文具盒躺在沟里,他弯曲着身子到沟里捡文具盒,十五个文具盒躺在泉沟里,他怒目而视,刚转过头去。 金蕊蕊把一束铅笔掰开,十只彩色的铅笔摔在他的脸上,一只铅笔打在他的眼眶上。 他愤怒了,大吼一声,“谁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我错了吗?” 刘世雨跳出沟来,奔到金蕊蕊面前,拽住金颖颖,举过头顶。 金蕊蕊吓傻了。 金小茗见状,她的学生受难,奔到刘世雨面前。 “你放下我的学生,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吃肉不吐骨头的鬣狗,是一个无赖。” 刘世雨放下金蕊蕊,他又贴上一步,脸几乎扭曲变形了,语无伦次 把金小茗,叫成了妻子的名字。 “呦呦你不能这么说,你是教师”。 “ 谁是你呦呦,是你哥养的小三吧,还是你梦中那个舞厅女人”。 金小茗是针尖对麦芒,今天能死在这个鬣狗的手里,也是她的一种荣耀。 刘世雨如梦初醒,他愤怒到了极点,攥紧拳头,牙关一咬,嘴角渗出了血丝,怒吼着说:“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错了,难道我的金忠战友也错了吗?” 刘世雨甩头,眼泪在眼眶喷涌而出,一口血痰吐在金小茗的旁边石片上。 金小茗还是有点害怕,毕竟刘世雨杀过人,放过火,要知道金小茗性命如何,请看下集。 第9章 (3)重塑藤甲 一个女子毁掉她的不是家庭贫穷,也不是长的不漂亮,不是能力低下,而是人格扭曲。 这次金小茗差点有性命之忧,她的愤怒找不到真目标,而是灵魂迁怒于假目标,把恰好找到一个发泄情绪的出口。 她到黑山村小学执教,是她人际关系单纯,寄存在心中的怨气,一定要找到一个指责对象,否则她对自己的落魄无法接受,一个懂得,楚之骚,汉之文赋,六代之骈文,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把祭文写的身临其境,自诩为怀才不遇的人,她就像一个不狂叫小恶犬,只认主人的恶癖,对客人的善意视而不见。 金小茗嫉恶如仇,一股怒火如北山造山运动,在强大地应力挤压下,北山断裂带暗红的岩浆在滚滚的黑烟中裹挟着喷涌而出,形成了岩浆熔离型硫化镍矿带,烧的通红的岩石被推到高空又疾驰落下,就像回到宇宙初始阶段,亿万年以后,那烟幕在空中留下千万条火红的划痕,落地后就成为硫化镍矿石 ,又过了万年后就有了金城市,如今上演一幕巾帼不让须眉和末路英雄的对决。 她蹦到刘世雨面前,大吼一声,就像一只祁连山马鹿妈妈,甘愿付出生命的代价来保护自己的幼崽。 “放下我的孩子,向我来”。 她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样子,像老鹰进了鸡窝保护小鸡的老母鸡。 金小茗还是感到后怕,黑山小学离黑山村很远,一个弱女子,又有这么多孩子,真正碰到坏人,她也是束手无策。 她鬓角已渗出细细密密汗珠,可她身材却像一堵横亘在戈壁滩上的长城,阻挡游牧民族袭扰农耕文明的阻断器,她把学生与刘世雨隔开。 刘世雨轻轻放下金蕊蕊后,对金小茗怒目相向,攥紧的拳头,伸开,又握紧,又伸开 ,又攥紧。 “镇静,一定要镇静,不能犯错,她不是敌人,是爱他的呦呦,那双大眼睛双眼皮和他的呦呦神似,她没戴眼镜,呦呦有一副近视眼镜。” 他转过身去,他暗暗告诫自己“好男不和女斗,再说也没有必要绞杀她,她又不是000高地上的敌手,是给他写情书诉苦的呦呦化身。” 那不是呦呦,不是得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不分离的呦呦,也不是假期跑到北桥村,帮他妈妈割麦子,把手指划伤的呦呦,一个城市女孩,跑到乡村传递爱的青丝。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我赠你善心,你回馈我谢谢, 可是这个长得像呦呦的女人,对他恶毒攻击,连一个小孩子都敢肆无忌惮打他。 他弯下身,捡起金蕊蕊丢弃的铅笔,一支、两支、三支、四支····· 刘世雨数着铅笔,又好像回到十五年前匍匐坚守在000高地,极度疲倦恍惚昏睡,突然被枪声惊醒后的惊惧。 泥浆,蚊虫,触发地雷,吃不上热饭,喝得生水,洗不上澡,有时不知从哪暗角射出一颗子弹,你刹那间成为一个编织袋的物件,不过那时有他的呦呦,可以鸿雁传书,一枚八分钱邮票,就可以让恶劣的环境烟消云散,‘时时举袖匀残泪,红笺漫有千行字。书中不尽心中事,一半殷勤托边使。’ 他的手哆哆嗦嗦,如同摸到压发地雷的右手,按住了引信触发器,左旋转还是右旋转,一发执念决定生死,过眼云烟,生死天定。 他捡起的铅笔又掉下去,然后索性摊开挎包,把泥土与铅笔混合捧在挎包里,喃喃地说:“我不能这样丢弃,我的铅笔是我用鲜血和生命,用八个兄弟的生命换来的一等功,挣来的,我不爱惜自己,但我的尊重道义,信仰,那铅笔盒也是我的呦呦卖掉金项链,随我飘泊,是遇一人白首,得一城终老的挽歌,我从战场走下来,回家探亲,背着金忠的遗骨,呦呦一个城市的女孩,不离不弃。” 一个士兵走下战场,人们爱听得的都是功绩,没有人爱听战争的痛楚。 只有我的呦呦理解我,听我讲战争的痛楚····· 我的战友金忠做错了吗?身背火焰喷射器,一发加农榴弹炮引燃喷火助推器储藏的液体汽油,只找到一条胳臂,刘世玉给呦呦讲述着。 这些只有他的呦呦听,呦呦能理解········ 呦呦说过:“你能讲,说明你还没有忘记感恩,你还活着,战争残酷和不幸,可以为战争的壮观而震撼,但不要为战争呼唤,痛苦和残忍远胜于胜利的喜悦。” 珍惜今天的生活,给你生一个孩子,在抚育孩子中找到激情”。 他爱孩子,爱到极致,可就连要一个孩子的奢望都不敢想,为什么苍天对他如此不公? 那场特别军事行动,一颗炮弹引爆了一颗步兵压发地雷,地雷里的钢珠,偏巧擦破他下身一块皮,身体没有大碍,那时当做一个笑话说给兄弟们,在无聊的阵地兄弟们互相解闷。 但现在却是致命的,由于长久身体泡在猫儿洞阴冷潮湿积水,见不到阳光,下身发霉(烂裆),耽误治疗,难以启齿的柔弱输精管阻塞,已无法接通。 他能给呦呦快乐,但生孩子的愿望无法实现。 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只有羡慕的眼神,所以才给这些孩子送铅笔盒。 我得到什么?只是一种侮辱,刘世雨走向黑山小学的的校门口,内心一片茫然,脚下好像踩了一朵棉花,又仿佛踩着一颗步兵压发地雷。 他轻飘飘的漫无目的向北走去。 金小茗有点惊讶,一个男人也会在一个陌生女人面前流泪,他的眼泪有什么用?除了滋润眼部,让眼睛不会干涩之外,还会有什么? 鳄鱼还流泪呢,不值得同情,要痛打落水狗。 一个懦弱没有主人保护的丧家狗,刘家兄弟也不过如此。 她一颗悬着嗓子的心脏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内心坦然,那个鬣狗就连我的学生金蕊蕊都可以击垮他,一个内心虚弱的男人,徒有其表。 金小茗一声冷笑,然后大声喊:“滚,从学校滚出去”。 操场里一浪高过一浪,她的学生也高声大喊:“滚,从这里滚出去,我们不稀罕你的铅笔盒·····” 刘世雨低着头,迈出校门···· 金小茗太幸运了, 要不是她长得有点像刘世雨的妻子呦呦,她就会被吞噬,就像鬣狗一样,他会把金小茗撕碎。 二十年前的那场重大军事行动,人们经历的必经太少,在和平沐浴下金小茗嗅觉有点迟钝,经历过艰险磨难的人寥寥无几,每个人都春风得意,“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我才之多少,将与风并驱矣”。 战争离现实世界很遥远,沙漠中海市蜃楼,只有沙漠跋涉者缺水迷幻者才能看到。 她自以为怀才不遇,受了一点委屈,找不到真目标,灵魂迁怒于假目标刘世雨,她不屑于贪官刘世杰,权力的异化让她愤怒。 刘世雨轻飘飘的漫无目的向北走去,不知走了多远,他凝视四周,脚下有一处断壁残垣的古长城烽燧台,望着远方,远方不远,远方已远 。 烽燧台旁一棵孤独的胡杨树,树顶已干枯,侧枝散落着稀疏的绿叶,他躺倒在烽燧台旁胡杨树边土墩上,太阳照着他的脸,他头昏昏沉沉,深邃的眼神已闭上,他把挎包放在腋下,睡着了…… 天已黑了,如何歇息且听下回分解。 第9章 (4)寻找墓地将军坡一碗泉 李广自刎漠北南,世雨离家长城边,英雄羞辱黑山边,伤心之地哀老山,血洒十八里河东山。 刘世雨又想起二十年前“世事沧桑心事定,此生一跌莫全非。” 他一声长叹。 二十年前泪洒十八里河东山。 金忠是孤儿,遵照金忠的遗言,他的抚恤金1154元5角8分献给黑山小学。 金忠阵亡的那一幕往事越千年,在收复十八里河东山突出部000高地,被榴弹炮击中喷火器燃料箱,成了一团火球····· 金忠荣立二等功。 一座阁楼,一片红柳,一条小溪,一道城墙,一堆沙丘,一角胡杨……哪里的黄土不埋人? 可戈壁籍兄弟吵吵着非要回家乡,本来那是临战前思想意识落后的一次争吵,故土难离,居然被a师147团戈壁籍兄弟达成共识,汇报给上级,以文件形式定下来,才有今天这个尴尬的问题。 所以金忠遗骨带回家乡黑山村入土,但是县政府承诺,同时他哥哥刘世杰也为北山乡书记,许诺在十八里河阵亡的金忠,是北山乡第一个烈士,河西健儿从戎去,七尺之躯,归来之后一捧土。 西河县没有陵园,金忠的遗骨(骨灰)只能在金城市殡仪馆暂时安放,金忠的遗骨安放仪式一定要隆重,这一隆重就是二十年。 只有他和兄弟每年清明到殡仪馆去祭拜这位血洒哀老山的兄弟,这是一种诺言。 亲哥哥许诺的,隆重安放金忠仪式夙愿没有实现。 刘世雨躺在废墟烽燧台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给我找到一个地方了吗?” 是兄弟金忠指责他的声音。隐隐约约和他说话。 他大惊,金钟你不是阵亡了吗?怎么你又活了? 他睁开眼睛。 这时一个毛毡毡衣遮住了太阳,金山放羊路过,看到烽燧台躺着一个人,以为是迷路的旅人,中暑了,救人一命,胜吃七年长寿面。 金山把毛毡毡衣,立在他的头边遮住太阳,纯羊毛洗的毡衣,既能防雨,又能遮阳,还保暖,是北方牧羊人的必备工具,和江南的蓑衣如出一辙,毡衣皎如美玉,此毳衣之美也,被雪沐雨。 金山把一个绿色的铝水壶递给刘世雨水“兄弟你是到罗布泊旅行探险的人,沙漠凶险,一个人没有方向感,迷路了,就出不来了。” 刘世雨拿起水壶,一饮而尽,此时他又饥又渴。 “不,我给金忠找一个墓地”。 刘世雨摇摇头。 “金忠,是我的本家兄弟,牺牲在南疆,不是在省城有陵园吗?” 金山带着疑惑的心情问刘世雨。 刘世雨,无言。 金山也唏嘘不已。 刘世雨用水壶润润嗓子,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百元钱,“老哥,你经常放羊,帮我找个畅山气,通四大的清静之地,给我的兄弟找一个安放灵魂的地方吧”。 金山默然,你别侮辱人,听口音,你是双桥镇人。 刘世雨沉默了,眼泪如泉水般涌出说:“我和金忠一样,曾经是一个为国尽忠的人。” 明天我带你找一个平田旷野,里山外水,红柳环绕的地方。 金山赶着羊,刘世雨提着挎包, 夕阳西下,放羊人金山虽无慧眼,但有一颗善良的心,能穿透岁月的冷漠,冲刷千年尘垢,成为斑斑剥蚀的沧海桑田,偶尔也会出现千年流淌在双桥河床灵玉美珠。 金山的疑问,把刘世雨善良的心形,呈现在阳光下,战友的生死,他承诺要带金忠回家。 战场生死约定的诺言,让他跟在牧羊人金山,又回到羞辱他的黑山村,他要亲自为兄弟金忠找一块墓地。 “骆驼城怎么样?” 金山问刘世雨。 他一脸的茫然,自从二十年前从家乡走出,家乡已变为心目中的地理位置,陌生感。 “把金忠葬在北面骆驼城。” 骆驼城离黑山村十公里的戈壁滩上,为汉唐故城,东临沙丘,南望祁连山。 “要不就葬在西面的胭脂山。”胭脂山离黑山村二十公里, 那里清流缓缓,绿草如茵,就是离黑山村太远······ “老哥,我要找个方便的地方,每年的清明方便祭奠我的兄弟。” 刘世雨只有这么一个祈求。 “那就将军坡,那是一个好地方,将军坡还有泉水,叫一碗泉。 原先清泉荡漾,沙丘凸起,天气晴朗的时候,有丝竹管弦之声,金山也是一个节子高手,可惜这块地方被刘黑子占了,种了红柳,梭梭,杨树,榆树,还有杏树,树丛里还种了甘草,金山发出这样的叹息。 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到将军坡放羊了, 那小子虽然坏,不让我的羊吃草,“哎”,沙漠种树也不容易啊。 刘世雨不做声。 是因为他想给金忠找一个方便祭奠的一块墓地。 二十年前,八里河东山,金忠老在战友兄弟们面前吹牛,家乡黑山村风景优美,“双桥河日夜长潺潺,红柳绕山转。 第9章 (5)对话 以金忠的视角看,家乡黑山村在巴丹吉林沙漠边缘,高耸的沙丘,人滚落在沙丘上,会发出呜呜的声音,沙丘伴他成长。 有时几个同伴,穿行在茫茫戈壁,内心有一分茫然,沙丘在他眼里皆为神灵,沙漠深邃而深不可测,每前行走向沙漠腹地伴随着惊惧和恐怖,迷路了就是一堆白骨。 金忠生活的环境,让他知道,有个同伴生存的几率大。 金忠离不开刘世雨,农村出来的兵,都想离开家乡,他们是竞争对手,可金忠对刘世雨过分的依存,给他讲沙海中静谧的湖泊,湿地,野骆驼,沙漠海子芨芨草随风飘摇,浩瀚的沙丘像水波纹,又像耳廓,又像贝壳,沙丘层层叠叠,涌向天际。 沙漠是有生命的,走着就有泉源,那一处喷涌的泉水,泉眼粗若碗口,称为一碗泉,泉里有虾,通体透明,喷泉翻涌的沙子被泉水涤荡得晶莹剔透,也有小鱼游动。 下雨天还能看到突泉,水柱如碗口一粗的水柱,喷涌而出,浪花翻滚宛若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其实沙漠中的泉没有淤泥,泉边长出几丛芦苇芦苇,旁边还有一个女孩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又让时光倒流了。 此时双桥河断流了,这种风景已不再,刘世雨长叹一声:“金忠兄弟啊,现在找不到那么一块风水宝地。” “不急,会找到一块墓地的,将军坡是刘黑子承包的沙丘,找他商榷,给金钟留一块墓地,” 金山不急不躁慢悠悠地说。 金山赶着羊群,刘黑子在后面,往黑山村走去,刚到村头,郭燕燕嘿嘿傻笑着,早早的站在门口,看到金山数羊,郭燕燕取下金山身上的毡衣。 “燕子,还有一位客人,再加一双筷子”。 金山吆喝着。 “这位大哥你先进屋,明天我们再找一块好地方,我把羊圈好”。 金山把羊圈到了羊圈里,刚到家门口,看到了尴尬的一幕。他的儿子青石头,堵在门口,不让刘世雨进门。 “爸,你领的这个人,我们的老师说是大贪官刘世杰的弟弟,是个小贪官,不让进,弄脏了我们家。” “饿死不受嗟来之食,智者不饮盗泉之水”。 青石头居然学会了典故,是金小茗教的,他背下来了。 刘世雨尴尬的站在门口。 金山怒不可恕,他跨步向前,甩起手里的羊鞭子,“啪”,一鞭子甩过去。 绕在青石头的肩膀上,斜着划出一道弧光,怒吼说:“你给我闭嘴,我们这样对待一位曾经为国尽忠的人,他是我本家兄弟金忠的战友,你们学校的课桌,是金忠的抚恤金制作的。吃水不忘挖井人,读书没有课桌怎么写字?” 金山愤怒了,又一甩羊鞭子,再抖抖羊鞭子,如弹琴妙手,羊鞭子缠绕在青石头的脖子上,金山怒不可恕一抖羊鞭子,把青石头从门口里拽出来。 这是青石头唯一一次被爸爸打。 青石头摔倒在门边,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哭得泪人一个。 他委屈极了。 郭燕燕也跑出来,大声质问金山。 “你怎么打孩子?” 她扑上去,两手抓在金山脖子上,几道血印子,她的病又犯了。 金山丢弃了鞭子,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说:“这大哥······就像你爸,郭普南······你妈柳叶梅一样,曾经是为国尽忠的人,那有这样对待为国尽忠人····” 刘世雨站在门口,显得非常尴尬,因为他居然闹起家庭矛盾,他想进屋,又挪不动脚步······ “大哥,我给你家添麻烦了”。 他去扶青石头。 青石头甩开刘世雨的手。 天已黑了,刘世雨又到哪里去? 他漫无目的走在乡间小路上···· 一只只麻雀飞过绿油油的麦田,掠过刘世雨的头顶,归巢了。 白色的羊群陆陆续续进了黑山村的院落,村里留守孩子们端着一个大瓷碗,望着他这个陌生人,没有人接纳他。 他漫无目的走着,偶尔从院落里窜出一条狗,狂嚎着,呲着牙。 “他如同漂泊在异乡?”这一切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黑山村对他有一种疏离感,从他踏上黑山村那一步起,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慌,内心有一种痛苦、孤独和难以言说的心酸。 青年时觉得生命非常的漫长,即使错过什么。 战争让他改变了看法,人的生命像芦苇一样脆弱 ,他亲眼看见金忠身背的火焰喷射器,被一颗榴弹炮弹片击中,一团火焰顷刻间人就找不见了。 刘世雨又渴又饿,路旁有几间土坯房,东边的围墙摇摇欲坠 西边的围墙被沙丘挤压已坍塌,北边的围墙有一个豁口,豁口旁有一块宽二十公分,长一米的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黑山村村委会。 几间土坯房的院墙用白石灰粉刷过,院墙白色中透着土灰,院子里一颗沙枣树,银灰色的叶子,绿色的沙枣子吊在枝丫。 他双手婆娑着抚摸在土灰色的沙枣树上,眼泪珊珊而下。 “沙枣树你感知我的痛吗?可是我知道你在沙漠中地痛”。 他喃喃自语。 刘世雨脊背靠在沙枣树上,从挎包里拿出铅笔盒,他把铅笔盒散落在沙枣树旁边,铅笔盒花花绿绿点缀在沙枣树苍穹。 “金忠兄弟,我们没有选择生的权力,该有选择一块安息的好地方吧”。 他叹息。 “没有人能理解我眼睁睁看着你倒下的心情”。 我想杀了她,那个恶毒诅咒我们的小学老师,然后和你一起在天堂相伴”。 金忠兄弟,你理解我的心吗? “ 一个贪官的弟弟已经够了,我可不要一个杀人犯为我作伴”。 金忠冷冷的说。 刘世雨突然惊醒了,原来是一个青年后生轻轻的推他。 此人正是黑山村代理村支书刘黑子。“大哥,沙漠里夜晚寒冷,别冻着了,你是看黑山岩画一个旅人吧,迷路了吧,到我的宿舍住一晚”。 他有点腼腆,心里有一丝暖意,“不了,不了。我要走了。” 刘黑子看到散落在沙枣树旁,五颜六色的铅笔盒,他有点惊讶,心里揣测,这个人可能是一个铅笔盒推销员····· 黑子内心还是比较佩服眼前的这个人,到一个荒凉戈壁小山村推销铅笔盒。 黑山村大多留守家庭特别贫苦,这些妍丽的铅笔盒小孩子买不起。 “ 这位老哥,你沙漠中迷路了吧,夜晚你走不出幽深的沙漠”。 “你要是走到荒无人烟的沙漠,你会脱水”。 刘黑子还是蛮热情的,他上下打量躺在枣树下的刘世雨,刘黑子感到这个人不可思议,一个推销员为什么把铅笔盒洒落在沙枣树旁,他再仔细看刘世雨,这人眼眸清澈,人有点愚钝。 山穷水尽疑无路时,刘黑子走了过来,助一臂之力,经他一点拔,刘世雨豁然开朗,真是柳岸花明又一村。要知刘世雨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0章 (1)临战送礼风波 我们在生命中某个瞬间,突然觉得恍惚眼前的人,分明就在哪里见过,此情此景,你是谁?我是谁?我们是喝过孟婆汤的同路人吗? 刘世雨在沙枣树旁睡着了,他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后,一个英俊的青年站在他面前,他大惊,这不是我二十年前的战友金忠吗? “老战友,二十年了,你怎么在这里?” 他扑上去,抱住刘黑子说,“好兄弟,我们永远也不分离了。” 刘世雨泪如断线的珍珠,滚落在村支书(自封)刘黑子胸膛,浸湿了他白色的衬衫。 刘黑子吓坏了,以为遇到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只有僧人,疯子穿行沙漠,这两类人一个是信仰,一个是心境如明,他暗自揣度,“今天遇上大麻烦了,如何摆脱这个疯子的纠缠?” 刘世雨搂抱着刘黑子,就是不松手,刘黑子呼吸局促,腰间好像被人抽了一木板子,软的直不起来,他的双脚已离地。 刘黑子毕竟年轻,十七八岁初出茅庐,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纵然黑夜里遇到疯子,他也不怕,就当是武松遇到白额金雕大老虎,于是大喊“老哥,你把我勒死了,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刘世雨听到一个“死”字,赶紧放开刘黑子,可又捧着他的脸,映在月光下,细细的瞧着。 “你不是我的兄弟金忠”。 刘世雨松开他的手,又用胳膊抹眼泪,暗夜里他眸子飘向幽深的沙漠。 刘黑子感到纳闷,说他是疯子,又有正常人的思维,是不是这人做生意破产了?流落到黑山村,神经错乱,进入一碗泉后的流沙茫茫,没有方向感的人,在沙漠中容易迷路,几天发现后大多数迷路者成为一堆白骨,所以黑山村一碗泉牧羊人经常发现有陌生人进入沙丘的白骨。 刘黑子带着疑问,他又重新打量了一下刘世雨, 刘世雨对金忠感到愧疚,他试图找寻一种爱金忠的方式,可是在刘黑子面前又显得畏惧,因为他曾经对战场的残酷,缠绕着他,他时常感到恐惧,可又不知恐惧来自何处。他有战场创伤应激综合症,偶尔会发作。 这人做生意失败,无法从悲痛和恐惧中逃脱出来,他是不是到我们这里自寻死路来了,救人一命,也是他黑子的造化。 从刘黑子角度看眼前刘世雨是个生意人,生命无价,好死不如赖活着,村民都会安生过日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类人有尊严,再一个就是殉情者,青年男女也爱走极端。 刘黑子想到这,他睿智的思维又上来了,“老哥进屋,屋里有大西瓜,你没吃吧,吃饱,睡好,破事不想就是世外桃源,明天我把你送到西河县城”。 刘黑子拽着刘世雨的手,向院落走去,在这夜深人静的荒野,他纯朴的思维,所以黑子不怕刘世雨,心里想着救人就没有逃避,尽管刘世雨被他当做疯子。 疯子的命也是命。 一丝暖意,温暖了刘世雨,他是什么?昔日的英雄已昙花一现,还是务实一点,现在是大名鼎鼎贪官刘世杰的弟弟,被村民划为喝人血馒头的蛀虫。 人人唾弃他,集体的反智让他无法辩解,这里没有思考,只有非黑即白,他是贪官的弟弟,所以也是贪官,至少喝了一口贼汤,因为血缘和贪官吊在一条线上,无法独善其身。 验证了那句话:“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可他还有一个身份,曾经参战的勇士,解决一个问题,又否定另一个问题,西河人成年人的思维方式就像一个自闭儿童。 所以他才有如此落魄的遭遇。 他是战死沙场金忠遗骨(骨灰)的事主,人生就是一条河流,凡事都是命定,我们能自由的改变自己的命运,却无法改变别人的命运。 想到这他稍微显得自信了一些,挪动着脚步,随刘黑子进了屋。 生命中的某一个人,命运中的某一件事,有时候可能跨越时间的遥远,突然和你相遇,眼前这个人似曾相识。 这个人让自己走出迷茫之中,此生遇上一个人,便是一种温暖,他和刘黑子生命中的某个瞬间,似曾相识,也许这是一种缘分。 刘黑子拉亮了灯,刘世雨坐在单人床上, “大哥你贵姓”。 “我姓刘”。 刘世雨惨然一笑,他不愿说出那个让他伤心的姓,因为他的哥哥也是这个姓,以前带来荣耀,现在却是耻辱。 “我们还是本家呢,我也姓刘,叫刘黑子。” 割不断的亲,离不开的邻。 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可刘世雨还是沉闷,面部有点冷漠,二十年的沧桑在陌生人面前,不知从哪里说起。 可对初出茅庐的刘黑子就不一样,人生就是一条激流,他的人生还没有旋涡,即便是上学用大头针扎女同学的屁股,那也是一段小插曲。 “我到黑山村来,是为我战友找一块墓地。” 刘世雨导出心结。 “我是黑山村代理村书记,刘哥,对为国尽忠的人,青山处处埋忠骨,在一碗泉荒漠沙丘中你看中哪一块?划一条线,用石头垒起来,就是一块墓地。” 刘黑子爽快答应。 “大哥你吃了吗?” 黑子说着,从床底下拿出一个脆绿色的西瓜,用手“啪”的用力一敲,西瓜成了两半,鲜红的沙瓤,瓜水流到桌子上。 黑山村的西瓜在沙漠里生长,西瓜脆甜,皮薄如纸,瓜水汁多如泉,汁甘甜如密,吃到嘴里凉滋滋的,刘黑子首先咬了一口,把另一半西瓜递给了刘世雨。 刘世雨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人与人之间没有隔膜,没有怀疑,没有客气,也没有虚伪的客套礼仪。 他也不客气,接过那一半西瓜,把鲜红脆生生的西瓜瓤,用手一瓣,丢在了嘴里。 黑子找来小勺子,手里拿着‘锅盔’,看刘世雨饿急了,就把‘锅盔’泡在西瓜瓤里,黑山村着名的西瓜泡馍,吃起来十分简单,而且相当有味道,夏天的时候是家家都在吃,既可以当做夏日的一顿正餐,又可以作为消暑的一道“下午茶”, 西瓜的香甜多汁加上晾干的‘锅盔’,‘锅盔”变得绵软可口,农忙时节家家都是西瓜泡馍。 “好瓜”。 刘哥那就多吃点,人生有什么想不开的,今天吃瓜,晚上睡觉,明天回家,老婆孩子还得养。 学识浅薄的刘黑子居然开导他。 刘世雨很快就吃完西瓜泡馍,黑子又拿出另一半西瓜。 老哥你尽管吃,只要你不往一碗泉跑,那里没有方向感的人迷路了,就是一堆白骨,西瓜可就吃不到了。 刘黑子腼腆的笑了。 “刘哥你慢点吃,别把我的床带嫩脏了,没人洗。” 刘黑子幼稚的心灵搅拌他浑浊的血液,他感到身上有一股暖流。 刘黑子这么无意识的做,主要是他人到中年,内心清明,信念笃定,善良正直的人,无论他经历多大的坎坷,容貌和意志不会被摧残。 刘世雨内心透着光明,清澈,善良,慈悲。 所以刘黑子见到刘世雨内心变得卑微和顺从。 同时刘世雨上过战场,中年的坎坷蕴含着一份神秘,沸腾得血腥早已凝固成黑色的岩石,支撑着从未泯灭的信念,为生死与共的兄弟找一块墓地。 刘世雨面部的冷漠和内心的温润交织在一起,对刘黑子的心里产生一种奇幻,一种冲击。 刘黑子自愿为他做事,瓜水传递着清凉,两人的心灵距离又拉近了。 “刘哥人死不能复生,你的兄弟在西南牺牲了,应该那儿有陵园,怎么到了金城殡仪馆?”。 小兄弟,一言难尽啊,当年我们a师417团4连,戈壁省籍有一百多名兄弟,故土难离,当时有个约定,无论谁挂了(讳牺牲),把遗骨(骨灰)带回家乡。 金忠兄弟是黑山村人,他又是一名孤儿,在黑山村没有亲人。 我哥哥当时是书记,金忠战友是为国尽忠的人,一定要隆重,西河县没有陵园,后来我哥哥贪污出事了,金钟兄弟的事情搁在一边,一直在金城市殡仪馆,所以我得给金钟兄弟找一个去处。 “老哥我们戈壁大滩多的是,那里的黄土不埋人,你把你兄弟骨灰拿回来,你也尽责了。” “不要自责。” “小兄弟不能那样做,我和金忠是有生死约定的,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必须完成他的遗愿。 没人能理解这个曾经上过战场的老兵。 人们只在乎他上战场的功绩,不在乎他从战场回来的痛楚。 他的眼泪又下来了。 黑山村村支书刘黑子莫名其妙,眼前的这个人,时而悲,时而乐,时而又在哭泣,这人一定有心事,也许这位大哥有过不去的一个坎。 “不能让这位大哥自杀,要开导,这位大哥的兄弟金忠也是黑山村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也是黑山村的代理村支书(自封),有责任帮一把。” “刘哥你们怎么上战场的?” 黑子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不知道战争的残酷,在好奇心驱使下,他纠缠着刘世玉,让他讲讲。 刘世雨不愿意解开那块伤疤。 我困了。 刘世雨睡在黑子的单人床上。 刘黑子拉开被子,盖在刘世雨身上,而他只好躺在屋子里一个破旧写字台上,床铺吱吱作响。 破旧的写字台也摇摇欲坠。 刘黑子还算仗义,床铺让给一个疯子。 这几天刘世雨老做噩梦,他又做梦了。 二号小组,扑向敌一号哨位。 金忠带领一号小组从阵地左侧迂回穿插过去后,用火焰喷射器解决二号碉堡敌手,得手后快速撤出。 后撤 退路被敌炮火阻断。 炮火覆盖000,请求炮火压制。 呼叫····· 炮火压制…… 突然刘世雨睡的单人床板翻了,他滚在地下。 刘黑子惊醒了,他拉亮了灯,看到刘世雨匍匐在地下。 “刘哥怎么了?” 床板翻了,他呵呵笑着说,“这里是临时地方,床板不结实”。 瘫坐在地上的刘世雨,眼睛失神的望着刘黑子,床整理好了,刘黑子又把瘫做在地上的刘世雨扶到床上,刘世雨冷漠的心捂到一个暖水瓶,他失神望着破旧的屋顶······ 刘世雨不向人谈论战场的痛楚,今夜又不得不回忆昔日的岁月。 炮火覆盖000,a师147团四连攻击撤回,撤退路线被敌方密集炮火阻隔,形成一道火墙,000高地一个小山包,遭到30万发炮弹的狂轰滥炸,平均3平米处就有一发炮弹落下,幸存的只有八人撤出阵地,而他的战友金忠还有二十二名兄弟永远都回不来了。 战友金忠的骨灰没有葬在家乡,没有了却兄弟的遗愿。 他现在又遭到了金小茗的羞辱······ 当时兄弟们写的遗书千篇一律,我牺牲了,国家补助一千元,二百元留给爸妈,八百元买一头耕牛,犁地,拉扯兄弟姐妹好好过日子·······落款都是不孝男xxx 磕头。 跪拜。 而金钟的遗书却文绉绉的,刘世雨恨不得撕碎金忠写的遗书,要是金钟活着走下战场,他被兄弟们一顿揍是免不了的,刘世雨会把金钟叫到僻静处,让八班每一个兄弟一人赏给他一个大嘴巴,可惜已成往事,金钟的遗书就几行,十几个字: 我没有父母。 只求下一个清明 我的战友兄弟 能够再来抚摸我的墓碑。 这哪里是遗书,这是浪漫的诗。 战友金忠的遗书,让他骑虎难下,而他生性慈悲,对曾经000高地阵亡兄弟的亲属,死,病,姊妹上学,他都会寄钱给予帮助。 他是一个善良慈悲之人,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即便金小茗侮辱他。 他也要把金忠兄弟的遗骨(骨灰)带到黑山村金忠的家乡。 “立个碑”。 是他最大的心愿。 刘黑子听他讲述唏嘘不已。 “大哥我们是本家兄弟,此是宗族,血缘情感的纽带就显得尤为重要。 “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找金小茗老师写写他的英雄事迹,给他立个碑”。 刘世雨和金钟是同乡, 他是a师417团4连三排八班机枪班班长,是81式7.62毫米轻机枪主射手。 金忠是四连机动放化班74式火焰喷射器主喷火手。 四连在西南省文县的一个小山村进行临战前大强度训练,早晨是五公里越野训练。 实战一切为了实战,56式冲锋枪一支,子弹120发,手榴弹四枚,军用水壶一个,负重二十公斤。 五公里的越野跑到一半的路程,刘世雨已从上一米盼望着下一米,脚步的挪动,就像梅花鹿陷在泥潭中,极勇敢未来走向战场的战士,是为真实生命负责,不是为了追逐幻想而疲于奔命的。 他好像站在奈何桥上喘息,在阴间与阳间轮回,体会什么叫生不如死。 汗水从秃头里渗出,粘到钢盔内衬,又从钢盔里流出,落在额头上,流到嘴里又苦又涩。 刘世雨累的恨不得一头撞在石头上,到另一个世界去,可是他不能,他是班长。 而他的兄弟金忠,火焰喷射器加注满满三公斤的特种燃料,压死骆驼最后一根稻草,金忠比他多负重三公斤。 刘世雨听到连长的命令,他回过头去,金忠累的筋疲力竭,爬在石头上,快要休克,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报告连长,我替他背喷火器。”刘世雨过去就帮他的同乡战友金忠, “按原队形保持”。 连长严厉的指责,对他的好意充耳不闻。 训练结束后,连长晓峰大吼: 讲评。 请稍息。 讲一下。 请稍息。 “在战场上,你刘世雨也能替金忠背喷火器吗?记住一个班伤亡三个人,这个班就失去战斗力,四连将会全连覆灭,在战场上没有人会救你,几个人围在一起救你,那是看电影”。 刘世雨。 到。 在上级对我撤职之前,我会对你实行战场纪律。 连长晓峰点了他的名。 “你对金忠的怜悯,就是犯罪。” “金忠背负74式火焰喷射器,比你们多三公斤,是他的职责所在” 大家记住,我不会对你们任何一个人,怜悯,同情,这是军人的职责所在。 “解散,吃饭” 他也学着连长,以后他看到那一个兄弟跑不动,只有严厉的斥责,不要说我不近人情,而是战场的残酷无情。 他只能回头,继续跑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临战训练,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呵斥…… 五公里越野结束后,指导员梅长河又宣布: “命令”。 a师417团4连只要参加在南疆一线阵地坚守,退伍回到地方,家在农村的全部安排工作。” “参加突击队退伍后工作随便挑。” 这道命令,无疑是对戈壁省西河籍农村战士巨大的动力,对于农村的士兵,苦累都不怕,最怕的是没有一个表现的机会。 上战场的恐惧通向遥远的黎明,《圣经·诗篇》中说:“对于人而言,生活就像山坡上的青草,又像野地里上的小花,当微风吹近又吹远,生活会告诉我们,一切都已经改变。 就要上战场了,生死界定,跨上奈何桥,喝完孟婆汤,前世的恩怨情仇都放下了,以前的小摩擦都是那么温润。 上战场就有牺牲,为了减少伤亡对战士的心灵产生震撼, a师417团4连又有一个内部规定,参加突击队一个县战友同乡就一个。 “老乡,你把这个名额给我吧,你的哥哥刘世杰已是书记。” “我回去还没有工作?我是孤儿,无牵无挂。” 晚上九点金忠把他拉到营房墙角边,揭开他的伤疤,战友金忠才说他是孤儿。 那个时候,曾经年轻,退缩就认为是一种耻辱,所以刘世雨和金忠就挣那个名额。 老乡,把上战场的荣誉让给我吧,我已写好遗书, “谁不知道,你是高中,识了豆大的三个字,句句都是遗书,写的文绉绉。” “再提遗书,你滚出我的八班去”。 刘世雨对金忠没有那么客气,也没有给好脸色。 就要上战场了,刘世雨有一种莫名的亢奋。 他想活着, 金忠的那句话:“我已写好遗书”。 触摸他的底线,一口痰堵在他嗓子里堵,让他郁闷。 “班长,你的同乡给连长送礼去了。”是他班一个陕西籍副射手孙飞,悄悄在他耳边说。 “你胡说,上战场哪有送礼的”? 他从床上跳起。 我上厕所亲眼看见金忠夹着一个黄挎包,闪进了连长宿舍。 你确信吗? 班长,我碰上还翻了他的挎包,那两瓶酒是你们戈壁省的名酒, 皇台戈壁醇,谁骗你,不得好死。 妈的,又是死,你滚。 刘世雨这次彻底恼怒了。 他是81式7.62毫米机枪班长,知道火力压制的重要性。 可金忠是防化喷火班的班长,对74式火焰喷射器娴熟。 攻击000高地,实战训练十分钟后撤出战斗,每个兄弟都有自己的任务,都规划好。 战必胜,胜比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攻取一号、二号哨位。 十分钟内必须迅速撤出战斗。 攻击000高地沙盘演练,已上报团部,擅自更改战场计划,这个责任连长晓峰负不起。 刘世雨刚躺下,连部文书赵爱军就叫他了。 刘世雨,连长叫你。 他跑步到连长的办公室。 报告。 进来。 看到桌子上一个纯白的瓷瓶。 瓶口上扎着红色的小飘单,瓶盖是红色的,皇台戈壁醇五个醒目的大字,刻在瓶上。 戈壁省的酒,只有戈壁籍探家的战友带。 他什么都明白了,看来这个传言是事实。 这瓶酒是两个月的津贴,二十元。 金忠在旁边低个头。 刘世雨。 到。 你说这两瓶酒,我收不收? 你是连长,你看着办吧。 刘世雨不卑不亢。 这次4连组织突击队,上级命令一个县就一个名额,你和金忠谁上? “金忠你给我玩邪的,这么贵的酒你是从那里买的”? 刘世雨一拳,砸在了金忠的胸前。我们是兄弟,一个乡,你给我来阴的····· 探家买的酒,考军校,想争取一个名额,现在用不上了,就献给连长,让兄弟们喝一杯。 我是孤儿。 刘世雨抱着金忠就哭了起来。 点名,a师417团4连突击队组成人员名单: 突击队长,晓峰, 一线突击队组组长刘世雨 ······ 第二掩护小组组长,石凯 ········ 第四爆破组长,金忠····· 30名突击队员就这样组成了。 讲一下。 请稍息。 金钟买的两瓶酒,是他考上军校,邀请戈壁籍同乡庆贺的喜酒。 现在用不着了,上战场五湖四海皆兄弟,所以他送给我,对兄弟们表表心意 无论哪个省的都是兄弟。 我一个连长对你们没有做过什么? 金忠送的这两瓶酒就算我请客,大家品尝品尝,戈壁省的酒醇的很。 连长晓峰一口的陕西腔。 这两瓶酒的钱,司务长先付给金忠,连军人委员会落实,下个月从我的工资里扣, 算金忠请客,我出钱。 下面表决心环节,金忠第一个发言。 金钟羞红了脸,“妈的,老子不冲在最前面,老子就不姓金,回去让老家的城墙把我埋了”。 不爆粗口的金钟也是脏话连篇。 刘世雨现在想起来,金忠的那两瓶酒为他留下了一生的感激,战友生命互相托付,一个约定。 你我生死相依,我必不离不弃。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0章 (2)捡拾遗骨 黑山村是一个小盆地,四面环山北面被双桥峡阻隔,南面有北山横亘在蒙古平原与河西走廊之间,中间又是一道长城,黑山村处在古长城的关口,西边叫上隘门,东边叫下隘门。 黑山村是亘古的甲胄,千年的隘口,此时双桥河已断流,野生灰色的沙鸡在戈壁滩矮化的红柳丛穿梭,适者生存在黑山村表现的淋漓尽致,红柳矮化不到十公分高,彩色靓丽的野鸡此时变成了灰色的沙鸡,戈壁依旧是粗糙的,况且到黑山村的交通极为不便。 好汉不提当年勇,英雄只论今沉浮。 刘世雨哀求刘黑子说:“本家兄弟,我再借你的宿舍住一天,明天到将军坡走走,为我的兄弟找一块风水宝地。” 农家无闲人,早晨五点,刘黑子驾驶着黑色皮卡车,到将军坡看能否把一碗泉引流到将军坡上,那里有他尝试引种的枸杞,沙漠炎热把枸杞已晒得叶片泛黄,这几颗枸杞苗子能不能成活,就看一碗泉水柱喷涌是否足够高,接一个水管能流淌到那块破地。否则枸杞逃脱不了枯死的命运。 刘世雨呆滞的坐在副驾驶上,他想着心事。 突然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一幕,公元1987年1月5日,论干支为庚寅,属虎,这一年四海升平,全年并无大事可叙,唯一可说的就是农村责任制已深入人心,在全国全面开花,人人都想着种地,人们可以放开肚子吃白馍,再也不愁饿肚子了。 还有就是在西南发生的冲突,但是这点小冲突已经接近十年了,以我国幅员辽阔,这个国与国小冲突,对居民的生活几乎没有什么影响,所以1987年是平平淡淡的一年。 但是这一年是结束小冲突的一年,也是南方沿海城市大面积开放的一年。 对于戈壁军区调防的a师147团官兵,可是有一件天翻地覆的大事,那就是写遗书,像四连防化喷火班班长金忠文绉绉的遗书,对a师的兵这样遗书的写法也仅仅是凤毛麟角。 他遗书的内容是这样写得:“我没有父母,假如我牺牲了,只求下一个清明,我的战友兄弟,能够再来抚摸我的墓碑。” 没有哪个兵愿意看他的遗书,也愿意写他一样的内容。 相反四连八班机枪班班长刘世雨的遗书就很接地气,他的遗书内容是这样写的:“国家抚恤金1000元,二百元留给妈妈过日子,800元买一头耕牛,把责任田种好,拉扯兄弟姐妹能过上好日子”。 因为那一年责任制推得如火如荼,农村的兵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回到家乡,回家种地过上好日子当做理想。 不要以为写遗书就凝重,仪式感也是一刹那间,当时刘世雨他们十八九岁的年龄,时代的沙漏座落在一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可这些士兵还不知道生命的无常,有些字写的不好的战士,让人代写遗书,内容就是刘世雨遗书的模板,写好后咬破食指,在落款上按一个血手印,就交给连部文书。 1987年1月8日,a师147团四连驻守在一个无名高地上,阵地编号000号阵地,以海拔坐标高度命名,位于哀牢山地区那拉方向,当地山区村民给这个地方起名叫‘清水’。 在‘清水’西北约五百米处,是一条后勤补给线,是直接控制那拉至清水走廊,000阵地突出部是一处独立的高地,战术价值极为重要,双方对此都比较敏感,是双方争夺的一个焦点。 有一个军事术语叫后勤保障,其实战略物资配送到双方胶着点最前沿,互相绞杀的争夺点,才叫真正的后勤保障。 对方为交趾国,北宋司马光《资治通鉴》记载。“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 ”。翻译成白话文,就是”知小礼而无大义,畏威而不怀德”。 000高地分东西两个高地,共有三个哨位,交趾国占东高地和西高地一、二号哨位。 所以000高地并非四连完全控制,和对方犬牙交错。 a师147团四连刘世雨八班称为前沿分队,坚守西高地三号哨位,与交趾国形成对峙防御。 他为三号哨位最高长官:“哨长”。 000高地东高地和西高地一、二号哨位有对方一个加强排的兵力防守,其中一号哨位有一个加强班,二号哨位为对方警戒阵地,附近设有较密集的雷区和步兵放障碍物。(除雷区,还有铁丝网,树桩、铁钉,)。 长期以来,对方不断加强该高地的防御,组织多层火力加以控制,并以此为依托,经常对a师147团四连三号哨位打冷枪。 对a师147团通往那拉方向各前沿要点,(后勤补给线)发动偷袭和袭扰。 其实刘世雨还不是最危险的,军工哀牢山骆驼最辛苦,一名前沿士兵士兵要有三名军工做保障,转运物资是一般性工作。 军工最怕转运伤员,最难就是背遗体,搀扶一名伤员,几乎就是对方的活靶子,跳跃,躲避,匍匐,折线跑……这些战术动作用不上,鲜血,痛苦,呻吟伴随你,救一名伤员要付出十倍的代价。 还有比这更难的,阵亡的兄弟遗体必须送下山,一个人背着一具遗体,恐惧,惊惧,毅力,在陡坡,地雷,冷枪……搬运到后方一具遗体要付出百倍的代价。 伤员不送,遗体不背,一个连队战斗力顷刻间化解,崩溃,战斗意志消磨,士气低落,士兵溃退是非常可怕的。古代称为“诈营”,现代成为“哗变”,是非常忌讳的事情。 交趾国占领000高地东高地和西高地一、二号哨,严重危及a师147团防御稳定,运送伤员打冷枪。 事实上战场上大多数时间对士兵就是在无聊恐惧中度过。 刘世雨和金忠在哀牢山参加000高地一号,二号哨位全部战斗也不到二小时,真正拔点作战只有8分钟。 陆军a师417团四连组成30人的突击队。 凌晨两点417团四连最后做了一次实战模拟演练。 刘世雨反而觉得轻松了,箭在弦上,绷紧的滋味不好受,箭总得发出去。 验枪。 他把冲锋枪弹夹卸下来,一看金黄色子弹满满一弹夹,又重新上弹夹,咔擦的声音,让他心里踏实,他摸了摸腰部的四枚手榴弹,又把胸前六个弹夹又排了排,蹲下身去把鞋带子又扎好,突然感到一丝尿意袭来,他扒下裤子还是尿不出来。 刘世雨只好又扎紧裤子,重新把弹夹排好。 金忠掂了掂自己喷火枪,他把燃料箱用手指下意识敲敲,特种燃料满满的,他点点头,示意刘世雨,万事俱备。 凌晨四点开始做攻击准备,晓峰说:“大家注意,这是实战,不是演练。 再次检查装备。 连长晓峰还是重复一遍沙盘模拟演练的那句话。 刘世雨, 到 战场各种复杂局面都可能出现,如果有意外发生,要有灵活机动性。 是。 1987年1月8日,5时30分拂晓,在哀牢山防御阵地,那拉方向。 突击队开始对000高地西侧高地一、二号哨位进行奇袭。 战场上的黎明蕴含着一份神秘,一份死亡,还伴随着一丝恐惧。 刘世雨的心砰砰作响,000高地安静的让人害怕,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5时30分,他第二小组火力掩护组按原定方案由三号哨位向二号哨位摸进。 随后,第四爆破小组金忠小组在连长晓峰(突击队长)的直接指挥下迅速跟进。 6时15分,四个组全部到达二号哨位附近,刘世雨组占领了有利地形,对金忠进行火力掩护。 a师417团四连连长晓峰,已转进到三号哨位一山洞负责全盘指挥。 突击队副队长刘世雨在最前沿,离对方一号哨位不到十米,在在一个石坡下潜伏。 6时10分突击队长,晓峰发出呼唤炮火信号。 接着金忠率领第四爆破组向一号哨位冲击。 6时15分,a师榴弹炮团用炮火,对预先标定的对方四十三个目标开始炮火覆盖。 第四爆破小组战友金忠冲到一号主洞口,他用火焰喷射器对着洞口,他看到洞里面和他也是一样的人,扣触发喷火扳机的手犹豫了0.1秒,他正在迟疑的一刹那,对方一兵从附近小洞投出一枚手雷。 金忠把74式火焰喷射器对着洞口,洞内一片火海,对方三名士兵从主洞南侧山洞钻出,企图向东高地逃窜。 早已被第一火力掩护组长刘世雨分队打了点射。 啪啪啪,炒豆子的声音,对方倒栽葱倒下去。 金忠看到山洞里的三个人,他的手颤抖了,在他迟疑一刹那,一扣触发喷火扳机,糟糕火焰喷火器没喷火,就在他迟疑的这一刻。 对方士兵已在步话机喊话:“遇袭,火力急袭,标点,炮火速射”。 金钟一扣触发喷火扳机,一道火光,焰喷火器喷向了山洞。 6时20分,对方的炮火组成了一道宽200米,长5000米的一道火墙,突击队被炮火阻隔。 而我方a军炮兵团也对对方进行炮火反压制,160毫米迫击炮,152榴弹炮,85式加农炮,空爆弹,燃烧弹交织在一起,炮弹拖着红色的光在000高地周围绽开了紫红色的弹花。 一发炮弹砸向了金忠,一道火光74式火焰喷射器爆炸了,幸运的是刘世雨蜷缩在山崖石缝里。 火力压制。 突击队长刘世玉声嘶力竭的叫喊着。 “退路阻断”。 通信小组孙飞在步话机呼叫着····· 事后,a师417团四连八班班长刘世雨才知道,a军雷达炮位侦测团,也测量着对方的弹道轨迹,在数秒内测定对方的炮口位置,然后传入侦查卫星,卫星在数秒内传入我方炮口,对敌方进行火力压制。(现代新战法)。 炮火覆盖000, 呼叫, 我方的152榴弹炮、85加农炮、12管火箭炮压制对方的火力点。 在000高地不到一万平米的地方,遭到了30万发炮弹的袭击,炮弹狂轰了十多个小时。 直到对方的炮弹用尽, 呼叫,撤出000高地 上级命令他们撤出战场。 可是战友遗体怎么办? 天黑了,撤不下来,刘世雨蜷缩的洞口,有八具弟兄的遗体,只能凭记忆和感觉,在无名洞从指缝里发出微弱的电光,他看到横七竖八的遗体,浑身是血,炸断的残肢到处都是,并且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惨不忍睹。 活着的突击队员都不敢动了。 “妈的,都是些怕死鬼,老子不怕死”刘世雨也不知道是那个突击队员的遗体,他拽了一条腿,放在洞口,然后把八个突击队员遗体码起来,封锁住了洞口。 他撤下两具突击队员遗体的钢盔,在遗体缝隙里做了一个射击孔,那夜他留在洞口。 “你们撤,老子留下来陪伴兄弟”。 刘世雨大吼一声, 几个活着的突击队员大吼一声。 班长。 班长个锤子,叫你撤就撤。 他一脚把副组长孙飞踢出了洞口。 战斗结束后,经过清点,a师417团四连组成的突击队30人,幸存的只有八人,有二十一具遗体。 可是刘世雨的战友金忠在哪儿呢? 战争就是那么残酷,有时候又像小孩子玩游戏,捉迷藏。 过了两天,彼此双方心照不宣,达成了默契,居然停火了。 a师417团四连八班班长刘世雨拿着一条编织袋,在000高地周围找寻金忠遗体。 战友金忠,他的手和脚都被炸断,仅连着些皮,夹在石缝里,裤子掉在脚跟,胸部和肠子挂在树上。 刘世雨把这些物件收拾在一起,装在编织袋里,把编织袋里的金忠背在身上。 他走了几步就恍恍惚惚倒在地上。 刘世雨躺在担架上,而金忠兄弟却浓缩为一个编织袋,他和金忠在一起,战友们把他抬到担架上,而金忠陪伴在他的身边。 生命就是那么脆弱,刘世雨给刘黑子讲着,他是掩面而哭,我就是要给金忠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看着他徐徐沉入大地深处,我的心就安了。 刘哥,你金忠战友的勇气,我是黑山村的村支书,哪怕我们只有一双羸弱的细手,也要把金忠的事情处理好。 同情、隐忍和怜悯,世间万物存在与消亡,都是在偶然与必然之间,生命本身生生不息,大自然万物皆有因果,他是金忠,金忠也可能是他。 因缘说:沙丘中的人,喝一碗孟婆汤解渴,可那个不太饥渴的人喝了,因缘便种下了,是刘世雨牵挂金忠,还是金忠惦记刘世雨。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0章 (3)惺惺相惜 刘世雨把金忠用编织袋装起来,刚走了几步恍恍惚惚就倒在地上。 其实把金忠的遗骨从000高地三号哨位运下来,不是刘世雨的职责,而是后勤保障组组长冯大田的工作,他听闻突击队攻击得手后,后撤路线被对方炮火阻隔,a师147团四连伤亡很大,后勤保障组和军工大队忙着转运伤员,他就像被猎豹捕食的瞪羚,疲于奔命的奔跑者,时间就是生命,多跑快一分钟就能救活一名战友。 临时野战救护所设在一个山涧天然大溶洞,叫曼棍洞,大概离000高地直线距离不到500米,战场上50米距离就是生死距离线。 血浆,血浆告急,没血浆了…… 战勤医院运到曼棍洞野战临时急救站血浆,直升机也得两小时后。 这时a师147团四连后勤保障组长冯大田,两人一组,四人为一个担架,他和一名战友抬着担架飞奔到曼棍洞野战救护所。 我的血型是o型,他跑到抽血的护士旁边挽起袖口。 你已献血两次,800ml已到极限,不能再抽了。 老子乐意, 老子喜欢献血。 老娘不喜欢抽你的血,老娘不愿意抽你的血,那名护士直接拨开他。 他蹲在地上,大哭,一边哭一边喊,我两个老乡回不来了。 冯大田心急如焚,突击队后撤路线被炮火阻隔,老乡刘世雨,金忠下落不明。 指导员梅长河上来就给他踢一脚。磨磨唧唧,磨磨唧唧,你个吊样,毛病。(军营土话,昵称表示关切,一般关系好的上下级才能骂) 这时梅指导员思想动员上不了台面:“你给我站起来,救人去,你哭个锤子。山上(000高地三号哨位)还有十几名兄弟没有撤下来,山洞里还藏着十几名兄弟。 你娘死了现在也不能哭,你的职责就是救人,救人……” 指导员梅长河咆哮着。最后又补充一句:“看你那个熊样。” 冯大田站起来带领保障组又折回又往000高地三号哨位跑去。跑到连指挥所…… 连指挥所又跑出来三个兄弟,知道冯大田他们是后勤保障组的,喜极而泣,正好三人迎头抱住他就哭,就像失散多年的亲人团聚。 冯大田头脑还算清醒,突然他打个激灵,这三个战友中没有老乡刘世雨。 他推开这三个战友,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叫,“世雨,世雨。” 他跑到连指挥所溶洞里他只看见,通信联络组长宋飞趴在行军床上哭。 他一看全明白了,瘫坐在溶洞里,哭着说:“我两个老乡回来一个也行。” 金忠喷火器爆了。 宋飞抽泣着说出金忠的下落。 你确定。 世雨呢?世雨呢? 问急了,宋飞只是哭,不说话。 冯大田也哭,抽泣着说:“我的老乡回不来了。” 宋飞断断续续哽咽着说出实情。 刘世雨在山洞面守着九名阵亡兄弟,只有他现在唯一还活着,其他兄弟都阵亡了。 冯大田又心痛,又担心,又钦佩。 世雨,你舍不得丢弃战友,是一个真男人,冯大天又哭开了。 田园寥落干戈后,骨肉流离道路中。 战争的残酷无情,可战争又像是两个顽皮儿童玩游戏,累了,谁也不理谁。 战争中的对手有些行为,似乎有点不可思议,既然你死我活,还留有一个窗口期。 48小时后,双方达成默契,都在清理各自战场区域。 冯大田他们把刘世雨抬在担架上,而编织袋的金忠又虔诚爬在刘世雨胸旁,金忠成了一个物件。似一个如意饰品。 刘世雨在营部休整,在帐篷里发呆,他不想见任何一个人。 冯大田他们从刘世雨旁,把金忠请上了军车,他脱下钢盔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后勤保障组和军工齐刷刷跪下,“金忠你下山吧。”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军工冯大田钻进了溶洞,他和刘世雨两人抱头痛哭,他带回来两罐橘子罐头,两罐牛肉罐头,一罐茭白罐头,一罐午餐肉罐头。 世雨你休息,金忠我们请下山下山了,(军工把伤员叫送,阵亡遗体叫请避讳)。 我还得上000高地三号哨位,给战友们送战备物资。 遗体清理组刘福海你能联系上吗。 他那样把金忠送到炉子里,我饶不了他。 你去告诉陈福海(遗体清理组),他要是拼不出一个完整的金忠,我饶不了他, 断绝老乡关系。 刘诗雨话说得很重了。他说得是气话。冯大田是一个军工,他见过惨烈的场面多了,遗体清理组特殊的工作,催促,指责,埋怨多了,会给陈福海留下心理阴影。 再说工作原因,在加上保密,他也见不上遗体清理组陈福海,但他还是通过各种渠道,尽可能把刘世雨的话带给老乡陈福海。 至于陈福海怎么做,那就是他的职业操守了。 抓一把黄土、灌一桶哀牢山泉水、在一个祭条石板上,陈福海朝着编织袋磕了三个响头说:“老乡弄疼了你不要埋怨我,好好上路吧,洗干净到阴间读书,写你的诗。” 陈福海从编织袋请出金忠…… 祭洒,拜洗,沐浴,如母亲怀孕婴儿,小心呵护成型,然后用白布缠起来,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只有把金忠带到家乡。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金忠又回到家乡,如同躲在沙丘下肉苁蓉,每到夏天,依然后长出两片叶子。 金忠就是这样回到家乡的。 刘世雨有失去战友至今没入土的悲恸,而乡村教师金小茗也有烦恼。 正如她读《哈姆雷特》有一句:“那边是谁?生存还是毁灭,我们对黑暗中潜伏的东西一无所知,我们默默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还是挺身而出反抗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清扫,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尚”。 人落魄的时候,才能更清楚的看透这个社会,金小茗还是那个金小茗,可钱财的多少,却决定你有没有人脉,有没有人缘。 一阵风,金小茗合上教案,窗外,下起了雨。 窗外滴淅淅沥沥,室内点点星星,泪痕满地,教室到处漏雨。 青石头、刘寒梅,黑苗雨、黑豆雨、金蕊蕊····· 已不按排序做课桌,他们三三两两蜷缩在雨淋不到的角落里,金蕊蕊身上披着一块塑料,当做雨布。 青石头顽皮,把金蕊蕊的塑料雨布一拽,“哧哧”塑料雨布撕裂了。 金蕊蕊哭开了,课是上不成了,金小茗走下讲台处理这件纠纷。 她刚下讲台,突然脚下一滑,打了一个趔趄,腰身一扭,她低头往下看,脚底下一片泥泞,教室成了湿地。 金小茗滑稽的表演,金蕊蕊破涕为笑,两个孩子纠纷被残酷的环境老天下雨所化解。 学生的内心是一张白纸,没有成人那么复杂,她也用不着评判青石头和金蕊蕊谁是谁非。 她又走上讲坛,她的内心快要崩溃了,她想放弃,但这些孩子失去教育的滋养,再好的孩子也会变浅薄,成为可怜无知的人。 他们重要能力并非是仅仅只有通过考试得到,职业的良知使她又拿起了课本,在黑板上写了这么几个字:“在你们获取知识的时候,贫穷将远离你们,今天你识一个字,不要低估一个字的力量,这个字可能无用,但是这个字是文明的传承,你认识这个字即使不能改变你们的生活现状,但至少你们和失学的孩子生活有所不同,将来命运也有所不同”。 教室下雨还在其次,最可怕的是黑山小学的伙房,吸风马蹄灶已坍塌,无法生火做饭,吸风马蹄灶炉圈回风马蹄形的泥巴已掉落,炉子通风不良,烟雾妖娆的腾云驾雾在伙房里,把她呛得如尘肺病人,呼吸困难,中午一个简单的面条,都做不熟。 灶膛里就是不见一个火苗子。 民以食为天,中午她和五名学生搭伙做饭,“生命就是一张弓。那弓弦就是梦想”。 如果孩子是箭手,那么弓弦就是梦想,现实的琐碎会把弓弦折断。 金蕊蕊在灶膛炉门子塞进一支枯树枝,“老师着火了,老师着火了···” 她心里一阵欣喜,“金蕊蕊柴火在灶膛里不要太多,火要空心,人要实心。” 青石头奔进伙房,手里拿着两个绛紫色的茄子。 “老师,我们吃茄子面条吧”。 炒茄子是费油的,她还得养家,塑料桶的清油已见底,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青石头、金蕊蕊、刘寒梅····的家属也会给孩子装上面粉,可清油金小茗怎么开口向学生要呢? “今天下雨柴火湿,炉子不着火,明天,明天中午,我给你们做茄子面条”。 她搪塞着,只在锅里下了一些油菜叶子,一锅面条孩子们也吃得香喷喷,农村的孩子没那么娇贵。 夏天好过,冬天怎么办? 她思考着,青石头的一碗面条,已吸溜光了,他眼睛瞅着锅底。 她走出伙房,不经意的眼睛瞄向菜园,孩子们的菜园里有绛紫色的茄子,清脆的西瓜在藤蔓里…… 看来只要付出,就有收获,金小茗咀嚼着菜园的美丽,燃起了生活的希望,只要付出西瓜肯定会成熟的,她要和学生分享。 她已向区教委打了修缮校舍报告,她知道即使报告批下来好几个多月,拿到钱那是遥遥无期。 拯救别人,首先得拯救自己,菜园里的菜长势喜人不用买菜,把剩下的买菜钱,雇一名会修马蹄灶的匠人。 夜晚金晓茗又沉醉书里,她读着一本《瓦尔登湖》,一切的事情都会过去,教育是一种投入,是培养孩子的能力,不是贴在墙壁上的口号,心中装着美丽,那么生活也就美丽。 她相信黑山学校的青土湖也会碧波荡漾,湖面也有垂钓者…… 金晓茗看着《瓦尔登湖》里的描写,她苦笑起来,湖干了,风沙弥漫在湖底,黑鱼绝迹,土地干裂。 大自然是每个生灵的母亲,一旦远离就会迷失,我们已榨干黑山村这个母亲的乳汁,乳汁渗透着血丝,孩子却熟视无睹,还在吸纳脓血的母亲乳汁。 教育的意义在哪里? 就是一个燃烧的蜡烛吗?是上天派遣一个灵魂到地上受苦,然后死亡····· 她挺不住了,也要咬牙坚持,她想让双桥中学的同事们看看。 一个人无论多么龌龊,总有臭味相投的知己, 无论你多么优秀,也有人指责你。 金小茗能不能吃上饭,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0章 (4)生存 良心使我们充满畏惧,也同样使我们充满信心,痛苦迫使一个人说谎,哪怕是一个最无辜的人。 金小茗自诩为灵魂的工程师,就连自己都觉得可笑,拯救别人,先拯救自己。 教育孩子,还不如首先反省自己的内心。 “有其声而无其辞,乃为之辞以赠之”。 她每天连基本的一日三餐都无满足,如何在黑山小学生存下去? 青石头、黑苗雨、黑豆雨、金蕊蕊、刘寒梅这五名学生,家庭变故让她产生恻隐之心,中午和她搭伙,一起吃饭。 她并非一个高尚的人,也非一个龌龊的人,每个人都有良善一面。 这些孩子因为家庭的变故,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一语成戳刺中他们的内心。 这些孩子有受教育的权力,但沙尘风暴刮过来,她无法阻挡。 她唯一做的就是提醒孩子关好窗户。 贫穷就像一座沙漏,聚集多了就是一座火山,火山喷发的烟尘让这些孩子窒息,知识改变命运,有时金钱比知识的作用更大,一捧水可以救活一条暴晒濒临死亡的鱼儿。 贫穷让这些孩子整日为生活奔波,难以提升自己,穷根难以剔除,那就给他们教一些生存的技能吧。 所以金小茗在黑山书院旁开辟了一个菜园,分成十六份。 刘寒梅的茄子,弯弯月牙形,垂吊在叶片下,绛紫黑色的茄子,头上还带着花边草帽,坠在枝蔓上,甚是爱怜·····。 青石头种的西红柿挂了果,圆圆的青涩的贴在藤蔓上,他迫不及待把一枚青涩的西红柿掰开,一丝滑滑地泡沫状的透明物,排列在瓤口的两侧,他咬了一口,酸涩,咂咂嘴,把手里的西红柿丢弃在黑山书院的石片上。 金小茗看见了,只说了句:“不熟的柿子不好吃”。 青石头吐一下舌头,跑了。 金蕊蕊种的西瓜翠绿,匍匐在藤蔓边,静静的藏在地里,她每天出神的望着菜园,总要用小手摸摸西瓜,盼望着西瓜成熟, 她从不让别的孩子碰触她的西瓜。 金小茗看到这个场景,感到好笑,可这些孩子种的植物,是一种真实的存在。 可是贫穷也真实存在着,青石头、黑豆雨、黑苗雨、金蕊蕊的家庭情况,辍学如影随形。 贫穷是一个恶疾顽症,如果不上学,他们的精神个体也会被摧毁,良善远离,冷漠、自私铸造他们灵魂。到时候只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 先拯救自己吧? 明天我要雇一个匠人,马蹄回风灶,灶的吸力要好,先从自己工资里垫付,然后等到修缮校舍的补助款下来。 刘世雨之咬牙坚持留在黑山村,是为了给战友金忠有一个安静的去处,他们曾经是兄弟,也是生死约定的战友。 此时双方不约而同有一种默契,双方互不攻击,战场最危险就是各种事故,引发的伤亡,a师147团四连军工冯大田,又有一个触发地雷的学员,见习排长刚上阵地就触发地雷,股骨沟大动脉穿刺。 他是老兵,山下见到久违的陈福海。 老陈。 居然连他的称呼都变了,他也不过是遗体清理工,‘老陈’被赋予某种意义。 冯大田掏出一盒大重九,递给陈福海一支,给他点上烟说:“金忠战友的遗体处理完了吗?我知道你的工作棘手。” 陈福海眼泪簌簌的流下来…… 人若能转世,世间真有轮回,那么,金忠曾经经历什么? 你若是那个写诗的少年,我必是你在笔尖划破信笺的战友,在哀牢山曾经有一段经历。 你若是挂在墙上的微笑,我必是遗照前的一株香,陪伴你过一段静穆的时光…… 刘世雨在黑山村执念的要为战友金忠找一块幽静的墓地。 他想,战友金忠的墓地应该是墓碑前面临水,河水静静的流淌,秋日的早晨,缓缓升起薄薄的雾气,弥漫着淡淡的宁静。 “近水者智慧,靠山者道义,”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人与人心灵之间的距离,刘黑子和刘世雨心灵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刘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情,”金老师也是一个有情义的人,就是难接近,她曾经是我的语文老师,有恩于我,没有她的提携,我就也没有今天。 所以我每个星期给黑山小学拉一桶水,和她说过几句话,她的祭文写的好。 刘世雨消除了以前的怨气,他心想:“一个女人在一个荒漠小山村教书,要么是一个神人,要么就是一个不近情理,在其他学校混不下去的人, 也许这个女人得罪了谁,金小茗在他眼里是一个神秘兮兮的怪人。 刘世雨是贪官刘世杰的弟弟,也被世俗抛弃在荒漠中,要给金钟战友找一个安静的去处,是他执着的信念。 他有错,原罪来自于他的哥哥。 他的战友金忠没有,他要拿出当年在000高地的勇气,爱也是一种责任,要用事实感化人们异样的眼光。 他相信一扇冷漠的门不久就会关闭,一扇含笑的门将敞开······ 第11章 (1)捐抚慰金之谜 春夏秋冬时间无始无终,生命轮回不止,人类的原罪,永远存在,无法消除,无法漠视,唯一救赎的来自于时间,来自于走在荆棘丛生的林带,扎满刺的痛。 刘世雨从生命中得到的荣耀,生活在平静中度过,而他哥哥的贪欲,祸害到他,他不得不离开污浊之地西河县大坝水管站那个肥缺。 天雨虽广难育无根之草,佛门虽大难度无缘之人。 金钟在000高地三号哨位喷火器爆燃牺牲,被刘世雨捡拾装在编织袋里,金忠灵魂像家乡黑山村出土的千年如意,他攀附在突击队副队长刘世雨胸膛,由后勤保障组组长冯大田和战友从000高地三号哨位,抬着他走向曼棍洞救护所。 然后被a师147团四连官兵跪着,请上军车,再到被遗体清理组组长陈福海接下军车来,跪拜、沐浴、缝合、火化、祭典。 金忠已经被神化了。 圣化了。 a师147团四连刘世雨和战友们上了战场,生命无常,他们无法摆脱对死亡的恐惧。 刘世雨和戈壁籍战友有一个约定,谁牺牲了,活着的战友必须把牺牲的兄弟带回家乡,按照遗书字行里流露的遗愿安葬。 金钟是孤儿,在黑山村小学曾经的黑山书院上学。 黑山书院,是明朝户部侍郎胡执礼告老归乡,资助300石办的乡学。 战场的无聊与寂寞,黑山小学被金钟吹牛过分夸大了。 戈壁风光,人杰地灵,金忠是上过千年学府的人。 金钟把牛皮吹大了,他在a师147团四连也算是一个有学问的士兵,四连士兵大多数小学毕业,初中生也是凤毛麟角,况且金忠是高中生又会写诗。 金钟遗书的内容:‘抚恤金1100元捐献黑山小学,牺牲后回到家乡最大一个愿望,母校黑山小学的校长写一篇祭文。” 其实士兵的遗书千篇一律,并没有韩愈《祭十二郎文》那么感情真挚,催人泪下,千年绝唱的祭文。 士兵遗书写得很简单,都互相知道写得内容,为此刘世雨和老乡金忠还闹了一场不愉快。 科目训练。 练习潜伏,就是四小时趴在丛林里一动不动,训练结束后刘世雨假装交流战术配合。 他把金钟叫到僻静芭蕉树下,用戈壁土话大骂金忠。 “金钟你是不是看电影看坏了,敌方一枪击中你,临死前还要交费,我草你先人(前辈),子弹击中,人疼得都抽搐,打开急救包自救,哪有那个闲工夫,交费”。 “你想留在部队,老子这战打完,要是活着,我就退伍回家乡帮妈妈种地,妈的,农民也是人,老子没有你那么高尚,老子死了,抚恤金让我妈买一头耕牛,包产到户了,人人都有责任田,耕田种地,让妈妈养活自己,金钟别跟我玩高尚,虚情假意,老子战斗完成后把功让给你····” “老子战斗完成后把功劳让给你。”这句话如刺耳的炮弹声,击穿了金忠的耳膜。 刘世雨愤怒的发泄完了,金钟也不辩解只淡淡的说:“世雨,你不要骂我,我是孤儿,你不知道吃百家饭的孩子,心里有多苦,世雨,我心里难受,你打我,就给我来几脚,黑山村的每户人家都给我叔叔交几升麦子,卖了,当生活费,我才能上学,是一名高中生····” “我报答恩人,一月13元津贴,那么多恩人我能报答过来吗?” “你凭什么质问我?那么多的耕牛我能买买过来嘛?我连写遗书的权利都没有,不想带(遗骨讳),怕麻烦,哀牢山有陵园……” 刘世雨闹了一个不愉快,也就没有再提遗书的事情。 集合,紧急集合了,刘世雨、金钟快步从僻静处芭蕉树闪出来···· 刘世雨给刘黑子讲了让金小茗写祭文的缘由。 “黑子,人死为大,我必须遵从金忠遗书,你帮我让金小茗给金忠战友写一篇祭文,了却金忠战友的心愿。” 刘世雨近乎哀求。 刘黑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刘哥,让别人写不行吗?西河县高人多得是,为什么非要让一个乡村女教师写?” 刘黑子反问刘世雨。 刘世雨默然,也行。 可金忠战友特别想读书,我们上战场之前,他给我说过,他要是阵亡了,他是孤儿,他的抚恤金留给黑山小学,要让一个文采最好的老师给他写祭文,刘世雨以为他在开玩笑,现在弄巧成真。 刘世雨成了英雄。 他捧着金忠的骨灰盒,在西河县举行一个隆重的葬礼后,西河县没有陵园,所以把金忠遗骨(灰)暂时寄存在金城市殡仪馆。 后来就把金钟隆重安葬在黑山村仪式搁置了。 黑子,他们能忘记,我哥哥能忘记,可我不能违背金忠战友的遗言,你没有上过战场,你不懂。 刘世雨有点哀伤,一个人要走很长的路,经历生命的突然消失,会变得苍凉。 生命是一种形式,既互相掠夺,又互相给予新生,才造就刘世雨的超越,把所有的痛苦和苦难都掩藏起来,拯救自由的灵魂,踏上光明未来的坎坷之路。 黑子,沉吟了一会说:“你已远离战场,你还在惦记着你的兄弟。” 于是逾发钦佩刘世雨。 刘哥你在我这里住几天,在我的塑料大棚里,割割沙葱,给我打几天工,我付你工钱,我替你想办法。 早晨的太阳映射在塑料大棚里,刘世雨轻轻一抖沙葱,沙葱上干净的水珠,滴落到沙地上,沙葱泛着淡淡的特有的荒漠中微尘香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翠绿的沙葱,在荒漠中弥漫着一种耀眼的绿,有一种浅浅的质感,他舒一口气,暂时忘却了痛苦。 刘哥,今天是星期五,我给金老师送水,顺便说说你的事情。 黑子,你也不要难为她。我在这里住几天,给金忠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我的战友们有几百上千名,老婆孩子加起来也有几千人,都会为金忠送行的, 有没有她无损我战友金忠,我只是寻求遗言的一个过程,让金忠得到一个良心的平安。 啊哦。…… 刘哥你尽力了,你说的对,有没有金老师写祭文,就是那么一回事,只要刘哥心安了,就可以。 刘黑子驾驶着一辆皮卡车,车上载着一个油桶,他掀开了水窖,合上水泵开关,涓涓透明的一股泉水流到油桶里。 水孕育了生命,也是荒漠中人们生活的必须,刘黑子的这一油桶水,也不自觉的滋润了青石头、黑豆雨、黑苗雨、金蕊蕊这些孩子的心灵,也是金小茗能坚持到现在的缘由。 刘黑子不知道,他一个小小的善意,让金小茗分给孩子的菜园有了生机。 刘黑子驾驶皮卡车路过黑山小学,按一下喇叭,学生一窝蜂的从破败的教室钻出来,跑到皮卡车旁边,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结远亲。不信且看筵中酒,杯杯先劝有钱人。有酒有肉多兄弟,有难何曾见一人。” 他已不是以前曾经的那个他,而是一名有为励志青年,他内心感到一种满足。 他看到青石头、金蕊蕊的笑脸,唯有他,一个以前的差生,也能给孩子带来欢乐。 刘黑子把皮卡车停在一个土台子上,踩了一下刹车,皮卡车稳稳的停在土台子上,然后拉了皮卡车手刹,跳下车。 青石头早已拉开水管子,往水箱里注水。 金蕊蕊小手捧着,接着水滴。 青石头爱惜水,把水管子戳到水箱里,一滴水也滴不到外面。 “青石头哥哥,给我水。” 金蕊蕊嚷嚷着。 金蕊蕊把小手的几滴水,洒在她的西瓜藤蔓上。 金小茗姗姗来迟,走到刘黑子旁边,想说一句感激的话,可是又无从说起,一个和她毫无瓜葛的差生,几次被她羞辱,给她提供水,也是她能在黑山小学坚持到现在缘由。 “人啊,就是那么离奇,你的所谓朋友,可能明天就是你的死敌,而你的死敌,明天就是你的知己”。 刘黑子这样做,因为在内心里残存着一点良知。 他去做的时候,又感知金小茗的善良。知道这些孩子的悲苦,而刘黑子并非一个政客,只用口号表达自己的信念。 他去做,用行动打开那个锈蚀的阀门。 我错了吗? 金小茗看到刘黑子这个曾经的差生。 她无法拒绝,拒绝是容易的,可是在三公里外艰难的挑水,又让她不寒而栗。 就是你拒绝是正义的,你要用半天的努力,挑来两桶水,才能换来今天学生的快乐。 你的拒绝将成为孩子们的一个笑柄。 沙漠中人珍惜水,犹如海岛上的人珍惜泥土。 他每个星期给黑山小学送水,他不过是举手之劳。 金小茗想拒绝,她内心又充满焦虑,她不是一个好妈妈,女儿盈盈无法照顾,也不是一个好妻子,和丈夫协议离婚。 一个连丈夫和孩子都无法照顾的女人,是不配有优越感的。 刘黑子送的水给她一种安全感,虽然她知道这是一种施舍,但她无法拒绝。 黑子,你现在画画吗?你的野骆驼画的怎么样?她想和刘黑子找一个话题。 金校长,我已经不画了,哭泣的野骆驼找不到灵感,再说以前的事···· 刘黑子有些腼腆,他低着头,说话的声音有点小,学生欢笑的声音盖过刘黑子的声音。 但是金茗小还是听到,黑子叫她金校长,她感到刘黑子和她还是有点隔膜,以前刘黑子总是不声不响驾驶皮卡车,把水放完了,他就驾驶皮卡车慢慢驶出校门,而这次学生们全都围上来,让他的心里有一丝暖意。 金小茗想说,刘黑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终于没有说出,而是说出了另一句话:“黑子,能不能在黑山村找一个匠人,我们学校的吸风灶,炉膛烧穿了,炉面有裂缝,炉子跑风,炉子不燃烧,其他时间还好说,中午我和青石头、刘寒梅、金蕊蕊···吃饭要很多时间,现在还好说,到了冬天恐怕连饭都吃不上。” 金老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黑山村留下的都是老人、孩子、要么就是身体有残疾的残疾人。 金山是照顾有精神病的妻子,才没有走出黑山村,我在西河县给你找一个匠人,也得两天时间,匠人要路费,中午还得管饭,一天的手工,一个大工150元,算下来也得三百元。 金校长你打电话到双桥镇学区,给你派一个匠人,这不什么都解决了。 刘黑子故作深沉与实际年龄不相符,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你金小茗不是在课堂上经常讲,在学校里除了学习,其他都没有用,唯有读书才是学生的出路吗? 刘黑子膜拜金小茗,就像达摩祖师,没想到她沦落到这个地步,连一个炉子不燃烧都解决不了,还不如他的妈妈牛牡丹。 那就不麻烦你了,炉子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对双桥镇学区来说,她是一个多余的人。 素质教育只是一个空想,她教的班级在金城市中考倒数第一名。 她还是一颗哈雷彗星,让同行失去假期补助,把怨恨都洒在她的身上。 她纯粹也是一个多余的废人,待在家里,给她发工资。 让她待在家里,不给她发工资,必须找个理由,金小茗会上访,申诉自己的权利。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低估双桥中学校长的涵养,人家是领导,当然讲究用人的艺术,只有黑山小学最适合素质教育,那里不追求升学率,也不讲究教学质量,只要你能坚持住。 阻挡一个人梦想的不是远处的高山,而是鞋子里的一粒沙粒,炉子不燃烧成为她鞋子里的一粒沙粒。 无论金小茗的素质教育,天花乱坠如何拯救孩子的未来,但现在她必须拯救自己,她的生活要归于平淡的长河中,接受贫穷,试着与落后和解。 黑山村的村落破败不堪,很多土坯房的围墙已被沙丘淹埋,没有人居住,青年外出打工,留下的不是老人,就是孩子,要么就是残疾人。 青石头的妈妈郭燕燕有神经病,唯有金山是一个善舞的男人,为了郭普南,柳叶眉的一个承诺,才守在郭燕燕旁边,靠放羊维持生计。 刘寒梅是一个弃婴。 黑豆雨,黑苗雨兄妹的爸爸掩埋在乌鞘岭隧道。 金蕊蕊爸爸从楼上坠下来,摔断了脊椎已病逝。妈妈离家出走。 金小茗害怕家访,她不会召集开家长会,贫苦的生活可以忍受,当她和这些学生接触,他们的境遇就像一把切割钢板的氧气枪,在灼烧皮肤,刺疼她的神经末梢。 我们去探索生命的奥秘,去发现生活的真谛,原来人生毫无意义,但生活还得继续,人生就是这样一段弧。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1章 (2)门槛 西河县经济发展了,可社会潜规则盛行。 此时西河县耕牛无宿草,仓鼠有余粮。 黑山村村民金山养几十只羊,一年下来收入微薄,郭燕燕有病,还得吃药,因病致贫生活陷入困境。 而刘世杰贪污四百万元,一天算下来,每天要贪污两千元,西河县人感叹,贪污也是一个力气活,最后撑死在仓库里。 黑山村村民金山困毙,西河县民政局长刘世杰撑死。 “但恐楚国亡猿,祸延林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刘世雨是刘世杰的亲弟弟,所以无端惹出许多是非来,金小茗把憎恶还原到他身上。 生命中的某些好东西,毁灭在金子铺就的路上。 当然西河县文教局也不是清净透明之地,潜规则玩得炉火纯青,鲁迅先生曾经说\"胶东的白菜运往北京,便用红头绳系了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美其名曰''胶菜''。 西河县的乡村老师,调到县城中学,八月十五中秋节一定要杀上一只肥美的羯羊到文教局长家做做,联络一下感情,谈谈工作,西河县乡村教师的调动,标好的价格在羯羊肚子的小纸条里。 把羯羊偷偷抬到局长住的家属楼地下室,小纸条塞在羯羊心脏处,坠上自己名字,美名曰‘送礼’,只要你想攀爬,进步,都逃不过这一关。 金小茗突然就想起宋徽宗 赤裸着上身,身披羊皮,脖子上系绳,像羊一样被人牵着,也表示像羊一样任人宰割。“牵羊礼”有异曲同工之妙,前者是屈辱后者是取悦谄媚。 金小茗也知道这些潜规则,她从双桥中学到黑山小学,就是没有举行“牵羊礼”。 给她冠以美名曰“素质教育”,她有些悲观,也许在心灵上找寻慰藉,她去了一次大佛寺。 大佛寺宝光殿千年柏树旁,有一口古老的水井,井水很清很甜,喝上一口能消灾。 她虔诚的在大佛寺烧了一炷香,功德箱投了十元钱,喝了一口井水,水土不服,肚子疼,她想跑远一点,跑到一片低洼地,刚蹲下。 她眼睛扫着前方,一棵沙枣树下,一个尼姑左手还拿着佛珠,参禅《六祖坛经》,不悟,佛是终生。一念悟时,终生是佛。自性清净,智慧俱足,佛与凡人之间,只不过在一念之间。 那个尼姑右手数钱,揣在灰色的青布衫里。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佛性大师,享受着香客的供养,却对香客的痛苦丝毫没有在意。 她回头又望望大佛寺的大门,一副上乘的门联楼刻在门框边上“上联:日日携空布袋,少米无钱,却剩得大肚空肠,不知众檀越,信心时将何物供奉。 下联:年年坐冷山门,接张待李,总见他欢天喜地,试问这头陀,得意处有什么来由。” 她明白一个缘由,如果她还想活在黑山村,就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命运是自己掌握的,有时候命运并不在自己手中,现实与梦想的脱节,让她有点虚幻。 她的肉躯躺在破败宿舍里,可灵魂却游荡飘逸在黑山小学的夜空中。 她的灵魂在飞檐瓦缝下琢磨着什么? 有比快乐、艺术、财富、权势更宝贵的东西值得追求吗?这极为宝贵的东西就是优秀而纯洁的做事情的道德底线。 她的躯体在吱吱作响的床板上不耐烦。躯体嘲笑着灵魂说:“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不是清高吗?你自己连一个吸风灶炉子都无法修复”。 她肉体又在取笑她灵魂:“你不是纯洁吗?你怒斥刘世杰,而你的学生青石头,刘寒梅、黑豆雨、黑苗雨···连一个铅笔盒都没有。” 她肉躯发出嘿嘿的冷笑声:“你表面上怒斥刘世杰,可内心里又羡慕刘世杰,你不是痛恨苍蝇,而是痛恨自己没有苍蝇爬在腐肉的机会,自己没有给文教局长送羯羊留小纸条的机会。” 她灵魂冷冷地说:“你睡吧,你是父母提供的肉身,短一寸,少一寸,你将会成为另一个人,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必定有一丝温暖,那纯洁扭结的绳索,已抛下悬崖,播火者已托起苦难的孩子,他们的小手也可以抚摸彼岸,如果眼睛可以带来光明,我有一双腐烂的眼睛,我宁愿挖去,不幸的人是盲人,幸运的人也是盲人,至少保存了你的躯体,你的生命”。 她躯体又讥笑灵魂说:“刘世杰那双腐烂的眼睛。你把羊续悬鱼拿在黑山小学依葫芦画瓢,成为一个笑话,刘黑子拿来的黑鱼,还不是让青石头、刘寒梅,黑苗雨、黑豆雨、偷着烧着吃。凌霄羽毛轻无力,掷地金石自由声,你不过是一个在风中轻飘飘的羽毛而已,没有你黑山小学的太阳照常升起。” 你在自身之中寻找对你存在可悲的补救之道,那是枉然的····· 这时宿舍的门“吱吱”的开了,她被惊醒,猛地做起来,孤独恐惧又让她用被子蒙住了头,夜静静的,静的有点可怕,她再仔细听,是窗外柳树树梢的声音。 她的心稍微静了一下,原来睡觉前没有给宿舍门上锁,戈壁的热东风把宿舍门刮开了。 她下了床,把宿舍门用插销插好,看了一下表,指针上是四点,她孤独恐惧的躺在床上,夜还是那么漫长,她又在在梦游····· 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地方就是赚钱,有一个青年才俊横空出世。 在五公里之外的三间破旧土坯房,是被遗弃的黑山村村委会,黑山村已没有青壮年,这三间房子是公共资源,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分钱钞一分货,若有说谎负心时,难免天灾与人祸。 刘黑子从双桥乡政府疏通关系,在黑山村立个落脚点,黑山村特别适合野沙葱的生长,他另辟蹊径种植野沙葱,同时贩卖沙生植物,黄芪、甘草,锁阳、肉苁蓉、枸杞、沙棘总之一切与沙丘有联系的,他都做生意。 他有五个塑料大棚,还有一眼水窖,水在沙漠中显得弥足珍贵,刘黑子抓住机遇,创建了沙漠蔬菜,刘黑子有钱了。 黑山村青壮年都出去打工去了,金山又不愿意当村长,所以刘黑子自封村长。 他还没有得到双桥镇任命,也没有得到黑山村村民的认可。 他有钱,可以缴纳黑山村的杂费。 上门提亲的媒婆踩破了刘黑子的家,黑牡丹是一脸的不屑,“我们的黑子要找一个城里姑娘,要找一个大学生”。 金小茗对刘黑子有再造之恩,上初中的刘黑子爱画画,沙漠里缺水,几十公里外才有一个泉。 沙漠里有了这一碗泉水,流动着生命的意蕴,年长的母骆驼记忆特好,野母骆驼带着骆驼羔子,在一碗泉饮水,野母骆驼抛起前蹄,扬起飞尘,然后静卧在一碗泉旁,看着它的孩子在一碗泉饮水,小骆驼一口气吸光了一碗泉的泉水,仰头望着母亲,这时泉水又缓缓的渗出,小骆驼在用嘴唇吸水。 小骆驼喝足了,母骆驼的嘴唇才对到一碗泉,骆驼母子喝水要用一个多小时,野骆驼母子活灵灵的生命,在沙漠中相依为命的情感,被刘黑子破坏了,他用铁锹在一碗泉里洒满了沙子,然后又胡乱的挖,柔弱的泉水再也无力挣脱沙丘,过了一星期刘黑子到一碗泉,旁边却是是一对骆驼母子的骨架。 他无知,把这件事还讲给同学,传到金小茗耳朵里,恰好刘黑子用大头针扎女同学的屁股,被她叫到办公室,点破了他的无知残忍。 黑子你做的这件事情,非常好,你要是画下来,说不定还能的大奖,你想听吗? 有一个美国的摄影师凯文·卡特在二十年前已经做了,他的《秃鹰和非洲女孩》在世界上得了十四个大奖,不过他后来自杀了。 那个记者到了非洲,那是怎样的一个国家,战乱、贫穷、还有饥饿,一天他在非洲的沙漠里,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一个瘦的皮包骨头的女孩,在苏丹的沙漠中艰难的前往食物救济中心的路上,可是饥饿已经是那个女孩再也走不动,只好趴倒在地上,她的不远处就蹲着一只硕大的秃鹰,真贪婪地盯着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孩,那个瘦小的生命。 恰好摄影师凯文·卡特路过,就闪下了快门,在世界上就得了奖。 凯文·卡特和你唯一的不同,他是无意的,而你刘黑子是故意的。 刘黑子以为是金小茗给他讲故事,他想画一幅哭泣的野骆驼名垂青史。 可却是一堆野骆驼的白骨,野骆驼在荒漠中存在,荒漠中有自由的生命,那种艰难飘落自由的存在,生命的灵性和自由。 野骆驼母子的爱熏陶了刘黑子,也给他带来忧郁和悲伤,使他感受到给予的欢乐。 人间最大的悲哀不是爱莫能助,而是你有能力而不相助。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1章 (3)生死约定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些困难是没有办法解决的,有些事情是不得不自己咽下去。 刘世雨十五年就曾经遇到这样一件事情,在西南边疆与安南国发生的小冲突,他当时驻守在000高地三号哨位,上战场就有牺牲,至于牺牲哪位兄弟,他无法预料。 a师147团戈壁籍士兵,十五年前在哀牢山有个约定,无论谁牺牲了,活着的战友必须把牺牲的兄弟(骨灰讳)带回家乡。 所以在他生命中的生活轨迹中有了这样一个约定。 他什么歧视都可以接受,但是把金忠安放的一个安静的幽静之处,给一个有仪式感的隆重葬礼,是他必须完成的夙愿。 刘世雨到黑山村已七天,金城市衙门巷市场大街302号楼,刘记卤面馆已歇业。 他妻子陆呦呦,拉下卤面馆的卷帘门,惆怅的望了一眼刘记卤面馆的招牌,穿着黄马甲,怀里抱着一把小扫帚,到长春路扫大街。 刘记卤面馆的生意惨淡,男人的魅力就是挣钱,可当年叱咤风云的青年才俊,刘世雨自从辞了公职西河县水利局大坝水管站站长,人生跌宕起伏,直至在下坡路滑行,没刹住步伐,跌落在谷底,爬起来还得继续上路。 人到中年不如狗,前有年迈父母需要赡养,后有孩子需要抚养,回家被老婆骂没本事,上班被单位二十几岁小年轻主管当儿子训,气的吐血还不敢辞职,还笑脸相迎,怂人一个。 不过陆呦呦并没有骂刘世雨,米面的夫妻,酒肉的朋友。 陆呦呦是西河县一中教师,爸爸陆一民文化馆长,妈妈刘女士是资料员,出生知识分子家庭。 本来他想和刘家做彻底的切割,父母恩深终有别,朋友义重也分离,夫妻似鸟同林宿,大限来时各自飞。 刘家的一切都是脏的,刘世杰连民政救济款都敢私吞,刘世杰做事不讲廉耻,寡恩宋·侥幸而得到一个民政局长,恬不知耻,反而祸害了整个家族。 毕竟她是一个有文化的女子,理智战胜情感,她的丈夫刘世雨可是英雄,哀牢山一等功,她俩私定终身,鸿雁传书。 可情感是变化的,刘世雨当年裆部溃烂,浸泡在水里,精索静脉曲张闭锁,弱精症,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的悲催,黄莲再苦也只能自己品尝。 刘世雨在猫儿洞潮湿环境中是为国家服务,与她何干? 不过陆呦呦毕竟有文化,那条理由有点牵强,也有点龌龊,曾经潘汉年说:“他本人有把握能扛得住敌方的任何酷刑,因为他的信念支撑着他,不怕酷刑,但是有了孩子,可能就有了软肋,孩子是无辜的,一个书香门第出生的潘汉年在苏联做了绝育手术。” 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伙,在000高地三号哨位,有性命之忧,负个小伤侥幸,当时就没有想到孩子是夫妻感情的润滑剂。 不生孩子就这条理由,就够刘世雨喝一壶,再说他执意辞去公职,家庭收入无法保障,这就是理由…… 但她还是忍住了,遇一人白首,择一城终老,她也辞去教师公职,戳脊梁骨活在人们的白眼中,她陪伴刘世雨一起来到金城市,开饭馆维持生计。 刘记卤面馆停业了,今年的房租已到期,租客在催收房租。 陆呦呦苦苦哀求,宽限几日,待丈夫回来,欠费补交。 “刘世雨怎么还不回来?” 负债的滋味不好受,时时刻刻都要面临催收的恐吓,受尽身边人的白眼和嘲笑,连腰杆都挺不直,真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可是又来了一件烦心事,丈夫为战友金忠的事,耽搁了生意。 陆呦呦感叹:“人啊,活着就是那么艰难。人到中年还活的不如一条狗。” 刘世雨似乎就是一条流浪狗,他忘记自己还开着一个刘记卤面馆,餐厅生意不挣钱就是赔钱,水、电、暖、房租最基本的开支一年下来费用也不少,还得养家糊口。 生活就是很多事情做了也后悔,不做也后悔,十五年前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青年才俊,曾经和金忠在000高地为伴。 造化弄人如今金忠还没有安放,他一落千丈。 十五年前他和金忠都在回避一个抉择,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些困难是没有办法解决的,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咽下去。 有一个抉择就是如果在哀牢山牺牲了,是埋在西南陵园?还是回到家乡? 当a军军长视察a师417团四连时,戈壁籍的战友金忠首先表达这个讳莫如深的观点:“军长我们要活着回到家乡,阵亡了也要回到家乡。” 结果金忠战友的这个提议被a师417团全体通过,一个军人要么战死疆场,要么回到家乡。 a军军长为了不影响士气,在军部大会讨论通过,所以才有这样的麻烦事。 现在的刘世雨有一个尴尬的身份,他不是战场归来的英雄,而是贪官刘世杰的弟弟,也是战友金忠的骨灰事主,是善后管理者合法监护人。 他刚把金忠(骨灰讳)带回家乡,又是他哥哥刘世杰一手经办的。 哥哥刘世杰可以玷污战友金忠,金忠骨灰寄存在金城殡仪馆就是十五年,金忠还没有入土为安。 金忠踏出家乡第一步,人生末路的最后一步也从家乡终结。 家乡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冠,他本可以安静的躺在家乡,哪知家乡是一个年久失修的老屋,不曾安放他。 一个男人的顶级魅力是什么,见过世面后的平和与豁达,能够坦然的面对成功的众星捧月,也能坦然的承受失败后的门庭冷落,能接受贫穷转为暴富后的得意忘形,也能理解小人得志后的傲慢失探,众生百谈皆有因缘。 所以刘世雨在黑山村彷徨,他放下身段割沙葱。 他割沙葱还算熟悉,幸亏少年时,给牛割过草。 他左手攥住沙葱,右手用镰刀轻轻一割,沙葱茬上冒出水珠,裤脚湿了,左袖沾满水珠,沙葱嫩的滴水,偶尔几片沙葱上叉出沙葱花,艳艳的紫色花瓣,飘在沙葱捎上。 他把沙葱放在田埂上,刘黑子用马莲草捆住沙葱,刘黑子小心翼翼的抱着沙葱,捆扎好沙葱,打包,装箱。 太阳升起来了,一缕缕金色阳光洒满了大棚,映射在翠绿的沙葱上,大棚里泛着雾气。 刘世雨的脸上出现汗珠,感觉胸有点闷。 “刘哥,快点割,戈壁的早晨迟,太阳就爬出来,大棚就象蒸笼,在大棚里面呆不住”。 刘黑子知道沙漠的太阳就像魔鬼,变幻无常,刚开始还比较温柔,不一会儿就毒辣,大棚里热得进不了人。 “你小子,真把我当雇工了”。 刘世雨悻悻地做上皮卡车,内心有点失落,自言自语说:“金忠,你把黑山小学牛皮吹的神乎其神,你的母校黑山小学,只有一名老师,那个金小茗冥骨不化,不给你写祭文。” 也罢,我另找人写祭文。 他在可怕的屈辱中,没有诅咒,也没有放弃,但是有一种愤懑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憋得难受,而且内心恐慌。 黑子驾驶着皮卡车,在黑风口转了弯,上了柏油马路,黑子驾驶汽车省事了,就和他搭腔:“刘哥今天我们是给戈壁酒楼配送沙葱,那个酒楼的沙葱炖黑鱼是招盘菜。” 酒楼要有一个招盘菜,他恍悟,匠人,无非择一事,终一生,把一盘菜炒好了,餐厅生意自然是绝配。 哦,…… 刘世雨眼睛呆滞的望着车外蜿蜒起伏的沙丘,一棵枯死的沙枣树倾倒在沙丘里。 刘哥你会砌灶吗? 什么灶? 就是炉子。 会一点。 刘黑子幸灾乐祸的说:“金小茗的炉子塌了。” 刘哥,她也有不会的,她让我找一个砖瓦匠,出二百元工钱工钱, 她也是孤陋寡闻,现在一个匠人,盘一个吸风灶要500元,还管两顿饭。 黑子,你怎么那么怕她。 她,曾经打过我,野骆驼渴死的事情就是我干的。 刘黑子羞涩的低下头反问刘世雨。 你也不是一样吗? 你没有上过战场,你不懂。 我怕她,是为了金忠战友的一个生死约定,他的母校黑山小学,让最好的老师,给金忠写一篇祭文。 了却逝者的心愿。 金老师对我有再造之恩···· 吸风灶我会砌,我在a师417团4连当过副班长,做辅食,蒸过几个月的馒头。 刘哥要是你会砌吸风灶,那五百元工钱就剩下了,还能赚她二百元,你战友金忠的遗愿也能达到。 她祭文写得好,与我没关系。 我回去后,就当一个无赖,把a师417团的每个人都联系上,把金忠丢给他们,看他们的脸往哪里阁。 刘世玉愤愤然。 刘哥你别冲动,就是把金老师生吞活剥,千金也换不来她几个字,她在黑山给郭普难,柳叶眉写得祭文,已成经典。 只有她写,黑山村的村民才认可。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1章 (4)砌灶 黑山村有一谚语说得好:“乞火不若取燧 汲汲不若凿井”, 曾经黑山村里稀有的工匠,这些人的手艺一般是不外传的,有了手艺,匠人就能维持基本生活,日子过得不至于拮据,生活总归过得比别人好,那就是砌炉灶。 这是一门手艺,用一些烂砖头,破瓷砖,碎大理石片,在匠人的手里,都是通灵宝玉,用烂砖头切好灶后,用泥土在灶膛里塑造个马蹄形状,支上一口锅,然后锅灶用碎石头拼凑,马蹄灶就显得结实洁净,灶墙用瓷砖砌起来,干净卫生。 民以食为天,灶是一个家庭的脸面,把柴放进灶膛,闭上小门,柴就呼呼的燃烧起来。 更有手艺精湛的匠人,砌的马蹄吸风灶在蒸馍馍时给灶膛里塞一双破皮鞋,废袜子,添上几铲煤,就能蒸熟一锅馍馍,匠人砌灶的工钱就更可观了。 铁锅、灶膛、烟囱在黑山村每一个人最深处隐藏着家的温暖。 一碗面条,一笼馍馍,甚至煮一锅洋芋,都会激起孩子内心的波浪,破房子,旧灶膛,与孩子生长休戚相关。 刘黑子长叹一声,“现代的年轻人宁可出苦力,也不学技术,况且黑山村没有年轻人,匠人就更不好找了。 “刘哥,黑山小学灶堂塌了,金小茗吃不上饭了。” 刘黑子说金小茗吃不上饭,刘世雨却显得小心谨慎,没有表现出一种幸灾乐祸的兴奋。 “我可以试试,我砌过吸风灶”。 刘世雨曾经也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儿, 人有兽性,也有人性,竞争是人的天性,互助也为人的天性,况且金小茗一个女人,领着十五名孤苦无依的孩子,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刘哥,太好了,我们的钱也不是黑山村野河里沙尘刮来的,挣每一分钱也不容易,这样就可以省下500元工钱,我们再到金城市买些炊具。我出钱。你出力,我们杀杀金老师的威风。 她的学问再高也是:“单丝难成线,独木不成林”。 再怎么爱孩子也是:“家贫无贤妻,贫苦的父母留不住孩子,让她假清高,除了给我挑刺,还让学生攻击刘哥,自己什么也不会,还自以为是。” 刘世雨没有火上浇油,生活就是这么复杂,也是那么的简单,你一生追求的,可能是他生来具有的,你认为的艰难,对别人就是闲庭信步,垂手而得,信手拈来。 金小茗不是一名合格的老师,对黑子留下了很深的记忆。 金小茗读书求学,也是她妈妈从野地里拽一篓野苦菜,喂一口猪卖的辛苦钱。 她天资聪慧,受过良好的教育,然而却对人情世故漠然,这是一种对自己的伤害,她性格高傲,内心透着冷酷。 但事实上她是一个无助的弱女子,内心脆弱、敏感、好强的性格让她表现不出来,不愿求人,这种性格把她推上了悬崖,她成为双桥中学人人厌恶的人,现在就连三百元灶膛修缮费都争取不来。 她感觉自己是一个废人,但是又不能跟人说,无处诉说的孤独。 汝本志向高远,怎生流落沙丘?在人前强颜欢笑,背地里泪千行。三春北国怜飘荡,炉膛倒塌没主张。 那里有匠人,来砌灶。 她是一个有涵养的女人,也是一个妈妈,青石头、金蕊蕊、刘寒梅凄凉的身世,激起了一个做妈妈的爱。 她知道如果离去,黑山小学还是黑山小学,但这些孤苦的孩子必将失去读书的机会,“破巢之下,安有完卵乎?”悲悯战胜困苦,她做的事情也就义无反顾了。 她的这种悲悯,无意感染了刘黑子,沙粒对沙葱花并非摧残,而是磨练沙葱花,沙漠严酷,沙葱花依然开放。 她是黑山村一个优雅的女人,别人无法摧毁她。 四十公里的路途,黑子和刘世雨说笑着,一眨眼的功夫行驶到西河县城,黑子驾驶皮客车停在圣容酒楼,圣容酒楼有一个招盘菜黑鱼炖发菜,这几年发菜稀少,发菜改用沙葱,图个吉祥。 所以刘黑子早早的卸了沙葱,还不到十点整。 “刘哥我们买点砌灶的工具吧。” “黑子,买一把一把砌刀,一铲抹灰的铁板” “五元”。 刘哥你琢磨琢磨砌吸风灶还什么材料? 我那里知道?她连学校教室都没有让我进,我也不知道学校厨房缺什么? 黑子知道黑山小学的现状,不过他不想伤金小茗的自尊,不愿意说出黑山小学破败不堪的厨房,黑子清楚,他每周给黑山小学送水,金小茗是不会邀请黑子到她宿舍。 不过黑子偶尔踏进过厨房,只有一个土灶,灶上支一口大锅,锅底还有裂纹,锅底轻微渗水,那一次金小茗用面粉糊锅底小孩子金蕊蕊手里还玩面条。 黑子看到过金小茗的窘态。 “来一口大锅,用来蒸馍,烧水,再来一口小锅炒菜做饭,再拿一幅蒸笼。” 刘黑子知道黑山小学需要的炊具。 “是去青皮的楠竹做的吗?” 刘世雨接过黑子的话题问售货员,黑子是一头雾水。 刘哥蒸笼有这么多学问。 刘世雨说:“楠竹坚硬结实,温度高不易变形,蒸出的馍有一股淡淡的竹香味。” “看来你是行家,没想到蒸笼还有这么多学问。” 黑子暗暗窃喜。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金小茗此时什么都可以不管,什么也可以不顾,但是人不能不吃饭,黑山小学的炉灶,已年久失修。 灶房屋顶漏水,雨水冲刷灶台上的泥土,灶台已裂了缝隙,灶台不收风,炉子里烟雾妖娆,灶膛里没有火苗,烧不开水,所以做饭成了问题。 金小茗已经打了报告,给双桥镇学区,推诿扯皮,那是一个遥遥无期的奢望,黑山小学早已列在裁撤之列,花一分钱都是财政浪费。 双桥镇学区带给她一个公函:“黑山小学已列入裁拆之列,西河县文教局不拨款修缮。” 双桥乡是贫苦县,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再不能浪费社会资源了,凑合几天”。 可是黑山小学十五名学生,家庭实在太贫困,撤掉黑山小学,又影响双桥镇政府为民办实事的形象,所以把她派到黑山小学,让她当沙丘中一粒随风飘落的红柳种子,在沙漠里自生自灭。 那有钱?有钱也要办更大的事,这是双桥镇学区传出的,谣言止于智者,兴于愚者,起于谋者。 不过,又传出了一个好消息,她修缮黑山小学的的报告已报到黑山县教育局基建科,等候佳音。 可她每天得吃饭,只有哀求曾经的学生刘黑子,找一个砌灶的工匠,以解燃眉之急。 她是个要强的女人,三百元的工钱已是极低的价格了,砌灶在农村是一个重大的仪式,一般工钱不低,而且还不能讲价钱,工匠说多少,就是多少。 所以刘黑子找的匠人,对她来说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们把砌灶的家当,炊具,驾驶着客货车向黑山村方向行驶。 “刘哥,你也别跟一个女人计较,金老师自以为怀才不遇,她和你比是小巫见大巫,没见过死人,你两转换一下身份,她要是看见死人,恐怕····” “那是环境逼的,把自己拿出来,放到别人身上去,伤害我无所谓,伤害战友金忠不行” 唉,金忠应该有个安静长眠的地方了。 到黑山小学校门口,刘黑子按响了汽车喇叭,金小茗快步跑出教室,青石头、刘寒梅、金蕊蕊……学生跟在她后面。 快从车上搬东西。 当她看到驾驶室右侧坐着刘世雨。 黑子,你找的工匠呢? 老师,这不是刘哥吗?手艺高的很,而且工钱也不高。 老师,这不是上次给我们送铅笔的,那个贪官的弟弟吗?金蕊蕊年纪小,童言无忌。 刘世雨尴尬的坐在驾驶室右侧。下车也不是,只得低头坐在座位上。 刘哥下车。这是你的工具袋。 刘世雨慢悠悠的下了车。 我们不要你,你是贪官的弟弟,也是贪官,青石头年龄比较大,在学生群里带头起哄,黑山小学里嘘声一片。 此时金小茗有点冷静,经过半年多的历练,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过是一条落魄的丧家狗和刘世雨好不到那儿去。 “他是我们学校请得砌灶的匠人,你们就这样对待家里来的客人吗?” 金小茗呵斥学生。 她的魅力,来自于她的坚守,坚守又让她悟到应有的智慧。 金老师车上有一些炊具,麻烦你的学生搬下来,是刘哥先垫的钱··· 黑子赶紧为刘世雨打圆场。 黑子,难为你了,这个蒸竹笼价钱贵吗? 金小茗略略思考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一个“钱”字,她不想欠别人什么? 可是一个双桥镇中学的素无渊源的泛泛之交,差生却屡屡帮她,以前的黑子她连正眼都不想瞧一下。 难道生活纯属偶然,依恋一个人,要靠一个冤家,走过生活的一道坎吗? 想起来她有点好笑。她略略动了一下嘴唇,又闭上厚厚的嘴唇,忧郁的大眼睛闪烁着光芒,弯弯的眉毛一如月牙性。 快搬,把车上的碎石片卸下来。 她在在发号施令。 青石头第一个跳上皮卡车,搬动大理石碎片,扶起了一块淡黄色不规则的大理石石片。 这是黑山县石材厂废弃的下角料,刘哥说,用来铺吸风灶炉面,是上好的材料,不要钱,我们在路上捡的。 这个竹蒸笼,是刘哥挑的,八十元,不贵,六哥说楠木的竹蒸笼,蒸出的馍馍,有麦香味,馍馍有味道。 黑子忙着向金小茗做解释。 刘世雨看到青石头在搬动着石片,忐忑的心里,平静了许多。 其实金小茗在他心里微不足道,他和金忠战友有一个生命的约定,金忠立下遗言,让母校校长写一篇祭文,那是做给战友看,其实是贫穷的自卑造成的。 黑山小学如此凋落,昔日黑山小学,中式风格的建筑,中轴一线,左右对称,前后照应,曾被称为“一本书”校园,雕刻在木门和屋檐上的海浪,屋檐下的桃子,石榴,柿子等,寓意着黑山小学“健康,团结,携单,取仕”的校风。独特的建筑形式,厚重的历史文化和西北地区的生态风光。 他的妻子陆呦呦文采飞扬,不逊于金小茗,岳父陆一民在金城市书法界丰碑,所以他让金小茗写祭文,只是给战友金钟灵魂注入一剂情感。 学会尊重生命,让失去的生命传递,照亮金忠的心,温暖活着的人。 金小茗没经过生命的脆弱与无可选择,这点她不懂,祭文只是一种形式 经过生死唯有刘世雨大彻大悟。 “人从桥上过,水流桥不流,心安便是功名”。 以平常事观不平常事,不平常事情也就是正常的事情了。 为了这一切,他的饭馆歇业了,找上门推销自己,还被人家讥笑,驱逐。 生活纯属偶然,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活,和另一个人的生活相似又有差异,如果走在一条轨道上既相吸又互相排斥。 刘世雨进了伙房,只轻轻一推灶膛,土灶就倾斜了。 刘师傅看来你是一个内行,砌一个灶多少钱? 金小茗也进了伙房,她必须知道砌灶的工钱,她是农村长大的,基本的生活常识她是知道的,蒸笼、铁蒸锅、铁炒锅,碎砖头,大理石片、水泥·····加起来也有一千多元,是她几个月的工资,但是她不能拒绝,拒绝就等于侮辱了黑子。 但是砌灶的工钱可以问,只要价钱不合适,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只要刘世雨说个价钱,她认为工价高,也是拒绝的理由。 在农村砌一个灶三百元,我给你砌灶二百元,刘世雨回答的非常爽快,不拖泥带水。 金小茗不能拒绝,她没有理由,黑子的一片好心,她不能让黑子失望,生命中有一些人我们原本看不起,不相遇,遇见了,就成为生活中不可替代的人,巧吗? 生活中有些事无法逃避,她咬牙也要把灶砌好,这是一个面子问题,还有一个自尊心。 金小茗内心纠结,这月就不给家里生活费了。 刘师傅那你就砌吧? 刘世雨听到金小茗这句话,他狠狠得推倒原来的土灶, 一碟辣子、一碟葫芦、一碟茄子,还有一盘炒黄瓜,刘黑子还给金小茗买来了压面机,这样做饭就方便多了。 两张课桌拼凑起来,十几条凳子就是一个临时饭桌。 金小茗先打了一大盆饭,金蕊蕊首先拿起碗,只顾自己盛饭。 金晓茗给金蕊蕊暗示一个眼神,要她注意点礼节,饥饿在礼节面前荡然无存,金蕊蕊迅速挥动右手,孩子拿筷子娴熟的技巧,一筷子一筷子的面条不停地往嘴里塞,儿分钟,碗里面已是空空如也,就连汁儿也所剩无几,饭吃完了,是狠劲的夹菜···· 刘寒梅稍大一点,知道在刘世雨、刘黑子两位客人面前这样做不礼貌,用筷子挡着金蕊蕊,嘴里却吐咽着口水,因为砌灶中午没有吃饭。 “在饥饿面前指望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能做什么? 金老师真是幼稚。” 刘世雨暗想,又爱恋地摸摸金蕊蕊的头, “嘿!吃吧。” 你可别说,孩子们吃饭的这架势,让刘世雨想到饥荒的年代。 青石头、刘寒梅、黑苗雨,黑豆雨,几个孩子,他见饭端齐后,便忙提起筷子,端起大碗,对着菜就是一夹,合着饭呼呼地往嘴里送。 刘世雨眼睛湿润了,没有哭,因为哭不出来。心情是不好的,想起了他和哥哥的童年,成人人不知孩子苦,孩子不知成人愁,他很无力,也很无奈。 你的灶砌的利索,柴火旺,锅一会开了,节省了不少时间。 金小茗对马蹄灶很满意。 刘哥你也别笑话,这些孩子是第一次吃炒菜,以前吃的都是面条,我无力回天,或是无力做得更好一些。 金小茗也拿起了碗和刘世雨闲聊着。 金老师不简单,这么苦,还坚持。 刘世雨笑着说, 吃吧,菜已吃完了,只有白水面条了。金晓茗客气让着刘世雨。 我在双桥中学,也最怕金老师了,刘黑子也呵呵笑着。 我也不是天使,要是你们今天不砌灶,下星期黑山小学就解散了,我祈望有真正的天使出现,好让他们不害怕,并且得救。 金小茗把残存的菜碟子里剩余的菜汤,倒入碗里用筷子拌了拌然后吃了起来。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1章 (5)小茗偶感,和解 金小茗看到餐桌一片狼藉,几盘素菜空空如也,吃饭就可以看出一个家庭的殷实。 这几个孩子家庭并不好。 她只吃一碗素面条,黑子,你的压面机真不错。 曾经我和这些学生各吃各的,可金蕊蕊就推门进来了,望着你的嘴,你给她吃还是不吃? 所以我不是圣人?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刘哥你的砌灶手艺真不错。 黑子也迎合着金小茗的话。 因为工作而拉近距离,还是金小茗先开口了,这位刘师傅假如是你,有两个家境贫寒的学生,一个比较聪明学习也好,而另一个比较笨学习较差,如果你有一笔钱要资助其中一个学生,你会把钱资助给谁呢? 刘世雨微微一笑说:“我没有资助过学生,我不知道。” 当然资助学习好的学生。 刘黑子有点忿忿不平,他从自己的经历说了一句实话。 好学生只是一个空泛的感念,学习好只是一个形式,人都是凡眼肉胎,只看起步的一刹那。 其实资助谁没有对错之分,最重要的是看资助的人处于什么样的心理来进行资助了。 前者是希望强者更强,而后者是希望扶助弱者。 资助给聪明学生的做法,更准确地应该叫投资,而资助给笨学生的做法往往人们叫慈善。 金小茗一语道破天机,刘世雨也不反驳。 西河县社会共识就那样,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社会观念下。 黑山村一个家庭贫寒的差生是没有人资助的。 慈善的本意,是帮助弱者。 我们不能说地球在运动,也不能说每一个都在转动,也有一些原地不动的人,送人猪肉,手上留油,只要考上重点大学的学贫寒学生,就有人帮助,这是人的功利性使然,与人的选择无关。 金晓茗把刘黑子当做倾诉对象,打开了话匣子,她举了一个事例:“黑山村的梅子女士,曾经就是一个贫寒学生,她的挣钱能力、所享有的制度保障、或者是将来的前途,梅子女士已是强者,她美国《自然》杂志冰川版的主编。” 有人得利,必有人受损,当一个已有制度化保障的人得到了一笔不用偿还的捐助时,往往就意味着另一个更弱的弱者失去了这笔钱,这些孩子是没有人资助的,没有偿还能力,也得不到贷款,更没有一个几乎注定的美好前途,外界的资助也仅仅是改变他们生活的唯一希望。 因此,从慈善的效率角度看,资助一个已有足够保障的强者,显然不如资助一些真正的弱者。 没人有权力要求别人不要救助某个群体,但公共舆论却必须了解现实,采取理性克制,避免扩大对一些有制度性保障群体的同情,激发人们盲目的同情,从而导致慈善救济的相对公平失衡····” 刘黑子微微一笑说:“金老师,世上没有真正的公平,我上初中你还不让我统考呢,理由是影响双桥中学的升学率,混出来就算毕业了,我是一个庸才。 可总有人才吧,也不过是深埋在沙子里,像你这样挖沙子的人有几个,要不是你发掘我的闪光点,我还是那个混混。 现在的教育猪肉贴在肥膘上,西河县中学富丽堂皇,像一个宫殿。 黑山村小学破败凋零,只有十几名孩子。” 黑子你是画画的,一碗水可以挽救一峰骆驼的生命,你把一碗泉用沙子掩埋起来,也会渴死饥渴的骆驼,青石头,刘寒梅、金颖颖这些孩子不需要富丽堂皇的校舍,一条小鱼不需要大海,只要有娟娟的溪流。 挽救一个饥渴的人,只需一捧水足够。 “会好起来的,我总是在安慰自己”。当你置身于黑漆漆一座黑暗森林,每个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一大片贫苦孩子们面前,有的孩子得救,有的必然退下深渊,我才发现自己有多渺小,有多无能。 你与其中某一个孩子稍微发生一些联系,而这个孩子会把你视作一根救命的稻草,而你也决定担负起那样的一种“使命”的时候。 金蕊蕊已把我当做了妈。可是我没有能力做好这个妈,我也不是金蕊蕊的妈。 我想放弃。她的戒备已消失,把刘世雨,黑子当做一个倾诉对象。 “金老师你走了。他们怎么办。” 刘黑子有点担忧。 让你这个村支书想办法。 她笑笑打趣的说。 我以村支书的名义聘请你。 聘书呢?月薪多少,黑子你真会唱戏。 只说理想不谈钱的村支书,都是都是无赖。 无赖,就无赖吧,以后我会给你发聘书的。 黑子我们谈正事,这次砌灶材料费多少钱。 黑子,我也当过家,你别骗我,两口锅一大一小、竹笼、压面机、水泥、砖头、····哪一样不需要钱。 你稍等等···· 刘哥我们要多少钱,黑子和刘世雨商量着。 她是一个敏感的人,不想欠人情债。人情债最难还,能自己解决的事,她是不会麻烦别人,砌灶是可以用钱解决的事情,那就花钱解决吧。 她拿出用红色棉布手工缝制的小巧零钱包, 刘哥你的工钱,她从钱包里拿出了二百元钱。 我是做生意的,给我166元,六六大顺,图个吉利,刘世雨尽可能把钱往少里说, 修缮校舍的报告已打上去了,学区罗主任说,一盘青菜烧出红烧肉价钱,拴牛的绳子比牛还贵,黑山小学在裁撤之列,不打算修缮校舍了,他们正在上报裁撤。要是撤了这些钱花的不值,可是现在我又得吃饭····· 砌灶也是一笔不菲的开支,是她一月工资··· 她已经把其他别的学生提前让回家了,唯有这五名学生留下来,帮刘世雨砌灶。 刘黑子有皮卡车,顺便他把青石头、刘寒梅、黑苗雨、黑豆雨,金蕊蕊拉上。 皮卡车挤进了七个人,从黑山小学到回家的路上,稍显拥挤之外,看不出和其它时候有丝毫的差别。 刘世雨安静了,他在副驾驶点了一根烟,战争结束了,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短暂的辉煌过后,要用一生的痛苦来补偿。自己的世界,与别人无关,别人的世界,与自己无关。 只有当自己的世界和别人的世界交集并趋向融合,才有可能自己的痛苦,也是别人的痛苦。 他现在才知道,战友金忠的贫苦,依然也是家乡的贫苦,金忠还有人惦记,车里的几个孩子有谁惦记呢? 或许吧,命若草芥,荣枯不由人。命中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只有经历过死亡,一起承担,这种压力一般人体会不到,也难以理解,只有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弟兄才理解他对金忠战友的感情。何必强求金晓茗给金钟战友写祭文呢?那只是一个愿望而已。 第12章 (1)遗书风波吵架 金忠的家乡在什么地方? 在戈壁省西河县双桥镇青山堡戈壁滩,有一个小村庄叫黑山村,曾经是一座古城,始建于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为当时屯垦戍边,固守长城的边防要塞,它是古丝绸之路路线,保存最完整的城堡,也是汉长城边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黑山城堡整个城池呈现椭圆形,城墙内有瓮城,城墙脚有护城河,外筑甬门,外门叫“金吕城”,内门叫“永泰门”,意思就是“永绝虏念,康泰安宁”之意,瓮城是黑山边塞城防御的一道防线 。 昔日商旅往来,店铺盈街的繁华已成为过去。 清末建黑山小学,中西式风格建筑,中轴一线,左右对称,前后照应 ,也被称为“一本书”校园, 雕刻在木门上的海浪 屋檐下的桃子、石榴、柿子,寓意黑山小学“健康,团结,携手,取仕”的校风。 独特的建筑形式,厚重的历史文化,黑山村被长城残壁断垣所遮蔽,燧烽台有一缺口,远眺就是青土湖,此时青土湖已干涸,每踏一脚羊肠小道上泛着白色的泡沫碱,已成为泛碱区,此处寸草不生。 金忠的少年是在黑山村度过的,有两个男孩,是金山、金忠兄弟俩,他们是堂兄弟,还有一个女孩郭燕燕,十岁。 此时长城残壁断垣旁有一块豌豆田,这三个孩子在拣豆秧,田野里枯黄的豆秧稀疏,偶尔有一根豆角横亘在田野里。 郭燕燕是女孩,有点娇嫩,只拣到一支豆秧,金忠拣到两支豆秧,还是金山岁数大一点,拣到四五支豆秧···· 就这样三个孩子在田野里捡拾豆秧,然后把捡到的豆秧聚集起来,豆秧成了一小捆,放在燧烽台上。 金忠胆子大,从口袋里掏出火柴,点燃了枯黄的豆秧,烽燧台产生的袅袅炊烟向天空飘散,此时狼烟四起。 狼烟四起连天血未干,十万漠北金戈铁马踏河山。 此时已是八十年代 也只是农村小孩点火玩,就当是小孩子玩游戏,所以没人在意烽火台狼烟四起。 豆秧上的豆角噼噼啪啪炸裂开了,狼烟熄灭后,三个孩子扒拉着豆秧残灰,从黑灰里捡拾半生不熟的豆子。 金忠脸上沾满了黑灰,一只手也抹在郭燕燕清秀的脸上。 吃完豆角后,三个孩子奔奔跳跳,跑下烽燧台,然后捡拾干柴,给家里烧水做饭备用。 三个孩子在一眼望不到边的青土湖摊边上,捡拾枯死的红柳枝,红柳干燥耐烧,且火头硬,烧火做饭在灶火里递几枝,一锅面条饭就熟了。 青土湖畔的红柳不是立着,而是躺着的,有的红柳被干燥的青土湖灰尘掩埋着,黑山村显得荒凉,金忠的少年就是这样度过的。 十八岁金忠参军入伍,在a师147团四连服役,四连的战友不喜欢他,是因为他是高中生,而且喜欢吹牛。 在金忠的嘴里,黑山村堪比王勃的《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他并没有给战友讲述家乡的荒凉,其实青土湖已干涸,而是说“青土湖水天一色,碧水蓝天”。 就连完全消失的母校黑山小学,在哀牢山000高地,也被金忠自诩为“黑山学院”,被他吹的神乎其神。 语文老师是金忠的骄傲,北大才女柳叶眉,屯垦戍边的知青。 柳叶眉是郭燕燕的妈妈,也是华夏农业大学治沙专家郭普难丈夫。 金忠吹牛在a师147团四连谁都知道,金忠家乡缺水,碍于四连八班班长刘世雨在147团大比武中挖掩体、过障碍、班攻击战术获得三项第一,在四连中颇有威望,可能金忠谁都不搭理,再说班长刘世雨和金忠是一个镇。 一个镇的同乡战友,生活水平不分伯仲,大家心知肚明,就是不点破,“青土湖水天一色,碧水蓝天”那是骗人,再加上a师147团四连驻防在哀牢山,窝在猫儿洞,那种孤寂让人忍无可忍,但又无能为力,必忍受之。 那种欲生不活,欲亡不死的日常生活需要调味品,所以金忠的吹牛恰如其分缓解了这种痛苦,如不是战场纪律的约束,a师147团四连也不会倦缩在黑暗肮脏潮湿的猫儿洞中与老鼠、毒蛇在一起,更不会听金忠吹牛逼。 他图个什么? 000高地是一座结构为岩溶石山的小山包,东、西两面山势非常陡峭,南、北两面坡度相对较平缓。山上有几处石洞,分别可容纳3、4人或7、8人不等。 就算是这么一个破地方,对金忠照样是无足轻重的,他为什么要背着喷火器去磨这些狰狞的石头? 驻守在石洞里。 他在守护一种价值观。 那是“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价值观; 这是一种华夏长城文化延续2000年的价值观。 它是危险的,也是诱惑的。 为了守护这种价值观,代价是沉重昂贵的,有无边无际的孤独。 那是一种独属于男人的浪漫,一种让你胸膛瞬间充满了热血的浪漫,他不再是一个男孩,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意识到世界上不再只有女人、钱、索然无味的生活和工作,还有其它更多更多的东西。 金忠一瞬间就长大了。 一次战友孙飞偶尔问他:“金忠你有那么好的老师,北大才女柳叶眉,怎么不和刘世雨的女朋友大学生陆呦呦,坐在金城师范大学课桌上,爬到这洞里干吗?” 金钟只好幽幽的回答:“想你呗”。然后又长叹一口气说,“苦了我和你,幸福大学生陆呦呦”。 他就不沉默了。 金忠吹牛逼在四连人人皆知,老乡刘世雨,也只是会意的笑笑,让他吹吧,在猫耳洞时间过得快。 郭普难在戈壁省西河县治沙试验站科研治沙,他主持建造了亚洲第一座沙生植物园——西河县沙生植物园,带领科研人员推广粘土纱障,开发沙生资源,得到了国内外治沙界的极高赞誉。 不足果腹的食物使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连拿铁锨的力气都没有,饿死在夹边沟农场的空猪食桶旁。 黑山小学的第一任校长柳叶眉带着孤儿寡女郭燕燕,北大才女柳叶眉可惜溺水身亡。 郭燕燕是青石头的爷爷养大的····· 黑山小学在金忠眼里永存,作为老乡刘世雨没有揭穿他的谎言。 金忠在黑山小学学习是散漫的,柳叶眉的思想深深地扎根在他的意识中,他在139师147团4连3班文笔是一流的。 十九岁是一个不知生死的年龄,团部下了命令,让每个参战的士兵写一份遗书。 北方士兵恋家,以回到家乡入土为安为己任,大都嚷嚷着要回家,遗书千篇一律,都是牺牲后要在家乡安葬,遗书一式两份,一份写好后藏在储藏室的包裹里。 一份遗书交给连部文书存档。 金忠和刘世雨不在一个班,后来重新调整,他才和刘世雨在一个班,刘世雨是139师147团4连3班,重火力机枪班,主要配备班用轻机枪。 金忠是喷火器手(防化兵,此时是作为步兵使用)。 “进攻战斗队形,转换为防御战斗队形” 连长肖峰大喊。 喷火兵金忠在班长刘世雨左下侧五米的距离,在转换防御战斗队形间隙,也是四连战士偷懒的好机会,就要上战场了,老乡之间窃窃私语,恰好刘世雨和他在一起。 遗书上写的内容已传开,世雨你写的遗书是什么? 嘿,也没什么,如果我走(死忌讳说)了,让我哥给我妈妈养老送终,我哥哥刘世杰已是乡长了,刘世雨很自豪。 世雨你去了(牺牲讳),抚恤金怎么分配? 妈的,抚恤金就一千元,我哥哥上大学家里也借了债,现在成了家,工资也不高,我的一千元抚恤金,现在包产到户了,家里的口粮也够吃了,让我妈妈买上一头犏牛(牦牛和黄牛杂交力气大),生不能报答父母,死了也要变成一头牛犁地耕田给老人家减轻负担。 金忠怅然所失,莫名其妙说了句:我去(牺牲讳)了,谁来看望我呢? 金忠是个好面子的人,也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的来信极少,他把信写到金城化工厂郭燕燕处,然后在信封里装一张邮票,再让郭艳艳把信折返回来。 郭燕燕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碍于兄妹关系,郭燕燕还是照办金忠的方式。 金忠不想让战友知道他是孤儿,其实他也暗恋郭燕燕,立个功,分配工作后,他和郭燕燕就处在同一个纬度,也好表白郭燕燕。 金忠的来信他总是第一个收到,也不让别的战友私坼,战场上的士兵没有隐私可言。 他拆开书信后,如果战友在旁边,他会急忙把信合上,别的战友来了信,四五个老乡聚在一起看,分享家乡的喜悦。 他从不分享书信。 所以金忠就有点反常。 在攻击000高地三号哨位前夜,金忠把一千元抚恤金要捐给黑山小学,在突击前夜透露给刘世雨 “世雨帮个忙,如果我去了(牺牲讳),把一千元抚恤金捐给学校,把我埋在黑山村一碗泉旁边,那里红柳遍地,我从小就喜欢。 刘世雨大吃一惊,学校有国家管,与你金忠有什么关系? 很明显你金忠想表现?让我下不了台,这表现也太过分了。 刘世雨大骂金忠,我日你妈,你又像那个电影里学的,你想立功早点说,谁不知道,我去了(牺牲),你把我带到家乡,你去了(牺牲),我把你带到家乡,这是一个约定。 金忠,遗体清洗组没人去,你还不如到遗体清洗组,把老乡陈福海换下来。 老战友我提醒你,好歹我也是一名班长,做这种事先是我,后是你,你虚伪造作,让我们金城籍的战友无地自容。 可惜,抚恤金不能预支,你捐给黑山小学,谁知道你的好,要不你请我们班在哀牢山县城饭馆里搓一顿,还能落个人情,临战训练把你的火焰喷射器背背,让你稍出点汗。你可以少喝水,也不用到炊事班打水,还能给炊事班冯大天减轻负担,弟兄们都会说你的好。 世雨。你轻点说,不要让别的战友知道了,这样影响多不好,金忠努努嘴, 金忠你想想,a师139师147团4连那一个战友不是农村的,虽说包产到户了,家里也能吃上白面了,那一个弟弟妹妹上学不需要钱。 给妹妹买个书包,给弟弟买个铅笔好不好,你放出这话羞不羞,让我们的指导员如何做人,上面都说家里有困难尽管提,能解决的现在解决,不能解决的移交到地方组织解决,刘世雨开导他。 世雨,我能在黑山村当上兵,我叔叔是村长,按理说是我金山大哥的,可是他当兵名额让给了我,我是孤儿,免费在黑山小学上的学,黑山村村民集体出的钱,后来又在西河县上的高中,我辜负了村民的好意,没有考上大学,我是没脸见人,这次我一定要立功。 金忠把心里话敞开了。 我爸爸修渠炸山给石头砸死了,妈妈又投了青土湖,我哪有弟弟妹妹啊,终于金忠亮出身份,原来他是一名孤儿。 黑山村的年轻人没上学的多得是,就是我堂哥金山,也才小学五年级。 你不懂,你完全不懂吃百家饭,穿百家衣而又无法报答的那种内疚感,那是一种怎样的煎熬啊。 说出来你也不懂,你没有尝试过那种滋味。 金山原来是一名孤儿,心里有一半黑暗的地方,那里藏着一辈子不会告诉人的秘密,所以金忠对黑山村有一种内疚感,他要用这样的方式报答养育之恩。 金山,你是死,是活我不管。 刘世雨气愤的走开了····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2章 (2)自省 真正见过世面的人,刘世雨的顶级魅力是什么? 能够坦然面对立功后的众星捧月,也能体验尊贵的生活,在大坝水管站吃大煮羊肉。 能坦然承受失败后的门庭冷落,看到战争的残酷,在哀牢山000高地把金忠战友的遗骸用编织袋背下来,能带领弟兄置生死度外驻守哀牢山,无怨无悔。 还能承受小孩子对他的羞辱,在黑山村小学被金蕊蕊一根铅笔打的落荒而跳,刘世雨不是怕这个小孩子,而是他于心不忍,不想伤害她。 路见别人的坎坷而挺身而出,遇见自己的烂事一笑了之。 刘世雨只有这样的经历,回想自己的经历,那也仅仅只是一段经历而已,这和他背兄弟金忠遗骸相比,也仅仅是小事一件,这一切都已彻底过去······ 戈壁中的黑山村,就像呈现在沙漠中海市蜃楼中的一叶扁舟。 戈壁上乡村石子路平坦,车轮碾在上面,偶尔从车轮下飞出一个小石子,惊起红柳丛中两只野鸡,又跑出一只灰色的野兔。野兔跳跃着,奔向远方的晚霞之中。 野兔,野兔····追啊, 青石头、刘寒梅、黑豆雨喊叫着。 金蕊蕊努力挣扎着,把头伸出车窗外,刘黑子也难得有一个好心情,把皮卡车推上高速挡,皮卡车飞快的蹿起来。 黑子,这是乡村公路,当心飞石伤人。 刘世雨说着就把金蕊蕊的头拽到驾驶室,用手摇 起挡风玻璃。 刘哥,让他们撒一回野。 黑子,人狂没好事,狗狂挨石头,减速,注意安全。 刘黑子减了速,沿着小径往前走,路过一座藤蔓墙。 到了,到了,我的奶奶等我。 刘世雨看到葡萄藤下站着一个消瘦而憔悴的老人,她就是金蕊蕊奶奶。 皮客车又向前行驶,一条干涸的小河,太阳的余晖飘落在河沟里,小河卵石的影印,参差斑驳构成一幅“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美丽的画卷,有的鹅卵石发紫,有的则红中带绿,绿中带白,犹如一颗颗垂挂在树枝上的祖母绿、紫水红宝石···· 空旷的戈壁也美丽。 刘世雨暗想。河里有水多好。 小河上的石头错落有致懒懒地晒着太阳,享受着水的清凉亦或阳光下的那份惬意! 到家了,我爸爸也回来了。 青石头的爸爸金山也赶着羊群回家。 青石头跳下了车。 刘黑子把皮卡车停在村委会,三间土坯房,一个硕大的四合院,村委会原来被遗弃,他为了节约开支,三间土坯房一间当办公室,兼厨房,一间当宿舍,一间当杂物间储藏农具。 刘世雨躺在用砖头垫起几块木板子的床,他一屁股坐上去,发出老鼠叫的吱吱声。 不长大多好,童年无忧无虑。 他感叹了一声,一晃在黑山村已半月,金城卤面馆歇业了,生活费从哪里来? 黑子你多大。 十九。 我十九,背着一个编织袋,也是黄昏,驻守在哀牢山000高地上背金忠…… 不说了,不说了,又提起那个不寒而栗的一幕。 刘哥,你在金老师面前,为什么不提写祭文的事情? 黑子,有些事情是一个形式,那时候当兵,老乡观念强,总说家乡好。 西河县亲人去世了,亲人说的话,后人要承诺,也仅仅是一个承诺,至于做得到,做不到,要看后人的能力大小。 我已经做了,金忠的仪式也仅仅只是一个形式。 刘世雨坦然了,他已经做了,战争的硝烟已散去,肉体的创伤可以愈合,而战争的记忆却时刻萦绕,这些记忆造就的心灵伤痛永世难平。 有时看起来很简单的事情,解决起来却大费周章。 结果是被自己的哥哥刘世杰愚弄了15年。 哥哥刘世杰进了监狱,他也无地自容,辞了西河县水务局大坝水管站站长,和妻子呦呦,在金城市开了一家卤面馆,惨淡经营维持生计。 他来到黑山村,给黑山小学砌灶,找到了生活的自信,回想那段生活经历,上过战场就是资本,这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赚钱的能力,每个人都有体面地工作。 金蕊蕊、刘寒梅、青石头····· 他们和城里的孩子能比吗?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同等的资源和机会,有人得利,必有人受损。 他得不到体面的工作,不能帮助青石头、刘寒梅、金蕊蕊····这些孩子走出困境,也没有必要恨他们,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我是我,哥哥是哥哥,他贪污与我有什么关系,救人者先自救,我力所能及的的为这些孩子做点事。 先拯救自己自卑的灵魂。 第12章 (3)求救 刘世雨白天在黑山小学砌灶后,他疲乏了,然后就躺在村舍砖头撑起的木板床上睡着了。 他又做梦了,梦见牺牲的金忠,他是“公猪鼻子上插葱假装大象”。 也站在砌过灶的黑山小学讲台上讲课,这是黑山小学吗? 宽敞的教室,柔和的阳光透过南面几扇大玻璃窗,照在苹果绿的窗台上,阳光映在雪白的墙壁上。 教室里桌子、凳子是他捐赠的,用纯松木打造的,课桌摆得整整齐齐,地面扫得一尘不染。 教室里有青石头、刘寒梅、金蕊蕊、黑豆雨、黑苗雨····· 金忠怎么也会讲一些乱七八糟的的东西? 刘世雨大惊。 我们地球在宇宙中只不过是一粒粒星际尘埃,组成的微不足道的星球,地球上如果没有人类,宇宙显得毫无意义,地球上有了人类,产生了疆域,于是就有了国家,然后有了杀戮,杀戮过后有了悲悯,悲悯之后有了反思,然后才有了关爱。 所谓的国家,在于保障权利,共谋幸福,斯为成立国家之精神。 一个人置身在战争中,阴影如噩梦般缠身,战后回到现实中,在生活境遇中的窘迫和艰辛,就有了为谁而战的长久思索,战争亲历者的各种苦辣酸甜,对于普通个体而言,战争永远没有胜利者。 我们体会的是他生活的艰辛,而他对战争的沧桑与痛苦没有人能理解,战争像沙尘暴,刮过了也就刮过了,沙尘暴横冲直撞,不可一世,大有毁坏良田、侵占城市村庄的架势。 只有戈壁滩上的黑山村村民品尝过沙尘暴滋味的人,才能学会在黑暗之中,找到自己的的方向。 如果说人类对于宇宙的认识是从误解开始,那么人类对战争的认识从残酷开始,无论多么文雅的战争,还是正义的战争,战争都逃不过二个字“残酷”····· 金忠你胡说什么? 他冷静地盯着刘世雨,笑容诡异。 战争中脏话是体现人性的东西,刘世雨骂开了:“金忠,我和你谁不知道是几斤几两,把你的鸡巴掏出来撒泡尿,也不过四十厘米长的弧线··· 墙壁上的金忠依旧对着刘世雨阴森森地笑着…… 这时刘世雨翻身,只听嘎啦一声,床垮了,突然刘世雨翻身坐起说着不着边际的话:“15年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你究竟要磨练我到什么时候”。 刘哥。你又做噩梦。 黑子,我一个人的时候,好害怕,你不懂。 刘哥,我是黑山村的支书,我在一碗泉的旁边已经给金忠找了一个好地方,一杯之土,七尺之躯······ 黑子,我还是怕,我一直以为自己经历了那么多 天灾人祸,会理智 的从容面对一切,可是我不能,我忘不了金忠的笑容。 刘哥那是国家行为,你没有其他战友吗?让他们也承担点,你的痛苦就少点。 现代社会是信息社会,社会每次经历的大飞跃,最关键的不是物质催化,甚至也不是技术催化,其本质是思维工具的迭代,一种技术从工具属性到社会生活,再到群体价值观的变化,往往需要经历很长的过程。 珍妮纺纱机从一项新技术到改变纺织行业,再到后来被定义为工业革命的肇始,影响东、西方经济格局,其跨度至少需要几十年,互联网也同样如此。 现代社会最关键的是一种价值观的微妙蜕变,在经历的过程中,被有用和无用代替,金城殡仪馆对一个搁置了十五年的骨灰盒,当然被列为无用。 不过庆幸的是还有一个庸俗的圣人刘世雨,现代人的意识是有告知的权利,这个告知惊扰了好多普通人的生活。 金忠当年的英武只有刘世雨知道,就是双桥河,也只是在戈壁省地图上表出的一段弧而已,双桥河干涸了,也就没有了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双桥河干涸了,双桥河边深深扎下的芦苇根,也只是芦花谢了,芦苇枯了,那些吮吸着黑河水乡乳汁的芦根,却无法孕育着新的生命。 有一个亡故的人,燕北飞,人北望,青土湖畔戏水,双桥河边看大尾巴羯羊。 他只是一味地思念家乡。 双桥河干涸了,金黄色的胡杨叶,飘洒在湖面,这些落叶有的大如枫叶,有的圆如杨叶,有的细如柳叶,有的呈尖叶状,有的呈锯齿状。 双桥河干涸了,也就没有了绿水、蓝天、白云。 黑山村也演化不出一幅“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的美妙画卷。 双桥河干涸了,双桥河边的胡杨林“生一千年不死,死一千年不倒,倒一千年不朽”的胡杨荡然无存。 剩下的只是刘世杰的利欲熏心,还有被西河县人世俗化有用和无用代替。 双桥河现在是一条干沟,西河人自以为是河西的主人,是双桥河的主宰,双桥河的乳汁已被孩子榨干。 河沟的乱石,仿佛母亲生命垂危的那一瞬间,眼角流出的最后一滴泪水,呼唤着孩子,面对不可避免的死亡,心灯熄灭,最后一点光也荡然无存,大地笼罩在黑暗之中,我们祈求生命的再生也是一场枉然。 可是金忠却不这样认为,昔日双桥河春天是涓涓细流,夏日梅雨季节是一条澎湃的大河。 他曾经吹牛,双桥河也曾洪水泛滥,金在洪水淹没的玉米地里抓黑鱼。 岁月淹没了一切,玉米地里抓黑鱼已被人淡忘,不过双桥河可以干涸,岁月可以流失,但是刘世雨和金忠在000高地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当a师147团四连刘世雨和兄弟拿着编织袋在哀牢山那拉山口,一个编号000高地,只有两个足球场大的陡峭山地上,收殓兄弟的遗骸,那一份哀思,那份情感,还有那份庄重,生命瞬间消逝的对他心灵触动。 还残留着他的记忆中。 给他那早已干涸的心灵带来了些许慰藉,人的一生不只有折磨,也不只有痛苦,还有温暖,友谊…… 在哀牢山000高地三号哨位那段陡峭狭窄的泥泞冲击小路上,山脚下的一块5米高的大石崖下,山路陡峭,小路被对方炮火封死,10余名兄弟的遗骸爬在石缝里,鲜血与雨水混杂的液体,染红了巨石,在一片泥泞中,逐渐僵硬的他们任凭雨水的冲刷,这些兄弟聚在一起,石崖在炮火覆盖下,已变成一堆瓦砾。 a师147团四连突击队副队长刘世雨还有六名兄弟,包括金忠也渗入在瓦砾碎石之下,五个紫黑色的手指头从瓦砾下卷曲伸出来,他跪在瓦砾下,快速用力一拽,拽出了一条胳臂,又跑到石隙中,看到石缝中夹着一条腿,他又抽出来,扒拉扒拉碎石把几段肠子也装到了编织袋呢,刘世雨看到山尖上黑乎乎的,可能是一个人头。 刘世雨还是没有爬到000高地山尖上,因为对面的苏式ak-47阻击步枪随时瞄着你,他背着金忠兄弟的遗骸撤下了000高地。 刘世雨有战功的身份被人淡忘了,现在他的身份是一个落魄者贪官刘世杰的弟弟,这个身份在西河县可能要伴随刘世雨一生,刘世雨不能给兄弟金忠一个庄严的仪式感。 可15年后,那些和他穿越硝烟迷雾,依次还有000高地这场战斗中的亲历者。都不会从记忆中抹去。 把床平整好后,他还是睡不着,他哆哆嗦嗦掏出了电话机,拨通了关中平原一个人的电话号码,按了几个数字,通话语音还没有拨出,他又哆嗦着合上手机。 终于一狠心还是拨出了通话键,手机通了,他无伦次的絮叨起来:“老连长你把人家金忠两瓶黄台戈壁醇喝了,却不为人家办事······” 半夜凌晨三点,a师师长肖峰接到了一个外地的陌生电话,他以为又是一个骚扰电话,刚想把手机挂断,可是电话那头一听语音是“老连长”,他就知道肯定又是那个老战友打来的,说不定又喝醉了,老战友吗,一般不会打电话,都是在喝醉酒的情况下或者在半夜里才给他打电话,就是叙叙旧,说起十五年前在000高地的往事,那一段是他们共同的记忆,那是一段痛苦的经历,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咀嚼个中的滋味。 他现在是a师的师长了,只因为那一次经历所说防御作战有几十万人,所谓的防御作战,具体指挥一个营进攻作战并不多,他是为数不多参加过进攻作战具有实战经验的连长,是具有班战术队形和步炮协同作战经验的指挥员,他又要指挥连队战士,又要给炮兵提供方位、坐标,和平年代的四连连长肖峰有战功,所以晋升的特别快。 a师师长肖峰是凭能力晋升的,000攻击战是残酷的,作为军人那是他的职责,他也从不在妻子孩子面前说,男人嘛,有痛苦就一个人担,有时候战友喝醉了,在电话里絮叨,他就把手机调整为静音状态,孩子要高考了,不影响孩子,战友在电话中絮叨的还是那件事,让他们说个痛快。 刘世雨语无伦次的就在电话里絮叨了:“老连长你喝的黄台醇酒,给你送礼的那一个。你猜是那一个?” 妈的,金忠给老子送礼,是为国家行贿,谁不知道上000高地是个送死的差事。 喂,你是那一个,我让司务长给金忠钱了,三百元钱,我们四连六十五个人集体喝的。喂喂,你是那一个? 刘世雨自报家门:“我是你破格提拔的八班班长刘世雨啊,在000高地当突击队的副队长,连长我们不是有突击组、火力支援组,后勤保障组。 我就是突击组的副队长刘世雨啊,我原来的喷火小组的组长金忠骨灰在金城殡仪馆已经存放十五年了,你看着办吧。” 刘世雨再也说不下去了·····挂了手机。 肖峰又按照手机号,给刘世雨拨了过去,世雨你慢慢说。······ 肖峰接到一个没有头,也没有尾的电话,才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一股无名火就要发作,可是不知如何。 肖峰又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通了,肖峰不容那人解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孙雨露,我日你先人,操你十八代孙家祖宗,你现在发财了,在a师也是一个响当当的老板,照顾一下生活上有困难的兄弟,你照顾个球,000高地突击队的喷火组金忠兄弟,到现在了怎么还在金城殡仪馆。 你能当老板?我看是土地老爷挖了眼——瞎了眼。你孩子当兵的事情不要在我面前提了,你口口声声说要让孩子锻炼锻炼,培养个接班人,我看锻炼个球,还是让你孩子当土匪去吧,那样你培养的接班人心黑手辣,你最好破产算了,你有的是钱,把你的孩子送到国外上学去吧。 下次宴席兄弟你不要请我,鱼虾坏了,有臭味,我吃着肚子疼,我知道你做东,我会把酒席钱打到你账上。 一个电话就把实业家孙雨露骂得狗血喷头,还搅得好多人不高兴,还有谁不高兴请看十四章下集创业,创业的艰难,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2章 (4)尊严 没有人能读懂金忠,他童年失去双亲,遇到童年两个过不去的坎,一种被抛弃的伤,一种被吞没的痛,他童年受到小朋友欺负,没有爸爸呵护,所以他感觉被抛弃。 被吞没的痛,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的爱被黑山村牢牢的控制了,当他被这种爱窒息到呼吸不过来时,他选择逃离,所以才有抚慰金捐给黑山村的缘由。 金忠与黑山村一根丝线连起来,他在哀牢山下,即使与家乡相隔2000公里,仍能感受到彼此火热的心跳,黑山村那是他的家乡,鸣沙、湖泊、奇泉、古庙、玉米,丹霞,白纯鹿。 在000高地三号哨位,金忠是唯一会写诗的士兵,与飚脏话的士兵兄弟格格不入,对他来说,生活不止爬在猫儿洞睡觉,还有诗和远方,有家乡的鸣沙、湖泊、奇泉、古庙、玉米,丹霞,白纯鹿…… 这个社会从来就不是为了快乐的生活而存在,每一个生命的历史都是受难史,生命没有意义,生命是一个过程。 会写诗的士兵存活几率大,本来a师147团四连让他和遗体清理组组长陈福海换回来,金忠是浪漫主义业余诗人,清洗遗体又怕金忠用白描的手法,写战争的残酷,泄露秘密,所以他还是在000高地三号哨位一个石洞里面,用大重九烟盒写诗。 金忠写了一首诗《若为什么》 若为一名士兵 就去三号哨位猫儿洞睡觉, 不要因为睡在猫儿洞 而感到自责 因为你起来也创造不了什么价值, 如果你能在浪费时间中获得“为国家履行职责” 那就不是浪费青春。 若为一个农民 就化为泥土 坠入家乡的沙丘 静等白兰瓜藤蔓攀附。 若化作一块石头, 就要变成时光,静若岁月,四季更迭有序,风景如画可期,让灵魂与生活拥抱,或许可以走得更远。 生活终究得回到现实中来,他是一名士兵,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回到家乡,他没有成为一名诗人,也没有回到家乡,一语成谶他战死沙场。 孙雨露半夜里受到a师147团4连老连长肖峰一顿臭骂,他长舒一口气,被老连长骂了就骂了,又不伤筋动骨。 商人的世界竞争是极其残酷的,商场如战场,酒桌上的推杯换盏,并不代表孙雨露在竞争中就心慈手软,在没有商机时要学会隐忍,在需要果断出击的时候,毫不留情,商场无父子,职场无温情。 孙雨露是一名蔬菜批发商老板,商人吗受到恐吓是正常的事情,就在前几天还收到一个匿名电话,孙雨露收购农民种植的菜花,他从菜农地里一元收购过来,而他一元二角,快速批发给了蔬菜营销商,占了先机。 他的做法,破坏了行规,在白虎县蔬菜行业掀起骇然大波,在这个行业有个私下约定,蔬菜批发,利润至少要有翻一倍的价钱,这是白虎县蔬菜行业的潜规则,否则就是压价销售,破坏行规,收到白虎城蔬菜协会的集体抵制。 孙雨露坏了这一规矩,一不小心就会踏入陷阱,在白虎县没有所谓的奸商,商人也不例外,在商言商,商人做买卖就是挣钱,商人言利,理所应当,他挣钱怎么了?他也挣得是一份辛苦钱。 在商场最大的悲哀是什么,当你能力不济时,你的竞争对手,给你嘴里喂了一只苍蝇,你还得吃下去,还得微笑着说谢谢。这个竞争对手包括你的亲人,朋友,同僚,竞争就那么残酷无情,你想自杀,连上吊的绳子都买不起,商场就这么冷酷。 半夜里孙雨露打开手机被老连长一顿臭骂,他在床上虚惊一场,是老连长打来的,让老连长骂了就骂了,他和老连长又没有利益纠葛,还有一份情在里面,人活着的意义,就在于兄弟之间的那份情谊。 他不敢关手机,只有听的份,当老连长说喷火组的金忠兄弟,十五年了骨灰还在金城市殡仪馆,他脊背上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液。 口里咕哝着“作孽啊,作孽。” 那可是四连火力组兄弟冒着生命危险抢出六位兄弟遗骸,他是重机枪火力压制组组长,抢出六位兄弟遗骸,然后让遗体清理组长陈福海把六位兄弟遗骸集体火化后,掺在一起分成的六个骨灰盒。 不过这件事情在a师147团四连大家心里谁也心知肚明,不想把事情挑明。 当时突击组三十人在对方炮火覆盖下000高地有一段20米的开阔地,兄弟们撤不下来了,是火力掩护组六人冒着生命危险,上去抢背的兄弟们遗骸,突击组由于牺牲太大,突击队副队长刘世雨内疚,在夜里守着撤不下来的十二名兄弟的遗骸整整一夜,第二天又在000阵地上捡拾被炮火撕碎散落在各处的兄弟遗骸,用编织袋在000高地捡来的遗骸。 十五年孙雨露无法忘却,在半夜被老连长一顿臭骂,他有点疑惑,金忠的后事不是刘世雨照应吗? 金忠和刘世雨一个镇的,而且信誓旦旦保证一定处理好金忠兄弟。 他是破蒸笼蒸馒头,浑身是气,狠狠的骂:“ 刘世雨你个狗日的,害的我好惨。” 没有回应,孙雨露两眼直勾勾望着天花板,突然他抓过浅黑色的手机,在找电话号码,他和刘世雨并没有深交,十五年了孙雨露只知道,刘世雨立功分配在西河县水务局,那是西河县最好的单位,岁月沧桑世事变迁,没想到刘世雨混到这份上,连一个兄弟都无处安放。 现代社会的信息就是发达,有些事情刘世雨也不用找人了,就是孙雨露也能在短时间能找到人,怨气还得出,猎人无能打不了一头野猪,就是追杀一只野兔也行,陌生的电话从100公里又传入了黑山村那间土坯房。 刘世雨吗,十几年了,我们刚退伍回来,你是我们同年兵最有出息的,又得到了荣誉,又分到好工作,金忠是你老乡,你叫我们a师战友一百个放心,你全权处理,我看是金忠瞎了眼,让你处理后事。 你是谁?你嘴巴干净点,老子当年也是火力组突击队副队长,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兄弟···· 孙雨露自报家门, 十五年了,金忠兄弟的后事怎么还没有处理? 老弟我是火力掩护组的孙雨露。 孙哥,一言难尽,我在电话里怎么说呢?我、我、我的哥哥出事了·······刘世雨吞吞吐吐。 你哥哥出事,与金忠有个球关系。 孙哥,我对不起金忠兄弟啊,······· 刘世雨在电话那头又哭开了。 刘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大学生,一个是上过哀老山立功者,哥哥大学生刘世杰由于贪污,人生犹如一颗流星,闪亮地划过夜空一瞬间之后便陨落了,在西河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氛围大环境中,也祸及刘世雨,恍如隔世。 刘世雨不但没有从哥哥那里得到实惠,而为了躲避人的冷眼,从西河县水务局辞职,流落到金城市开一个卤面馆维持生计,妻子陆呦呦也辞职,在金城市扫大街。 西河县地处偏僻,当时没有陵园,刘世杰作为双桥镇镇长,他并没有推脱之嫌,况且金忠还是弟弟世雨的兄弟,把金忠一千元抚慰金捐赠仪式隆重,双桥镇又给了黑山村小学5千元,农村娃调皮爱玩,所以黑山村小学的课桌是纯手工红松木制作的,结实、耐用。 铁打的政府,流水的官,刘世杰贪污不但殃及了弟弟刘世雨一家,还祸及了无辜的金忠兄弟。 金忠骨灰于金城殡仪馆代存,风树之悲,刘世雨百身莫赎,所以刘世雨找到了金城市政府,政府说归民政局,到民政局又说,要武装部出个证明,最后金城市民政局终于推到了金忠的出生地,西河县民政局。 在西河县民政局,是哥哥刘世杰贪污扶贫款的地方,刘世雨是直接扇脸,左手打左脸,右手打右脸,他无地自容哪敢进去····· 人世间最疼爱自己的人永远阴阳两隔,那种悲和痛,别人无法体会的,孙雨露正经历和刘世雨一样的悲伤。 瞬间他泪流满面,十多年了,有一种痛不能言及。 又钱又能怎么样? 孙雨露在手机里大哭,刘哥我冤枉你了。 自顾挣钱,把金忠兄弟的事情忘了…… 孙雨露嚎啕大哭。 就这样耽搁了十五年,刘世雨真是有口难辩,本想隆重安葬金忠兄弟,这一隆重就是十五年,现在就是有一千张嘴,他也说不清。 孙雨露的一个电话,他像一头发怒的公狮怒火中烧,他在宦海商场几十年的阅历,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也不是刘世雨给金忠找个地方,雇人挖个坑埋了,那么简单。 刘世雨现在给不了金忠兄弟应有的荣誉、尊严,还有名声···· 一个民族如果没有扞卫民族意识的决心和尊严,迟早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3章 (1)兄弟情,有瑕疵的掩护) 000高地三号哨位拔点突击作战,只是国家战略中的一枚棋子,不是a师147团四连火力掩护组长孙雨露所能预料的, 常规防御作战规模有多大,取决于双方地形的容量,可000高地突出部就一个悬崖,陡坡下五个溶洞,战场容量就那么大,只能投入一个排的兵力,太多了过于拥挤,兄弟易遭到炮击,牺牲太大得不偿失。 000高地三号哨位正面宽度不到二十米,正面宽度过小,a师147团四连兵力无法展开,突击队会隅集一团,不但没法打仗,而且容易在对方的炮火下承受不必要的伤亡。 所以攻击对方三号哨位,采用小规模特种作战行动,拔出安南国两个哨位,在强攻得手后快速撤出,这是一个小型的特种作战任务。 同时引诱安南国炮兵,让a师炮兵用\"辛伯林\"雷达探测距离500~20千米,定位精度40米(侦察迫击炮),反应时间12秒,压制对方炮火,达到消耗对方的目的,赢得战略主动权。 善谋者行远,实干者乃成。 百密一疏终有一疏,对方把榴弹炮,迫击炮,加农炮,标好标尺,藏在溶洞里,让a师炮兵无法摧毁安南国迫击炮群,对方用炮火构成一幕火墙,阻断了四连的撤退路线。 a师炮兵猛烈的火力、精准的打击落点,也无法把溶洞里对方的81毫米迫击炮群摧毁。 所以才有了刘世雨率领特种作战分队,在000高地那段二十米开阔地,被弹雨洗地,组成一幕火墙,突击小组遭到炮火蹂躏,弟兄们撤不下来的悲情的一幕。 十五年前的1月7日7时整,对孙雨露最难忘的那一时刻,在000高地南腰西北面,已潜伏28小时的第一突击队副队长刘世雨,率领金忠一行十六人,对三号哨位左侧对方一号哨位,二号哨位同时发起冲击。 然而此时,第二突击队火力掩护组长孙雨露六人在000高地溶洞边缘,预设了一个辅助攻击阵地,孙雨露以二人为一组用一挺85式重机枪掩护,在刘世雨突击小组发起攻击时,用火力掩护,防000高地对方从山洞里冲出来。 他异常的痛苦、焦灼、难受。眼看刘世雨,金忠第一突击小组冲上去。 可是他此时却无能为力,对方覆盖的炮火在000高地溶洞边缘在他附近预设阵地不停爆炸。 他无力躲避,也不能躲避,与此同时,000高地上的对方发现突击小组刘世雨一行。 战斗在一瞬间就打响了,密集的子弹象倾盆大雨倾泻而至。 对方炮火对攻击小组刘世雨一行冲击路段进行火力封锁。 请求火力压制。 我后撤路线被阻断。 突击队长肖峰呼唤炮火向000高地对方一侧压制性炮击。 在那段泥泞的冲击路上,刘世雨一行被压缩在000阵地山脚下的一块5米高的大石下。 “张宁牺牲了”, 金忠大喊。 “别管他,有善后小组”。 炮火在000阵地爆炸,张宁削去了一条腿,鲜血喷涌在金忠脸上。 他趴下了,脸转过去。 张宁大口喘着粗气,“我的止血带”。 他从身上摸索着什么,然后气若游丝,嘴里喃喃地…… 只有炮火声,夹杂着刺耳的枪声,哒哒哒……哒哒哒……还有手雷的爆炸声…… 金忠什么也听不到,鲜血流入浑浊的水塘,浑浊的水塘变成了红色,张宁闭上了眼睛。 这不是红墨水在水中扩散的过程实验吗,红墨水游动到水分子间隙之中。 就这样六名突击队员牺牲在那片开阔地,鲜血与雨水混杂在一片泥泞中,逐渐僵硬的遗体任凭雨水的冲刷,突击分队被压了下来。 弹雨如雨点般射来,突击队抬不起头来。 “重机枪急速射,转移阵地,小王扛上子弹跟我上。” 火力掩护小组长孙雨露下了一个生死攸关的命令,把山洞的两挺轻机枪也移出来,他知道,一旦对方从山洞里钻出来,进行反冲击,刘世雨突击小组正在一片阵开阔匍匐,如果让对方形成战斗队形,刘世雨攻击小组要遭受灭顶之灾。 孙雨露扛着一挺轻机枪和另一个战友王浩爬到了000阵地一个陡坡边,“哒哒哒,” 他用班用轻机枪弹压制对方,火力掩护刘世雨攻击小组。 在后勤保障组的 电台里,只有攻击小组长刘世雨声嘶力竭的叫声, 占领1号、2号哨位。 被敌炮火覆盖,请求火力压制。 被敌炮火覆盖,请求火力压制。 炮火覆盖000, 炮火覆盖000。 而四连连长突击队长肖峰也无能为力,这时候,发起冲击就等于死亡,双方的炮火都覆盖到000高地上,伴随着炮弹的撕裂声,是我冲出去的突击队一批接着一批地倒下,攻击小组只剩下四个人。 十五年前老连长肖峰、被临时提拔为突击队副队长的八班班长刘世雨,还有火力掩护组长孙雨露从不同视野接触了那场战争,理解也不一样。 孙雨露看到的场景和刘世雨不一样,而连长肖峰思考的更深。 那场战争给刘世雨的创伤太大,他认定孙雨露火力掩护不力,或者掩护小组在对方炮火覆盖下怕死,蜷缩在山洞里。 孙雨露是有口难辨,他们成了陌路人,所以十几年刘世雨也不和孙雨露联系。 15年前,老连长肖峰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太相信高科技,a集团军组装探测雷达发射轨迹计算系统,只要对方的火炮发射,我方的探测雷达就会算出对方的炮弹轨道,算出发射点在15——20秒做出反应,然后用我方几倍于对方炮火,进行火力压制,摧毁对方炮火。 天算不如人算,对方利用地形溶洞多的特点,把火炮藏在山洞里,用直瞄的方式,提前标定000阵地坐标,算出弹着点,形成一个s型弹着点,再在攻击点上标定一段火力幕墙,000高地是炮火伤亡。 现代战争得出一条结论,在绝对没有摧毁敌炮火以前,步兵不能出击。 现在的a师长肖峰是那场战争的亲历者,战争阴影如噩梦般缠身,所以刘世雨一个电话,他就知道他的兵在生活中遇到窘迫和艰辛。 肖峰知道000高地攻击作战,没想到有那么大的牺牲,年轻的躯体无一不被炮火摧残的遍体鳞伤,而凯旋的凯歌奏起时,幸存的刘世雨、孙飞、张辉剑···则抱头痛哭。 战争肆意的伸展出它最血腥最残酷的爪牙,士兵成了最脆弱最无力的牺牲品。 突击队长肖峰,在战后的五天内,就像被一拳头打懵需要时间恢复知觉,他一直处于恐怖麻木和不知所措的状态。 战斗结束三天后,刘世雨带着战后心理阴影离开战场,他不提干了。 一年后火力掩护组孙雨露也要退伍,在实战中培养干部也落空,只有肖峰留下来当了一名职业军人。 000高地火力掩护组队长孙雨露,“亏欠金忠”成了他给自己的定义,他就像一个还债者,还掉死伤生命的债,默默弥补战争的遗留下来的伤痕。 实业家孙雨露肯定会弥补金忠,他如何处理,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3章 (2)创业 临故城,认残碑。 伤心黑山如逝水。物换星移,城是人非,古今伤情别离。 哀牢山一觉初醒,北山脚下三尺荒堆,一碗泉喷涌,胡杨林比高低。 谁?曾经在这。 金忠已故去,往事不堪回首,一杯之土,七尺之躯,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金忠已浓缩为一缕青烟,踏在天堂云梯之上。 a师147团四连任何兄弟都没有理由责怪金忠。 金忠和刘世雨是一个镇的,000高地突击作战中并没有让他加入,但他在连长肖峰面前死磨硬泡,还拿了两瓶戈壁黄台醇用来行贿连长肖峰。 拉关系走后门送礼的人,哪一个不是为自己的个人利益呢? 哪有上战场送礼的?“我的金忠,金傻子。” 老连长肖峰感叹。 在攻击000高地对方三号哨位时,金忠没有留下遗言,连长肖峰有点纳闷。 不要谈崇高,金忠用一种最朴素的情感,实践了他的诺言。 可15年后,金忠还在金城市殡仪馆。 岁月如同攥在手中的细沙,你越是握紧拳头,细沙总是不经意间从指间偷偷滑落,时间悄无声息,留下一些不易觉察的痕迹,在时间的流动中,各自显得苍老。 蓦然间,岁月留在身上的无情痕迹,十五年了,又是刘世雨把那个痕迹翻出来,无论是枯败的胡杨,还是绽放的芳华,对于普通个体而言,战争没有胜利者,都是失败者。 痛苦、贫穷、死亡是孙雨露逃不过的三个坎。 贫穷不可怕,建立在弱肉强食上的贫穷,不让贫穷流向富裕的机会,才最可怕。 孙雨露在哀牢山那拉山口是幸运的,他毫发无损。 5年前他在白虎城建了一个胡萝卜蔬菜销售基地,戈壁的日照时间长,再加上白虎泉水的滋养,孙雨露种植的胡萝卜表皮光滑、肉质细嫩、质密脆甜,他的蔬菜销售出奇的好。 这归功于他妻子苏叶儿质检员,当家婆当得好,贤妻多旺夫。 “你种的胡萝卜垄不够宽,胡萝卜垄让水淹了,没有施农家肥,不要,不要”。 孙雨露妻子苏叶儿心里那个气,免费给她提供胡萝卜籽种,得到的是残次品。 我给你挑好的,一个妇女领着一个十岁的男孩,男孩掀开了编织袋子,那个妇女挑拣大的胡萝卜。 孙雨露火了,就开骂。 你个贱婆娘,照顾你,还以为我是傻子,偷工减料不施农家肥,洒化肥,撒不匀,浇水偷懒放大水,胡萝卜垄让小水渗透,才能有肉质细嫩的商品胡萝卜,找你家男人说话!不跟你说了” 他是内行,种蔬菜的行家里手,自然逃不过孙雨露的火眼金睛,他一脚踢翻了胡萝卜袋子。 不要。 孙雨露一句话,当然就是夫唱妇随,苏叶儿也给丈夫帮腔。 “胡萝卜你再不拉回去,你的赔我胡萝卜种子钱。” 孙雨露给农户提供优质种子,只要按照胡萝卜种植程序…… 底层互害,你对她越好,反而做事效率降低,自己受损。 苏叶儿严厉了,这个女人的胡萝卜就是残次品,一个拒绝就让她血本无归,于是找理由,找借口诉苦。 你不会说服任何一个人,唯一的就是秉公办事。 “我家男人早些年打仗牺牲了,他上前线时,缠着把我睡了,我有了孩子,我们农村一个姑娘生下个男孩子就是一个拖累,还丢人,也没有人要我,婆家怜悯,有她儿子的骨血,给分了地,我带着10岁的孩子过日子···” “你男人叫什么名字?” 孙雨露惊讶的喊出来,是不是叫王建国,在c师147团一营五连红庙村叫王建国,狙击步枪手。 确实如此,原来是在一个团,在一次找预设狙击点时不幸碰上了挂雷绊发雷(跳到半空才爆炸的跳雷,能够比埋在地下的更有效地杀伤大范围的人员)。 孙雨露愧疚的说:“嫂子,我也是参战的老兵,实在抱歉,我不知道您们情况!你的胡萝卜都是好的,以后有多少,我要多少。 他是一名商人,在商言商,他把那妇女两亩地的胡萝卜按照一等价格付给了那个女人,自己倒贴钱当做残次品,作为饲料卖到了养猪场喂猪。 他损失一万多元。 妻子苏叶儿骂他。 “孙雨露你是爱心泛滥,我们家少收入一万元,损失是小事,收那个女人残次品胡萝卜,别的村民怎么看?都残次品胡萝卜,生意亏了,让我们母子二人上吊啊。” “上吊也得买二尺白凌”。 妻子的这句话提醒他,商人不能有同情怜悯心。 他是一个守信用的人,为了不让老婆孩子上吊抹脖子。 所以第二年他就把王建国妻子的地高价租下,又转租了别的村民。 以后他对王建国遗孀的帮扶一直在继续,让这个女人在蔬菜基地工作,孩子也可以在郊区上学。 雄性荷尔蒙催人成熟,人的动物本能就体现出来了。 汉朝的苏武出使匈奴,被匈奴扣押作为人质,在贝加尔湖牧羊,不嫌弃匈奴姑娘,娶了匈奴姑娘为妻。 胡铨流放海南岛,娶了当地黎族女子为妇,两只雄鸡为争一只母鸡,也会飞毛舞血,两败俱伤。 两只公猴,为取得母猴的宠爱,以猴命相搏,胜猴为王,败猴落荒。 身为雄性的男人,为财、为势、为女人、去决斗,不死既伤,于是就有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古语。 孙雨露在品尝战争之苦时,心里也有一个念想,我是尝过女人滋味的男人。 戈壁省如此之大,难道放不下一个金忠的遗骸吗? 那里是金忠一个安静的长眠之地? 孙雨露“嘿嘿”干笑了两声,面孔扭曲起来,在黑暗下显得有些狰狞…… 他和刘世雨视若陌路人,那是属于他们的私事。 可对金忠,他是一个亏欠者。 金钟遗骸还在金城市殡仪馆,那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孙雨露抓过床边用高射机枪子弹壳焊接的自制黄色莲花形台灯,摔在了地下。 呜呜……一个男人哭泣声响彻了暗夜的宇宙。 孙雨露妻子苏叶在另一间卧室,按亮了卧室的吊灯,跑进来,给孙雨露身上披上了被子。 “一个大男人,哭也不知道害臊,幸亏航航在爷爷家,雨露你又做噩梦了,忘掉十五年前的事情吧。” 苏叶儿摸着他头发,把他推倒,自己也钻进了被窝,头贴在孙雨露胸膛上。 雨露,你心跳的这么快,是不是有心脏病。 家里有钱吗?叶儿给我拿四万元,我要去金城市,召集147团战友,为金忠办后事。 雨露,你冷静点好不好,明天白虎城蔬菜公司股东大会,你是董事长,不去,股东要是撤资,资金链断裂了,公司倒闭了,我们是家破人亡,下岗的滋味你又不是没有品尝过。 这个社会是属于强者的,在我们白虎县是这样,在金城市也亘古不变,没有钱什么事情都难办。 你孙雨露算什么?不就是一个大头兵,你让功,这不现在下岗失业了,你还得照顾自己的生意。 苏叶儿嘴唇贴在孙雨露肩膀上,对着孙雨露耳根说,芊芊玉手抚摸着孙雨露头发。 他狠劲的拽开了苏叶儿的手。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不去金城市,难道让他们看笑话吗?” 他推开了苏叶儿。 苏叶儿凭白无故受了无妄之灾,拿起枕头砸向了孙雨露,“你高尚,你让功,我一个女人在菜花地里,拂晓在露水地里一颗,一颗摘菜花,不见你孙雨露一个人影,那是一分钱,一分钱积攒的,钱不是沙摊里的沙尘暴,大风刮过来的····” 苏叶儿枕头砸累了,趴在床上哭泣,眼泪淋湿了枕头,哭声洒在屋里,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 你不要哭丧了,我活的好好的,没有缺胳膊断腿,他刘世雨是立过功,地雷碎片·也伤过(下身)···· 孙雨露止住了口,一个男人不能如此下作,去传播别人的隐私。 我活的好好地,有你苏叶儿作伴,还有孩子航航,知足了···· 孙雨露把苏叶儿揽进怀里。 雨露,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孙雨露想起了十五年前一句话在耳边环绕。 “所有参战人员全部安排工作”。 有了这句话,才有金忠在战场上送礼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立个功然后工作安排在省城,给自己心仪的姑娘表白。 不过孙雨露想象的太简单了,战争的残酷性他们还了解不够,白虎县僧多粥少啊,农村的士兵没有社会关系,能安排一个工作就不错了。 于是就在就地安排上做文章,就地包括乡政府单位,乡镇企业就成为安排参战士兵的一大主流,采石厂、小水泥厂、化工厂、农具厂···· 下岗风流,减员增效,参战士兵服从性强,大局意识好,听领导的话,理解领导的难处,能为国家分忧,下岗就成为参战士兵首选,虚假的高尚是耻辱的制造者。 只有孙雨露在跌倒爬起来的过程中彼此扶持弱者。 他没有立功,只能分到乡镇企业,孙雨露在参战评功会上傻了眼,a师147团四连在000高地攻击作战中,牺牲16名兄弟,重伤八名兄弟,只有刘世雨攻击小组四名队员生还,立功名额有限,残疾的让给牺牲的,轻伤的让给重伤残疾的····· 刘世雨必须是一等功,是000高地攻击作战的代表,而牺牲的金忠只能是二等功。 孙雨露是团嘉奖:“孙雨露作为火力掩护组班长,关键时刻临危受命,不顾个人安危,把机枪阵地前移在000阵地陡坡约二十米一个溶洞里,较好地完成了火力掩护,给予特别嘉奖一次”。 孙雨露没有刘世雨幸运,突击队长肖峰让孙雨露留a师147团四连, 雨露,立功名额少,你们白虎县是农业县,回去不好安置工作,还是留在四连吧,你文化基础好,有机会上军校。 连长,我回去和未婚妻商量一下,孙雨露没有拒绝。 留在老连队,提干,战争的残酷性对147团四连的士兵诱惑力已不大了,孙雨露探家了,苏叶是白虎乡的民办教师,“叶儿,我活着回来了。” 实业家孙雨露如何发展,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3章 (3)旺夫零彩礼 苏叶儿拖了孙雨露进步的后腿,他就像一个饲养的小牛犊,没有品尝过玉米粉,而吃了玉米粉就再也不吃荒草了,反正参战士兵都安排工作,孙雨露故意考军校胡乱写考试卷子,军校不能让一个文盲上。 连长肖峰苦口婆心的劝说,雨露你有实战经验,又有文化,是一个干部好苗子,你欠缺的是刘世雨憨厚,他熟悉班战斗队形,在四连有一种向心力。 我要回家,孙雨露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你给老子滚,孙雨露在老连长的心目中是见风使陀不踏实的人,他是老兵,退伍时肖峰都没有送他,以参战老兵的身份退伍,安置在白虎县水泥厂。 天之道人有所得,必有所失。 白虎县红庙乡乡村教师苏叶儿未婚先孕,就好像孙雨露拿了铁锨,在圣泉白虎泉泉眼挖了一锨土,在白虎村激起轩然大波,苏叶儿民办教师的资格自然终止,其实平静的白虎泉也暗藏着漩涡,只不过漩涡有点小,人们不会在意,苏叶儿怀孕了,难道白虎村要养半年闲人,苏叶儿被辞退了。 孙雨露回家了,未婚妻苏叶儿未婚先孕,他闯祸了,这才想起拜见苏叶儿爸爸。 苏叶儿领着孙雨露,尴尬的喊了声“爸”。 只见那老汉头也没抬说了句:“一个男人做了也就做了,那是苟且之事,如果对此事负责,那就是顶天立地汉子,姑娘大了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们的事情你们做主吧,日子好坏在于勤”。然后就出门了。 苏叶儿爸爸出门放牛去了,在田埂上,老汉用鞭杆在地上划拉着,他也是读书之人,地上显出了这么几句:“戈壁子弟戍南地,劝君莫提立功事,一兵成名十骸归,一家欢喜十家愁,乡村子弟今安在?五亩闲田不用耕。” 孙雨露分配到白虎城水泥厂上班,不到二年水泥厂倒闭,他下岗了,转了一圈,还在原地踏步。 天之道人有所得,必有所失。 他幸运的赶上一个时代,社会恢复了基本的理性,由人类罕有的非常态政治,恢复到基本的常态政治,并步入经济发展、社会安定、民众享有更多自由的正常轨道。 国家给了农民种地的自由,说话的自由,迁涉的自由。 孙雨露也因为苏叶儿的温柔,滋养了他,水是生命之源,劳动是财富之父,土地是财富之母。 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 他的五亩闲田,成了维持一家生计命根子,种上了蔬菜,菜花、胡萝卜、青菜、胡萝卜。 他种菜信奉一条哲理,别人不种蔬菜,我种,别人多种蔬菜,我少种。 事业上的不顺利并没有影响孙雨露的生活,丈夫种蔬菜,妻子卖蔬菜,细心的苏叶儿子的发现,生活好了,顾客挑菜,不仅要蔬菜新鲜、水嫩,还喜欢个头小而饱满的。 苏叶灵机一动,这里顾客很多,而且一般都是到这里买菜,如果把目光对准他们,也许自己会有新的机会。 夫妻本是同命鸟,寒冷来之个抱团,苏叶儿枕边风吹得孙雨露醉醺醺的,他大面积的种植樱桃西红柿。 后来孙雨露开了蔬菜店,生产和销售一条龙,搞起了连锁经营,又建立了自己的蔬菜基地。 孙雨露挣了一点钱,苏叶儿未婚先孕,老人家也没有怪罪,所以买了两瓶名贵的茅台酒,他要感谢老人不收彩礼而把苏叶儿娶回家。 孙雨露不花一分钱的彩礼,就把苏叶娶到手,并不是他的魅力,而是苏叶儿有一个读过私塾的爸爸苏步青,老先生一向以《史记》司马迁为尊,可他老人家就是写不出几个字,只是把司马迁经常挂在嘴边,经常自言自语对自己说的一句话:“司马迁的二个蛋蛋割掉,可惜了,可惜了”。 偶尔还对自己发脾气,对着吃草的牛大骂:“堂堂汉朝,没有这个气度,就是现在的国家哎·····” 于是他咬文爵字背上几句“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礼生于有而废于无,故君子福,好行其德,小人富,以适其力。渊深而鱼生之,山深而兽往之,人福而仁义附焉,福者得势益彰,失势则客无所之,以而不乐,夷狄益甚。谚曰千金之子,不死于市。次非空言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有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 孙雨露怯怯的放下两瓶茅台酒,刚开口叫了一声。 “爸” 这两瓶茅台酒你收下,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我们年少无知份上,您就饶恕我们这一会吧。” 苏步青勃然大怒,老夫没死,不用你这么珍贵的东西祭奠我,我把苏叶嫁给你,是看你上过战场,那有野小子,搞大人家女儿,父亲不生气的,现在你是我的女婿,我们只能到这一步,“酒你拿回去吧。老夫喝不起。” “君子之交淡如水”。 那里有君子呢?丢下这句话,走到院子里侍弄他种的豆角。 你爸爸是不是一个傻子,孙雨露悄悄的对苏叶儿说。 你才是傻子呢?战场上把功让给战友,回来也分配不上一个好工作。我爸的彩礼钱问谁要? 白虎城红庙村苏步青是一个傻子,把姑娘苏叶儿白送给孙雨露。 天之道人有所得,必有所失,孙雨露上过战场,他的生意有了气色。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3章 (4)菜农岁月 种菜越来越像赌钱,菜贱伤农,菜贵也伤农。 狭长的戈壁省,呈现的是古丝绸之路的坎坷、崎岖、荒凉。 刘世雨在000高地三号哨位捡拾的遗骸金忠出生在黑山村,经过千年的沧桑巨变土质贫瘠、胡杨林枯死,青土湖干涸,千年来,黑山村村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却无法摆脱贫穷和落后,于是被人归结为“命”。 在古道上行走,一个地方被清泉、绿洲、美酒所陶醉,羌笛一曲丝绸路,胡马千年五彩弦。古道西风今又现,葡萄美酒话缠绵。 孙雨露的家乡白虎城红庙村就是这么一个风水宝地,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去,白虎泉眼湿地芦苇笼罩着白茫茫的雾,野鸭从芦苇丛中窜出,芦苇带着绒毛蓬蓬的絮, 无风芦苇漫天絮,不雨棠梨满地花。 红庙村原野飘起漫天的飞絮,落在娟娟的溪水里,迎来小溪里小黑鱼的飞抢,小黑鱼搅动溪水,芦苇絮飘落在胡萝卜地里,落在红庙村地里劳作的女人红色头巾上,红庙村房前屋后都有潺潺流动的清泉溪流,孩子们在溪流中嬉戏,有这样一个好地方被人们归结为“运”。 命是固定的,运是不期而来的。 命运在哪里? 在我们的手里。 命运又去哪里?在别人的手里。 一粒米可以挽救饥荒的孩子,一壶水递给倒毙沙漠中的旅者,就可以抓住生命的每一朵浪花,生命的旅者在回忆里成为最美的记忆,照耀日后荒芜的岁月,一个微笑就能挽救高桥下跳河自杀者的生命,淮阴城桥下的一碗馊饭,可以造就韩信旷世之才,人生是一个“o”。 命是圆,运是轨迹。 人生是生命运动的过程,生命没有任何意义,也许人的生命是推动文明进步的一个标点符号,人生好比地球的运动轨迹,地球也只不过是宇宙沧海一粟而已,生命是偶然还是必然?生命需要一个有水的地球,生命的产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没有太阳,如果地球自转轴不是23.40度,如果没有月亮·····正是这么多的偶然聚合在一起,地球具有了生命演化和生存的条件,生命的出现时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那么人的命运何尝又不是如此呢? 孙雨露就是这样一个幸运者,种菜靠老天、靠地、靠市场、靠政策。 蔬菜市场敏感性极强,又增添了很多不确定性,蔬菜成为村民生活的晴雨表,当补贴、惠农政策一定时,依靠老天吃饭的菜农孙雨露,在分散的小农经济面前,依然面临着诸多未知因素,在天灾横祸面前显得步履蹒跚。 他的蔬菜滞销,菜花开花了,甘蓝爆芯了,笋子起苔了,诗人写诗:“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亦学牡丹开。” 哪里知道农耕劳作之苦,菜贱伤农,菜贵也伤农。 早晨六点,白色的菜花躲在肥硕的墨绿色叶片中间,露水点点滴滴包裹着菜花,早晨六点是摘菜花品质最佳,菜花洁白鲜嫩,是摘菜花的最好时机,苏叶儿叫醒了睡眼朦胧的六岁儿子航航,“航航起床,我们摘菜花去”。 苏叶儿迅速起床后,洗了脸,穿着全身连体乳胶下水裤,带着一双乳胶手套,像一个渔民,进屋后看到儿子还在睡,卷起儿子的被子,从被窝里拽起航航,农忙时节没闲人,孩子航航也可以帮忙,给苏叶儿打下手,把田埂边上的菜花套袋,装筐,这样苏叶儿就减少蔬菜装车批发一个环节。 一个女人,拽着一个孩子,走在田野里, “咔嚓”苏叶儿用铲子铲菜花的声音,仿佛是动人的天籁。 然后是“哗啦啦”。 这种声音是包裹菜花的一汪清洁如玉的露水,被孩子航航泼在菜花地里,地里泥泞一片。 苏叶儿穿着雨靴,干净的露水打湿了苏叶儿连体下水裤,下水裤的水珠又落在菜花上···· 苏航航在田埂边上给洁白的菜花套着袋,露水沾湿了航航的小手。 “妈,框满了,”苏航航吆喝着,大声嘟哝着,显然表达不满。 苏叶儿爱怜的把航航的小手擦干净,“航航,你先歇息,妈妈去去就来。” 一个纤弱的身影,弓着腰,艰难的步行在田埂上草丛里的羊肠小道······ 菜花,跌价了,五角跌成三角四分。 不是一元两角吗?跌成六角我们认了,一亩还能赚一千多元,跌成三角,孙老板你以前也是庄稼人,那有心这么黑,你就当我们在农田地里白白辛苦一天,可是种子、化肥、农药、薄膜都需要钱,白虎城信用社贷款怎么还? 说话的是孙雨露的一个堂哥孙得露。 孙雨露被堂哥数落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羞又气,半天说不出话来,心里想,我替人家做事,到头来却是这样的下场,孙雨露只能尴尬的笑,“老哥,市场就这个价。” 什么市场,都是你们黑心老板造的孽,老子不卖了,说着他把一筐绿白相间的菜花,洒在了路边,拿起了一棵菜花,狠狠的摔向了三十米吃草的羊群,孙得露气哼哼的走了。 孙得露把绿白相间的菜花摔在路边,一只公羊跑过来,张开嘴就啃菜花,啃了几口,突然停下来不吃了,原来羊也是有灵性的先知先觉,吃多了会拉稀,所以菜花多得红庙村羊都不吃的由来。 红庙村村民心里默念着、祈求着,孙老板你行行好,涨涨蔬菜行情吧,菜花一天不摘就开花了,烂在地里,还的雇人清理,就是喂羊,羊都不吃。 “孙哥,想想办法,当初是你让我们种菜花的。” 红庙村村民禁锢的思维比身体的残缺更加可怕,想问题那么简单,赚了是自己劳动得来的,赔了是孙雨露的蛊惑,那里知道市场的风险,市场云谲波诡。 村民把他围在家里,七嘴八舌说开了道理,“就算我们的劳力不值钱,可是籽种、化肥、水费、人工哪一样不要钱?” “那是在酒后说的话,”这次菜花大跌,烂在地里,孙雨露并非神机妙算,反而记住了一条教训,作为一个商人任何场合都不说话为好。 我五角收购你们的菜花····· 苏叶儿听到孙雨露吐出这样的话,知道自己的丈夫就是实在,不会变通,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全白虎城红庙村几百亩菜花,一斤要倒贴一角四分,那可是十几万的债。 村民散去了,留下夫妻两,面面相觑,还是苏叶儿打破了沉默。 “雨露你考虑后果吗?我们要背十几万的债,再说家里那有那么多现金?” 苏叶儿以前是民办教师,教数学最为擅长,对数字相当敏感,她提醒丈夫孙雨露。 我们不是有七万元的存款吗?叶儿把存折拿来。 那是盖新房的钱,谁有我爸爸实在,在红庙村那有不盖新房娶媳妇的?是我爸心软,你们孙家没有盖房,我爸一份彩礼也没收,就把姑娘送到孙家。 他看了眼前的用泥土块堆砌的残破不堪的土坯房,这间屋子还是孙家的老房子,六年前孙雨露结婚,在房顶上加了一层草泥,就算修葺,当时家里经济拮据。 立柜上的钥匙呢? 孙雨露在炕上的羊毛毡下面压着一串钥匙,他惊喜,就像掉到河里溺水者,抓住了岸边一根芦苇,孙雨露把钥匙插到了立柜上。 苏叶儿跑步上去,在孙雨露的后脊背碎碎的捶了几下,堵在立柜上,像一堵厚实的墙,隔开了孙雨露与立柜之间近在咫尺的距离。 苏叶儿让开,别让外面的人笑话。 孙雨露,我们家要背十几万债务,我们的孩子远航六岁了,要上学了,你是一个爸爸,想想你儿子没钱上学的滋味。 钱可以挣吗? 那有挣钱那么容易的,我背一筐菜花才挣十元钱。 让开,孙雨露瞪起一对大眼睛,他以为苏叶儿百依百顺,这次肯定会依着他。 孙雨露你个傻子,他们赔,我们也赔,当初他们种菜挣了钱,也没有给你一分钱,那有赔了钱还有倒贴钱的人,你在酒桌上说的是醉话,那里当真,我求求你,不要赔人家菜花钱,你赔一户人家,几十户的村民围上来,那可是几十万斤的菜花啊?我们家赔光了也赔不起,苏叶儿几乎是带着哭腔在哀求孙雨露。 让开。 不让。 让开。 就是不让。 孙雨露也急了。 苏叶儿,给我一个面子,外面的人在看着我们。 雨露,不要这么傻了,战场上你让功,是为了顾念你死去的战友,可现在我们都得生活啊?你是一个有儿子的人,还是一个爸爸·····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4章 (1)贫贱夫妻百事哀,离婚风波 黄昏时分,一抹夕阳好似咸蛋黄一般,暖暖的金光映照着白虎泉。 孙雨露没有战略家的从容,倒像是一个赌徒有点本钱,最后的疯狂把赌场上输得钱捞回来。 商人讲诚信,可资金链断裂的信用不值一分钱,无法维系,而且祸及最亲的人,商战的风险波及老婆孩子。 人生似鸟同林宿,大限来时各自飞 ,夫妻又何尝不如此呢? 夫妻白头皆老仅有爱是不够的,如果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当初身受爱妻知遇之恩,以后两人关系视同水火,婚姻早已名存实亡,当丈夫打算结束这段婚姻的时候,丈夫要顾及自己的体面,一定比不相干的陌路人更加恶毒,他要证实妻子有错,才能解释自己的无情无义。 菜老板孙雨露就是这样做的。 妈的,老子不愿意当爸爸,是你倒贴上来,才怀上孩子的,我不得不结婚。 孙雨露对妻子进行恶毒的人身攻击,竟然如此下作,他居然毫无羞耻心,这句话对未婚先孕的姑娘石破天惊,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在利益冲突面前皆为零。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赏在孙雨露脸上。 孙雨露你、你、你···· 一口气堵在苏叶儿嗓子沿,上不来,也下不去,郁闷痛煞苏叶儿。 当初孙雨露上哀牢山那拉山口,苏叶儿才献出清红清红的经血,殷红的心可以作证,苏叶儿痛苦、忧郁、孤寂、她有无处画凄凉的悲伤,如同一名绝世的画家,把所有的颜料调成一种色,在画布上作画。 最后画布还是那张画布,因为无画可画,她幽愤到极点,心巧嘴乖的苏叶儿嘴里发出“额、额、额……” 那是一双修长灵巧的手,本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可是那双修长的手却在喂羊,给孩子织毛衣,还有沾满露水摘菜花的手,还拿捏孙雨露的小鸟,给他欢愉的手…… 最难得可贵的是代替一个壮劳力,让他做生意,把农活全包了,施肥、摘菜、浇水、除草·····的手。 这双手清脆的打在孙雨露的脸上。 孙雨露要用这样的方式激怒苏叶儿,这样他好下手,以便减少愧疚之情。 妈的,你敢打老子。 孙雨露抓起苏叶儿连体下水裤的腰口处一拽,她就要倒下去,本能的护着立柜,不让孙雨露拿钱。 她被孙雨露一拽,她一个踉跄,头重重的磕在土坯房的墙角处,幸好是土墙,苏叶儿的额头渗出了血丝。 苏叶儿知道碰上了强盗,而且这个强盗是自己最亲的人,她清醒了。 “老娘和你拼个鱼死网破”。 不依不饶雨点般的小手,砸在孙雨露的脊背上,委屈般的眼泪,一串又一串的铺天盖地倾盆而下。 “孙雨露我贱,我痒的难受,我是一头发情的母猪,倒贴给你,可远航是你的孩子,是你的种,当初你猴急的说你要上哀牢山,给孙家留一个种,你是提起裤子不认人,就当我在妓院卖了第一次,你是一个嫖客遇到了第一次,可是远航是你的孩子,是你的种,孩子听见了对孩子伤害有多大······” 呜呜呜悲戚的哭声传遍了红庙村。 孙雨露自知理亏,手里拿着一张定期存款凭证,姓名是苏叶儿,落款是白虎城信用社,定期存款一年,呆呆的站在立柜旁,夫妻两个就这样相持着, 你先动手,我才动手的,孙雨露嘴里咕哝着。 孙雨露,你是人养的吗?你说的是人话吗?苏叶口里只呐呐的重复这几句话。 孙雨露说苏叶儿是倒贴的,她又羞又气。 孙雨露把定期存款拿在手里,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七年辛苦付之一炬,他叹了一口气,还是把定期存款单子,装在口袋里。 钱是孙老板说话,做事的底气。 苏叶儿抢不过,她是又气又急,夫妻吵架,一口闷气堵在她心窝里,再加上苏叶儿是凌晨五点,在露水地里摘菜花重体力劳动。 早晨没有吃早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她是又羞,又急,又气,又饿,身子瘫成了一堆泥,倒在了屋里。 孙雨露会一点急救常识,连忙掐她的人中穴,叶儿,叶儿,,,,, 他呼喊着妻子。 留在菜花地里的孩子孙远航,农村的孩子早长大,把菜花叶子铺在田埂上,把苏叶儿摘下来不及背走的五六颗菜花堆在田埂上,然后再用菜花叶子盖住菜花,一二百米的田埂上,到处是菜花,宋远航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又继续摘菜花叶子,盖田埂的菜花。 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中,看去有些刺眼,怎么妈妈还不回来?小远航又饿又渴,毕竟小,他依依不舍回家,边走,边回头望望菜花,回到家里找妈妈。 苏叶儿苏醒了,挣脱了孙雨露的怀抱,这个男人的胸膛已经不能给苏叶一种安全感,有的只是有点陌生,这一幕,真好被小远航看到,小远航看见妈妈泪流满面瘫倒在地下,苏叶儿看见孩子饿着跑回来,两只小手沾满泥巴,爱怜之心悠然。 苏叶儿脱掉了连衣雨水裤,擦了眼泪,“孙雨露你就当我在妓院里卖了一会,不小心怀孕生的是嫖客的野种”。 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你再说,孙雨露愤怒的举起了拳头。 你打,给你把我打死,苏叶儿贴上去。 孙雨露无力的放下了拳头,过去把小远航抱起来。 你不要抱我的孩子,远航他不是你爸爸,你是我带来的野种。 小远航迷惑的眼睛望着孙雨露,又望着苏叶,最后挣脱了孙雨露的怀抱,奔向了苏叶儿。 苏叶儿牵着小远航的手,踉踉跄跄的走出土坯房的门,我们苏家成分不好,那是我爸爸的事,现在是什么年代,我嫁给你,我爸爸图的就是你讲道理,我把身子给你,图的就是你上前线,给你留一个孩子,你的那些屁话,我现在一句也不想听,留给你的战友们去说吧。 苏叶儿走了,她要回娘家去,家是避风的港湾。 苏叶儿牵着儿子孙远航的小手,小远航知道爸爸和妈妈吵架了,三步二回头,看着消失的土坯房。 苏叶儿娘家和孙雨露家不远,顺着白虎泉一条小溪蜿蜒往东走,大概两公里的路程,回到了娘家。 爸爸苏步青放牛去了,只有哑巴妈妈嘴里’喔喔”,用手势比划着,苏叶儿知道妈妈的手势,意思就是大忙秋收季节你不摘菜花怎么回家了?娘的心在儿女上,儿女的心在石头上,哑巴妈妈乔彩凤心急如焚。 苏叶儿也用手势比划着,我不和丈夫孙雨露过了,要离婚,等爸爸回来拿主意。 原来苏叶儿家特别奇特,白虎城只是西河县的一个村镇,苏叶儿爷爷在白虎城有二百亩水田,民国三十年(1940)在县城药王宫创建了西河县初级中学,爸爸苏步青在西河县上中学,苏步青十六岁,一九四二年西河县初级中学二十名学生报名参军,参加杜聿明新五军,戴安澜200师598团,在云南腾冲,参加过中国远征军腾冲之战。 苏叶儿对爸爸的历史了解的很少,她只知道和他爸爸出去的西河县初级中学二十名报名参军的学生,只回来了她爸爸苏步青一个人,有时候老爷子在放牛的时候,也偷偷唱过新五军军歌。“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似狂潮。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男儿。好男儿。好男儿。报国在今朝。”苏步青泪流满面。 苏步青活着回来了,没有荣耀,只作为国民党的残渣余孽回到了故乡白虎城,说不上媳妇,打听到白虎城红庙村乔家有一个哑巴姑娘彩凤,所以苏步青三十岁才结婚。 苏叶儿家庭成分不好,苏叶儿的两个姐姐勉强识几个字,已远嫁,唯有苏叶儿被爸爸苏步青寄予厚望,只是时运不济高考差了四分,在白虎城红庙村当民办老师。 她生下儿子孙远航后,她的民办教师终结,在白虎城红庙村苏叶儿也是一个识文断字有文化的女孩子。 苏步青放牛回来了,看到苏叶儿农忙时节回来了,芒种芒种,种菜收菜碰到亲人不说话,所以苏步青愕然。 叶儿,大忙季节你怎么回来了? 我和孙雨露要离婚。 苏叶儿受了委屈泣不成声。 苏步青上前用粗糙的手抹去苏叶儿眼角的泪水。 苏叶儿用力把苏步青的胳臂拨到一边,眼泪又下来了,哭诉着埋怨着:“爸爸,都是你不要彩礼若得祸,才让孙雨露轻贱我,说我是倒贴的,孙雨露上前线,是为国家打仗,又不是为我们苏家。你可好,把我送给了孙雨露,这个日子我没法过了,把七万元的存款往窟窿里扔,爸爸那是扫雪填枯井,一辈子也填不满。”苏叶儿既心疼钱,又感念生活的不易。 叶儿,不哭,天塌不下来,你慢慢说。苏步青安慰苏叶儿。 爸爸,孙雨露在种菜的时候只说了句,今年的菜花肯定价格高,结果菜花大跌,一斤倒贴一角四分,一百万斤菜花,那可的倒贴14万啊,爸十四万啊,我们母子两那里找十四万啊? 一连串的眼泪又从苏叶儿的脸上流下来,她的委屈终于在爸爸出吐出来, 七万元,我只攒了七万元,就被孙雨露抢去了,爸爸你看我的手。 苏叶儿盛开了手,苏步青看着女儿,右手大拇指皲裂,用白色胶布缠着拇指,手掌上出现了黄黄的令苏步青心碎的老茧,手心还黏着绿色菜叶污垢,那双惨目忍睹的手,苏步青的心紧缩了一下,刚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我才二十八岁啊?苏叶儿把手伸给了苏步青,爸你就当我是老姑娘,把我养起来,还有小远航,我不给孙雨露。 小远航看到妈妈哭成一个泪人儿,他的小手也抹起了眼睛,哇的大哭起来,屋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苏步青气得无话可说,只是嘴里念叨:“这小子我看他憨厚,上过战场,把叶儿嫁给他,家里好有个照应。” 正是人心难测,海水难量啊,哎,孙雨露变得这么快,看来我们的养老是指望不上了,不说了,吃饭。 苏步青无法,也只有哀声叹气的份。 还是娘家好,苏叶儿哑巴妈妈乔彩凤难得在秋忙的季节,擀起了长面,女儿叶叶从点播下种,到秋收,特别忙,就是路过家门口也不进娘家的门。 苏步青也平反了,是抗战老军人一月有壹佰伍拾元的抗战军人补助,他们的地不种蔬菜,种上了大麦, 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这几年白虎城村种蔬菜,田埂的野草疯长,秋收后的菜叶,菜梗,就是养牛的好饲料,所以他养了十几头花白肉牛,日子到也清闲自在。 苏叶的妈妈乔彩凤捏起长面,加了一点蓬灰水,把面反复揉压,压实了,然后把面擀开, 苏叶撑起擀杖,乔彩凤捏起了长面,长面顺着她的手,似织女一道道丝线。 农家院落有的是蔬菜,苏叶儿切好了胡萝卜、土豆、西红柿、小葱、加了一点牛肉丁,做成臊子。 长寿面远航吃了一大碗,还要吃,“爷爷,我还吃”。 苏步青看不下去了,你看把孩子饿的,航航不吃了,留下肚子,爷爷明天给你杀鸡,我们吃水煮鸡。 老婆子你下午把家里那支白公鸡杀了,煮上,让小远航吃,叶儿看把孩子饿的,哪有这样的父母?也不给孩子吃饭。 苏步青埋怨女儿苏叶儿,把自己的小外孙饿的。 都是那孙雨露,逼着我们娘儿两当长工,不但一分钱得不到,还的饿肚子。 苏叶儿在爸爸面前撒起了娇。 第14章 (2)戕害年猪肚子被戳血窟窿 一个人无论年龄多大,在父母面前都是长不大的孩子,苏叶儿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孩子航航七岁了,此时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不但自己吃着哑巴妈妈乔彩凤的长寿面,爸爸苏步青看到小远航狠劲的扒拉着碗里的长寿面,航航噎住了,苏步青气的丢下饭碗,急忙给孙子捶背。 “老婆子舀点面汤给航航喝,顺顺肠子”。 然后就对着女儿苏叶儿骂:“你看把我孙子饿的,几顿没有吃饭了,航航慢些吃,爷爷给你杀鸡吃。” 苏叶儿被爸爸一顿数落,内心顿时宽慰了许多,困顿疲乏的苏叶儿把碗一推,躺在炕上,如同死驴躺在冰滩上,歇了精气神,妈妈乔彩凤把一床踏花被摊开,压在苏叶儿身上,“丫丫乱叫喊。” 苏叶儿知道妈妈当心自己受凉,二十年妈妈的“丫丫乱叫喊”给了苏叶儿温暖,苏叶儿委屈的眼泪流下来,她卧在炕上哭泣,一声比一声大,压抑的心情释放出来,痛苦的抽搐,一声声哭出来,散布在孙家院落,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苏叶儿身心得到短暂的释放。 苏步青也不去劝慰女儿,而是拉着孙子孙远航的手,让孙子挑一支芦花大公鸡,“爷爷就那支大公鸡”。 苏步青说到做到,学《曾子杀猪》抓住一支芦花大公鸡,在后院里杀鸡去了,苏叶儿哭累,睡着了,被公鸡的叫声吵醒,看到地下大公鸡,木已成舟,只能起来,和妈妈烫洗大公鸡,苏叶儿把芦花大公鸡投入热水盆中,手里抓着浅黄色的羽毛开水中摆烫,小远航垂涎三尺的看着那只公鸡,小嘴里口水掉在地上。 苏步青看在眼里,“航航不急,洗净就给你煮。” 他用手绢擦去了航航嘴里的口水。 苏叶儿心里也美滋滋。“爸爸偏心小时候不给女儿杀鸡,现在给小孙子杀···”拉着家常。 苏叶的妈妈由于是哑巴,嘴里“喔、喔····”的叫着,用手比划着,一脸的兴奋。 苏步青亲自把苏叶洗净的大公鸡,放在了冷水锅中,苏叶的妈妈在灶膛里加料柴火。 锅开了,他撇去血沫,放了一点生姜。退去了一点柴火,“慢慢煮,熟了给航航一条大腿。” 他放牛去了。 苏步青的这只芦花大公鸡,让六岁的航航吃出了分歧,对爸爸孙雨露有了看法,他觉得爸爸和爷爷天壤之别,爷爷温顺,和蔼,爸爸纯粹就是一个自私自利,抢夺妈妈辛苦钱的一个强盗,一个唯利是图的奸商,自此父子二人有了代沟,无法弥合。 所谓的财富,就是一剂养心的毒药,“子贡七十子又之徒,赐最为饶益。原宪不厌糟糠,匿于穷巷,子贡结驷连骑,束帛之币以聘享诸侯,夫使孔子名布杨于天下者,子贡先后也。” 历史就是这么机缘巧合,在孔子七十多高徒中,子贡最富有,孔子的另一个高徒原宪,穷的连糟糠都吃不起,躲在贫穷的小巷里藏身,子贡却乘着四匹马并驾的高车,带着锦缎厚礼去结交诸侯,能使孔子名扬天下的,正是子贡大力宣传的结果。 孔子看不起子贡,却尊崇原宪的为人,子贡高尚,还是原宪卑贱,孔子都没有做出评判,奇怪吗,历史的诡异,就藏在用财富金钱遮蔽的迷雾中云谲波诡摧摧而成观。 孙雨露把家里私藏的七万元钱拿出来,每斤要倒贴一角三分,此时破败的院落喧嚣,热闹非凡,如同闹市熙熙攘攘,白虎城红庙村几十户人家围在孙雨露的院落,破板的围墙被众人一挤,浑然倒塌飘起了一股灰尘,然后堙没在诡秘的院落中,似乎孙雨露院落是诡秘的宝藏之地,人性的疯狂暴露无遗,那管你夫妻吵架大打出手,孩子吃不上饭,几十户人家挤在屋子里,要兑现差价款,就连赌咒发誓不把菜花批发给孙雨露,把菜花喂了羊的张二也围上来说:“孙老哥,你是再生的菩萨,我以前卖给你得七千斤菜花,能不能给我找差价?” 孙雨露用眼角鄙夷的扫了张二一眼,“一斤一角三分,七千斤就是九百二十一元。” 他“啪啪”把算盘泼的震天响,算了帐,把钱爽快的点给了递给了张二,只不过手还是有点抖,头上渗出了冷汗。 张二过于兴奋的眼神,盯在钱上,没看出孙雨露递钱的手发抖,张二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并没有犯什么伤天害理的罪行,只为是自己的小便宜算计,有了张二这样落井下石的人,孙雨露的日子就是灾难。 “不急、不急”凡是我孙雨露收的菜花,都给补贴差价,他的腔调略带颤抖吆喝着,墙壁上摇摇欲坠破败的泥巴落在账本上。 他贩菜有一种在刀尖上行走的疼痛感,这次菜花的贩运加上运费是一桩不赚钱的买卖,他为了不失信于红庙村村民,补贴菜农,七万元真金白银不是冥币,很快就撒光了,他血本无归。 尼采说:以小恩小惠来给人以大欢喜,这是伟人的特权。 他不过是一个赚零花钱养家的菜贩子,发的钱是妻子苏叶儿积攒的血汗钱,他有什么资格? 他散钱的时候就像一个瘾君子,散钱是痛快,村民用卑微的眼神看着孙雨露,就连那个恶棍张二也贴上来,媚俗的馋笑,吸毒的人也是这种心态吧,只是因为迷恋某种感觉太爽,孙雨露似乎变成了一个瘾君子。 财富是一把双刃剑,可以伤人,也可以自伤,当一个人穷的只剩下人格时,人格也就不值钱了,孙雨露是见过毒品的萃取物——罂粟,罂粟花制成的吗啡,可以解除癌症晚期病人的痛苦,麻醉剂也可以让濒临死亡的病人,在手术台上获得新生,在白虎城不远的戈壁摊上,有国家为了医学用途而种植罂粟花。 那里戒备森严,警察十里一岗,五里一哨,罂粟花用铁栅栏围着,孙雨露禁不住好奇,看过那个地方,太美了,那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呢? 一望无际的罂粟花长廊,如同磁石般一下攫住了他的目光。大片大片开得茂盛,又显得端庄大方的罂粟花随风摇曳,像织不完的锦缎那般绵延,直铺到戈壁滩上;如无边的丹霞地貌那般耀眼,呈现出静态的喷涌之势,连阳光都被熏染成香的。 红的海洋进得花丛凝视,有的花大如碗,宛若沾着露珠的红玛瑙,在灼灼燃烧;有的花细如豆,如同冰肌雪肤的少女的美靥,嫣然动人……置身这罂粟花花丛,即使再忧伤的心灵,也会贮满光辉,也会在暂短的瞬间里物我两忘,使自己的身心与大自然拥抱在一起。 置身这花海,更令人向往的梦想家园!可是这就是家破人亡的源泉,没有罂粟花现代医学就进入死胡同,做手术的麻醉剂无法生产,病人的痛苦无法解除。希尔顿在《消失的地平线》中,描写了一个幽深、神秘的“蓝月亮峡谷”,迷倒了一代又一代的探险家。实际上只要没有人类的贪婪,自私,罪恶,追溯金钱,迷失灵魂,这里的戈壁滩也可觅到这样的胜景。播香的山花,无不自得其乐,充溢着热烈的生存欲望和生存快感,花的灵魂;洁得令人心颤,不忍涉足。它那纤尘不染的粼粼清波,仿佛能拂拭生命的尘垢,能照彻人的心胸,并把心胸里的蕴蓄瞧个明白……洗涤升华了心灵。 美丽的有毒的罂粟花我无时无刻不在惊诧大自然的玄奥。后来才领悟到,站在这座壮丽、妩媚、诱惑、妖娆、风骚、害人、救人、凄楚、悲凉·····的·罂粟花面前,我倍感人的渺小和生命的短暂。我知道,在人与自然与宗教方面,他穷毕生精力,也不可能读懂的一部大书。 罂粟花是地狱,也是天堂 财富何尝不是,是地狱,也是天堂。 他散完了钱,回到家肚子有点饿,在屋里找点吃的,那怕是一小块馍馍也行,填一下瘪瘪的胃,平常日子妻子苏叶儿忙的恨不得用一根绳子拉住太阳,不让太阳下山,胃里没有东西,相反却呕吐起来,空空如也的胃,只吐出黑色的胃液,苦得如同黄连,他想喝点开水暖和一下身体,一摇水壶空空的,“日子不过了,这个水壶还有什么用?”他就像一个百米赛跑闯世界记录的飞人,怒吼着,一脚把水壶踢飞了,可是跑道上没有观众,没人能欣赏技艺。 他趴在炕上,想睡,又睡不着,突然听到院落猪的惨叫声,出门一瞧,自己家的黑猪脊背上有两个血窟窿,还在汩汩冒血,他如梦初醒,犯了农村的大忌,蔬菜种植时令季节,羊、牛、猪、鸡是不能放出去的,它们看见绿油油的蔬菜,档都挡不住,邻里之间轻则吵架,重则就是一个家族和另一个家族的械斗混战,会出人命的。 种菜的人家不养猪,这是忌讳,苏叶儿家客人多,顾忌他的脸面也是一个老板,饭菜做的要可口,菜烂了可惜,随便丢给猪,也能养几口肥猪,所以苏叶儿就养了一口黑猪。 黑猪饿的用嘴哄塌了墙脚,跑出来糟蹋蔬菜。 他顺着血印,照着手电光亮,找到了冤家,原来是张二家的菜花地,他是违约在先,没敢找人家麻烦,原来张二也收蔬菜,只是村民卖给张二的蔬菜,张二有个独特的四舍五入法,比如菜花是一百零三斤, 他到嘴甜,赵哥你的菜是一百斤零三斤,三斤就不算了,取个整数,好算账。 王家舅舅你的胡萝卜是一千零四斤,好算个整数,一千斤,好算账。这王三也不是善茬,故意说那你算一千一百斤,不是也好算账吗? 张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亏大发了。亏大发了。 但是张二给村民发钱,也是四舍五入,比如给李家的一百元零三角,李哥没有零钱,三角就算了,下次补上。 村民不是傻子,也会算账,就是收入一元钱,那可是纯收入啊,也能给家里买一袋盐,给孩子添几支铅笔。 如果张二这么一进一出,一年收一百万斤蔬菜,收入就是好几万,村民给起了一个绰号叫张四舍,从不如。 于是蔬菜就不卖给张二,只卖给孙雨露,所以张二嫉妒,这次他找到了报复孙雨露的理由。 幸亏孙雨露没有找张二说理去,张二已找来了妹夫,还有几个兄弟,准备了镰刀、铁锨,木棒····准备教训孙雨露,他有理在先。 第14章 (3)械斗前的诀别 当一个人穷的只剩下人格时,人格就已不值钱了。 孙雨露心里清楚,在他家黑猪脊背上戳两个血窟窿的人,也不是善茬,他想拿割麦的镰刀去拼命,又觉得不值得,辗转反侧夜不能眠,想当年韩信遇到小混混,杀死小混混,就得蹲大狱,只能从小混混胯下钻过去,胯下耻辱成为励志的榜样,韩信不成名呢?只能成为历史的一个千古笑柄。 孙雨露一口恶气堵在胸中如鲠在喉,憋在心里,肋骨隐隐作痛。 钱是一把匕首,既能伤人,也能自伤,钱多只是一种威慑,按照宇宙黑暗森林法则,威慑是一种黑暗森林状态下的博弈,两个互不了解的宇宙文明,犹如穿行于黑暗森林中,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威险,当你遇到危险时,亮出来,证明你有强大的力量,不同宇宙文明间唯一和平共处的方法就是威慑,并且是互为威慑。 孙雨露蜷缩在被窝里,恍恍惚惚做了一个梦,他不是a师147团四连机枪手,而是a师特勤侦察连的一员,在展开极端状态下近敌肉搏训练,他刀艺超群,技术精湛。 可妻子苏叶儿嘲弄他:“怂包一个,人家把我家的黑猪脊梁上戳了两个血窟窿,你怎么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儿子远航也嘲笑他:“爸爸吹牛。” 他挥舞匕首,狠狠的往张二脖子上一抹,寒光一闪,妻子脖子上血迹一片···· 岳父苏步青大骂,一个蹩脚的舞者,不知会刀剑的真谛,匕首是刀和鞘的组合体,刀要经过锻打、退火、夹钢、淬火、回火、最后的淬火才是匕首的真谛。 还有刀鞘是用牛皮压制,刻出图案,打孔,才能缝制好刀鞘,刀鞘是容纳刀身的“盒子”。 刀柄与刀身之间还有一个圆盘,那个“圆盘”叫护手,一把好匕首,不在于锋利,在于自省。 一个精湛的炉火纯青的工匠,不在于刀刃的锋利,而在于刀鞘的精美漂亮。 孙雨露挥舞着匕首,没有成为炫耀的资本,反而却成了岳父取笑的笑柄,一个男人的雄风不在于刀锋的锋利,而在于刀鞘的精美。 苏叶儿血流不止,儿子远航也在哭泣,宋雨露吓醒了,原来做了一的噩梦。 “叶儿,我的叶儿。远航,远航····”土坯房里孙雨露叫喊着,没有人答应,只有院外黑猪的呻吟声。 黑夜是那么的漫长,“妈的,我的钱白送人家张二,我的猪还是被人家戳两个血窟窿。” 只要你足够强大,你才能随心所欲地散钱,现在不行,人家认为你猖狂,钱是地狱,也是天堂,钱是匕首,也是刀鞘。 我要见我的叶儿,那个用手指把我的小鸟滑进时光隧道里的叶儿,儿子的妈妈叶儿。 苏叶儿在娘家心里也空落落,像丢了魂似得,以前忙的上了炕,头沾到枕头上,一闭眼呼呼就睡着了,现在到父母家反而不习惯了? 哎,菜花肯定开花就等着喂猪吧,大黑猪喂了吗?那个欠良心的孙雨露怎么吃饭?真是女人在娘家,身在曹营心在汉,剪不断,理还乱。 苏叶儿失眠了。 咚咚·····,是敲院门得声音,六点多了,什么人在敲门,苏叶儿的娘家是一间里外屋的套间,苏叶儿和孩子睡在外屋,苏步青老两口睡在里屋。 苏叶儿起了床 ,六点半了,天大亮了,太阳像一只千年的瓷盘,挂在遥远的东方,阳光喷薄而出,洒满了白虎城大地。 “谁啊。”也许是过路人,无意碰到了门口,苏叶儿又回到了床上。 咚咚咚····又是敲门声,苏步青按捺不住了:“苏叶开门去,可能是张爷陪我一起放牛,昨天晚上陪孙子玩,起床迟了。” 苏叶儿穿衣出去,打开了院门,是孙雨露,那个气,堵在了门口。 “滚,我们苏家穷,就是没有男人,你也不能进来,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明天我们到乡政府,把离婚手续办了。 “那航航怎么办?”孙雨露祈求的眼神。 “你不想当父亲吗?是我倒贴的,航航的出生纯粹就是意外,我会把他养大的。” 孙雨露无语。 “叶儿,我们家的猪被人······” 我和你已经没关系了,你孙雨露的猪,与我有什么关系,一个大男人,也上过战场,杀过人,放过火,看你那个怂样,低个头,活脱脱一个太监,你去杀人啊,枪毙了我给你收尸,坐牢了陪你··· 滚,滚,滚,一个怂样,在家抢女人辛苦积攒的钱,那像一个上过战场的男人,张二把咋家的猪,戳了两个血窟窿,你屁都不放一个,不要弄脏了苏家的门,现在时代变了,我们苏家也是抗战军属,是有志气的人家。 苏叶儿克制着不让眼泪出来,眼泪已浸满了眼眶,如雨一般飘落下来。 “我看看航航,就走”,孙雨露近乎哀求的语气。 你没有资格,我是倒贴的,我下贱,航航是我卖屄生的,行了吗?与你什么关系?此时的苏叶儿已经失去了理智,这在农村已经是最恶毒的话。她还是委屈的哭了起来。 你·····孙雨露举起了拳头。 给,给,给,你个怂样,就知道打女人。 苏步青在里屋听到女儿在院外与孙雨露争吵,“我下贱,航航是我卖屄生的····” 就知道女儿失去了理智,他是一个有理智的老人,阅历丰富,不能把孙雨露逼上绝路,他凭经验,孙雨露可能要告别叶儿母子两,去拼命,将要卷入一场家族的械斗,去杀人。 “叶儿你们也是夫妻一场,让他进来,把话说完了,让他走。” 孙雨露低个头,走进了屋。叫了一声“爸”,做在了沙发上。 “谁是你爸?以后你叫我一声苏老汉,我就烧高香了。” 苏步青打开了话匣子,“我们家叶儿在白虎城也是一名高中生,参加过高考,雨露,你打他,打听,在白虎城农村女孩上高中的有几个,还是一名民办教师,要不是为了你,结婚早,已经到戈壁省师大进修去了,转正了,是国家干部了,那一个后生不上门提亲,你上战场,那是为国家,我以前上战场参加远征军抗日,我是自愿的,不是国民党抓兵抓的,也是为国家,世事沧桑,我时运不济,国家改朝换代,我是国民党的残渣余孽,打内战,不是我能左右的,我认了。” 可是你是堂堂真真上过战场的退伍士兵证,别人不知,你还不知道吗?战争的残酷,我那时候抗战,西河县报名有二十一人,就回来我一个人,打仗不是打架,战争是一个点,只要你碰上了,你就得倒霉,活着是偶然,死是必然。” 苏步青眼睛喷出来怒火,堂堂抗日军人,像一个丧家犬夹个尾巴苟延残喘的活命,侮辱、欺负人也就罢了,还蹲了八年监狱,把自己的女儿白白嫁给孙雨露,女儿受到这样屈辱,他想打人,甚至拿起菜刀,剁了孙雨露,但是还是忍住了,一颗坚韧的砾石,已经被几万年冰川磨平,所以就再一次心平气和的对孙雨露说:“雨露你上战场,我把孩子叶儿送给你,她也是二十一岁是个大姑娘了,不嫌弃你,给你留个种,你活着,好好成家过日子,你牺牲了,我让叶儿重新嫁人,孩子送给你们孙家抚养, 我做的过分吗? 怎么成倒贴的呢? 雨露你捂着心口想想? 苏步青的三声质问,让孙雨露哑口无言,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爸爸,你把我往火坑里推,他孙雨露是为国家打仗,又不是为我们苏家打仗,凭什么你把我白送给他,把羊送入狼口,白吃了,还嫌弃肉老。” 苏叶儿委屈的哭成一个泪人,睫毛上挂满了泪珠,嘴角抽搐,就好像洁白的婚纱被人恶意泼了一碗黑色的墨水,斑污沾满了全身,污秽充斥了屋里,这样一个没有廉耻的人,当初如何蒙蔽的我的双眼,在叶儿心窝里扎了一枚银色的针,那种痛楚痉挛了叶儿小腹,种出的菜花构成了一幅原野的悲凉,苏叶儿打断了苏步青的话,“爸爸,你不要和这种没有廉耻的人再说了,” 苏步青还是接过了话茬,“雨露,你怎么说这样无情无义的话呢?说轻了,是你们两口子吵架,清官难断家务事,谁是谁非,我苏老汉也不好理评,说重了就是你没有教养。” 当一个人穷的只剩下人格是,人格就已经不值钱了,孙雨露现在已变成一个活脱脱的无赖,“爸,是苏叶先动的手,打我一嘴巴,我才说的这些气话。” 他嘴里嘟哝了几句。 孙雨露说的话被睡在被窝里航航偷偷的听着了,一个六岁的孩子,稍微懂事了,是爸爸抢妈妈的钱,妈妈抢不过,才打了爸爸,爸爸怎么这样说话啊?童年里就产生疑惑,在航航的印象里,爸爸是一个颠倒黑白,惟利是图的人。 “孙雨露,你这个骗子”,苏叶气得雨点般的拳头砸在孙雨露身上,还不解恨,孙雨露巧舌如簧的嘴巴,“你还我的七万元钱来,啪、啪,这次结结实实给了孙雨露两个嘴巴。 “爸,你也看见了。” 叶儿,够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那有妻子当着别人,打丈夫嘴巴的,你让雨露一点尊严也没有。” “爸,他说的话你也相信?” “这不我都看见了。” 苏叶儿,一边哭,一边泣诉,你上战场,我为你放弃了戈壁大学的代培名额,有了航航,民办老师也做不成,被人家骂成倒贴,家里有个积蓄,还被你抢去,白送了人,菜花开花了喂猪,家里养的黑猪猪被人戳了血窟窿。 孙雨露我和你离婚。 离就离,这可是你说的,我是欠爸爸的人情才来的,你以为我是看你的。 行了,两口子那有说离就离得,我和你妈在结婚前也没有见过面,你妈妈又不会说话,两口子要宽容,过日子谅解最重要,她不嫌弃我是国民党残渣余孽,我不嫌弃你妈是哑巴。老婆子,把那支水煮鸡给航航热上,吃完就回去。 “爸,我求求你,不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孙雨露是欠了一屁股债。 苏叶儿有些不甘心,回过头狠狠的对孙雨露说:“七万元都让你散光了?” 孙雨露默默的不吱声。 “雨露啊,不看老婆苏叶儿,你也看你的儿子航航,他是你的孩子,我们都是俗人,有俗人的活法,血脉的延续,你我都无法放弃。 爸,你不是说节俭勤劳,干活出力,是谋生治家的正路,要想富起来,必须出奇制胜,我听了你的话从种小麦改为种蔬菜,这几年收入还可以。 如果我不赔点钱,白虎城明年谁还敢种菜,物贱必贵,物贵必贱,我们种蔬菜只是没有调节好生长周期,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明年只要按时令种植,调节余缺,赔掉的钱就能赚回来。 “雨露说起容易,做起来难啊,小本生意,你的积蓄花光了,你又没有本钱,资金链断裂了,拿什么生活?雨露你要量力而行。”苏步青语气缓和了许多。 孙雨露沉吟了半响不吱声。 “爸,你怎么还同他说话,让这个败家子滚。”苏叶去意已决,她知道爸爸心软,说不定又送到孙家,柴、米、油、盐、姜、醋、茶。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那一样不要钱,孙雨露就会说一句:“饭熟了吗?这几天卖菜日子苦,炒盘肉菜,解解乏,如今七万元积蓄已经让孙雨露赔进去了,那是什么过日子,我总不能把我的屄割下来,(暗自思量,没敢说出口)给孙雨露炒盘菜吗?不说其它,我还要尿尿,生理问题总得解决。 苏叶儿,只要两口子一起过日子,就没有过不起的坎,夫妻劝和不劝离,苏步青还是希望孙雨露和苏叶儿和好。 苏叶的哑巴妈妈比划着“水煮鸡汤热好了”,给航航盛了一碗,碗里有一个鸡腿,香气四溢,又拿了一个大饼,“航航起床吃饭”,苏叶揭开了被子。 孙雨露咽了口吐沫,心里思量,这小子的日子过得不错。 苏步青看出孙雨露饥肠辘辘了,孙雨露能不能喝上一碗肉汤,下回再谈。 第14章 (4)止戈 黄连苦吗?不苦,最苦的是站在你前面一个疯狗,你给狗让路,看热闹者说你是狗。 孙雨露看着儿子吃鸡腿,嘴里咽着唾沫。 孙雨露饥肠辘辘。 “给雨露也盛上一碗。” 苏叶的妈妈又给孙雨露盛了一碗鸡汤,口里语无伦次的一边叫着,一边比划着,苏步青领会意思,锅里没肉了。 “航航,爷爷借你一条鸡腿,下次一定还,”说着把鸡腿从航航碗里捞出来,放在孙雨露的碗里。 “吃、吃、吃,还有脸吃,只有跑到倒贴的苏家才能吃上鸡腿,有本事到张二家,去喝一碗水,你给人家七百元,你的猪,戳了两个血窟窿,给张二七千元,我就成了张二的老婆了。” 苏叶气的把碗拽过来。 “叶儿不要不明事理,好狗不咬上门的客,苏家以前成分不好,但也是讲理的人家,雨露上过战场,战场上杀人是英雄,从战场下来要慎杀,刺刀要折叠封口,杀人是上过战场军人的忌讳,张二能把你家猪戳两个血窟窿,他是有备而来,再说雨露的猪是跑到张二的地里,糟蹋蔬菜,在农村是忌讳,我们失礼在先,打也只能是个平手,一个军人和一个无赖交手,打一个平手,雨露能丢起人,我苏老汉丢不起人。” “爸说的对”。孙雨露狗仗人势,他和苏步青有共同的话题。 “雨露,一个军人,要慎战,不能和叶儿一般见识。” “爸,他是什么军人?一个贩菜的破落户。 那以前是军人····· 孙雨露是一个饥饿的人,扑在鸡汤上,两口就把鸡汤喝完了。 “妈。锅里还有吗”?孙雨露嘴甜能哄人。 “叶儿,稻黄一日,麦黄一夜,庄稼人一天都耽搁不得,你和雨露还过日子,中午吃过饭就回到孙家,不过日子,到白虎城把离婚手续办了,夫妻一场好聚好散,儿大不由娘,女大不由爸,儿女的日子儿女过吧,我老了,也管不了你”。 “爸,我没有说不和孙雨露过,可这日子怎么过?要盐没盐,要米没米,我和航航吃什么?都是你把我倒贴给孙雨露,掉在半空中。” “富人看见石头,捡起来是宝,穷人元宝拿在手里,看起来是石头,叶儿关键是要识货”。 他从箱子里,拿出两瓶孙雨露孝敬的茅台酒说:“雨露富裕了不要张扬,过穷了不要下跪,俗话说宁可站着吃,也不跪着吃,把这两瓶茅台酒卖了,也能维持两个月的生活。” 他哆哆嗦嗦又从一个红绸包里,拿出了一个长3.5厘米,宽2.7厘米,青铜制,头顶一对弧形的圆角,腹部吊着一个硕大的公羊卵。 “雨露白虎城宝物多得是,前几年当做垃圾,我以前放过有羊,这公羊铜牌饰,是汉代的,老朽也读过几天书,是汉朝的调兵虎符,这件宝贝借给你,现在改革开放,农民也自由了,只要不是盗墓掘坟,也是合法的东西,找一个识货的人,抵押一下,卖个万把块钱,没有本钱是做不成事情的,你好自为之,实在挣不了钱,当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民,把孩子养大,人吗,就这么个活法,我是最后一次帮你。” 哎,苏步青是一声长叹,戈壁省贫,也富有,那个走马踏着云雀飞的骏马,也能值个几百万,靠那个走马踏着云雀飞的骏马成名的专家有几十人,第一个发现走马踏着云雀飞的骏马的农民,还在耕地,谁在乎第一个发现那匹马的农民呢? “爸你就不要叹息了,谁在乎一个农民呢?你也是一个抗战老军人,还不是成了右派分子,蹲了十几年监狱。姐姐也没有读书,白虎城嫁不出去,远嫁外地了。”苏叶儿对爸爸的遭遇愤愤不平。 “叶儿,这是什么话?国家不是给我平反了吗?” “雨露,人啊,关键是要识货,富人看见石头,捡起来是宝,穷人元宝拿在手里看着也是石头,幸亏那个发现走马踏着云雀飞的农民憨厚,心诚,他如果砸了,卖个废铜烂铁,也值不了几个钱,不如上交给文化馆,还能奖励几个钱,就有了马踏飞燕。 孙雨露和苏步青有缘,从柜子里拿出的公羊铜牌饰虎符成就了孙雨露,原来白虎城始建于西汉,是匈奴的屯兵之地,匈奴失去了焉支山白虎城,汉朝就在白虎城吞垦戍边,公羊铜牌饰虎符也沉入了千年的故土,白虎城古老而沧桑,一次偶然的巧合1700年后,终于成就了一个小人物孙雨露。 十年以后,《白虎城遗址与西汉文化研究》红遍了戈壁省,而公羊铜牌饰,也被定名为羯羊铜牌饰、岩羊铜牌饰、公羊图腾崇拜铜牌饰,总之匈奴人的生活与羊有关。 “爸,现在的日子怎么过?又把我往火坑里推,以前不收彩礼,让我嫁给孙家,轻贱我。现在我回去了,还不让孙雨露笑掉大牙,我们苏家还有尊严吗”? “叶儿,夫妻两个怎么说离就离呢?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一百年的缘份,可以在今世坐同一条船,而做夫妻,则需要一千年的缘份。 做夫妻不易,要珍重缘份,好好过日子。” 孙雨露无话可说,能有这么一个岳父,也是一生的幸运。 不过航航还是有点小埋怨,爸爸把水煮鸡吃了,撅个小嘴,一脸的不高兴,他不想回去,这里有爷爷的呵护,还能吃上水煮鸡,也不用到菜地里给菜花套塑料袋。 苏步青知道航航的心思,“老婆子在后院里再抓一支老母鸡,让航航带上,叶儿、麦黄一夜,菜老一晨,迟一天,地里的菜就全废了,也不要吃饭了,现在是上午,收胡萝卜还来得及,听我的话,给孙雨露一次机会,他也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不会再轻贱你。” 雨露你好自为之吧。苏步青把公羊铜牌饰虎符包裹在一个破羊毛袜子里,递给了孙雨露,一边絮叨:“雨露,你发达了,也要有平常心,亏了,不要在老婆孩子面前撒气,你看六岁的航航,也在帮妈妈摘菜花,夫妻吵架不记仇,日子以前怎么过,现在就怎么过,财不露富一生安,家和万事顺,我们老两口也是这样过来的,我劳改在监狱里,没有你岳母,叶儿也长不大,人吗,谁没有个坎,关键是不能往老婆的身上撒气,自己的坎,自己躺,自己撒尿,让别人代劳能行吗?” 孙雨露眼里盯着汉代的公羊铜牌饰虎符,至于老岳父说的话也得斟酌,遇饮酒时须饮酒,得高歌处且高歌,送给岳父两瓶茅台酒没有拿,一个男人再落魄,也不能把送给岳父的礼品再要回来。 爸,不拿了。 你还有脸。 你们夫妻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爸。” 苏叶有点勉强,以后孝敬你老人家····· “也不要孝敬我,雨露,以后两口子吵架不要到我这里来,也不要说我家叶儿是倒贴的,与其那样说,还不如把我家叶儿杀了,叫我苏老汉来给姑娘收尸,放心,我也是一个上过战场的人,在你面前一点也不颤抖。” 孙雨露叫了一声“爸,”内心里有点惭愧。 “爸”,雨露也没有那样坏,苏叶儿有点难为情。 “你看,胳臂肘往外拐。” 苏叶儿含羞的低下了头,看到妈妈绑缚给航航的老母鸡,有点惭愧说了句:“妈,鸡,还下着蛋。” “哎,叶儿拿着,给航航拿着”。 孙雨露抱起儿子航航,苏叶儿左手里提着两瓶茅台酒,右手拿着一只老母鸡。耀武扬威走在红庙村大路上,恰巧碰上了邻居张婶。张婶子的丈夫就是戳了大黑猪两个血窟窿。 苏叶儿虽然心里有气,但是脸上还是放出了笑脸,笑嘻嘻说:“爸爸有点感冒,身边没有人照应,我们雨露知道了,提了两瓶酒说能治感冒。结果被我爸给骂回来了。儿子航航还盯上了鸡,说要吃水煮鸡,我爸爸把我们撵回来。”苏叶故意摇摇鸡,发出吱吱的叫声。 “是吗?啊哦。原来是这样。菜花还没收吧?”张婶讪笑着。 “菜花,我家不要了,爸爸这几天感冒,伺候好爸爸,雨露说我家菜花给爸爸喂牛。” “你家雨露可大气。”张婶嘴上应酬着,心想孙雨露还没有趴下。 第15章 (1))贤内助妻子苏叶儿 我是飘落在戈壁沙漠胡杨林的一片树叶,姓苏,加上姓于是就叫苏叶儿,我是红柳丛中一枚不起眼的樱红色花蕊,也是戈壁滩一粒小石子····· 苏叶儿是一名高中生,以前是一名乡村教师,现在已不读书,是红庙村一个村妇,不过文化的韵味还是浸透了苏叶儿的灵魂,再加上爸爸苏步青的耳濡目染。 她在红庙村是一个卓越的女人 ,她当民办教师读过几本书,也写过几篇豆腐块文章,现在都遗失了,只留下一封信,被孙雨露保存了十年,还有那枚参战纪念章,和那封信在柜子里静静地沉睡着,苏叶儿在抽屉里找钱,看到那枚参战纪念章和那封信,她想撕碎,被孙雨露挡住了,“航航都这么大了,留个纪念吧。”, 上次吵架,苏叶儿把那封信撕碎了,还把那枚参战纪念章也丢在水沟里,孙雨露捞起来纪念章,把那份信也粘好。 “雨露,帮我背菜花,不要瞎忙乎,一个大男人要干正经事情,粘那封信干什么?是那个女人写给你的情书,拽过来就要撕,不过还是扫了一眼,当初真幼稚啊。 十月胡杨飘落的时候 戈壁已是秋凉 胡杨林在寒风中摇曳 我的雨露在南疆 冷吗? 枯黄的胡杨林 沉睡在戈壁滩 带去思念 我的雨露 在猫耳洞干什么? 日日思君不见君, 期盼着什么? 又在等待着什么? 苏叶儿把自己写的信揉成一团,狠狠地丢在地上,豆腐块文章填不饱肚子,她把那枚参战纪念章拿起来搁在孙雨露手里,左手拧着孙雨露耳朵,“以前为国家服务跑的比兔子快,现在为这个家服务,偷奸耍滑”。 孙雨露也不辩解,只能忍受着, 苏叶儿把一个芨芨草编的背筐丢给孙雨露,“今天早晨背七趟,下午贩菜的来了,没时间帮我们,我和航航背不动,你多背几趟,背不上七趟就不要吃饭”。 生活的重压让苏叶儿无法读书。 苏叶儿的付出,比她爸爸想象艰难得多,爱情要么让人成熟,要么让人失去理智,按苏叶儿爸爸的说法,假如孙雨露活着,夫妻两口子过日子,假如孙雨露在那拉山口牺牲了,苏叶儿把肚子里的孩子留给孙雨露父母,给孙雨露留一个孩子,然后苏叶儿再嫁人。 等待一个生死未卜的人,爱就是那么艰难,漫长的等待是一种怎样的煎熬?“薄情哪知夜长?初春早被相思染,南疆皓月冷千山,恋人生死未卜?” 孙雨露是幸运的,在前线那拉山口活着回来了,爱情遇到了拐点,才有了夫妻争吵,苏叶儿是聪慧的,别以为苏叶和张婶只是闲聊,其实是向红庙村村民展现实力,孙雨露看望岳父,拿的是茅台酒,能没有钱吗? 苏叶手里提的老母鸡,见证孙雨露并不是一个落魄的失去一切的丧家之犬,还有人眷顾。 那两瓶酒证明孙雨露是一个孝顺女婿,在农忙时节,还抽出时间看望老人家,欠别人的几十元钱,也没什么,他又偿还能力。 孙雨露领着航航走进了自己院子,苏叶儿后脚跨进院门,从手里丢下了老母鸡,把酒递给了孙雨露,就跑到了奄奄一息的黑猪旁,想到自己地里背菜花的跌跌撞撞,在劳动的间隙还喂一口猪,贴补家里的生活,孙家太穷了一无所有,现在日子好了,没想到孙雨露是一个败家子,自己挣的钱送人,苏叶那个气啊,拿起院子里的笤帚,砸在孙雨露的脊背上,“你这败家子,你这败家子···你看黑猪身上的两个血窟窿,还在流血。你还给张二送钱······” 苏叶儿看到黑猪脊背上用铁麦插戳的血窟窿,心疼的拿起笤帚砸在脊背上,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一个大男人,活人还能让人把尿憋死,你怎么不把猪赶回家,圈养好······” 孙雨露只是躲,不言语心里那个恨,“张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把这笔账牢牢记在你头上”,他细瞅,黑猪脊背上的血窟窿,边缘已经结痂,中间还流着血,他是上过战场的人,一看就知道,下手太重,伤口外小内大,而且还深,“他妈的,张二歹毒,下的是死手”。 一口痰郁结在嗓子眼,吐不出来,脸憋得通红,瘫坐在地上。 “你着按刀的货。”苏叶儿刚骂了一句,一看孙雨露瘫在地上,赶紧捶背,一边捶背,一边安慰,“雨露,黑猪救不活,就救不活,只要你好就行”。 孙雨露缓过了一口气,“红庙村是非乱子多,苏叶儿委屈你了”。 苏叶儿的大度,让孙雨露都感到吃惊。她用笤帚打了孙雨露,气也出了,但她是一个有主见的女人,把这奄奄一息的黑猪卖给猪贩子也值不了几个钱,更显得孙雨露窝囊,张二把猪戳了两个血窟窿,孙雨露哼都不哼一声,孙家还有什么脸面、 索性做一个顺水人情,不争馍馍,争口气。 对菜农孙雨露的宿命就是“种菜如同赌博”,这几天孙雨露血本无归,可是菜价回升了,此时的孙雨露如热锅上的蚂蚁,想从村民手里收购蔬菜,赚个差价,没有本金,一亩地一万元收入,泥土就是黄金,如果输了,红庙村最脆弱者就要付出倾家荡产的代价。 孙雨露为自己准备了一条麻绳,大丈夫当如实也,不打老婆,不怨天尤人,只怪自己命不好,他用双手狠劲的扯白色的塑料尼龙绳,还挺结实,生命就这样了断吗?不还得博一下,在绝境中反击,果然,蔬菜的物价回升了,如同注入了大量资金的泡沫股市,红线上升指数在飙升,孙雨露不相信自己,四角、六角、八角、一元二角,在二天之内翻了倍数,蔬菜一天一个价,红庙村村民勤奋,专注、精明、算计、诚实、当然还有欺诈、麻木、冷漠,你做生意失败,村民并非同情你,一个个是冷漠的看客,你自杀,选择上吊、还是抹脖子,你欠我的几十元钱麻绳钱照样还,至于你上吊,自杀与我无关,村民只尊崇强者,有钱,能挣上钱就行,至于坑蒙抢骗,还是守法经营结果并不重要。 只要有钱挣就行。 孙雨露眼睛盯着细麻绳,那条细麻绳是扎蔬菜袋子,还是勒他的脖子取决于一念之差,还加点小运气。蔬菜价格上涨,存货的数量就大,流动资金家里的柜子里必须有钱。 孙雨露是讲信用的人,以前积累的信用有了用处,收购村民的菜,孙雨露客气的说:“”刘哥,钱在白虎城信用社,我给你记上帐,一千斤菜花,一斤是一元两角五分,”别小看五分钱。一分一厘,当思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如果一户人家两万斤蔬菜,一年纯收入就是一千元,足够一个学生上学的学费。村民的淳朴,在孙雨露处,不会上当受骗。 苏叶儿杀了黑猪,把猪肉炖在大锅里,在地里挖了十几斤土豆,随便在地里砍了几颗白菜,一锅香喷喷的红烧肉满园飘香,给送菜的李姐端上一碗,又给王婶舀上一勺,还给邻居张爷送上一碗,嘴上还客气的说:“我家男人以前当兵,吃着皇粮,不知道庄稼人辛苦,黑猪糟蹋了蔬菜,做的不应该”。 张爷为苏叶的大度感到惭愧,庄稼人种菜不容易,一只鸡啄一下甘蓝,甘蓝就成为废品,况且还是猪到菜地里,我的儿子下手太重了。 也掂量不应该如此下作。 苏叶儿虽然心里有气,但嘴上还是应酬着说,“张爷,我和雨露这几天就想着杀猪,犒劳一下村民,只是地里的菜花开花了,忙的没有时间,张哥把我们家黑猪戳两下也是应该的,教训一下孙雨露,知道农民的辛苦,孙雨露有错在先。”苏叶在外人面前和在家说的话判如两人。 村民吃上了一碗红烧肉,也从孙雨露处分了一杯羹, 都说孙雨露的好,说张二的不是,可是孙雨露心里清楚,一星期以后村民要的是现钱,孙雨露把菜运出去,然后批发销售,再变为现钱,需要一个多月的周转期,而村民要的是现钱。 一星期不给村民兑现,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老婆,孩子辛辛苦苦搭上建立起来的信用体系将崩溃,到那时候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只有用细麻绳上吊了,真应了苏叶儿说的那句话,死狗扶不上树,烂泥扶不上墙,将会是债务缠身。 一不做,二不休,到白虎城信用社试试,死马当活马医。 苏叶儿又释放了一幕烟幕弹,她左手提着两瓶茅台酒,右手晃着父亲给孙子航航的老母鸡,有回了一趟娘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夫妻两个演了一幕双簧,表扬的惟妙惟肖,没有人看出破绽,给村民制造了一种繁华的假象,我孙雨露虽然经受了打击,但是家里还有钱,菜价上涨了,能赊欠村民的菜钱。 孙雨露不愧是战术家,谙熟人性的商人,他真实目的是缓减几天资金流,等蔬菜批发销售以后,给自己带来外援资金,有了周转资金,村民才愿意赊给你。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信但看宴中酒,杯杯先敬富贵...你是个穷光蛋,肯定是没人赊欠给你的,你就是上吊,也不会给你提供麻绳钱。要知后事如何。下次再说。 第15章 (2)贷款的水很深 孙雨露要搭上天梯,重新续接资金链条,正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勾连。” 凌晨四点,入夜飞清景,凌晨积素光。孙雨露醒了。 苏叶儿劳累了一天还在睡,“累死了,累死了”,苏叶嘟哝着。 儿子航航白天捡拾菜花,喝的水多,被尿憋醒了,“妈妈,我要尿尿。” “自己尿”。 孙雨露缩到自己的被窝,不到一分钟,穿好了衣服。 “叶儿,把那件汉代公羊铜牌饰虎符拿出来,我要到白虎城信用社贷钱。” “孙雨露你骗人 爸爸的那件汉代公羊铜牌饰虎符 ,应该到戈壁省文物研究所,开一个证明,才能出售。” 苏叶疑惑地望着孙雨露,这个她爱的人,现在有点陌生,也学会骗人了。 “不给。” 孙雨露赶紧用手捂住了苏叶的嘴 ,“小声点,让航航知道了,传到外面,谁还给我们赊欠蔬菜?” “到戈壁省文物研究所,开一个证明,那是傻子干的事情”。 孙雨露悄悄的对着苏叶的耳朵嘀咕了几句。 苏叶还是半信半疑,不过夫妻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苏叶儿还是把汉代的公羊铜牌饰虎符拿出来小心翼翼的包好,放在孙雨露不起眼的黄色挎包里,千叮咛,万嘱咐,你要小心,不要上当受骗。 正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孙玉露没有到白虎城信用社,而是走到了白虎城僻远的的地方,拐进一个农家小院,找命运中的贵人,这个农家小院不是一般的农家院落,院落里盛开着一朵黑色的大丽花,宛如美玉,显得不俗而珍贵,还有一朵黄色的大丽花,简单朴素,别有一番情趣,绛紫色的大丽花,花盘似如葵花,更显得富有生命力,这家主人与众不同。 老白在吗?孙雨露敲门。 门开了一条缝,进来。 孙雨露侧身进了屋子,门又锁上了。 他进的农家院落并非是文物贩子的家,文物贩子表面上做正当生意,但是他们居无定所,来去匆匆,文物贩子平时就是农民,而且一般都是以正经生意作幌子,背地里从事倒卖文物古董的生意,一般是通过熟人作中介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货到手后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文物贩子的行动都很诡秘。 这人就是白虎城信用社主任白玉玺,孙雨露和白玉玺是同学,一个人一生追求的,是一个人生来就有的。 孙雨露出生在白虎城红庙村,而白玉玺是白虎城的,孙雨露高中毕业当了兵,而白玉玺爸爸是白虎城人民银行行长,一辈子和钱打交道,战战兢兢,一生清廉,临退休还是被朋友卖了,主管副行长和他的一个朋友,模仿他的签字,幸亏放贷员发现及时,骗贷五百万很快追回,但是晚节不保,提前退休,临退休高中毕业的白玉玺安排到白虎城信用社,农村信用社比较单纯,人际关系也简单,老行长悟出一个道理,久行黑路比闯鬼,人在江湖走,那有不挨刀,害人之心不可有,放人之心不可无。 白玉玺在白虎城水泉乡做了一名信贷放款员,农民总有一个愚昧、觉醒、试探、逐利的过程,孙雨露退伍回来的1985年,白虎城水泉乡的贷款发不出去,生生不息的农民认为贷款就是借钱,还有利息,家庭不困难,一般是不贷款的,白玉玺骑个自行车,风里来,雨里去,发放贷款,是先贷款,后签字,首先找的是孙雨露这样的老熟人,勉勉强强才能把贷款发完。 当人们感觉钱就是生产力,梦想一夜暴富,贷钱去赌博,结果血本无归,远走他乡,有的小心翼翼,贷少量的款,维持生产,勉强过日子,有的贷款找项目,结果资金链断裂,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无颜见左邻右舍,跳河自杀络绎不绝,所以这几年白虎城上演了一幕幕大戏,有悲剧,有戏剧,也有滑稽剧,还有戏台搭好了,还没有演戏。 金钱为富人创造了财富,却为劳动者带来了赤贫,金钱创造了高楼大厦,但是劳动者却受伤致残,金钱创造了美,但是环境也受到了污染,金钱买来机器代替手工劳动,减轻了劳动者负担,同时却有一部分劳动者陷入了下岗失业,生活走向赤贫,金钱可以带来文明,却注定了一部分得利者的自私与贪婪。 于是白虎城有了一位炙手可热的人物,一位财神爷,白玉玺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不骑自行车放贷了,去年白虎县河滩乡一个信贷员掉在了河里,包里的几万元钱不翼而飞,后来破案了,据说是一个赌徒铤而走险,谋财害命。 白虎城信用社与原来的四个人,两个储蓄员,一个放贷员,一个监管放贷员兼主任。 成立了放贷科,财产评估科,追讨贷款科,储蓄科、劳资科,一下子就有了二十个人,白玉玺为信用社主任。 白虎乡信用社主任成了炙手可热的的人物,他是有家难回,有饭难吃,天天有人找,宿舍里有人找,家里有人找,电话都打爆了,他是家破人亡,他在家里,送礼贷款的坚决不收,把上吊的绳子从活接扣成死结,人家惺惺的骂几句就走了,即便是送,也好退,妻子在家,知道来的是什么人,放下的礼品,也知道是谁送的。 然后和妻子拿上礼品,退给人家,你前脚走,人家在屋里噼噼啪啪的摔东西,骂你缺德,断了人家财路。 最怕的是孩子在家,不谙世事的小孩,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人家送个名贵书包,或者送个镀金的英雄钢笔,那可是几万元啊,孩子喜欢,偷偷地拿到学校,那是送礼的试探你,过几天就给你送钱了,客人的那句话,“你已经收下了”。 让白玉玺一脸的茫然,后来知道了,问孩子,孩子是一脸的委屈,不是叔叔送我的吗?就一支钢笔,孩子纯洁的心那里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钱子里面藏着祸,黄鼠狼给鸡拜年,是没安好心。 有时候门缝里夹个信封,拆开就是几千元钱,在信封里写上名字,甚至中秋节给你送羯羊,羊肚子里面也是钱,你退往那里退,人家给你送个羊,联络一下感情,你总不能那么绝情吗? 白玉玺也有难处,钱是国家的,送礼的包藏祸心,把人家往监狱里送,白玉玺干脆就让孩子住校,老婆住在娘家,而白玉玺在乡村买下了一个农家小院,也不贵,到休息日老婆孩子是偷偷的到这里,一家三口才能团聚。 白虎城有一个王老板,要发大财,租赁经营白虎城新城乡大草滩废弃的煤矿,他不了解矿井的结构,矿井连接着石灰岩有,煤矿隧道有大片的溶洞和缝隙,经常发生透水,王老板对煤矿进行了重大技改,还是无法生产,一百万丢在矿里无影无踪,这是一个废矿,一百万打了水漂。 王老板找白玉玺贷款,不见白玉玺踪影,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王老板找到了农家小院,王老板一招手,一个十六岁楚楚动人的女孩子进来了。 一进来,王老板就跪下了,白主任这是我的孩子,王老板通通吐吐说:“还是一个······一个·····处·····处女,不信,说着就抖开了白毛巾,白主任你试试。不落红,你这个贷款的事情不办。 在王老板眼里,男人无非就是酒、色、财,白玉玺不喝酒,不贪财,也敢好色吧,男人不嫖,枉活一生。 你这个畜生,畜生有舔犊之情,人有人伦之道,你滚,白玉玺跑开了。 那个女孩也哭红了眼睛,哀求。“白主任你救救我爸。” “你这畜生,你滚” 也许是良心发现,王老板踉踉跄跄走了,过了几天投河了,警察在他身上发现了遗书,写的是给农行行长送了多少钱,办采矿证给副县长送了多少钱,给办事员送了多少钱,涉及到好几个银行,好几个领导,唯独没有提白玉玺。 这件事在白虎城传的沸沸扬扬,最后还是公安局辟谣,说是王老板喝酒,不慎落水,这些都是传言····· 破巢之下安有完卵乎,那个女孩子不知所终。 白玉玺也吓出了一声冷汗。 白虎城人对王老板投河是一个饭后的谈资,可是对白玉玺却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悖论,他内心无法超脱与释怀。一个和尚看见了老农不断鞭打田中拉犁的老牛,此时如何是好?不管,怎么忍心老牛被打?救下老牛,谁帮老农耕田?因果不虚,佛不度人人自度,修行是自己的事。 白玉玺知道,王老板贷款是不会投入废弃的煤矿,而是偿还以前的贷款,填补以前的窟窿,然后力图东山再起,反正银行的钱,欠多了,不发愁,只要能贷上款,就是本事,他能在白玉玺贷款一百万,高于贷款利息的回扣,就会塞在你床底下,然后会找各种理由请你吃饭,给你设局,那种诱惑,让你防不胜防,除非你是苦行僧,不食人间烟火,你和王老板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他有能力贷款一百万,就有能力贷款一千万,信贷科,资产评估科那些小人物他会得心应手的照顾,只要你暗示,信贷科,评估科只不过玩的是一种文字游戏,照样他也会拿下。整个一个信用社就是提款机,你要不答应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威胁你。 故而救与不救,分三个层面,从较浅的层面,当救,教人心生慈悲,王老板能心生慈悲吗?他只不过被贪婪迷住了眼睛,身体往下滑,你救必定和王老板跌入深渊。 往上一层,不救,不昧因果,可是那个孩子有错吗?救与不救皆是错,“一切皆为法,如梦幻泡影,这第三层到底该当如何,白玉玺陷入了一种迷茫的状态。 他读了救鸽喂鹰:释尊外出,正好遇到一只饥饿的老鹰追捕一只可怜的鸽子,释尊慈悲心起,把鸽子藏于怀里,老鹰怒火冲天,只好跟释尊理论说:“释尊你大慈大悲,救了这鸽子一命,难到就忍心我老鹰饿死吗?”释尊说:“我不忍心你伤害这无辜的鸽子,也不让你白白的饿死。”于是自割身上肉喂鹰。 鹰说,它要与鸽子同样重量的肉,释尊就取出一个天平,一边放鸽子,另一边放上从自己身上割下的肉。这鸽子看上去虽小,但无论释尊怎么割,割多少肉似乎都无法托起它的重量。当释尊割下最后一片肉的时候,天平终于平衡了!天地风云为之变色,真正的佛祖诞生了,这是不可思议之事,天知地知,还是白玉玺自己知道。也无法考究了。 老天给你贪婪,也给你善良,没有贪婪的善良是转瞬即逝的闪念,善良是藏在贪婪之中一枚果核,剥开贪婪那颗善良果核才能在地里萌发出芽,所以人类文明善良是永存的种子。 白虎县颠倒黑白出现了怪现象,商业银行,建设银行,人行有大量的呆账,出于亏损状态,只有白虎城信用社在盈利,而且呆账很少,这是一个奇迹,然而并非是信用社主任白玉玺的工作能力强。 在戈壁的大地上,白虎城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村民已经从小麦、大麦、胡麻转向种植蔬菜,菜花、胡萝卜、青菜·····种植药材甘草、大黄···· 村民改变种植结构受益大,风险也大,村民也急需要贷款维持资本链条。 白虎县存在信用危机,处处是打猎的陷阱,放下诱饵,只要村民闻着味道,就是一支围猎场的小鹿,小鹿中箭了。 以前可不是那样,白玉玺做了十几年的乡村信贷员,在村民家里,是女人当家,每年十一月份,是薄膜,籽种、化肥、农具最便宜的月份,他派车到各家各户发放信用社贷款,只要是夫妻两个签字,妻子按手印,给信用社打白条,信用社就发放贷款,蔬菜种植户四万元,药材种植户三万元。 这样发放贷款即使男人赌博,几万元输了,妻子也毫无怨言,相反,白虎城村民却是最受信用的,在来年收获的季节十月份,信用社门庭若市,收起给信用社签字的白条,把贷款还上,对于亏损的种植户,还不起贷款的,只要把利息清了,等待下一年。 白虎城信用社和村民是一种相互依赖与共生的关系,这样白虎城信用社没有呆账,而且还吸收了村民储蓄,扶持了孙雨露这样的几十户蔬菜收购大户。 然而变革是不可阻挡之潮流,白虎城信用社也暗流涌动,白虎城信用社贷给村民的钱,农业贷款利息比较低,一些老板又高于十个百分点的利息,从村民手中套取贷款,一年五万元给村民返还五千元,还了信用社利息还能落三千元,不但套取村民贷款,还吸纳村民几十年累积的血汗钱,投入钱生钱的投机性利益链。 村民不是贪财,而是种植蔬菜的风险大,村民转嫁风险,被王老板利用,大富靠命,小富靠拼,村民没有学到智慧,也没有学到权谋,只尝到了苍蝇闻着蜂蜜的甜,没想到也能粘住翅膀,被小人算计的凄惨生活。 股票可能会被套牢,债券可能不能按期返还本息,房地产可能会下跌,楼市也会崩盘,这些投资风险。 把一根稻草说成是黄金的王老板,他的信用只不过是踩在路人脚下的狗屎,让人恶心,投资失败了,王老板唯一做的就是一个字“跑。” 河滩村整体的贷款收不上来,白虎城信用社整体还在盈利,但是他的上级金城市信用联社雷大强,下了文件让各信用社融资二千万搞房地产开发,理由是信用社要转型。 看破不说破,是信用社职场的规则,谁不知道房地产开发的猫腻,但是白虎城信用社不是白玉玺的,他只能遵照上级的意图把白虎城信用社两千万划入金城市信用联社。 白玉玺的心情十分灰暗和沉重,白虎城信用社没有钱了,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春种河滩村村民整体跑到信用社贷款,信用社主任白玉玺不知藏在那,陷入爱恨交织的记忆当中,发放贷款,在村民家吃上一顿饭,把几万元钱丢在炕上,那种单纯日子一去不返了。 河滩村村民把白虎城信用社围着水泄不通,而此时的白玉玺却藏在一个院落里,电话处于关机状态,他想辞职,一无技术,二无其他特长,离开了白虎城信用社人际关系学就清零了,他是崖壁上的一颗大松树,树根在石缝隙里盘根错节。 “黎明,朝阳升起。五十亿年如一日,千百年以来,太阳一直是一个圆盘挂在天空中照耀地球,但是在炫目的外表下藏着太阳的真面目,太阳不是恒常,而是瞬息万变,而太阳在宇宙中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小点,地球只有太阳的一百万分之一,太阳离地球不太热也不太冷,所以生物在地球上生生不息,于是就有了人。 假如没有人,宇宙的恒常变化就显得毫无意义。 假如没有农民,信用社就显得毫无意义。有几个人知道人类是因为宇宙而存在的。 有谁知信用社主任白玉玺为钱发愁呢? 就连自己的上级金城信用联社主任雷大强,也把农民的贴息贷款用来搞房地产开发,内心躁动原始的欲望,况且一个农民呢?困苦的泪水在拷问白玉玺的良知,给村民发放贷款,这已是刻不容缓的事情,可是信用社有没有钱,最大的痛苦就是不能解释钱去了那儿。了 白虎城沸沸扬扬,河滩村村民贷不了款,在河滩乡政府门口嚷嚷了几句,但是本身村民心里发虚,他们把钱给了王老板,为得到五千元,最后血本无归。 张石河书记看见这么多村民进了乡政府大院,知道大事不妙,事情有点棘手,从后门溜了,乡长马明妻子打电话来,是老岳父的七十岁生日,让他提前回家,刚坐在桑塔纳小车里,就被河滩村村民围住了,他心里暗想,“晦气,”心里暗骂:张石河你是书记,群众上访的事情归于你管辖,在其政谋其位,这个老滑头,“我x你先人”。领导不睦,也有互相骂的时候,不过在心里骂。 河滩乡乡长马明年轻有为,已经是老官场了,谙熟此道,化解矛盾要和村民站在一起,不能说村民的过失,知道这是一群无赖,为了五千元钱,就把五万元钱给了王老板,是一群蠢猪,也得说成警犬,把过失加在信用社上,欲加其罪,何患无辞,首先大骂信用社主任:白玉玺太缺德了,妈的,信用社又不是白玉玺的,他怎么不给你们贷款,把群众利益太不放在心上了。” 他心里又在骂村民,“王老板又不是你爹,就把五万元钱送给了王老板,孝子孝孙,呸,就为父母五元钱的药费,兄弟大打出手,妯娌撕破裤裆这些事情还少吗”。 这是事实,马县长善意化解矛盾,他不把这些事情说出来,然后话题一转故作惊讶地说:“”过年前已经贷上款了吗,四万元足够了,贷款多还得利息多,然后又是一个他妈的,骂白玉玺,吃肉不吐骨头,没人性的白玉玺,故意诱惑你们贷款,贷款可是有利息啊,乡里乡亲的互相借借就渡过难关了。” 马乡长,我们上当受骗了,村民由于羞愧,不敢大声说,我们把钱给了王老板,他跑了。 这次马乡长可是破口大骂:“你们是一群傻子吗,孝子孝孙,为父母五元钱医药费大打出手,妯娌撕破裤裆,下面露出来也不害羞,吴大吴二还没有从拘留所出来,你们就把五万元钱送给了别人,我马明没本事,你们到县上,市上上访去吧,罢官夺爵是我马明运气不好,套现国家贷款是要坐牢的,你们以为法不责众,什么事情都得有个王法,有个秩序,那一个借了自己兄弟的钱不还,那一个人你兄弟就白白送钱给你,亲兄弟,明算账,去年十一月份谁没有在白虎城信用社贷上款?明天到乡政府领来,我马明说话算数,一言九鼎也是河滩乡的乡长,撒谎是要坐牢的,白虎城信用社的钱我马明也抢不会来,刚好派出所的闻风而来,我说你们三个抢银行,抢来再给这些人再发一次贷款,我是父母官,找我马明没错,可是抢银行要杀头的,再说我也没有权利要求派出所这样做。” 我一月工资就一千元,帮不了忙,下班了,你们觉得我不称职可以让上面换,就是首长来了也解决不了你们的贷款,自己的娃娃自己抱,自己想办法,钻进了车子。 几个妇女眼泪婆娑,大声哭起来,跪在车旁:“马乡长我们也是上当受骗了,然后就是骂自己的丈夫,其实是她们从中作梗为了五千元,把五万元送给了王老板”。 生活是在过不下去了,孩子失学了,种子下不了地,颗粒无收····· 马明下了车,明天我到县上协调。 村民散了,马明茫然,一千万这么多钱,我去那里找? 欺民,等于欺天,说了的话就得算数。 第15章 (3)集资风波 祁连山脚下的白虎村在冷龙岭冰川雪水的滋润下,耕作的土地染成一片绿色,白色的菜花点缀在硕大的绿色叶片之下,繁星点点,葱郁的胡萝卜樱子已盖住田垄,田野愈加浓郁。 此时沙漠绿洲白虎村藏在祁连山脚下,显得 厚重 空幽,祁连山锦瑟的雪鸡跑到白虎村,缓缓落在绿黝黝的田垄间,那只栖落在田野的雪鸡呱呱……的叫声,弥漫在天野中 显得格外响亮 幽远。 雪鸡打扰了恬静的白虎村,此时村妇苏叶儿在胡萝卜田垄间苗,觅食的雪鸡,劳动的村妇,青翠的田野,诗化了夏天的火热,给匆忙的村妇苏叶儿注入了诗意的温暖。 微风轻轻吹过胡萝卜樱子,吹过她的脸,她一直站在胡萝卜天垄里,转过身就可以看见雪鸡。 她站在田垄里,抬头眺望田野是如此的广袤和浩大,她有点不相信自己一个人能把胡萝卜拔完,她惊奇自己居然有如此巨大的力量,激动之余她的眼泪又流下来。 感叹一声:“我的命真苦”。 可望着诗意的田野,她又笑了,人吗不就是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 苏叶儿驻足聆听 雪鸡叫声很近又很远,她内心从未有过的空,那团内心点燃的火,触摸着绿的颤动的追忆,她突然就勾勒出一首诗。 村妇的爱 老公 如果你问我 我爱你吗? 我怎么回答你。 我的双手 只有把一根甘甜滋润的胡萝卜交给你 可你一句也不回答我 我只想你说出两个字 很甜 然而你却说 这么多胡萝卜烂在地里。 怎么过日子 可明年 你又在地里 洒下胡萝卜种子。 不过这富有诗意的情节也是一刹那间,她仰望祁连山 ,已忘记自己曾经是一名乡村老师,此时她比一名村妇更辛苦。 她还有一件大事要做,有可能给自己亏得血本无归的丈夫善后,不敢想象丈夫自裁后的样子。 当初孙雨露生意亏本立下誓言,要用尼龙绳上吊,现在是恰逢其时,他不但自己缺钱,而且还赊欠村民十几万的蔬菜钱,他是一名实打实做贩菜生意的人,不能跑路。 可整个白虎乡有好几个村,一些老板陷入骗村民贷款的风波,王老板可以跑路,唯有他孙雨露不行,他和村民乡里乡亲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跑了,他的苏叶儿要受到羞辱,把债务压倒母子身上,如果他还不上赊欠村民的蔬菜钱,白虎乡派出所要拿他开刀,政府也好对上访村民有个交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必要时拿他祭旗以爱抚村民。 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白户乡被骗的村民几十人已围住乡长马明的办公室,讨要一个说法。 白虎乡乡长马明虽然年轻,但宦海历练,已是老官场了。 像张石河这样的人,只知道白虎乡存在的问题,而不去解决问题,这样只能导致白虎乡的村民走盲目的极端,而非理性看待事情,从而引发一场混乱,甚至可能演变成一场沙尘暴。 接待村民上访工作,相当棘手,化解矛盾需要智慧,马明假装和村民站在一块,替村民说话。 于是他破口大骂信用社主任,“妈的,这个白玉玺太缺德,信用社又不是他白玉玺的,农忙时节不给你们贷款,天理不容,村民受到损失,我们乡政府要到法院起诉他”。 “要到县政府告他失职渎职。”这句话如炸雷震地有声。 马明站在道德制高点,群众利益无小事,首先他是帮着村民说话,至于对错以后斟酌,他代表政府和村民站在一个队伍,这让村民心里有了一丝暖意,淡化了村民做出极端的事情来。 马乡长故意装做义愤填膺,对白玉玺恨之切骨,然后话风一转,故作惊讶地说:“不是春节过年前你们已经贷上款了,每户四万元,春种足够了,怎么现在还得贷款?多贷款是要付利息的”。 然后又是一个他妈的,大骂白玉玺,总之白玉玺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这个白玉玺吃肉不吐骨头,吃沾着村民血汗钱的人血馒头,大有罪不可赦的意愿,不过他现又诱导村民说:“白玉玺是故意诱惑你们贷款,再贷款可是有利息啊,不是低息贷款,而是高息商业贷款。 然后又以父母官姿态淳淳教诲村民说:“你们春种差的钱也不多,乡里乡亲的互相借借就可以渡过难关了”。 “马乡长,我们上当受骗了,站在他办公室前面的村民由于羞愧,不敢大声说,才说出缘由。 “我们把钱给了王老板,他跑了。” 这些情况马乡长是知道的,村民受骗后,酝酿一场可怕的暴风雨,只是现在他马明时运不济,站在台风眼中,台风以摧枯拉朽折断树枝,基层维稳是工作中的一件大事,一出现风吹草动,有个闪失他的官运就此打上感叹号。 有道是村民的做法应验了那句谚语:“画水无风空作浪,绣花虽好不闻香。贪他一斗米,失却半年粮,争他一脚豚(小猪蹄),反失一肘羊。龙归晚洞云犹湿,麝过春山草木香。” 马明心生一计,开始自责,倒查自己在工作中的失误:“白虎乡派出所的办事效率太低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还不知道,派出所的李所长那里去了?那个王老板抓住了吗?去叫李所长。” 碰上这种事情,派出所也闹心,村民抓又不能抓,只能维持秩序,李所长心里也明白,他只是一个挡箭牌,马乡长要把矛盾交给白虎乡派出所他李所长 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顶,保一方平安是派出所职责所在。 “李所长,那个王老板抓住了吗?” 李所长心里想,就是抓住了,钱也追不回来,村民种子还要下地,不过他还是回答:“已经有线索了。” “你们派出所一定要加班加点,赶在春种前把王老板抓回来,抓人是小事,把钱追回来是大事,一定要挽回村民的损失。” 派出所李所长眼睛一瞧马乡长,心里想,“这马乡长又是村民野地里拾得一块朽木,烧火都点不着,那是法院的事情,他一个派出所长已僭越了”。 再说,王老板是经济诈骗案件,必须证据确凿,经济案件要经得起时间检验,发展经济要的就是实业家,抓错了谁也担当不起,跨省抓人要县公安局长报请主管县长同意后,由县刑警队长执行。 这样程序才合法,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官大一级压死人,李所长不敢说出来,王老板又不是吃素的,牵扯面太广,拔出萝卜带出泥,上面没有人谈话,谁敢抓实业家。 再说就是抓回来,他也成为了一名乞丐身无分文,白虎乡村民的钱早打了水漂,这个马乡长,我们可得小心啊, 妈的,老子也得讹一笔,白虎乡基层派出所人员以公车私用回家的汽油费,到农村办案的差旅费,还有吃喝费……等等罗列若干,在马乡长面前报销。 “马乡长,我们连夜就去广州抓人,只是办案经费有点紧张,小王把那个审批表拿来,然后去买四张到广州的火车票。”李所长故意给小王使了一个眼神。 马乡长没想到被李所长将了一军,你李所长到我的办公室用商量的口误,我给你报批,然后你对我感恩戴德,我就那点权威,乡财政困难,但我一定支持派出所的工作,平时派出所李所长是不到马乡长办公室的,他被书记张石河权利压制,没有实权,所以李所长一般不到马乡长办公室。 这次马乡长,看都没看李所长的审报表,拿过报表来大笔一挥,“阅,同意,情况属实,转财务科,实报实销,马明”就签下了。 然后他又说:“群众利益没小事,你们抓紧要办,今晚就去坐火车,一定要追回村民的损失。” 村民们不知道马乡长和李所长演双簧,于是心里有了暖意,可是这次马乡长真的发怒了,对着门前的几个村民破口大骂,他有一种工作优势,十几年的官场历练,知道敢怎么做,分寸拿捏得当,才能把这群村民镇住。 “你们的脑子让驴踢了,踢坏了,把钱送给王老板这样的人渣,你们不是没钱吗?去年渠道修到白虎乡,让你们出点钱,自费再修一条小渠道,把白虎泉多余的泉水收集起来,再灌溉农田,节约利用水,多种点经济作物,增加点收益,你们把白虎乡工作组小周骂的体无完肤,到谁家都不给小周一碗饭,喝不上一口水,骂白虎乡政府劳民伤财。 还有节水灌溉,多买几米塑料管,说我马明乡长,张石河书记劳民伤财,搜刮民脂民膏。 吃回扣,我吃了你们回扣了吗? 小周吃不上一碗饭情有可原,那是你们劳动辛苦血汗钱得来的,不能随便给人吃,可白虎村到处都是水,小周居然喝不上一口热水,我就有点不理解,把政府苦口婆心的规劝当恶人,天理昭昭,没有王法,我看是咎由自取。 你们不是没钱吗?白虎乡泉眼多,这几年种胡萝卜挣了一点闲钱,你们那点心思我不知道,欺骗信用社,诈骗信用社贷款,把白虎乡信用社的低息农业贷款用来放款,给王老板,赚取红利,你们自己的存款我马明管不了,可是白虎县信用社的农业低息贷款用来赚取红利,是犯罪,我马乡长还得管,我正要查查这是谁带的头,你们到自找上门来了,你们说是谁带的头? 这个王老板流氓,欺骗信用社,欺骗村民,罪不容诛,天理难容,把王老板抓回来,绳之以法。 村民开始唯唯诺诺,谁也低个头不说话。 王老板刚开始先给个别村民一点甜头,高息诱惑村民,别的村民眼红,为赚取一点蝇头小利,把自己的钱搭上了,结果血本无归。 信用社的钱也是钱啊,又不是野河里的水放不完。 马明最后叹一口气又说:王老板是你们的亲爹,还是亲爷爷,就是你们的亲爹也在睡冷炕,感冒了伸手问你们要钱,你们也没有那么慷慨大方,一个大男人,让老婆管得那个怂样,百事孝为先,老人得了癌症,我也没看到有那个孝子,在县医院住个几个月院,都是把老人听天由命拉回家。 你们说出来,是那个孝子,父母得了绝症,住了院,花费十万八万,有这样的人给我站出来,我今天白虎乡政府利息全免,说着他把身上钱包拿出来。 我这是八百元工资,谁是孝子?我说的那样的孝子,有那个媳妇?公公婆婆瘫痪了住院,伺候了一年两年,只要问心无愧,是那个媳妇,给我站出来,我今天就奖给她。 这次马乡长说的可是实话,钱是个圆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农村的家庭矛盾,说的不是钱,其实百分之百都是为了钱,就是政府与村民的矛盾也是钱。 政府是人民的政府,信用社主任白玉玺也是为政府打工的,我就不相信村民春种下不了种。 饿了吧,在伙房里还有两笼馒头,马乡长还是有恻隐之心,办事员端来了两笼馒头,给村民分发了,村民也非常辛苦,有些还领着孩子。 上访的村民谁是受害者,谁又是害人着,并非非黑即白,村民怨声载道,连年上访,谁之过,无从下结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可是马乡长也是受害者,他最头疼接待上访工作,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就是瞎起混。 爱抚村民钱又从那里来?就是白虎乡政府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钱。 金城市一些“社会精英王老板”信奉卑鄙是卑鄙者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掌握着金城市的话语权,成为可怕的精神病患者,躲在黑暗的角落里,一副猥琐的样子,野性的算计着村民的钱,作为投资者,对村民的钱予以保护,并且让钱增值,起码要告知投资的风险,作为交换,村民必须把钱给予投资者,钱是村民一个家庭维系所在,也是投资者身份尊严的象征,这些卑劣的“精英”刚开始违背经济体系和价值规律,让村民尝点甜头,几乎毫无底线的对村民的钱残酷的索取,聚集村民的钱像一座冰山,在海面上漂流毫无信用体系,在价值规律作用下,村民的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双无形肮脏的手卷走了村民的血汗钱,村民血本无归。 但是村民恍然不知,这些所谓的“精英”赚了钱,可恶的还笑话村民的愚钝,村民的执迷不悟,人家把你卖了,奴役你,你还在给人家数钱。 村民有点闲钱日子过的也不太平,真是应验了元曲张养浩那句:“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几个精英嗜血的王老板们’从村民手里套取农业低息贷款,然后返还红利,在白虎县演绎了一幕真实的现场直播话剧,每个人都是主角,也是配角,于是儿子欺骗父亲,哥哥欺骗弟弟,妹妹欺骗姐姐····一幕骨肉相残的话剧,拉开了帷幕。 舞台上演绎者痛苦的呻吟,或者是绝望的叹息,因或是凄惨的悲悯,一幕骨肉相残的人伦悲剧,鲜血飞溅在幕布上。 白虎县信用体系的崩塌,让村民互相借钱帮衬变得举步维艰,一个家族互相提携的解体,潘多拉盒子已然打开,任何人无能为力,释放出白虎县所有邪恶——贪婪、虚无、诽谤、嫉妒、痛苦,自私··· 白虎县农耕文明的终结,现代文明无序的来临,白虎村村民把白虎县信用社围着水泄不通,此时的白玉玺却藏在一个农家院落里,他的电话处于关机状态,他藏在白虎县城郊区的一处平房里,我今日悠闲安逸,那管你农民心急如焚。 白玉玺迷上了收藏,一辈子和钱打交道,社会的发展史,就是一个朝代一部铸钱史,无论朝廷更迭,铸钱的多少,关乎民生,白玉玺只是粗浅的认识货币上文字而已。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人都有弱点,白虎县信用社被村民挤成人海,人越聚越多,信用社已经围不下人,墙边坐满了人,大街上也站满了人,人们沮丧的盼望着白玉玺出现。 白虎县信用社工作人员小李还是那句话:“贷款项目暂时冻结了,要白主任回来才能办理,现在只办理存款和汇票业务。” 村民诅咒的骂白玉玺。 让他车碾死。 不能死。 他死了,我们的贷款就泡汤了。 他死了,白虎县信用社难道不会再派一个主任。 这鬼还比那鬼恶,白玉玺是小鬼,不定派来一个恶鬼,别指望了,找政府····· 村民怎么也想不明白, 原来朴素,拿着贷款往村民炕上扔,低三下四求着村民贷款的信贷员小白,怎么十几年以后,就变成了不近人情的杨白劳,恐怕只有天知道。 白虎县信用社也是国家最小的信用体系,只要是权力被追捧之地,无一例外,全都是招蝇养蛆的粪坑,都能养出一窝肥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钱是浅蓝色的,有几分纯真,钱是深蓝色,带着一份厚重,钱是绿色的,带着一种崇高,钱在优雅的灯光下,带着一种文明,而钱是红色的,带着一种罪恶,钱是灰色的,带着一种欲望,钱压在巨石之下,透着一种黑暗的欲望。 权利、金钱、女人是社会发展的动力,财富是个反复无常的东西,穷人也不会永远穷,富人也不会永远富,只是金钱的流动,比灵魂的交流还难,钱存在唯一的良心,就是超越利益驱动,关心穷人命运的一种人文情怀,才是富人唯一的救命稻草。 孙雨露有农民的狡憨,还透着一丝精明,不如说双桥河滋养了孙雨露,给了他德行,也给了他希望,他贪欲在无心之中添了一点农民的良心。 中国人的大多数事情,并不是在办公室完成的,白虎县也不例外。 孙雨露知道白玉玺藏在农家院落里。 白玉玺在院里的门缝里,瞧见一个身背黄挎包,挎包里鼓囊囊的,黑黑的脸上,眼睛闪烁着光芒,看不出欠款时的恐慌,他眼睛盯着院落的大丽花,厚实的嘴唇紧闭着,留着寸头···· 白玉玺犹豫了一会儿,打开了院落的门。 孙雨露闪进了院落,白玉玺关上了大门,在大门上有一个手伸进的小洞,白玉玺从小洞里向外伸去,在大门外又挂了一把黄色耀眼的大锁,不知内情的外人看来,这家院落的主人不在。 大门紧闭,这个农家院落又恢复了宁静。 “白主任,你在这里逍遥,信用社人已经爆满了。”孙雨露殷勤地说。 “贷款的事情在我这里免提,我这里不谈工作。” “老同学,家里有几枚古钱币,很值钱,卖个一两万,我不种菜了,不当农民了。”孙雨露诙谐幽默地故意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一枚古钱币十元钱,值钱的不到一百元钱?”白玉玺一脸的不屑。 “老同学有事吗?没事走人,我还有点忙”。白玉玺下了逐客令。 “你看看我黄挎包里的几枚古钱币,我就走,人啊,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年你在我家里,把装钱的挎包丢在我的柜子里,吃我妻子做的饭,怎么不说这样的话。”孙雨露的眼睛紧盯着白玉玺。 白玉玺心里发颤,他知道如果给孙雨露贷款,让人知道了,传出去,白虎县的村民会撕碎了他,至少他会遇到大麻烦。 白玉玺忧虑了,处于礼节,“杯子的水凉了,我给你倒点热开水,喝水,喝水”。白玉玺掩饰着无奈。 “老同学你也为我想想,我给你贷款,村民还不踩死我。 雨露:以前我放贷款都是比别人成倍的贷给你,白虎村村民四万元,我给你贷款八万元。你却做好人,蔬菜跌价了,你给村民最低保护价,补齐了差价,那一个贩菜的不想赚钱,那一个商人,不想攫取高额利润,就是西河县金老板的砖窑厂,干活的都是一些残障人,他们做的什么活?砖窑里搬出的砖都是热的烫手,还不是克扣残疾人的工钱。 还有那白虎县的王老板,开了一个公司,逃税漏税、欺骗农民集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无耻,没想到碰上了更无耻的,买了一个废煤矿,做假账,在白虎县信用社贷款,他贷一百万,就敢贷一千万,他害死多少矿工?连累了多少有牵连的人?还想把我卷进去,你们这些人最为血腥、最为无耻、最为贪婪,最为可恨。 雨露你不是做生意的料,你是上吊,还是自杀,离得我远远的,不要让我晦气。 孙雨露贷得上款还是贷不上,命悬一线,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5章 (4)雅贿 婚姻需要岁月的沉淀,憨厚的白虎村后生孙雨露也需要经过岁月的洗礼才能从一个长不大的男孩儿到有担当,有责任,成熟的男人。“” 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来自那?而是因为喜欢与你在一起的感觉。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这是一首三千年前卫国的情歌,憨厚农家小伙子,怀抱布匹来换姑娘的真丝。其实小伙不是真换丝,而是找个机会把布匹送给姑娘,把‘雅贿’表示成一帧情爱画卷的千古情歌。 三千年后,河西走廊一个憨厚农家小伙却亵渎了这首情歌,他把一块价值连城的美如意没有送给妻子苏叶儿,而是另有所图。 贫贱夫妻百事哀,虽然结婚后孙雨露对她还不错,但也抵挡不了生活中柴米油盐的琐碎。只怪她当初太年轻,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苏叶儿一定不会选择孙雨露,那种刀尖上跳芭蕾舞的动作惊心动魄,不适合一个村妇。 孙雨露找到白玉玺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贷款的事情,彼一时,此一时也,白玉玺已不是随便把钱丢农家炕上的那个信贷员了,现在说贷款,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得就是废话。 孙雨露和白玉玺是老同学,他也未必知道白玉玺的全部,两个人各过各的生活,一个人,能把一颗心毫不保留的交给对方,必定灵魂能走到一起,他们只是不同道上的人,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现在送给白玉玺几万元,他也不敢要,孙雨露只是一个过客,出了这农家院门,就相忘于天涯。 就是孙雨露自杀了,白玉玺也不过叹息一声,带给家庭留下的苦难,谁来扛呢? 只有妻子苏叶儿扛,夫妻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孙雨露从黄挎包里摸出了一枚月牙形古钱币,“玉玺,这枚古钱币是哪个朝代的?” 白玉玺呵呵笑了两声说:“我在信用社上班,钱上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一些,这枚月牙形的钱币,秦国的, 月牙形上的文字,是小篆。 孙雨露还是低估了白玉玺,以为靠农行行长爸爸的提携,一定是一堆烂泥扶不上墙,死猪付不上树的蠢猪,没想到白玉玺知识还是那么渊博。 孙雨露剑艺,飘逸挥舞在石头上,白玉玺干脆竹筒倒豆子,把他对那枚古钱币长河定位说出来。 “秦始皇统一文字后,还没有书法一说,秦国币文采用小篆,大篆汉字已经定型,可小篆汉字已统一了形体,汉字简便多了,铸币制作精美,形态各异,币文采用的是悬针篆,笔划纤细,状若悬针。用笔变大篆的粗细不一为均匀,小篆有一种秀丽、整齐、端庄之感,秦国半两形制采用方孔圆钱,这种方孔圆钱人们易于携带,用绳索在方孔中穿后成为一串,方孔还可以预防旋转,方便了人们的日常生活需要,为后世人们所接受,秦国半两直径、重量相差较大,钱文为大篆,字形或大或小,笔划粗细不等,有缺笔、缺字及无文现象。” “你知道的 这么多啊,这枚钱币值多少钱?”孙雨露终于谈到钱上,才找到一个共同的话题。 你有几枚? 一枚。 孙雨露把那枚钱币捧在掌心。 白玉玺再把孙雨露掌心那枚月牙形的钱币拿过来,细细地用放大镜扫照着古钱币说,“市值一千多元,在黑市上私下交易最多五千元。” 孙雨露叹了一口气说:“我以为值个十万,八万的。” 白玉玺说:“兄弟,古钱币只代表一个时代,并不值钱,钱币多了,就值钱了,收藏钱币只是一种爱好,玩玩而已,不要想着发财。” “老同学你喜欢,我就送给你。”孙雨露故意把那枚钱币丢在桌子上,对于收藏钱币的人,能得到一枚三千年前秦国的古钱币心里也是喜欢的。 “老同学,五千元,我买了。”白玉玺惺惺地说。 “君子不夺人所爱,只要你喜欢,就拿去。”孙雨露显得落落大方。 他们的距离又拉近了,孙雨露和白玉玺不是因为交易,而是因为有一种共同的喜欢。 “不占你的便宜,白玉玺从柜子里拿出五千元钱,丢在桌子上,等值的古钱对现钱没有谁吃亏的说法。 古钱对现钱而且是用黑市价格互相交换各取所需,虽说那枚古钱币是孤品,但白玉玺不欠孙雨露的,他们是对等交换,不存在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潜规则。 孙雨露把桌子上的钱数也没数,就装在黄挎包里。 孙雨露对那五千元钱不在乎,表明一种态度,我并不是有求于你,我们人格是对等的。 白玉玺高谈阔论,孙雨露不插话装作认真听的样子,他的好感不在于白玉玺喜欢收藏,也不在于白玉玺知识的丰富,而在于他能接近白玉玺。 孙雨露并不喜欢白玉玺丰富的收藏知识,只是暗暗追求他的权力,白玉玺喜欢被追捧的感觉,无一例外,白玉玺有权,古钱币是浅蓝色,有几分纯真,带着几千年的厚重, 金钱是成年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欲望,就象原始的太阳系,在形成行星前的碰撞,金钱是太阳光对人类的衍射,光的衍射在光栅中看出有赤橙黄绿青蓝紫。 金钱对人有何尝不如此呢? 古钱币的出现表示社会有了代阶分层,有了贵贱,金钱代表一种崇高,一种善良,一种光明,一种黑暗,一种罪恶,金钱与男女追逐欲望是社会发展的动力。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吗? 财富是个反复无常的东西,财富不会感动你的心,感动的只是一种情感。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白玉玺迷上了古钱币,他以前的古钱币藏在柜子里,只有自己欣赏,这次终于遇见一个知己,一个人有雅癖不悲哀,有雅癖没有人欣赏才是最大的悲哀。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他给人家白玉玺信用社主任送钱,估计一脚就把他踢出去。 人性的弱点,被孙雨露抓住了,谁又说自己不如别人呢?我比你优秀,此时白玉玺自我感觉良好,狡兔三窟,他能否逃过猎人孙雨露设下的钢丝套,这一劫难呢? 白玉玺把那枚月牙形古钱币,小心翼翼的丢在腕里,然后缓缓地在腕里倒入蒸馏水,现代科技人们已缺少浪漫和幻想,更多的是理智,白玉玺拿出ph测酸的试纸条。 孙雨露心有点急,还是耐住性子,他疑惑的望着白玉玺,想他这是干什么? “这是真的古钱币”,白玉玺由于兴奋过度,大声叫喊忘乎所以,处于男人无法言说的下半身,十秒钟释放的亢奋状态。 他面有润色兴奋的说:“你看雨露,这碗里的水是清澈的,试纸没有变色,钱币上的铜锈不是酸,你看这颜色,包浆都是纯正的,是真的古钱币。” 孙雨露故意生气地说:“玉玺,我们是老同学,你怀疑我是文物贩子,我知道你喜欢。才拿来让你玩的,工作累了,散散心。你以为,我真缺钱,也不缺五千元钱,给你的五千元钱,说着就把钱摔在了桌子上。 白玉玺收藏的钱币里还没有秦国的月牙形古钱币,这种钱在白虎县已成为孤品。 当一个人对物品爱到极致,就会失去理性,白玉玺把那枚月牙形古钱币护在胸前说:“老同学,这不是钱的问题,这只是一种欣赏习惯。” 他态度大变从柜子里又重新拿出碧螺春,给孙雨露沏了一杯清香的茶。 孙雨露心里急的如火烧,家里的菜花,胡萝卜还烂在地里,他哪有心思品尝“碧螺春”。 “老同学,你当收藏古钱币专家,这个破信用社主任让我来当,让我过一下钱瘾。” 白玉玺太专注那枚月牙形古钱币,没有领会孙雨露话里有话,而冷落了孙雨露。 白玉玺感到在知己面前有点失态,不礼貌,他重新把白色花纹杯子里的冷茶倒在花盆里。 又打开了另一个精美的铁盒子包装,撕开了一条缝,屋里顿时弥漫的一种金银花清香的味道。 白玉玺又给孙雨露换了一次上好的茶叶。 他是一个受过很好的家庭教养的人。 北宋元丰二年,苏东坡到寺院褐拜方丈的故事,“坐、请坐、请上座,茶、上茶、上好茶”居然在白虎县一个农家小院又重现。 孙雨露用嘴唇沾在杯边上,“果然是香甜味醇,是上等的茶叶,把他当做贵客。” 白玉玺有收藏的癖好,总的有人欣赏,今天遇上一个知己,他从一个罐子里,又拿出许多古钱币说:“这是汉代的五铢钱,在汉长城的土墙里挖掘的,这些古钱币是公元前118年汉武帝元狩五年(公元前118年)始铸造的,含郡国五铢、赤仄五铢、上林三官五铢。 面文有穿上半星、穿上横廓,四决文等不同形式。 轮廓深峻、文字精美,武帝五铢开创了七百三十九年铸行“五铢”钱的历史,成为中国古代“铢两制”铸币的主流,这种钱币现在流传还多。” 孙雨露听得不耐烦了,但他还是耐住性子,听白玉玺讲,沉住气,他安慰自己。 到了魏晋南北朝,钱币完成了隶书向楷书的转变、钱币文采用五筋篆,钱币上的篆文已经采用书法意识流,篆文笔道浑厚有力,宛若流畅,富有情趣,在雄强中有秀逸,篆文直中有区,收中有放,钱币上篆文绝工,为钱币之冠,收藏价值之高。 唐朝的钱币上“开远通宝”有篆书、隶书、字体工整,为当时的书法家欧阳洵所写,他的字被世人誉为欧体,笔力劲险,篆体尤精,成为不可多得的精品。 到了宋朝,钱币已经发展到篆、隶书、行书、草书各种书体,大观通宝是宋徽宗赵佶所写,钱币瘦直挺拔,横画收笔带钩,竖划收笔带点,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竖钩细长;有些联笔字象游丝行空,已近行书。 元丰通宝是苏轼所写此赋用笔锋正力劲,在宽厚丰腴的字形中,力凝聚收敛在筋骨中,这种力又往往从锋芒、挑踢、转折中闪烁出来,就像宽博的相貌中时有神采奕奕的目光流观顾盼。 特别耐人寻味的是,苏轼选用行楷表现出一种静穆而深远的气息。苏轼的旷达胸襟、高洁灵魂跃然于纸上 。而元佑钱币是司马光所写正书、隶书为其擅长。 字大逾拳,劲实沉着,这些钱币都是古代钱币的珍品。 在白虎县还出现了少数民族文字书写的钱币,在白虎县的古墓群发现的几坛子西夏钱币、从中发现用西夏文写的“大安”“天庆”等文字,文字方正,笔画圆融,字迹清晰,是研究中国少数名族历史的活字典,西夏历史上的经济、文化的发达,在钱币上就可以看到。 到了清朝,钱币就没有收藏价值了,现在市面上流行一般就是清朝的钱币,只要你有兴趣,在内心里保留中国文化的遗存,也可以欣赏琢磨。 戈壁金城市是西夏的陪都,古代称为凉州,是出土西夏文物最多的城市。 雨露:“你有所不知,我们所处的白虎县,是古凉州的一片绿洲湿地,古地名番禾,是西夏的军马放养地,古称御马苑,白虎县城的圣容寺有西夏文的石刻,在金城市博物馆有一碑《重修凉州护国寺感应塔碑》,正面是西夏文,碑的背面是汉文,是西夏文和汉字对照文字最多的一个碑,笔者见过西夏文,笔者在圣容寺见过西夏文石刻,西夏文字体繁杂,简化笔较少,是一种汉字繁体象形字,笔画组织自然有序,字里匀称端庄,笔划繁而不乱,字体轻盈秀丽,和汉字一样生动多姿。” “先知迂直之计者胜,次军争之法也。” 孙雨露看时机成熟了,知道白玉玺说起了西夏国。 他故意拍脑门说,“你看,你看,这几天菜花、胡萝卜烂了一地,脑袋昏了,你看看这是不是正宗的西夏公羊铜牌饰虎符。” 孙雨露从挎包里,又拿出了一枚长四厘米,宽三厘米,青铜制造,扁平的草原公羊铜式牌。 “这是兵符,古代号令兵马的令牌。”白玉玺颤抖的说。 雨露,你有所不知,这是古代一千年前西夏国的公羊铜牌饰虎符,即是号令兵马的令牌,又是西夏国的钱币,一般藏于王孙贵族之家,不作为货币流通。 白玉玺说着这些知识。 孙雨露也惊讶了,岳父说的是汉代的兵符,怎么到白玉玺嘴里又成了西夏的令牌。 没想到,这虎符还代表一个朝代,值不少钱吧。 这是一枚孤品,公羊牌虎符铸造是一左一右,每个上篆刻的文字不同,现在的西夏文已经没有人认识了。 白玉玺叹了一口气。 前个十几年,白虎村由于西夏文字无人认识,所以钱币上的西夏文被认为是佛教寺院私铸的钱,古称祈福“梵”子钱,当地农村一般在亲人去世,把梵子钱搁置在死者家人的头底下,钱币和家人同葬在棺材里,埋入黄土地,这样保佑家人入土平安,这是当地的习俗,西夏古钱币还有另一种用法,那就是在出嫁姑娘的包袱上,坠一枚梵子钱,预示出嫁的姑娘家业兴旺,多子多福, 直到考古学者在金城市发现了几坛古钱币,根据西夏碑文字,得出结论是西夏文钱,于是西夏文钱在当地就显得特别珍惜。 白玉玺娓娓道来,孙雨露看时机一到,这个到底有多少钱。 黄金有价,藏品无价,估计也得几十万吧。 你笑话我,走了,走了。 令牌和钱币合一公羊牌虎符是西夏国仁宗乾佑年间(公元1170~1193)铸造,小平钱,铸造工整,钱文字体精美。形制较以前几种钱币更加精致。当时铸造量小,如今存世量极少,古钱珍品。 制作精整,边廓坚挺,文字清晰,笔画匀称,整齐有力,铸造量不大,存世较少,比较珍罕,西夏钱币最大的特点,就是将本班民族的文字用于钱币,西夏文形式独特,没有典籍可查和传世数量稀少,而闻名全国。 老同学你一天不上班还有工资,而我的老婆还在地里背胡萝卜,这世道是那么不公平,能卖就卖几个小钱,不能卖丢在家里压个箱子。 你等等,白玉玺是爱到极致,原来白虎县殷实人家一般要列个家谱,历史上找一个名人,历史恰恰就是巧合,黑河屠城,传到西夏,凉州陪都自然也知道了这骇人听闻的劫难,紫菡公主也到黑山学院祈求….. 黑山将军和紫菡公主不期而遇。 “公主,我已是一个废人,宝剑已无用,呈上,愿公主接纳”。 黑山将军把那柄断刃的宝剑,用右手呈在公主面前。 “你现在是败将,是西夏的罪人,别叫我公主。”紫菡略略扭头,向黑山唐塔望去,黑山马莲泉隔河相望的山顶,有两座多层塔檐。层层迭涩挑出,展翅于飞之势的唐塔。阡陌纵横,前有黑山塔耸然而特立,后又小唐塔窈然而深藏,中间马莲河潺潺流去。 汉人就是多事,黑山唐塔建在一起多好?紫菡想。 “公主,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我已经尽力了。”黑山将军见公主无语,他又补充一句。 “你尽力了”。 “你的尽力,就是黑山惨遭屠城,男女老幼一个不剩”。你说的话羞辱了你的父母,也羞辱了你曾经的恋人,你在这里说话,羞辱了西夏的庙堂文阁。” 公主紫菡惨然,她把那柄断刃的宝剑向空中一抛,身子顺着几十米高的唐塔轻轻地一飘,飘到御山绝壁下的马莲河里。 公主紫涵跳山,黑山将军把紫涵的公羊牌虎左,和自己公羊牌虎右,轻轻一对,把孩子藏在了枯井里·······最后也自刎了,历史沧桑,后来就是白玉玺的后人。 这个神话,过了一千年,好比把一只鸡丢在黄河里,你喝了一碗黄河水,你给人家说你喝了一碗鸡汤。 可偏偏白玉玺较真。 白玉玺长叹一声,祖宗啊,我终于找到公羊牌虎了,欺天,欺地,不能欺祖宗啊。 孙雨露感到好笑,他知道恰到时机,玉玺你要是喜欢,就留下玩几天。 你舍得? 白玉玺疑惑的望着孙雨露。 老同学贷款的事情,你看能不能公羊牌虎饰做抵押···· 孙雨露踌躇了一下说。 银行贷款那有藏品做抵押的?白玉玺说着 那就不好意思,公羊牌虎饰我的卖了。孙雨露朝白玉玺尴尬的笑笑。 你卖给谁?白玉玺把两只公羊牌虎符粘合在一起。一雌一雄。 谁出钱多,就卖给谁?孙雨露犹豫了一下,断断续续的说着。 老同学,你不知道,这公羊牌虎符是藏品,只有博物馆才有学术价值,这种东西在市面上有价无市,对不了现钱,卖给外行也就一万元,不值。 那怎么办? 这么着把,我给你贷个四十万,明天你先拿个八万,然后集资危机的风头过去,再给你三十二万,先打款,后办贷款手续。怎么样? 孙雨露还是有点疑惑,怎么就这么快,拿什么做抵押? 白虎泉啊,白玉玺没有心思谈论工作的事情。 白虎泉是白虎村的,不是我孙雨露的。 再说那是泉,怎么抵押? 废话,你孙雨露是榆木疙瘩,你不是白虎村的村民,白虎泉难道没有你的一份子。 白虎泉的水难道不收水费钱? 孙雨露呼出了一口气:“有救了”。 明天在白虎县信用社见。孙雨露和白玉玺打个招呼。 白玉玺巴不得孙雨露早走,自己好好把玩欣赏公羊牌虎符。 走,不送,不送。 孙雨露走在路上,看到周围没有人,他跳起来,叶儿,我们有救了······· 孙雨露能不能贷上款,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6章 (1)棘手的基层工作 人的骨子里有一种天然的嗜好,喜欢被别人恭维,人性卑微难以改变,一个人虽然善良,你也不过只是深潭里的一泓清水,唯有太阳和人性经不起推敲。 白虎乡信用社主任白玉玺为拒绝贿赂,县城房子不居住了,孩子送到父母家,妻子从不收客人的礼物,甚至过着妻离子散的生活,但又经不起一枚古钱币的诱惑,他喜欢收藏古钱币。 ‘人性平庸之恶’这一杠杆稍微用力,就可以把一块巨石撬起,道德只是远航轮船上包裹的一层华丽油漆而已,粉饰巨轮的美丽,有时油漆也可能掩盖巨轮的微小缝隙,但在狂风巨浪中就可能变为灾难。 只有制度才是补漏的根源,没有道德白虎乡就是一艘锈迹斑斑的轮船,而仅靠道德也不过是一种理想化,人性的自私和贪婪无法改变。 信用社主任白玉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有规避投资的风险经验。 他微微一笑,计上心来,在干旱贫瘠的戈壁省,水就是一种资源,也是财富,孙雨露是红庙村村长,白虎泉是红庙村的,把白虎泉抵押贷款,不就是一本万利吗? 谁也不伤害谁,只要操作得当,每年结清利息即可。 再说孙雨露不是还有十亩地吗?只要每年耕种,偿还信用社的利息是完全可以的。 至于本金就看信用社如何表述?延期还贷报告如何写?也是白虎乡信用社的工作方法之一,再说农业贷款是一个风险极大的行业,干旱、洪灾、霜冻、雪灾、病虫害、种子不适,歉收、丰收····都可能带来风险,也可能带来盈余,就看我们信用社贷款报告怎么写? 比如写一个祁连山雪灾报告,后缀句就可以这样写:“积雪长时间覆盖道路和草场,多条道路无法正常通行,牛羊无法正常采食,牲畜大量死亡,牧民群众的生产生活受到巨大威胁……”,天灾人祸是实实在在发生的,请求延缓还贷。 至于延缓谁的贷款,谁的牲畜被积雪掩埋了,在于我信用社说了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白虎村的青笋喂羊,就连地里的菜花羊都不吃,农民血本无归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写一份延缓农民延期偿还贷款报告也在情理之中。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上面有这个政策,列入呆账坏账即可。 退一万步,就是孙雨露跑了,不是还有公羊牌虎符吗?也能值几十万。 白玉玺家里有二三十万存款,这是自己工资辛苦钱,我买公羊牌虎符还不行吗? 这不是受贿,而是互相欣赏,想到这他心泰然了。 好好欣赏吧。 他琢磨着公羊牌虎符,用放大镜仔细琢磨着笔划, 西夏钱币长久以来存世稀少,神迹难寻珍品辈出。 公羊牌虎饰是珍品,他惊叹着。 你看这西夏公羊牌虎符古钱币美轮美奂的西夏字体,不对这是令牌,是权力的象征,不作为钱币流通。 西夏国主要流通宋钱。 公羊牌虎饰也作为西夏钱币,一般为王室、贵族、庙宇收藏,或者赐予功臣武将作为一种奖励,我的先祖黑山将军也得到了一枚公羊牌虎饰。 这枚是我先祖黑山将军的吗? 白玉玺又仔细的瞧瞧公羊牌虎符,铸造公羊牌虎符西夏钱币的模板精致,羊角是那么的逼真,体上的文字优美舒展,公羊草原的象征,公羊展现先祖的一种力度。 西夏钱币整体铸造要优于宋钱,但流通较少,公羊牌虎符不能作为一种钱币,但它又有钱币的价值,公羊牌虎符上的西夏文动静有致,粗看文字无形,但细致观察公羊牌虎符文字又有形状,字体外形棱角分明,用笔凝聚遒劲的张力,有一种书法美,西夏方块字含蓄刚强,钱币方正刚直,最能体现西夏人质直尚义的民族性格,尽管钱币上的西夏文繁杂,有一种凌乱之感,但西夏文翻中有简,杂而有序,在运笔结构或章法布局上,一点也不逊于汉字,钱币上的西夏文,左右参差上下不等,但是钱币上翻字结构重心稳定,字体与字体之间安泰舒展。 突然手机响了,白玉玺气得脸都发紫了,这个手机只有我的老婆知道,怎么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是不是家人遭遇不测····· 人不过是宇宙的一粒尘埃,宇宙万物运动遵循一种规律,相互吸引力,人也是一个小世界,那么人生运转的轨迹就是钱,人的一生大部分时间用钱来解决生活的问题,这是命。如果用钱也解决不了的问题,那是运,所以命运是一个琢磨不透的引力场。 白虎乡政府乱套了,村民把信用社低息贷的农业款,为一点蝇头小利,又转给王老板。 王老板是死是活村民管不了。 对于白虎乡的村民来说,孩子读不起书,老人的那点保命钱流失了。 当无序的金融,在个别堕落的人触摸下,搅动了赤贫者的救命钱。 上千人围在白虎乡政府大院,书记张石河从乡政府后大门溜了,把乡长马明堵在了乡政府大院,他用哄骗和恐吓方式把村民骗走了,就好比是吃水的河里结了冰,村民要吃水,只能把冰盖揭开,也许冬天特别严寒,冰盖特别结实敦厚,马乡长是一个结冰盖的智者,他站在冰面上,手里没有十字镐。 村民要喝水,可这冰盖怎么刨开? 乡长马明谙熟官场规则的,多大的领导,管多大的事,管多少,都有规矩,是好事,那自然是一把手的。 是坏事,也要从客观环境找原因,实在推不过,就要轻描淡写,不着边际没有目标的往上推,集体领导吗?抓住一个模糊边界,每一个乡干部都可以犯错误,也就没有犯错误。 可村民上访却让乡长马明遇上了,上级追究下来,书记张石河会说,是马乡长接待上访群众的,他不知情,马乡长工作能力欠缺,村民的矛盾没有化解,反而激化了矛盾,书记张石河负有领导责任,但是具体工作是马乡长做的。 马乡长工作考核政绩上,必定有一个污点,处理群众工作不得心应手,他的仕途将要终结。 马明知道自身的能力,王老板对村民集资诈骗他无能为力,村民的钱被骗那么多,白虎乡村民的生活质量不取决于一个乡长的能力和努力工作,而取决于一种秩序。 马明很痛苦,他清楚地意识到自身能力的限制,在冥冥之中发现了什么?上级也需要一种秩序,他在艰难困苦中发现了一个亮点。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对于马乡长来说,生活还是有保障的,即便是什么工作也不做,孩子可以读书,他遇到的不是贫穷,而是一种寒酸和猥琐,权威指数下降。仕途要被终结。 马明回到县城的家,闷闷不乐的做在沙发上,妻子夏小雨从冰箱里拿出两条冷水虹鳟鱼,马明肚子有点饿了。 “小雨,怎么还不做饭,我一星期回一趟家,乡政府食堂的大锅饭吃的都倒了胃口,做个行面拉条子,醋卤子要酸酸的。” 妻子夏小雨心里憋得气,像一个快要爆炸的气球,到了临界点,一枚针尖一戳,气球顷刻间就会爆炸,只不过这个针尖是马明戳,还是夏小雨戳。 妻子夏小雨也是一肚子气缩在喉咙里,不吐不快,别看马明是乡长,回到家还得老婆管,夫妻两个吵架了:“今天是我爸爸六十五岁生日,让你早点回家来,在白虎乡带上几条冷水虹鳟鱼,给我爸爸过生日,冲一下福气,年年有鱼,你可倒好天黑了才回来,你不来一桌子饭谁也不吃,搁在那,你现在是一个乡长,要是当上县长,还不找个情人,把我也晾在一遍,你回到家,田螺姑娘就给你把饭做好了,没门,你是白虎乡的父母官,到家是谁的爷?你挣工资,我也挣工资,你不给我爸撑面子,可是你儿子马天晖在爷爷家住,爷爷家吃,我的弟弟把你儿子当做自家人,我弟媳妇怎么说? 当面不说,背后说我们薄情寡义,你受得了,我受不了,你不给我长脸,也得给孩子长脸。”夏小雨一顿数落,自己也掉下了眼泪。 “行了,我离得开吗?几百人把我围起来,马明也站起来辩解。” “白虎乡,不是还有书记、副书记、副乡长吗?没有你白虎乡的土地里长不出小麦来,长不出小麦,也可种大麦。” 马明知道。 工作上的事情跟妻子解释不清,对待上访群众白虎乡政府人人都想躲瘟疫一样在躲避,这次唯有他撞上了,想到这些他心里有了一丝恨意,刚调到白虎乡,人脉还不广,让办公室胡主任算计了,没有及时通知他,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一定给胡主任工作增加一点工作难度。 马明躺在沙发上想心事,夏小雨看到丈夫马明不言语,更加来气了。“儿子是你的,去把伙食费,住宿费缴给我爸·····” 马明也是一个久经宦海历练的老手,家和万事兴,向他这样的基层干部,常年在外,家是一个空壳,孩子妻子带,而妻子和岳父母最为亲近,孩子也就吃住在岳父母家,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 马明穿上了休闲的外衣,和妻子走到了岳父母家,在县委旁边的家属院,院子不大,还是平房。老人家不愿上楼。 “我来晚了,你们怎么还不吃。”马明在院子里喊起来,进了屋子,马明急忙辩解:“爸,乡上有几百人上访,我脱不开身。” 夏小雨的爸爸夏建国也在乡政府工作过,知道处理上访是一件棘手的工作,再说女婿又年轻,“还是工作重要。今天是我的生日,找个由头,只是让孩子们聚聚。” 夏小雨把虹鳟鱼,往桌子上一放,“爸,这是马明亲自在河里挑选的,营养好,给爸爸补补身子····” 爸爸,我已经吃过了,马明看到孩子又长高了,就慎惯岳父说:“爸,你把孩子惯的,大人没吃,孩子到吃饱了”。 “爸,我是来给马天晖交伙食费的”。马明这么一说,妻子夏小雨到不好意思。 “爷爷养孙子,那是天经地义。”夏建国摸着马天晖的头。 一家子围坐在桌子上,行面拉条子,马明倒也吃的可口,饭桌上谈论的话题自然是钱的问题,马明只是淡淡的说出了村民上访的缘由。 “好事啊。白虎县信用社不给村民贷款是好事啊。姐夫,有一个发财的好机会。”马明舅哥夏小兵在马明耳边嘀咕了几句。 马明脸色拉下来,“那是空手套白狼的事情,要做就到别处做去,别在白虎乡打主意。” 金城市出现了厄尔尼诺现象,村民没有钱,原来夏小兵是这么算计的,金城化工厂的化肥滞销,白虎县塑料薄膜公司的薄膜卖不出去,赊销给村民。然后到秋收后再收钱,这就是一本万利,空手套白狼,一分钱不出,夏小兵就把钱赚了。 乡长马明知道,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事情,是一种权利的博弈,强者暴亡,弱者淘汰,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市场混乱无序,你想的赚钱方式,别人也会想到,让小舅子夏小兵去做,必然要结党营私,和书记张石河暗地里争斗,看谁的隐形权力大,在博弈中获胜,而且还深藏不漏,表面上装着,欲齐家者,先修其身,做给别人看,实际上做这种事情就是宇宙的一个黑洞,搞不好要掉入深渊。 化工厂,薄膜公司也不是省油的灯,潘多拉魔盒已经打开,尿素就是氮、碳含量不够,一毫米厚的薄膜,可能就是0.7毫米,十斤的种子,就是九斤半,谁没有觊觎之心,有钱大家赚,有难大家扛吗? 米面的夫妻,酒肉的朋友,诚信只是挂在墙上的帷幕,至于帷幕后面做什么?只有苍天知道。 马明在宦海中历练了一种深沉,沉吟了半响,冷不丁冒出了一句:“夏小兵,虽说是空手套白狼,至少你的有几十万的流动资金,用来运输,卸车“。 还有能力。 你不要给我添乱,我刚当上乡长,根基浅。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他马明还没有这个实力,弄不好仕途搭进去。 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说:“现在不行”。 他没答应舅哥,这趟浑水不好趟会伤筋动骨。 不过舅哥还是帮了他一个小忙,找信用社主任白玉玺。 这好办,我和白玉玺是连襟,我老婆的姐姐就是白玉玺的老婆。 白虎县错综复杂,亲戚盘根错节,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所以乡长马明知道了白虎县信用社白玉玺的电话。 白玉玺失踪了,白虎乡政府找,他的上级找,他不能总玩失踪吧,白玉玺知道躲是躲不过去,要和乡长马明谈一谈,这次白玉玺到乡长马明的家里,白玉玺这是一种暗示,是你有求于我,而我到你家里来,足以说明我给足了马乡长面子。 星期六早晨十点,白玉玺造访乡长马明的家,纯粹是公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按理说是他乡长马明有求于信用社主任白玉玺,应该是马明找白玉玺,或者是马明约白玉玺到一个隐秘优雅的地方,提前预约好。 马明请客买单才显得有诚意,这是办事的规矩,而这次是临时抱佛脚,马明显得不够有涵养,没有解决棘手问题的诚意。 马明的妻子夏小雨会应酬,白玉玺坐下后,两人尴尬的谁也不开口,“哎呀,白主任,昨天晚上我和马明说,要到你家,拜见一下财神爷,撞个大运,这不你自己来了。” 马明,拿出了中华烟,敬了白玉玺一支,白玉玺拿在手中,马明把打火机打上,白玉玺示意稍微停一会,马明自己点了一支,白玉玺不吸烟,马明妻子,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二十年陈酿黄台醇。 夏小雨拿来杯子,马明把醇绵的黄台醇酒倒在杯子里,屋里顿时弥漫着一股绵绵的醇香味。 碰一杯,白玉玺也知道,再不喝,就会冷场,以后还得用人,他本来就不会喝酒,分不清老白干和茅台酒的醇味。 白玉玺喝下去,嗓子里火辣辣的,好酒,啊好酒。白玉玺也附和着。 两个人还是没有话说,因为谁都知道双方的工作是个棘手的事情,已经超出两人的工作范畴。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6章 (2)同学关系薄如纸 经济基础决定一切,当白虎乡乡村经济的失序就意味着村民思想意识的混乱。如果把村民的思想比作白虎泉,有序的乡村经济是其中社会最深层的难以触及的原始经济始发源泉。 在历史上,整个社会稳定发展有序,平民生活平静如画,有时社会动荡不安,但在乡村几乎没有什么感觉。 但反过来,一旦乡村发生某种骚乱,那么社会的动荡将会延续很久很久。 这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典故的经济基础由来。 其实乡村失序受害最大的是基层管理者,也就是小吏,因为村民的怒火要向最能接触到的人宣泄。 基层管理者是一道火墙,要挡住村民的涛涛怒火,所以芝麻官白虎乡乡长马明要上刀山,下火海,做从滚烫油锅里捞钱币的事情。 白虎乡乡长马明恳切地说:“白主任,我在白虎乡任上时间不长,群众基础还不牢固,你的支持我工作啊。 “在其位,谋其政。”他特别重重的说出这六个字。 白玉玺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因为他们二人的工作相生相克,相爱相杀,有人受益,必有人受损。 虽说我这个乡长工资不高,但生活还是有保障的,即便是什么工作也不做,我的孩子,你的孩子都能上学读书,自己生病能看病,我们不过是仕途不顺达,工资还是照发。只不过房子住的小一点而已,可是白虎村的村民不一样,靠土地为生,没有贷款,籽种下不了地,一年就没有收入,上有老父母养活,下有小孩子得上学,村民已经把白虎乡政府围起来了,上访是一件棘手的工作,人人都如躲瘟神一样躲起来,书记张石河藏了不见踪影,而我也不能上班,村民会挟持我,我能有什么办法?还是求白主任救救急,在信用社贷上几百万,解决白虎乡村民资金短缺的难题,我是白虎乡的乡长,村民闹事,如果出了事情,我的仕途就终结了,为官一任,保一方平安,白主任你救救我。” 马明近乎哀求的语气,妻子夏小雨看到丈夫这么低三下气,才知道冤枉了他,心里难堪,知趣的进了卧室。 这样两个人就能说更私密的话,有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也可以说出来。 白玉玺听着乡长马明的哀求,气得大骂,“穷山恶水出刁民,马乡长,每年秋收十月初到十一月份,我白虎乡信用社都是足额发放贷款,每户四万元,蔬菜大户八万元,先放贷款,后办手续,他们为了几个蝇头小利,把钱转借给私人,套取利息差价,有的还放高利贷,一晚上输在了赌桌上···· 最后白玉玺恶狠狠地说:“马乡长,怎么不把他们抓起来,骗取国家农业低息贷款,我们白虎乡信用社流动资金最多一百万,其余的钱在市人民银行,动用上千万钱,要层层审批,我只是一个空架子。”白虎乡信用社主任白玉玺说了实话。 “抓起来,你把白虎乡一千多男劳力都抓起来,还不乱套了,那个王老板已被白虎县公安局立案了,村民赌博输的钱,我让派出所李所长查,一定从严处理。 白主任你先凑个几百万,从别的银行借一点资金先把白虎乡问题解决了,我只把我一亩三分地种好就行了。 马乡长现在整个金城市,就是白虎县的六个乡,三个镇的信用社,只有取款,没有存款,就算我凑齐几百万,那怕白虎乡一户村民没有得到贷款,谣言传开,信用社没钱了,一夜之间储户都会取钱,信用社挤爆,资金链断裂,要出大事,波及全省金融危机,我这个信用社主任就得蹲监狱,马乡长还是躲起来吧。 马明没想到白虎乡问题有那么严重,躲起来也不是办法,星期一村民拿不到贷款,必定要到县政府,一千多人呢? 白虎县的六个乡三个镇,都出现了骗贷风波,乡长,书记藏起来,让村民自生自灭,白虎乡骗贷风波最严重,乡长马明只能到县委书记贾兆天的办公室,做了汇报,在汇报中马明没有提起书记张石河藏起来,把骗贷的严重性做了汇报。 县委书记贾兆天不敢隐瞒,出了这么大的事,白虎县要出大乱子,必须向金城市市长祁连雪当面汇报,星期天怎么才能找到人呢? 金城市市长祁连雪在西河县一个偏僻的羊肉馆参加一个高中同学小范围聚会。 本来市长祁连雪不想去,可是高中是人生的分水岭,人到中年,年富力强已贵为市长了,妻子是市政府打字员,有一个可爱女儿,只是美中不足,上帝造人的时候,小孩子左手腕凸凸的,没有手指,市长祁连雪的心里有阴影,孩子在人面前有点自卑,不愿在人多的地方露面,孩子聪慧喜欢画画,是他的小棉袄。 蒸蒸日上的事业,可是祁连雪市长的生活却有一种可怕的单调,市长祁连雪还是想起了高中的同学,人啊,此一时,彼一时。 所谓的同学聚会,是一种炫耀,出来混,同学之间距离拉开了,差一步就是封疆大吏了,戈壁省最大市的市长,离封疆大吏一步之遥。 同学聚会还是市长祁连雪老同学张亦然组织的,他和张亦然老相识了,当初张亦然在金城市毛纺厂上班,毛纺厂倒闭了,下岗开了一家文具店,向市政府推销钢笔,信纸、白纸之类耗材……办公用品,祁连雪当初是办公室主任,这些事情都归他管。 没想到前任办公室主任压了张亦然十万元的货,现任办公室主任祁连雪又不承认前任的办公费用,前任与办公室主任祁连雪各扯两张皮,张亦然在财务科无法结账,眼看小店要垮了,货款不到位,日子也没法过了。 张亦然无奈找到了祁连雪。 “老同学”。张亦然想拉近关系。 “我们是同学吗?”祁连雪不卑不亢。 那件事情,我真的不好意思说出口,张亦然在过道里走,祁连雪不小心碰了她的胸脯,他多看了一眼,恰好手无意触摸碰了那对山峰。 “草泥马,你想吃大姐的豆腐,张亦然当着六十个同学的面,芊芊玉手赏在祁连雪的脸上,一个嘴巴”。 祁连雪缓缓的说:“我知道你在同学面前丢不起这个脸,碰了你,维护一个女孩子自尊,打我一个嘴巴,也是应该的。” 那你为什么叫你的好哥们在我的沙葱罐里撒尿,他是谁? 你说出来。 祁连雪愤怒了,他像一头发威的狮子,今天张亦然才领教了祁连雪的霸气 ,一个真男人,真性情的表露。 张亦然害怕了,的确那不是一个女孩所为,本来那就不是人干的事情,况且她还是一个女孩子——校花。 要知今日,悔不当初,于是她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我也爱你,只是你学习好,我想引起你的注意。” 祁连雪脸上诧异的望着她。 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嗯,是······ 这已经不重要了,祁连雪哈哈大笑,他笑的有点惨然。 那个时候,我就是有点穷,那是我造成的吗?出生不是你想改变的,你改变不了这个家庭,你只能被社会改变。 这些我都不在乎,可是你为什么把我的书本丢弃在粪坑里。我是真心喜欢学习,也和你们一样过上城市生活。 那个时候无知,张亦然惭愧的低下头。只要你喜欢,我的乳房还是···· “你想占老娘的便宜,你也不瞧瞧你的穷酸样子”。这是校花张亦然最后离开宿舍时说的那句话。 祁连雪把十五年前的那句话又在她面前重复了一边,张亦然无地自容走了。 坦诚地说,祁连雪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张亦然走了,她要是传出去,高中的校花,让祁连雪给逼上绝路,他在宦海里怎么混。 欲齐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先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意者,先致其知,做给别人看,至少你也要挂在墙上,找一个裱糊匠,装饰精美,华丽。 张亦然就是钻了修身养心裱糊匠的空子。 张亦然知道没希望了,她写下了遗书,不说她自己的浅薄,无知,反而控诉办公室主任祁连雪如何冷清,麻木,同学都不认,压着她的货款十万元,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张亦然已安排好后事,准备挂在海子公园沙枣树枝丫上吊。 家乡的那颗沙枣树,有过多少童年的往事,沙枣花开满枝头,那颗沙枣树是张亦然上吊生命终结的树。 就在她刚把白丝巾打了一个活结,挂在脖子上…… 手机响了,是市政府办公室的公务电话,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张亦然吗,明天拿着发票去找财务科”。 要她到市政府办公室签字,然后到财务科结账。 第二天张亦然跑到市政府办公室,祁连雪在办公室看文件。 张亦然礼貌的敲了敲门,说了声:“祁主任,” 祁连雪抬头,看了看张亦然,一声寒暄都没有,仇视着一双冷脸,向她摆摆手,意思是到财务室去结账。 张亦然把财务发票,拿到祁连雪的办公室。 祁连雪,拿出笔来,在空格里写下了“祁连雪”笔法精妙,自然洒脱,大有王羲之风格。 张亦然是不懂欣赏的,在她的眼里只有钱。她是出奇的顺利,财务室没有刁难她,十万元货款顺利拿到手。 此时张亦然领略了权利的重要性。 不过,那个在祁连雪沙葱罐子里撒尿的那个男同学,张亦然的铁哥们就没有那么幸运。 王发财在石油公司上班,二十万元买断了工龄,拿着工龄补偿款,买了一台挖掘机,祁连雪已经是市长了,工程款拖欠,几次找祁连雪,他就是避而不见,王发财赔得只剩下一条内裤,到现在不知所云。 只要有权,张亦然的那对,还不是猪大腿上的两坨肉,想吃了拿来就是了。 张亦然办事出奇的顺利,只要不管是政府的那一个人问起,她就炫耀她和祁连雪是要好的同学,甚至在熟人面前,以前曾经和祁连雪有那么一份情愫,少男少女怀春的好感。 但张亦然知道,她内心也愧疚,她欠祁连雪什么?又感觉无法偿还。 良心,一个对穷男孩子尊重善良的心,你可以欺骗,但不能伤害贫穷的男孩子。 张亦然在商场上混,知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想打破这种平衡,还是给祁连雪送去了一万元钱,第二天那个信封原封不动的退回来。 信封的钱也没动,在信封里有一张纸条,字迹还是那么自然洒脱,虽然是钢笔字,字体纵笔迅疾,驭笔徐缓,布局内容极有节奏感。 写着几句话:“我们连泛泛之交都谈不上,同而不学也,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之交就是一对卿卿我我的情侣在草地里踩了一朵狗屎,只要你心里有我这个同学,以后不要麻烦我,不要在外面大声炫耀,说我和你同学,我已经领教你的‘程门立雪’,请你不要侮辱同学这两个字,好自为之。 我并非那么廉洁,你的那些钱,虽然是你劳动所得,但在我的眼里是烂到连猪和老鼠都不吃你剩下的饭菜,嫌你脏。身上的羽毛是自己爱惜的。 曾经发霉被你好男哥们尿过的那瓶腌沙葱,把那个尿骚味洗一洗,我也能吃出妈妈的味道。 张亦然对祁连雪的侮辱,祁连雪的双腿跪在宿舍床角铁,一个菱角上,什么叫程门立雪,他领教了。也是祁连雪发疯的动力,人一旦到了一定的位置,有一个命中的贵人扶一把,就会迅速进入一个无人竞争的天地,处在优势的地位,这种代价太大了,祁连雪就好比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个流氓拿着一块糖,诱惑一个贫穷的孩子,这个孩子得到了糖果,而这个流氓却夺了她的童贞,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张亦然对祁连雪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害,只不过祁连雪藏而不漏。 张亦然才知道,那个时候是多么幼稚,高中的教育,见义勇为、舍己为人,要么就是甘于奉献、为国献身,超出了常人可接受的范围,道德的空泛,连同学之间的尊重都做不到,而她所缺失的同理心,最基本的悲悯,善良,对人的尊重都没有。 爱一个人,又得不到,就采取了这种极端的方式,她心里也清楚。她靠祁连雪靠不住,他和祁连雪是一个政客与掮客的关系,也不过是一场交易,双方忠诚的不是人心,而是金钱,可是祁连雪并没有收她的钱,是同学关系?她和祁连雪连一般同学关系都谈不上。 同学学而不同也。 她还侮辱过祁连雪,一个男生被一个女生霸凌的滋味,张亦然让他双腿跪在宿舍床边角铁的一个菱角上,什么叫“程门立雪”,他也领教了,张亦然狰狞的面孔,你不是学习好吗?她抱着祁连雪的的书,全部丢到女厕所,知识、学问、夹裹着张亦然身上的瘴气,课本泡在女厕所池里,课本上黄糊糊的泛着一股臭味,知识就这样被泡在粪坑里被玷污。 后来张亦然看出来了,祁连雪内心里纠结着愤恨,眼睛里带着一丝幽怨还夹杂着仇恨的眼神,只要她一闭上眼睛,祁连雪幽怨的眼睛就在她脑海中, 她内心惶恐不安,可是祁连雪并没有收她的钱,这让她有点捉摸不透。 张亦然下岗,为了生存办了一家文具店,她看过多少冷脸、坐过多少冷板凳数都数不清,她命中的贵人却是她看不起的祁连雪,这内心多少有点惶恐,还有点自责,不过她生意做得还不错。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6章 (3)力排众议 假设金城市市长祁连雪是个庸官,那么金城市三十八万市民,有理由罢免他,甚至有权利在他脸上吐唾沫。 唯有金城市食为天超市老板张亦然没有这个权利。 因为她不配。 他们曾经是同学,高中时曾经指使好哥们,把祁连雪妈赖以当作菜肴的妈妈腌制的一玻璃瓶罐沙葱,在学生宿舍被恶作剧似的洒了尿液,她是始作俑者,侮辱了一个贫苦妈妈对儿子的爱。 现在她又对祁连雪市长权力垂涎已久,处心积虑地和祁连雪攀关系,为自己拉大旗,谋虎皮,博弈利益最大化。 市长祁连雪坐上张亦然派出的专车,到一僻静院落,进了院才知道,所谓的同学聚会,不过六个人,都是金城市各业界的名流。 他知道宴是好宴,酒是醇酒,但这场宴席已被张亦然安上炸弹引信的鸿门宴,张亦然掌握着鸿门宴爆炸时间点的按钮。 曾经的祁连雪想割袍断义,可张亦然不是华歆 ,而他也不是管宁。 现在的祁连雪是华歆,而张亦然却不是管宁,割席分坐, 一刀两断 ,从此 恩断义绝。 但有个难题,因为张亦然曾经不读书,真正的强者,哪怕是敌人也要学习,她不知道割席断交有什么含义? 社会的风气就是像张亦然这样的商人带坏的,还有那个逃跑的王老板。 可没有他们社会就进入停滞阶段,资本市场,把各种资源,分配到社会的各个方面,都是靠张亦然这样的商人。 有生意,有项目,商人能成就大业,因为资本市场充满了欺诈,充满了内幕交易,充满了不确定性,如果没有市场,没有追名逐利的张亦然们。 这个世界今天还没有互联网。 商人拜关羽重情重义,看关云长最后临终是怎么说的:“吾乃解良一武夫,蒙吾主以手足相待,安肯背义投敌国乎?城若破,有死而已,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殒,名可垂于竹帛也。” 看关云长的原话,如果商人膜拜关云长,哪有骗村民本金的?哪有当老赖的?哪有兄弟姐妹互相欺诈的?哪有借钱不还的…… 所以商人原来不读书,关云长保佑的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对故土的回归,渴望人与人平等相待的商人…… 其实孔子也是商人的后代,在香烟缭绕中,那张充满智慧的脸也在谈论利益,孔子并不轻视商业,经商虽然是功利性的,但经商行为存在超越功利的道德追求,孔子也曾教导弟子:“如果富贵是可以追求的,让孔子拿着鞭子去放牧,孔子也会愿意去,但如果靠不义而得到富贵,那样的富贵,对孔子来说,就像浮云一般,与他无关。” 孔子也喜欢做一名牧羊人。 有次孔子和弟子们辩论什么是仁政? 孔子说:“有充足的粮食和强大的军队,还有民众的信任就可以了。” 孔子的回答让子贡不满意,当时子贡富甲天下,看不起落魄的如丧家之犬的孔子(史记.孔子世家),于是发难孔子,在这政治三要件中,谁最为重要。 孔子回答一去兵,二去食物。 自古皆有死,民不信不立,于是孔子的这句话也就成为几千年后,无数商人不可撼动的人生信条。 白虎村之所以出现骗贷风波,家族内没有一个大格局引领者,无法影响子女是非的判断标准,其次家庭的长辈不注重教育孩子,兄弟姐妹各自为营,为一点蝇头小利互相算计。 金城市市长祁连雪刚进屋,手机就开始振动,一般市长有两个手机,一个是公务用机,周六关闭。 一个手机,用于私人交往。 不是孩子祁冰莹打来的,而是秘书小周打来的:“祁市长,”上千名群众聚集在白虎乡,县委书记贾兆天,和乡长马明找你当面汇报工作”。 祁连学知道,内部手机一响,对他是汇报工作,可对基层工作遇到不能解决的问题,就好比一堆雪落在一个人的头上,完全可以把人掩埋窒息,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在大时代和社会面前,个人是渺小卑微的。 历史的改变看似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开始。 一件小事也可以酝酿成无法控制的大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这场宴会也就作罢,上千名群众上访,这可是大事情,接待上访工作,是棘手的工作,谁都绕着走,唯有他不能,他是一市之长。 “各位,改日再叙,我有一件急事,需要临时处理一下”。市长祁连雪是一位有涵养的人,欠身起立,表达歉意。 市长祁连雪又被张亦然专车,请回了市政府大院。 他是市长父母官,所以祁连雪不能推诿,更不能藏起来。 乡长马明简要汇报了,白虎乡村民贷款被一些不法老板套取的过程。 祁连雪震怒,马明你要负全责,你这个乡长怎么当的? 那个老板抓住了吗? 资金冻结了吗? 马乡长面对市长一连三个提问,他是满腹委屈,一脸茫然,面对市长,既不能反驳,又不能辩解,唯有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白虎乡乡长面对市长祁连雪只能保持沉默。 果然乡长马明的沉默起了作用,他和信用社主任白玉玺曾经协商,多大的官承担多大的责任,斟酌后才汇报给贾书记,贾书记不能一言九鼎,又跑到市政府给市长祁连雪当面汇报,说明他是一位有担当,不是尸位素餐混日子的庸官。 其实祁连雪已经知道,这种集资诈骗,用高息诱惑,骗取村民贷款,全国都有,没想到白虎乡那么严重,成为了集资诈骗的重灾区。 县委书记贾兆天赶紧打圆场说:“是我们考虑不周,才有这么大的漏洞,我们有责任。” “这不是漏洞,而是失职,贾书记你如何工作的? 祁连雪语气缓和了许多又接着说:“当然我们市政府也有责任,对金融行业监管不严,让一些不法商人乘虚而入,对一些无知的村民缺乏教育。” 祁连雪这样说,让集资诈骗失职时差的责任三头挑,让白虎乡、白虎县、金城市都承担一点,说明有解决问题的诚意,这让乡长马明有了说话的余地。 “我们和信用社联系好了,重新给村民贷款。” 马乡长,钱呢?我的工资,你的工资,贾书记的工资加起来也才不过六千元,就算给村民贷款,村民以前的贷款被骗走了,现在又给贷款,银行又不是我祁连雪的,我要是印钞机就好了,给你马乡长印个十几万,给贾书记印个几十万,你们工作中所有的矛盾你们都说不是钱的问题,其实都是钱惹的祸。 恐怕你们白虎乡信用社的流动资金就几百万,上面不说话,一个小小的信用社主任哪有动用几百万资金的道理?我要是信用社主任早就藏起来了。 这么大的窟窿无法补,女娲补天没有那么大的五色石,你一个小小的乡长炼不出补天的五色石来。祁连雪料事如神。 小小的乡长马明炼不出五色石,只好县委书记贾兆天跃跃欲试。 “祁市长,我们白虎县经济刚起步,我们的村民还没有经过工业文明信用体系的熏陶,那些村民就是唯利是图的一个农民,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害了自己,让国家有了损失,他们没钱投入,无法耕地还让我们担忧。 可是国家是以农为本,农民没钱种地,我们白虎县县委有很大的责任,可上面追究下来,我们都有一定的责任,我看还是想办法解决吧。” 县委书记贾兆天既找出主观理由,又找出客观原因。 还明确了白虎县的责任,在官场上有些事情不能说透,他又要委婉的陈述方方面面的难题,还不能推脱责任,把困难全部交给上级。 县委书记贾兆天从政经验深邃老道,引而不发,发而不乱。 “白虎县的村民,贷款受骗,没有资金准备下一年耕种,这在旧社会民以食为天,会发生饥荒,发生大的社会动荡,当然现代社会调节农业耕作结构,但是耕地撂荒对政府的影响也很恶劣,最明显就是政府不作为。” 贾兆天又语气稍重了补了几句后缀句,说着无心,听着有心,其实也是说着有心,听着更有心。 当然祁连雪也知道利害关系,可是他是市长,得有个市长的派头。 “钱从哪里来?我总不能开一个印钞厂吗?”祁连雪是大发雷霆。 乡长马明也是一个机灵人,看到祁连雪不说话了,他沉默片刻说:“市长这件事主要是我们白虎乡,渎职失察造成的。” 马明把责任全部揽在自己的身上,当然这种事情也不能把他怎样,就算把他撤职,上面一层层追究下来,市长的仕途也就终结止步了,至少你的工作能力不行,给你画了一个圈,给孙悟空戴上了紧箍咒——无法可使;有法难使,有能力升不上去,没有能力也升不上去。 戈壁省是一个农业大省,农业干部储备人才多,一个把耕地撂荒的市长晋升是排不上队的。 那个地方还会任用一名把村民土地撂荒的市长? 传到上面就是一个冷笑话,所以马明巧妙地说明了利害利益,又把自己的责任担当过来。 马明又说了一句话无异于石破天惊:“祁市长贷款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 祁连雪疑惑的望着乡长马明。 马明又加了一句后缀句:“祁市长,白虎乡村民偿还贷款不成问题。” 这次马明是斩钉截铁的说,反正仕途就这样了,豁出去。 你有那么大的保证吗?马乡长你这不是在给白虎乡做群众大会,你可以在大会上,口如悬河,把一根稻草说成是金条,群众也就是听听你的报告,并没有当真。 可是在钱的问题上是欺骗不了任何人的,就是哄骗三岁的小孩,买个吃的,你也要给一元钱,小孩子才能相信你真有钱。 你说的这句话,在语病上挑不出任何毛病,我把金城市建设成北京市,你相信吗? 你发明了世界上最先进的抽水机,能把大海的水抽干,你发明的抽水机就是抽干了大海的水,又有那个地方能承接大海的水呢? 可是我们有些干部,在群众大会上,让笔杆子润色,润色,描绘一下发展前途,再配上一些远景规划,填上一些假数据,附上几张假报表,就有人相信,我们的干部不调查论证,天花乱坠的说一通,我们在这方面吃亏还少吗? 马明知道市长批评他猖狂,还是略微停顿了一下,马明暗熟官场上流传着不说闲话少惹祸,不骑闲马少摔跤,学会慎言慎行。 但是官场同样要学会精明和算计。 他又打开了话匣子说:“祁市长,我们白虎乡有1万亩耕地,水浇地,种蔬菜,一亩纯收益3000元,一年就是3000万元,贷款1000万偿还不成问题。” 马明给祁连雪汇报着。 我只知道农民一亩地的收益也就400元,最高500元。 一亩地收益3000元那是作报告的数据,又你这么算得吗? “在白虎乡是特例,政府的工作报告是把全市五个乡镇都说成了白虎乡”。乡长马明居然敢纠正市长祁连雪的错误。 他又接过话茬说:“别的乡那是种植小麦,我们白虎乡是生态农业,种植的是蔬菜,3000元是保守数字,一般纯收入都在4000左右徘徊,一亩地收一万斤芹菜,一斤八角,毛收入8000,扣除籽种,化肥,除草,农药,水费,村民可支配收入4000元”。 社会上已知道白虎乡农民收入富裕,我们不给农民贷款,一些民间信贷公司已给白虎乡私下放贷款了,那是高利贷,这样做恐怕有损政府的威信。 马乡长说的有理有据,祁市长知道,白虎乡是金城市最富的一个乡,但他还是有点担忧的说:“全市有五个乡,给白虎乡贷款,其他乡怎么办?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当初刘邦给最恨的雍齿封侯,就是安抚众心,我们何不效仿古人呢? 马明典故随口而来,祁连雪有点诧异,像这样的基层干部凤毛麟角。 村民上访就怕不给他们贷款,先给白虎乡贷款,把村民的心安抚了,以后的事情就好处理了。 村民最讲究信誉,只要不是大额度贷款,一年还不上,几年以后就一定会还上。 祁连雪看到马明老成持重,办事有理有据,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影响。 可是他又说:“我这个市长,银行我们政府管不了人事的任免,工作的程序,我们无法分管,只有协调。” 金城市信用社转借了白虎乡信用社2000万,贷给了老板赚取差额利息。 这消息确实吗?祁连雪问马明。 白虎县信用社内部人亲口对我说的。 出卖分担责任的同行有点无耻,所以马明没有把信用社主任白玉玺供出来,不存在出卖。 这又涉及到银行潜规则,用国家农业低息贷款转变商业贷款,赚取利息差价…… 此时白虎乡信用社主任白玉玺 也在金城市,在上级金城市信用社主任王敏办公室汇报工作。 “我们给白虎乡村民贷款,是只赚不赔,即便是白虎乡的村民不种地,一亩地浇水需要用水400方,我们把农业用水变成工业用水,20万亩就是800万方水,一方水一元钱,也是800万元,在金城市水就是宝贵的资源,镍都公司冶炼六万吨电解镍就要开炉,他们公司为了保证镍的电解水纯度,泉水就是最好的纯度,白虎乡大小四千个泉眼,就是抵押,这个财富也无法估量。 白虎乡信用社主任白玉玺分析利弊,觉得还是追加贷款。 金城市市长祁连雪对市信用社的协调, 他对市信用社主任王敏说了这么一句话:“王主任你们把2000万农业低息贷款转为商业贷款,对你我都没有好处,农民土地撂荒,我这个市长也就到头了,你把农业低息贷款变为商业贷款可是违法行为,到时候就不是恐怕上面追查下来,影响前程阿,你我不定那天在一起,在政协喝茶。” 祁市长有这么回事吗?调查清楚后,我一定当面汇报。 王主任,信用社是省直管单位,我只是负责协调…… 祁连雪的说得那句话:“把农业低息贷款变为商业贷款”,让王敏到吸了一口凉气,再加上白虎乡信用社主任白玉玺的分析利弊。 增加了金城市信用社主任王敏追加贷款的信心,贷款没风险,不会引来丢官罢爵的风险,也是做一个顺水人情,羊毛出在羊身上,还是应了那句古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牛皮煎熬制牛鞭,牛鞭打牛牛耕地,农民逃不过这种怪圈。 白虎乡乡长马明冒着丢官罢爵的风险陈述利弊,值得庆幸的是,好在金城市长祁连雪当时还算冷静理智。 他们骨子里的善良,主要还是祁连山雪水滋养他们,雪水是温凉的,雪花飘落来自太阳的能量,所以温凉是一种力量。 白虎乡就是这样,虽然有骗贷,有农民血本无归,但总有人愿意用力守护那一点微光。 贷款了,信用社放贷款了,白虎县呼天抢地,此消息就像肆虐的沙尘暴漫延在白虎村每一个角落,人们争先恐后的向白虎县信用社涌去……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6章 (4)发放贷款 太阳匍匐在祁连山雪峰尖上,此时白虎村湿地罩着一抹霞光。 白虎村静静地,如同劳累一天的母亲,最后疲惫的躺在原野上。 但“白虎泉”依旧涌动出欢快的水流,溪流潺潺,泉水叮咚,汩汩泉水汇成小溪,宛如飘带,斗折蛇行,流向远方长城边的古堡。 此时还是初春,西北边陲寒风凛冽,小溪边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柱,如农人葡萄园的葡萄。 田埂与沟溪层次分明,沟溪边时而是冰瀑,时而又是冰凌。 大自然的力量,锻造了白虎村如梦如幻的美景。 冰挂从沟崖边垂落,冰柱与柳树融为一体,清澈的山泉凝结成晶莹的冰花,画眉鸟在白虎泉炫耀着清丽的嗓音。 昔日的白虎城,在河西走廊有着重要的地理位置。 《雍大记》称:“面雪岭之峰,枕金川之水,云川经其西,润水绕其东,控扼甘凉,屹为雄镇。” 《读史方舆纪要》称:“唇齿武威,形援张掖,襟山带水,战守有资,河西一线,其东西之孔道也。” 此时田野里有一个村妇,她远望祁连山冷龙岭,峰尖上隐约出现一抹淡淡的白色,那是遥远的祁连山雪峰。 白虎村田野里也有一家三口,并没有闲庭信步在沟壑里看冰凌、踩冰挂、赏冰瀑,而是在耕地里捡拾废旧塑料薄膜。 苏叶儿催促孙雨露:“雨露,白虎乡信用社贷款又下来了,男主外,女主内,地里的烂塑料薄膜,我和航航拾掇(duo)。” 你去到白虎乡信用社贷款去。 现代化科技带来技术的同时,也带来了污染。 白虎村最大的资源是土地和水。 土地是一种不可再生资源,当土地超过它的承载力,就会掠去土地馈赠的价值,孙雨露和白虎村村民必将付出代价。 孙雨露,苏叶儿,就连六岁的航航也在捡拾废旧塑料垃圾。 春种一粒白菜种子,秋收万颗白菜。白虎村无闲田,苏叶儿犹累死。 蔬菜的种子发出嫩嫩的芽苗,无法穿过薄薄的一层薄膜,这就是耕地里所谓白色污染的危害。 种子生命力顽强,但薄膜是柔软的,植物的根无法穿透塑料,塑料不透气,种子发芽后必将枯死。 地里的塑料薄膜必须 清除掉,这是一项繁琐艰苦的工作。 孙雨露诡秘的一笑,在苏叶儿耳边嘀咕了几句:“夏菜种上后必定价格高,我们的贷款信用社主任白玉玺答应了,我们就不凑那个热闹了“ 是吗?你以为白玉玺是我爸,不收彩礼给你再送上一个大姑娘,想得美。 我们是有求于人,不要高估你自己的能力。 去吧,求人的事情,应该是我们主动。 谷贱伤农,文化水平不高且不懂经济学的村民也知道:因为蔬菜太多,卖不上好价钱。 蔬菜的‘多’和蔬菜的‘少’是一个大数据,村民无法收集。 但他们凭直觉,觉得蔬菜‘多’反而投入大得多,经济上不划算。 可白虎县的村民又无法调剂,进入一个巨大的怪圈,蔬菜越卖不上价格,蔬菜种植的越多,价格就越低迷。 历史不会重演细节,但过程却会重复相似,村民陷入陷阱,个别村民破产。 白虎乡信用社就像一个热闹的集市,而集市上正好有一个老板再发放免费的商品,又在游说只赚不赔,许诺天窗吊苜蓿的诱饵。 一些村民又为了那个免费的牙刷,为那点蝇头小利奋涌而入,似乎好了伤疤忘了疼。 大概贪财是人的本能。 在白虎乡信用社不到二百米的信用大厅挤满了黑压压的人,来贷款的村民,好多都是夫妻。 有的家庭老夫妻不相信儿子媳妇,甚至全家四人出动。 有的年轻夫妻还领着孩子。真应验那句话:“自家心里急,他人不知忙。贫无达士将金赠,病有高人说药方。触来莫与竞,事过心清凉。” 工作人员大喊。“信用社不是集市,留下贷款的人,其他闲杂人员出去”。 喊破了嗓子,也没人听。 有人不相信,还能贷上款,天下还有那么美的事情。 也有人传言信用社里的钱就一二百万。钱发放完了,就没有了。 村民小农意识极其狭隘,认知度肤浅。 所以工作人员的劝说,正好印证信用社没有那么多钱。 男人、女人、老汉、婆娘、甚至还有小孩,大厅越来越挤了。 门都关不上,啪,门玻璃爆裂了,一声巨响,小孩子被挤的哭出声来。 可人们并不管这些,越往前挤,大厅与工作室的隔板摇摇欲坠。 大厅里那些,形迹可疑苍白的脸,还有焦急等待期盼的脸,在晃动。 还有许多小孩子嫩稚气的脸,盼望自己家能早点贷上款。 村民拥挤的漫慢不开步,大厅里叫喊声,哭声,还有谈论土地的收成,有的骂着自己的丈夫,钱如何被骗取,还有年轻媳妇数落着婆婆的不是,有的老人骂儿子媳妇不孝顺,不会当家······ 嘈杂声,无赖的叫喊声,在喧闹的人堆中传出来。 幸亏白虎乡信用社外有空旷的原野,外面还是黑压压的人群。 村民越挤越紧,象羊圈里的一群绵羊。 一个村的人凑成了一个整体,而每个人又等于是个体,村民的眼睛里含着埋怨,焦渴,期盼,希望、焦虑还有不安。 白玉玺知道这种现状是不能发放贷款的。 假如把钱拿到柜台上,大多数村民热爱金钱的程度超过自己的生命,必将陷入混乱。 即便是把钱按照手续贷给村民,假如钱数错了,或者钱掉在柜台下,必定要出大事情。 践踏、拥堵、起哄,甚至抢钱。 但上班时间到了,如不能按时发放贷款,谣言传出去,到信用社挤兑的人,又会如潮水般涌来,造成叠加效应,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时候白虎乡政府也对村民做了安排,此时书记张石河就像冬眠的狗熊又活了,在蛰伏的山洞里面爬出来。 他又在会上做长篇大论,我们如何急群众之所急,想群众之所想,办群众之所需。 给村民二次发放农业低息贷款,就是落实群众路线的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 总之一句话,他就是代表白虎乡政府,表示他是多么的不容易,以农为本,为村民又争取贷款。 他领导有方,把芝麻大的一点事,梳理的头头是道。 他不说他如何从后门溜走,而是滔滔不绝说在他的领导下,做了一件实实在在的工作,为村民争取到了农业贴息贷款。 不过就在他刚说完,白虎县组织部李部长,就光临白虎乡,会议室的参会人员都有点愕然,人事变动事先没通报。 是不是人事变动,不会吧? 乡长马明也在疑虑。 张世河的位置让给组织部李部长,乡长马明位置让给组织股小周。 办公室主任赶紧拿来了两个凳子。 小周从公文包拿出文件递给了组织部李部长。 现在我宣布一个文件:“白虎县组织部233号文件,关于白虎乡人事变动的重要通知。” 任命马明为白虎乡代理书记,兼乡长。 希望马明尽快转换角色,掌握工作大局,当好白虎乡领头人,带领村民绿色产业上一个新台阶。 一个组织,如果能做到让优秀的人能够尽可能彻底发挥他的优秀,就是合格的组织。 宣读完文件后,李部长离开了会议室。 李部长,我…… 口惠而实不至,怨灾及其身。 此时张世河如斗败的公鸡,也尴尬的离开了会议室。 组织还有一个考察过程,听后任用。 这是一个安慰的官话而已,他的书记地位已不牢靠了,有时候官场也有一种规则,那就是有多大的风险责任,就有多大的利益。 县委书记贾兆天,对一个委以重任最富裕的白虎乡书记,居然不敢面见群众,孰可忍,孰不可忍。 你可以躲过群众,但躲不过天道,每一个人头顶上有一个更大的自序,这就是‘天道’,你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在冥冥之中,永远地被记录下来,每一件事情都不会遗漏,每个人都要平等的接受天道的审判,对于不作为的张石河,苍天饶过谁? 真是荣华花间露,富贵草上霜,瞬间他权利就被剥夺了。 人民给的权利,不为人民办事,理应被剥夺。 乡长马明做事比较冷静,他是一个务实的人,他只说了几句:“白虎县信用社给村民贷款的事已下来了,大家知道一天内有几千人无法指望贷款,而突然贷款又下来了,这些人看见钱是个什么心态? 他又恰当地加重语气说:就好比是一个沙漠中濒临死亡的人,看见了水。” 李所长你知道如何把这件工作做好,村民大规模第一次聚集,这在我们白虎乡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具体细节我就不讲了,我们白虎乡的村离信用社有几十公里。 如果有一户村民的贷款在路上有了一点差错,被坏人抢了,或者在信用社发生践踏事件,这个影响有多坏。 村民集资受骗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市委,市政府,要处理我们不作为。 我们白虎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县委书记贾兆天在市长祁连雪面前有口难辩。 政府是人民的政府,人民可以给政府添乱,但政府必须服务人民。 县委书记对公安局局长有任免权,当然公安局长对你李所长也有任免权,那是你们内部的事情,我这个乡长没有派出所长任免权,但有建议权。 具体工作,我就不说了,你是几十年的老公安了,有这个处置突发事故的能力。 其他的工作我会安排的····· 白虎村民风淳朴,与世无争,所以白虎乡派出所也就只有三个人。 所长李文明,户籍员警员王杰,内勤许文涛,还有一个实习警员江飞。 这是李文明第一次职业生涯以来最严峻的时刻,他郑重的开了一个警务动员大会。 他把枪械柜子上的钥匙拿出了一把,内勤许文涛也拿出一把钥匙,两把钥匙核对后,打开了枪械柜子,柜子里一把五四式手枪,他拿出来。 把枪擦擦,不要拉不开,原来枪已封了十几年,不用都生锈了。 唉。派出所的好日子过到头了,现在有了麻烦事。 徐文涛擦好枪,装上了一个空弹夹。 给李所长。 “我们这叫虚张声势,给他们一点威严感,要把戏做足了。 科学的说法就是威慑力”。 不过不能大意。 这就是李所长的动员令。 他把枪装在了枪套里。 五四式手枪里一定不能装填真子弹,他把五粒黄橙橙的看似和真子弹一样的假教练子弹,一粒粒镶嵌在枪套上,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派出所李所长胸有成竹,他是一名老公安,做事很有章法。 “大家也不要慌乱,我们要的是村民平安,钱是信用社发的,只要排队的秩序不混乱,我们的工作就做好了,不要等乱了在维持秩序。” 他这样叮嘱他的下属。 我们的李所长有气度,“知兵知将,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 实习警员江飞毕竟是大学毕业,有一肚子的文气,说出了这句话。 信用社主任白玉玺不愧为工作一流水准,他有超前的预见性,果不其然,村民就风云而至。 他知道,村民中浅薄的人很多,把自己的精力奉献给土地,在土地里赚了一点微薄的收入,又被奸商骗的无法奉养土地,村民的心灵是比较脆弱的,听不得一点谣言。 他们的社会价值和知识信息都处在劣势中,就这样找到一点存在价值,却又跌进陷阱,信用社不能有差错。 有一点差错,他们得宣泄,他们就像是一个酒鬼,喝醉酒还没有清醒,他们的一生积蓄被骗得血本无归,清醒后情绪就像奔涌的洪水,破环力是极大的。 果不其然村民一听说信用社又重新给村民发放贷款,蜂拥而至,甚至是全家出动。 街道上,各类车辆川流不息,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有急速飞奔的摩托车,有轻捷方便的三轮车,还有悠然自得的自行车…… 幸亏信用社旁边有一处空旷地,车辆也排起了队伍,组成了一幅长龙似的图案。 白虎乡的村民并没有城里人想象的那么有诗意、淳朴、那么美好。 更多的是在市场经济大潮冲击下愚昧、狭隘和残暴。 已自己的愚昧引导别人愚昧,已自己的狭隘,算计别人。 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又被别人算计,出现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爆发了一场小金融危机,钱呢?被一种无形的杠杆流向贪婪者,只是村民摸不到。 暴力不能解决问题,只会制造更多的问题,仇恨不会化解仇恨,只会带来更多的仇恨。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6章 (5)相煎何太急? 白虎村曾经是个古城,历史不会重演细节,但过程确是重复的相似。 二千年之后,在白虎乡信用社,曹植又作了一次诗。 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白虎乡是熟人社会,也是礼俗社会。 生于斯,死于斯。 把白虎乡转变为市场经济的现代农村,可契约观念还没有建立起来。 村民还不习惯用合同表达自己的权利和义务,所以古朴的农村渐入现代社会,诚信就显得尤为重要。 只能以担当承接诚信,做一个有担当的人,桥的价值在于承载,而人的价值在于担当。 白虎乡村民只有一双眼睛和一个头脑,即使眼睛看不清楚,头脑不灵活也是自己的,也得应对家庭发生的小危机。 此时白虎乡爆发了小金融危机,波及到了各个家庭。 白虎乡是熟人社会,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贷上款了吗? 你排上队了吗? 在白虎乡人与人必然要有经济往来,可贪婪狡诈的王老板们不会直接从村民手里要钱。 他们利用村民的互信,建立一套社会运作体系,把自己包装的惟妙惟肖。 以合法的运营模式,骗村民信贷。 所谓的别人,就是你的镜子,前世之缘,今生之遇,冤孽渗入灵魂。 在钱的面前,所谓的亲情温暖,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谁骗谁?达摩克利斯之剑握在自己手中,判断的标尺不一样。 这不在在信用社一对亲姐弟打起来了,信用体系的崩塌,只能用亲人之间的鲜血当粘合剂来弥合情感裂缝。 在白虎乡骗人,被骗的角色是互换的,每一个人都有两张面孔。 有姐弟俩,其实两家都骗得比较惨。 在信用社姐姐宗玉兰碰上了弟弟宗万平。 乡村社会,是熟人社会,而金融交易是契约,适合繁华的大都市,在乡村还水土不服。 宗玉来本来想到弟弟家里有五万元闲钱,存入信用社一百元只有三厘利息,而人家给三分利息。 弟弟挣了钱,而自己一万元还能得到五百元佣金,又能给自己增加家庭收入何乐而不为呢? 马克思的一句名言:当利润达到10%的时候,他们将蠢蠢欲动。 当利润达到30%的时候,他们将铤而走险。 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他们敢于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 当利润达到100%的时候,他们敢于冒绞刑的危险。 最后姐姐宗玉兰被骗得只剩下内衣,内裤。 此时姐弟见面,她有点尴尬,刚想绕道走。 没想到弟媳妇刘樱花过来了,她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只维系家庭血缘的纽带。 破巢之下岂有完卵乎? 宗玉兰你个婊子养的,我的男人拿给你五万元钱,你不是说,一年就赚回十万吗? 怎么现在一分钱都不见? 本也没了,你这个婊子养的。 按照这个逻辑推理,宗万平也是婊子养的,那她又嫁给一个家风不好的人家。 在逻辑上存在巨大的谬论,可村民不会这样想的。 弟弟宗万平,心里那个气啊,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五万元说没,就没有了,心里也有气,念及姐弟之情,不好说什么。 一个是自己的亲姐姐,一个是自己的媳妇,他是夹在风匣的老鼠,两头受气。 他赶紧拽拽媳妇,意思是人多,避一避。 可他的妻子和宗玉来没有血缘,她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睁开眉下眼,咬碎口中牙。 见了宗玉来,立刻三步并做二步,闯了上去,想把她拽过来。 以卸愤怒之火。 刘樱花用力过猛,把宗玉兰撞倒了。 这还不行,刘樱花破口大骂:“你现在装鳖,像一个乌龟趴在地上,你骗那个没脑子宗万平入股,谁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 还不是抽取一千元的中介费。 你连你自己的亲弟弟都骗。 大家给我评评理,她就是一个婊子不。 我们家三轮车卖了,粮食也卖了。猪也卖了,十五只羊也卖了。 不怕你们笑话,就是你爹存下治肺痨的一万元也填给了我们,被你拿去,那是你的亲爹啊。 刘樱花才说了实话,婆婆公公偏心儿子,把救命钱给了儿子,让分红。 最后却被女儿拿走,丢在冰窟窿里。 这就是白虎乡老人最大的悲哀,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女儿孝顺,冒着挨打的风险,偷偷给爹爹几个救命钱。 然后爹爹的救命钱,又给了弟弟,赚个零花钱,结果又被姐姐拿走,入股到公司一无所有。 难道是孽缘轮回吗?这才是宗老汉最大的悲哀。 他死不足惜,但姐弟自相残杀比死更难受。 宗万平,你爹我们不养活了,明天就把你爹丢给这个婊子,让她卖屄也要养活你的爹。 刘樱花说着声泪俱下。 宗玉兰站起来了。 刘樱花又是一句:  “给我的钱。” 此时对骂变成了肢体冲突,刘樱花把宗玉兰的衣服,撕扯了一个大口子。 看热闹的村民围着水泄不通。 这是小事,邻村的就因为集资纠纷,妹妹一铁锤,就把姐姐敲死了,最后把姐姐的遗体丢弃在水窖里,人伦悲剧又在上演。 一个乡村社会,在经济大潮的冲击下,步入市场经济,村民想在短期内进入工业文明,那是不现实的。 必然要经历一个漫长而又痛苦的过程,这种痛苦就是人性的撕裂。 钱本身是没有价值的,钱的价值体现在村民艰辛劳动上,是国家意志强制流通的一种措施。 村民的劳动智慧被参杂在浑浊的江河之中。 一杯清水因滴入一滴污水而污浊,一杯污水却不会因一滴清水而变得清澈。 于是劳动过程的心痛,就贴在薄薄的一张纸币之上。 所以农民这种心痛的感觉, 痛到不堪一击,那颗脆弱的心。 泪水在眼里不停的打转,却又无处流淌的痛。 当一个社会缺乏诚信,金钱铸造的长城金融体系被击垮时。 这个社会要用多少年才能建立自己的信用体系,金钱铸造的悲剧就接踵而来。 亲情撕裂的悲剧已上。姑姑和嫂子扭在一起,互相厮打着。 白虎乡经历这样的事情太多,围观的村民对谁骗了谁的钱,不感兴趣。 他们就像看过年的秧歌中的一段折子《窦娥冤》,只对秧歌的内容本身发生兴趣。 至于谁是窦娥,谁是加害窦娥的张驴儿不在乎。 对秧歌中的真实人物没有同情心,这种心理普遍存在于人的内心。 向外表现为好打听他人隐私,以他人的悲伤作为自己的快感。 幸亏这里只是白虎乡信用社,也就不到一万人,不然会发生践踏事故。 每个人身上都有愤怒,转化成汽油藏在心底,小小的火花就可以点燃变成熊熊大火。 演变成悲剧,那么代理书记兼乡长马明将难辞其咎。 职场要的就是结果,不会给他解释的理由。 派出所李所长胸有成竹,他是一名老公安,做事很有章法。 “啪”一声清脆的枪声(假子弹,仿真底火的声音)。 这在白虎乡信用社成立五十年以来还是第一次。 除了白虎乡退伍兵孙雨露上过战场,还有一些退伍兵当兵见过这样的场景,百分之99%的村民还是第一次听到枪声。 李所长额头上清晰地刻着三条深深的皱纹,皱纹里似乎藏着严峻的经历和饱经沧桑的折磨。 他的警服穿戴得很整齐,显出了一种威严感。 他走过去,人群一下子散开了,两个女人还扭在一起。 他走到了两个女人面前。 他知道还有上万双眼睛犀利的盯着他,如何处理突发群体性事件? 他是一名老公安了,知道这种时候给两个女人讲道理,那是对牛弹琴。 他把“五四式”手枪别在了枪套里说:“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使用警械和武器条例》第九条。 你们聚众械斗、而且是在信用社门前,是在国家敏感地带。 严重破坏社会治安秩序,在聚众人多,用喊话不能制止的情况下。 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我们对此鸣枪示警。 你们对这次造成的后果负全部责任。 江飞把她们带到所里接受调查。 正好新分配来的大学生,警员江飞派上了用场,一个拷上了左手,一个拷上了右手,把姑姑和嫂子带上了警车。 金钱对于姑姑刘樱花,和嫂子宗玉兰而言,所谓的钱只是通过另一个世界的桥梁。 这个桥梁金钱能通过,唯有亲情过不去。 骗贷让亲情撕裂。 这是金融危机下,社会信用体系坍塌的无奈。 姑嫂被带上警车,宗万平只好龟缩在信用社的一个疙瘩角落里。 茶没盐不如水,人没钱不如鬼。 好汉没钱鬼一般,好饭没盐水一样,淡而无味。 他连辩解的权利都没有。 派出所长李兴民还是有预见性,白虎乡村民集资风波,最后被王老板骗取。 几千万洒在一个废弃的煤矿里,钱成为通过另一个世界的桥梁。 村民想踏过这个桥梁,这个桥梁是一个心坎。 过不去。 好多村民是散尽钱财,一贫如洗,甚至负债累累。 最终不得不面对穷困,以及别人频繁的追债。 这种无意识的集资往往是自己的亲戚、朋友、亲人、同学、同事等关系圈内的人。 虽然有亲友可能会原谅你,但从心理和感情上说,更多的人是对你深恶痛绝,甚至关系完全决裂。 当你贷上款,那是农业贷款啊? 贷款是要还钱的,信用社是有合同的,是契约精神。 而村民就是熟人社会,之间有一种淳朴,好多事情都是口头承诺。 没有合同,没有借条。 这样一来,在信用社贷上款,就在信用社的院子里。 会发生吵架,甚至互相抢钱的风波。 那时,就是犯罪。 作为警察,不能不管。 不管,就是派出所长李兴民的失职渎职。 钱,也要遵从一种秩序。 秩序乱了,维护这个秩序的唯有是暴力的介入,对一个没有进入工业文明的信用体系,暴力也是一种秩序。 有时候苦难不仅仅来自外部的世界,更多的时候源于自己的落后和封闭。 白虎乡村民淳朴,以种菜养家为生。 可金融风暴,在大城市才会发生,与乡村很遥远。 一些本来以为很遥远的灾难,转瞬间就来到你的面前。 农家人到了无钱种地的地步,天地不仁,是人祸还是天灾。 土地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信用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 有时候,你需要鼓起勇气,多承担一点责任。 这不是帮助别人,而是在拯救自己。 白虎乡派出所长用暴力维持了一种秩序,村民在工业文明的浪潮中走向无序,只好用非正当的方式,维持一种秩序。 排队,夫妻两个一对。 以一个村为基数,排成一条长龙。 想起清朝柳永一首词,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有的村民还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好多村民内心里参杂着焦虑,期盼、渴望。 民以食为天,那可是一个家庭能否挣脱贫苦而跳出陷阱,唯一的救命稻草,那一个人不焦灼呢? 一阵清凉扑面而来,尽管信用社内有很多村民,但都静静地等候,或从容地办理业务。 人多,而不乱;业务多,却井井有条;笑脸相迎、柔声相送,可谓浮躁酷暑中,让人爽心的一团和气。 不得不佩服白虎乡信用社主任白玉玺的工作能力。 派出所长李兴民把秩序维持好了,民警江飞来回在人群中穿梭,一脸的严肃。 李兴民已经过调查,对于个别利用集资,把家庭几年攒的辛苦闲钱。 从妻子手里骗出来,吹嘘说比集资利息还高。 然后去赌博,企图一夜暴富,玩一个心跳,最后血本无归。 这样的人必须挑出来。 名单已开列好了,对于赌博的人不予贷款,就是一种威慑。 李所长从排队的人群中牵出几个人。 经过调查你涉嫌赌博,信用社不予贷款。 他把几个涉嫌赌博的人,从人群隔离开了,人群愈发严肃。 白虎乡信用社主任白玉玺亲自出马,他不愧是有多年农村信用社工作经验。 如果按程序发放贷款,几万人也得好几天。 “今天人多,我们不能多发一分钱,也不能少发一分钱。 原来白玉玺已提前领着人从市信用社把两千万资金调出来。 按每户发放四万元为一个基数,成捆的数好,然后封存好,这样调钱出库,办好手续就可以。 信用社的钱不够,运钞车就来了,两个保安,里面有四个工作人员。 然后提前把手续都写好,只要夫妻签字,贷款合同就生效了。 白玉玺发放贷款很有一套,以村为单位,把贷款程序表拿出来。 夫妻两个,只要每个人把自己的身份证好填上,然后按上手印。 再写上贷款钱数子,认可后按上手印,最后写上自己的名字。 就算手续办好了,夫妻两个领贷款。 认可的拿上钱回家,个别数钱的,带到另一件房数钱,数到手软。 其他的手续,他会派人到家里去,一一核实,再去填写。 贷上款了。 排队的人真正见了钱。 村民集资,集体受骗,这在白虎乡是一个大事。 白虎县公安局也来人维持秩序,信用社有条不紊的发放贷款。 代理书记马明兼乡长马明也有一恻隐之心。 他知道肚子饿火气大,肚子吃饱少发牢骚。 一些小孩子跟着父母,他派人来,给小孩子二个馒头,一根火腿肠,一瓶水。 这个小小的善举,顷刻间在白虎乡传出,他的工作在白虎乡村民中得到认同。 群众眼里无小事。 村民拿了钱,贷款、集资、高利贷,当初错综复杂在每个村民中条条框框,剪不断,理还乱。 至于如何追债?那是银行,法院的事情,在我这里不出事情就行。 李所长把村民送到了家里。“妈的,骗取国家的低息贷款,赚取利息,还得老子用小车送到家,现在国家把村民当爷。” 虽然骂骂咧咧,但还是把村民送回了家·····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7章 (1)农民企业家孙雨露起步之路 人类文明与文化从来离不开大江大河。 从祁连山奔流而下的双桥河更是孕育了河西古道白虎城的文明和文化。 现在白虎村无不诉说着双桥河流淌过的河西这片土地久远而浑厚的历史。 隘口、烽燧、古道,历史的足迹彰显着白虎城的神秘和古韵。 雪山、白虎泉、蓝天、白云,白虎城又有着大自然恩赐的壮丽景致。 在前往白虎泉的路上,也可能四处泥泞,有些未知的夙愿,缺憾的事总会出现。 但客户也不必为一颗青笋烂芯而否定白虎村绿色优质的蔬菜。 孙雨露也做过一些错事,曾经也雅贿过白玉玺,但他出于公心。 社会发展是向善的,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白虎村始终大踏步前进,正义成为社会的基本品格,成为人们历历在目的一道靓丽风景。 白虎村的村民不能否定孙雨露是一个有良知的农民企业家。 在白虎乡,人人为骗国家的低息贷款,然后又贷给私人,赚取高额的利息差。 唯有他在自己还不保的情况下,还答应给村民蔬菜的最低保护收购价。 在白虎县这样的农民企业家有几个呢? 在弱肉强食的白虎乡,不可能有谁圣母心泛滥,“小儿携金夜行”却没人动歪心思。 如果他没有足够的能力作后盾,孙雨露就是一头待宰的小香猪而已。 在白虎乡发生小金融危机下,人人都在高额利息的诱惑下,白虎县上演了一幕骨肉相残的悲剧。 应验的哲人那句:“我感到难过,不是因为你欺骗了我,而是因为我再也不能相信你了时的彻骨悲伤。” 白虎乡白虎村退伍军人孙雨露就这样拉开了舞台表演的帷幕。 人生没有彩排,只有现场直播。 白虎村,恬静的乡村,四千泉源孜孜不倦的流水,滋养了这里的民风淳朴。 白虎村的民间俗曲,纯属就是民众自编自演,历史传说一种自娱自乐的形式。 至于真假白虎村的村民是不会计较的,这不有《般涉调·哨遍·高祖还乡》被白虎村民曲解了。 你身须姓刘,你妻须姓吕,把你两家儿根脚从头数:你本身做亭长耽几杯酒,你丈人教村学读几卷书。 …… [尾声]少我的钱差发内旋拨还,欠我的粟税粮中私准除。 只通刘三谁肯把你揪扯住,白甚么改了姓、更了名、唤做汉高祖。 孙雨露在白虎村已是个大人物了,于是白虎村流传着这样的小调。 你身姓名孙,你妻子苏叶儿,把你两家的根子从头数,你本身就是一名退伍军人。 你老丈人虽说入缅甸参加抗日远征军,那也是身无分文的一个老朽,曾在白虎泉犁地耕田。 你养的猪把张二的菜糟蹋,被人家戳两个血窟窿,你自知理亏也不曾言语,曾与我们一起种菜,育苗。 青笋烂芯,苏叶儿也曾爬在田里哭。 春欠了老王的籽种钱,夏欠了吕二青笋款,秋欠了张三的化肥款。 信用社贷款一箩筐,住着快要倒塌土胚房···· 如今你怎么成了孙总。 孙雨露成为白虎村菜农人人羡慕的偶像,事实上他没有上吊自杀,在这次危机中脱颖而出。 白虎村的人都跑到白虎乡信用社,去贷款,唯独他没有去。 这几天还比较卖力,他收蔬菜的工作也停了,初春农家无闲人,他在农家地里是一个好农把式。 再加上男人平整菜地力气大,他远远地把苏叶儿撂下一大截。 苏叶儿发牢骚了:“叫你到外面去,你龟缩在家里。不叫你出去,你像个野狗到处跑。” “看,叫你平整土地,土疙瘩还没砸碎,菜地能保水分吗?” “菜苗子出了土,枯死了。” 孙雨露不恼,也不辩解,回过头,把碎土块用榔头又重新砸碎。 “地,我整,你到信用社去一趟。籽种、肥料钱都无着落。” 苏叶儿几乎是哀求。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信用社这么多的人,去了,办手续那么繁琐,我能拿上钱吗?” 去吧,去了看看他们怎么拿钱,我们心里也有个底。 要去,你去。 他不耐烦的回答。 去就去。 苏叶儿怀着惴惴不安的一颗心,到了白虎乡信用社。 她是一个人,信用社贷款程序进行了简化,只要夫妻两个,有身份证,在贷款数额上亲笔签名,然后在贷款人签上名字就可以拿到款了。 苏叶儿贷款不符合手续,她只能排斥在队伍之外,远远的观望,心里暗暗的骂孙雨露。 “我的这个男人,死猪扶不上树,烂泥扶不上墙,哎,一辈子嫁这样的男人,就是受苦还账的命,我的命好苦啊。” 其实孙雨露心里也不踏实,苏叶儿到信用社,他放下农活,不自觉的也到了信用社。 钱就象一阵风,过去了然后就无影无踪。 白虎泉恬静的乡村将不复存在。 在双桥河的发源地白虎村,这里水光涟漪,白虎泉潺潺流淌,野鸭嬉戏。 于是白虎村的人也开始理解这片土地的情感。 土地只要你付出,它会回馈给你,从不欺骗你。 村民之所以相信能发大财,来自村民的无知,更源于外面世界的浮躁。 还有白虎村的落后、封闭,天地不仁,是七分人祸,三分天灾。 最终土地不会抛弃白虎村村民。 苏叶儿远远看见一个黑发健硕的男人,仔细一瞅,那不是孙雨露吗? 她赶紧跑过去说:“身份证拿了吗?今天贷不上款,明年怎么下种?” “我和航航要饭去,一个大男人你也不害臊,让自己的老婆孩子受罪。” “ 别叨叨了,赶紧排队。” 四万元钱,对一个收购大户孙雨露来说只能是杯水车薪,他让苏叶儿拿着钱。 自己跑到白虎乡信用社办公室。 我找一下,白主任。 他正在会客,请你稍等一下。 孙雨露迫不及待地敲开了信用社主任白玉玺的办公室。 白玉玺是一脸的不悦,因为办公室还有客户。 “就这么办,事情就这么定了”。白玉玺含蓄的打发走了客人。 “你不知道我在会客吗?” 白玉玺脸上显示的一脸的怒气。 “白主任,我这点钱,不够,当初你是怎么许诺的?” 亏你还是上过战场,见过世面的人,现在我把钱贷给你。 明天就有人举报我,后天上面就有人调查我,大后天我会卷铺盖走人。 我走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整会寒碜人。 要按正常手续贷款,至少也得半月以后,等风平浪静的时候。 我才能给你贷款,还要抵押,评估,审核,核对…… 你给我的西夏公羊牌虎符我玩几天,就给您送去,贷款你自己想办法去吧? 白玉玺一脸的怒气。 可是我现在急需用钱,我许诺的蔬菜最低保护价格,他们就会找上门来。 你自己想办法吧,我无能为力,贷款一个月以后承办下来,已是最快的贷款。 况且还要评估,你拿什么抵押? 这个问题到把孙雨露难住了。 死了张屠夫,就得吃带毛的猪,这白主任就是张屠夫,孙雨露暗暗盘算。 他立马堆起了笑脸。殷切地说: “白主任,你忙,你忙,我打扰你了,下次过一段时间我找你。” 在这个白虎县小县城,一般不讲公正,而讲的往往是情义。 白虎乡信用社主任白玉玺就是他生命中的贵人。 坦诚地讲白玉玺给他贷款,并不是他的产业有多大。 白玉玺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他给孙雨露贷款,并不仅仅是他有一个小爱好。 孙雨露的确给他送了一枚西夏公羊牌虎符,他并非想据为己有,只是把玩几天。 更重要的是白虎泉静静地流畅在宽阔的双桥河边。 他凝视着双桥河的干涸,无论怎样白虎泉都注入双桥河。 显示着白虎泉的悲悯和苍茫,他喝白虎泉水,在白虎泉温润下,表现出来的一种良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孙雨露内心也藏着一种善良。 他是一个笨拙的人,没有太高的智商,但他对生活都是坚定的仰望,没有心机,他的心灵像月圆的星空,空净无暇,从而获得大智慧。 三字经里说“人之初,性本善”。 他把善良的标准可以降低了,不求舍己为人,但求利己不损人。 这些看似琐碎的“小事”,成就了他。 实际上蕴含了一个乡村民约的道义良知,背后是一个乡村基本的道德水平。 白虎村曾经探究仁义礼智信,讲究仁恕和孝道,偶尔还信点儿鬼神,做了坏事怕遭报应。 无论发达的城市,还是落后的乡村,人总是有共同追求的东西,任何人不会拒绝诚实,善良,平等。 在白虎乡,人人为骗国家的低息贷款,然后又贷给私人老板,赚取高额的利息差,唯有孙雨露在自己还不保的情况下,还答应给村民蔬菜的最低保护收购价。 这样的人有几个呢? 白玉玺潜意识里有一种悲悯,内心有帮一帮他的感觉,这里无关公正,只是一种情义。 肯借钱给你的人,一定是你的贵人。 如今这样的人贵人已不多,遇到了必须珍惜一辈子。 但是你花钱,他替你办事,这样的人也是少见,遇到这样的人,也是一辈子的福气。 愿意帮你的人,不欠你什么,而是把你当做真朋友。 白玉玺帮他是一种情感,他不欠孙雨露什么。 在中国的金融中心,人们可以忽略乡村,但不能无视一个合作社的存在。 它是农村信用的标志。 货币流通,是乡村生活互为依赖的桥梁,是村民抱团取暖生存的基础,也是乡村文明的象征。 孙雨露又敲开了白虎乡信用社主任白玉玺的办公室。 白主任,你在。 孙雨露说了一句客气话。 白玉玺用眼睛看了一下他说:“贷款申请表带来了吗?” 带来了,他恭敬地递上去。 白玉玺用眼角扫了一下贷款申请表,就把申请表退回去了,然后微笑着缓和了语气说。 老同学你一无所有,几十万贷款你拿什么抵押? 就指望你的几亩烂菜做抵押,内行人一看就知道作假。 现在正是金融危机之际,要融资几十万,上面是要检查的,违规重则蹲监狱,轻则丢饭碗撤职。 你想想还有什么做抵押的? 没有。我就几间破土坯房,也就值几千元钱。 那,还贷什么款? 白主任,你还是想办法,给我贷款吧。孙雨露近乎哀求的语气。 哎,农业收益慢,气候,环境,种子,品种···· 每一个环节都是关卡。 风险大,收益少,白虎乡信用社放几十万的贷款,还是第一次。 白玉玺长叹一声又说:“农业放贷,收益少,风险大,大额放贷,县信用社要调查,还得给上面送报表。” 我头上还有紧箍咒,银监会还对信用社监管。 他是一个老内行,也并非一个贪财之人。 哎,我的身家性命就玩在你的手里,为给孙雨露违规贷款,白玉玺还是犹豫了许久。 突然白玉玺好像脑洞大开说:“你不是白虎村村主任吗?” 那是有名无实,现在都包产到户了,无职无权,没人当,所以我是退伍军人,也就挂个名。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白虎村也没有什么财产。 对对,你是村主任,你又发言权,用白虎泉做抵押。 白玉玺给孙雨露点通了贷款抵押的东西。 那是全体村民的。 孙雨露大吃一惊。 可是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发,他也顾不了这么多。 白虎乡信用社主任白玉玺也是一个有心计的人,知道规避贷款风险。 对于干旱缺水的金城市,白虎泉的泉水就是一笔财富。 用白虎泉做抵押,就是贷款出了问题,最多也是一个审核不严,把自己脱得干干净净。 再说信用社也不能把白虎泉拍卖了?那是集体的水资源。 追究责任也是违规把关不严,成为呆账坏账,躺在信贷股资料柜颐养天年。 而孙雨露只是一个挂名的村主任,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一个挂名的村主任,没想到给他带来了实惠。 经过白玉玺的指点迷津,于是将错就错就把白虎泉做了抵押。 在白虎县这个小县城,这里的人不讲公正,只讲变通。 白虎泉孙雨露无权抵押,好在历史是为胜利者书写的。 这件事终于成为了一件小事,白虎泉经历了曲折,谁还会在乎白虎泉的过去呢? 白虎泉还在流淌。 白虎泉水清清的,弯弯曲曲的泉水,环绕着白虎村的村落。 形成了一个有神气的村落,使的白虎村成为金城市有名的绿色蔬菜种植产业区。 阿诺德·约瑟夫·汤因比在《历史的研究》一个人能在多大程度上掌控自己的命运并最终获得成就。 在于时机、群众基础、自身才能和地位非凡之人的扶持。 可太多的人浮躁盲目,不想耐心等待这四种因素的齐集。 只要有了其中一两种,便急不可待的认为自己掌控了人间的法则,可以飞黄腾达。 是的,他们或许可以办到,但办到者,用不了多久就会如流星一样迅速陨落,沦为跳梁小丑。 孙雨露是如鱼得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难求,成才需要机遇和运气。 也需要自己的努力和奋斗,如果不是信用社主任白玉玺的提携,还有白虎泉的泉水,他是很难成才的。 孙雨露如何奋斗,成为一名实业家集团公司老总,请听下回分解。 第17章 (2)孙总的战略规划,兼并小水泥以工养农 白虎城是一座古城,唇齿武威,形援张掖,襟山带水,战守有资,河西一线,其东西之孔道也。 孙雨露出生在白虎村,喝着白虎泉的水,没有白虎泉的滋养就没有他的今天,没有白虎村人张三把他的猪戳两个血窟窿就没有孙雨露的进步。 假设有一天白虎村人共论序其志,以为孙雨露过人者,为他树碑立传在白虎泉。 最有资格树碑立传的是带血的母猪爬在院墙呻吟。其次就是苏叶儿凄凉的哭泣声,还有搁置在柜子里一截上吊的尼龙绳。 最后才为他树碑立传。 好在历史已翻过一页,此时白虎村人,远远看见他,微笑,谄媚,小心翼翼和他说话,凡是红白喜事唯有他到场,才能说给足了村民面子。 此时白虎村人全部是好人。 而他也会说话,他说我每迈出一步、进一步,都报着一颗感恩的心,常怀爱白虎村人之心,恪守尽白虎人人之责,善谋富白虎人之策,多办利白虎人之事。 这就是昔日自家养的黑母猪被张三戳两个血窟窿,悄无声息的孙雨露对采访他的记者说得话。 白虎城合作社成立了,鞭炮齐鸣。 他邀请白虎乡乡党委书记马明,白虎乡信用社主任白玉玺,乡派出所长李兴民。为成立白虎城合作社挂牌仪式揭幕。 白虎村委会有一段道路,被一段红彩缎阻隔,党委书记马明拿着剪刀,合作社主任孙雨露跟随其后。 一剪刀红彩缎断了,66辆半挂蔬菜车迤逦前行,分别装的是芹菜、青笋、白菜、辣椒、菜花…… 表示六六大顺,大发财,图个吉利。 苏叶儿领着白虎村小媳妇,姑娘,给装蔬菜的司机发礼品,两个苹果,表示平平安安,一包金城烟,烟是司机必备神器,一只白虎村的水煮鸡,尝尝家乡的味道。 现在白虎村村民的钱自己握在手中,他们供奉给土地,土地回馈着他们,白虎泉养育着他们。 此时鞭炮齐鸣,孙雨露眼睛湿润了,他想得不是成功的喜悦。 而是十几年前的。 在000高地参战的场景。 炮火覆盖000。 张磊,挂了(牺牲)…… 不要救他,有后勤保障组 孙飞腿炸断了 火力压制,炮火覆盖000 封锁三号哨位, 孙雨露扛着81式轻机枪跳出岩洞 火力压制,火力压制。 金忠报了(身上背的火焰喷射器爆炸) …… 退路阻断,无法救出。 众人看到这一幕也理解他,眼泪是为强者陪衬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苏叶儿赶紧偷偷递过去一个纸巾,还好他是经过大场面的人,及时止住了眼泪。 硝烟已过去,现在活着的兄弟都在努力的生活,谁也不容易。 孙雨露又站在一旁和白玉玺握手,“老白谢谢你捧场”。 书记马明发言:“白虎村依托得天独厚的白虎泉,发展订单农业,增加产品附加值,增加村民收入。” 我相信在你们辛勤劳动下,有一个好的带头人,白虎村大有作为。 他和孙雨露握手,然后哈哈大笑说:“孙总,你不但是白虎城合作社主任,还是白虎村村主任,是党员吗?要两肩挑”。 孙总我有两句话能不能在村民面前说。 书记你就说吧,我洗耳恭听。 “可以欺人,但不能欺天”。 “可以骗我,但不能欺骗他们。” 他用手指着村民,然后他又是哈哈大笑,一个玩笑话,不要当真,不过农民被骗不好受啊,骗农民的往往有血光之灾。 为官一任,保一方平安,你们商人有商场的规则,我说得一句玩笑话,不要当真。 信用社主任白玉玺和派出所长李兴民又把白虎城合作社的牌子挂在村委会院墙上。 瞬间鞭炮齐鸣…… 他又想起曾经的参战经历 六个兄弟运不下来。刘世雨在三号溶洞陪伴挂了(牺牲)的六个弟兄。 金忠找不到了(被喷射器和炮弹与山石溶为一体)。 …… 那是国家行为,现在谁过谁的生活,弟兄们谁也不欠谁的。 可还有一个兄弟刘世雨和他想得不一样。 上过战场的人,多多少少有点战场创伤后遗症,还好他只是一刹那回顾一下过去。 现在是白虎城合作社经理了,就应该为白虎村共谋发展尽力,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放一放。 于是他把给合作社提出了理念。 绿色,合作,互惠,优质。 当然合作就是他,村民,还有白虎乡信用社。 白虎城合作社,是三角形循环体系,孙雨露,村民,信用社,互惠互利。 孙雨露在白虎乡信用社开了一个账户。 此时的他,是白虎城合作社总经理。 他开始了他的计划,把白虎村土地统一规划,实行订单农业,最低保护价,统一管理,亩蔬菜, 按照季节不同,种植黄瓜、白菜、豆角、茄子、西红柿。 白虎村周围的菜农都联系起来,打造蔬菜产业名片。 “孙雨露是个有心计的人,凡事与白虎村合作的村民。 他帮村民盖好蔬菜大棚,装备生产蔬菜的设备,还提供种苗,种植指导。 为了规避农业种植风险,白虎城合作社负责全面销售。 村民的菜全包了,指定一个收购保护价。 有一个古老的欧洲神话,传说普罗米修斯因盗取神火,给人间送来了光明和温暖,而被众神之王宙斯用神钉钉在了,阿尔皮斯山上,成为了人们永远怀念的对象。 白虎泉溪流涓涓,现在有一个人为这里带来了繁荣,传说普罗米修斯因盗取神火 孙雨露。 农业的风险是未知的,蔬菜的市场价格波动非常大。 有了合作社垄断销售,价格下跌可以抑制,同时也可以分摊风险。 白虎城合作社又上了一个新台阶,成全别人,也是成就自己,善待别人,也是善待自己。 孙雨露从德国进口了一套蔬菜加工设备,投资500多万。 乡党委书记马明到白虎村调研工作,村支书孙雨露接待。 马书记这套设备是德国进口的,车间正在调试。 走,我们过去看看。 我们白虎村蔬菜要进行一体工业化,蔬菜从一端放入,经过清洗、震动脱水、烘干、称重、打包、包装,全部自动化。 我对你的工作能力并不怀疑,听说你们白虎村支委还没有建立起来,我忧心阿,你是富了,可白虎村有几个鳏寡孤独老人都吃不上饭。 还有几户村民蔬菜大跌,破产了。 还有两户癌症,因病致贫,家里一贫如洗。 雨露,废疾者有养也,你这个村主任是不是欠缺点什么? 当然我过几天就调离白虎乡,那是下一任的事情。 他刚想说话,这样的蔬菜,可以保鲜2到3个月,大大提高蔬菜的市场价值。 而书记马明说得与他毫无瓜葛。 他以前只是一个挂名有名无实的村主任,他成了农民企业家。 他是白虎村支部书记,有责任帮助村民致富。 帮助这些村民只要一碗水,不需要一条大河。 白虎城合作社,建立扶贫蔬菜大棚,以家庭为最小单位,加公司的模式运作。 他又找到信用社主任白玉玺。 你的公羊牌虎饰没有说不给你,你不要毫无理由当善人,农业投资风险太大,商人要像个商人的样子。 不要做‘阿南乞乳’的事情,你会拖垮的。 对得起自己,玉玺再帮帮我这次。 这是最后一次。那你做贷款申报表,交上来。 “一个大棚投资多少钱?村民有钱做这种大棚吗?”抵押,审核…… 主要是担保,村民还不起,白虎城合作社就得偿还贷款。 他们无法偿还,说现实一点就是你作为担保,你要还钱给信用社。 把你土坯房修修,琢磨一点正事。 孙雨露笑着也不反驳。 白玉玺不愧是是从农村走出去的信贷员,他知道白虎村农民的实际情况。 一个塑料大棚投资3到4万元,塑料可以用10年,钢架20-30年,每年分担下来并不贵。 孙雨露把大棚建好才交给村民,村民不用投资。我 村民给白虎城合作社提供优质蔬菜抵消贷款,这是一种双赢的做法。 白虎村脱贫蔬菜大棚就这样建立起来了。 孙雨露在白虎村成了大人物,就是在白虎县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社会是向前发展的,建设必然要用水泥。 他要收购白虎县一个频临破产的水泥厂。 孙雨露参战退伍回来,白虎县政府许诺都分配工作,他没有人脉,没有背景的农村的退伍兵,分配在一个小水泥厂。 我要收购水泥厂。 你说什么? 我要收购水泥厂,以工养农,减少农业投资风险。 苏叶儿从厨房拿来菜刀,孙雨露你把我们母子两杀了,你再去收购水泥厂。 谁不知道,你又不是没有上过班,职工半数都是农民。好歹我也是高中生,如果不早生航航,我是大学代培生。 他知道,成堆的问题,小水泥厂陷入了可怕的恶心循环,发不上工资,工人围攻厂长,厂长被工人打跑,工厂关门。 而他回家,幸而有白虎泉,他还有两亩土地。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做事不论是非,只论成败,有时候,你想退出来,不想承担责任,可惜你已经退不出来了。 退伍军人孙雨露最大的想法只想给妻子苏叶儿盖三间砖瓦房,让孩子孙航航能在城里上学,这就是他的高度。 他的事业做大了,厌倦了没日没夜的工作,可是他想退已没有退路。 多算胜,少算不胜。 戈壁省没有高科技企业,社会转型发展,唯有水泥是建筑高楼大厦的材料。 他要兼并戈壁水泥厂。 可这节骨眼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连长肖峰电话里骂他的话,十五年了,突击队副队长,英雄刘世雨居然落魄到这个程度,金忠还在金城殡仪馆。 他连自己的兄弟都没有处理好,十五年了他把刘世雨当做一个偶像,要超越他。 可退伍后各自都是一个孤独的狼,都在在艰难的找位置,居然为国尽忠的战友金忠还没有下葬。 世事沧桑,世事沧桑,他念叨着。 我要到西河县去见我的战友刘世雨。 苏叶儿大惊。 老苏,我叫你不要兼并那个水泥厂,我们家的实力不够,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你投入工厂技改钱,可是人家得吃饭,工人的工资还没有发下去,个别人联和了一些工人,把机器停了,大门关了。 你和路桥公司签订的三千吨水泥销售合同,就要违约,人家的铁路隧洞就要停工了。 现在不是赔偿几十万的事情,而是几百万上千万的事情,以前你上吊自杀,最多丢下我们孤儿寡母两个。 现在你一走,垮的就是白虎城合作社,还连累白虎村,你死了,我们孤儿寡母可以过日子。 可你要连累白虎村的人,他们凭什么要替你还账? 苏叶儿知道孙雨露是个执拗的人,不可能挡着他。 寡母也难有出头之日,要账的人会踩破门槛,不为我想想,也为你的孩子航航着想。 他只有八岁,就背着爸爸几百上千万的债务生活。 即使你的客户不要,那他幼小的心里也有阴影,你想想你作为一个爸爸,称职吗? 苏叶儿是声泪俱下。 那怎么办? 你战友金忠是为国尽忠,有西河县政府,有刘世雨,他是战斗英雄,是一等功,退伍后分陪的单位也好,是水务局。 而你呢?当兵也没有立功,分配到一个小小的水泥厂,一个乡镇企业,工作三年,就下岗了。 当然他应该出头,我们出个钱,你的战友聚会,你随一份礼就行了。我们就尽力了,我们还要生活,苏叶儿是苦口婆心的劝告。 不行。 孙雨露斩钉截铁的回答。 苏叶儿的爸爸上过战场,而丈夫也上过战场,虽然是两代人,知道战场兄弟情谊。 他们那一群人,把他人的安全至于自己的安危之上,经历了生命中最惨疼的时刻。 她无法说服自己的丈夫。 整个戈壁省弥漫着一种小人咋福的病态与迷茫之中。 孙雨露只想把摊子做大,他如同一个一个穷光蛋买了彩票,突然中了头彩的财迷,一时之间有忘乎所以,不知道把钱投向哪里。 所以他选择了他下岗的工厂,他的目的一半是炫耀,一半说明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可是把一个企业做大,暗流涌动,那里有那么容易呢? 做一个企业家人们不相信你的道德有多么善良,也不相信你的眼泪,只相信你的实力。 孙雨露以前的小水泥厂,只不过是几个灰色的水泥库和一座破败的楼,这就是所谓的水泥厂房,楼上有一个圆形的烟筒,厂子死气沉沉。 幸运的是在一次改革浪潮中,包产到户,农民有了土地,有了自由迁涉的权利。 孙雨露也有了五亩土地,企业不景气,他又回到了白虎村,生于斯,长于斯的白虎泉。 而那些把企业赖以为生,没有土地的工人,生活状况惨不忍睹。 如何拯救这些工人,请听下回分解。 第17章 (3)降伏恶龙陈‘黑口\’ 沿着祁连山西大河而下,走进白虎村,蜿蜒的白虎泉流向长城古堡,阳光洒在河面,河水波光粼粼,不时有野鸭掠过水面,流水声、野鸭呱呱声…… 相互交织,宛若一首动听的歌谣。 白虎泉一直流淌着,在岁月穿越白虎泉的年轮里,孙雨露也成为白虎泉流水潺潺,奔向双桥河溪流声音的一个节拍。 可孙雨露无心欣赏这别致的风景。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学的屠龙术,卖于帝王家。我有才能,当为国为民,效一番力。 这段是吴起杀妻求将后所说得话,为后人所诟病。 苏叶儿能逃过这一劫难吗? 孙雨露驾驶着一辆黑色破旧的皮卡车,沿着长城向白虎县城驶去,离白虎县五公里,在312国道边,就是戈壁水泥厂。 他远远望见大门紧闭,大门口有几个人影在晃动。 他的皮卡车到了戈壁水泥厂大门口,灰色的铁大门紧闭,他按了按皮卡车的喇叭,嘀嘀…… 大门还是紧闭。 他按捺住心头的火气,又一次按了一次黑色破旧的皮卡车喇叭,嘀嘀… 门房里晃动着几个身影,有一个探出了头,显然是门房值班的门卫,刚想出来,被另一个按住肩膀。 孙雨露装作视而不见,他的权力就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已锈蚀。 孙雨露的妻子苏叶儿是一名民办老师,略懂一点西方的历史典故,她说的话现在灵验了。 你啊,把我们白虎城合作社的钱,200万血汗钱,买了一把锈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锈迹斑斑不能用,而且还自戕,你的老婆孩子。 他疑惑的问苏叶儿,叶儿,我买一把锈蚀的宝剑干什么? 还不如在市场上买一把仿真的越王宝剑,挂在办公室多气派,就三百元。 孙雨露诙谐的说。 你一个弱智,气得苏叶儿大骂。 手指尖戳到他的天灵盖上,又是骂,又是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是我儿子,还是我丈夫? 你要是航航我还能说,孩子不懂。 趴在课桌上做作业去。 可你是我的丈夫,一个撑家的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你办公室的书也就是装门面,去送到废品收购站。 他只是憨笑,苏叶儿毕竟陪他度过艰难的时光,天灵盖戳了就戳了,关起门来的夫妻,谁上谁下无所谓。 互相让着点,日子还得继续。 所以苏叶儿戳他天灵盖的那件事,对他印象深刻,他在闲暇偶尔找到了一本书,解释《达摩克利斯之剑》才知道是个非常有名的故事。 1、一个人拥有多大的权力,那么他就要负多大的责任。 2、当一个人获取多少荣誉和地位,他都要付出同样多的代价。 3、我们不用羡慕别人拥有多少,而要想到别人为此付出了多少。 4、当我们想要得到多少,那我们就必须准备好更大的付出,来换取收获。 5、故事本身意味着随时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要做到慎独。 6、当想好要得到多少时,那就意味你已经失去了多少了。 7、在和平安宁之后存在着危险与不安。 8、当有人觊觎你的位置的时候,让他知难而退。 他才知道所谓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才是这样的事情。 屋里学屠龙术,屠鲸术,不如不学无术。 叶儿悔之晚矣,可我已接管了戈壁水泥厂。 在一个破败凋零的企业里也存在着权力之争,虽说孙雨露在戈壁水泥厂入了股,投了资,但水泥厂并不是他私家所有。 觊觎水泥厂权利的大有人在,一些有潜在权力的人和利益的人,打着所谓的公平,公正为自己打算。 权利就是一个换了阳痿,急需要得到一片伟哥,它的诱惑力如此巨大。 一个人一旦觊觎权利之后,马上就利令智昏,面目可憎,所为的公平,为职工谋利益一些人的手段而已。 戈壁水泥厂也不能免俗。 几十年以来,戈壁水泥厂有多少无辜的职工卷入这黑暗的漩涡,成为争夺厂长权利的一枚棋子,其数量已无法统计。 在内斗之中消耗了企业的生命力,让一个企业毫无活力,朗朗晴天,从他进厂的那天起,内斗已开始。 追今抚夕,自思自量,他看到这种情景,心里暗暗为自己使劲,我今天不能失败,这里不相信眼泪,只相信实力。 孙雨露自己下车,看到铁大门锁着一把大锁。 门卫,把锁打开,现在几点了。 他大声严厉的呵斥,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示弱。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看谁的心理素质过硬。 门卫的老张刚要站起身,旁边的一个人按住了老张,这个人孙雨露认识,原先是厂保卫科长陈永龙。 陈永龙,白虎县人,父亲是财政局预算股的一个科长,可惜得了胃癌英年早逝。 如果中国的大地上农民存在着贫穷,那么小市民同样也存在着贫穷,陈永龙姊妹四个,他是老大,为减轻家里的负担,高中没毕业就招工到戈壁水泥厂。 刚上班,他还能自律,但时间久了,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黑。 大环境造就人,看到一些横,霸道的职工,都是一些好岗位。 犹太裔政治哲学家汉娜阿伦特《平庸的邪恶》说无能思考与良知的失灵。 她相信,思想能力,亦即判断是非与善恶的能力,可以酝酿出良知。 因为可以确保人的道德完整性,这种脱离现实与缺乏思想能力,远比潜伏在人类中所有的恶的本能加总起来更可怕,说明人是受大环境支配的。 刚开始他还是安心上班的,后来就不安心上班了。 不上班,还得安心拿工资,在车间里班长批评骂班长,车间主任不给他划考勤,他打车间主任,甚至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厂里对他处理严厉了,扣发工资,他不但不接受。 反而打最高管理者厂长。 那一任是厂长黄学能,他到厂长办公,推开厂长的办公室,乘厂长黄学能不防备,开门就是两嘴巴。 再一脚踹开门,然后故意抱住厂长,用力把厂长附在自己身上,然后大声呼喊,厂长打人了,大家你们看到了,厂长打人了。 他演的双簧,人们一眼就能看穿伎俩,但是在权利失效,在暴力面前,大多数职工保持沉默。 这间事情都不足以说明他的捣蛋与顽劣,甚至每到发工资,故意让他看不顺眼的车间主任给他买酒,惹的工友们对他敢怒不感言,人人敬而远之。 于是厂长黄学能就给了陈永龙一个保卫科长。 保卫科坚守自盗,他伙同生料磨一钳工张权志打开磨机磨门,伙同鸳鸯池一农民驾驶一辆四轮拖拉机,一晚上五吨钢球就到了废品收购站。 事情败露后,戈壁水泥厂厂长潘进军只好从废品收购站再低价把钢球买回来,如此折腾,工厂那有效益? 厂长潘进军停了陈永龙保卫科长职务,他把厂长截到楼道口,大骂厂长。 老子又没有参与偷盗钢球,人家偷钢球,是因为职工发不出工资,没饭吃,偷钢球我能管住吗? 你给发工资啊。他是已正义的名义,维护自己龌龊的需求,职工还拍手称快。 这就是一个管理者最大的失职。 那不叫偷,叫拿,说着当着职工的面就给了潘厂长两个嘴巴。 从此潘厂长斯文扫地,在职工面前威信尽失,再加上三个月不发工资,过不了多久,潘厂长进不了厂大门。 他居然还在用保卫科长的权利,给厂长办公室贴上封条。 陈永龙可谓是罄竹难书,工厂制度,对自己有理就遵守,对自己不利就变通,限制自己就耍横。 活脱脱一个无赖,流氓,地痞,职工背地里叫他黑口(土话做事绝情)。叫陈黑口,真名反而不叫了。 他是千人千面千佛心,一心一意一双人。 他挺有心机,帮着职工说话,往往打着正义的旗帜,很能迷惑人,得到一部分职工的拥护。 陈永龙保卫科长,妻子余花在磅房司磅员,对于拉原料的司机,要鸡蛋,清油,白面,土豆,蔬菜·····总之雁过拔毛。 更为可恶的是,一个人影响几百个人,这叫示范效应,厂制度如同虚设,管理人员寒蝉若噤。 偷钢球,生料磨主任汇报,造次劫难,晚上被几个好事者,头上套入麻袋,被痛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中层干部递交辞职书,居然没人当,怕挨打,怕报复…… 生料磨主任被头上套入麻袋,打着住院,始作俑者就是保卫科长陈永龙。 前任厂长和孙雨露交接时,自夸给孙雨露铺路,调离陈永龙,他妻子余花也调离了司磅员。 现在发生了一件离奇的现象,陈永龙老婆余花调离了司磅员。还在司磅员的位置上,可见权利已失效。 孙雨露愤怒的大喊,把大门的锁打开。 门卫老张摄于孙雨露的怒气,才把锈迹斑斑的铁门锁打开。 老张刚开了锁,孙雨露一脚就把大门踢开。 “现在几点了,八点已过,上班时间是几点钟,不要为老不尊,我念你是老职工,不和你计较。 孙雨露怒气冲冲上了车,把车停在了厂区,就进了一楼办公室。 二楼女厕所的下水道堵了,故意丢弃的,一些女职工不满三个月不发工资,把卫生巾丢弃在马桶里,故意恶作剧。 厕所里污水遍地,丢弃着几块红色的砖头,污水满出厕所,流到了楼道里,楼道里污垢遍地,也有几块乱砖头。 孙雨露推开办公室,看到办公桌灰尘厚厚的一层,桌子上一叠厚厚的字条,他用余光一扫,桌子上是一大堆借条。 三个月没发工资了。 孙雨露找了一块破抹布刚要抹桌子,收拾一下办公桌,就听到了楼道嘈杂声,回头一看,办公室门一脚就踹开了。 姓孙的,不给我们发工资,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孙雨露一看就是陈永龙装着一副流氓加混混的嘴脸,我是老大我怕谁? 领着几十名职工,以正义的名义讨要说法。 戈壁水泥厂被陈永龙故意拉闸停产了,水泥销售高峰居然不生产水泥,厂子哪里的效益? 拿什么钱给职工发工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在戈壁水泥厂厂长与职工是敌对关系。 哪来的利润? 服从是职工的天职,没有职工的服从,任何绝佳的战略和美好设想,都不可能执行下去。 没有职工的服从,任何一种先进的管理制度和理念都无法建立和推广。 没有职工的服从,任何一个精明能干的厂长都无法施展才华和雄才大略。 你给我出去,你难道不知道进厂长办公室,要先敲门吗? 孙雨露严厉的呵斥。 嘿,姓孙的不给我们发工资还有理了。 陈永龙晃荡着手里的借条,在孙雨露的眼前,挑衅的眼光盯着他。 这是借条,五百元,你批也得批。 不批明天我带上老婆孩子到你家吃饭去。 你给我出去,说时迟,那时快,孙雨露飞起一脚,踢在陈永龙肩膀上。 把他踹出了办公室。 陈永龙悴不及防,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打他,倒在楼道里。 爬起来,顺手就在楼道拾了一块浸泡在污水里砖头。 狂叫。 厂长打人了,不发工资还打人,哥们给我上,打死我负责。 说着拿起一块砖头,飞奔着就朝着孙雨露头上劈过来。 孙雨露一个侧身,头一闪,陈永龙身体在失去重心的一刹那。 把他拿砖头的胳臂顺手一拽,一个擒拿。 左手已攥住陈永龙喉咙,右手握住他脑袋,准备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弯,把脖子拗断。 突然孙雨露脑子一个激灵,不能下死手,所以左手喉咙一松,右手一推,就把陈永龙丢弃在楼道里。 你们上啊,你们上啊。 陈永龙哭喊着,姓孙的打人了。 孙雨露一不做,而不休,他走上前去,从地上提起陈永龙,往前一推, 喊一声:滚。 推到了楼道的人群里,怒吼着“滚,我永远不想见你。” 我怕你们吗? 我们突击队上去36人,活着回来的只有六人,我也算一个,你们上来啊,打死我。 我可以和我的战友金忠相伴了, 哀牢山,那拉山口,我们怀着一份兄弟情谊。 那里没有吵闹,也没有冲突,我们相爱,守着纪律,生死与共,我们是兄弟。 你们算什么?我下去了,上来一个厂长就给你们发工资了吗? 你们连最起码的是非观念都没有。 他是谁,你们不知道吗?陈永龙你们不知道吗? 他叫陈黑口,大名鼎鼎的陈黑口。 你们上来,我怕你们吗? 我们活着六个兄弟,在000高地,我们承受了三十万发炮弹攻击,那拉山口000高地成了一片碎石瓦砾。 你们不懂,什么也不懂,我怕你们吗?来啊······ 孙雨露咆哮着,声嘶力竭的叫喊着。 他这样的态势吓退了戈壁水泥厂闹事的者。 陈永龙被一个人搀扶着,他知道在孙雨露面前占不到半点便宜,也就顺坡下驴。 姓孙的等着瞧,这是国家的水泥厂,我们是合法的职工,打砸抢没人管了。 姓孙的,总有一天,我会用砖破死你·····骂骂咧咧走了。 楼道走廊里一片寂静。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7章 (4)补发工资人事框架设置 孙雨露有点羞愧,一个厂长居然与一个工人打架,用暴力让陈黑口屈服。 八十岁的稻盛和夫也和员工对打吗? 手无缚鸡之力的一名老人,世界百强企业,靠暴力是无法接通世界经济桥梁的。 我孙雨露至少要给职工月月能发上工资,这是工人最基本的需求。 粗劣的工作,是摧毁他们的心智,堕落生活,阻碍 戈壁水泥厂生产的大敌。 让他们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不可能,到戈壁水泥厂的职工,还不是生活艰难,养家糊口的一群失去土地的农民。 让他们喜欢上工作,月月发工资,养家糊口就可以了。 清澈而单纯的心灵才能感受到正能量,而自私的心看见的只是复杂、混沌。 孙雨露在戈壁水泥厂投入资金,甚至把妻子,孩子的前程都压上去。 此时的他对待戈壁水泥厂,心情就像一位孝顺的儿子。 父母抚养孩子长大是希望,孩子今天不会走路,明天就会走路。 而子女赡养老人是绝望,因为父母今天还在走路,明天必定就不会走路。 亚当斯的《国富论》论述说:“一个地区的经济,往往是从一个或一种产业出现开始的。” 一个普通乡村附近发现了石油,几年时间这个地方就会成为城市,人口大增,基础设施建设,交通更加便利。 金城市就是这样的,在一个叫白家嘴的地方,发现了工业的维生素镍矿。 于是几年之间这个荒凉的戈壁滩就成为了一个城市,人口大增,基础设施建设,交通便利,于是就有了水泥这个商品。 戈壁水泥厂居然生产不出来水泥来? 八十岁的老太太用铁球,把石头捣鼓成粉末,用火烧,也能生产水泥。 在戈壁水泥厂不相信哪怕你有学富五车的才华。 不相信你的道德有多高尚,也不相信你的眼泪,它只相信你的实力。 生产出水泥来,销售水泥,拿来换钱,然后给工人发工资就这么简单。 楼道走廊里静的有点可怕,经过十年的历练,他理智战胜了情感,他知道办企业不比打架。 戈壁水泥厂还有几百双眼睛,就像一群饥饿的狼,在虎视眈眈瞄着他。 只不过暂时慑于他厂长的余威。 几个月后发不上工资,一夫作难而七庙毁,陈黑口还是有号召力的,他就是一个潜在的陈胜。 就会撕碎他,让他尸骨全无。 孙雨露陶醉在急速膨胀的表象下,有种种危机。 他把自己处于严酷的境遇之中,戈壁水泥厂一个恶龙陈永龙的一块砖头,提醒了他。 在他风光的表象下,涌动着危险的暗流。 戈壁水泥厂的旧势力陈永龙,不能容忍一个下岗农村退伍兵成功,当他的厂长。 就是副厂长也在觊觎他的位置,也想把他排斥在权力之外。 权利是一种恶性肿瘤,终将扼杀受害者的同情心。 他急于扩大地盘,但他忽略了一个最根本的事情,戈壁水泥厂人事框架设置。 这么重要的事情被扩编企业冲淡了,他疏于人事框架设置的后果就是权利的失效,和恶龙拿着砖头对打。 有屠龙术,束缚陈永龙,有专业的屠龙人,也轮不上一个厂长亲自操刀。 一个单位不单有悍妇,也有像陈永龙这样的恶龙。 悍妇在大街上闹,恶龙在单位里闹。 领导们不怕讲道理的知识分子,最怕撒泼打滚一族。 在工厂大院里,常常能看见气势汹汹去找领导麻烦的人,这些人没什么背景,也不会去讨好领导,也没有工会撑腰。 遇上分房或者其他涉及个人权利的事情,只要豁出去跟领导撒泼打滚,甚至搬到领导的办公室去住。 陈永龙对这招数屡试不爽,不知道假装怒气冲冲的威慑方法是否有用。 按照《三体》里的宇宙黑暗森林法则,威慑是一种黑暗森林状态下的博弈——互不了解的宇宙文明,犹如穿行于黑暗森林中。 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危险,此时如果你发现一个地外文明,必须第一时间消灭它。 否则它便会消灭你。不同宇宙文明间唯一和平共处的方法就是威慑,并且得是双向威慑,互为威慑。 对于陈永龙来说,孙雨露不发工资,把自己的妻子调离原来的岗位,损害了自己的利益。 而对于孙雨露来说,他更觉得委屈,自己投一百万流动资金,把白虎城合作社压上做担保贷款,让戈壁水泥厂生产。 甚至把妻子,孩子的未来压上,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人们不了解一个企业家创业的艰难,相信的只是一个结果。 陈永龙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孙雨露眼里也只有自己的利益。 好像他们两个人看不到有任何共同利益。 工人与工厂本是鱼与水的关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而戈壁水泥厂只是厂长孙雨露的,和他们一点瓜葛都没有。 做为一名厂长,首先应该改变自己的看法,站在陈永龙的角度,站在工厂长期发展的角度,来看问题。 不要停留在以前的观念中,他深思良久,如何打开这个局面呢? 孙雨露孤零零的一个人,看着桌子上的借条发呆。 权利也许可以争来,但挣不来权威,权威不是挣来得,而是在工作中形成的。 你今天可以打败一个恶龙陈永龙,明天就不一定打败陈永龙。 翻开一部《二十四史》,所谓的群众,哪一个不是被小人利用,杀害的忠臣良将不计其数,一方面是小人太过奸诈,一方面忠臣良将太过自信。 其实陈永龙心里也明白,所谓的集体企业就是荒山上的野兔子,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一个没人管的烂摊子。 只有少数人收益,表面上为职工利益着想,其实维护的就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难道陈永龙那样的恶龙,将成为他隐形的掘墓人吗? 好在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白虎乡信用社主任白玉玺的。 白玉玺又一次成为了孙雨露命中的贵人。 雨露, 我们信用社小企业技改基金下来了,我给你争取了一千万,你来办手续吧。 好好,我这就派人去。 不不,过一会我亲自去。 孙雨露有点语无伦次。 你明天来也行,就是补齐一下手续。 亚当斯的《国富论》都有这样的论述,一个地区的经济,往往是从一个或一种产业出现开始的。 白虎村是一个普通乡村,有了戈壁上宝贵的白虎泉,几年时间这个地方被他幸运的利用了。 有了小企业技改基金,那么埋葬战友金忠的钱,他就可以动用了。 他心里默念着,金忠我的战友,我的好兄弟。 明年我们相见吧,我还有好多工作要做。 他兼并戈壁水泥厂,他的一举一动都成为了亮点。 两千多年前,中国有一位思想家孟子说过:“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 思想家孟子论述的是天下得失的大道理,这是一条无论放在那里都是准确的的大道理。 办企业,何尝不是这样?得人心,则企业成,是人心,则企业毁。 孙雨露没有到车间去,销售旺季,水泥必须生产,也有了机器轰鸣声。 但这样的生产维持不了多久,就会停下来,得人心者,得天下。 他到像一个无事的闲人,在厂区溜达一圈,就是不进车间。 回到办公室,他在工资的借条里找到一个熟悉的字眼杨立国,这不是他的师傅吗? 他刚退伍分配到水泥厂,理想是做一名磨机工师傅。 由于他心口直爽,也曾经幻想当一个汽车司机,但是命运之手把他签到了戈壁水泥厂。 他找出企业不景气的原因,给厂建言献策,并不赏识他,而是到老虎口破石头。 杨立国就在老虎口(破碎段) 杨立国在一次不慎清理石头,违反安全操作规程,钢钎插到老虎口。 反弹打了他的头,受了伤,虽然经过了治疗,却成了偏瘫。 师傅杨立国是严重违反破碎机操作规程的,在老虎口有大石头下不了破碎口。 停机 ,把石头用大锤打碎,然后捡拾出来,再启动破碎机。 可是按照工作流程,这工作无法完成,首先保证山上石灰石合乎标准,那是不可能的。 用一把大锤,把一个狭窄区域的一块巨石敲碎,付出的力气巨大的,而且要从破碎口捡拾出来,机器才能正常运转。 作为一个正常男人无法完成,需要工友的协助,可一个岗位一个人,没人帮助你。 只能用自己危险的诀窍,用钢钎翘巨石,来回折腾…… 这样工作效率太低,水泥厂无法生产,所以老虎口破石头是一个黑寡妇职业,你怎么做都是错的。 你不好好干,就到老虎口破石头去,这是惩罚工人时说得最狠的一句话。 这个工种,是水泥厂最危险,最累人的工种。 这个世界仍有很多人,生活在一个即使付出艰辛劳动,也不见得就可以换来丰收的困境里。 失业也不见得就是懒惰的结果;在成为老板与“艰苦劳作”之间,并没有绝对的因果关系。 杨立国绝对比孙雨露勤奋敬业,可是杨立国依然贫穷,这种差距就是所谓中国的二元结构,农民有了一份土地,在创业的时候不至于饿死,造就了孙雨露。 而杨立国是一个赤贫的工人,依靠工厂,工厂的破败即便是他如何艰苦劳作,也摆脱不了赤贫的命运,已到了无法维持生计的地步。 孙雨露叫来出纳赵雪梅。 赵会计到银行兑一个支票。 把这些借条兑现了,统计一下,列个清单。 他把一张支票,挥洒自如的丢给赵会计。 去吧,办理去吧。 他没有说这张支票,是下葬战友金忠,埋在他的家乡,操办的红火一点。 战友家属聚在一起,火车费,住宿,吃饭,衣食住行,那一样都得花钱。 英雄刘世雨落难了,一切的开支必须由他承担,所以他私藏了这么多的钱。 他暂时拿出来,叫赵雪梅到银行去办手续,取款。 给桌子上的借条做个了断。 列好清单后,我签字生效,从工资中扣除。 明天把职工的借款发下去。 赵雪梅一一照办。 但是有一件事是他必须亲自去,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孙雨露走入了厂区北侧的家属区,一是主要以木板、土坯、240mm厚砖墙为承重结构,以油毡或石棉瓦为屋面材料的简易房屋和棚厦房屋。 他知道,职工虽然表面上对他漠不关心,职工每一双眼睛都是一座暗堡,暗堡里射出的也许是怒火,或者是一种希望,或者是一种敌视暗暗的瞄着他。 在观望。 宇宙万物都是这样,就是太阳,也有这么一天,太阳里 氢元素 ,在放出光芒时刻相互碰撞,发生 聚变 。 由于 太阳质量 很大,聚变产生的能量与恒星 万有引力 抗衡,以维持 恒星结构 的稳定。 由于聚变,氢原子内部结构最终发生改变,破裂并组成新的元素——氦元素。接着,氦原子也参与聚变,改变结构,生成锂元素。 总有一天,恒星内部不具有足够的能量与质量巨大的恒星的万有引力抗衡,从而引发恒星坍塌,最终形成黑洞。 宇宙 中的无底洞,任何物质一旦掉进去,就再不能逃出。 他能否逃出每个人心里构成的黑洞。 心灵的黑洞与太阳形成的黑洞不一样,心灵的黑洞是用水滋润的。 如果说人生就是一幕不曾谢幕没有结尾的庸俗剧。 他没有彩排,小人物在戏中表演的很少,往往在不起眼的角色里,也可以演绎出逼真的真相,有时候甚至能改变人生戏剧,逼真表演的进程。 孙雨露师傅杨立国,师嫂吴霞就是改变戏剧进程的两个人。 小人物的生活有一种悲剧性,要么你就得依附权力,在权力大棒挥舞下你俯首听命。 要么你就参合在一起,成为某些人攫取权力的工具,你没有权力保持沉默,没有权力不去积极参合。 如果你不这样做,自己也被边缘化,可能在工作中也会被工友歧视,以至于遍体鳞伤。 一个坏的制度可以把好人变成坏人,戈壁水泥厂那个陈永龙以前就是一个积极向上的人。 现在变成了一个恶龙,个别既得利益者,藏在背后,怂恿一个恶龙,把还没有试政的他赶走。 并不会是恶龙变得积极向上,只会是一个比一个更混蛋,甚至变成流氓。 是有更多的人加入了混混这个角色,最终一个企业变成了一个混混的天地。 杨立国被钢钎砸中了头部,成为偏瘫。 所以就多了一份筹码,他被厂长争取,无疑多了一份仁政。 和恶龙陈永龙穿着一条裤子,更能说明前任厂长的昏晕与无能。 可谁在乎杨立国的诉求呢?谁在乎吴霞的情感归属呢? 要治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8章 (1)救治工伤师傅 白虎泉,流阿流,陪他流着,孙雨露走到白虎县就干涸了,是妻子苏叶儿陪他,还是他亡故的战友金忠陪他? 孙雨露感到无助,再也没有人帮他,有很多无可奈何的时刻,甚至也有很多苦痛无处诉说的时刻。 他曾经的师傅杨立国工伤,他给师傅杨立国的妻子分配工作,在司磅房过磅,工作既轻松,又方便照顾杨立国,可人家并不领情。 工伤对家庭的伤害无法用一个词表达。 假如杨立国工师傅工亡了,戈壁水泥厂会在短短的几天里又能找到老虎口破石头的岗位工。 可是他的家人吴霞,孩子蓉蓉却在他们的生活里,不断感受到失去亲人的痛苦,杨立国对工作的投入,超过了对家庭的付出,这是不明智的做法。 杨立国偏瘫在床上,按理说给皮带送料工吴霞,调整一个轻松的岗位,也是合理的。 孙雨露当上厂长,大刀阔斧对人事做了调整,把陈永龙的妻子调下去,给吴霞调到了磅秤房,这是一个轻松而又实惠的工作。 不是吴霞不领情,而是孙雨露只有权力,没有权威,铁打的厂房,流水的官,不知道孙雨露能坚持几天。 吴霞只是观望,她以后还要生活,毕竟和恶龙陈永龙还要长久的打交道。 她内心里还是喜欢昔日的下岗职工,她丈夫的徒弟孙雨露当厂长,只是脸上不能表露,毕竟和她的丈夫杨立国有师徒之情。 吴霞惹不起恶龙陈永龙,也躲不过厂长孙雨露的盛情难却,所以她只有选择回避。 恶龙陈永龙和昔日下岗(脱岗,厂子没有前途自动离职)厂长孙雨露闹得不可开交之时。 吴霞还为自己的生存而奔波,厂子已停工,即便是争取工资发下来,她也知道发工资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 工厂不生产哪有工资? 上来一名厂长,首先喋喋不休发表施政纲领,做口头许诺,然后就是跑门路,跑贷款。 工厂亏损了,贷款填入黑窟窿,然后又是下一轮循环。 总有一天,还是一个故事,一个主人,有一匹老骆驼,它一天到晚任劳任怨地干活。 有一次主人想看看这个老骆驼到底还能拉多少货物,于是不断地加、不断地加……但是老骆驼还是没有倒下。 最后主人想骆驼驮载货物,是不是已到极限,于是轻轻地投了一根稻草在它背上,没想到就是这一根稻草让老骆驼轰然倒下。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知道是哪一任厂长,戈壁水泥厂离倒闭不远了,吴霞心里暗自想。 刚刚企业有了起色,又被恶龙陈永龙闹得,又悄无声息。 不过她还是有点偏向陈永龙,工人不发工资怎么生活?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好好的老板不当,投入几百万当什么厂长,男人啊,就是野心大。 我家老公杨立国曾经也有事业心, 结果被钢钎击打中头部,落得鸡飞蛋打子。 男人啊,都是一球样,球一样,我的老公偏瘫,而他的徒弟孙雨露就是把钱往黑窟窿里扔,到时候哭都没有眼泪,这是命,逃也逃不掉样。 吴霞命苦,守着一个瘫子过日子。 孙雨露的老婆比她更苦,到时候要账的残破门槛,几百万的账怎么还? 女人啊,还是找一个安分守己的男人,过日子挺好。 一个安分守己的男人,飞来的横祸不由得自己。 杨师傅在吗? 孙雨露敲敲门。 在,有什么事情? 孙雨露推门进去。 是孙厂长啊,你自己做。 做做,杨立国下意识的想站起来,可是身体不听使唤,只有手哆哆嗦嗦者…… 孙雨露赶紧跑过去,把杨立国扶起来。 孙厂长,也不怕你笑话,我老婆出去打短工了,我偷着多吃了几片西瓜,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憋着快要尿到床上了,扶我尿个尿。 尿盆在床下面。 孙雨露从床底下取出了尿盆,扶着杨立国解手,脸盆铛铛的声音。 不好意思,孙厂长你受委屈了,活人的尿憋死,你不来,我还真的给尿憋死了。 憋死了也好,一个废人,给家庭也是拖累,早死,早脱身,省的拖累你嫂子。 杨立国悲从心来,说出了实情。 师傅,你就叫我雨露好了,不要开口一个孙厂长,闭口一个孙厂长,我听得难受啊。 这不,你现在不是正式任命的厂长吗?我叫你厂长不对吗? 我哪里是厂长啊,纯粹就是一个打架的,说的话也没人听,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以前我在这个厂里上班,就和你谈的来。 雨露,我不是说你,你有钱了,你发达了,我家蓉蓉上大学,也好让你的大嫂,在弟妹面前求个情,借个几千元钱。 你放心,我虽然偏瘫了,你弟妹是个讲义气的女人,必定给你还上。 可是你现在是厂长了,我怎么开口向你借钱,那个借钱条子,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三个月不发工资了。 别说蓉蓉的学费,就是生活都成了问题。 我吃的心血康,那是进口药,不能报销,也停了。 你说我就这么瘫了,过几年偷着吃几片安眠药,一死白了,可孩子蓉蓉得上学啊。 雨露我们将心比心,如果你的孩子上学没有学费,你怎么办? 孩子的前途不能毁啊,所以才给你打的借条,都管这个瘫子爸爸没本事。 雨露给你添麻烦了,这个厂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你又何必呢? 我也后悔了,可是现在退也退不出来,我混了头…… 孙雨露和杨立国师傅谈心。 杨立国生活不能自理,需要孙雨露搀扶,男人的隐私赤条条的让孙雨露看见了。 孙雨露还有什么可隐瞒的,正好他也找到了一个情感宣泄的出口,所以毫不掩饰的说出自己的苦衷。 与其整日怨天尤人,倒不如在生活中历练自己,我们互相扶持,走过这艰难的路程。 两个人说着,门外有嘈杂声,“哎,今天好累啊”。 门外吴霞回来了,吴霞推开门,看见了孙雨露,说了一声:“孙厂长你也来了。” 吴霞表现的不卑不亢。 吴霞处于礼貌,给孙雨露倒水,暖瓶里空空的。 “我就是个废人”。 杨立国见状说了这么一句。 不忙,我做做就走,给你们添麻烦了。 孙雨露也客气的回了一句。 “我烧水,你喝杯水在走”。 吴霞说着走进了里屋,把杨立国尿的污物拿出了屋外··。 正是太不方便了,孙雨露心里想。 吴霞回到了屋里,我今天来就是看看杨师傅,顺便抽一下借条,给杨师傅送过来。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孙厂长给你的工作添麻烦了,可一家人总的生活啊。 蓉蓉考上了大学,学费就是四千元,老杨还得吃药,他是偏瘫,伤了头,不吃药头疼,生活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向厂里借的钱。 吴霞是是喝饱了黄连水——满肚子的苦水无处吐。 这是你挣得一千元工资,这是借条,明天到财务科去把借条的手续办了。 孙雨露把钱放在桌子上。 吴霞眼睛有些湿润,但是心里还是不由得说出了一句,孙厂长你不要特别关照我们了,你是厂长,你这样照顾我们,我们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我受不了。 那里是什么照顾?工厂的借条我已归类到了财务科,只是杨师傅不方便,我们曾经关系好,所以钱我顺便就给杨师傅送过来了。 你在外面干什么? 孙雨露关切的问吴霞。 这么一大把年纪的女人,40岁的老女人,一无技术,二无特长,还能干什么? 到白虎村,打短工,装蔬菜车呗。 你也不找一下,孙厂长,他就是白虎城合作社主任,兼蔬菜协会的社长,给你一个轻松的活儿。 杨立国对妻子说。 那里都是苦活。 孙雨露是个老内行,白虎城合作社,为保持蔬菜的新鲜度,一般情况下,菜花、青菜、都是每天五点起床,蔬菜有露水的时候,最新鲜,采摘,装车,一气呵成,这时候需要大量的短工,所以城市有大量的下岗失业职工到白虎村打短工。 胡萝卜、土豆,地里长得,一般在下午四点以后,中午太阳暴晒过后,犁地,在地里捡拾土豆,胡萝卜,然后清洗,在下午六点装车。 一车多少钱。孙雨露笑着问。 装一车,七十五元,是现钱,累死了,菜农也不容易。 孙雨露已体谅里种菜的不易,农业收益低,风险大,所以才把多余的资金转到工业上来,没想到进入了黑洞。 哎,我在白虎村怎么没见到你妻子苏叶儿,见到你妻子苏叶儿,我也开口给孩子蓉蓉借个学费。 吴霞聊起聊这个话题。 他到西河县去了。 孙雨露说。 孙厂长你人缘广,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那里都有你的亲戚朋友。 吴霞是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 )。 那里,我战友牺牲了,去到西河县帮着战友刘世雨找墓地,打算风风火火给我兄弟下葬入土为安。 算了,不说了,没钱,只有缓一缓,孙雨露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这种事情在吴霞面前说不清。 你孩子蓉蓉上的什么大学? 首都师范大学,杨立国显出骄傲的情绪。 提起孩子你就骄傲,一提起学费,你就耷拉着脑袋。 你到想办法啊? 吴霞数落杨立国。 哎,蓉蓉怎么和你没有一起来? 杨立国思念起孩子来,不见蓉蓉的影子。 她在地里捡拾胡萝卜,给自己赚学费。要到下午八点才能回来。 吴霞没好气的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人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还得自己挣学费。 我们的孙航航小时候妻子苏叶儿领着在田里劳动,现在十一岁了,不学习,难啊,孩子学习的事情比工作还难。 师傅,你的孩子那么争气,我怎么生不下这么一个孩子,学费够了吗? 孙雨露想缓和屋子的气氛,把心灵的距离拉近一点。 孙厂长,也不怕你笑话,亲戚们都知道三个月没有发工资了,企业效益不好,怕借钱还不上,也没有借到钱,才想着自己挣点学费。 孙雨露摸摸口袋,从身上拿出了八百元钱,放在了床上,你家的蓉蓉太争气了,给你们省了不少心。 我的航航难管啊,学校也快放假了,就让你家蓉蓉给我的航航当家庭教师,辅导一下功课。 哎,孩子的学习比工作还难,孙雨露说着摇了头。 哎,孙厂长,你把我们借的钱亲自拿来,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你现在拿这么多钱,再说就是我家蓉蓉当家庭教师,一月也就二百元钱,你这不是寒碜我们吗。 吴霞说着就拿起钱准备还给孙雨露。 老孙你拿着你是厂长,用钱的地方多了,我们再想想办法。 杨立国也难为情了。 无论何种利益,对人与人的感情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即便是亲如兄弟,在利益面前有时候也不堪一击。 只有大家都得到实惠,才能经受的起考验,否则孙雨露这样做人们对他的评价最多就是笼络人心。 放下二百元,这个假期让蓉蓉给你的孩子补课,多余的钱你还是拿走吧,杨立国恳切的说。 孙雨露把脸黑下来,他反客为主说:“你们家蓉蓉考上首都师范大学,就不容许你徒弟的孩子航航进步?” 你女儿大学四年,八个假期,都得给我们航航补课,这是预支补课费,不够我以后补上。 杨立国,吴霞夫妻两个从心里感激孙雨露,只不过在厂里不表现罢了。 这个情节,只是孙雨露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而已,他从种小麦到种蔬菜,就是一步小跨越。 但种蔬菜收益高,风险大,亏本了只是他他一家,而后又成立白虎城合作社,虽说抗风险能力加强,但是农业收益低,风险大。 蔬菜是季节时令性很强的一种植物,冰雹砸碎蔬菜的叶子,甚至绝产。 沙尘肆虐蔬菜苗会连根拔起,霜冻可以使蔬菜季节推后,甚至减产。 旱灾可以使蔬菜口感品质下降,洪涝过后蔬菜腐烂一地,那种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难管孙雨露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兴白虎村村民苦。亡白虎村村民苦,而他要么跳楼,要么上吊,要么自残。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8章 (2)建章立制 现代社会,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 孙雨露也经常认为他做的事很重要。 他在拯救戈壁水泥厂。 他所认为的重要其实在,戈壁水泥厂大多数职工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他在沽名钓誉,为他挣钱。 他自以为在戈壁水泥厂投入几百万,职工对他感恩戴德,其实在有些职工看来,他这是洗白,侵吞资产,个别既得利益者,甚至对他不满。 白虎城合作社的辛苦钱填入无底洞,他必须要盈利,再不做扫雪塞枯井的事情。 他如今是更冷静,更沉默的挟着过去的誓言走向未来的。 他四周有嫉妒,羡慕,然而他也不过是一段掀不起波澜的白虎泉;他前边有逶迤连绵 寸草不生的沙漠,然而白虎泉的潺潺流水不能够流畅到沙漠。 颠沛搏斗中他是生命旅途的探路者,是极勇敢,极郑重,极严肃的向未来生命城垒探寻生命的旅者。 他是为了真实而奋斗,不是追逐幻象而疲奔的。 可是当他触犯到对方的利益,甚至无意中得罪人时。 他会发现,他并不重要,那个陈永龙,陈黑口也可以挑战他的权威。 职工巴不得他破产倒闭。 谁允许曾经下岗失业的同事超过自己,同事不济,你难过,同事发达,你更难过。 因此孙雨露接手戈壁水泥厂,对他前景可能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庞大职工队伍的工资开支和企业累积的欠账,以及单薄的产业结构将使经济雪上加霜。 足够成为压死骆驼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外部资金注入的白虎城合作社,农民的资金周转不灵,整个白虎村将会遭受灭顶之灾。 而他将成为白虎村的罪人。 当兵时,他羡慕战友刘世雨,又是提干,又是一等功。 在a师147团四连,000高地突击三号哨位作战中,突击队36人,只有六名兄弟身体完好。 十名兄弟重伤,意味着身体残缺,随着结婚,生孩子,拥有健康的身体,就是人生最大的福报。 金忠兄弟永远留在000高地上。 他也理解突击副队长刘世雨战斗过后,不从000高地撤下来。 对军人而言被俘是比死更耻辱的一件事,刘世雨冒着被俘的危险一人在000高地溶洞里陪伴八名兄弟遗体。 过后他又深深陷入自责之中,后来000高地作战,刘世雨内疚终身。 孙雨露现在才感觉到生活就是一种磨难,人世间的喧嚣聒噪终将停止,所有荣华富贵都如过眼云烟。 他每一次做事,并没有领悟到有一种成就感,而是一种压力。 他遭遇了战友刘世雨的困境,磨练人性,对自己心灵的撞击,不亚于一颗小行星撞击地球。 于是他愈加思念曾经的战友刘世雨。 这种痛楚他无法给人诉说。 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经过金融风暴的洗礼,他才知道钱是硬通货。 白虎乡信用社主任白玉玺贷款比较理智,他有敏锐的观察力和准确的判断力。 商场处处是陷阱,贷款给王老板,这个不知理财堕落卑下的人,简直就是灾难,给他贷100万,他立即贿赂你10万。 那种大方叫人害怕,然后他把贷款投入煤矿,要么一夜暴富,要么欠下巨额债务。 然后把你拖下水。就成为一条线儿拴两蚂蚱,你飞不了,也蹦不了。 然后就是做假账,假评估,骗贷款。然后就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成为一条利益上的穿梭带。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最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甚至还色诱他,他并非清高,而是见得多了,那种毫无人性的人,一旦东窗事发,他会像一条疯狗,反咬你一口。 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骗村民贷款,那是因为村民也为了几个蝇头小利,骗取国家农业低息贷款,骗取高额利息差价,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信用社投资理念变了,白虎乡信用社不得不转变投资理念,农业贷款投资收益低,风险大。 所以白玉玺不得不扶持大客户。 在这种背景下,孙雨露脱颖而出。 亚当斯的《国富论》有这样论述,一个地区的经济,往往是从一个或一种产业出现开始的。 白虎村有戈壁宝贵的水资源,被孙雨露幸运的利用了。 金城市是一个矿业大市,地方要发展,短期内水泥会供不应求,生产水泥一定有利可图。 所以孙雨露要抓管理,他首先在财务上大作文章。 他故意把厂长办公室门大开,对会计赵红梅,出纳曹叔泽在办公室一顿臭骂。 “这样的财务报表不适合戈壁水泥厂”,他咆哮着。 “我要你们尽快把各车间工资报表送到我办公室,戈壁水泥厂账上没有钱,难道白虎县人民银行缺钱,四十万的工资就发不下来吗?” 官渡大战在即,军中无粮,曹操要借粮官人头用用,遂斩其头,军心随稳。 他也要这样做,财务账上没钱,他要拿会计祭旗。 他把财务报表撕的粉碎,像天女散花撒向空中。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不过日子,二百名职工背后,还有几百张嘴嗷嗷待哺,一个财务报表都报不上来,如何给职工发工资? 白虎乡信用社1000万小企业技改贷款,80万已经到账上,戈壁水泥厂怎么没有钱? 他做了一笔大收益,他把小企业基金技改贷款,全部贷了。 当然他把白虎泉,还有白虎城合作社都押上了。 他那样做虽然违规,但不违法。 白虎泉是白虎村的,而白虎城合作社,只不过是白虎村村民的一种合作形式。 土地是每一个村民的,又不是孙雨露的。 土地不能买卖,不能交易,是国家的。 当然白虎乡信用社评估形式会变通的,出现呆账,只能是违规,而不是违法。 白玉玺是他生命中的贵人,而他能不能抓住这个救命稻草,还要看他的造化。 贵贱苦乐也有轮回,得到的可能丧失,丧失的也可能得到,每个人的命运都不可复制。 权利是政治家的第一生命。 那么权利对于一个破产企业的厂长来说,就是站在悬崖峭壁挥舞宝剑的剑师。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他开始应用权利了,挥舞着剑艺。 企业技改基金1000万的预备资金,80万,已到戈壁水泥厂账户上,怎么说没有钱? 戈壁水泥厂账上不到四百元,职工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是财务公开透明,我这个厂长怎么不知道? 做事的时候,要讲究一点职业道德。 这时候会计赵红梅也是客客气气,生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与上司对着干,最终的结果是——自毁前程。 孙厂长你有什么吩咐? 你去到白虎乡信用社办一下贷款手续。 会计职责有一条,负责公司费用的核算,认真审核相关费用单据。并按部门归集,是要让我知道。 而不是让陈永龙知道,他现在只是一名生料磨岗位工,而我被授权戈壁水泥厂厂长,财务管理,属于我的职责范围。 我没有僭越。 赵会计,我希望会计要像一个会计的样子,讲点职业道德。 不要在别人面前,透露我厂的财务状况。 也不要给家里人谈,你有多少钱,难道你的钱贴在你后脊背,让满大街的人知道你有钱。 古人常说,财不外露,富不露相,机不可泄,运自会来。 如果你做不到,给我交一份辞呈上来,我会批准的。 嗯,厂长,我会遵守的。 他知道,企业的混乱,首先就是财务的混乱,资金流通不畅,首先是财务人员泄露出去。 作为拿捏他的一个把柄。 员工的借款已还清。 这个时冷冷清清的戈壁水泥厂,突然响起机器的轰鸣声, 孙雨露在厂区转悠,突然听到空压机的声音,显得特别亲切。 再往前走,又是大变压器的声音,他心里一阵欣喜。 工厂有救了。 磨机已卸下千斤顶。 变压器嗡嗡声大就是负荷大。 企业停产是一种无形的消耗,设备不运转,而且浪费能源,还要维持停产的维护保养,企业那来的效益? 职工的工资又从何而来呢? 企业停产是一件麻烦事,企业复工复产更是一件劳心费力的大事。 戈壁水泥厂是一个系统,一个大系统连接一个小系统,一环扣一环丝丝入扣。 每一件设备都不能掉以轻心。 自然间也存在一种节奏,寒往暑来,暑往寒来,寒暑相推,四季代序,这是时令的节奏。 机器的声音,同样也是有节奏的声音,是一种鼓舞人的节奏,这种节奏它既是有功能的节奏、也能给人生理的快感。 从高度上说,机器声音是审美的,又是人精神情感的归属。 戈壁水泥厂职工重新领悟了机器的声音。 嘈杂的机器声音是他们生存之本,生活的基础。 节奏至于音乐,便是它的生命,对于赖以工厂为生存的人,嘈杂的机器声不亚于听一首美妙的歌谣。 “清醠之美,始于耒耜;黼黻之美,在于杼轴”。 戈壁水泥厂终于又生产了。 孙雨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拖欠职工三个月的工资造册。 各车间工资册,汇集到财务室,然后出纳拿着报表,让他签字。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工资册,然后拿起笔,签下了这样的字,“有个别人工资不符合厂管理制度,人员工资不符,请各车间重新审核,重做。” 不就是日考勤吗?造车的人是一脸疑惑。 职工等着发工资,造工资的报表还是那样。 他大发雷霆。 把主管财务会计赵红梅,生产副厂长高强,生料磨主任袁发科……都叫到办公室。 大骂。 我说按制度办,保卫科长陈永龙已免了职务,调入生料车间,一天班都没有上。 皮带工吴霞,让她到磅秤房,而苗花(陈永龙的妻子)在磅秤房已调离,怎么考勤还在磅秤房? 你们那一个说过这个处理措施,把厂里的矛盾往上叫,自己怕得罪人,自己当老好人,不做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情。 既相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袁发科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副厂长又不管事,把矛盾往上叫,财务科稀里糊涂就把报表送上来,你们说,一个工厂不生产哪有工资? 孙雨露雷霆万怒。 不过,对于不点名的发怒,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 厂长吗,能没有愤怒,就象刮了一阵沙尘暴,虽然沙子刮到眼睛里,揉揉沙子就从眼睛出来了。 对久居沙漠的人,习以为常并不在乎,还是照旧过各自的生活,毕竟还得生活吗? 你孙雨露也不会不给大家发工资。 然而他话锋一转,把矛头对中了副厂长高强。 他知道一个企业钱最重要,没有钱什么也干不了,然而钱只能是一个形式。 一个工厂,管理也很重要,表面上是资金链的断裂,其实就是管理的混乱于无序。 这样戈壁水泥厂又重新,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他怎么办? 所以他不得不用心管理,“高强我警告你,我看得起你,是因为你是副厂长,是我的搭档。 我不免你,还因为你是戈壁水泥厂的董事,代表集体资产的那一部分,把你免了,我有侵吞集体资产嫌疑。 这个烂摊子,你们谁愿意接受,把二百八十万,打在我的账上,我现在开门就走人。 你们想怎么办? 就怎么办。 我是企业法人代表,上刀山下火海,你在逍遥法外,与你无关,你是副厂长,盗亦有道。 强盗也有规则,况且我们还是集体企业。 孙雨露见大家都沉默不语,他也知道适可而止。 袁发科通通吐吐的说。 孙厂长你说怎么办?又变相把矛盾交给他。 戈壁水泥厂培育了奴才性职工,跪久了,就爬不起来了,比漠视,腐败更可怕。 一个企业倒闭,上面贪,下面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随大流,见风使舵。 对强者阿谀奉承,对弱者落井下石。 这时副厂长高强刚要申辩几句,就被孙雨露破口大骂。 戈壁水泥厂不是现代企业,而是一群没有驯化的野猴子,孙雨露偶然把猴子领到玉米地里掰玉米。 他还不是猴王。 猴王争霸,猴王的位子是打出来的。 落败的公猴,连生存的权利都没有。 猴子掰玉米的功劳,是新猴王的,不是孙雨露的。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原来是陈永龙……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8章 (3)恶龙臣服 不仅自己凝聚,还推动沙石石子一起凝聚的是水泥,遇到钢筋则凝聚更强的是水泥。 戈壁水泥厂生产水泥 ,就有了职工,职工互称为同事,同事就是生活在一起的人,通过不断重温共同记忆、讲述共同故事而结成的共同体。 可戈壁水泥厂那样的同事是什么同事?互相倾轧,没有担当,个别职工居然不经请示,私自闯进不是自己岗位,敢拉闸停产。 这是一个什么单位?如此胆大包天,不过就是一个濒临破产倒闭,给银行偿还不起贷款,职工无法安置的小手工作坊水泥厂。 白虎城合作社主任孙雨露几百万投进戈壁水泥厂,居然得到那样的下场,这苦衷,对谁讲,倒叫他又悲又恨,怒火满腔。 他压制住怒火,他不是慈善家,改造人是监狱的事情,教育人那是学校的事情。 他是厂长,戈壁水泥厂各车间职工,只要职工适合就有岗位,不适合就给你调整岗位。 不是职工选择岗位,而是岗位选择职工。 不愿意干走人,戈壁水泥厂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这就是孙雨露治厂理念,他不会心慈手软。 此时戈壁水泥厂,恶龙陈永龙也收敛许多,毕竟他领教了厂长孙雨露不是软柿子,任人捏。 可是他还沾有恶龙的习气,在戈壁水泥厂,耀武扬威惯了,我是陈黑口,我怕谁? 他又放不下脸面,毕竟人有脸,树有皮,他知道自己以后得不到一点好处。 陈黑口的工资没有造册,这是赤裸裸的羞辱他。 所以今天他打算来一个鱼死网破,彻底和厂长孙雨露闹翻,一辈子当他的生料磨加料工。 你走你的阳关大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孙雨露一看是陈黑口,故意问了一声:“有事吗?” 孙厂长,为什么不给我发工资。 不给你发工资,你是听谁说的? 孙雨露拉下脸。 只要是戈壁水泥厂在岗在册的职工,考核公示后都给发工资,你是从哪听到的谣言? 啊哦,我们厂部会议,今天就讨论你的事情,你坐下说。 车间主任袁发科赶紧把自己的凳子让给陈永龙,孙雨露给了他一个台阶。 从车间主任袁发科给陈永龙让凳子的事情,就看出来,陈黑口是老虎打盹,余威还在。 在这个官大一级压死人等级分明的戈壁水泥厂,他并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癞皮狗。 他还有一呼百应的权威号召力,只不过现在职工慑于孙雨露的权力,敢怒不敢言罢了。 一旦有风吹草动,孙雨露就是一个失败的狮王,那个时候会把他咬成碎片,他充其量是一个落幕的悲情英雄。 成为背上一身债务的落难者。 你是什么时候到生料磨? 六月十五。 陈永龙回答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你上班了吗? 袁发科,陈永龙在你车间上班了吗? 这个时候,袁发科才领教了孙雨露的威严,他是威而不怒。 好像······· 这时袁发科又望了一下孙雨露,终于鼓起勇气,大声说。 没有。 陈永龙在我车间一天班也没有上过。 那吴霞在磅房一天班也没有上过? 他开始对比了,人允许一个陌生人的胡作非为,却不能容忍一个身边人插队。 这就是人性,都不希望看到别人比自己好。 人与人之间做对比,不羡慕遥远的名人,而在乎身边的人,往往不是事情的本身,而是做事是否公平。 哦,是吗? 是有这回事吗? 孙雨露也打起官腔,他知道在一个没有走上正轨的戈壁水泥厂,现在还是人治,不是法治。 职工都在察言观色,他对师傅杨立国好,一些人对吴霞的考勤就不按程序来。 陈永龙、吴霞、苗花(陆益民之妻)暂时搁置一下,其他的职工工资发下去。 忽而孙雨露转了话题,袁主任你说的不对,我听职工反映说,陈永龙在生料磨就上了一天班,就在拉闸的那一天,他在生料磨配电室。 好了,拉闸停产就当是紧急停机检修设备,我就不追究了,以后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是破坏生产。 我孙雨露,当厂长无能,戈壁水泥厂也没钱,但是请个律师还是能请得起,我知道白虎县法院在那里。 高厂长以后不要请示我,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按破坏生产处理。 我赔的让他倾家荡产。 犹豫彷徨是企业带头人的大忌,他要让职工遵从规则框架之下一种秩序。 孙雨露是话里有话,委婉的说了这么一句。 但陈永龙听了无疑是一声炸雷,个人再强大,在集体面前,也是孱弱的不堪一击。 那句话震慑了陈永龙,企业停产的直接损失,也有几十万元左右,一个只拿四百元工资的陈永龙当然赔不起,反而以破坏生产,他要坐牢,让监狱教育他。 好了你的事情就说到这里,我们会张榜公布的,孙雨露下了逐客令。 恶龙陈永龙只好认输,他像一支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走出办公室。 果然,戈壁水泥厂大门公式栏,一块不大的黑板上贴出一张纸。 这时吴霞也围了上来,看着黑板上纸的内容。 关于陈永龙、吴霞、苗花不服从工作分配的处理决定。 经厂委会会议研究决定,因工作需要陈永龙、吴霞、苗花三人调岗,但三人不服从工作安排。 六月十二日,因工作需要,免去陈永龙厂保卫科长职务,调入生料磨工作,苗花从机关磅秤房调入窑皮带送料工作,皮带工吴霞调入磅房工作。 该三位同志不服从工作分配。 经过厂委会调查吴霞、苗花在自己原来的岗位上工作。 但陈永龙不在厂保卫科上班,也不在生料磨上班。 再经过慎重调查,陈永龙生料磨上了一天班,在六月十五日上班,但该同志经过调岗后,没经过培训,误操作配电室动力闸,造成全厂拉闸停产。 经厂委会讨论,对三位同志处理如下。 从即日起,到各自的岗位报到,对于不服从分配者按旷工处理,旷工满十五天后,按厂制度执行(给予除名) 吴霞、苗花在原岗位上班,鉴于白虎县水泥厂的现实,工资予以补发,但取消当月效益工资。 陈永龙不在厂保卫科上班,也不在生料磨上班,工资不予补发。 陈永龙误操作动力闸,导致全厂停产,考虑厂现实情况,给与罚款五百元。 对疏于管理的副厂长高强扣除当月的效益工资,罚款二百元。 在水泥高峰拉闸停产,直接损失四十万元,副厂长高强有不可推卸责任,取消高强副厂长当年承包奖三万元。 直接责任管理者生料磨车间主任袁发科罚款六百元,扣除三个月效益工资,降为副主任待遇,留用半年。 私自给吴霞造考勤的办公室主任曹学明罚款六百元,扣除三个月效益工资。 戈壁水泥厂厂委会。 一个厂长可以不懂生产,但绝对不可以不会驾驭人。 别看孙雨露坦坦荡荡,其实在内心里已设了一层防线。 所谓的狡猾就是你做事被人看出来,所谓的聪明就是做事不被人看穿。 企业兴旺的人事规则,罚大赏小。 工厂里的人们议论纷纷,戈壁水泥厂十几年以来那有效益工资?还不是那么回事。 孙雨露听到了故意把厂内控指标产量降低了。 钱不是最重要的,但没有钱是不行的。 不出三天,效益工资发到全厂职工手里。 全厂肃然,这个孙雨露并不是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还有做一件大事,他要看看陈永龙是一个真恶龙,还是单位的惰性,让他成为一个无赖。 所谓的好工作,用人的风险也大,戈壁水泥厂缺一个工会主席,那是一个肥缺。 为职工谋福利,但是也成为损公肥私的一个环,所谓的一点小权利,会让人漏出人的自私贪婪。 如果陈永龙贪小便宜,人人得而诛之,他就返了众怒,对这样一个人一棍子打死也未尝不可。 孙雨露也能树立权威。 给职工分福利,并不是用钱买不到。 难得是给职工如何分? 孙雨露并非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汉何论魏晋。 而他也置身在漩涡之中,一些迎来送往,都需要开销,所以给职工分一些福利,一些迎来送往以福利的名义也好入账。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假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 儿童害怕黑暗,情有可原,人类真正的悲剧,是成人害怕光明。 陈永龙暂时把自己隐藏起来,他在生料磨工段加料,干的比任何人都勤快。 心里对孙雨露恨得就像决提的洪水,涛涛云集准备冲毁堤坝。 可惜这个堤坝暂时还算牢靠。 孙雨露知道一个企业的命运,大厂亡于外,小厂亡于内。 如果戈壁水泥厂不进行技术改造,必定败亡于内。 如何着手呢? 别看他现在风光无限,但如果他不去试图改变职工的生活,那么他的麻烦就来了。 陈涉一呼百应,而秦王毁。 陈永龙就是隐藏在戈壁水泥厂的陈胜王。 一个人一呼喊,马上有很多职工响应。 你不招人,别人也会招惹你,你不算计人,别人也会算计你? 陈永龙万万没想到,他已在厂是最低层岗位了,只是一个皮带加料工。 而厂长还找他的麻烦,显得就不近情理了。 陈永龙孙厂长找你。 车间主任袁发科,亲自到他岗位上叫他。 老袁,孙厂长找我何事? 他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问车间主任袁发科,这个时候他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他现在不在是一条恶龙,显得非常有涵养。 不知道孙厂长找你什么事? 这个孙雨露我们现在惹不起,反正你也没有违反制度,见了厂长你说话客气点,也没有什么麻烦事。 陈永龙穿着工作服,他走到楼道里,惴惴不安,下意识用手拍打了还算干净的工作服。 怕啥,孙雨露又不吃人,我们两人说不定谁怕谁,走着瞧。 刚想到这些,已到了厂长办公室。 孙雨露办公室敞开着,他见到陈永龙的身影,这时他也是非常的客气。 老陈,你来了,做做。 孙雨露拉着陈永龙的手,就把他往沙发按。 这时陈永龙感觉到厂长的热情似乎过了头。 他用眼睛一瞧,沙发整洁,显然和以前的脏乱不能相提并论,办公室有一种威严感。 孙厂长我穿的是工作服。 没事,你做、做。 陈永龙从办公桌上拿了一张报纸垫在沙发上,才做了下来。 才把你震住了,孙雨露在嘴角流出一股蔑视,但又故意不表现出来。 灶上的伙食不好,这几天胃里不舒服。 那孙厂长你开一个小灶啊。 厂长这么忙,吃点小灶,也是应该的,陈永龙也是话里有话。 厂长有厂长的难处,我吃小灶,那么工作的一线职工就有看法。 说多了现在就是娇气,当兵在南疆那会,吃上一口压缩饼干,然后把坑道的积水,收集在水壶里,在水壶里丢上一个药片(净水片),就喝的津津有味。 孙雨露只轻描淡写的说了过去的事情。 厂长,找我有事啊。 陈永龙亮出身份。 不急,我给你泡水,这时并不是陈永龙口渴,而是出于一种礼遇。 有那个厂长亲自给他泡水呢?只不过是虚与委蛇。 孙雨露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椭圆形,口部内卷,高圈足外撇成喇叭形,不甚规整,外底草刻\"官\"字。 釉色乳白,润泽光亮,胎质细腻坚硬的白色的瓷杯子,砌上龙井茶叶。 他给陈永龙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热茶。 加料很辛苦,你喝茶。 都是工作吗? 不要跟我卖关子,我请你来,是不想听空话套话。 我是想了解厂的实际情况,我知道,你也知道厂里的实际情况,可是又不说。 孙雨露把话砌入正题。 我一个加料工,厂里的事情现在是不闻不问。 陈永龙显然把自己缩小了,这样也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吗?惹不过,能躲得起,此一时,彼一时,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陈永龙到落得一个耳根清净,铁打的厂区,流水的官,总有让我抓住把柄的那一天。 陈永龙心里嘀咕。 我们厂的福利怎么样? 孙雨露开门见山向他提了这么一个问题。 他冷笑了一声,然后说:“孙厂长你这是明知故问。” 谁都知道,选择福利都是物廉价美,可是经办福利的那一个不中饱私囊,我们呼唤公平,醒来后才发现那有公平? 陈永龙心里嘀咕,他是一个明白人,没有说出来,说多了就是废话,还惹人。 所以福利来了以后,你就挑选个头大,分量足,余下的你就不闻不问了,能捞点油水,就捞点。 孙雨露笑笑。 孙厂长,明人不做暗事,我只是拿了我应该拿的那一份,其他的我就管不了那么多。 可我现在是厂长,我们厂可怜之处在于,当我们是旁观者时,我们呼唤公平,可我们一旦成为权利拥有者,就又打破这种公平。 你也知道,分福利不是厂的负担,而是激活职工,使他们工作努力的保障。 然而我们厂分福利是最难的,众口难调,本来是一件好事。 但做的事与愿违,分的福利不适合他们,很多职工抱有怨言。 工会的个别人利用职务之变,营私舞弊,以次充好,中饱私囊。 譬如去年,厂分了两袋子枸杞,就那么点东西,还有个别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市场上每袋十五元的枸杞,批发价居然达到二十元。 我现在是厂长,有些事情不能不管。 所以我们厂要有一个良好的开端,年年有鱼,让职工对发放到手里面的福利产品放心,用时舒心。 工人能不能吃到物廉价美的虹鳟鱼,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8章 (4)分福利差价的由来 单独的一段人生对孙雨露短暂而渺小,然而又在最艰难的日子,使他不能轻视自己的存在。 当陈永龙听孙雨露的说:“戈壁水泥厂要有个良好开端,年年有鱼,给职工发放福利物廉价美……” 他内心有一种抵触情绪,心里暗想,你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哪一任厂长不是捞一把就走,世上哪有不吃禾苗的驴? 可是从他嘴里又口吐莲花,变成了柔声细语赞美之词,还夹杂着谄媚,讨好:“孙厂长为厂分忧,真正为职工解难。 一人之高位,不管政绩如何,所有的下属,把厂长的批评意见,厂子面临的困难,都变成了对厂长的歌功颂德。 陈永龙也不能免俗,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阿,呸。 要是在以前他早就讽刺挖苦,敢于这样说话的人,情绪一泻千里发泄不满,可这次他有贼心没贼胆。 为厂分忧个屁,如果不落实下去,就成为一句空话。 我知道你,能为职工的利益着想,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你的工作还是有长处的。 孙雨露对陈永龙大加赞美。 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不可怕。 可怕的事是不做亏心事,鬼也来敲门 孙雨露又补充一句,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其实孙雨露当过兵,打过仗,也曾经当过班长。 所谓战时的胜利,就是平时的训练养成,加上强大的后勤保障。 人生别看有多神秘,也就是那么回事。 一个工厂所谓的效益,也就是吃、住、行,外加被人尊重。 一个厂长,只要关注了厂最优秀的职工,和最差的职工,其他的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最优秀的职工杨立国躺在床上,工伤成为一名残疾人,处理起来比较棘手。 而最麻烦的职工,陈永龙已捏在他的掌心,能否重用,就看他的胸怀和气度了。 用勇敢代替怯懦,包容代替偏见,真正的强者不追求外在的征服,而是修炼自己内在能力,增加自己包容力,聚戈壁水泥厂英才而用之 。 戈壁水泥厂的形势,只要把刺头陈永龙解决了,快刀斩乱麻,不能拖泥带水,快速恢复生产,把偏离轨道的火车扶正轨道,就可以了。 我当上厂长时间不长,我想有个新的开始,从职工分福利开始。 我不想听到私底下职工议论,非议我的福利政策,但厂也没有过多的钱,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让你当采购员,第一你不是和我关系好的人,我能避嫌。 主要的我还是相信你的工作能力,你能胜任这份工作。 我相信你是公正的。 这时孙雨露完全是一个厂长的语气在表述,轻松的话语里透着一种威严。 我不行,采购员工作我胜任不了,我没有那个工作能力, 陈永龙心情缓和了许多,原来孙雨露找他就是为这件事情。 他也知道,全厂二百多职工都盯着这个位置,嘴里说着假设我当上采购员,一定是价格低廉,公平,公正。 可是一旦当上采购员,那有什么物廉价美廉,公平,公正。 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 鹌鹑嗉里寻豌豆,鸳鸯脚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 就拿上次分福利,一袋枸杞批发价十二元,零售十五元,在票据上恨不得二十元嫌少。 那有什么价格低廉,分福利公平,公正,谁不是狗眼看人低,把成色好的分给领导····· 陈永龙也是羡慕嫉妒恨。 价格低廉、喊喊口号而已,我能做到吗? 不行,不行。 孙厂长这个工作我干不了。 还是指派别人吧,我干不了。 他摇摇头。 老陈,喝茶,不要这么拘谨,茶凉了,喝茶。 陈永龙掩饰一下内心的恐慌,喝了一口茶。 孙厂长我干不了,我被你调离保卫科长,还不是贪点小便宜,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干脆直话直说。 就当给我帮一个忙,我知道这个工作不好做,非你莫属,你能行,这是厂委会议决定的。 我想你不会拒绝,拒绝就是第二次不服从分配。 有第一次,可没有第二次。 孙厂长,你给职工分什么东西? 分虹鳟鱼,年年有鱼,图个吉利,让我厂有个新的开始。 白虎县民风淳朴,白虎村村民不吃鱼,不砍树,这是一种古老的信仰,也是一种精神力量。 后来回归本性,在重大节日吃一点鱼,表示年年有鱼。 白虎泉的小溪有虹鳟鱼。 清澈的双桥河弯弯曲曲绕过群山,穿过峡谷,转入白虎泉,涌出四千多泉眼。 泉水汇聚一起,奔向黑山村,流向远方。 马克思经济学——哲学手稿:“劳动为富人生产珍品,却为劳动者生产了赤贫。 劳动创造了宫殿,却为劳动者创造了平民窟。 劳动创造了美,却是劳动者称为畸形。 劳动用机器代替了手工劳动,同时却把一部分劳动者抛弃野蛮的劳动,而使另一部分劳动者变为机器。 劳动生产了智慧,却注定了劳动者愚钝、痴呆。” 戈壁水泥厂的职工没吃过虹鳟鱼,杨立国这样的勤劳者成了畸形。 即使你付出艰辛的劳动,也不见得换来富裕的生活。 贫穷不一定就是懒惰,而富裕也不一定就是勤劳。 陈永龙又重新审视了孙雨露一眼,一双眼睛明亮而有神。 孙厂长这个工作我还是做不了。 你一定行,我们戈壁水泥厂的水泥,只有得到社会的认可,才有可能变成财富。 这个鱼只有我们努力工作才能吃上,像我们前一个月有人故意拉闸停产,是吃不上虹鳟鱼的。 他惭愧的羞红了脸。 给职工分福利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公平的分到职工手里,我相信你一定胜任这个工作。 孙厂长,那我就试试。 一股热流涌上了他心头,孙雨露和以前的厂长不一样···· 我要活的,每个职工十斤虹鳟鱼···· 孙雨露知道戈壁水泥厂,还没有经过工业文明的洗礼,自律能力差。 一些职工奴才意识浓厚,在弱者面前耍横,而在强者面前沉默不语。 才出现陈永龙这样的恶龙,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逼着你就干,不逼你就不干。 把那点权利用到最大化,就是门卫老张,外来司机进大门,也要让司机拿一根烟。 戈壁水泥厂已陷入迷茫和无序的混乱之中。 你是一个强者,他们会拜服在你的脚下,可你一旦变成弱者,另一只脚又踩在你的身上,重新践踏伦理底线。 他们没有是非,不讲对错,只膜拜权利。 贫穷让他们内心惶恐,变得盲从,变得偏执,就是一个权利束缚下的奴隶。 戈壁水泥厂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活力。 分鱼了,这在戈壁水泥厂是开天辟地的一件大事。 当职工效益不好,处在那种迷茫与痛苦的不堪境地。 现在有了一个休憩的地方,职工内心有一种安稳踏实的感觉。 渴望被尊重,渴望涨工资,然后养活孩子,孝敬父母。 人人言净土,但世上难有净土。 孙雨露也是一个读书知趣之人,他知道:“你可以一时欺骗所有人,也可以欺骗有些人,但你不可能永远欺骗所有人”。 热煎的油灯,耗得油就多,如果不在油灯里填油,终有油干灯枯之日,不论你多风光,发不出工人工资,搞不好工人的福利。 总有一天会淡出职工的视线,戈壁水泥厂职工的思想境界,比奴隶社会的奴隶稍高一点。 奴隶报复平民是不讲究规则与秩序,想到这些孙雨露不寒而栗,人啊,向往权力,向往金钱,向往尊重,···· 那一根稻草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想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 厂还有很多的矛盾,但最主要的就是讲究一种规则与秩序,规则与秩序建立了,其他问题迎刃而解。 陈永龙是一个精明人,开门见山提出一个问题。 厂长是现金交易还是赊账? 现金怎么说?赊账又怎么说? 现金能买上等的虹鳟鱼,赊账虹鳟鱼品质只能是残次品。 这个问题需要问吗?让职工吃上最好的虹鳟鱼,当然是现金交易。 厂长,现在厂里也缺钱。 孙雨露,嘿嘿,干咳了两声,笑笑说,老陈也为厂操心了,我就知道你行。 不要犹豫了,到财务科区办一下手续。 商品社会是市场经济,一江春水向东流,有钱好办事。 陈永龙也是一个精明人,从厂子办公室走出来,他到财务科,支取现金。 他进了财务科,就大声嚷嚷:“赵会计我要办事,到白虎乡买虹鳟鱼,孙厂长给职工分福利。 他故意把声音拉的老高。 美差啊。会计赵红梅也附和着。 那里是什么美差,我是吃力不讨好,为你们着想,你们就把我卖了。 悄点声,不要让楼道的人听见了,当心隔墙有耳。 赵红梅还是有职业敏感性。 孙雨露提醒过会计赵红梅,财务科,多做事,少说话。 天塌下来,有厂长顶着。 所以赵红梅也就不言语了,她怕引火烧身。 上次闹腾,虽然是陈永龙出头,但她把戈壁水泥厂财务泄露出去。 账上没有一分钱。 赵红梅没有给陈永龙数现金,而是拿出了支票,在支票中间盖了章。 又拿出了公章,盖在支票上。 她在支票上没有填现金数字。 用锯条撕下来兑票给了陈永龙。 保管好,三天有效。 赵红梅把空白支票给了他。 来你写个手续,拿走空白支票一张,三天后对账。 陈永龙疑惑的望着赵红梅说:“这个支票能取上现金吗?” 孙厂长说了,现金不方便,你把虹鳟鱼买好后,在信用社付给卖鱼养殖户。 陈永龙是个精明人,他现在是一个香馍馍。 以前到财务科,赵红梅总会暗示,资金不到位,采购人员也心领神会,也会暗示客户多给财务人员一份子。 当然采购人员会从福利加价,于是就有了所谓的回扣与暗箱操作。 赵会计,你来一下,我有话说。 陈永龙拉着赵红梅进了财务科里间,悄悄地说:”赵会计,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这次不行,以后有机会····· 多给你一份子。” 孙厂长说了,现金带上危险,把鱼买好后,付给养殖户,支票三天有效,她就从里间出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刮来一阵风。 风有病毒,个别人得了一种会传染的积液病毒,欠账的病毒。 商品价格取决于商品的价值和黄金的价值,而价值取决于生产过程。 所以 商品是带着价格进入流通的;商品价格有多大就需要多少金币来实现它。 商品与货币交换后,商品退出流通,黄金却留在流通中,可使其他的商品得以出售。 因此 ,货币流通速度可以等价当量。 于是钱蔑视人所崇拜的一切,道德,高尚,卑鄙下流,交易,回扣,暗箱操作,内幕交易····· 这些都量化成钱,钱是一切事物的普遍价值。 金钱是一种独立的东西,钱是从人异化到统治了人的思想,人人向钱膜拜。 在戈壁大地上出了一个理论,欠账理论,商品经济里还有一个欠账理论。 把孔子的“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做成了一个华丽的帷幕。 拉下帷幕黑暗里总有些龌龊的事情,由此绵延数千年的河西文明,遵守诚信是社会的主流和公认的价值观的人。 被称为老实人,成为贬义的无能,没本事代名词。 职工能不能吃上等的虹鳟鱼,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9章 (1)构建信用体系 日常中那些平凡的小事,常常蕴藏着古老而平凡的美丽。 人们都很看重信誉,不管是谁,一旦坏了信誉,小到家庭、亲朋之间,大到一个群体、一个行业,上至朝堂内外,都很难再构建信用体系。 心智一旦被魔鬼附着,人性也随机抽身而去。 孔子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作为人,不讲信用是不行的。 讲信用,才会被信任。 诚实,是做人的准则,可现代社会却成为老实,懦弱,无能的代名词。 万丈高楼平地起,戈壁水泥打基础,诚信在检验着孙雨露,检验着戈壁水泥厂。 戈壁水泥能不能承建高楼大厦,这是孙雨露兴旺发达的基石。 金城市有一种会传染的积液病毒,欠账病毒,传到白虎县。 陈永龙拿着空白支票,心里还是不踏实,没有到白虎乡养殖户去,而是到了白虎乡信用社。 办事员是一个中年微胖的女人。 同志,我这支票有效吗? 那个女人接过支票,仔细看了一下,你们的财务人员怎么这么不细心,在支票上填一个数字就可以取钱了。 陈永龙还是不相信,他又问了办事员。那最多能取多少钱? 三万。 代办员回答的也干脆利落。 其实玻璃透明,还是设了一层防线,孙雨露还是有心计的。 三万就是一笔巨款,对于一个二百人的厂,二百名职工,每人十斤虹鳟鱼,已绰绰有余。 可见孙雨露对陈永龙给予最大授权。 授权有度,与职务相当,把偏见改为包容,工作中他还是信任陈永龙的。 在清朝票号存在的100年前,步入工业文明的现在,票号却在白虎县不能用,不能不成为滑稽可笑的一件事。 陈永龙到了白虎乡,走出厂,才知道自己有多幼稚。 农村承包责任制,已把农民从土地束缚中解脱出来,村民有了迁涉自由,让土地发挥最大聪慧,创造价值。 清澈的白虎泉流畅,沟溪是褐色的细沙,在一片淤泥水草之中。 有一个农家小院,稍加修饰在两边加了一米的石墙,石墙边上三棵柳树。 几个孩子赤着脚在小溪里踩水。 曾经的白虎乡集资赚大钱风潮一浪高过一浪。 自从儿子宗万平,被姑娘宗玉来骗去五万元钱,两家就老死不相往来,儿媳刘樱花不让姑娘宗玉来踏进婆家的门。 宗老汉手心手背都是肉,无奈和儿子分家。 老两口自己过日子,白虎村有些不适合种蔬菜的沙滩闲置地。 他承包村里的闲置河滩地,宗老汉用一生积蓄和银行贷款自建了一个鱼塘。 他的姑娘嫌弃宗老汉养鱼辛苦,农民要躺着挣钱,宗玉来集资十万元,挣高额利息,没想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又把兄弟宗万平五万元,在寺庙里烧了一株昂贵的高香,也掉在冰窟窿里。 可儿媳刘樱花不依不挠,要宗玉兰赔钱。 自此宗老汉和儿子分了家,其他的财产归儿子。 只有废弃的鱼塘归自己所有,白虎村养鱼能人宗老汉从此一蹶不振,告别养鱼。 但宗老汉顶着儿媳刘樱花指桑骂槐的巨大压力,和儿子分家,分到一万元贷款。 买来鱼苗养到池塘里,他没有文化,但明白一个道理。 人曾经吃面,以后生活好了,有可能吃鱼。 劳动可以使人摆脱三大灾祸:寂寞、恶习、贫穷。 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陈永龙在戈壁水泥厂,“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当恶龙”。 在厂里耀武扬威习惯了,哪里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他视宗老汉的鱼塘为自己私家花园。 鱼戏水草间,鱼戏水草东,鱼戏水草西,鱼戏水草南,鱼戏水草北。 宗老汉没有现钱,所以鱼塘有点简陋,因陋就简,鱼塘透着一种原始和谐的唯美。 红色的虹鳟鱼在水草中游弋,流线尾巴飘逸在清澈的池塘中。 硕大的鱼塘用尼龙网隔开,尼龙网边又插了碗口粗的柳树枝。 个别柳树枝透出新芽,鱼塘分为三个池子,潺潺流水合成一个半天然的鱼池。 他看得呆了,鱼塘里有大虹鳟鱼,中虹鳟鱼,小虹鳟鱼。 所谓的大虹鳟鱼就是一尾鱼,二斤,中虹鳟鱼三四尾一斤,小虹鳟鱼十二三尾一斤,养鱼成本不同,价格也不同。 分虹鳟鱼在厂传开后,可谓是众口难调,有的职工说,大鱼好吃,啧啧……能吃一个满嘴。 小鱼好吃,吃的就是一个味道,哎呸…… 你以为你是富人啊。 小鱼炖在锅里就没有了…… 真是众口难调,富人吃鸡爪,穷人吃大腿,富人种草,穷人种麦子。 这也难怪,有那一个人把自己说成穷人呢? 他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鱼,所以忘乎所以,卷起裤腿,下了鱼塘,想看看虹鳟鱼的成色,脚踩在淤泥里,搅拌起一股浑浊的水。 大黄狗,汪汪的叫起来。 干什么?宗老汉一听狗叫,跑出来一看,气不打一上来了。 那有陌生人私自下鱼塘的? 买鱼。 有你这么买鱼的的吗? 买几斤? 你鱼塘里的大虹鳟鱼和中虹鳟鱼我全买了。 口气好大啊。 宗老汉一看,现在被孙雨露治理的服服帖帖,曾经的恶龙陈黑口。 那个下鱼塘的不是一个好人,是偷鱼贼? 老子的虹鳟鱼不买,你给老子滚, 滚出老子的鱼塘。 虹鳟鱼在清澈的鱼塘里,泥鳅一样滑。 陈永龙双手怎么也攥不着一条虹鳟鱼。 他突然双手捕了一条鱼。 内心陶醉在捕鱼的快乐之中。有诗为证:“望断白虎远水通,客樯来往肥鱼游。画桥依约垂杨外,映带残霞一抹红。” 突然一声大喊,你给我出来,你踩出的淤泥,把我的鱼呛死了。 话音未落宗老汉扑上去,抢夺他手里的虹鳟鱼,但用力过猛,脚下水草一滑,跌在鱼池里,如同一个落汤鸡。 而那条鱼却在鱼塘的水草边上跳跃。 天狗咬月亮,不知道天有多高,陈永龙自不量力。 这是在人家地盘上,毕竟是一家人,宗老汉离儿子家相隔不远,一家人围上来。 老婆子呼天抢地哭喊:“没有王法了,大白天有人抢鱼,让我们老两口活不活了。” 她这一哭一骂,村民围上来。 大白天的到人家鱼塘里抢鱼,不把我们村民当人看,打死他,打死他。 村民围上来,有几个壮年后生,拽着陈永龙胳臂。 宗老汉儿媳刘樱花抱着他的腿,俗话说好汉难敌四手,饿虎敌不过群狼。 把他丢在鱼塘外的河道里。 幸亏河道也只有一米五左右,不深。 我的支票,我的支票,他赶紧从河道里爬出来,又从岸边衣服里掏出那张空白支票。 他眼疾手快,那空白支票才没有浸湿。 他岸边的上衣,被气疯的宗老汉丢在河道里。 你们这里是黑社会吗?老子到这里买鱼,你们这样对待老子,老子不买了,走可以吗? 看你还嘴硬,买鱼钱呢?他平时身上也才有一百多元现钱,二千多斤鱼,村民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他。 他把手里的空白支票抖开,让村民看。 一个骗子,真正一个偷鱼贼,淹死他,村民又把他围住了。 看来他在劫难逃。 怎么回事?这个时候闪出一年轻人,原来是白虎乡派出所新分来的大学生江飞,一天在派出所无所事事,这几天群众举报,说村上有几个外地人在河道里钓鱼。 随便出来转转,这是职责所在。 大白天跳到人家鱼塘,你不知道人家鱼塘是私有财产吗? 我是警察,白虎乡派出所民警。 江飞亮出身份。 你这是私闯民宅,与民争利,严重地说是抢劫未遂。 他也失望了,警察怎么也不讲理? 同志,我是给单位买鱼的,想看看虹鳟鱼的成色,所以就下水了。 呸,买鱼,你身上就这么一点钱,还说买几千斤,就你那个穷样,吃得起鱼吗? 警察江飞疑惑的望着他,他拿出了那张空白支票。 空白支票怎么没有钱数字? 警察江飞也有点半信半疑,看来这个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江湖骗子。 带回派出所审查,抓到一个骗子。 立大功了。 骗子、骗子,村民众口一词。 你赔偿我的鱼,宗老汉抓起鱼塘水草边的那条死虹鳟鱼。 宗老汉并非是一个无赖,其实养鱼人也非常辛苦,有诗为证:无田种水生于空,起早摸黑沐雨风,不易诗人兴赞叹,舟行天上网石峰。 赔了我的鱼再走。宗老汉拽住他的背心。 你的鱼老子全买了,包括这条死鱼,走跟我到白虎乡信用社取钱。 就因这件事,他差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不过这鱼塘,河水无污染,虹鳟鱼光滑,颜色纯正,鱼眼俊亮无浑浊,是上乘好鱼。 他为争一口气,把这鱼塘的鱼全买了。 嘿,你还嘴硬,抗拒从严,坦白从宽,识趣一点,兴许还从轻发落。 在白虎乡当警察,保一方平安,是我职责所在,你还不耐烦了。 江飞气得骂开了。 老子把这鱼塘的虹鳟鱼全买了,走,跟老子到信用社取钱。 这次他豁出去了。 江飞也疑惑,这人怎么口气这么大? 他是戈壁水泥厂的职工,为单位分福利买鱼的,可是厂是一个频临倒闭,破产都没人要的单位,怎么会给职工分鱼呢? 江飞把电话打到戈壁水泥厂办公室。 办公室主任曹学明把这件事,汇报给厂长孙雨露。 厂子,陈永龙买鱼出事了,白虎村村民把他当骗子。 不会把,那张空白支票最多取三万元,陈永龙是二十年老工人,为了三万元钱,把工作丢了,拿上钱跑了? 正好我开除他,这样一个恶龙,反了众怒,我有理由开除他,以绝后患。 陈永龙无论冤枉不冤枉,给职工分福利的事情办砸了,他就是一个废物,这样的人留着何用? 俗话说,五毒不丈夫,斩草要除根,开除他,以绝后患。 孙雨露主意已定。 去告诉陈永龙。 厂二百三十名职工,等着吃虹鳟鱼,白虎乡的鱼买不上,到别的地方去买。 我就不信离了张屠夫,要吃带毛的猪? 哎。信用的崩塌,重新建立起来有多难? 孙雨露要一步一个脚印解决戈壁水泥厂信用问题。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陈永龙受到如此大的羞辱。 他和宗老汉较量起来。 宗老汉也最恨骗子,骗子害的儿子和姑娘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两家如同仇人。 这个骗子太坏了,我要为白虎乡养鱼人除一大害。 警察江飞必定是大学生,保一方平安,发展地方经济,保驾护航也是他的责任和义务。 把卖鱼人拒之白虎乡外,会成为他工作生涯的一个冷笑话。 江飞又仔细的看了陈永龙手里的空白支票。 会计赵红梅的私章,厂子孙雨露的私章,戈壁水泥厂的公章盖在空白支票上。 显然是一张真实的支票。 那支票怎么没有填数字? 江飞审问陈永龙。 我们厂长叫我买鱼,最后付款一次结清,财务结算方便,他理直气壮地说。 你们厂长是谁? 江飞还是有点疑惑。 我们厂长是孙雨露,是白虎村的种菜大户孙雨露。 这是一个讲信用的人,在白虎乡有口皆碑。 江飞暗自想,一个警察不能插手他们的买卖,只要不是偷鱼,也不是骗子,我的工作就结束了。 电话来了,戈壁水泥厂有一个叫陈永龙的人,前往白虎乡给职工买鱼。 陈永龙垂头丧气,后面有警察江飞,还有养鱼人宗老汉跟着,做上派出所的破吉普,向白虎乡驶去。 不能让骗子跑了,这个骗子,宗老汉气得牙痒痒。 到了派出所非得整治这个骗子。 陈永龙心里也惴惴不安,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账上有钱吗? 孙雨露敢不是害我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也有可能,孙雨露是我的仇人,给一个空白支票给我,把我害惨了。 姓孙的,你真不是人,把我害惨了·····三人各自的想法都不一样。 到了,去取钱啊?警察江飞冷笑着。 看你骗人的伎俩有多大。 陈永龙慢悠悠的下了车,心情沉重的走进了白虎乡乡信用社。 警察江飞把住信用社大门,拿出手铐。 我要取钱, 取多少? 代办员审视的眼光打量陈永龙一眼。 最多取多少? 他支吾着,声音有点结巴。 三万,能取三万块钱。 陈永龙能不能取三万块钱,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9章 (2)年年有鱼 只要人与人之间不碰利益,所有人都是好人。 只要兄弟之间不碰金钱,永远都是好兄弟,旁人是看不到亲兄弟之间撕破脸,反目成仇狰狞的面容。 只要父母不病重,外人看到的这个家庭总是母慈儿孝,一副家庭乐融融和睦相处的温情画面。 陈永龙手里拿的支票是真的,用笔轻轻一填个阿拉伯数字,他就能得到三万元现金。 白虎乡信用社代办员说:最多可以兑三万元。 你在支票上填一个数字吧? 玻璃透明,却也设了防,这张支票可以兑三万元。 这也是一笔巨款。 其实这不过是孙雨露的计谋,厂里账上只有几百元。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任何事情都有泄露的一天。 如何瞒天过海,造就不透风的墙,让职工安心工作,就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厂里生活的职工,活在恐惧中,随时下岗,他们在家庭没有地位,被妻子指责…… 我今日醉生梦死,哪管明天洪水滔天,那是帝王说得。 我今日下岗失业,哪管明天贫病交加,后天缴不起养老保险,这就是一个濒临倒闭职工日常生活的真实写照。 孙雨露学了诸葛亮北伐中原,兵败祁山,‘增灶填兵’之典故,以安职工众心,快速恢复生产。 戈壁水泥厂办公室主任曹学明,打电话给白虎乡信用社。 财务科会计赵红梅工作忙,委派陈永龙同志取钱,到白虎乡养殖户买虹鳟鱼。 我们厂对养殖户不赊账,用现金支付。 出现一切问题,由戈壁水泥厂承担。 陈永龙战战兢兢拿上了钱,宗老汉看到潜在客户手里拿着现金,心里不知道有多懊恼。 他赶紧把骗子改为老陈:“老陈这是误会。” 而警察江飞,也悄悄的把手铐藏起来。 老宗,人家是卖鱼的,为职工分福利。你们商量,买卖不成仁义在,我还有事。 江飞就要走,纠纷处理完了,是一场误会。 别走,口说无凭,同志你也做个见证。我要活的鱼,拉到我们厂,我给你付款。 陈黑口的犟脾气上来了,在厂里耀武扬威,霸道习惯了,他还没有首先塑造习惯,然后习惯反过来塑造他的个性。 只不过孙雨露约束他,没想到被几个农民羞辱,丢到河里,他怒气未消。 你们白虎乡就一个黑社会,我看看鱼的成色,你们就敢打我? 警察同志我不是偷鱼贼,你也得还我清白,就是厂把我开除了,这个老汉的鱼我是买定了。 口说无凭,立字为凭,鱼拉到厂门口,我要活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分钱钞一分货。 若有说谎负心时,难免天灾与人祸。 他有了底气。 陈永龙现在就是一个大爷,宗老汉赔着笑脸,去年刮了一场人骗人的金融风暴,他的鱼也不好卖。 这次有大客户要买,却把他当成了骗子。 伤了人家的心,人家要不要,还有一说呢? 俗话说没有不啃骨头的狗,没有不吃肉的猫。 陈永龙是为公家买鱼,当然也得给人家好处。 陈同志好说,好说,我看一斤鱼八元五角。 发票我给你开成九元五角,一元的回扣。 另外白送你二十斤鱼,你在分鱼上手头活一点,那个单位职工谁在乎一两,二两的,你在····· 你的收入已经不小了,也能赚四五百。 宗老汉谄媚的现殷勤,眉开眼笑给他出损公肥私的计谋。 回扣是商品经济流通的润滑剂,就连偏僻之地白虎乡宗老汉都知道。 可孙雨露是白虎城合作社主任,刮一丝微风,白虎乡的鱼腥味孙雨露在办公室也能闻到,人人都知道虹鳟鱼的价格。 如果厂长不暗示,他也不敢赚差价,所谓的上梁不正下梁弯。 步入商品社会,回扣在白虎县大地上如同瘟疫一样蔓延。 不拿回扣的采购员只有吃苦受穷,坐车都没有差旅费。 有些情感,只有在一起经历了很多,才能感受他的厚重。 在采购员人人都拿回扣的时候,独善其身者常常被视为异己分子,无处容身,被迫同流合污,否则被排挤出局。 最后廉吏越来越少,企业采购成本过高,戈壁水泥厂越来越无法生存。 这就是劣币驱逐良币让戈壁水泥厂举步维艰的缘由之一。 呸,老子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他孙雨露嫌弃我工作干不好,我偏要干出个样子来让他看看。 陈永龙只把一个“呸”字吐出来,其他的字咽在肚子里。 你卖不卖。 陈永龙说话硬起来。 而宗老汉不明真相, 疑惑的自问,这就奇怪了?草原上那有不吃羊的恶狼? 有那个池塘能长出没有水的荷花来? 那一个给公家买鱼的都说把发票开高一点,唯有这个人。 哎,我惹了他,没有这个眼福,生意做不成了。 如果你诚心卖鱼,八元五一斤,你把鱼送到我们厂门口,鱼的运费你自己斟酌,厂门口结账。 这位兄弟我们养鱼人也辛苦,从早到黑,喂鱼,修网。 每年还洪水,好年头赚点,不好的年头一场洪水,鱼死在农田里…… 白虎村前野鸭飞,白虎泉中鳟鱼游,风里来,雨里归,养鱼人斜风夕阳才回家, 陈黑口动了恻隐之心。 好,八元五角成交。 把鱼送到厂门口,活鱼分给职工。 有钱能使鬼推磨,纸币看来张张薄,能抵几多金和银。 没钱鬼让磨推你,到头磨把你累死。 为了保证厂职工吃上活鱼,宗老汉叫来儿子做帮手,天刚亮就起床了。 白虎泉蜿蜒曲折,波光潋滟,白虎泉静静地躺在白虎村人的怀抱中。 夏日里,泉的四面柳树成荫,湿地中马莲花盛开。 虹鳟鱼在鱼塘里,陈黑口凝望着游动的轮廓,宗老汉用努力吹散烟波苍茫。 水是白虎人的命根子,当宗老汉看到清澈的河水里虹鳟鱼游动时,难掩心中的激动和兴奋。 虹鳟鱼自由、欢快的游弋,好像一种希望的光芒,闪闪地放散出来。 让他生活有了奔头,有诗为证:“滩外柳树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萎蒿满地芦苇短,正是鳟鱼欲上时。” 父子两小心翼翼把鱼捕到水桶里,然后再装到农用车上的水箱里···· 河塘捕鱼人,但爱鳟鱼肥,人看一身湿,出入淤泥里,养鱼苦。 一桶桶虹鳟鱼,尾巴摆动着,跳跃着,被宗汉装在农用车上的水箱里。 宗万平驾驶着农用车,陈永龙做在农用车一侧。 宗老汉担心鱼一路颠簸,缺氧窒息,还在水箱里通上了氧气。 即便是少赚一点,也要多跑几次,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虽然客户嘴上说到厂门口就给钱。 到了人家地盘那就不一样,不给钱来回一折腾,不死也得蜕了一层皮,不给钱有的就是理由。 死鱼卖不上好价钱,一分钱一分货,他就得赔,也可以少陪一点。 而陈永龙也是心事重重,他这样做,能得到厂长的赞许吗? 我没有吃回扣,职工相信你没有吃回扣吗? 有些工作就是黑寡妇职业,总是洗不清。 老子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怕啥,以前是以前的事,现在是现在的事情。 十张嘴也无法为自己辩白,白石灰上的污点能看不透吗? 想到这些他就懊悔,要是当初不贪小便宜多好。 信用体系的崩塌后,重新建立有多么的麻烦。 虹鳟鱼快到厂门口,他喇叭按得飞响,至少他有一种工作自豪感和成就感。 他是建厂以来第一个给职工分虹鳟鱼的采购员。 车里拉的是地道白虎乡特产虹鳟鱼,而不是关系户腐烂的海产品。 南方的海产品到北方就烂了,以前分福利职工抱怨。居然舍近求远分远在千里的海产品,那猫腻大家心知肚明,没有厂长的暗示,采购员有这么大的能量。 在时间无边无际的长河里,分福利是戈壁水泥厂一剂调味品。 当走过春夏秋冬四季的时候,职工在脏,乱,差的岗位上,当你的付出得不到回报,工资还不能按时发放。 家里几张嘴就像嗷嗷待哺的小鸟,在新一轮循环的起点上,因为福利,职工有了暂时的停顿快乐。 福利就像暗黑隧道终于射进一抹阳光,这是对职工劳动的反刍。 没有福利的存在,很难想象那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脏、乱、差的环境下工作,是多么的可怕和无趣,事故频发,生命就耗在那。 富人有富人的风光,穷人有穷人的活法。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我陈永龙曾经也是一个有脸的人,今天只要那个职工埋怨,我买回来。 门卫,老张已早早打开大门,他立在大门口,头伸的老长,踮起脚。 “好鱼。”口里赞不绝口。 老陈,那里拉来这么好的鱼? 门卫老张和陈永龙搭话。 他跳下农用车,感到和以前不一样,以前只要分福利大家都是一拥而上,这次竟然只来了烧成车间职工。 曹主任,怎么来了这么几个人。 陈永龙惊愕,他以为孙雨露惧于他在厂里是一个恶龙,是他的天地,别人不敢惹,来一个以恶制恶。 高一个平衡术,没想到孙雨露还有领导艺术,厂分福利尽然有序。 分福利先车间,后机关,人员排成一长排,他惊讶的发现妻子苗花赫然排在最前面, 陈永龙现在最怕职工说他假公济私。 你怎么也来了?去,去,……到最后分福利。 他在分虹鳟鱼的职工面前装假正经。 我怎么不应该来?我是烧成车间的皮带加料工,苗花故意大声说。 自从他保卫科长给撤了,苗花磅房也免了,他们心中就有一股怒气,夹着尾巴做人,今天合理的释放出来。 没错这是苗花的权利,他是一霸,其他的职工也就让着他的妻子,不看僧面看佛面。 虽说小鱼,肉嫩,味道好,但戈壁水泥厂职工生活并不富裕,况且是第一次分虹鳟鱼。 俗话说:一个农民粮仓中堆满了粮食,吃饱穿暖了,不会挨饿受冻,然后才有可能吃猪肉。 只有解决了职工最基本的生存需要后,职工才能做别的事情,“仓廪实、衣食足”。 是“吃虹鳟鱼小鱼,肉嫩,味道好的必要条件。 我要那条最大的虹鳟鱼,苗花指着水箱一侧游动的一条体色鲜艳。体上布有小黑斑,体侧有一红色带,如同彩虹的虹鳟鱼。 就那条,苗花欢快的叫喊着。 小鱼味道好。 陈永龙低头咕哝着。 小鱼味道好,你一个人吃,大鱼我和孩子吃。 苗花大声叫喊着,她要的是一种满足。 其他的人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她,这种羡慕透着一种更真实,的确苗花应该得到的。 虹鳟鱼被宗老汉捞到鱼网,跳跃着,摆动着。 二斤。 宗老汉报着虹鳟鱼斤两,陈永龙掏出笔记本,尽职尽责的写下烧成车间分鱼职工苗花的名单。 苗花挑选了五条虹鳟鱼,总共九斤八两。 还缺二两。 苗花是不依不挠。 下次补,下次补。 陈永龙大声叫嚷着。 职工看到了,像陈永龙曾经这样的恶龙,自己又是分鱼的,握有权柄,以前还不多出两斤三斤来。 职工生活是封闭的,不管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多大的变化,他们要的是厂内的那点公平。 这次苗花分鱼绝对公平,职工无话可说。 陈永龙从军用挎包里掏出钱,数钱提升他的精气神,忘却了一天的劳累,让他变得更自信。 数钱能缓解疼痛,包括生理疼痛和社会排斥的疼痛。 他已经忘记了他曾经被厂长下放到生料磨,他陶醉在工作中。 八十元七角五。 你拿八十元。 七角五,分完鱼给你结清。 宗老汉想不到陈永龙这么痛快,他也是一个名理之人,那有死磕几毛钱的道理。 他喜笑颜开,毕竟辛辛苦苦养的鱼,有了收获。 闲话少说,吴霞按捺不住了,丈夫杨立国在生料磨,她赶紧叫女儿蓉蓉拿上脸盆,排队在后面。 白虎县水泥厂职工年年分福利,但是今天分虹鳟鱼的场面,白虎县水泥厂职工爆发出来的狂热,跟以前变得很不一样。 以前就是一个乱,个别甚至疯抢,职工怨声载道,而今天乱而有序。 职工排着队,最高兴的就是职工小孩子,宗老汉每网出一条鱼,虹鳟鱼跳跃着,孩子们也跳跃着。 引来了更多的职工赶来\"血拼\"抢鱼。曾经那些一身灰尘三班倒的职工,写满倦意的脸上却交织着与朝霞一样灿烂的笑靥。 工厂能不能发展起来,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9章 (3)企业家的眼泪 吴霞的孩子蓉蓉,用脸盆端着五条虹鳟鱼,小心翼翼走在石子路上。 突然脸盆一条大鱼跳跃,蓉蓉穿着高跟鞋,脚下踩了一个小石头,她脚一滑,身体前倾失去平衡,脸盆在手里滑落。 鱼儿照水水更柔,鱼儿离不开水,虹鳟鱼在沙地上跳跃着,扭曲着柔弱的鱼尾,挣扎着,呻吟着。 啪挞啪挞……虹鳟鱼跳动着,努力做出向前扑的样子。 多想她的爸爸,她惊呆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还是几个小孩围上来,七手八脚,捕着、围着、捏着、攥着、甚至一个小孩还抱着一条硕大的虹鳟鱼。 小孩高兴,小孩乐意,几双小手罩着脸盆,生怕脸盆鱼跳出来,又造次劫难。 赶紧给脸盆加水。 小孩吆喝着,鱼儿还活着,是活鱼…… 这时候吴霞也来了,她端着脸盆,蓉蓉跟在后面。 “孩子端脸盆,老公勤排队,老婆精算账”。 戈壁水泥厂分福利的生动画面,又呈现在破败不堪的小厂。 分福利又不是自己掏钱,不在乎最后的那几两,其实芸芸众生,也在乎最后的结果。 孙雨露在楼上看到职工分鱼,他感到有点好笑,然而他又一种自豪,同时还有一丝担忧。 一个工厂,建立一种秩序,一种让大多数职工接受的规则,太难了。 无论厂效益好不好,他个人有什么作为,双桥河的不会倒流,白虎县也不会停顿。 社会总是向前走。 我也下去凑个热闹,厂长吗,此时也可以收买人心。 得人心者,得天下,以后厂的发展,还得靠这些人。 他走到分鱼的现场,排队的职工给他闪出一条缝隙。 他没往里面插,他知道,现在他是厂长,处在权力上升期,在这节骨眼上,早有阿谀奉承巴结者,会把现成上好得虹鳟鱼,拿到他办公室。 他之所以排队,纯粹就是一种作秀,做给职工看,他要维护一种秩序。 没鱼了,没鱼了。 有时他还需要客串一个营业员的角色。 没鱼了,没鱼了。 人群一片喧哗,排好的队散开后,有点凌乱。 其实,水箱里还有几条小虹鳟鱼在游动,可是职工在现实利益面前,暴露了人性的本质。 人性在利益面前有时竟如此廉价,而人性也是如此的丑恶和真实,如此的不堪一击。 水箱的几条小虹鳟鱼,加起来不足十斤,职工排队分鱼站在前面的害怕自己吃亏,所以原先守秩序的队伍凌乱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分”。可是真看到这活生生的一幕在他眼前,他还是打了一个寒颤。 假如我失败了,这些人连我看到不看一眼,踢我最疼的伤疤,然后决尘而去。 他走到农用车水箱边,陈永龙迎上去。 殷勤的说:“厂长,水箱里没鱼了。 我们再拉一车虹鳟鱼。 孙雨露定眼一看,这不还有鱼吗? 他也知道,剩下的几条虹鳟鱼有点小,他们不喜欢,所以就····· 没有说出口。 其实,陈永龙不说。 他也知道,往年厂分福利,不好的谁都不要。 最后剩下的福利就被几名霸道的职工,有点小权利的职工,或者在特殊岗位上有些小权利的职工,被极少数人瓜分了,这是厂分福利的潜规则。 这是我们厂长。 孙雨露和宗老汉一个乡的,见过面,互相认识。 我是白虎村的孙雨露。 他自报家门。 你就是白虎村的那个孙雨露,当年白虎泉村种植白菜、笋子、菜花价格下跌,你差价付给菜农的那个孙雨露 孙雨露笑而不语。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受人之辱,不动于色,察之之过,不扬于众。 给菜农补贴差价,有时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好难,还好上吊的尼龙绳搁置在抽屉里,他没有派上用场。 我是有眼不识泰山,老陈,这人诚实得很,我要是知道老孙吃鱼,我送他几条,不用费这么大功夫。 哎老陈,你只要说一声,是孙雨露吃鱼,他要多少条都行,钱吗,都好说。 他是不会让我们村民吃亏的。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 你是种菜大户,我养着几条小鱼维持生计,孙雨露能吃上我的鱼,是抬举我。 误会,啊,误会。 宗老汉把陈黑口当做偷鱼贼,给他道歉。 我们白虎村的人两个忌讳,一不吃鱼,二不砍树。 孙雨露淡淡的回答。 原来白虎村习俗,鱼和松树是维持家族亲密和特殊关系的两件图腾。 一不到白虎泉捕捞鱼。 二不到祁连山砍松树。 这是白虎村一种古老的信仰。 这几条鱼好,我要了。 他是厂长,陈永龙的妻子苗花,把自家的脸盆递给孙雨露。 陈永龙又仔细打量他一眼,这个人这么有魅力,从此佩服他,把心思用在工作上。 厂长,不容易啊。 陈永龙一边说,一边叹息。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不出门,不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 我来。我来。 陈永龙说着从宗老汉手里接过鱼网,亲自捕捞,不大一会七条活蹦乱跳的虹鳟鱼,飞进了孙雨露的脸盆。 十多个职工围着水箱,观望着。 八斤。 孙厂长八斤鱼。 陈永龙高声大喊着。 厂长我给你记下来,还缺两斤,下次给你补上。 他说着用笔记把分鱼的数量在本子上。“孙厂长(孙雨露),虹鳟鱼八斤”。 陈永龙给宗老汉数钱。 你看,见外了。 我们一个乡的,相邻相社的,我送孙厂长了。 孙厂长的鱼不要钱,宗老汉谦逊的推让着。 孙厂长和我是乡亲。我这几条鱼送孙厂长了···· 孙雨露端起脸盆就要走,陈永龙的妻子苗花说 厂长我来,我来。 我丈夫是分鱼的,我服务到家,给你送到楼上办公室。 这次她是真心的。 孙雨露看着办公室脸盆里的鱼,不几天活蹦乱跳的鱼,就因为缺氧窒息而死亡。 厂职工处在社会的最底层,他们看上去很快乐,其实很孤独。 这些职工看起来很坚强,其实也很脆弱。 能吃上尊贵的虹鳟鱼,他给予职工一种尊重,金钱是一个让人纠结的东西,很多人为之奋斗。 但得到金钱又有人烦它,这个尘世,有太多的牵挂。 他对脸盆的虹鳟鱼有点留恋和不舍。 戈壁水泥厂水泥厂职工陈永龙、吴霞、杨立国······沉浸在分鱼的快乐之中。 可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妻子苏叶儿去西河县,儿子航航留给岳父苏步青,他现在可以说是“家破人亡”。 应该回家看看儿子航航。 他找来塑料桶,把脸盆的虹鳟鱼,塞进塑料桶,上次他不在,陈永龙拉电停产。 这次不出什么意外吗? 戈壁水泥厂就象一个孩子,让一个离家孩子的妈妈不放心。 他安排好工作,回家看往儿子。 他驾驶着皮卡车,三十公里的路,约行驶一小时,就到白虎泉。 白虎泉是金城市最大的一个泉源,是双桥河发源地。 白虎泉上游是祁连山,大片莽莽的松树林。 白虎泉河滩边上有杨树、柳树,小溪旁边有扁麻,兔儿条,黄柏夹杂在松树之间。 白虎泉湿地喜鹊、画眉、斑鸠、野鸽子、猎隼互相追随厮杀,一片生机盎然的乡村风水宝地。 每当冰雪消融,祁连山的喀斯特地貌,一部分冰川融水消失在祁连山松树林。 然后从白虎泉渗出,于是白虎村成了蔬菜种植基地,是戈壁的一颗明珠。 他从皮卡车上取下塑料桶,把一条一条虹鳟鱼捧在手里,慢慢丢在白虎泉。 虹鳟鱼被溪水带动着,鱼儿照水水更柔,唯有一条鱼缺氧的缘故,久久的停留在白虎泉,泉源淤泥边上,半浮半沉,转了几圈,消失不见。 鱼儿消失不见,可他却掩面大哭。眼泪在眼圈中转悠后,任凭眼泪流淌。 他坐在白虎泉边嚎啕大哭。 想起十五年前得情景。 妈的,老子在河西也是一条汉子,我不上,谁上? 炮火覆盖000。 火力掩护。 突击小组受阻,被安南国二号哨位人员,用重火力压制在一个山崖下。 他提着81式轻机枪,从三号溶洞爬出来,转而进入预设阵地。 哒哒哒哒……81式轻机枪一个点射,来一个反压制。 子弹,没有了。 送上来。 他大喊着。 付射手董志塬冒死送上来一箱子弹。 班长,突击队撤不下来了。 他压好子弹,81式轻机枪又突出火舌。 压制对方反冲击,让突击小组躲避炮火。 张磊挂了(牺牲) 救不回来。 这时一发炮弹在他不到两米处爆炸。 班长,我的腿炸断了。 班长,救救我。 但是他不能,因为81式轻机枪熄火,对方反冲击,突击小组一个都活着回不来。 班长,救救我。 …… 董志塬呼救的声音越来越弱。 好兄弟,不要怪我。 你为国家,我也是为兄弟。 我实在腾不出手来。 他抹了一把眼泪,他先是低声抽泣着,声音越来越大,然后就跪在白虎泉边,在泥土上用手揪着一束草,又把揪下的草,放在嘴里咀嚼着,然后喉咙渐渐放开,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兄弟,你没有腿不要怪我,我也是没办法啊…… 他眼眶里的泪水好似白虎泉涌出的泉水一般,顺着脸颊哗哗地淌落下来。 他又止住了眼泪,评功名额下来了,兄弟给他评的是二等功,可断腿的兄弟董志塬怎么办? 立功名额有限。 连长我的二等功让给兄弟董志塬。 那你怎么办? 我还活着,身体健全,以后双手挣钱养家。 他退伍回来了,没有立功,没有背景。 只能分配到戈壁水泥厂。 然后下岗,回家种地…… 以前是一个农民,曾经想跳出农门,现在回来又当一个农民。 万缘皆有因,万因皆有果,有些事你不想相信,却不得不信。 我的猪,叶儿你养的猪,被张二戳了两个血窟窿。 黑猪呻吟着,诉说他的无能,还有底层人互相戕害,人生最痛的一课,永远是那个张二的叉子给你上的。 白虎泉流水潺潺,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白虎泉稀疏的水柳,在微风中轻轻摆动,野鸭在水中游动,湿地不知名的黄花散落在那,芦苇飘荡在白虎泉周围。 他为了得到七万元钱,对苏叶儿的冷酷无情,对妻子的亏欠。 没有一分钱容易睁来得,在崎岖不平小道背一筐菜,在菜地里穿行,那种艰难,铭刻在心底。 他两眼望向蓝天,白虎泉卷着浪花,向前流动着,绿的蔬菜,青瓦白墙的村落,碧绿的野草匍匐在小溪边,在风中嘶嘶作响,仿佛诉说着孙雨露创业的艰辛。 艰难的岁月,已漫过岁月的风雨渐行渐远,他忍不住捧了一捧水,洒在脸上,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泪水又顺着脸颊流淌。 小善似大恶,大善似无情。 人性有着隐秘的两面,一面光明,一面又是黑暗。 一面冷漠自私,一面温热圆润。 一面是创造,一面又是毁灭。 一面铺洒着天堂之光,一面燃烧着地狱之黑暗。 他给职工分福利,要与职工分享与企业共存亡的危机感,分享包容。 可这种分享被职工认定为讨好,人性的自私让他看到。 每个人都站在自己认知角度去理解,他也许入戏太深。 厂长就是一个职位而已,权利暂时属于他,现在职工只有盲目的顺从。 成年人的世界只有残酷的竞争,只有筛选,没有共享。 只有选择,没有改变,他们要得是一份体面的工作,然后养家糊口。 可是他们又觉得付出太多。 他和职工虽然处在同一个阶层,但是不同的工作,人与人之间却是那么的冷漠自私,一个企业最经不起的就是职工的冷漠与自私,有时压垮企业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许就是冷漠。 老子在《道德经》里说:“上善如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做善事的最高境界就像水一样,有利于万物的生长,生存、发育、而不善于表现。 可是我是厂长啊,能不表现吗? 谁能帮我呢? 孙雨露仰天长叹。 第19章 (4)黑窟窿拖欠职工养老保险怎么办? 孙雨露哭了一阵,他擦干眼泪,站起来进了皮卡车驾驶室。 看见一老一少,那不是岳父苏步青和儿子航航吗? 他暗自庆幸,刚才哭泣尴尬的那一幕,爷孙俩没看到,那不是徒增烦恼吗? 让岳父担忧,还给儿子留下心理阴影。 这不活得挺好吗?驾驶着皮卡车,逍遥自在,在上班时间,还在白虎泉游玩。 他自我安慰一下。 岳父苏步青是个老顽固,曾经责任制,他不要耕地二十亩,只要了两亩口粮田。 岳母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岳父就我行我素,承包了白虎泉一侧的戈壁荒滩上被丢弃的五千亩荒山,而且是一次性买断五十年,有白虎乡集体土地契约证。 戈壁荒滩他有五十年产权证,以后就以放牛为生,顺便捡拾一些杂草种子。 千年草籽,万年鱼籽,他捡拾狗牙草,天鹅绒,天堂草,车前草,蒲公英,田旋花,刺耳草,香附子…… 每年秋天十月,他把扁麻,柳条,白杨剁成枝,插芊在杂草中。 深秋又到祁连山松树林里,采集松果。 然后把松果籽丢弃在杂草里,没想到现在承包的荒山俨然成了一片林带。 《白虎县》县志记载,白虎泉四周有许多深涧沟壑,有南山沟,北山沟,大口子沟,小口子沟,还有直沟,弯沟,各沟皆有流水,是双桥河源头之一。 白虎泉四周有天然的松树,文革中被伐毁,毁林之风依然,直至八十年代才禁绝。 苏步青承包五千亩荒山。 白虎泉岸边各类杂草长满山坡,马莲花、洛桑花、铃铛花奇花异草夹杂。 现在松树苗子又发芽了。 后来他干脆就不放牛了,五千亩的荒山。 不能吃,不能喝。 但是他不允许别的村民,在他承包荒山放牛。 他在白虎泉岸边种树,种草,谁在白虎泉岸边放牛,吃了他的松树苗,他就跟谁拼命。 他以前在旧社会,当过抗日缅甸远征军,文革又是反革命,蹲过监狱,坐过大牢。 白虎村人俗称他是没人敢惹的苏疯子。 他经历了一次次的风波,过着穷苦潦倒的生活,包产到户还把自己的二十亩责任田做抵押,承包五千亩荒山。 要来一张五十年承包荒山契约证。 唯一聪慧的姑娘苏叶儿不要彩礼,嫁给参战士兵孙雨露。 白虎村海拔高2100米,不能种植苹果、梨树经济作物。 唯一的就是杏树,苏叶儿刚生下航航。 那时穷,买不起水果,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算穷。 苏步青琢磨在林地里,种了十几棵杏树。 现在十岁的航航终于吃上杏果了。 他的杏果,个头大,水量多,把杏子凉成杏干,淡黄色的干果,吃起来酸儿不涩。 高海拔的杏子,又和杂草一起生长,杏子有一种淡淡的清香,杏子买点余钱,可是他依然穷。 唯一的就是白虎泉泉源的水量越来越大了。 孙雨露跑过去,从苏步青肩上卸下来一捆柳树枝,准备插芊用。 爸,你老了,不要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少插几棵柳树,没人说你。 那有你们这样当父母得,叶儿不知道去哪儿? 航航成了孤儿。 雨露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你把白虎城合作社经营管理好就行了。 听说你在戈壁水泥厂入了股,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适可而止就行了,不要太好强。 你是老板,威风,可航航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 苏叶儿就回来。 孙雨露没有说实情。苏叶儿代他给兄弟金忠找墓地。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一捆柳枝丢在白虎泉小溪里,绳子压在小溪边的石头上,以免柳枝被水冲走。 航航心里可高兴呢,终于见到爸爸。 孙雨露沾了儿子光,岳母不会说话,心底善良,想方设法为孙子改善伙食。 她用擀面杖一遍一遍擀长面。 农历六月初五,是航航的生日,你这个当爸爸的,不知道你儿子的生日。 你这个爸爸当的羞不羞。 苏步青拿来蒜臼(jiu)子,捣蒜,然后把把蒜泥倒在醋碗里。 岳母给他盛了一大碗长面,然后浇上鸡汤,在碗里洒一点葱。 又在桌子上盘子里,加了一支水煮鸡。航航小心翼翼把醋卤子碗端过来。 爸,我的生日礼物呢? 下次买,下次我一定给你买一个大大的生日礼物。 下次,你就知道下次。 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来。 孙雨露只顾吃饭。香喷喷的长面,解口腹之欲。 古语说的好:“天上不会掉馅饼”,那些追求一夜暴富的人,显示一种集体的贪婪和法律的缺位。 我们骂那些可恶的骗子时,却发现这些骗子是自己的孩子,或者是亲姊妹··· 一张张呆滞而兴奋的面孔,就是这一张张面孔,创造了让白虎乡农业生产瘫痪的地步。 几千万资金,加入骗取农业低息贷款,然后投入到高额利息的无底洞,最后被无形资本缠绕,然后被黑洞吸进去。 他们让人怜悯,他们都是勤劳而无知、质朴而愚笨的村民。 从历史的记忆中并不是所谓的忠厚善良之辈,隐藏着骗子,人无信仰,便无节操。 从他们身上,呈现出一种人性的扭曲和贪婪。 自从白虎乡那场集资风波过后,宗老汉的姑娘和儿媳成了仇人,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后来姑娘宗玉兰都不敢踏进娘家的家门。 见一次儿媳刘樱花是骂一次。 宗老汉也无奈,清官难断家务事,只有回避,假装没看见。 这次戈壁水泥厂分福利,救了他一命。 他的鱼塘是简易堤坝,用铁丝网加上鹅卵石堆砌而成。 自从三千斤虹鳟鱼出售,还没有投入鱼苗。 一场洪水,冲走了铁丝网加鹅卵石堤坝。 一场灾难就这样躲过了。 儿子宗万平怀揣着创业的梦想,东拼西凑有了一间小饭店,却被自己的姑娘骗。 饭店开业没多久,欠下的账无力收回,最终经营失败走投无路。 自己的儿子面临背井离乡外出打工,可又无法喊冤,拿起自己右手,打左脸。 拿起自己左手,打右脸。 现在养鱼大有希望,他老了得有个帮手。 所以他偷偷给了姑娘宗玉兰一万元钱,让她还给儿媳刘樱花。 儿媳刘樱花心里犯嘀咕,她那来的钱?是不是老公公给的,毕竟宗老汉和儿子分家另过,经济独立,怀疑是怀疑。 钱是自己的亲爹,谁和钱过不去呢? 宗老汉用儿子时,儿子没话说,用钱开路,儿媳也就不阻挡了。 他有了流动资金 ,路再难依然要走下去!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 面朝土地背朝天、从土里刨食养家糊口的农民。 哪来文人墨客的闲心,弄些闲情逸致的勾当。 养鱼人没有垂钓者优哉游哉的轻松自在。 宗老汉修堤坝,建鱼塘,扩大规模,他领着儿子到戈壁水泥厂拉水泥。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宗老汉用的是现金。 戈壁水泥厂被宗老汉,做了一次活广告。 白虎村村民俢渠,建房,修水塘,堤坝。 戈壁水泥厂水泥销售供不应求。 解决了一个矛盾,另一个矛盾又凸显出来,财务科赵雪梅会计又到厂长孙雨露办公室。 给他一个天大的问题。 赵雪梅毕恭毕敬的说:孙厂长社保局来电话了,催促我们交养老基金。 孙雨露愕然:不是从工资里月月扣得吗? 为什么你们财务科社保基金压着不上缴。 那不是造假吗? 他怒不可恕。 工业生产中,职工的创造力,不仅取决于知识和技术水平,也取决于是否肯奉献的道德水平,任何职工的行为带有社会性,规范的企业文化约束性。 孙厂长,这是历年的欠账,厂里的效益不好,我们从职工手里扣下的养老保险,还有单位补贴的养老金,也是一笔巨大的数字,所以就没有给你汇报。 赵雪梅慢腾腾得说。 她知道这种事情,已到火烧眉毛,必须给厂长汇报。 那为什么以前不催?现在才催呢? 他气愤的质问赵雪梅。 历年社保局就没有调查过? 往年分福利,我们也给社保局送上十几份福利。 要他们多关照关照,濒临破产的厂可以推迟一年上缴养老保险,上面下发了一个文件。 社保基金上缴,原则上按那个文件执行。 这一原则,就原则了十年,不缴养老保险,你退休了怎么办? 不缴养老保险?居然给社保局某些岗位送礼。 天理昭昭,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 退休了拿不上退休金,你没有想到你晚年生活有多凄凉吗? 交给社会,引发社会不稳吗?几百人到政府部门,要社保,我这个厂长怎么混日子? 厂长,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得听上面的。 不缴社保,职工知道了,他们有什么反应? 他们只知道养老保险扣了多少钱,缴没缴是厂长签字,财务科申报到银行账户。 职工只关心发了多少工资,其他的不关心。 以前像陈永龙这样的职工就不闹吗? 厂长,给社保局送礼时,顺便给他一份,就把他嘴封了,他是保卫科长。 原来如此,全都是夹带私货,打着为厂着想,以正义之名谋个人之私利。 现在我们水泥厂正常生产,职工能按时发上工资,所以····所以赵雪梅说了好多个所以。 所以什么?孙雨露反问赵雪梅。 所以有钱。 还有这次分虹鳟鱼,没有给社保局随份子,就惹了麻烦。 赵雪梅回答。 有钱吗?厂里生产,拖欠的原料款,材料款有一百三十万我的预付人家。 二百人职工拖欠的工资八十万我的给发。 有两台磨机大齿轮设备需要更新,三十万我的买设备。 更为可气的是在销售旺节,戈壁水泥厂居然有些职工给我拉闸停产。 没有水泥,耽误路桥公司施工,十二万我的给人家客户赔偿。 我就这么大的一点本事,五百万的小企业技改基金就这样填了窟窿。 你是会计,你算算,还有多少钱? 孙雨露气得就在办公室骂开了,社保局早不要,现在要,给他们说,没钱,要钱没有,要人二百多职工任他挑。 这个无赖我也当定了。 孙雨露的声音在楼道里有点大,可谓震耳欲聋。 曾经不缴养老保险,你们居然给社保局随份子送礼,你们乐意 ,职工愿意吗? 把历年拉的屎,装满盆子,往我头上扣。 不要往我头上扣,太臭了。 我只交今年的养老保险,一分不少给我上缴。 孙厂长,不交养老保险金,他们要采取强制措施。 赵雪梅小声嘀咕。 我们养老保险拖欠十年了。 什么是强制措施? 重则企业法人要拘留,要判刑,轻则你厂长就当不成了,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 孙雨露大惊,十年欠的养老金职工扣下的六十万,单位补交的二百万,总共二百六十万。 赵雪梅不亏是一个专业行家。 我刚上任怎么不给我汇报。 那个时候,和你不熟,以前的厂长(捞一笔)····,以为你也(捞一笔)····就走,赵雪梅小声说着。 再说我们职工和你也不是一条心,所以就没有给你汇报。 我们职工不具备基本的生活常识,没有是非观念,面临企业举步维艰,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企业生产是一种团队合作,职工之间并非相互隔离地工作。 可职工也冤枉,像师傅杨立国还躺在床上,用脊梁和肩膀,撑起戈壁水泥厂,却成为某些人,谋取私利的工具,成为个别人酒宴上一碟花生米,成为曾经不作为厂长茶几上得一条中华烟。 他孙雨露会重蹈覆辙吗? 人算不如天算,这个烂摊子,天要亡我。 哎…… 白虎乡信用社五百元的小企业技改基金就这样打了水漂,五百万的小企业技改基金玩了一个心跳,过了一把厂长瘾。 悔不当初,不听老婆苏叶儿的,什么都是骗人,唯有自己老婆不骗人。 这些话孙雨露都没有说出口,只在嘴里发出了。 哎……的一声叹息。 此时他肠子扭结在一起,那是透彻骨血的痛,他眼神茫然惆怅 ,历史的欠账原来挺冰凉,还丝丝隐含着酸甜苦辣。 真正的强者,从来不在职工面前发脾气,而是修炼自己内在能力,增加自己包容力,调整自己忍耐力。 我们是生产水泥的单位,不仅自己凝聚,还推动其他物体一起凝聚的是水泥。遇到钢铁则凝聚更强的是水泥。 安的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我们不生产水泥,要的就是温暖得一个家。 他又有信心了。 第20章 (1)凤凰涅盘 孙雨露不发火了,在会计赵雪梅面前发火,显得自己修养不够。 她也是一个执行者,你错过太阳时,你在哭泣,那么你也会错过星星。 职工养老保险金不缴,本身就是违法,那些光脚赤臂,汗流浃背的职工,最后老无所依,你的良心只能让狗吃了。 在生活中抗争,哪怕满身疮痍,也要把无助沉入心底。 他是厂长,要像个厂长的样子,不能唱衰戈壁水泥厂。 一个连养老保险金都缴不起的厂,何谈发展,恪守一点残留信守诺言的自尊 ,有一些服从规则的风度。 承担一小部分社会责任也未尝不可。 偏偏这节骨眼上,陈永龙兴高采烈的快步到孙雨露的办公室。 他因为分虹鳟鱼,得到职工的认可,心里美滋滋的。 去到财务科报账,完善财务手续,他鬼机灵的,挑战不了孙雨露的底线,就来软的。 弱之胜强,柔之胜刚,举拳不打笑脸的人,开口不骂送礼人。 化力量于无形,别看他是马路上的螃蟹,横着走,也怕重型卡车压过去。 他也会打太极,顺便和厂长来个见面熟,谈谈工作买鱼的经过。 他刚到楼道口就听到孙雨露骂人的的声音传到楼道里,他也不知道厂长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他敲敲门,进了厂长办公室,挺守规矩。 赵会计正好你也在,我让孙厂长签一下字,办一下财务手续。 孙雨露见到陈永龙,就有一股无名火。 他心想静一静,再静一静,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 他暗暗告诫自己。 孙雨露哈哈大笑说,老陈。 我让你分的虹鳟鱼是二两的小鱼,肉嫩,又新鲜。 可是你却给职工分的是养了两年多的大虹鳟鱼。 不过价钱也公道,大虹鳟鱼职工喜欢,说能吃个满嘴,老陈这次分福利工作不错。 陈永龙得到孙厂长的赞许。 戈壁水泥厂职工其实很悲催,能得到实惠的毕竟是极个别职工。 大多数职工更敏感,更想要一种规则,一种公平。 这次陈永龙说了实话,厂长,我们职工还吃不起小虹鳟鱼,达不到吃味道境界。 冬天,一个职工家庭,买上三四袋子土豆,就是冬天的主菜,煮土豆、烧土豆、炒土豆。 土豆片,土豆丝,土豆块,好一点的家庭多吃几盘土豆丝炒肉。 戈壁洋芋蛋儿,能吃不能干,挑了两个猪尿泡,压得满头汗。 锅里煮的洋芋蛋,锅底下烧的羊粪蛋儿。 炕上躺个死老汉,身上盖个烂毡毡。 等着要吃洋芋蛋儿。 这是骂我们戈壁人的。 然后就是腌白菜,二百斤大白菜一大缸,就是一年的主菜。 家境好一点职工,双职工地窖里存几捆蒜苗,就算好职工。 蒜泼泼辣子一碟菜。 中午是面条,下午还是面条。 好多单身老职工下班,到铁路道旁拾煤渣,家属到市场捡拾烂菜叶,说是喂鸡。 其实是自己吃。 老职工有病住院,医院不收,没钱报销。 给个去疼片,伤口上抹点紫药水就回家。 孩子上大学缴不起学费,还得跑到镇上开贫穷证明,人家不给开证明。 说我们是工人,不属于贫穷接济范畴。 就连我们孩子上学也受歧视,不发工资,孩子缴不起学费,让水泥厂孩子集体站在教室外。 羞辱我们家长。 铁路,电厂,供电局,医院,白虎镇这些富裕单位孩子不和我们水泥厂孩子玩。 我们的孩子交不到朋友。 白虎县重点中学,我们水泥厂孩子不收,只能到乡中学上学。 …… 他居然把真实的戈壁水泥厂现状吐出来。 孙厂长吃惯了美味佳肴,山珍海味,当然吃小鱼。 孙雨露微微一笑说,我喜欢吃水煮鸡,白虎村的人不吃鱼,只会放生。 我也不吃鱼。 陈永龙丈二摸不着头脑。他又说:“我们职工看到外面的人吃鱼,等到自己能吃上鱼了,人家吃的就是一个味道。” 正好赵会计也在,我也就不当外人了,厂长把三千斤虹鳟鱼改改,价钱也改改,厂长还有好多应酬····· 陈永龙一脸的谄媚。 厂长吃肉,我们多少也得喝点汤,至于卖鱼人宗老汉,开发票是小菜一碟。 他做事神不知鬼不觉,既巴结了厂长孙雨露,自己又得了实惠。 职工监督,监督谁去,这猫腻只有鬼知道。 孙雨露拉下了脸,用手指,指指上面天花板,“人不知,天知”。 那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他又说了另一句话:“虹鳟鱼价格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哪里来的陈规陋习。 赵会计你把这个分鱼的条子拿去,核对一下,我还有点事和老陈谈谈。 赵雪梅走出厂长办公室。 办公室只有陈永龙和孙雨露两人。 哎呀…… 不容易,陈永龙感叹一句。 听说你分鱼,拿的支票人家说是假支票,差点进了派出所。 孙雨露哈哈大笑。 你进派出所,这次我的进拘留所,说不定还得判刑。 孙雨露在陈永龙面前说了实话。 厂长你不会开玩笑吧。 我们厂有二百六十万的养老金没有往社保局缴,本来保密,现在保什么密啊。 戈壁水泥厂职工人人都知道二百六十万的养老基金没有上缴。 他是一脸的无奈。 厂长上次拉闸的事情,影响路桥公司的施工进度,要赔偿损失,这都是我的错。 陈永龙内心又一次的发颤,仿佛过电一般。 毕竟他和妻子是厂里的双职工,停产对他们夫妻的工资也受影响。 那次停电事件,他的心灵深处刻上一道悔恨的疤痕。 我说过,既往不咎,别提了。 孙雨露大度的打断了他的话。 厂长是工作的,既不要因为坏人人数多,也像陈永龙霸道,也不要因为他不像你,而同他为敌。 要尽可能投入到他生活里,结交他们,投入到工作中去。 老陈,我叫你来,你的工作不错,我们厂还缺一名为职工说话的工会干事。 我打算让职工选举后,工作一个阶段后,代理工会主席职责。 我不行,陈永龙推辞着······ 夺城者将,夺国者帅。 同样一个企业会用人是企业家,会生产者只不过是个厂长。 孙雨露只是一名厂长,过渡到企业家还有一段漫长的路要走。 同样做一个精明的厂长,就是让废人,善人、恶人,混混都在最佳岗位上,发挥特长。 这也是戈壁水泥厂孙雨露当厂长以来,第一次开的职工大会。 会议由副厂长高强主持,乡镇企业副厂长,在县局里没有位置,只能到戈壁水泥厂镀镀金,所谓的就是一个过渡。 然后到县上的局级单位挂个副职,乡镇企业效益好时,是一块唐僧肉,人人都想吃。 今天工商检查营业执照。 明天又是税务局稽查偷税漏税。 后天又是安监检查安全责任制。 大后天又是技术监督局清查技改。 ····· 甚至街道办也来,检查卫生干不干净。 最可恨的是掌握小权利私下个别安监员。看到厂一个烧茶水的锅炉,也要狮子大开口,问你要五百元的安检费。(要发票不合格,不要发票合格,现金)。 厂长的私人开支,也已各种名目报销。 企业技改成为一个老话题,用人制度上的一些弊端,危害着戈壁水泥厂的生存命脉。 戈壁水泥厂曾经也接受几名大学生,引进人才有好几个。 而最终通过各种渠道辞职走人了。 戈壁水泥厂真正懂管理的职工没有上升的空间。 这样就造成一种“任人唯亲”的怪圈。 同时,这“怪圈”的存在,也让那些有才之士,温水煮青蛙感到前程渺茫,从而失去工作的热忱。 县企业的用人制度普遍都存在任人唯亲这种怪现象。 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前的厂长不提拔一帮“亲信”誓不罢休。 不把自己的后路铺好(包括自己子女今后的出处)不放手。 前任厂长郭书军的思维管理方式,还是学他的爹种田的方式。 他没有摆脱传统的习惯,找出一种新方法,世事如棋局,市场空白点和格局的转换有个留白。 他的思想不在企业生产,而是把自己当做跳板的一个过渡。 最后把二百六十万养老金没有挂在账上,到旅游局当副局长去了。 这种用人制度导致本身红火的企业慢慢变得衰败。 会议由副厂长高强主持。 下面宣布厂里的任命。 任命会计赵雪梅为财务科长,陈永龙为办公室副主任,兼工会干事。 各车间主任也一一做了调整。 下面有厂长孙雨露讲话。 副厂长高强宣读。 他拿起稿子说。 我今天就不照本宣科了。 我要说一个事实。 我们十年的养老保险扣下了,但是没有往社保局缴,也没有挂在账上。 下面一片哗然,会场沸腾如100°过年杀猪烫猪毛的大开水锅。 有的职工吵闹,有的职工窃窃私语,有的职工高声骂人。 还有个别胆大的职工指责他为什么不缴。 有的职工高声喊,厂长给我们交啊。 他看到会议室安静了许多。 又接着发言。 今天是我无能,是我违法在先,我们的戈壁水泥厂一年也就盈利不到十五万。 而我们所欠养老费二百六十万,也得十年后才能够全部缴清。 这些天厂运转的流动资金从那里来? 大家想知道吗? 这次职工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即便是有陈永龙这样一呼百应的人,也很难站起来替职工辩解。 “故善战者,求之于势”,职工从分虹鳟鱼 从而受到惊喜,此时心情又急转直下。 好多职工内心还存有惶恐感。 他又略微停顿一下说,流动资金是白虎乡信用社贷款五百万的小企业技改基金。 而贷款担保单位就是白虎城合作社。 农业收入风险大,而我们厂把这个风险又转嫁到了白虎城合作社。 我知道你们会说,我孙雨露自作自受,活该。 因为我们还没有学会分享,也没有享受单位给你们的好处,你们唯一做的就是抱怨。 你们把生活的怨恨转嫁到我这个厂长身上,现在你们敢怒不敢言。 等我失败后,一脚踢出去。 那么我又恨谁呢? 当初我到戈壁水泥厂,投入二百五十万风险抵押金。 我不得不佩服会计赵雪梅,也就是现在赵科长业务的精明。 二百万六十万的养老保险,从你们的工资中扣下,这些钱又没在账面上反应出来。 造成虚假负盈利。 也就是亏损。 这些钱那里去了? 职工义愤填胸。 有的公然指责赵雪梅,有的甚至当着赵雪梅的面,骂她,破货,烂鞋。 他们假装出一种正义。 此时赵雪梅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如果她申辩,将会是集体讨伐。 在一个缺乏权威的时代,权利代替了权势,他赶紧打断了话题。 我知道这些钱从工资里拿出来,又投入到生产中去,跌入了无底洞。 这件事责任不在赵雪梅,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责任在我。 戈壁水泥厂就是一个世界。 每个职工就是一个历史书写者。 企业效益创造者,毫无疑问应该是我们自己。 我们没有理由躲避责任,就像我们没有理由践踏自己的生命。 戈壁水泥厂养老保险能否缴上去? 全部决定于我们自己,承担你所肩负的责任。 我们工作每一天,我们的孩子会认识我们,了解我们,评价我们。 少指责,少抱怨,少后悔。 我们不惧怕独自穿越狭长暗黑的隧道。 因为我们本身生产水泥,不仅自己凝固,而且带动石子凝固的是水泥。 我们不指望一双怜悯的手,送来廉价的资助。 我们每一天应该有所长进,有所发展。 我们孩子看到的是一个蒸蒸日上的企业,而不是倒闭,破产,脏乱差,发不出工资濒危倒闭的企业。 我们这一代人,处在历史的拐点,我们要用心,用热血,用汗水为企业创造效益。 我说的有点假,大,空。 现在你们要的是工作,挣一份工资,养家糊口。 我只想说一个事实,从性格上讲,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 但我是一个男人,我知道流泪排不上多大的用处,流泪银行的贷款还得还。 我有一点困惑,也有一丝惊慌,拖欠养老保险,困扰了你们问题十年。 也有陈永龙这样的人,居然十年了你们的养老保险不缴。 你们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企业的效益不好,我们每个人都不能之身世外。 企业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 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 大厂败于外,小厂亡于内。 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考验。 要达到不为受辱而懊丧,不为荣耀而轻狂。 还要受到责备与辱骂。 第20章 (2)只做两件事, 戈壁水泥厂怎么办? 厂长孙雨露在职工面前发出灵魂拷问。 我是一名男人,我在任上只做两件事。 第一按时发工资,然后把拖欠养老保险金逐年追加,在我五年任期内,养老金全部上缴社保局。 第二为生料磨工伤职工杨立国治病,我们厂在安全警示面前忘乎所以,被侥幸和麻痹代替。 安全事故没有下次,这是最后一次,他的发言,让职工震聋发聩。 谁在乎杨立国师傅呢? 我们只把他当做一个赌博的筹码? 而不是一个受伤害的职工。 你们拥有杨立国,就是我孙雨露不作为,成为罢免我的理由,成为我无能的象征。 而我拥有了杨立国,我就赢得了关心职工疾苦,体谅职工生活难处的好名声····· 我当过兵,打过仗,用机枪掩护过冲锋的兄弟,一个突击队36人,只活着回来了六名兄弟,我的战友金忠还在金城市殡仪馆。 打仗死人,伤人那是无法避免的事情,那是为国尽忠。 可我们厂,仅仅是生产水泥的一个小厂,生产水泥也会发生工伤事故吗? 丢人,我丢不起那个人。 哪一个男人躺在床上要老婆伺候,不希望自己站起来? 哪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不希望自己的爸爸站在校门口? 哪一个妻子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健康? 陪伴在床上。 台下磅房职工吴霞听到这些话,顿时变得激动不已,他在二百多人的大会上,用手捂住嘴,最后悲伤地放声大哭起来,一个女人坚强的表象下,心灵是那样的脆弱。 随后吴霞跑着,哭着,冲出会议室,奔向了自己的小平房···· 而孙雨露也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他宣布了“散会。” 他抑制着泪水,走出会议室…… 戈壁水泥厂职工大会就这样结束了。 职工也在感情旋涡中走过一个又一个轮回,一个单位,最重要的是人的向心力,只要团结一心,任何困难都不在话下。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沟通、走动,他无慧眼,可穿透岁月层叠的迷雾,窥视职工的沧海桑田,岁月堆积的苦难,冲刷原有的粉尘,石屑,偶尔也会得到一个灵玉美珠。 职工大会就 这样散了。 戈壁水泥厂发展无疾而终,但企业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 一个不尊重职工生命的厂,是无法发展的,世间的生命,或崇高,或卑微,总有存在的理由。 可屋漏偏逢连阴雨,一个企业不生产就是一堆锈迹斑斑的烂铁,毫无价值可言。 戈壁水泥厂曾经打算破产。 现在的财务科长赵雪梅知道,银行不让破产。 因为贷款,工厂破产,银行贷款就是呆账坏账,银行损失不可估量。 政府也不让破产,治所下的工厂破产,名声不好听还在其次,主要的二百三十名职工如何安置? 政绩如何考核?二百三十名工人下岗了。 曾经的戈壁水泥厂是一潭躺着一头死猪,臭不可闻的死水。 只不过这潭死水孙雨露没有闻到。 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没有竞争,没有交易,也没有暗箱操作,一个工厂就让他白白拿到。 历史潜藏的黑幕在破败凋零中被揭开,身上的脓疮也因为那个人濒临死亡,反而不那么恶臭。 给职工发拖欠的工资,逐年追加欠缴的养老金,让他的技改计划搁置。 戈壁水泥厂能否生存是一个大问题。 现代社会没有什么不能替代的。 他是厂长,他所担负的责任是如此之重,来到这个世上,生命如草芥,有所不能承受之轻,也有所不能承受之重。 戈壁水泥厂经历了许多挫折,才恢复生产,职工陶醉在不真实的幻觉中,认为拿工资理所当然。 原本不属于他承担的责任,却要以各种坎坷和困难,将要融化在他骨髓和血液里。 他的这些做法职工能理解吗? 他唯一所做的,就是让职工能清楚地认识自己,引领职工走出泥潭。 陈永龙现在是办公室副主任,兼工会干事,杨立国工伤治病,是他的职责所在。 脑损伤给杨立国带来巨大的身体伤害,其康复过程极为漫长。 厂长孙雨露的要求并不高,一让他能站起来。 二能自己解小便,能独立生活,身边不需要人帮扶。 吴霞要上班,孩子蓉蓉上首都师范大学,他不能成为累赘。 去北京的火车票已买好,按厂制度,杨立国只能有一位亲属陪伴,可以报销差旅费。 女儿蓉蓉是不能报销差旅费的,吴霞自掏腰包,她没有怨言。 以前只要吴霞一哭,二闹差旅费也就报销了。 但戈壁泥厂前任厂长郭述军也有办法,玩猫捉老鼠游戏,只能在省城治疗,省钱。 玩到现在,工伤职工杨立国还是瘫在床上。 厂里的制度写在墙上的都是糟粕,精华都在潜规则里。 他要改变这种现状。 陈永龙敲了厂长办公室门,进去后叫一声:“孙厂长”。 “怎么,钱不够”。 厂长,你送送我们好吗。 你是办公室副主任,又兼工会干事,这是你的职责所在,怎么你想推脱吗? 不,职工都在那,你和他们见见面。 永龙,我最怕在那种场合见面,你不知道,当年我们突击队上去三十六个兄弟,回来了六人,我怕…… 我怕那种离别的场面。 孙雨露叫陈永龙时,故意去掉一个字,变为永龙,表示他与职工的心灵距离拉近了。 我知道这间事情难办,你就死马当活马医,要求不高。 一能走路。 二能解小便。 陈永龙转身一鞠躬,走出办公室。 过一会儿,吴霞进来了。 她开门见山就提一个问题,企业效益不好,还给她丈夫治病。 孙厂长你这样做图什么? 我图的是一个心安。 你不了解我,我被人打过,我被自己的战友兄弟踹过两脚。 他们埋怨我们火力掩护组,没有掩护好兄弟。 三十名兄弟没有回来。 算了。 你不懂,那是我曾经过去的事情。 走吧,我图的是一个心安。 吴霞的眼泪下来了,杨立国脑部损伤,这期间她的压力和痛苦,只有自己体会,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现在治疗最终也许是一场空,为孩子蓉蓉也就知足了。 尽力了, 吴霞眼泪在眼眶打转,然后转身走了。 钱不够,打电话,我尽力。 他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有些佩服,一个女人守着瘫痪的男人···· 不容易。 无论一个人的命运有多悲惨,一个人的境遇又多不堪。 时光不会倒流,地球也不会停止转动,一切都将过去。 有的人创造机会,有的人找到机会,有的人远离苦难,有的人却在制造苦难,有的人不但自己制造苦难,还得把别人一起拉下水。 俗话说天地万物相互感应,相互促进,相互和谐。 所谓的人也在运动着、存在着、选择着。 宇宙,星光灿烂,其中深藏着物质运动的伟大力量。 它最不可思议的是,一个纯粹的物质世界,却能创造出智能生命。 自从人类发现在地球上,这种叫基因的结构之后。 我们可以相信,哪怕是尘埃,只要经过特别精致的编排,也能缔造出像生命这样高级物质形态。 并且只要给它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它就能演化出智能。 物质的宇宙能够演化出生命,目前我们唯一所知道的就是我们自己的太阳系。 但准确地说,生命很吝啬地只选择了它的第3颗行星——地球,生命在这颗星球上诞生并且改造这颗星球长达近40亿年。 从生态上看,地球在太阳系的美丽是独一无二的。 然而今天的地球因为有了人类,就不仅是生态星球,同时还是一颗文明星球。 地球上唯一直立行走的智能生物——人。 今天已经非常轻松的生活在这颗行星上。 但是,从古老文明走向现代文明,人类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而二者之间的跨越的关键恰恰要取决于人类认识宇宙的深度。 我们的燃烧最基本的概念是火,用一堆树枝燃烧几个小时,这是人类获取能量的概念。 这个基本的方式一直主导着人类的文明,但这种燃烧根本没有使用宇宙中真正的能量宝库——原子核。 在本质上,木头的燃烧只是物质原子互换位置放出一些化学能,燃烧后,原子核的质量一点没有减少。 在一节只能燃烧几分钟的树枝中所蕴藏的核能,足以把一盏一百瓦的灯泡点亮一百万年。 太阳就是一个奢侈的使用核能的天体。 世界万物是互相转化的 ,人的活动也遵循宇宙的法则。 有时候能量也是巨大的,自从有了高级文明。 钱这个用纸代替的,两个人互相相信的一张纸能量也是巨大的,一旦达到了核聚变,一元钱也可以变成一百万元····· 孙雨露还有一件大事,他不但是戈壁水泥厂厂长,主要的还是白虎城合作社的主任。 今天他要接待一位尊贵的客人,他不是以厂长的身份,而是以白虎城合作社主任的身份。 他要接待金城市食为天超市,民营企业家张亦然。 今天的张亦然从一个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从一个纺织厂挡车工下岗职工,到现在的张董事长。 经历了她最悲惨、最痛苦的岁月,停业整顿和资金链断裂,人生的至暗时刻。 两次的磨难让她变得坚强,成熟,一个中年女人,事业蒸蒸日上,给她赋予一种韵味,女娲补天的气质,最后终于成为金城市耀眼的女强人。 曾经的文具店商户,变为食为天超市老板,到今天的食为天集团公司,成为董事长,人称张总。 现在金城市各大饭店宾馆,以张亦然的口味为色调。 其实她最爱吃西河县一中院墙外,陆家小饭馆,逃课时三角钱一碗的野蘑菇烩面片,吃得津津有味。 最羡慕现在市长祁连雪,也就是曾经的同学祁连雪,在学校带的一罐咸菜沙葱,妈妈的味道,只想尝尝鲜,可又怕祁连雪不够吃,不敢尝鲜。 她最后悔做的事情,就是纵容铁哥们宋军,在祁连雪那罐妈妈味道的沙葱罐里,泼撒尿液,恶作剧之吻,成为她终生的梦魇。 她做得最下作的事情,就是把曾经暗恋的翩翩少年祁连雪,‘王风采葛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箫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我得不到,别得女孩也休想得到,嫉妒之火后来把她爱隔绝。 她把祁连雪课本丢在女厕所粪坑里。 俗语说:“一句先苦后甜,苦了老娘又一年,所谓的生活不如意,就是缺钱。” 等她富可敌国,全金城市商贩以她的笑脸为笑脸,以她的口味为标准,以她为c位,用钱办成的就不是什么事情。 还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情,悔不当初啊。 金城商业国繁华,双桥河滋养哺育。戈壁帝国大融合,亦然原来不读书。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况且张亦然总经理又生在闹市,真名字张亦然已很少有人提起。 生在闹市,再加上又善于经营,人际关系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 自然融资如双桥河流水,源头的人是充裕的。 如何把剩余的利润投资出去,做到投资最大化,是她最头疼的事情。 以她的精明,也想投入房地产来一个“地生钱、钱再生地”,即圈地———抵押贷款———贷款后再圈地,如此周而复始获得巨额信贷资金。 只要有金城市最大的高官之一,市长祁连雪背后站台。 她实际是一个土生土长的西河县小市民,八六年高考都没有预选上的差生,当然榜上籍籍无名。 榜上无名,不等于脚下无路,一个金城市毛纺厂挡车工,下岗之后···· 再后来有钱之后,通过赞助高校获得所大学文凭和学位。 她是戈壁师范大学生联谊会员,该大学曾发布消息。 张亦然头衔北大文学硕士,清华大学金融博士、高级经济师。 长江大学注册执业管理营销大师。 时过境迁,她在金城市毛纺厂挡车工,高中毕业,已被人忘记。 苦难是一种财富,苦难也是磨练人格的最高学府。 在她人生历程中,当纺织工人然后下岗,有许多记忆不堪回首。 尽管坎坷是一种困境,但是谁也不会再次体验苦难。 没有文凭是她的软肋,文凭已成为爬上精英阶层的一部天梯。 大学学术讲座她听不懂,并不见教授没有讲。 在一节哲学课上教授讲:“吃饭就只谈色,香,味,睡觉只管睡觉。 只有达到这个境界,才是企业家。 张亦然也算一个富豪,如何成为西北最大的富豪,她苦思冥想。 女人有女人的手腕,她想以金城市房地产井喷形势,把挣到的钱,然后再从银行贷款,投入到圈地上。 来一个“地生钱、钱再生地”。 也就是蛋孵小鸡,母鸡再产蛋,蛋再孵小鸡的游戏。 至于鸡蛋的孵化率,还有母鸡的产蛋率不是她关注的话题。 生在江湖,身不由己,在商言商,到那个地方喝那个地方的水。 命运不是她所能左右的,所以她要先大量圈地,再以这些“高估”土地,到银行抵押贷款,贷款后再圈地。 如此周而复始获得大量的信贷资金。 这种方式本身就埋下隐患,如某天某家银行停止贷款,她即陷入不可持续风险。 张亦然又不是不知道。 当然城市的发展来钱最快,就是投资房地产,拿下一块好地段,利润就成倍的翻番。 要么就是市政建设,招标就是一个形式,精华都在潜规则里。 房地产就是当地助长经济增长的一剂春药,什么情势下有政绩,最好房地产。 什么情势下有政绩,市政建设。 市政建设,这是一本万利,还有潜规则,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没有钱也要搞建设,明天的钱,今天花。 这样就形成了恶性循环,层层拖欠,政府欠老板的,老板欠开发商的,开发商欠工头的,工头欠带工农民的。 最后受害的就是农民工,导致一些地方失去公信力。 “人的本性就是追求个人利益。” 人有自私贪婪的野性,有控制欲、支配欲。 有些有权力的人无法接受这种反差,对这种钱既热爱又畏惧,还有内心的恐惧,害怕,人啊就是这样纠结在金钱里。 第20章 (3)女董事长张亦然的学生生涯 北大文学硕士,清华大学金融博士,高级经济师,长江大学注册执业管理营销大师。 黄河大学总经理规划师,戈壁大学董事长联谊会会员张亦然 她原来不读书。 她的真实头衔,西河县86届高三(1)班毕业生,她没参加过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她没有资格,高考预选她没有预选上。 在7月7日高考那天,她躺在床上哭泣,然后偷偷身体探出院落,看到熙熙攘攘参加高考的同伴。 也只能发出,老娘当如是也,彼可取而代之。 她的理想就是坐在教室里,堂堂正正参加一次高考。 后来为生计所迫,西河县小市民的出路,唯一的就是招工,她阴差阳错在金城毛纺厂成为一名挡车工。 在改革的大潮中,她必定是一朵翻不起滔天巨浪的小浪花,纺织女工张亦然下岗了。 失去国企铁饭碗的她一度迷茫无措,并最终决定开始创业…… 办了一家文具店,和曾经的同学,金城市政府办公室主任,祁连雪有了交集。 一对冤家,想逃都逃不掉。 张亦然参加中考,曾经没有考上西河县高中。 但她是体育特长生,400米,800米中长跑,100米,200米短跑,独霸西河县一中三年,至今田径赛记录无人可破,西河中学叫她:俗称张兔子。 她被西河县一中特招,属于体育特长生。 她修长而挺拔身材,秀色的长发飘逸在骨瘦的肩膀上,有一种灵动的少女之韵味。 高中青春期萌动身材发育,让她的体育特长荡然无存,她跑不动了。 胸部如西大街张老汉爆米花的爆米机,砰……的一声。 爆米花大于玉米好几倍呈现在儿童面前,这诱惑力谁都挡不住。 体育特长生居然跑不动了,她有点懊恼。 她擅长跳舞,身轻如燕的优美舞姿,她胸部兔子似的跳跃,自由飞翔之感跃然。 使得她富有青春少女的生命灵动,迷倒不少男孩。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她那一双明亮让男孩心悸的大眼睛,不知让多少男孩倾倒。 她文化课高考,连过高考独木桥的资格都没有,只有另辟蹊径。 勤能补拙是良训,一分辛苦一分才,闻鸡起舞早耕耘,天道酬勤有志人。 她要以艺术特长生的身份,过高考独木桥。 体育考核有800米跑,铅球投掷,立定跳远,100米跑。这四大项。 早晨五点起床,她在县城东大街交叉口,刚跑到草原站院墙边,一条一米高的大黑狗,从3米高院墙跳下来,扑向她,一口咬住她大腿根部,幸亏这条大黑狗咬得是死口,不然她性命不保。 等到看大门刘老汉跑出来,一木棒敲大黑狗脑袋,掰开大黑狗狗嘴。 大黑狗四支犬齿已戳在,她灵动修长大腿肌肉里,大腿咕咕流出映红的血。 大黑狗把她的大腿,咬合创面深达肌肉2厘米,已深入骨头。 在县医院她只是哭,草原站赔了医药费,象征性的给了一点营养补助。 朗朗乾坤,没人安慰她,她伤口愈合后,又是雪上加霜,立定跳远又缩水50公分。 张亦然彻底成了一名普通中学生,胸部如吃了膨化食品极速膨胀,可谓是‘三兔共耳’。 绕着一个圆心在奔跑,它是无始无终,一个久远的寓意在里面。 她处在迷茫之中,她身体发育不懂,青春女孩的韵味。 其实繁衍与生殖是宇宙自然演化规律,兔子繁殖力强,寓意多子多福、生生不息。 她的两对兔子,让她亭亭玉立,让静态美跃飞起来,创造出美的轻柔若水,渗入男孩的灵魂。 她恨那条大黑狗,体育特长生从来不缺朋友,她睚眦必报。 她叫上好哥们,宋军,王发财要对那条大黑狗报复。 草原站后大门在县城东大街郊区,三人点了一堆柴火,火堆里埋着一个钢球。 张亦然从火堆里扒开钢球,在钢球上吐了一口吐沫,钢球滋滋作响。 温度够了,可以了,丢给大黑狗,让它咬钢球。 王发财的爸爸修理厂上班,打菜刀的,从小 耳染目濡 ,知道钢铁回火的温度曲线,发红的钢球不沾水,十指不沾阳春水,如魂灵看不见。 王发财用火钳夹起钢球递给宋军,宋军一不做二不休。 上院墙。 王发财抬着他右腿,张亦然抬着他左腿,借力发力,宋军一个飞跃,攀过院墙。 一个发红的钢球丢在大黑狗狗窝里。 那条恶狗扑上来,吊住那个烧红的钢球,狗嘴里呲呲冒着青烟,大黑狗就是不松口。 那条大黑狗,最终舌头,口上颚被红热的钢球烫坏,口腔溃疡化脓,无法救治大黑狗饿死。 她被草原站告状到西河县一中,张亦然宁死不屈,大概女孩的意志力比男孩强,当叛徒的少。 一人做事一人当,她没有出卖朋友,双方都有错,于是不了了之。 从此王发财,宋军,张亦然,患难见真情,成为生死狐朋狗友。 张亦然对同学祁连雪还是仰慕的,教室就那么大,张亦然的座位在后排,祁连雪的座位在前排。 前三排是考大学,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好学生,是学霸。 后三排没资格过高考独木桥差学生,是学渣。 教室前排与后排距离之间不到十米,但差距是地球到月球的距离。 三十万公里。 我们的地球只是在一个辽阔而冷酷的宇宙中,渺小而脆弱的一个小石头而已。 一个教室的同学,都在各自谋划着自己人生轨迹。 祁连雪退无可退,高考是他唯一跳出农门,改变命运的一个机会。 考不上大学只有回到农村种地。 而张亦然可以当一名工人。 上帝关闭二扇窗,可门是虚掩的。 上帝关闭大门,可一扇窗又是虚掩的。也可以翻窗而入。 张亦然对坐在前排的祁连雪有了思春之愁,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写得俊秀的钢笔字,一年四季一套破旧的青蓝色衣服,可衣服一尘不染。 一种略带紫调的暖蓝色,清澈透亮,自带光华。 厚厚的嘴唇,谈吐不凡尤其擅长历史,一个农村孩子,他家里能有那么多的书籍呢? 一个灵动少年神秘的生命气息,让她痴迷。 一颦一笑,老师一个小小的提问,厚厚的嘴唇,变声的音带从一个男孩变为男人,更躁动她胸前突突跳动的兔子。 她应该向他学习好,她才能和祁连雪心灵对话,她脑中对祁连雪有一种的奇妙的感觉。 说不出,回味比水浓烈,比酒又淡的感触。 在她脑中,她自己并不是自己,而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孩子,印在她脑海里,让她无法呼吸。 张亦然在课堂上写了一张小纸条,字条是这样写的:你占有我的心,我占有你的心。 我们用爱情交换爱情,用我的一颗心换你的一颗心。 字条传到祁连雪课桌上,贫穷使男人潦倒,女人堕落,少年孱弱。 祁连雪因贫穷而自卑,自卑产生自傲。 于是他在字条上写上:“我不配”。笔画一抖动,就成了“你也配”。 白雪公主,因为美丽遭人毒害,灰姑娘因为魅力遭人嫉妒。 学霸,英俊的白马王子祁连雪,遭到学渣,张亦然的忌恨。 张亦然对祁连雪有一种非常微妙的情愫,嫉妒他学识的渊博,渴望拥有祁连雪的知识。 可她对祁连雪出身厌恶。 宋军,王法财,对农村贫穷学生叫“乡榜”,口里带着一种恶意的侮辱。 穷人的孩子没什么尊严,只有无奈。 张亦然小市民的市侩,唯利是图,见风使舵,已刻在她青春少女骨架上。 征服他,超越他,在她迷人外表下,藏着一种报复的欲望,对她是一种释放, 嫉妒让她灵魂扭曲,祁连雪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学习好,她要报复以遮掩她的不足。 祁连雪考上大学远走高飞,考不上大学回到贫瘠的山村,披上贫穷的幽灵,爱情就是选择。 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我要把祁连雪变成一个废人,一个潦倒的人。 她内心的嫉妒之火才能熄灭。 她被整个嫉妒裹挟,想出一个邪恶的计划。 高三(1)班的教室是那么拥挤,突然张亦然装模作样,居然请教学业,同学碍于她的霸凌不得不讲。 祁连雪邻座也是一位女学霸,张亦然侧身在过道里假装请教。 祁连雪听的耳朵都起了老茧,在座位上伸懒腰,无意识的拳头撞在她高耸入云的胸部,那对小兔子跳动着,她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她的阴谋得逞了。 一个嘴巴就赏在祁连雪脸上。 男孩女孩暗恋中的吵闹,如果那样情有可原,一个女孩要维护自己自尊,做出的应激反应是正当防卫。 她的过激行为,如同一群苍蝇闻了一块臭肉。 好哥们,宋军,王发财把同学祁连雪当成草原站的大黑狗。 他们把祁连雪围在男生宿舍,宿舍的学生在暴力输出下,全躲藏起来。 跪下。 给张亦然认错。 我凭什么要给你跪下。 我是无意的。 祁连雪是有骨气的,他不会向张亦然认错,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 啪,又是一个嘴巴,想吃老娘的豆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你配吗? 祁连雪双腿瑟瑟发抖,但是他还是站立着。 王发财一脚踩在他膝盖窝,祁连雪单腿跪下地,但他还是顽强的站起来。 啪,又是一个嘴巴。 闭月羞花的女孩,脸颊变形如一丑妇,声音如悍妇的农村驴,发出的叫声。 跪下。 宋军,王发财牵着祁连雪,两脚一起踩祁连雪的小腿上,他跪在宿舍高低床角铁棱子上。 祁连雪强忍着眼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仇恨的眼睛喷出的怒火,被暴力浇灭。 祁连雪仇视的眼睛,如宇宙中湮灭的星系射出的伽马射线,刺的张亦然眩晕。 她后怕了,不由得倒退一步。 她是如来佛,手指一翻,要把孙悟空压在五行山上,五百年不得翻身。 可谁又是唐僧呢? 祁连雪愤怒了,一不做二不休,突然他一拳打在张亦然胸部上,她胸口的一对兔子被他击碎,她的灵魂被挤压出来。 祁连雪扑上去和张亦然对打。 你敢还手? 接着祁连雪又是被宋军,王发财一顿暴打…… 祁连雪蜷缩在宿舍角落里瑟瑟发抖,穷孩子的尊严一文不值,但生命是平等的。 打死我。 祁连雪站起来,扑向张亦然。 要不是宋军,王发财这两条哈巴狗,张亦然居然敢对男孩暴力? 祁连雪不屈的性格,让她知难而 她知趣的走了。 她才觉得自己有一颗丑恶的心脏。 暴力并没有让祁连雪屈服,可惜张亦然不是如来佛,一时的错误,铸成她一生的大错。 她频繁的幻想,内心引诱她去做暴力的事情,变得异常极端,思维混乱,在真实和虚幻之间的薄膜,瞬间被利剑刺穿。 高考通向一条平等之天梯。 穷和富只是一种暂时的现象。 高考大多数学生注定要落榜,每个学生只是一个普通人,如天上一颗星星,想要的生活,所遭遇的一切,都逃不过万有引力法则。 逃不出宇宙第一速度7.9公里\/秒。 能绕地球作圆周运动的,也仅仅只是祁连雪几个出类拔萃者。 生活的艰难,文具店三十万货款,让她重新审视自己。 曾经是否有一种罪过,使她堕落,太过度专注祁连雪的天赋,而消耗自己成为一名优秀的学生。 这又是谁的错呢? 嫉妒让她变态,暴力输出残酷而刺激。 人性的另一面,隐秘在角落里,她缺乏安全感。 得不到,就毁了他,饥渴的情感必须得到满足。 一个让我痛苦的男孩 引发了我全部的情感。深刻而致命。 我不嫉妒你,我为你骄傲。 第20章 (4)女董事长张亦然经商的坎坷之路 张亦然总经理经过商场的历练,她知道任何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第一核心永远都是经济,而不是感情。 薄情和无情,才是商界生存的利器。 张亦然总经理的生活历练,再次印证商场如战场,弱肉强食是维护商界平衡的基本法则。 商人的天职就是吃苦受难,几百万的债务背在身上,如沙漠中驮重物的骆驼,给客户提供优质的服务。 她被小人检疫站化验员魏庄作弄之后,她反思智慧比权势更重要。 食为天工贸公司张亦然总经理,与金城市市长祁连雪,如两根火车轨道 ,有轨道发展的列车,才能撑起金城市经济发展的支柱。 张亦然和祁连雪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两人的职业判定,两人的坦途永远平行不相交。 在高等数学中平行线的定义是相交于无限远的两条直线为平行线,因为理论上是没有绝对的平行线。 市长祁连雪信奉:“在其位,谋其职”,为三十万市民做一点实事。 权利是人民给的,权利的含义是消灾,担当,责任。 总经理张亦然信奉:“商家之所臻,万物之所殖”。 商业版图人才集聚,商品货真价实。 和气生财。 她要打造自己的商业帝国。 各自都在自己江湖生活工作,所以两人平常素无交集。 可在金城市,做点小生意,只要你吃苦,养家糊口还可以。 可生意做大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学习不好不要紧,只要你能挣钱,就是女强人。 看不起穷小子祁连雪不要紧,只要你傍上权力,有得就是钱赚。 张亦然从文具店到办一个超市,她以为化蝶破茧。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十万元货款到手,她赚取第一桶金。 她又扩大经营,办了一家大型超市,几百万贷款背在身上,一点也不觉得沉重。 几十万的货款就是一个数字,她翻翻账本,一丝快感过后是落寞。 鬓角的青丝已染上白发,鱼眼纹如沙丘沟壑,阳春白雪丝巾静静地躺在柜子里。 健硕的身姿已臃肿,微微隆起的小腹,已成为人妇。 再也没人叫她‘张兔子’雅号。 有钱,女为悦己者容,没人欣赏也是悲哀。 食为天超市营业了,从此她和祁连雪两不相欠,余生不扰,她在西河县一中对祁连雪霸凌,已过去十几年,就当红尘来去一场梦。 随着职务的升迁,祁连雪已是金城市市长,三十万人口的父母官。 市民的衣,食、住、行他得操心。 市长也仅仅是一份工作,有什么了不起,人生在世,每个工作都是谋生的手段而已。 老娘比你有钱。 市长祁连雪还是廉洁的,一月工资800元,妻子政府打字员徐兰花500元,孩子祁冰莹,瞎眼妈妈还得伺候,农村老家穷亲戚还得接济,礼尚往来,日子也相形见绌。 相比较而言,他生活还算富裕,金城市大多数市民生活就是这样过的。 天算不如人算,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腊月,是食为天工贸公司,拜访各管理部门。 可偏偏遗漏了一个小人魏庄。 如果叱咤风云的商界名流张亦然落幕,她死不瞑目,颤动的嘴唇艰难地吐出一个词汇“小人……” 那个人就是检疫站取样化验员魏庄。 魏庄列了一个清单,大肉二百斤,猪肉一百斤,鱼八十斤····其他若干。 送到检疫站化验。 张亦然对这种依靠小权力,来一个狮子大开口的人深恶痛绝,她斩钉截铁地说“不”。 她以为食为天超市,化验食品也就取个样品,派一个员工各样送几斤,送到检疫站。 一杯醇香的茶杯里,有一粒不碍事的草皮,可能就毁了整个茶馆。 检疫站取样化验员魏庄,让总经理张亦然脱了一层皮,食为天超市关门停业大整顿。 腊月二十三,食为天顾客挤满了超市。 她的生意出奇的好,一天流动商品一百万,纯收入日进斗金的好生意。 她笑的是那么灿烂。 上上下下打点,面面俱到,送礼的也送了,给上级主管红包也包了。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要债的不追债。 有实权的单位不收礼,即便是送,也认为你不诚信,不给你办事,收礼的忌讳,晦气,市民沉浸在过年的快乐之中。 检疫站的化验员魏庄,看到食为天超市生意红火,他是主管。 小人善长潜规则,按照食品检疫安全法,按照化验的严格程序,大部分食品不合格,如果都让停业整顿,属于滥权。 但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只要对人的身体没有大碍,放宽尺度,食品大部分合格,这是一套规矩。 古今中外食品安检部门都实行这一套规则。 这套规矩不遵守,社会就崩溃了,“仁、义、信、德”这套体系在大家互动中形成一个边界。 对老百姓和官方都有利,是经过几千年充分论证的。 那么“潜规则”是什么呢? 政府把食品检疫权授给检疫站,而检疫站又把权交给化验取样员魏庄。 他就是有权的代理人,在实际办事时,魏庄偷偷抠一点,吃一点,喝一点,也情有可原。 但是向张亦然索要红包,超过职权数额,就偏离了正义的边界,造成社会不稳定。 虽然个体没什么反抗能力,但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社会的基础越来越不稳,最后走到极端。 一个有专业水准的人,是不会把自己套进去的。 魏庄知道张亦然给检疫站长吕冰送过红包。 妈的吕冰是人,老子也是人。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 那个地方发生病,检疫站提前会知道。 化验员魏庄也会来到食为天超市,提前告知,说某某地方发生病,不要从那个地方进货。 即便超市里有那个地方鸡肉,商家也会提前让某地的鸡肉下架,又换成另一产地。 这是双赢,商家赢了信誉,化验员魏庄监管到位。 即便是鸡有问题,超市一夜之间也从货柜里清理,对百姓也构不成危害。 而商家对外称鸡肉味道好、个头大便宜,断货了。 只要有信誉,就能留住客户,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市场经济,只要有钱哪里还进不了货呢? 只要有顾客,还赚不了钱吗? 这是商家必须遵守的商业规则。 魏庄化验的不是猪肉,而是权力。 填写化验报告单不是鸡肉的疾病,而是权力资源的滥用。 这就是潜规则。 虽然张亦然也谙熟潜规则,但是魏庄已经把潜规则做到极致。 张颖送检的猪肉中大肠杆菌内毒素超标,在鸡肉中发现了疑似病原体。 魏庄知道在一千公里的a市发现鸡病原体。 如果他在报告中填上病原体,要送到省检疫站复检,会引起恐慌,他也工作失职,得不偿失。 而在化验单上填上发现疑似病原体,而疑似病原体有几万种,即便是专家学者,也无法弄清楚。 这种病毒什么标准,a市不是发现了病原体? 传播到金城市也未尝不可。 就看领导理解的深度了,他把自己脱得干干净净,倒像是一个救火的英雄。 魏庄对张亦然有“合法伤害权”,或者叫“低成本伤害能力”,这是一种破坏性的力量。 张亦然不给我额外包红包,我就让你尝尝苦头。 你的生意想做下去,就的掏钱。 花钱消灾,你的超市如何挣钱,你做的事情值多少钱,我要待价而沽。 因为我有权,这种权利值多少钱,是赔是赚,只有张亦然自己掂量体会。 “人是一根会思考的芦苇”。 就生命的脆弱程度而言,人确实是一根芦苇。 检疫站化验员魏庄造假,心是黑的,在程序上的非理性。 实体上的形式就是一种必然,况且魏庄在化验结果上的数据造假,他还留有余地。 把自己脱得干干净净,到像是一个救火英雄,注定张亦然的食为天超市必须关门。 这种事已超出检疫站长吕冰的职权范围,他也收了食为天超市老板的红包,做事还留有余地。 出了这么大的事,有关食品安全,他得给局领导作汇报,局领导又给副市长张善文汇报。 副市长张善文找到市长祁连雪。 张善文悄悄的对着市长祁连雪,嘀咕了几句,“祁市长我们市发现鸡病原体。” 怎么已经从a市传过来了,可靠吗? 在那里发现的?不要让市民知道,在金城市会引起抢购炒。 祁连雪也是一连串的惊叹。 他不愧为市长,多算胜,少算不胜。 他知道这会给金城市造成麻烦,饭馆停业,超市关门,强制农民杀鸡填埋,一些烧鸡店歇业,这关系到几万人的生存问题。 政府在监管当中,和小贩产生利益矛盾,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即便是赔偿,也是杯水车薪。 这些问题出现,意味着税收减少,一些边缘地区教师的工资发布不去,拖欠工资又是恶性循环,没钱买商品,造成商业一蹶不振。 在食为天超市···· 副市长张善学刚说到食为天超市。 祁连雪惊讶,就是环城北路的那个超市。 他有点愕然,也有点疑虑。 鸡病原体已传到市区超市, 这可是大事。 让市医院单独准备好一百张床位,只要市民吃了鸡肉发生腹泻,要尽快住院观察。 祁连雪天生就是一个帅才。 做事有条不紊。 食为天超市也要封存。 他又补充一句。 那个,食为天老板和你是同学。 张善学有点难为情。 什么? 我和她同过学吗? 食为天老板张亦然,和你是同学,听说当初她卖文具,你还帮过她忙。 你们关系好 ·····好到····好到··· 屁话。 我看她可怜,在毛纺厂下了岗,办一个文具店,一个学校上学也是同学,这样的黑心商人。 也会和我是同学? 祁连雪气得手都哆嗦了。 祁连雪当着副市长张善学的面,拨通了张亦然的电话号码。 张亦然吗? 我是祁连雪,别给脸不要脸。 我是你是同学,我和你同过学吗? 你这种人,骨子里就有一种天然的瘴气,戾气。 祁连雪刚想说:“以前,你把我的书包,丢在厕所里不要紧,那是对我个人……” 他现在是市长,有必要说这些话吗? 于是改口说:“以前的事情,我不计较,而你现在祸害市民…… 你要对全市三十万市民的健康负责,你的事情已捅到我这儿了。 市长祁连雪大发雷霆。 张亦然傻了。 她和祁连雪已十几年不来往 ,她就办一个超市,合法的赚钱,也没得罪什么人。 祁连雪市长大发雷霆,必有原因。 市长我是冤枉的…… 张亦然哭诉着,祁连雪已把电话挂了。 被市长挂上号,她预感大事不妙,何以解忧,唯有自查自纠。 副市长张善学从眼神里,领略到市长和食为天超市没有关系。 又从话语里听出祁连雪和张亦然关系一般,好像还有什么过节。 于是停业整顿,封存了食为天超市。 如果一个女人不优秀,和优秀的男人打交道,要么下地狱。 要么就上天堂,然后下地狱,就像初次做过山车,让你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这就是两性交往定律。 市长祁连雪不愧是一名高手,有基层工作经验,处置突发事情的工作能力。 每个人都为自己考虑,他是市长,当然有市长的顾虑。 与金城市相邻三百公里的a市,已发现了病原体,a市引起了恐慌。 市长、市委书记失职失察已免职。 检疫站化验员魏庄造假,在程序上的非理性。 实体上形式的必然,一桩冤假错案不可避免。 祁连雪做事点滴不漏,他个人有魄力,在加上他能吃苦,一些事情又能隐忍,官场上是出类拔萃的。 市长祁连雪首先开了常委会。 让食为天超市停业整顿,是一件小事情,不在他职责范围。 但病原体看不见,摸不着,要是发生大流行,大传播。 必将引起社会的恐慌,社会秩序打乱,是他工作的无能。 他是市长,还有市委书记,有分管卫生工作的副市长张善学,出了事请谁也脱不了干系。 第21章 (1)被小人算计表里山河城墙一角陷落 食为天工贸公司在金城市也仅仅是一个超市,却是曾经的下岗纺织女工,现在的总经理张亦然奋斗后,用汗水,血水,泪水酝酿的琼浆玉液。 拼搏酝酿的美酒,被火山炽热的岩浆的炸裂,火山爆发后的尘灰,落在她一个人的头上,成为一座山。 她成了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山上贴了一张纸条:唵(ong )、嘛(ma)、呢(ni)、叭(bēi)、咪(mei)、吽( hong)六个字。 谁来撕碎这张代表宇宙力量的纸条? 此时食为天工贸公司成为台风眼,金城市政府常委会上,中心议题讨论的就是一件不入法眼的芝麻小事,食为天超市鸡货架上发现疑似病原体。 副市长张善学向五名常委汇报工作:金城动植物检疫局,在食为天供货物流配送车上发现鸡病原体。 区政府动植物检疫站,吕站长,又在食为天超市鸡肉货架上发现疑似病原体。 具体工作是一位有多年工作经验,老化验员魏庄发现的,初步判定为疑似,与a市鸡病原体同源。 具体详细数据,由省动植物检疫局审核,还得由专家的专业知识才能判定。 专家的意见是,要我们金城市防患于未来,提前早作准备,不能学a市。 失职失察将会给群众带来巨大损失。 a市发现鸡病原体,引起市民恐慌,市委书记,市长渎职,已免。 金城市政府不由得想到自己。“在其位谋其职,群众利益无小事。” 市委书记吴书记说了一点看法:“疑似鸡病原体,有必要兴师动众吗?” 这是讨论,也仅仅是看法,会议决策还没有达成共识。 市长祁连雪已按耐不住,他曾经处置过白虎县群众骗贷经验。 知道处置突发事件,要快,准,狠,临机错误的决策也要比拖延来得更好。 吴书记。 金城市发现鸡疑似病原体,现在不是讨论,而是决策。 我们金城市怎么办? 这个滑头,这是你市长分管的工作,却让我表态,在常委会讨论,我是书记,屎盆子往我身上扣吗? 雪中送炭无,锦上添花有,哎…… 在其位不谋其职,就是失职。 这次金城市发现病原体,是谁承担责任问题? 病原体看不见,摸不着,一旦大传播大流行,责任追究下来,难以承受啊。 你是市长,你说。 吴书记把这个棘手的,手柄上有刺的象征权柄的权杖,又丢给祁连雪。 祁连雪一个电话就把检疫局梁局长叫来了, 你是梁局长吗?到市政府汇报工作,十分钟。 梁局长知道这问题非同小可,带上下属站长吕冰,第一发现人化验员小魏紧急赶往市政府···· 化验员小魏没想到,他的一个小讹诈,竟然惊动市委领导,他始料不及。 只好将错就错硬着头皮,汇报他在食为天超市,发现疑似鸡病原体的过程。 经专家吕站长解释,市长祁连雪心里紧张的气氛,缓解了许多。 原来鸡病原体,病毒形状有几万个,就是专业人士也无法鉴别。 而小魏在化验单上只是疑似鸡病原体,把一个病毒,放大几十万倍,看到的是疑似病原体。 这种生物技术,在金城市还不成熟。 市长祁连雪用怀疑的目光扫了魏庄一眼,他知道,一些有权力的下属单位,往往干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 小魏是专业人士,他也打了一个冷颤,现在清官包拯的闸刀口已开闸,王超,马汉守在闸刀口,他脖子就搁在闸刀口。 伸脖子也是一闸刀,缩脖子也是一闸刀。 这一闸刀下去,‘小人’魏庄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工作不保,甚至坐牢,还危及他的家族,当小人也是有代价的。 赵高被诛灭九族。 干脆就像个强盗的样子。 他做事点滴不漏,发现的疑似病原体,已做无害化处理。 焚烧病鸡,这在他的权力范围内,可以毁尸灭迹。 而发现的仅仅也是疑似病原体,也就是说仅仅是怀疑而已。 而病毒样品动植物检疫站无法处理,已送到省动植物检疫站。 化验员小魏也不傻,他是从a市的市场上,通过关系找了一个病死的鸡,提取的标本。 食为天超市这次死定了。 小魏做事点滴不漏,但百密也有一疏。 动植物检疫站化验员小魏,为食为天超市开列的化验清单,大肉二百斤,牛肉一百斤,鱼八十斤,鸡五十支····其他若干。 被总经理张亦然丢弃在办公室的书柜里。 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 只要食品安全了,市民就放心,要是鸡病原体在金城市发生大爆发,大流行。 达到无法控制,人民给的权利,人民就有权收回。 市长祁连雪只好回家,给瞎眼妈妈清洗裤头,只能当一个孝子。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他没有土地,也种不了红薯,上层讲利益,基层讲观念,所以他做事干净利索。 但还有一个工作,方式、方法问题,如果通报食为天超市货架上,鸡肉里发现病原体。 在市中心北大街发现鸡病原体,必将引起市民恐慌。 要么就是抢购之风,或者商家的商品无人问津,商户倒闭。 这样会出现连锁反应,税收锐减,物价上涨,市民怨声载道,财政事业单位人员工资,不能按时发放。 “多米诺骨牌效应”又在金城市重演,这个家也不好当啊? 祁连雪胸有成竹,如战争来临前,一位运筹帷幄的将军。 常委会上已作出决策,以市长祁连雪为组长,副市长张善学为副组长,卫生局局长,农业局、城关镇、公安局···一把手组成的组员,组成了应急中心。 毕竟食品安全,关乎着每一个人的身家性命。 健康对每一个人只有一次,所以应急中心工作效率大为提高。 会上决定的事情,就是大事,天塌下来也要落实。 在食为天超市鸡肉发现疑似病原体 会议否定了,是鸡大肠杆菌内毒素超标。 因为在a市发现鸡病原体,为了市民的食品安全,对鸡肉进行封存,并且做焚烧。 市民也是理解的,焚烧商户的鸡也是按市场价收回,赔偿商户损失。 对于鸡,鸡的副产品,鸡腿、鸡爪、鸡心……也在封存销毁之列。 其他肉类食品照常营业,防患于未然。 金城市以最快的速度发了一个通令 通令 关于预防病原体传入我市的通令 各位市民,各位商户: 鸡病原体已在a市传播,我市在鸡肉及鸡肉制品检疫化验中,未发现鸡病原体。 为慎重起见,又对出售鸡肉商户,进行第二次复检,没有发现鸡病原体。 由于我市执法队工作勤勉,努力,在金城市五十公里外一小镇上,发现从a市流入我市供货车的鸡肉,在供货车上检疫鸡肉制品,发现有疑似鸡病原体。 为安全起见,政府对商户的鸡肉,及鸡肉副产品进行回收,其他食品请放心使用。 对于拒不交出鸡肉,及鸡肉副产品的商户按危害《公共食品安全条例》加以惩处。 对于犯罪的移交司法机关立案侦查,对于积极移交鸡肉制品的商户,政府给予赔偿。 金城市市长:祁连雪 市长祁连雪机智的化解了,金城市一场食品危机,他领导能力得到极大的考验,领导艺术得到市民的认可。 群众利益无小事,但也要讲究工作,方式,方法,把损害的利益降到最低。 对金城市来说,鸡病原体是谣言,市政府采取措施,有效的控制了失控的局面。 群众损失不大。 但是对于食为天超市,就是灭顶之灾,好比是天上的一颗流星,正好砸在一个夜行路人的头上,是致命的。 张亦然的亲人,包括她的父母,都不能承接她的苦难、终结她的痛苦,他们能做的,是站在她背后,徒增烦恼。 张善学向祁连雪汇报:“祁市长,食为天超市怎么办?我们总不能通报说食为天超市发现了鸡病原体。” 祁连雪他有计谋,食为天超市发现了鸡病原体,又不能通报。 他知道一个商户从正规渠道进货,还要从非正常渠道进货。 一逃避税收。 二增加利润。 三盘活商品,商品琳琅满目,潜在客户多。 难道食为天工贸公司就没有偷税漏税? 没有出售过期食品? 猪肉屠宰合乎国家标准吗? 卫生检疫合格吗? 市长祁连雪的提醒让张善学有了主意。 食为天超市老板张亦然,哭都没有眼泪。 魏庄领着检疫员来了,肉类货架猪肉内,大肠杆菌内毒素超标。 封。 税务局来了,偷税漏税,停业整顿。 封。 工商局来了出售过期食品,罚没收入。 封。 现代社会,你做不好,别人会代替你。 一把把匕首刺向张亦然,刀刀见血,而且一次比一次致命。 化验员小魏在肉类食品上帖封条,张亦然来了。 魏庄狞笑着,话里有话说:“张经理一头猪损失大,还是你超市全部肉的损失大?” 你? 张亦然已气得,只有出的气,气若游丝倒在货架上,强撑着肉体,难道天亡我矣。 被小人算计,我死不瞑目,变成恶鬼也要咬你一口,喝小人的血…… 她才想起祁连雪的好,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祁连雪封她的超市,那是光明磊落,职责所在,所以她不怨恨。 她缓过气来,魏庄贴上封条已走了。 他代表法律。 这就是小办事员贪赃枉法的巨大危害。 小人魏庄做事有两条路,要么置若罔闻,与商户同流合污,座主门生,沆瀣一气。 与不法商人勾结,为那点小利益,分得一杯羹,没有节操。 要么就是栽赃陷害商户,“以低成本伤害能力”,这是一种破坏性的力量。 你不给我猪肉、鸡肉、鱼…… 还有红包…… 我就让你尝尝苦头,你不想破财消灾,就会有人为的灾难发生。 但小人害人挣钱,索取多少钱? 是赔是赚?在可控范围,不能做过头。 小人魏庄这次玩大了。 食为天超市被政府封存,超市内猪肉大肠杆菌内毒素超标。 为了不影响市民正常生活,不引起市民的恐慌,在超市鸡肉里发现疑似病原体。 这个结论,被修改成为在食为天超市,发现鸡肉大肠杆菌内毒素超标。 食为天超市查封是因为。 一偷税漏税。 二出售过期食品。 三工作人员卫生检疫不合格。 四营业执照,执业资格不规范,超范围出售商品谋利。 市长祁连雪工作,他也讲究一个方式,方法。 牺牲局部利益,维护总体利益,把群众的损失降到最低,社会秩序安定是他职责所在。 可食为天超市一片死寂。 鸡肉封存了,大肉也下架了。 工商局又在食品专柜,发现过期五天的蛋糕。 税务局查账发现透税漏税五十万。 …… 在食为天工贸公司鸡肉里发现疑似病原体,是小人化验员魏庄的栽赃陷害。 但食为天超市存在偷税漏税,出售过期食品,这一点也不冤枉张亦然总经理。 食为天超市也应该自查自纠。 张亦然是在金城市市面上混的人,有一定的人脉,超市最怕关门,顾客大量流失。 潜在客户流失,生意就垮了。 市委会议决定食为天超市必须封门。这已超出税务,工商的权利范围…… 即便是食为天超市补交齐税款,又罚了150万元三倍偷税漏税罚款,工商局查封了过期食品,食为天超市也不能开门营业。 检疫站又把食为天超市卫生合格证吊销了。 疫情还没有过,检疫站像躲避瘟神一样,躲避食为天总经理张亦然。 幸亏她得志时,把别人当人看,小心翼翼做生意,和气生财。 主管单位也没有难为她。 这世道,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食为天工贸公司内部也乱成一锅粥。 银行已催缴贷款利息,一些供货厂家的货款,采购员要账的围在她办公室。 银行已贷不上款,她公司资金链断裂了。 法院起诉的传票,八百里加急,雪片般送到她办公室。 她光鲜背后,另一面却是超市违规、偷税漏税,商家借贷纠纷,官司缠身… 张亦然回到老家,藏在西河县城一个破平房里。 总经理张亦然优雅而矜持,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被贬的皇后遭遗弃。 作为一个女人,她多想靠在一个男人的臂膀上。 这是报应,应该也是报应,上学时,羡慕祁连雪的才华。 我得不到,就摧毁你,把他压在五行山下。 她不是如来佛。 不就是祁连雪在过道里碰了一下她的胸脯吗,那两坨肉,让他碰碰,又何妨。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她要报复祁连雪,让他跪在高低床,角铁上,把祁连雪书本扔进女厕所……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又想到市长祁连雪。 下雨了,雨滴落在地上,如珍珠玉盘…… 她走在大街上,雨打在她秀发上,落在唇边,泪水迷离了她视线,她恍惚间神思如梦。 好雨。 商战必然要经历风雨的锻打,但没有像她这么悲催。 雨如飘带,她吃力地走在大街上,如蜗牛般缓慢地移动着。 张亦然去找祁连雪。 可没有曾经那么幸运,女人天生就有一种排斥的力量。 她敲开了祁连雪的门。 第21章 (2)在其位谋其职,解决社保问题 食为天工贸公司总经理张亦然累了,商场就像一个格斗场,无形暴力打斗的阴影烙在她脑海中,直到现在把她的生活彻底吞噬。 她不得不强撑着弱小的身躯,收拾残局。 此时张亦然站在市政府家属楼楼道口,她犹豫了一会。还是轻轻敲三口三楼202室的门。 不在。 老祁不在,到农村调研去了。 有事到办公室找他。 说着,居室门又轻轻合上了。 这是祁连雪的妻子徐兰花在楼道口,对她说得话,居室门都不让她进。 张亦然还是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再次敲门。 你烦不烦啊,我爸爸不在。 祁连雪的女儿祁冰莹非常乖巧。 她知道,在家里找她爸爸必定没好事,我爸爸到戈壁省城去了,五天后回来。 啪……的一声,她又把门关上了。 张亦然再敲门,门还是不开。 她灵机一动,把家属楼猫眼堵上。 门开了。 祁冰莹一看又是张亦然。 你走不走,我报警了。 我和你爸爸是同学,我就说一两句话,我是冤枉···· 张亦然‘冤枉’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祁冰莹堵回去了。 你有冤,到法院、公安局去申冤。 跑我们家干什么? 阿姨,我们家不缺钱,我爸爸,妈妈都挣工资。 我妈妈会当家,我也会省着花,你要是钱多,就捐给灾民····· 祁冰莹门都不让她进。 再敲,我就报警了。 啪……家属楼大门又关上了。 张亦然离开市政府家属院,她漫无目的走着,进入市郊防护林带。 家乡的那颗沙枣树,深褐色的树皮,是她上吊的树。 她摸摸沙枣树粗糙的树皮,碰到一个枝桠,软软的,富有生命力。 不行我不能这样无缘无故的上吊,我有冤,还得说出来。 不做冤屈鬼。 她踢开脚下一粒石子,草发绿了,大自然的生命力就是那么顽强。 我为什么就那么脆弱? 这几个月,她度日如年。 可是对祁连雪来说,时间过得就像飞驰的火车。 过了一个站口,五分钟后,列车又奔向一个站口。 今天能在市长位置上,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老书记给他搭建了一个展示才华的舞台。 寂寞乏味的工作,反而激发他进取心。 靠近他的光是蓝色的,远离他的光是红色的。 他本是就是地窖里的一颗土豆,强烈的趋光性,不屈的生根发芽,被老书记发现,没有丢弃在垃圾桶里,而是种植在花园里。 阳光赋予生命,世界上最美的东西就是光,他毕生都在寻找与探索,什么光对他最合适。 他也想和女儿来一个,秦帝国宰相李斯的境界:“牵着黄狗,出东门,和女儿追逐兔子,去旅游散步”。 岂可得乎? 要么是没有时间,要么就是公务缠身,时间精力都耗在处理琐碎的工作事务中。 他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自从当上市办公室主任以来,就把妈妈从农村老家接到金城市。 两个哥哥是熟悉的陌生人。 他不想回到过去,升职后,他家庭地位也在提高。 尽管家乡贫瘠的土地,让他少年孱弱,曾经被女生张亦然霸凌欺负,但他依旧热爱这片贫瘠的土地,这片给予他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土地。 人不但有向善、向爱、向生的本能,也有向下、向死的本能。 市长是个位置,也仅仅是他幸运得到了,一个表演的舞台,这个舞台是现场直播,不是在舞台上装扮演员,表演三国名臣诸葛亮,宋朝监察御史包拯,吼一声开闸,观众就拍手鼓掌,或者明朝犟脾气老头海瑞,因或是革新除弊的首辅张居正…… 而是他祁连雪处理金城市,化解干群关系的工作能力。 三十万人口的大家庭不好当。 唯有坚守职责而不废弛,恪守道义而不改初衷。 他现在已不记恨老同学张亦然,让他跪在高低床角铁棱子上,对生活来说,遗忘比记忆更重要。 少年经历的生活,不是唯一,也不是全部。 这个社会必定有更好的生活、更好的爱等待他去找寻。 正是遗忘曾经的屈辱,现在才塑造他的自强不息。 他理解了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正是给予遗忘最好的注解。 他应该做点什么? 妻子贤惠,多亏妻子徐兰花洗洗涮涮。 老妈的眼睛看不见,妻子还没有下班,只有女儿祁冰莹。 你的妈妈,我的奶奶又把大便拉在马桶边,你去洗吧。 祁连雪在女儿面前,温顺的像警犬。 他到了卫生间,然后懂下身,去洗马桶。 马桶洗好后,他又去洗妈妈的脏裤头。 刚好妻子回来了。 冰莹你怎么让你爸爸洗你奶奶裤头? 女儿是一脸的不屑,现在是什么年代了,祁连雪给他妈妈洗裤头,也是应该的。 你就不能给你的奶奶洗裤头。 徐兰花教育孩子。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多给祁连雪机会,我还时间长着呢? 女儿变相的顶撞她。 别跟我贫嘴,去做作业去。 徐兰花眼睛一瞪。 爸,我说的对吗? 对,冰莹说的对。 女儿祁冰莹又找到同盟军。 你怎么这样惯孩子,冰莹要是让别人看见你爸爸在卫生间洗裤头多没面子,我来洗。 徐兰花洗婆婆的脏裤头。 他从心里感激妻子。 老书记的女儿,爱情就是油、盐、姜、醋、茶。 曾经在化工厂上班,与郭燕燕有一段恋情,那个男孩子在恋爱期间,又没有几段故事呢? 想到这些,他就释然了。 祁连雪我饿了,妈妈洗裤头,你就不能做顿饭吗? 我饿了,你看着办。 女儿冰莹撅个小嘴。 好,我做,我做。 冰莹就这么指使他爸爸。 妈,你这么护着他,那他以后当了大官,就不吃饭了,就不要这个家了? 张亦然偶然在市政府大门墙上看到: 金城市人民政府市长接待日制度(试行) 为进一步汇民意、解民忧,更好为市民和企业服务,经市人民政府研究决定,成立金城市人民政府“市长接待日”制度。 一、目的和意义 建立“市长接待日”制度,是全面贯彻落实政策,有利于提高政府工作的透明度和人民群众的参与度,更好地反映社情民意,为民排忧解难,进一步转变工作作风,增强政府的执行力和公信力,密切政府与人民群众的联系。 二、接待领导 由市人民政府副市长轮流接待,涉及重大事项时,由市长亲自接待,秘书长配合接待。 副市长对应联系的副秘书长,以及信访局、法制办、市直相关部门负责人共同配合接待。 三、接待日时间、地点 (一)时间:自xxx年x月起,每月安排一次“市长接待日”,时间半天,接待日工作时间按照市级机关作息时间。 具体时间和接待领导安排为: 祁连雪 市委副书记、市人民政府市长 视具体情况而定 张善学 市委常委、市人民政府常务副市长 …… 各位副市长接待顺序按此循环轮流,以后每轮市长接待日时间和人员安排,如遇特殊情况,查看值班室登记表。 张亦然的心又凉了,就是市长接待日,她也见不上市长,必须登记,排队,秘书约谈后市长才能接待她。 还好她是个聪明人。 通过各种关系,联系上祁连雪工作秘书,打探到市长要在x月x日下午,答复金城市毛纺厂下岗女职工的社保基金落实情况。 她是一位叛逆的姑娘,当初不好好学习,她有城市户口,能安排工作。 高中毕业后,集资一万元,到毛纺厂开始上班,企业就处在半死不活的状态。 毛纺厂现已破产,可她社保基金也没有着落。 当初天真烂漫十八九岁的少女,现已步入三十五岁人到中年的妇女。 洗碗工,扫大街清洁工,医院小时工,出租车司机,保安,保姆、月嫂…… 就是这些下岗纺织女工的职业。 青春就是这样消磨掉的,她们是那种恨是在骨子里的恨 ,此时她们已没有少女羞涩,温柔,矜持。 生活的磨难让她们什么出格的事情都做的出。 因为是女人,是弱者,安保不能搜身,也不能把她们怎么样。 她们上访时,什么都能做得出,身上藏着鸡蛋,西红柿,黑墨水…… 只要不如意,就扔到领导的身上。 更有一些不知羞耻的女人,……卫生纸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来。 ……领导也怕。 接待上访工作,是个棘手的工作,尤其是群体上访,处理起来难度更大。 张亦然原来也在毛纺厂,她还有点矜持。 成为总经理在毛纺厂也只有她,再加上食为天工贸公司,又收留了三十多名下岗纺织女工。 所以她也是个人物,她混在被选出十五名姐妹的队伍里。 领导来了,领导来了。 一楼大厅会议室安静了许多,祁连雪坐在中间,右边是副市长张善学,左边是社保局长王鹏飞。 侧边位子上有一个书记员在记录。 开场白社保局长王鹏飞讲话,“政府要把金城市全部下岗职工,纳入低保,是我市的必然要求···· 核心内容就是社保基金。 企业交12%,个人交8%,财政负担80%社保基金。 毛纺厂现在不存在了,你们交20%社保基金,余下的财政负担··· 你放屁,我们从一上班毛纺厂就半死不活,工资都发不下去。 进厂还集资一万元,那是借东家,补西家的钱。 十几年了,为什么不给补利息。 你让我们交20%,十年就是五万元,让我们活不活了。 现在下岗不挣钱,那有钱? 金城毛纺厂同样也逃脱不过《公地悲剧》,一群牧民同时在一块公共草场放牧。 随着人口的增加,牧民们想多养几只羊增加个人收益。 虽然他们明知草场上羊的数量已经够多了,再增加羊的数量,将使草场的质量下降。 在对此事的取舍上,牧民们都从自己利益出发,选择多养羊获取最快的收益。 由于羊的数量增加,土地开始失去自我养护能力。 最后,“公地悲剧”就上演了——草场持续退化,最终导致所有牧民破产。 金城市是个重工业城市,女孩的就业压力大。 毛纺厂管理不善,资金链断裂。 派下来一个厂长,就是集资招工,找一名职工,集资一万元,由于职工的数量增加,而管理上不去,最后倒闭破产了。 同样上演了《公地悲剧》,把这个破败的草场,丢弃给金城市政府。 处理《公地悲剧》遗留问题,前任市长一个字——躲。 下岗女工的社保基金,现在就像烤在炉子上的火药桶,爆炸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毛纺厂的下岗职工顾玉雪,以前是个羞涩的小姑娘,嫁了一个丈夫,跑运输,出了车祸,孩子已上初中,急需用钱。 她在食为天超市打工,现在又失业了。 所以特别气愤。 社保局提的问题也是合理的,也不为过,假设一个人工作二十年为限,个人交20%,政府交80%社保基金 一月交1000元养老保险,个人就是200元,一个人一年就是2400元,二十年就是5万元。 一个贫苦的家庭,一次性也拿不出5万元钱。 这又是一个不现实的问题。 祁连雪对下岗女工的牢骚,他报之微笑。 副市长张善学还是重复那几句话,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以毛纺厂为契机,解决几千名工人的下岗问题。 我们金城市是重工业,轻工业很少,也有8千多人向你们这样。 我们是解决问题的,不是吵架的,你们让一步,我们政府也让一步,把社保基金问题解决了。 市长祁连雪最后讲话,只字不提社保基金,而是从一个妈妈的角度考虑。 一个妈妈,比一个爸爸更爱孩子,孩子要上学,可妈妈也得吃饭。 你们上访,没有坐车,而是跑到政务中心,你们舍不得喝一口水,舍不得做一元钱公交,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孩子。 祁连雪说的倒也是实情,他知道“足寒伤心,民怨伤市”。 就好像一个人的脚受了寒,他的心肺会受损,民怨得不到疏解,金城市就会产生不稳定因素。 这时张亦然站起来说:“祁市长,我们姐妹在毛纺厂上了十年班,企业才宣告破产。” 可其中五年没有得到一分钱工资,这就是政府的责任了。 五年政府应该全部承担我们的社保基金,十五年后我们承担20%,然后把一万元集资款退给我们。 存在银行也有利息,我们集资建厂的一万元,一分钱的利息也没有。 祁连雪以为张亦然谈她的问题。 没想到每个人生活都有苦涩的一面。 她说的也合情合理,政府退一步。 按张亦然说的办,祁连雪私下里算了一笔账,一个人少承担元,两千人就是五千万,用五千万买两千纺织女工一个安稳生活。 也值。 可是钱从哪里来? 难啊,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 我这个市长也穷啊,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财政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用于改善民生,把下岗职工的上访解决了,其他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不是钱的问题,而恰恰就是钱的问题。 可其他的支出一样需要钱来做铺垫。 祁连雪为难了,难啊。 社保基金个人与公家的分成比例,那是国家法律规定的,他个人说了不算,还得常委会上做决策。 然后就是咨询调查,撰写报告,立法,出台政策,下发文件,申报基金,划拨基金,审核通过,一件件层层落实筛选,得经过好几个关口。 不是他会上一拍大腿,就能决策的,可下面谁又能理解一个市长的难处呢? 按她们说的财政要多支出五千万。 我拍板了,可钱从那里来?如何去落实才是主要的。 祁连雪还得常委会上阐述。 不能放空炮,他一个人不能做出决断。 就在他思考间隙,张亦然旁边的姐妹们开始辱骂,不说人话。 中年女人完全没有羞涩,口无遮挡,讽刺挖苦:“什么没钱,就是让贪官贪污了。” 哎,祁市长,那天你也把我们领到贵宾楼,吃一桌宴席,然后搓搓背,享受享受。 我的社保基金就不用你操心了。 呸,看你的脸型就是一个贪官,把贪污得钱,拿出来一点点,我们的社保基金就有着落了。 看你就不像一个办事的市长。 另一个姐妹又借过话茬····· 大厅里一片哗然,乱成了一锅粥,副市长一拍桌子,静静,我们是解决问题的。 大厅里碰到这样的事情,按以前的规矩,必定是市长从后门溜走,其他的领导随后退走。 碰上棘手的事情就是一个字拖、躲、避、溜、交(交给下一任)。 这次祁连雪没有走,他站起来。 我今天来就是要来解决问题的,可是缴社保基金的钱从那里来? 十五年了,这个问题解决了吗? 所谓的解决就是交给下一任市长,下一任再交给下一任。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我只想在我的任期内做一件事情。 把几千名企业下岗职工安顿好。 呸,你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就没有诚心解决问题,我们要上缴五万元社保基金钱,我们那里凑? 台下就有人起哄。 我们是猫捉老鼠,狗看门,各司其职。 祁连雪出口成章。 刚才,那个女同志说的入情入理,有理有据。 一个亿的社保基金,可钱从哪里来。 金城市一下子也拿不出一个亿。 我们政府也要折中,这件事必须在三月份解决。 你们再想想,我和吴书记交流后,就给你们答复。 祁连雪站起来,他是诚心解决下岗女工遗留问题的,刚走了几步。 毛纺厂的十几个女人,以为他也要溜,把藏在身上的鸡蛋,西红柿丢过去。 顾玉雪拿着墨水瓶就要跑过去,张亦然抱住她。 祁连雪逃过一劫,他看到张亦然脸上也溅了墨水,一个大花脸。 安保来了,安保来了,大厅秩序又安静了。 西红柿,鸡蛋,丢在公务大厅里。 安保来了又能怎样,毛纺厂有一千多女职工,好多安保的妻子也是毛纺厂的下岗职工。 这是市政府,要注意影响。 安保也只能说这几句话。 张亦然洗了脸,又把衣服上的墨水擦净,还有一些污点,刚进了大厅,秘书就拿着会议记录说。 祁市长已经答应了,你们在毛纺厂上班,社保基金政府全部缴纳。 毛纺厂破产以后,政府缴纳80%,你们缴纳20%基金。 你们可以自己算算缴纳多少社保基金。 一万元的集资款,按银行定期存款利率兑现,利息补交社保基金。 大厅里一片欢呼,这个也在承受的范围之内。 第21章 (3)赚钱的秘笈 祁市长解决了毛纺厂下岗女工后顾之忧 ,让她们老有所依,可张亦然就是高兴不起来。 一千名下岗姐妹在市广场欢欣鼓舞,唯有她站在在一千多名下岗女工面前,趴在广场边一棵沙枣树旁。 在痛苦的抽泣,仿佛从她灵魂的深处,涌出来的心脏积液,艰难地汇成一股潺潺地溪流,流在大街上,织出一幅挡车女工暗蓝的悲哀。 社保基金的缴纳,她的姐妹们得到最低标准的社会保障,可以无忧虑的从事保姆,小时工,清洁工,出租车司机这些临时工作…… 因为有社保基金为她们兜底。 食为天工贸公司总经理,也是从宇宙深处,偶然划过来一颗陨石,她在荒野里捡拾起来,坠在她纺织女工帽上。 经过岁月的打磨,才是一颗通灵美玉,与她的身份极不相称。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对事业心极强的张亦然来说,她社保基金也在缴纳的范畴,可无济于事,她的食为天工贸公司,现在停业整顿,一天损失上万元。 李清照在《武陵春》里说:“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张亦然在商界有许多愁,一个女挡车工的丝线,吊不起商界搏杀的,见血封喉的宝剑。 她的痛苦可比李清照大多了。 公平竞争,不许欺诈,她被检疫站一个小小化验员魏庄算计,商战有大量的不确定暴力因素。 食为天超市不是在拼服务质量、拼价格,而是在拼命。 金城市的市场就像曾经的江湖码头,不找靠山行吗? 悄悄地塞点东西,行个贿,结果原本要收的税,现在减少了。 于是悄悄地完成了一场“变革”。 这种“变革”成本很低,收益很高,很合算。 不就是权钱交易吗? 在财富的流动中,伴随着“潜规则”的影子,谁能摆脱掉。 别的老板都做,为什么就我张亦然干净,偷税漏税罚款已上缴,为什么还不让我营业? 她的车跟着市长祁连雪的车,相距二十米,祁连雪下了车,她也下了车。 祁市长就是你不认我这个老同学,也要到你家吃个饭,肚子饿了,下岗职工到市长家吃个饭也在情理之中。 祁连雪苦笑说:“你以为我这个市长滋润,简直就是活受罪”。 你也看到了。 你今天帮我解了围,那瓶墨水没溅在我身上。 你们怎么这么厉害? 我们也是老同学了,我说实话吧。 十几年社保基金就这么拖,从一个姑娘拖到黄脸婆,你说她们不气愤吗? 她们也就不相信政府了,才对祁市长做出泼墨水的事情。 上中学时你怎么不护我? 祁连雪望着张亦然,心情缓和了许多。 哪有女同学护男同学地道理,你是不会来事。 张亦然娇声娇气的责备祁连雪。 恐怕你也看不上我吧? 你太(自卑)那个了,我还给你写过情诗呢? 你的钢笔字帖行书得了一等奖,字写得有骨力,有线条,我想请教,你不理我。 祁连雪这才想起来,他的钢笔字在西河县中学得了一等奖。 张亦然天天跑到他面前,要学钢笔字,高中阶段惜时如金,他没有理睬。 你是城市的,我是农村的,你可以招工,我不学习,还得回到农村。 张亦然才恍然大悟,祁连雪不理睬她的缘由。 听说,你的毛笔字写的比钢笔字写得还好,错落有致,疏密得当。 你不要夸我了,毛笔写得好,是用时间堆砌的,我现在哪有时间? 毛笔和钢笔不一样。 毛笔讲究互为照应,一幅字整体贯通,手生了是写不出好字的。 不要听别人瞎讲。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 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十几年的跨度,又回到现实,不知不觉上了市政府家属楼三楼202室。 祁连雪用钥匙开了门,妻子徐兰花看见丈夫领个女人,心存芥蒂,一双警惕的眼睛望着张亦然。 祁连雪急忙解释:西河县的老同学,在毛纺厂上班,在一楼会议大厅,我被十几名女工围住,脱不开身。 被一个女工泼墨水,差点被墨水溅了一身,还是这位女同志护驾有功。 祁连雪没说和她是同学,把同学领到家,说明关系不一般。 张亦然叫了一声;“嫂子”。 然后又说:“给你添麻烦了。” 徐兰花倒善解人情, 做。沙发上坐。 冰莹给客人倒水。 祁连雪的女儿,十岁,一只手卷在袖筒里。 孩子走出来,就责备祁连雪。 爸,你以后不要把生人领家里来,工作的事到你办公室,你烦不烦。 我在做作业,没时间。 孩子又进了书房。 祁连雪尴尬的笑笑,说:“现在的独生子就这样。 也不怕你见怪,我的孩子怕见生人。 孩子学习,让她忙吧? 张亦然做在沙发上,市长的家也没那么豪华,金碧辉煌,她不由得看了一眼,惊讶的表情写在脸上,居室居然没有装修。 她又仔细一看,客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字画,“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 非学无以广才,非静无以成学。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 老同学你写的这幅字厚重粗犷。 墙上没有挂的,显得有些单调,这幅字随便挂在墙上,字体的布局也不合理。 像个小学生的字,你也不要笑话。 祁连雪谦逊的说。 张亦然对书法不懂,她怕说多了,露馅。 嘴里说:“写得好,写得好”。 不过私底下却想,诸葛亮是做了丞相,才写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而你祁连雪也不会淡泊的,也不想宁静,谁不知道你一心往上爬。 她对祁连雪的家,有点陌生,只环视了一眼。 徐兰花餐厅的饭已熟,一碟白萝卜,一碟黄瓜,一碟土豆片。 可能是张亦然来了,随便炒了一盘蒜苗炒牛肉。 祁连雪也是一个好脸面的人,同学来了,门都不让进,传出去,亲民的市长就成了虚伪。 并不是祁连雪故意装清廉,而是他实在忙,很少在家里吃饭,妻子在档案室上班。 还要照顾瞎眼妈妈?孩子又不懂事,所以饭菜简单,味道清淡。 小米甜面条,凑合凑合,张亦然也感到肚子饿了。 一家人围在餐桌上,祁冰莹领来一个婆婆,祁连雪的老妈。 祁连雪上班了,两个嫂嫂嫌弃婆婆,祁连雪就把妈妈接过来了。 你不是下了岗,到我家吃饭,吃啊。 祁连雪让她做在沙发上,坐下后,看到祁连雪的孩子,祁冰莹孤独的站在一边,一只手始终不抬起来。 她是个仔细人,用眼睛的余光一扫,孩子的左手光秃秃。 她大为惊讶,原来祁市长也有难言之隐,怪不得孩子怕生人。 冰莹吃了饭就进了书房,徐兰花收拾剩菜,趁着这个间隙,张亦然开口说。 祁市长 我给嫂子添麻烦了,我的事情应该到你的办公室谈,可是我没有机会。 见不上你啊! 祁市长 我是冤枉的。 化验病原体培养皿,也盛不下一头猪啊,那有这样培养细菌的? 张亦然声泪俱下,哭诉着,然后把小人魏庄开列的单子拿出来。 大肉二百斤,猪肉一百斤,鱼八十斤····其他若干,送到检疫站病理检验科, 张颖拿出小人魏庄的便条。 她又是哭,泣不成声……久久说不出话来。 祁市长,这不是勒索吗? 张亦然止住了哭,急忙给祁连雪做解释。 祁市长 食为天超市没有买活鸡,那有疑似病原体? 鸡病原体是对活鸡而言,而食为天超市是熟食,就是有,病原体在卤时已被高温杀死了。 我到省城防疫站化验了,食为天超市鸡肉,鸡肉制品没有病原体。 我承认,我偷税漏税,可是我已补交税务罚款。 出售过期食品,也只是过期了五天的蛋糕,也缴了罚款,过期食品下架。 她一边哭,一边诉说着过去,毛纺厂一上班,就不发工资。 办个文具店又要不上货款,成立个食为天超市又停业整顿…… 祁市长 你救救我,说着她扑通就跪在客厅里。 工作人员卫生检疫不合格,我已经辞退了两个肝病化验有问题的员工。 祁市长你开开恩,放我这一码吧,我知道以前我对不住你。 她珍重的给祁连雪磕了一个头说。 我真诚的向你道歉。 然后哭着就跑出202室…… 她体会了一个下岗女工做事业的难。难于上青天。 不过她也是一个有心机的女人,她从市长家哭着跑出来。 就有几个溜须拍马之徒看在眼里,张亦然是祁连雪家座上客,听说关系还不一般。 是可忍,孰不可忍。 祁连雪有苦难言,没想到被小人魏庄忽悠了整个金城市。 病原体本来可以在金城市一百五十公里止步,没想到魏庄为了大肉二百斤,牛肉一百斤,鱼八十斤,鸡五十支····, 为一己之私把病原体引到金城市北环路的闹市区。 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够。 更不如今还有。 只绝塞,苦寒难受。问人生,到此凄凉否?千万恨。 像张亦然这样的商户破产的有好几家,金城市的养鸡业遭受灭顶之灾。 卫生,防疫,农业,司法,公安,医院上千人疲于奔命,在农村搞得鸡飞狗叫。 杀鸡掩埋,弄得村民怨声载道,一只鸡对市政府来说是小事。 可是对农家人,吃个鸡蛋,买点油盐酱醋也是补贴。 虽说赔偿养鸡大户,赔偿的那点钱还不够成本。 祁连雪最了解他的下属,到底真正赔给养鸡大户了吗? 集市歇业,商户关闭,他还无法说不出口。 金城市的病原体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他是组长,他能否定这次的成果吗? 他是主要决策者,如果小人魏庄那样做。 他会成为同僚拿捏他的话柄,影响他的仕途,有苦说不出。 也不是他祁连雪清高,同等权势地位的人,必然互相排挤,彼此倾轧。 有同样利害关系的人,必然互相猜忌。 祁连雪在市长办公室,委婉的给防疫站站长吕冰,打了一个电话:“吕站长吗? 我是祁连雪。 你们从那个国家进口的显微镜,培养细菌试剂,需要大肉二百斤,牛肉一百斤,鱼八十斤,鸡五十支…… 我这个金城市市长怎么没有听说过。 改日我到检疫站参观学习。 防疫站站长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心里也明白,这件事情玩大了。 于是叫来了化验员魏庄。 魏庄。 市长祁连雪给我一个小站长打电话。 我受宠若惊。 你知道市长问得什么问题吗? 魏庄沉默寡言。 小人也有心机, 勿与君子斗名,勿与小人斗利,勿与天地斗巧。 小人最擅长的就是抓住张亦然的软肋,赢得自己的利益。 而这次反其道而行之。 我们化验操作台,那个培养皿? 培养细菌需要一头猪。 那个显微镜底下能放牛肉二百斤? 病原体只有活鸡才携带病毒,死鸡哪有? 此时魏庄就是活脱脱一个无赖。 他也耍横,突然硬气起来,顶撞上司,如一头祁连山草原发疯的野牦牛。 别给我吼了。 我们谁不知道谁啊,我是污泥里的臭鱼烂虾。 你也清白不到哪里去? 当初你也受了食为天超市的红包。 你? 你说话要讲究证据。 你去给市长汇报吧。 现在我们实验室革新了。 显微镜也联网了,当然费用就增加了。 细菌化验员很辛苦,加班后补充一下营养,有何不可? 市长是拍板,决策的,我们上报只是疑似病原体。 小人魏庄振振有词为自己辩解,他天良丧尽,从不说自己有错。 人之操守,好比溪水流动,上面怎么做,下面就怎么行动。 其实病原体有与疑似之间,那是一个宇宙空洞,已超出人类的认知。 祁连雪决策有小瑕疵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处于公心。 小人魏庄也有软肋,好财,他不但喜欢贪小便宜,而且还嗜酒贪杯。 有一次他和几个同僚给梁局长家拜年,喝得酩酊大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把尿洒在梁局长家厨房里。 酒醒后,又是下跪,又是道歉,可梁局长对他心存芥蒂。 这次事情后,吕冰站长上报梁局长,他被下发到后勤队,处理化验室垃圾污物。 魏庄调离了化验岗位,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张亦然的食为天超市又重新取得了卫生许可证,偷税漏税补齐了罚款,过期食品也下架···· 她知道权利是一把双刃剑,可以为食为天超市带来丰厚的利润,也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柴、米、油、盐、姜、醋、茶、能做大做强,也是一门商业艺术,没有必要巴结权贵,只要我超市开业了,就有利润。 金城市的人已沦为权利与金钱的奴婢。 她的超市一个顾客寥寥无几,每天逛超市的顾客少,生意惨淡。 祁连雪和张亦然十几年不来往,现在又有了一面之缘,病原体已过,可金城市的市民还是不敢吃鸡肉,一些熟食店商铺还在关门。 祁连雪是市长,菜篮子工程是他一手抓。 他心想,只要市长吃鸡肉,市民也会吃鸡肉。 让市民吃鸡肉,增加养鸡户的收入是市长的职责所在。 从那里入手呢?他陷入沉思。 星期六,祁连雪把老婆从床上拽起来。 兰花。 走我们到市场转一圈。 徐兰花呆呆地望着祁连雪。 傻老公。 你是不是脑子发热了,十几年了你就没有去过市场。 工作吗,纯粹是为了工作。 现在的鸡肉能吃吗? 能吃,能吃。 把孩子冰莹也叫上。 徐兰花到孩子的房间吃了一个闭门羹。 我不想成为祁连雪向上爬的工具,我的爸爸,你的丈夫祁连雪是真心给家里买鸡吗? 想吃,冰箱里有三只鸡,你给他做大盘鸡。 冰莹 你怎么这么说话? 爸爸晋升也是为你好,那有不上进的爸爸。 烦死了,烦死了,我要睡觉。 冰莹睡觉,就让她睡吧。 这孩子都是你怪的。 祁连雪无奈的摇摇头,她有缺陷,怕出门。 可以后也得出门啊。 哎…… 他长叹一声,这都是命中注定。 张亦然天生就有做生意的天赋,食为天超市处在闹市区,超市商品错落有致,有序的排开,整洁明亮。 日化清洁、油盐酱醋、休闲食品、然后生猛海鲜、日用杂货,水果蔬菜……商品琳琅满目 水果蔬菜货架就像一副静物画,绝妙的排列组合着,旁边的空地里还有一个冷藏部门,卖牛奶、饺子、冰激凌之类。 水产类、禽肉类、畜肉类,曾经这个货架出了问题。 不能在一个地方两次跌倒,所以她在这个货架上费了心思。 她心眼多,对于她落难时,催要货款的商家,放在最上或最下。 单个货架的陈列,好卖的商品在中间,不好卖放最上或者最下(这是“惩治”供应商的好办法,可以把一个畅销品打成滞销品)。 当然她是商人,在商言商,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利益。 她又挖了几个人才,一个是部门经理刘艳梅,负责日常管理,还监管安全。 一个销售经理李一凡。 她还从股份里让出20%的干股,给员工奖金。 没有人跟钱过不去。 员工有了利润分成,对顾客,就会微笑。 引导顾客,计险察危,补缺漏洞。 商业充满竞争,也处处存在危机。 曾经的食为天超市就陷入了,病原体食品安全危机。 后又陷入了政府的信任危机。 危机令人生畏,能把危机转化为良机,在危机中寻找机会。 她实行商业营销战略,但收效甚微。 一个职业经理人,能在细微的空气里,像猎犬一样嗅出商机。 然后抓住商机而脱颖而出。 张亦然有这个能力。 第21章 (4)挣钱的学问借力发力 金城市经过一场鸡病原体浩劫,祁连雪市长知道“治大国,若烹小鲜”。 他迫切让市民回到常态化生活,商铺重新开业,但不能用行政手段干预市场,唯有借市场之手优化市场,让商户生意兴隆。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食为天超市顾客寥寥几人,徐兰花领着丈夫祁连雪走进食为天超市。 货物部经理刘艳梅犀利的眼睛,她是一个生意人,如毒蛇吐出的探头,敏锐的嗅觉一看进来的顾客,就是一个不同凡响的人。 电话打给了张亦然。 张总,我超市来一个大人物,有可能是祁连雪市长…… 张总经理话还没有听清,突然吓得就从太师椅上站起来。 她左手哆哆嗦嗦,桌边一件仿宋瓷汝窑茶杯,可遭此大罪。 她是一名精致的女人,喝茶叫品茗, 一个弧线柔和、匀称,庄重、淡雅的海青色瓷杯,被她碰到桌子底下。 发出心碎的声音。 “野水连天碧,峰峦入海青。沧浪者谁子,一曲醉中听。” 仿宋朝的汝窑瓷杯让她听了一个心跳。 我生意又遭此大劫。 张亦然惊坐在地下,喃喃自语。 还是逃不出如来佛手掌心。 她眼泪又落下来。 市长视察,此前一点消息也没有,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那些虾兵蟹将没有一个通风报信。 市长带队检查,工商、卫生、物价、检疫、食品安全……市长不说话,下属也会鸡蛋里面挑骨头——无中生有。 检查达成共识后,成了文件,让她整改,就是灭顶之灾。 食为天超市刚开业,难免出现纰漏,不是冤家不聚头,恐怕我们是命里相克,碰到祁连雪我一世不得翻身。 刘艳梅在电话那头,不明所以。 只有喂……喂 张总你怎么不说话? 喂…… 她才如梦初醒,拿起话筒在电话里重复说。 祁市长领着多少人。 领着一个女人,还是一个黄脸婆,气质比张总差远了。 私营公司也有谄媚,当然张亦然是刘艳梅衣食父母,她靠自己上司,张总在她心里,比祁连雪重要一百倍。 张亦然顾不得化妆,拿起衣架上绛紫色风衣,匆匆穿上外衣,跑出办公室。 她跑到超市门口,一看是祁连雪领着妻子徐兰花,在悠闲的逛超市。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家乡之客。 一颗跳动的心,才落下来,赶紧陪着笑脸,跑过去。 贵客,贵客啊,祁市长。 欢迎市长来食为天超市视察,还陪嫂子。 她芊芊一鞠躬,既欢迎市长祁连雪,又讨好嫂子徐兰花。 嗯…… 祁连雪算是回答。 他悠闲的转悠着。 他悠闲,可总经理张亦然不悠闲,箭在弦上,又不能发出去。 此时货架经理刘艳梅反而轻松了,她是下属,职责已移交给自己老板,有了纰漏。 就是张总的责任。 至于以后痛批,扣奖金,辞职,甚至解雇走人,那是明天的事情。 这货架猪肉一斤多少钱? 市场价十元,我们超市九元二角。 刘艳梅对答如流。 我们超市和外面有八角的利润差。 我们让利于民,可上次劫难,顾客还是稀少。 张亦然不说她偷税漏税停业整顿,说食为天超市受到劫难,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弱者受害者。 祁连雪醍醐灌顶,他知道上次是检疫站小人魏庄,把金城市闹着一个鸡犬不宁。 他也没有办法,水稻地的稗草除不净。 他只管水稻地,不管稻田里稗草。 你们要价格公道,让市民吃上质优价廉的猪肉。 是,是…… 祁市长,我一定多途径采购猪肉,让市民吃上放心肉。 祁连雪说什么,她频频点头。(心里想我才关心的是挣钱)。 恰好祁连雪走到冷藏货架,你们冷藏食品专柜,温度合适吗? 储存久了,食物会腐烂变质吗? 祁市长。 猪肉保质期一个星期,超过一个星期,我们的猪肉就下架。 食品储存专柜零下八度。 货品经理刘艳梅按了冰柜的温度显示表。 食品专柜显示表的温度,的确显示的是零下八度。 祁连雪赞许的点点头。 妻子徐来花给祁连雪递了一个眼神。 又说老祁。 今天你是来买东西的,不是来考察工作的。 你挑物品,我们出超市门,结账付钱就可以了。 也许是工作习惯,祁连雪总是问这问那。 部门经理刘艳梅,不愧是一流经理人,已经让属下把这个场面用隐蔽摄像机拍下来。 祁连雪走着,看到货架上又有了熟鸡。 他有点疑虑,金城市的鸡不是都杀死深埋了吗? 刚说张亦然是一个奸商,又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撕破张亦然脸皮,似乎不妥。 就转了话题,这货架是哪来的鸡? 他疑惑的望着货架上密封在塑料袋的熟鸡。 张亦然苦笑着说。 祁市长。 我不把你当市长,就当你是老同学,我实话告诉你吧。 我这是营销策略,挣钱的法宝,百货百货,就是商品要齐全,现在我们金城市的鸡断货了。 市民也不敢吃。 鸡肉,鸡肉制品就是赔本的买卖。 我是担风险,在金城市的白虎县,山里有农家养的土鸡,派营销经理李一凡。 到农户定做的水煮鸡,然后到检疫站检疫病原体,有了检疫合格证后,才敢出售。 成本价翻好几倍,为吸引顾客,做赔钱的买卖。 水煮鸡在金城市也是一道名吃,不能因为上次病原体,就销声匿迹。 祁市长。 水煮鸡在白虎县传承了几百年,左宗棠西征新疆,犒劳士兵,河西人就是用水煮鸡犒劳潇湘子弟。 新疆才得以收复。 水煮鸡煮法非常简单,用白虎泉水,放点花椒,撒点食盐。 煮熟就可以了。 你啊,张亦然,不简单啊,能在你嘴里说出这些故事,可是人(狗)嘴里吐出象牙来。 张总,我还以为你擅长做生意,没想到你对当地传统饮食文化,也造诣很深。 张亦然含羞的低下头,毕业后十几年了,才知道自己浅薄,无知。 祁市长。 水煮鸡味道纯正,越爵越香,超市的味道和白虎县味道比起来,还不够纯正,这可能和白虎县的水质有关。 她直言不讳说出差距。 反而有一种真实的感觉,当地小吃,离开家乡就没有原味,这是世界级的难题,没有人破解。 她说着,就在货架上,拿了一只熟鸡,把塑料袋撕开,撕了一条大腿,自己吃上了。 市长,你也尝尝,味道很香。 张亦然把另一个鸡腿柠给了祁连雪。 祁连雪疑惑的望着这个鸡腿,吃还是不吃? 病原体,腹泻,走肚拉稀,然后就是脱水,住院打吊针…… 食品安全是头等大事,要是吃坏了,会遭到同僚讥讽。 同僚那一张张扭曲的嘴,变态的人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本意是让市民吃上放心肉,被同僚说成为同学站台,吆喝生意。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被诬陷成利益共同体,被骂活该,罪有应得。 吃一口鸡肉,到时候蒙受不白之冤,仕途都可能受影响。 他又不是拍广告的 ,他是政府市长,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他犹豫了一下说。 这熟鸡能不能吃。 市长在超市当面吃鸡肉,不妥当,有失体面。 还好徐兰花是一个贤惠妻子,她接过张亦然手里鸡腿,为市长代吃。 她嚼一口,品尝一下,再细细咀嚼鸡肉。 然后说: 老祁 这水煮鸡确实味道不错。 祁连雪把妻子手里的鸡腿,撕了一小块 ,也慢慢咀嚼起来,仔细品味,味道确实与众不同。 这个场面早已被刘艳梅指使下属,用微小摄像机拍摄下来。 张亦然也是一个有心计的女人。 刘经理我们要一视同仁,大家不要围着祁市长,也要为其他顾客服务。 不要让顾客说我们食为天超市,敷衍趋事,攀附领导。 要对商场的顾客一视同仁,都是贵客。 你统计一下,现在超市有多少顾客,每人发一只水煮鸡。 就当食为天工贸公司老总,今天请贵客。 今天逛食为天超市的顾客都是贵客。 祁连雪视察超市后,职业性的拿了三袋水煮鸡后,就当甩手掌柜。 而徐兰花拿了三袋饺子,二斤芹菜,给孩子冰莹拿了四袋果脯,一个蛋糕,一个描红图画册。 祁连雪是众星捧月,而徐兰花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徐兰花有点不悦,可内心深处也愉悦,毕竟夫荣妻贵吗。 她还是批评祁连雪。 老祁, 今天我们是逛超市,买家里的生活用品,不是工作视察。 祁连雪要交钱,张亦然亲自当收银员。 总共188元,6角8分。 祁连雪看出张亦然精明能干。 刚走出超市门口,她就被张亦然叫住了。 祁市长。 我们是赔本买卖,你也得给我们赚一点钱。 你拿了三袋水煮鸡,总不能让食为天超市赔本。 水煮鸡还要加价吗?补差价,你说个价。 他一下买了三只水煮鸡,张亦然亏损一百多元。当初水煮鸡就是个招牌,是吸引顾客的。 张亦然还是笑笑,听说市长的字写得好,为我们超市写几个字吧。 亦然你是知道的,我的字不能乱写。 祁市长我知道,在其位,有些事情由不得自己。 你就写白虎县水煮鸡,不要卖假货。 你也不是真心买鸡,到超市,是你的工作范畴,我不难为你。 金城市市长祁连雪来到张亦然的办公室。 刘艳梅早已布置妥当,有宣纸,有墨水,有条不紊,让祁连雪写条幅,成了千年的悬案,她不漏一点蛛丝马迹。 祁连雪曾经练习过书法,在政府部门书法也算是一流。 自从升为封疆大吏市长,他就不练了,手生了。 我能写好吗? 祁连雪疑惑的望着张亦然。 你写的字厚重粗犷,我在你家墙上见过。 只是业余爱好,不要见笑。 祁连雪握起笔。 手有点抖,也许是久不握笔释然。 写字重心要“稳住”。 笔画长短多变,粗细远近,上下,自然平稳。 笔势一气呵成,要融会贯通。 祁连雪背写字口诀。 他读过颜真卿写的《多宝塔碑》《祭侄文稿》,字势端重浑厚,清晰悦目。 无奈他的手已生疏, 是一幅平庸之作。 可张亦然依然拍手称好。 祁连学还是有点疑虑。 这些字,好在哪? 好就是好,食为天超市几个部门经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看这几个字 笔端的走势和力度变化,有‘颜右军’(颜正卿)之风 祁市长字写的就是好。 这马屁拍的,祁连雪也有点飘飘然,我的字写的就那么好吗? 我怎么看不出来? 那有书法自己说自己好的,要让别人看,你的字写的就是好吗? 祁连雪不知道他们说的真好,还是假好,不过他也飘飘然,好像自己就是一个书法大师。 食为天工贸公司总经理张亦然,不在乎祁连雪的字写的好不好。 关键落款印是祁连雪三个字,他是金城市市长就可以了。 她要得是谋虎皮,扯大旗。 只要落款和印章在字条中的的位置,别看哪一小块红,有画龙点睛之妙。 这也难不倒她,高价买了一块和田玉,找一个刻字高手,模仿草书大圣张旭的字体。 她不愧是商界精英,也是一个谙熟心理的大师。 草书之美在于信奉即来,一气呵成,给人以痛快淋漓之感,内行人看字有悬崖坠,急雨旋风之势。 可外行人有几个看懂呢? 平庸之人多,可是有不愿承认自己平庸。 草书,只能让人浮想翩翩,龙凤飞舞的字体是祁连雪。 张亦然要的就是神秘感。 探究奥秘是人的本性。 我们都是农民,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也无法决定自己的父母。 张亦然比祁连雪早十几年成为非农业户口。 二元化结构的社会造成城乡断裂,社会阶层间那道无法弥合的断层,如剖腹产孕妇肚子上的疤痕。 所谓的‘乡下人’和城镇‘小市民’的区别。 这道裂痕终究现在还无法修复。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性的释然。 张亦然嫉妒,让祁连雪见识城镇小市民的浅薄与无知。 地壳开裂,让祁连雪得以窥见地表下灼热的岩浆,吸入刺鼻的浓烟。 此时祁连雪也走向城市,学着让自己成为一名合格的市民。 曾经受的讥笑与挖苦,即便闭上双眼,他也能想起张亦然对他的态度。 他选择遗忘。 可潜意识里寄存着一种仇恨。 因缺乏学费,不得不靠妈妈的乞讨,求情和劳作才得以完成学业。 而一罐妈妈的腌沙葱,却被他的所谓同学宋军,泼上尿液…… 他是祁连家族的一个男人,心理结构异化。 没有平等,只有恩义,反哺家族,是他无法逃避的宿命。 他不想回到家乡西河县,有了女儿祁冰莹后,再也没有回过家乡。 他只有逃避,不想窥视家乡的贫穷。 那个给了他一袋面粉的三叔还好吗? 他只能在梦中,家乡有一些隐隐约约的记忆。 大学毕业后,在金城化工厂上班,一个贫穷的农家子弟,才知道城镇的生活也沉重,只比乡村生活好一点点。 要想出人头地,只有找一个人脉好的女孩。 建立自己人生舞台,对于他是痛苦的,初恋女友郭燕燕是死是活,只有残存在他阴暗角落里。 他驰骋在官场大道上,又要在割裂的小山村,与繁华的金城市之间转换。 病原体爆发,张亦然被小人魏庄栽赃陷害,他做到这个份上,已是了不起的成就。 祁连雪想和张亦然建立,一种人间的平等关系。 可他是金城市政府市长,又被商人张亦然无形的再利用。 第22章 (1)不要卖假货与不卖假货 食为天工贸公司总经理张亦然,把移花接木的手法做到炉火纯青,成为一种行为艺术。 当年于右任老先生挥笔写下“不可随处小便”几个字。 经过装裱大师的巧夺天工,将一幅字一个一个地剪开,经过艺术拼接,几个字妙笔生花就成了“小处不可随便”。 这句话经过重新排列后充满了哲理,它以箴言的方式告诉张亦然,商战无成败,只有王冠与毁灭。 一个小小的细节,可以让食为天超市毁灭。 张亦然也是这么做的,她把‘不要卖假货’告诫商人,去掉了一个字‘要’,变为‘不卖假货’。 达到经商的最高境界。 她在商界攀登了一个高峰,她傲视群雄。一个‘不卖假货’的女商人,这一境界,足以让她成为商界的女王。 改这幅条幅,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曾经她跪在祁连雪客厅地下,真诚地向祁连雪道歉曾经的霸凌。 妹妹顽皮,要随哥哥落日一同回家。 可在商场中搏杀,谁阻止我,她就用蛟龙捧炉,天帝装炭,秦溪山冷泉淬火,铸就阴森逼人的龙泉宝剑刺穿它。 她在商场搏杀,要么毁灭,要么生存。 要么就是女王武则天,不做国破家亡被父王砍断胳臂的长平公主。 她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趟过去。 时间是最公平的金钱,你浇灌在哪里,哪里就能长出灿烂的花朵。 祁连雪上学的付出,成为张亦然膜拜的香炉。 张亦然亲自在郊区农家小院,找到金城市第一装裱高手赵金川。 她第一句话就说:“我们都是生意人,不要谈什么高雅。” “可是又不能不谈艺术,至少是逼真的艺术。” 赵金川就心神领会,领会贵客话里包含的意境。 盛世藏古玩,乱世藏黄金,原来这位女士要把名人字画,赠与有权的喜好之人,为博得一点浮财。 赵金川指指墙上,于右任的条幅“小处不可随便”说。 “行有行规,经济搭台,文化唱戏”。就看女士出得价值。 值不值,我那样做?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我想先生知道守口如瓶。 在一张纸币的面前,一切高雅艺术,在平庸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先生要个价吧。 市面上家庭中堂装潢一幅字四千元,我表达的是艺术,属于‘裱’,一幅字四万元。 口说无凭,先生还有什么行规? 损坏者十倍奉还。 若有个三差二错,我另找高人。 你在装裱业就不要混了。 张总,‘裱’字招牌我自己会摘下来,从此金盆洗手,不再染指字画行业。 好,成交。 我就喜欢赵大师这句话。 张亦然也是一个大方之人。 这是四万元,定金。 五天后,八万元一次付清。 裱好的条幅奉还与我。 张女士。 到时候两幅字画我一定完璧归赵。如有缺损,不按你的意思,有瑕疵的字画,我会赔偿你八十万。 赵大师。 我会亲自来取。 先生少安毋躁,把心用在这两幅条幅上。 她走了,五天后…… 她把‘不要卖假货’告诫,变为商界精髓‘不卖假货’,得到艺术的锻造。 她铸就了阴森逼人龙泉宝剑的剑柄,一柄宝剑在手,相当于钟旭开饭店——小鬼不上门。 食为天工贸公司总经理,把祁连雪写的条幅‘不要卖假货。’ 经过筑、冶、锻、铲、锉、刻、淬、磨……二十六道工序筑宝剑手法。 条幅就变成‘不卖假货’。 一字之差,重塑了一个商业帝国。 ‘不卖假货。’,食为天工贸公司没有假冒伪劣产品。 ‘不要卖假货’。带有规劝,强制性行政手段。 这境界不同的条幅,是祁连雪写的。 被她玩起文字游戏,她不想依靠权力,躲避权利,可是权利又依附她。 她躲避权利是假,依附权利是真,只要有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金城市电视台转播了,祁连雪到食为天超市购物的那一幕。 不是广告,而是新闻。 这个新闻播出后,她的营销策略成功了,顾客络绎不绝。 她把‘不卖假货’条幅,用艺术的手法,呈现在食为天超市大厅过道里。 祁连雪。 金城市市民谁人不晓,他是市长。 处理白虎县骗贷危机,解决一千名下岗纺织女工的社保基金,让缺水的城市,市民家家户户自来水不停水。 还要招商引资,亚洲最大六万吨电解速闪炉,就矗立在戈壁滩…… 市民对开拓进取的市长,总有一颗宽容包容之心,尽管祁市长在这次鸡病原体防治中,有扩大化瑕疵,但瑕不掩瑜。 祁市长毛笔字写的好,和张亦然是老同学,挂的条幅就是见证。 她把鸡毛当令箭,虚张声势 ,画虎装皮扯大旗。 祁连雪三个字,让城管、卫生、检疫、工商…… 这些小鳖小虾,还真不敢难为食为天超市。 张总。 白虎县水煮鸡断货了。 销售经理朱一凡向她汇报。 不许断货。 一个超市得有特色,是赔本也得给我撑着。 超市只要有顾客挑选商品,就不怕没有生意,水煮鸡赔本。 还有鸡爪、鸡脯、鸡翅、鸡脖子··· 食为天超市顾客盈门。 所以张亦然才和白虎城合作社主任孙雨露有了深交。 孙总吗? 你的订单农业,绿色无公害产品,在食为天超市销售特别好。 我已让货架经理刘艳梅,搬到中间货架上,顾客方便,销售也好。 那就谢谢张总。 货款到了吗? 张总,我的都是一些小生意,不用你牵挂,你的财务科一星期一结账,已打到白虎乡信用社账上。 这样我就放心了,我下属有要挟和为难你们的吗? 农民在土地里,抛着吃也不容易,我下属有要挟和为难白虎城合作社的,你要反应,不要护着他们。 当然也有行规,你的绿色产品产品,再绿色一点,就好了。 孙总。 你的水煮鸡断货了。 张总啊,白虎城还没有形成规模养鸡,只是散养。 本想给张总和员工尝尝鲜。 张总太爱钱,把水煮鸡搬到货架上了。 张亦然。 咯咯笑个不停。 她的眼睛好像绽放的沙枣花,笑意写在丰润的胸脯上,有成熟少妇的韵味,薄薄的嘴唇,抹着一层胭脂红。 黛青色,暗褐色,丹红色,窗户射进斜阳的映衬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孙总就爱说实话。 孙总不爱钱?成戈壁水泥厂大厂长了。 那个黑窟窿藏了多少宝藏?引起你那么大兴趣。 不是宝藏,是美人吧。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你看我怎么样? 张总,我是骑虎难下,一千万玩了一个心跳。 孙总不爱钱,人民币打水漂也好玩,男人吗?那又不贪恋权利得呢? 孙总。 可我爱钱,买个化妆品,穿件时髦衣服。 都得花钱。 这不陪孙总聊天,一月电话费就得好几百,我需要钱啊。 所以你给我送的水煮鸡,我上了货架。 孙总。 多多包涵,小女子头发长,见识短,见钱眼开。 挣个和孙总聊天的电话费。 孙雨露在电话聊天中,才领略张亦然不简单,这女人上能通天,下能入海。 戈壁水泥厂大规模技术改造,唯有靠这个女人才能贷上几千万的贷款。 戈壁水泥厂财务科长,赵雪梅轻轻敲开厂长办公室。 孙总。 食为天工贸公司,打过来二十万元,不是水泥货款,说你知道,专款专用。 金城市工贸公司老总,金城市鸡有了病原体,都杀死深埋了,问我要水煮鸡,人家的超市不能断货。 可我们的工厂随意拉闸停产。 苏叶儿领着一群女人,把白虎县农户的鸡一个也不剩,做成水煮鸡。 食为天超市货架上水煮鸡又一扫而光…… 张亦然商业帝国,又重新焕发生机,不过她心里也不踏实。 祁连雪为食为天超市写字,是菜篮子工程的一环,也是市长抓的工程之一,纯粹就是职责所在。 他没有从食为天得到任何好处。 为食为天超市题字的事情,祁市长很快就忘却了。 金城市矿产资源丰富,有镍、铜、钴、金、银,尤其硫化镍为主的特大型共生矿闻名世界。 年产六万吨电解镍的项目,建成后金城冶炼厂产值达到5500亿,利税490亿的工业大市,安置下岗职工三千人,衍生的工业产业链,带动五万市民就业。 八千名下岗女工进入衍生的工业产业链,当初咆哮肆虐的破坏性洪水,成为涵养生命的清泉溪流。 祁市长操心的是这个大项目,协调用水。 他在金都酒店和白虎县,西和县领导,协调扩大工业用水,减小农业用水。 调整农村产业结构。 做东的是金城镍都公司主管生产的副总李建国。 宴请的贵客有市委书记陆成,市长祁连雪,主管水利的副市长张善学。 白虎县委书记贾兆天,西河县委书记郑学民,以及金城市水利局长张富清,市自来水公司老总李瑞年。 缺水困扰金城市三十年,大家都知道,金城市缺水,是秃头上,明摆的虱子。 金城市缺水,而年产六万吨的电解镍必须上,水从哪里来? 刚好张亦然也在金都大酒店请客,有税务,工商,城管···· 金城镍都公司年产六万吨电解镍,需要100万方水。 金城市是个缺水的城市,水从那里来? 书记陆成,市长祁连雪彼此都心照不宣,可是对于白虎县,却是一本万利的大事情,有利可图。 有人受损,比有人得利。 农业水费两角,到工业用水两元,完成了十倍的飙升。 白虎县耕地是138.5万亩,压缩38万亩。种植100万亩。 一亩耕地耕种小麦,浇水按三轮水计算,三百八十方水,农业用水一亩用水380方水,一亩地76元。 如果变成工业用水,一亩地就是760元,38万亩就是3858万元。 白虎县财政一年多收入3858万元,况且工业用水还没包括地下渗水。 现代科技测水仪器,毫厘不差,又能多收一千多万元。 白虎县是个农业县,税收少,财政支出大,何乐不为呢? 况且是国家法律许可的。 而对于西河县,金城市最多再增加1000万的扶农款,农业已没有收益。 祁连雪在金城市五十年的生态走廊规划,已成空中楼阁,在金城市还在调研阶段,就已泄密。 陆书记推心置腹地和市长祁连雪谈心。 夫合天下之众者财,理天下之财者法,守天下之法者吏也。 聚合天下民众的是财富,治理天下财富的是法律,执守天下法律的是官吏。 祁市长,你还年轻,我是书记,你是市长。 我的书记最多任期也就四年,我们平稳在金城市,只要不出什么差错。 你的仕途还是大有希望的。 西河县,青土湖,黑山村生态恢复需要五十年。 那有什么生态水? 双桥河双流合抱,蜿蜒曲折,两岸红柳葱葱,胡杨朦胧,我们只能在晚上做做梦。 生态不要拿到市政府会上讨论,也不要提保护生态的议题。 把双桥河水放到戈壁滩,我这个书记可能被市民用唾沫星子淹死。 金城市的农民在乎的是眼前利益,只要有一亩地撂荒,给赔偿损失,赔偿款真正到农民手里。 不要让乡政府,村主任,水务局截流,我的书记,你的市长已称职。 还有教师,事业人员,在乎的是工资能不能发下去。 没人在乎双桥河有水,还是干涸。 水也是一种资源,不能白白流淌。 宝贵的水洒在戈壁滩里,那是钱啊。 虽说这几年市民的生态观念加强,说和做不是一回事。 你把自来水停了,让市民下楼提水,不出三天市民就要骂娘,市民怨声载道,民怨沸腾,有这个必要吗? 上面提的保护环境,不让西河县成为罗布泊,你我做做样子就可以了。 所以这次喝酒,祁连雪也只是喝酒。 这次宴请,是金城镍都公司副总李建国的一次礼节性宴请。 意思就是我公司已和地方政府打过招呼了,用水已是铁板钉钉,就看你们如何协调。 当然不仅仅是宴请,吃那么简单,还有…… 祁连雪不胜酒量,他努力克制自己。 茅台酒多喝了几杯,有点微醉,出来解手,过道里凉风一吹,他眼睛有点恍惚。 本来他在清雅阁,可走到了兰花阁,一看是自己的下属,摆摆手,示意走错了。 张亦然眼尖把祁连雪请进兰花阁,领导是领导,部属是部属,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回事。 总有一些人见到上司唯唯喏喏;见到同级嘻嘻哈哈;见到部属不苟言笑。 张亦然我认识,你们喝,我还得陪公司···· 祁连雪和每个部属碰了一杯,这已给足张亦然面子。 祁连雪被张亦然送到清雅阁,很快公司礼节性的宴请结束了。 祁连雪走出清雅阁,在清雅阁都是礼遇有加,互相客气,娓娓道来。 可是出了包厢,每个人都有私人空间,一般都是单独行动。 祁市长,楼道里一个熟悉的声音。 祁连雪醉眼朦胧,一看是张亦然。 送我回家。 祁连雪坐上了亦然的桑塔纳。 走到了金城市郊外的一个农家小院。 海子流水潺潺,野鸭归飞。 抬眼似血一片,大丽花。 人欲醉,连雪归处? 这是哪儿? 你绑架我吗? 祁连雪下车后,张亦然没有把他送到家里,是一脸的温怒。 祁市长,其实我们都是农民,城市的房价高,所以我也很喜欢郊区小院的田园风光。 所以我就买下了这个小院。 祁连雪疑惑的望着眼前这个高深叵测的女人。 曾经羞辱过他的人,我现在是市长了,她能把我怎么样? 祁连雪进了院门。 张亦然轻轻的关上了门。 第22章 (2)拒绝润笔费 大多数人在一生的生活中,都是枯燥乏味的。 食为天工贸公司总经理张亦然害怕独处,因为她独处时总会剖析,曾经的浅薄与无知。 她的心灵很难接受她灵魂的剖析,一名下岗女工,该怎么样活着? 这个声音在不断追问她,她会觉得焦虑 ,也会觉得烦躁。 一人独处时,她又感到空虚,感到迷茫。 她始终处在迷茫和空虚状态,她拒绝和曾经自己的浅薄与无知和解。 所以她无法享受宁静的生活。 她才在金都酒店,有心机的等待一个人。 祁连雪坐在沙发上,他有些微醉。 赏花要看半开的花,喝酒只喝到微醉。 有权的男人让女人倾倒,此时在她心里祁连雪就是她的白马王子。 酒醒还醉醉还醒,是一个男人藏龙卧虎的一种境界,嗜酒如命的男人,是做不了大事的。 张亦然你唱啊,唱的是空城计,还是苦肉计? 还是项羽宴请刘邦的鸿门宴? 我和你是不同道上的两个人,没有相互倾轧的理由。 张亦然。 你不是项羽,曾经的你只不过领着两条狗,宋军,王发财。 没人敢惹你,我和你在一条独木桥上争执,我是给恶狗让路。 可你把我也当做狗。 我是人,我也不是刘邦,我只想跳出农门,和你过平等的生活。 现在你唱的哪出戏? 给我表演一下,你跳得舞蹈也是优美的。 祁市长。 老同学。 我只是为30万市民操心的市长,醒醒酒。 我也是金城市的市民啊,有这个义务。 张亦然。 你油嘴滑舌,巧舌如簧。 我是市长,单独和一个不是妻子的女人在小院里。 谈工作?还是谈生活?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我们都是成年人,让外人看见影响可不好。 我帮你是出于道义,送我回家···· 祁市长。 你吃一点饭,我送你回家。 祁连雪惊愕的看着桌子上的几碟小菜。 原来张亦然颇有心机,提前安排邀约,小院的饭菜,在两人进入小院十分钟前,她已做好,然后无关人员走人。 所以小院看起来宁静致远。 一小碟蒜泥凉拌黄花菜。 三月的黄花菜真是时令,春天蒲公英蛰伏的地里攀出来。 那是冬天欠下的债。 春天来偿还。 黄花菜蛰伏了一个冬天,吃起来非常美味 她又在锅里盛了一碗家常面条。 面条很平常,就是在开水锅里下点小米,小米熬成糊状,然后往锅里下面条。 面条出锅后,最后一道工序,就是呛一点葱花。 祁连雪属于礼节性宴请,宴请上繁文缛节的程序,同僚之间的暗算。 所以他没有吃饱,他曾经家贫,吃的葱花呛白水面条。 那是小时候妈妈的味道。 现在宴请的鸡鸭鱼肉,山珍海味。让味觉失灵了。 葱花呛面条,他已很少在记忆里,那香喷喷的味道,是妈妈的味道。 祁连雪尝了一口, 葱花呛白水面,妈妈的味道。 这饭是怎么做出来的? 祁市长。 白水面条,吃的就是一种家乡味道。 我喜欢春天家乡绿油油的麦苗里,藏着的黄花菜。 每年春天,我们要吃野菜。 你也尝尝。 祁连雪一听到,张亦然和他扯同学关系,一个人童年的不幸要用他一辈子的人生偿还。 少年的仇恨刻在灵魂里,莫欺少年穷,不负糟糠恩。 也许是祁连雪过于敏感,听到张亦然说少年往事,气就不达意出来。 我们是同学吗? 只有我祁连雪才吃白水下面条。 你们是城里人,也吃白水下面条? 他气得就把碗里的白水面条,咚在桌子上。 “张亦然,你是寒碜我”。 碗里的白水面条汤溅到,她的胸口。 张亦然一看祁连雪生气了。 赶紧解释。 其实我在少年生活和你差不多。 属于吃不上肉,嘴上抹猪尿泡的女孩子。 内心里有小市民的浅薄与无知。 他们两人突然发现,生活的历练,居然有了共同话题。 祁连雪知道张亦然尊崇他,至于张亦然暗恋他。 恐怕只有老天知道。 一个成熟风韵的女人,和一个意气风发有魅力男人,没有爱情可言。 只有内幕交易。 张亦然拿出了一张银行卡。 祁市长。 这个卡号,密码是明码。 只要在卡上输上这个密码,你就有四十万。 请个老师吧,你孩子爱画画,我也是一个女人,知道你的难处。 你的孩子怕见生人,是左手残缺。 给孩子存点教育金,你不知道一个底层的女孩子生活有多艰难? 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说得话。 祁连雪呆呆的望着张亦然,又望望银行卡,然后站起身,走过去。 他把小院门下意识关紧,又重新坐在沙发上。 冷冷地说:“你给我四十万,为什么?” 你的润笔费。 我就写了“金城水煮鸡,不要卖假货。”十个字。 你还省了一个字,让你不要卖假货,变成了“不卖假货”。 九个字就值40万吗? 张亦然。 我和你没有利益共同体,在经济上也没有往来,你为什么送我四十万? 嗯···· 你的价值就值四十万。 这就是钱,它的生命只有五千年,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泥板上,在亚细亚海边贝壳里,在太平洋岛屿的石头上…… 钱现在还在延续下去,钱又放在他面前。 让他选择。 钱啊。 是如此冰冷,又如此炽热。 钱啊。 让欲望成为欲望,让交易成为交易。 欲望得不到满足,人就痛苦;欲望一旦满足,人就无聊;生命就是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 钱啊。 又让自由成为自由,财富成为财富。 钱啊。 在有形与无形间衡量一切。 钱啊。 成为人生天平的一个砝码。 祁连雪感叹良久,看着这张银行卡是自己揣在兜里,还是主人给他揣在兜里? 他沉思良久才说出一句话:“不是我的那九个字,价值值四十万。” “而是人民给的权利,值四十万。” “人民的权利值四十万。” 祁连雪还处在酒醒还醉醉还醒的状态。 他平静的说:“张亦然。” “我的书法好的韵味在哪里?” 我的字值钱,就是你篡改的,政府要求你不要卖假货。 变成了你商人的高境界,从不卖假货。 张亦然。 我难道不知道你的心思。 因为我是市长,我能给你食为天超市带来利益。 我的存在就是。下面的人不敢检查你的违规,甚至个别人和你同流合污,做出坑人的事情来。 我还不知道你的为人吗? 有了利益了我就是你的父母官。 你的资金链断裂了,我就是贪官。 要实名举报。 哈哈,你四十万我收下了。 祁连雪冷笑着。 他苦难太过深重,他所从事的职业,又不允许他堕落。 只有支撑着童年苦难,在人生路上匍匐前行。 他每走一步,如同赤脚踩在戈壁石子路上,那种刺痛感,只有童年贫穷赤脚的孩子经历过。 也只有他祁连雪才懂,那种涌上眼底的委屈和痛苦。 你不是暗恋我吗? 祁连雪拽过张亦然,把她前胸撕开了。 他拿出手机放在桌上。 张亦然。 你举报啊。 我拿了你四十万,又把你的衣服撕开了。 连雪。 你喝醉了。 张亦然生气的把衣服扣上。 我没有醉。 他又把张亦然拽过来,剥开衣服…… 撕开她浅红色乳罩,一双明月贴胸前,紫禁葡萄碧玉圆。 突然他清醒了,他也曾付出惨重的代价。 祁连雪还是有自制力,张亦然的胸部也就那么回事,只不过比老婆的大一点,丰满一点。 祁连雪在金城化工厂,曾经和郭燕燕谈恋爱。 第一次…… 软软的,暖融融、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祁连雪扣上张亦然的衣服。 他抽搐起来,眼角挂着泪花。 一滴晶莹的泪珠落在茶几上,然后他嘤嘤的大哭起来。 口里喃喃说着:“生活不容易,就是我这个市长也不容易。” 他捂住脸,大哭。 一边哭,一边诉说着,十几年前要是有四十万,我也不会伤害一个女孩子。 我曾经伤害过一个女孩,现在再不能伤害妻子。 祁连雪隐隐的哭, 张亦然头脑一片茫然,不知如何想安慰祁连雪。 她一直低着头。 她第一次看到拥有一个绝对权威男人的眼泪。 她伸手递上了纸巾。 祁连雪知道自己失态了。 他赶紧擦干眼泪,又恢复到正常状态。 张亦然误我,但我依旧是我 我没有收她的钱。 我不做金钱的努力,也不当商人的高级猎犬。 你们行业不是流传一个笑话吗。 几个闲情雅致的老板吃请,要市长作陪。 一个说市长没时间。 于是打赌,我叫他几点来,就几点来。 结果,打赌赢了。 我不是你娱乐的工具。 现在我们是同学。 如果我收了你的钱,就成为权力与掮客。 我们就是一场交易。 我是一名政客,你也不过是一个婊子加掮客,不是我不想收,而是我没有这个能力。 我没有这么大的权利。 而你也不会老实厚道。 还是那句话:你挣上钱了,一切都好说话,我就是你的父母官。” 你的资金链断裂了,我就是贪官。 一个人面兽心 ,不爱孩子,抛弃家庭,无情无义的贪官。 我们都不懂得尊重自己,也不懂得尊重别人。 尊重自己是,不苟且,因为不苟且所以有品位。 尊重别人是不霸道,因为不霸道所以有道德。 还有尊重自然,是他不掠夺。 你我能做到吗? 我没有那么完美。 我不想伤害我的孩子,至少在外表,她的爸爸,是一个忠诚的爸爸。 你不是知我,懂我,爱惜我,陪伴我的那个人。 你只喜欢我的权力。 祁连雪真的醉了,此时酒醉还醒醒还醉。 张亦然。 这个银行卡能挂失吗? 张亦然点点头。 祁市长。 能。 银行卡上是谁的名字。 我, 张亦然的名字。 祁连雪颤悠悠的把银行卡拿出来,打开了液化气炉,一幕蓝蓝的火苗,已烧着银行卡。 靠近他的光是蓝色的,远离他的光是红色的。 银行卡废了,没有磁了。 张亦然。 到银行挂失去吧。 你不要在我的孩子身上打主意,我饶不了你。 送我回家。 祁连雪坐在了车上,似乎在表现自己的渊博知识,嘴里咕哝着,富者必用奇胜。田农,掘业····卖浆,小业也,而张氏千万。 他口里胡言乱语着,在车里睡着了。 市长,到家了。 祁连雪突然惊醒,到家了,在一个灰暗的街边下了车。 他踉踉跄跄的朝自家楼口走去。 祁连雪和张亦然若即若离,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同学关系。 祁连雪醉酒后在车里咕哝什么? 她只听清,“卖浆,小业也,而张氏千万。” 我又没有磨豆浆,他把我当开豆浆店了。 可是磨豆浆一年也赚不上一千万。 张亦然打电话请教老同学。 祁市长。 你说的那个生意,“卖浆,小业也,而张氏千万。” 在什么地方? 张亦然。 在曾经上学的课本里。 一个姓张的女人,卖了豆浆赚了一千万。 我那赚了一千万啊,刚开了一个超市就停产整顿,还亏损几百万呢? 亏你还是一个老板呢? 那是被你丢在厕所里的课本,语文课《史记》上有一篇《货值列传》。 你查课本。 张颖领教了祁连雪的官场暗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张氏赚了一万金,磨刀是浅薄的技术,而郅氏却靠它为生,胃脯是不起眼的食品,而浊氏却靠它富到车马有几百···· 张亦然大悟,原来发财的秘笈,被她丢在厕所的粪坑里。 那你怎么当官不做生意?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李宗吾的《厚黑学》流传于世,也只是一个学长。 《史记》司马迁流传百世,也只是一个阉割的废人。 金城市市长祁连雪,把茶几上银行卡,没有穿在自己口袋里。 张亦然要看看一个尊崇的男人。 猥琐的把银行卡揣在口袋的样子。 她要的是那种满足感。 或者,她就是一个女王,救世主,在施舍一个乞丐。 对大街上的乞丐,丢弃给一元钱。 这样她心里也满足。 同行业的孙雨露能把钱,丢在黑窟窿里,用人民币打水漂,玩一个心跳。 她施舍给尊崇的人,再说拿润笔费,这是行规,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春天来了。 祁冰莹可以拒绝陌生人,但不能拒绝春天。 冰莹,我们放风筝去。 徐兰花拿着坠线,祁连雪拿着一支似蜻蜓的风筝,走向市广场。 祁冰莹握着坠线,祁连雪拿着蜻蜓。 徐兰花说一声:“跑” 风筝慢慢升在空中,徐兰花跑过去,帮着孩子,拽着风筝线。 广场上人来人往,似乎没人在意这一家三口。 祁冰莹玩累了,春天咋寒咋暖,她把棉衣丢给祁连雪。 母女两个欢快的跑着,风筝又飞高了一节。 我多想和你牵着狗,在郊外打打猎,他又想起秦帝国李斯说得。 好在历史已翻开一页,他是幸运的。 合天下之众者财,理天下之财者法,守天下之法者吏也。 聚合天下之民众的是财富,治理天下经济的是法令,遵照执行天下法令的是官吏。 不做金钱的奴隶,不当显耀之人的猎犬。 苦难本该是生活的主角,所谓的快乐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能和孩子放风筝,也是幸运的。 第22章 (3)商界宴请宾客礼仪 金城市长祁连雪在心灵上有一份红线。 哪怕是为了生存,他饥饿难耐,家里等米下锅,他在米店买一袋米,也要排队。 这是遵循一种规则,守候一种文明。 只有这样,社会才能向前发展。 米店终究会再添新米。 金城市市长祁连雪不收润笔费,食为天工贸公司总经理张亦然,就从他软肋入手。 祁连雪孩子冰莹生下来,左手腕凸凸的,没有小巧玲珑的玉手,这成为他卡在喉咙里的鱼刺。 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如果你觉得祁市长生活过得不错,说明你还和他不熟。 一年过得真快啊,眨眼已到九月,西河县长城在秋风中挺立,一股苍凉气质弥漫于天地之间。 秋风凉,秋雨寒,岁月匆匆又重阳。 世间繁杂诸多事,无奈多少江湖路。 离人无语月无声,明月有光人有情。 食为天工贸公司总经理之所以这么大方,是因为她的超市顾客盈门。 正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她从一个下岗女纺织工,到食为天工贸公司总经理。 她花费毕生心血建立起来的公司,要想经营好食为天工贸公司,她要建立自己的核心优势。 最核心的问题,就是化解危机,尤其是政府的信任危机。 女人最重要的是,有能力自我修复,自我复活,自我救赎的能力。 她在这次食为天超市鸡病原体,食品安全危机中,侥幸逃脱,化解了这次危机。 这次危机,转化为她向上生长的力量。 她做的力挽狂澜于既道,振臂一呼,应者云集,食为天公司蓬勃向上。 这些需要人知道啊,事业成功的张亦然得有一个宣泄的机会。 恰好同学祁连雪从一个穷酸潦倒的学生,也 成长为一名市长。 两人珠联璧合。 地球在宇宙中是如此的孤独渺小,地球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但它却孕育了张亦然,也孕育了祁连雪。 两人也不过是西河县双桥河,干涸河道里两粒有生命的尘埃而已。 浩翰的宇宙,冥冥的穹苍,人在地球上渺小的不如蚂蚁。 可食为天工贸公司总经理张亦然,不这样认为。 她现在也勤奋好学,知道马洛斯人生的四个需求,人是有层次的。 一是温饱与安全的需求。 二是人生选择自由、择业自由的需求。 三是创造的需求。 四是自我实现需求。 她能站在金子塔尖吗? 真正决定她站在塔尖上的,不是祁连雪烧毁的四十万元,也不是她日进斗金悠然的富婆生活。 而是她逆境崛起,通过食为天超市病原体危机,激发了她的活力。 社会上能为别人搭建舞台唱戏的,都不是庸庸碌碌之徒。 当然这个舞台只有张亦然搭建。 一个纺织厂的下岗女工,处心积虑在表演舞台下功夫,的确费了一番心思。 人与人之间相处,尤其是市级领导,有些工作问题要研究、讨论的时候,互相留有余地。 如果不这样,工作的事情就容易搞砸。 在一起工作的同事,太亲近反而有点别扭。 这时,就需要向朋友倾诉。 金城市的人尊崇一种社会秩序,人与人之间相处非常重要。 任何一个人,心里的痛苦、烦恼,上不能对父母说,下不能对兄弟、妻子、儿女说。 只好对着好朋友东拉西扯,向朋友发泄。 就像中药里的甘草,每一帖药都用得着甘草,离不开甘草,因为甘草的性质是中和的。 人生不能没有朋友,否则会很痛苦。 不要以为张亦然宴请宾客是手段,她的确懂得人与人之间相处的艺术。 做生意人难,往往不能走直路,如果坚持要走直路,一定会碰壁。 生意人做事稍微一转弯,事情就好办了。 请人吃饭,还是哪个金城市郊区农家小院。 小院旁流水潺潺,野鸭归飞,院子内大丽花雕琢玲珑,有黄色的,紫色的,白色的,粉红色,橙色的…… 恰好庭院大丽花十种颜色,富丽堂皇,十朵不同颜色大丽花,如十个飞天仙女十面埋伏,犹抱琵琶半遮面。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请客的两点很重要,一是诚意,二是说法。 金城市西河县籍有头有脸的人物,所谓的老乡,一般也是祁连雪私底下交往的朋友圈。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她请的客人,都是西河籍人,且在金城市上班,有一定地位的人物。 她请的几名客人,第一位,在书画界有名望的市文化馆长,华夏河西书法协会副主席马玉天。 此人书法功力深厚,尤擅书魏碑,笔法苍劲有力,字体古朴老道。 戈壁省是一个穷省,主要是真正具备鉴赏能力的人太穷。 舍不得花钱,把黄金上蒙蔽的灰尘没有擦干净。 把金砖,被一些外省的小人,当做砌墙的砖。 还有戈壁省的一些暴发户,败家子,把美玉五千年文明的尘垢包浆,用抛光机磨了,最后一文不值。 戈壁文物,在世界也是绝版,四千年一个做饭的姑娘,抱着琵琶跳个舞。 飞天姑娘,就成为世界文明的绝响。 在这一点上不光是马老在书法界的共识。 也是戈壁省有识之士的共识。 戈壁省是一个文化大省,在全国都是第一。 但是戈壁人太过谦虚,为人一惯低调,不会宣传自己,乃至于为世人所不知。 这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不是优点。 当然马玉天在戈壁省书画界还是有名气的。 她请的第二位客人,金城市医院副院长,兼外科主任刘晓军,民间称一把刀。 第三位客人,金城一中副校长王学明。 第四位客人,市农业局畜产品公司董事长张涵养。 金城市文化博大,宴请宾客是一门大学问。 张亦然宴请的这些客人似乎与商场生意无关。 其实她做的绝妙,精致。 为将来商场扩大生意做铺垫之妙用。 此时张亦然穿一套青白的纯棉裙子,她似刚醒的睡莲,姿态谦卑柔美,内涵着柔性的力量。 一般请人吃饭,两点很重要,一是诚意二是说法。 我们是老乡,特有的文化底蕴,就把主人与宴请的客人,距离拉近了。 家乡的记忆可能是一段时光,一个场景,也可能是一种味道。 有谁不重感情,而拒绝邀请呢? 她把圈子控制在四五个人。 她给祁连雪打了一个电话。 祁市长。 几个老乡说要聚聚。 就那么几个人马玉天、刘晓军、王学明、张涵养。 祁连雪也不好拒绝,当然张亦然宴请的这几名老乡。 他是绝对是主角,只不过张亦然请人深藏不漏。 哪个客人对商场没有用? 无用之用才是大用。 做生意人人喜欢钱,可人又不愿赤裸裸直接用钱交易。 马玉田是书画界名流,说出的话透着一种雅趣,给食为天超市增添了一份文雅,少了一份商业铜臭味道。 虽说商业交易是金钱,但也透着一份情感。 医院的一把刀刘晓军,他的骨科手术一流,从他嘴里说出的话,那是一言九鼎。 食为天超市的顾客群会流失吗? 再说市长祁连雪的孩子,左手残缺,必定要找名医,打探孩子的手术过程。 一把刀刘晓军熟悉京城骨科名医。 祁连雪能拒绝吗? 金城市学校推行一个鸡蛋,一杯牛奶,让学生加强营养计划,收益的学生有五千多人。 农业局畜产品公司董事长张涵养,虽说是一个国营挂名的空壳公司。 那是代表政府,屠宰、批发、检疫都是畜产品公司,食为天超市肉类都是他公司提供的,有了风险可以转嫁到畜产品公司。 张亦然没有请政府的人,这给祁连雪减少了不必要的尴尬。 马玉田和祁连雪有共同的爱好,外科手术一把刀刘晓军,孩子是父母的命,也可以委婉的打听国内那家医院骨科手术一流。 一中副校长刘学民,祁连雪的孩子冰莹补个课,个人私事总不能一个电话就叫来。 显得市长没有品味,没有涵养。 孩子的事情是大事情,陌生人能放心吗? 这几名客人都在闲聊,家乡的话题,主要还是家乡缺水,双桥河干涸了。 真正的主角来了,市长祁连雪市长显示的与众不同,就一个字‘忙’。 他进了屋,开口就有涵养,低调的向先来的客人道歉。 大家久等了。 对不起,来晚了。 刚开了一个市委工作会。 祁连雪先声夺人,头轻轻一摇,脸上做出无奈状的表情。 祁连雪做在主坐的位置, 他坐下后,大家才坐下。 张亦然做东。 她是个有心计的女人,在吃上颇费周折。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谁没有吃过山珍海味,鲍鱼、燕窝、鱼翅? 她要突出一个地方特色。 吃成为一种形式,一种情感的纽带,一份寄托,一种宣泄。 西河县干旱少雨,在贫瘠土地上,没有那么多潜在的食物原材料。 在野地里只有野沙葱,每年九月,阴雨连绵,沙葱便会迅速生长。 沙葱容易腐烂,必须腌制。 曾经大多数西河县的农村没有蔬菜,所以沙葱成为村民一生的蔬菜。 在戈壁沙滩上,一簇簇沙葱新鲜碧绿,开着紫色小花。 在淡而无味的白水面条里,有鲜嫩的沙葱就餐,自然食欲大增。 这种记忆烙在西河人血液里。 所谓的沙米凉粉就是一种叫“沙蓬”的植物的籽实。 在西河县的大漠中,每年十月国庆节。 祁连雪放假三天,沙米成熟,是采集的最好时节。 祁连雪和他的母亲,拿着布袋子。 用柳木棍去“打沙米”。 将布袋子铺在沙滩上,把沙蓬棵子摁在布袋上,用棍子敲打,沙米便落在布袋上。 采回晒干、碾去皮。 做凉粉时先用清水泡米粉一两个时辰,让沙米软。 拢一把白净光洁的麦杆,铺在案上,将泡软的沙米倒在麦杆上,揉搓成细浆。 然后用细箩滤过,将粉浆入锅烧开,煮一会儿倒入盆中晾凉。 这是祁连雪童年最爱吃得沙米凉粉。 在沙米凉粉放点葱花,加点醋,就是最美味的食品。 贫瘠的西河县所养的家畜,不外乎猪、羊、鸡。 过年杀猪那是奢侈,猪卖了,补贴家用。 偶尔杀个羊,也是殷实人家。 西河人大煮羊肉堪称一绝。熟嫩,好嚼,油而不腻。 家中逢有喜事和贵客登门,主人必以大大煮羊肉款待,透示着对客人的敬重。 这些都吃不起,贫穷的西河县大多数人家里就是煮个鸡,俗称‘水煮鸡。’ 虽说有这样的美味,童年的祁连雪没有品尝过。 野地里长得老母鸡,杀上一只,清洗干净。 然后投入冷水锅里用大火煮沸,煮熟后,水煮鸡味道纯正、越嚼越香。 张亦然端上来二只水煮鸡,一盘大煮羊肉。 热菜就一道:土豆丸子。 凉菜两道:凉拌沙葱 ,沙米酿粉。 最后一道压轴菜,双桥河特有的黑鱼,小的鱼叫泥鳅,或者狗鱼。 只有二斤以上才叫黑鱼。 双桥河已干涸,黑鱼已绝迹,只在双桥河的上游,偶尔水库捕鱼,才能捕个十几条,所以就显得特别珍贵。 市面上真正的黑鱼五百元一斤,黑古隆冬,肉质香嫩。 主要稀少,珍贵。 六个菜,预示着六六大顺, 祁连雪看到张亦然,端上一两条黑鱼。 鱼头就摆在他坐的位置,他是一名尊贵的客人。 他啪的一抖筷子,就骂张亦然。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奸商把官场带坏了。 几个老乡聚聚,用的着这么费尽心思吗? 让市长尝尝鲜,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张亦然妩媚的笑着,柔弱如水,似夏天的奶油蛋糕,一含就化了。 其他客人看到有些冷场,附和着说:“张总,也是好意。” 以后就不要这样了。 几名老乡相聚,粗茶淡饭就行,主要是叙旧。 张亦然顺坡下驴,她娇滴滴的说:“祁市长,我下次一定改。”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有理不打上门客”。 祁连雪也是一个有涵养的人。 亦然 你下次不要这样了。 挂失了吗? 其他客人不知其所以然,但是张亦然还是听出祁连雪话里有话。 这是一段故事,祁连雪把张亦然送的四十万元。 祁连雪拒收,把银行卡烧了的故事。 张亦然点点头说:“嗯……挂失了。” 虽然祁连雪大发脾气,但张亦然心理美滋滋的。 客人也认可祁连雪发脾气,毕竟她太破费了。 客人和她只是一面之缘,但她做足了功夫。 就拿沙米凉粉,制作工序也是雕刻玉琢。 先量好粉面,加冷水拌成稠面糊,锅开后把调好的糊均匀下锅。 然后又不停搅动,以免沾锅,煮透,倒大盆中晾凉。 凉粉白中透青,冰清玉洁,不软不硬。 吃时撤一捏儿青盐,淋一匙红辣油,满口都是沙米粉特有的清香。 第22章 (4)乡愁 钱是金城工贸公司总经理张亦然的好朋友,她对钱的渴望无处不在。 可钱就是不能够给她带来快乐。 站在塔尖上的她,其他老板都是装在口袋里,或者锁在保险箱里,要么就是存在银行里,她居然把钱装在脑子里。 让钱拨动了她脑子的那根神经元,脑触突。 她送礼,还有一双天眼在窥视她。 她牵挂家乡,青土湖浅浅盈盈,她的心盈盈浅浅,青土湖储存在她琥珀色的眼睛里。 不知道她这首涂鸦诗写给谁? 我在流水潺潺的双桥河等你 我跪在烽火台上 等待一场瓢泼大雨 让汹涌的河水流淌青土湖 如果你也想我 就来到青土湖畔 我们一起捡拾湖边的贝壳 我用晶莹温柔的眼泪 涵养你口唇的皲裂。 所以这次她请客,也就来了一个半真半假半浮生。 水是张亦然从200公里,从西河县黑山村一碗泉带来的。 羊肉是散养的山湾跑羊,羊奔跑在广袤无垠的戈壁山丘上,饮祁连山冰雪融水,吃戈壁滩的碱草,或者甘草、苁蓉,锁阳……。 鸡是水煮鸡原产地白虎村的土鸡。 就是食盐,也是西河县巴丹吉林沙漠里,从雅布赖盐池带来的。 沙米粉柔韧筋道的口感,承载着家庭的味道。 她煮的大煮羊肉,包含盐的味道,山的味道,风的味道,阳光的味道,人情的味道,还有岁月沧桑沉积的,千年包浆的味道。 这些味道,已经在漫长的时光中和故土、乡亲的灵魂糅合。 商人张亦然,请客的这顿菜价值不菲,是普通家庭一年的生活。 从一介村民,肉眼凡夫看,就是一种巴结,一种奢侈,一种对权贵的攀附。 这时张亦然盘着发髻,头发盘的是双平髻。 她的发髻,如云盘回,堕在她的头部左侧,似堕非堕,摇而不坠,似中月明珠。 她穿着青白裙子,发髻如云盘,似古代东晋飞天女人。 此时她端着一缩小版沙枣木实木炕桌,桌上再放着一核桃木,方盘,方盘上搁置着一酥烂羊头。 羊头热气腾腾,羊角弯曲。 她突然娇滴滴的说:“西河县大煮羊肉,没有羊头陪衬,就不是大煮羊肉。” 马玉田是金城市文化馆长,对西河文化习俗颇有研究。 这时他双手合掌站起来。 在座的都是些名流,见过大世面,尤其市长祁连雪,小时候家贫,吃饭不知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更是小心翼翼,场面上的事,合乎礼节,于是他也站起来。 张亦然的仿古缩小版小炕桌,放在茶几正中。 马老说话了。 祁市长您请——先吃羊头。 祁连雪知道这不是公务宴请,而是几个故交叙旧。 吃羊头一般是当地老人或德高望重的人先吃。 于是他说:“请马老——先吃羊头”。 这一唱一和,就像刘邦回到家乡,与家乡故老唱和的歌谣,《大风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顿时让金城市文化馆长潸然泪下。 难忘啊,大煮羊肉又吃出两千年东晋的味道。 张亦然看到迂腐儒生与祁连雪的表演。 这种场面就像两个孩子,弹玻璃弹珠,滑稽可笑,于是她咯咯笑个不停 她心想,钱就是好,一个十几元的羊头,略加修饰就能吃出二千年的味道,还能让马老流眼泪。 你祁连雪还不是一个样,也逃不出我金钱打造的软网。 张亦然笑着说:“大家都是贵客,山珍海味,燕窝、鱼翅、海参,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那一样没见过?” 羊头,随意,点到为止。 张亦然的羊头是特色菜的一个点缀,而不是用来吃得。 各位有所不知,我是看到羊头触目感怀,才如此失控。 马老娓娓道来。 西河县黑山村发掘的那尊《玉雕卧羊》用优质的和田玉雕琢,优美传神,刻画出羊的精美造型,为国家一级文物。 金城市陈列不下,就献给了国家。 宝物啊。 以后河西发展旅游业,没有镇山之宝,何谈发展河西经济。 原来马老对金城市的文物《玉雕卧羊》献给国家博物馆,有点忿忿不平。 我们金城市为什么不能陈列呢?因为我们戈壁人穷志短。 没有人文情怀,建不起博大深髓的博物馆。 祁连雪也只是笑笑说:“马老,那是国家为我们河西代为保管,华夏的图腾让华夏子孙所有,有何不可呢?” 《玉雕卧羊》送到京城,不正说明河西走廊,有两千年的华夏文明,我们河西战守有资,河西走廊之孔道也。 是世界丝绸之路东西方文明交汇点。 祁市长你有所不知,现在是文化搭台,经济唱戏。 “吉祥如意,三羊开泰”是我们戈壁省金城市的,现在成了沿海城市的发展名片。 你看看他们的发展前景,再看看我们,经济落后几十年,我忧心啊。 原来‘羊’就是‘祥’,‘吉羊’就是‘吉祥’把羊作为吉祥之物,最早发源于西河县黑山村。 谁谓而无羊?三百维群,尔羊来思,其角弯弯,这是《诗经.小雅.无羊》留在河西的诗。 《玉雕卧羊》是公元321年——324年,前凉国王张茂所筑,二千年,河西人对羊的崇拜已成图腾。 金城市长祁连雪,他代表金城市给国家博物馆移交,他是见过哪件《玉雕卧羊》宝物的。 专家的鉴定是稀世珍品,无价之宝,那尊《玉雕卧羊》是河西前凉时期宝物。 和田玉温润鲜亮,青中透绿,黄斑亮丽,光彩动人。 《玉雕卧羊》羊姿态稳健,神情安详,整体洋溢着恬静之美,使人感到温顺亲切,善良愉悦。 雕刻刀法卓绝,不露琢痕,磨工精细,通体光滑,形象逼真,巧夺天工,反映前凉时期高潮的雕刻艺术。 结论只能国家博物馆收藏。 那尊《玉雕卧羊》,长15.1厘米,高8厘米,宽6厘米,重不到两斤。 羊首微举,双目平视,角长而不锐,下弯至胸侧,耳削且后展,紧贴于角旁,腹部着地,四肢曲卧。 唉,西河县黑山村曾经是月食人牧地,现在是一片焦土。 金城市文化馆长马玉田才说出真正意图。 祁市长给黑山村放点生态水吧。 你是西河县人。 家乡人,就为家乡做一件实事。 这时,张亦然才听到大煮羊肉的来历,她也感动了。 戈壁醇琼浆玉液,她端着一碟酒首先给,市文化馆长马玉田敬酒。 马老,你学识渊博,讲的《玉雕卧羊》故事,我的眼睛满含热泪。 我们都是西河人,都对黑山村土地爱的深沉。 马老, 我敬你六盅酒。 马玉田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他喝了四盅酒,然后把两盅酒端起来说:“亦然,我要借花献佛。” 他端过酒碟说:“祁市长,这两盅酒,我代表家乡人给你敬酒”。 给黑山村放一点生态水吧,家乡人都盼你做一点实事,也只有你才能做到。 祁连雪赶紧站起来,接过两盅酒,泼洒在地下说:“我是前辈的不肖子孙,我做不到。” 镍都公司六万吨速闪炉开工,一万吨电解镍就要试生产,需要一百万方工业用水。 白虎县压缩耕地38万亩,如果宝贵的水,白白流淌到黑山村戈壁荒漠,白虎县人民会质询我这个市长。 硫磺沟引流工程还在论证阶段,再说引流工程那是高原省的地盘,水是大通河的水,不属于我管辖范围。 调节生态水要跨省,跨地区,跨流域,给黑山村放生态水,难啊,难于上青天。 张亦然知道这是马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逼祁连雪就范,给家乡人解渴,是在有点为难市长祁连雪。 于是她又重新成了主人,端着一碟酒说祝酒词:“祁市长,愿你品味官场百态,归来不改憨厚淳朴,愿你踏破江城山河,归来仍是翩翩少年。” 祁连雪笑着说:“我这个老同学,上学我们就是死对头,对着干。” 现在她又巧舌如簧。 张亦然,你不要奉承我,你以为我这个市长权力有多大? 如果给黑山村放生态水,我这个市长令,出不了这个小院。 双桥河,又不是野河里的水,流淌在黑山村沙漠里。 市民的诉状,如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祁市长不作为,贪权,渎职。 到那时候,我能喝上老同学的戈壁醇吗? 我能听马老讲《玉雕卧羊》的故事吗? 回不去的曾经,看不清的未来,张亦然你我要适可而止,你有挣不完的钱。 我也想青史留名,在金城市志留个三言两语,小人物怕政府,大人物怕历史。 不是我爱莫能助,而是你们奸商太可恶。 祁连雪才说出他这次宴请迟到的秘密。 你们这些奸商太缺德。 双桥河源头西大河北段,冷龙岭雪线一个老板开了二个小煤矿,一个金矿。 不出三年,西小河也会干枯,金矿的废水氰化物重金属超标,双桥河一等优质水。 也会变为劣等,不能外传,幸亏我们发现的早,如果造成饮用水污染事件。 我这个市长就得撤职,甚至坐牢。 那个黑心老板人神共愤,天理难容,张亦然你可不能那样做。 在金城市的地盘上胡作非为,天理昭昭。 祁市长把那个人面兽心老板抓起来,判他个十年八年,这是你市长为民除害,清官包拯闸刀开闸,青史留名的时候。 书法家马玉田义愤填膺。 马老啊, 你有所不知,那是高原省的地盘,人家手续齐全,开采证,土地资源证一切都齐备。 你关闭煤矿也可以,人家要资源补偿费,明显的都是有后台支持。 这是省与省的矛盾,牵扯到一大批人,通过省委才能协调,我已汇报到省委了。 他采矿必过我们境内娃娃山。 我已组织人把桥炸断了,把小煤矿四面围起来。 这是民间私下行为,搞不好要出人命大事,我这个市长有失察职责。 原来市长也有难处啊,人与人之间相处朋友非常重要。 祁连雪才说出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人性冥冥,草原是放牧的,现在草原,也开垦种了大麦。 环境整治涉及到对方利益,让得利者放下利益,等于杀死他们的衣食父母,工作棘手啊。 畜产品老总张涵养替祁连雪说了实话。 草原附加值低,草原的人也得生存啊。 为了生存破坏草原,这种事情还可以情有可原。 可生产一克黄金就会产生一吨的有毒废物,黄金的废液氰化物,可是重金属严重超标,现在蓄积在池塘里。 不一定那天流到溪沟里,环境受到严重破坏,废弃的矿山成为威力巨大的“定时毒气弹”。 说不定哪天就污染饮用水源了,我这个市长也做到头了。 祁连雪忧心忡忡。 祁连雪是站在他能不能当市长考虑保护环境。 可从普通人到名人,都无法抵御黄金的诱惑而痛心疾首。 人们对黄金的狂热,既不是寻求支撑一个帝国的根基,也不是为了巩固货币的地位。 仅仅是因为我们对财富的渴求,而加大了对黄金的需求。 在今天开采出的黄金中,80%被用来满足财富的需要。 黄金就是氰化物过滤提取的肮脏黄金。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祁连雪说了几句《诗经·国风·王风·黍离》他的无奈。 权力是现实的,更是一种无形的,它有它的味道。 那是一种渗透到灵魂无形的气味。 张亦然劝祁连雪。 祁市长,你是我们金城市的父母官,不在其政,不谋其职,你把我们金城市的问题管好了就行了,来吃一个安心丸。 张亦然给祁连雪盘子里夹了一个土豆丸子。 祁市长。 尝尝,安心瓦。 祁连雪夹了一个丸子送到了口中,味道不错。 张亦然费劲了心思,把一个普通的土豆土豆洗净,煮熟,去皮,捣成泥状,搓成丸子。 然后在油锅上,把清油烧到七成热时,将土豆泥挤成小丸子,下入油中炸透。 土豆丸子呈金黄色时,捞出沥净油装盘。 她要让祁连雪吃出家乡的味道,让他感觉不到,溶物细无声,丝丝入扣,感情是培养,交易也得有感情。 祁市长。 你去过家乡吗? 家乡已越来越缺水了。 忙啊。 没有时间去。 天下有西河,西河无天下,祁连雪心中没有家乡。 因为西河缺水,他不愿意回到家乡,而在金城市扎根。 祁连雪又想起,苏轼的《莫听穿林打叶声》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 竹林穿行他是不怕的,可西河县缺水,他每走一步,赤脚踩在戈壁石子路上,那种刺痛感,只有他经历过。 他应该为家乡做点什么? 双桥河的生态与修复,水资源节约利用,河道文化保护传承。 无论如何都得立项。 抓住上级领导的箴言:“不让西河县成为罗布泊”。 要建立双桥河下游,横向生态补偿机制。 白虎县的5785万元农业用水,转为工业用水的差价,除补偿村民一部分,也要用于河道整治。 双桥河上游封山育林,水源涵养要加大投入。 高原县二个小煤窑,一个金矿,要下决心关闭,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那个黑心老板可恶,可恨,抓起来,先关在看守所再说。 好在历史是人民书写的。 第23章 (1)保护孩子 无论是市长还是平民,都是芸芸众生之一员。 金城市食为天工贸公司总经理张亦然,还在为家乡青土湖的消失而哭泣,为胡杨林的枯萎而伤心,为双桥河的断流而郁愤,为黑山村的凋敝而悲怨。 转瞬间她又投入商海的搏杀之中,琥珀色眼睛藏着温情、幽怨的眼神,瞬时又转换成母狼凶残冷酷的眼神,对于弱者只有无情撕咬你,咬得你骨头脆香。 在商场以张亦然的精明,她采用偷梁换柱移花接木手法,把金城市市长祁连雪,对食为天超市诫勉题字,‘不要卖假货’改为‘不卖假货’。 在一个畏惧权力,崇拜二元性权利结构的金城市,‘不卖假货’体现着一种神秘力量。 从此食为天工贸公司风生水起,她开始打造她的商业版图。 甚至传言她和市长祁连雪关系不一般。 她也只好神秘兮兮地说:“是吗?有这回事吗?不过,我们可曾经是同学。” 一个家庭夫妻关系稳定,取决于有经济实力一方的态度。 而站在权利顶峰的一个男人,贪婪与否,关键取决于他妻子对金钱的态度。 一个妻子能不能爱抚一个男人的内心,抚养他的父母,照顾孩子,对金钱不攫取,不贪婪,对金钱有一种爱而舍得的超然之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名干部也不会为了金钱,丢弃家庭。 在权利磁场强烈吸引下,不会只往钱眼里掉落,最后遍体鳞伤,伤痕累累。 所谓的公差就是实际参数值的允许变动量。 对于机械制造来说,制定公差的目的就是确定产品的几何参数,使其变动量在一定的范围之内,以便达到互换配合的要求。 机械之间的误差一毫米,就是废料,其实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也不过一毫米。 张亦然和其人也存在一毫米的差别。 一个人的成功不是偶然的,她有超前的预见性,有女人细腻触感,敏锐捕捉商机的能力···· 她变换自己角色,放下身段,昔日的公主,也可以变成仆人。 她也可以拜倒在权力之下,这就是一毫米差距。 她是金城市一姐,叫她亦然姐。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 张亦然不学《孙子兵法》,不等于不应用,学了一部《厚黑学》就叱咤官场,将成为一个冷笑话。 一名优秀的人,总是在最重要的时刻,随机应变顺应天性,去做那些需要做的事情。 这样的人只少不多,张亦然算一个。 家庭对官员的决策是以一种隐秘的形式存在的,一件小事就是历史走向的拐点开始。 市长祁连雪的孩子祁冰莹,生下来左手残疾。 祁连雪喜欢书法,而孩子喜欢画画。 他工作忙,闲暇之余最大的休息方式,就是看孩子画画。 不过这种闲暇时间越来越少,一是他工作忙,二是孩子年纪越大,功课越多,画画的时间少。 他对孩子是一种放任态度。 食为天超市在学生用品专柜,要进宣纸,一般的宣纸一刀价格100元,低档的价格100——300元,中档的价格400——600元。 高档的宣纸不超过1000元。 张亦然不愧是一名营销大师,宣纸在工艺上有手工制作,机器制作两种 。 机制的宣纸便宜,画面效果也差,质地不佳的纸既容易损笔,又不易保存。 时间是最好的试金石,河西只有一家是纯手工制作,一种古老的传承工艺,原始作坊的稀少,自然宣纸又回到远古。 张亦然从店内定做了国内画家专用宣纸,一刀(8000元——元),定不上。 她为了尽快拿到货,选择了精品中的次品,一刀(元——元)宣纸。 张颖没有驾驶专车,而是选择偶遇,徐兰花在档案馆上班,普通的资料员。 她走在下班路上。 大姐,你不认识我了。 我是祁连雪的同学。 在你家还吃过饭。 女人对女人,天然有一种敌视的态度。 有事吗?有事到办公室找老祁去。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给你孩子冰莹的宣纸, 老祁叫我代买的。 她撒谎。 徐兰花疑惑的望着她说:“宣纸多少钱?” 这宣纸质量好,是高档,一百张800元钱,运费就不算了,批发价800元钱。 徐兰花碍于祁连雪的面子,也为了孩子祁冰莹,从皮夹子拿出了钱,一数,只有五百元。 我这里有五百元,还缺三百元下午我给你送去。 大姐 不忙,不忙,你先用。 她一脸的谦恭,不过她转过身去,又是一副嘴脸,心里又暗暗的骂徐兰花;“小市民。不识货。” 她是一脸的鄙夷,老娘一天的收入,是你一年的收入,她瞧不起徐兰花。 冰莹,你爸爸给你买的宣纸。 喜欢吗? 放那儿吧。 大街上有的是。 他有时间陪陪他妈,我奶奶不要麻烦我们,我爸就给我们烧高香了。 祁冰莹对祁连雪的态度不冷不热。 你爸爸工作忙,也是为你好。 不,不,是为他自己。 祁冰莹嚷嚷着说。 不说了。不说了,还差三百元钱宣纸钱,我给人家送去,这个月你的节省点花。 徐兰花给张亦然还钱。 画画是一种兴趣,如果对画画没有兴趣,无疑是一种折磨。 画画不但需要勤奋,还需要天赋,成名还要运气。 不是光你努力就可以了 。 祁冰莹几何结构素描,排线和造型也学会了。 接下来就是学基本的明暗关系,然后再慢慢往静物方面深入 …… 祁冰莹摊开宣纸。 学画的王老师,贵为市长,金城市着名的画家他也请不起。 王老师中央美术学院毕业,他的同学已出名,一平尺画作价一千元。 王老师不会推销自己,在同时代的画家文人眼里,知音寥寥,他被讥为“落魄老糊涂画家”。 智力是需要投资的,一节课五十元,高昂的学费,对于祁连雪徐兰花这样的家庭也相形见拙。 对于大批爱好画画的孩子,只能阻挡在昂贵的费用之外,天赋又是也要用金钱堆砌,唯一的就是祁冰莹出身好。 王老师大惊,冰莹你的这张莫高宣,宣纸多少钱? 不多,一张8元。 我爸爸买的一刀宣纸800元,一张8元,一星期联系一张习作。 这张宣纸我买下了。 王老师画了一辈子,还没有用这么贵的的宣纸。 冰莹,你的这张宣纸到底多少钱,我买了。 这是敦煌莫高宣,柔韧、耐久。 王老师凝视着冰莹的宣纸。 王老师,喜欢你就拿去。 哎……君子,不夺人之爱。 你的这张宣纸我500元买下怎么样? 冰莹你同意吗? 王老师也不是一个贪小便宜的人。 祁冰莹也大惊,一张纸有那么兴师动众的吗? 八元,只要老师喜欢,我给你买几张。 祁冰莹回到了家。 妈。 王老师今天在宣纸上不让我作画。 为什么? 徐兰花转而问孩子。 爸爸,买的宣纸好贵啊。 老师说是敦煌莫高宣。 要画家专门定做。 习作练习不能用这么贵的宣纸。 徐兰花疑惑的望着孩子。 宣纸有这么贵吗? 徐兰花不放心,拿着那张宣纸,到了金城市一家宣纸专卖店专柜。 拿出了那张宣纸。 老板,我要买这种宣纸。 对不起,我们店没有这种存货,是画家专用纸。 徐兰花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声张,一声不响的回到了家。 祁连雪也回到了家。 老祁。 你来一下。 徐兰花把祁连雪叫到卧室。 这种事情不能让孩子知道,尊贵不是这样换来的,这对孩子的伤害有多大。 孩子左手有残疾,又是一个独生女儿,将来谁照顾? 老祁,宣纸是你买的吗? 没有,孩子宣纸用完了,到学生用品店买,就行了,这点事还得我操心,你这当妈的,就这么当? 祁连雪把孩子的宣纸不当一件事情,我一个市长管得事情多呢?都是几百上千万的事情,几块钱一张纸的事情我也管吗?我不累死了。 你别刷市长派头了,你的同学张亦然,说是你买的,一刀宣纸,800元,我嫌贵。 冰莹拿去画画,老师不让画,说是画家专用画纸,得定做,一张宣纸最便宜也得五百元,我们两人的工资加起来也才有8000元。 冰莹一个月做两幅画,就是1000元,还有老师的学费,你妈妈的抚养费,家里的开销,电费、水费、卫生费、暖气费、菜钱、亲戚的礼金······ 那一样不是钱,你给孩子买这么贵的纸,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祁连雪心里明白,这个张亦然,算计到孩子身上。 这件事情不能声张,这么贵重的东西,明显就是受贿吗? 祁连雪和徐兰花商议了半天,还是把这纸买下来,一是不能声张,二是孩子冰莹喜欢。 祁连雪应酬多,乡里的亲戚又多,没有存下多少钱。 徐兰花也是一个有心计的女人,她从银行里取出来,祁连雪给妈妈买棺材的钱。 人老了,就自私,叫儿子给买一副棺材。 徐兰花打算装潢一下房间,市长的家,就应该像个市长家。 市长假装寒酸被同僚视为无耻,也不能和同事差距太远。 祁连雪上学,吃的是沙葱咸菜,是真贫穷。 不像个别同僚,一次祁连雪到张书记家中,只见他正端着一碗小米粥,祁连雪见了说:“张书记生活这么俭朴,” 张书记抬头,斜着眼睛看着祁连雪,这个他权利的竞争者,也就是一个农村人。 后来还是司机,无意告诉祁连雪,张书记喝的粥,是戈壁西北旱地的上等小米,且是一粒粒精心挑选出来的。 此言一出,祁连雪哑然。 祁连雪看到同僚喝小米粥“可怜”的场景,但谁能想到这是什么米呢? 看见的真相是用来让人闭嘴的,而许多看不到的东西,不知藏着多少真相? 徐兰花只得把钱退赔给张亦然。 哎……,真是做官难,难做官。 嫁个当官的丈夫,操碎了心。 解铃还得系铃人,可是这刀宣纸敦煌莫高宣的封口,已撕开。 徐兰花到张亦然的办公室。 “大姐,你来了。” 她站起身微笑着,迎接徐兰花。 徐兰花踏进张亦然的办公室,墙上挂得“不卖假货”裱装着如此精美。 她不懂书法,但祁连雪落款认得,这就是祁连雪写的几个字,“不要卖假货”。 裱装“不卖假货”一字之差。 韵味不同,前者有劝诫的成分,而后者就肯定,我超市里没有假货。 市长写的,千真万确,然后张亦然找了一个刻印高手,落款刻上了“祁连雪”龙凤飞舞的三个字,这是市长墨宝。 徐兰花悄悄地在张亦然耳边说:“你的宣纸我们用不起,我和老祁一月收入四千元,太贵了。” 我们的孩子用不起。 大姐,只要孩子喜欢,你用就行了。 画画是一门艺术。 艺术还谈什么钱啊? 在艺术面前谈钱,大姐多俗啊。 我们老祁说了,你不说那宣纸的价格。 他就封店,我们老祁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有些事情也不能过分。 那一个女人,不贪图一点小便宜呢? 丈夫稍微有点权力的女人,只要我超市给送礼物,没有不收的。 没想到这个女人不同凡响? 她从鄙视,到现在的佩服,她又仔细大量了徐兰花一眼。 这个女人是丈夫权力的绊脚石,迟早祁连雪会抛弃这样的女人。 我也是为你孩子好,祁市长忙,顾不上孩子, 所以我······ 她忙着做解释。 徐兰花尴尬的笑着。 她也在迎合张亦然。 市长的妻子,经受过大场面,徐兰花内心保持着克制。 “是女人,都对丈夫熟悉的女人保持一种敌视的态度。 孩子有我呢? 我是祁冰莹的妈妈。 就不老你费心了。 那就好,儿女只认亲爹娘,阿姨只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羡慕你有个好丈夫。 女人吗,有个靠山就好,不用自己打拼。 大姐。 你多好, 不像我,还得玩命干。 她迎合着徐兰花,不敢得罪市长夫人。 她知道市长妻子,对权力是在一种隐秘的状态下进行的。 管辖食为天超市的,稍微有点权力的发放购物卡。 也是基于现实的考虑,什么权什么价格,这是一种潜水规则,你潜水多深,取决于你游泳的能力。 你有多大管我的权力,我给你的购物卡的价值就有多大。 那宣纸纸多少钱? 徐兰花还是问了一下价格。 “三万。” 张亦然微笑着, 不过她还没有说出真实的价格,这次失算了。 她要温水煮青蛙,慢慢来,那里的河蚌不吃泥? 没想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让这个女人发现了。 第23章 (2)穷在闹市无人问 每一幅田园牧歌的背后,都有着心酸的故事。 百年的杏树遮天蔽日,云霞般的花朵在枝头傲然怒放,丰硕的杏果在树上坠落,村庄宁静、平和而恬静…… 这段话语境是优美的,但张亦然就能从这段语境看出商机? 她的感悟不在于语境优美的本身,而在于她自身的修为。 这段话说明村庄已凋零,村民已迁徙,小孩子不捡拾杏果,村庄已没有烟火里的尘埃。 她的商业版图不会在那个村庄扩张。 真空世界商人是无法生存的,那是艺术家的田园。 祁连雪孩子祁冰莹是幸运的,出生在市长之家,含着金钥匙长大,她画画不知画纸贵,因为有总经理张亦然呈送。 成长本来就是孤立无援的过程,只要你足够努力 ,全世界就会对你和颜悦色。 一念花开,一念花落,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那是艺术家的表达,诗人的意境。 自然界是残酷无情的,就是老鹰之间的斗争也残酷,当母鹰外出寻找食物时,小鹰中体型稍微较大的展现残忍的一面,稍大的小鹰会对稍小的小鹰痛下杀手。 兄妹也是这样,没有爸爸妈妈的庇护,稍大一点的孩子,会去抢小一点孩子的食物。 小孩子所做出的选择,可能比小鹰更残忍。 唯有父母呵护你。 爱是向下传递的,一代一代延续,祁连雪倾注到祁冰莹身上的心血和关爱。 要比他瞎眼妈妈的关爱多得多,这是一个宿命般的轮回。 他上对的起妈妈,下要对的起孩子,这种‘因果’很累。 但这是上天赐予他生活意义所在,谁也逃不掉。 而不是他当市长的成就感,那是责任。而不是他生活意义所在。 官商有一种规则,做事留有余地,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事不能做绝,不能一棍子打死送礼的同僚,或者下属。 即便是张亦然赠送给祁冰莹的是敦煌莫高宣,精品,价值十万。 她也不能开口要价十万。 那样就成为讹诈,要在人家经济承受范围内索取。 祁连雪贵为市长,他也得遵循一种规则,张口不辱谦卑者,开口不骂送礼客,伸手不打笑脸人。 对于下属,有多么的不称职,不能侮辱,对于有求办事送礼的,也不能骂。 重要时刻,这些人会散布流言,去做些他猝不及防的事情,有时他也会束手无策,被流言诋毁。 平息流言蜚语,要费时间和精力。 大人物和小人耗不起。 买卖不成仁义在,谁也不能撕破脸,这也是张亦然商业帝国的一种规则。 你不收礼,你的上司,你的同事····· 徐兰花把三万元钱放在张亦然的办公桌上。 张总。 先小人后君子,你数数三万元钱,不要有差错。 对于一个普通女人,给孩子祁冰莹免费的三万元敦煌莫高宣,对她有相当大的诱惑力。 对于徐兰花就像一个饥饿的女人,三天没吃饭, 跑进蛋糕店。 可她为了孩子祁冰莹,对自己抠、对小孩大方。 就像饿狼不吃羊羔,因为她是一个中年妇女。 她也像无数中年女人一样,给孩子掏学费时不假思索,给自己花钱却极其吝啬。 她花每一分钱,都会自然而然换算成,祁冰莹上画画补习班的钱。 买一件裙子1000元,可以让孩子请一名有造诣的美术老师。 婆婆棺材钱元,装修费元,可以换来孩子祁冰莹将来的生活。 生活的琐碎彻底击碎了她,都是为了孩子。 张亦然把敦煌莫高宣收据,递给徐兰花。 徐姐。 正版的金城市国税增值税发票。 为个孩子,你操碎了心。 敦煌莫高宣六万元的差价,只有她自己当冤大头,这是行规,不能抠葫芦算籽。 大自然很残酷,小羊羔是羊妈妈呵护的宝贝,可对母狼是垂涎三尺的一顿美餐。 人的残酷却是以一种爱的名义,剥夺孩子成长。 洋葱是分层次的。 并非市长祁连雪清廉,而是张亦然还不够资格,残酷的生活太容易让人暴露人性中的恶。 唯有人性和太阳不能直视。 社会独立思考的人少,浅薄的人总是很多,无关乎有钱还是有权。 自私贪婪存在人的劣根中,总能找到一个理由,一个存在的价值。 社会是草原,草原有一句谚语,草离不开水,水离不开草。 可权力是大象,大象在草原每走一步,都是淤泥陷阱。 祁冰莹生在市长之家就是一种痛苦,她表面上风光,有老总张亦然毕恭毕敬送宣纸。 可一旦庇荫你的大象象牙的锐利不在,祁连雪不当市长了,祁冰莹连当食为天超市,收银员的资格都没有。 最悲哀的是,祁冰莹察觉不到这种口腹蜜剑的蜂蜜有毒,她喝多了会慢性中毒。 一个永远长不大,脆弱的温室公主。 祁连雪是一个谋大事者藏于心, 行于事的人。 为了孩子,他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主动找张亦然谈。 张总为孩子买宣纸,是好意,祁连雪如果呵斥她,就成为官场的孤家寡人。 他瞥了一眼窗外落地的枯叶,内心的苦楚无人知晓。 我知道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 老祁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然而,然而……他说不出口。 他曾经伤害过一个女孩郭燕燕。 又生一个孩子,难道爱不分心吗? 就不会伤害左手有残缺的孩子祁冰莹吗? 夫妻两只好把再生一个孩子的话题,搁置在一旁。 市长也仅仅是一个工作。 可面对一个左手残缺的孩子,她是爱之源。 也是他走向社会的出发点,当他与强大的社会对抗时,身后孩子那个温暖的巢,才是他的存在。 一个亲情不顾的人是可怕的,不爱亲人,很难指望她去真正爱别人,这样的人,眼里只有利益。 祁连雪不经常联系张亦然,所以对张亦然的电话号码有点陌生。 他查到张亦然电话号码。 是张总吗? 我就是,你是哪位? 我是祁连雪。 哦……祁市长。 难得啊,难得,你在百忙之中还给我打电话。 祁市长。 她赶紧做解释。 孩子冰莹用敦煌莫高宣那件事。 嫂子已处理好了。 用不着祁市长亲自操心。 祁市长可是一个模范丈夫啊,曾经我的眼光怎么那么短浅呢? 看不起……(穷小子)。 我是有眼无珠。 祁市长。 你是大人有大量,理解下面的难处。 社会风气就这样。 我是好心办错事。 下次,下次一定征求您的意见。 她在电话里相当客气。 祁连雪笑着说。 老同学,我谈得不是孩子宣纸的事情。 我约你,是想谈谈你铁哥们的事情。 方便的话,我亲自到你的办公室,和你单独谈谈。 没问题,我不忙。 张亦然受宠若惊。 祁连雪主动找张亦然办公室是因为避嫌。 他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单独约见张亦然在酒楼饭店,或在悠闲场所,不吃羊肉,也能惹上一身羊骚味。 所以祁连雪主动到了张亦然的办公室。 张亦然已早早迎候在,金城市北大街食为天超市的正门。 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戛然而止,车门刚开,张亦然就迎上去,亲自打开车门,说:“祁市长,今天喜鹊叽叽喳喳,在沙枣树上叫个不停,我就知道今天必有贵客。” 祁市长。 只要你招呼一声,找个隐秘的地方,再请上几个故交,唱和,唱和,故交之间叙叙旧,我也领教祁市长的学问。 你到我小店来,屈尊了祁市长。 祁连雪下了车说:“张亦然,你就叫我祁连雪,老同学吗?你何必一口一个市长,我听得难受。 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我谈一点私事就走,不占用你捕捉商机的时间。 祁市长,你真会笑话我。 张亦然没有把祁连雪引入自己的办公室,而是进入一间简易休息室。 办公室谈论的都是小事,大事都在休息室谈,写在书本上都是糟粕,精华都在潜规则里。 她把祁连雪引入休息室,在休息室手柄挂上,‘正在会客,请勿打扰’的牌子,然后轻轻关上门。 为冰莹买敦煌莫高宣,那是芝麻大的一点小事。 祁市长,我们也有行规,对替商家消灾的恩公,我们的给恩公辛苦费。 挂在我墙上的‘不卖假货’也是你的大作。 毛笔也得用时间练习吧。 祁市长。 行规就得遵守,我和你毕竟是老同学,讲究个对等。 这点小事,就不用祁市长亲力而为。 都是在道上行路的人,知道什么作,什么不能作。 这点小事还要祁市长亲自来,祁市长,你太多虑了。 千里路上做官,就是为了一个吃穿。 祁市长,你也太多虑了。 她咯咯笑个不停,然后又说:“祁市长,境界高啊。” 和,我这个差生不一样。 你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祁冰莹摊上这么一个爸,到大霉了,我是考虑欠周到,这么点小事还耽误你的时间”。 祁市长是爸爸楷模啊。 张亦然把一个弧线柔和,匀称,黛雅的青白色,仿汝窑瓷杯递给祁连雪。 然后拿着发票说:“这是金城市正版国税局增值税发票,扣了税,敦煌莫高窟宣,一百刀,宣纸专用增值税发票。 全国各地税务局都可以查到。 祁市长。 你不用担心我。 做生意,我们也有行规。 就算我破产倒闭,倾家荡产,我也不会讹你。 买几张宣纸,给市长行贿,在我们商界要被同行讥笑的。 一不是我行贿。 二不是你受贿。 你就是让熟人给孩子冰莹买了几张宣纸,那个做父母的不为孩子前途着想? 纪委居然也要查? 况且嫂子已给我付钱了,我会要挟你吗? 我的市长父母官,让我在商界怎么混? 你呀你。 祁连雪笑笑,上学当学生时,你把男孩子哄着围你转。 怪不得那个宋军考试作弊,还是我给递的夹带,怎么突然一翻脸,几个同学打我,都是你从中作梗。 我是有眼无主,明珠暗投,当时怎么就没有发现那个穷小子是祁市长。 知道是祁市长,我的·····(胸部)他想怎么碰,就怎么碰。 张亦然幽默的说了这么一句。 一个乡巴佬,用的着你费心吗? 祁连雪不甜不咸,也略为讽刺的将了她一军。 祁市长。 你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商人说话三分甜,张颖谄媚祁连雪。 张亦然还是摸不着头脑,一名市长,论公事,私事都是她到祁连雪办公室。 而不是祁连雪到她的办公室。 不知祁连雪到她办公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克敌才能制胜,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这个男人可不是二十年前,肆意蹂躏的那个穷小子,而是掌握着我的命运的,管理三十万市民的市长。 所以张亦然笑着说:“祁市长,今天屈就小店,有什么事? 你知道吗?你的同学,你的铁哥们宋军出车祸了。 我是负责市全面工作的,前几天市交通局给我汇报工作,材料里有宋军的事故经过。 我落实了一下,我才知道交通事故里的他,就是我们的同学宋军。 祁连雪说起的交通事故,还是让张亦然有些震惊。 祁连雪农村出身。 而宋军、张颖是小城镇出身。 道不同不相为谋,张亦然一个弱女孩,她有胆量打祁连雪吗? 有一条狗宋军为她撑腰。 世事沧桑张亦然是金城市纺织厂挡车工。 宋军在西河县面粉厂上班,下岗就没有那么幸运。 他贩牛牛不成,贩羊羊不顺,承包了一个工程,三角债,不但没赚上钱,买断工龄的钱都赔了。 酒肉的朋友,米面的夫妻,然后就是老婆离婚。 张亦然说:“我只知道些,我们十几年没有联系了。 我们各自为自己的生路而奔波。” 你是刻意回避,你们是好朋友,又是铁哥们,怎么能不知道呢? 同学碰碰磕磕那点事,我真的不在乎。 过去了,就像刮了一阵风,伤的也在表面,无非就是一个外伤。 搓几下,揉两下就好了。 宋军的葬礼上,我可以不去,但是你不能不去,我的踌躇满志,只能显示宋军的无能。 而你是好朋友,好哥们,你送送他,是应该的。 给他的儿子减轻一点失去爸爸的痛苦,给他的孩子一点慰藉,已你在商界叱咤风云,以金城市一姐的身份,给没落的宋军孩子赠点光明,没有什么不可以。 我们都是凡人········ 他的儿子需要这样的慰藉。 祁连雪怒不可恕,无法控制自己。 祁市长,我····· 张亦然支吾着。 我知道你回避他,是向我示好,有这个必要吗?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显然祁连雪对张亦然不去吊唁,宋军这种行为愤慨。 不是? 我们商界有个规矩,一般不谈论失败、死、倒闭、破产这些…… 所以我就·····就···没有····去。 张亦然忙着做解释。 行有行规,我怕晦气,会,会·····传染。 张亦然语无伦次。 我贵为市长,可是从农村出来的,可能教养欠缺。 我还没有问你私生活。 探听别人私生活是没教养的。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祁总。 你有孩子吗? 她沉默了。 她想要个孩子。 她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婚姻 ,怀孕时被曾经的前夫一脚踹在肚子上。 想要有个自己血脉的孩子,可是老天爷不答应。 我上辈子肯定做了很多坏事,老天才如此折磨我。 大出血自己都休克了,输了一次血才捡回这条命。 可是那个曾经的丈夫,却去嫖娼…… 只有流过血的手指。 才能弹奏出世间的绝唱。 只有流过血得肚子。 才能知道当一个妈妈的不易。 张亦然愤怒的说出来。 “祁市长,我欠了什么?我不过就是一个女孩子,打了一个男孩子,曾经是一个霸凌女孩,把他的书包丢弃在厕所里。” “可上天偏偏惩罚我,我的肚子被暴力摧残,无耻的丈夫,曾经的前夫,剥夺我的爱,我连被孩子烦扰的权利都没有。” 张亦然突然泪如雨下,诉说她婚姻的不幸。 祁连雪不知道张亦然还有婚姻的不幸,一个校花,也有无法诉说的痛。 他安慰张亦然说:“张总,要个孩子吧。” “你富可敌国的财富应有尽有,却唯独不能没有孩子对你的责难。” 祁市长。 我只是个托不住孩子,不能生养孩子的妈妈, 在你对孩子冰莹的爱中 流着自己的泪。 祁市长 我是无意的。 我也是一个妈妈给予对孩子的爱,把你的孩子当做我的孩子,才做出的决定。 给你的孩子买贵一点的宣纸,我是无意的。 我们对孩子的心,就像暖气管道,给每家每户送温暖。 可我们对暖气管道熟视无睹,它埋在地下。 祁市长。 我追索对你孩子的爱,看到我人心的浅薄。 我贪恋你的权利,给我带来利益。 以后我和你孩子冰莹就是一个陌生人,我不去打扰她的成长。 祁连雪由于激动,喝了一口龙井。 看到桌子上张亦然的金城烟,他掏出了一根。 张亦然忙着拿火机给祁连雪点烟。 世态炎凉啊,你可以给我的冰莹,买三万元的敦煌莫高宣。 而宋军的葬礼你却不去,他的孩子需要慰藉。 真是,杨柳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未曾清贫难成人 ,不经挫折永天真。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不信但看宴中酒,杯杯先敬有钱。 他宋军是下岗工人,一个落魄者,我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五子登科的市长。 宋军本来可以活下来,可是为了孩子,为了孩子。 我给你讲讲他是怎么死的。 第23章 (3)落魄者宋军之死1 祁连雪说:“挽歌在于凄美。” 我把市交通局递送的事故报告,看了一遍,宋军是超载,他驾驶半挂车,爬上312线乌鞘岭大坡,在下车时突然刹车失灵,驶入避难线,被钢板压坏脾脏,失血过多而死亡的。 他是一名老驾驶员了,驶入避难线,他本可以弃车…… 祁连雪由于激动,显得语无伦次。 那个宋军太自信,一个驾驶低劣的司机意味着谋财害命。 不,张总。 宋军的副驾驶还坐着一个人,是他的儿子宋向前。 他的车到省城送货,恰好他儿子考上省重点工业大学,他把儿子宋向前也带上了。 为了节省几十元的路费。 祁连雪沉默了。 张亦然也沉默了。 都各自想着心事,想着在各自领域里打拼的不易。 过一会,又是祁连雪说话了。 张总。 我只在宋军的葬礼上站了十分钟。 你猜他儿子宋向前怎么说。 张亦然摇摇头。她没有参加宋军葬礼,内心也有点后悔,同学一场,应该最后送宋军一下。 宋向前第一句话说的是:“有叔叔,阿姨陪伴在,我爸爸身边,给了我莫大的安慰,我一定不辜负,叔叔阿姨对我爸爸的厚爱。” 一个孩子,没人教他这样说。 他在悲痛之中,说了一句实话。 坦诚的讲,我就在殡仪馆站了十分钟,我能帮宋向前做什么? 我给了他爸爸应有的尊重,他孩子已从失去爸爸的心理阴影走出来,又重新上大学去了。 我在殡仪馆只站了十分钟。 我本质上什么也没有给宋向前解决问题? 简单地说,就四个字:“他的爸爸虽然死了,并不是真的就没有了。” “他的爸爸还惦记着他,保佑他学业有成,我们参加葬礼的人,给那个孩子树立了信心,和生活的勇气。” 因为我站在殡仪馆门口,孩子看到我,就想起他的爸爸。 他儿子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虽然他的爸爸去世了,在精神上他的爸爸还活着。 把宋军入土为安,他的孩子会难过、会掉眼泪、会痛哭嚎啕。 可孩子除了哭之外,葬礼还有一个心情,就是好好地再陪他爸爸一路。 我站在殡仪馆其实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摸摸他儿子的头。 减轻宋向前的痛苦,让他心里踏实,这是我到殡仪馆现场的本质。 小市民的面子,虚荣害了宋军。 要成事,只努力不够,还得借力,跟着一条河流走,浪花翻滚时,它在回应你的脚步。 不要跟着某一个人走,你始终踩着人家的脚步,别人的鞋子也许不适合你。 宋军卷入社会大潮的变革之中,他也学张亦然创业。 他是一粒草芥,任人宰割的鱼,他不过就是一个面粉厂,库房码面粉的苦力工人。 要讲个性,还要面子,必定被世俗所抛弃。 历史总是为胜利者多写几笔,而对失败者却寥寥几笔。 无论这个失败者以前的故事有多精彩,一个人活在这个社会上,生存是第一位的。 宋军承包工程失败后债务缠身,妻子又跑了,给他丢下四岁的孩子宋向前。 曾经的宋老板,时过境迁,彼时已成为一个神话传说。 无家可归,最后还是市场上一个农村女人收留了他,给他一丝温暖。 从这以后宋军大彻大悟,一个下岗职工,本身就是一名小人物。 小人物的使命,就是养家糊口。 何必要做大事呢?做与自己身份不符的的事情呢? 一个没有家的人,就是一个落魄漂流的人。 家的味道带走生命中的记忆,伴随他的一生,宋军的生活漂泊不定,家乡的味道也伴随着他。 有一天他到市场上,看到卖酿皮子一个女人。 他嘴馋了。 酿皮子,那种白、光、滑、软、筋、香、辣、酸得味道。 刻入他生命记忆里。 口有同嗜,在西河县酿皮子只是一个小吃。 一般的女人都会制作酿皮子,只要一张桌子,几个小板凳,一辆架子车就能支起一个酿皮摊。 这是一个女人养家糊口的本钱。 一碗酿皮子六元钱,利润不到一元钱。 制作酿皮子也是一种品位。 做法讲求一种极致,一种追求,酿皮子汤的做法,是用八角、丁香、桂皮、草果····· 十几种调料在清水中浸泡八小时,然后用小火炖一个多小时。 再加西红柿、葱、姜熬制。 汤色金红,香味浓郁,入口微酸。 雪白透明的酿皮子,浸泡在熬制的汤中,上面卧着柔软的面筋。 舀一勺鲜红的辣子油,打工的游子,能吃出家乡的味道。 宋军下了火车,来到一个卖酿皮的摊位,打算吃一碗。 “来一碗酿皮子,辣子、蒜汁多一点,面筋要劲道。” 一名年轻的小媳妇,咚咚……切面筋。 然后她拿起小勺,在盆里舀汁儿,动作熟悉,一气呵成。 然后她又拿开盆的盖儿,给宋军碗里多加了几片柔软的面筋。 又用小勺往碗里扒拉鲜红的油泼辣子。 宋军在碗里搅拌了几下,酿皮子连同鲜红的辣椒一起送到嘴里…… 酿皮子就这样吃完了,然后他一口喝完了碗里的醋汤,吃完后说了一声:“再来一碗。” 几元钱? 两碗,十二元钱。 他一摸口袋,昔日的老板兜里只有十元钱。 好汉没钱鬼一般,好饭没盐水一般,高大威猛的宋老板矮了半截。口里小声说:“欠两元,行不行。” 西河县的人,无论男女老幼,吃酿皮子不欠账,就是大街上的混混,可以到酒楼餐厅吃霸王餐。 也从不欠酿皮摊上一碗酿皮钱。 这是一种文化,也是对摆摊女人养家的一种帮助。 一个大男人,欠两元钱,你羞不羞。 算了,我看你也是嘴上抹石灰——白吃。 算我请客。 你走吧。 宋亮羞得无地自容。 他低着头,溜出酿皮摊子店。 过了几天,宋军还了那个女人两元钱。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就这样两人认识了。 昔日的宋军才看得起农村人,是农村女人收留了他。 卖酿皮子女人叫蓝田。她是善良柔弱的一个女人。 蓝田对宋亮的孩子视如己出,从此宋亮对农村人另眼相看,他有了家的感觉。 他也是一名愤青,写了一首打油诗 《嫁给生活》 有一个卖酿皮子的女人 在我落魄的时候。 一碗酿皮子 解了我的乡愁。 她甘愿做我的女人 半夜起床蒸酿皮子。 在艰难的时光里 谁能看得清? 什么是爱 什么是情。 只知道同是天涯沦落人 生活在一起相依为命。 她养活我儿子 我抚育她女儿。 蓝天把继子视为己出,已超越妈妈的天性。 俗话说:“继母难当,宋军看在眼里,组合的家庭要共同承担。 他是儿子宋向前,女儿宋小静的爸爸,他要担当起这个家 他把面粉厂的家属楼房改房,按照原价元卖了,一家四口租住在店铺里。 他买了一辆二手半挂货车,最后做一次冲刺。 半挂车职业是一个黑寡妇职业,每个司机都做这个职业,而这个职业每个司机都做不好。 当这个行业自甘沉沦时,没有底线。 每个司机都在黑暗的泥沼里行走,必定就有司机陷入万劫不复的泥潭。 宋亮是一名新手,这个行业水太深。 半挂车是不能超载的,可是又没有利润。 车超载,要过桥,只要缴了过桥费。 路政一路绿灯。 对宋军的半挂车放行。 可是还有超限费,他的车超载,缴超限费,然后交警放行。 过桥费、超限费,不开发票。 不等于宋军没有运输成本,再加上货运费极低。 所以他荷载二十吨的半挂车超载一倍,四十吨。 这已是他半挂车载荷最高极限了,海里希法则告诉他。 他的半挂车超载,有发生某种事故的可能性,不管这个可能性有多小。 如果他重复去超载,事故总会在某一时刻发生。 行为决定了结果。 露在海面上的只是冰山一角,而真正的冰山主体,就是隐藏在海面下的那部分山体。 宋军踌躇满志。 他要再显荣光,生命中最伟大的光辉不在于永不坠落,而是坠落后总能再度升起。 炎热的七月终于过去,宋军半挂货车超载。 在行驶时, 车毂要淋水,达到降温,还要保护刹车系统。 他的半挂车车毂,淋水的水箱长期颠簸,水箱底破了一个洞,他没有发觉。 刹车片是新换的,刹车应该没有问题····· 一辆半挂车蹒跚的爬上,戈壁祁连山312线乌鞘岭大坡。 “你到省工业大学要好好学。” 半挂车副驾驶做着一位少年,灰黑色的眼睛,穿着一件米黄色的夹克衫。 这是他的儿子宋向前,考入省工业大学,为节省路费,他半挂车调剂到省城,拉一车钢板,顺便把儿子也带上了。 “一月生活费,八百元,够不够”。 “嗯……” 生活费不够,我和你妈妈商量,再加二百,一千元凑个整数···· 他只顾说话,车速越来越快,他下意识的用脚,点了一下刹车。 车高速行驶,没反应,他再点一下刹车,还是没有反应。 他头上的冷汗流下来。 宋向前,系好保险带。 刹车失灵了。 宋向前手忙脚乱系好保险带。 宋军一声冷汗,他双手紧握方向盘,以时速100多公里飞驰。 宋军右手试图拉手刹,可手刹已紧,他感觉到手刹受力。 突然刹车就不起作用了。 他感觉是钢绳断了,他又猛一踩离合,高速变为低速,脱开高速挡。 同时迅速轰一脚空油门,将高速挡转入低速挡。 半挂车象脱缰的野马一路狂奔。 半挂车超载,车上有四十多吨重钢板。 出了事故,巨大的惯性,会把他父子两挤成肉泥。 他不寒而栗,爬下,爬下。 王向前降低姿势。 他狂喊着。 刹车失灵的原因很多,一是对刹车系统缺乏必要的保养。 还有刹车总泵里杂质太多、密封不严、真空助力泵失效。 刹车油过脏或几种刹车油混合使用受热后出现气阻。 刹车总泵或分泵漏油、储气罐或管路接口漏气。 还有操作不当导致机件失灵,长时间下坡会使刹车片摩擦生热、刹车毂炭化、刹车功能完全失效。 严重超载,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加大了车辆运动惯性,直接导致刹车失灵。 我怎么就不保养车呢? 这是高速路,他想用高速的护栏摩擦碰撞,达到强行停车,脱险。 天哪,右侧副驾驶是自己的儿子,他才只有十五岁······ 如果车方向,猛地向左打,半挂车必定向右侧,侧翻,侧翻。 压着就是他儿子宋向前。 他又陷入鳄鱼法则,一条鳄鱼咬住了你的脚,如果你自己试图用手去挣脱。 那么鳄鱼也会咬住你的手和脚,你越挣扎被咬住的机会越多,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失去一条腿。 可是副驾驶做着的是自己的儿子啊。 自己的儿子? 汽车方向左转,他有生还的希望,载重四十吨的卡车侧翻。 会把他儿子压成肉泥。 方向盘右大,那有压的司机,是他自己···· 他在慌乱与害怕中,潘多拉害怕的关上了盒子,结果留下盒子中唯一美好的东西——希望。 即使宋军不断地受苦、被生活折磨,但他心中总留有可贵的希望,才能自我激励。 他在死亡以前,希望儿子的生活绝对充满美好。 失控的车,不会给予他太多的时间,避险车道…… 避险车道。 终于有了一条避险车道,他把半挂车驶向避险车道···· 他高超的驾驶技术,凌晨两点,黑夜里把半挂车驶向避险车道。 死一个人是个悲剧,死一万人是个数字。 半挂车上钢板巨大的惯性,压上他的驾驶室。 爸爸····爸爸……爸爸…… 是儿子宋向前声嘶力竭的叫声。 30㎜、20㎜、10㎜、8㎜、5㎜,宽1600㎜、长6000㎜错落有致的钢板,成一个倒梯子形状,滑向驾驶室。 还好后驾驶座位减了一点力,底下厚重的钢板惯性小,再加上宋向前趴在副驾驶室。 给了宋向前一个生存空间。 留住这一时刻,就留住了对爸爸的爱。 爸爸……爸爸……爸爸…… 父子两困在驾驶室。 爸爸……你醒醒好不好。 爸爸……宋向前无助的嗓子都喊压了。 第23章 (4)宋军之死2救救我爸与钱 乌鞘岭绵绵百余里,如诗般镌刻在祁连山中间。 走省城,就得过乌鞘岭,司机的劫难之地,如诗如画的乌鞘岭把宋军困在避难线沙坑里。 宋军处在驾驶室左侧司机的位置。 半挂车车厢里厚薄不一的钢板,在车巨大惯性下错开位置。 一块4毫米钢板的棱角,顶在他后腰上。 宋军痛的如杀猪般惨叫,这样不好,会影响孩子。 人就是那么奇怪,针扎在手上都疼。 怎么现在钢板压在他身上就不痛了,难道他是孙悟空吗? 可是宋军的眼睛睁不开,凌晨两点,现在是黑夜。 宋军却看见了灿烂的阳光,慢慢的他飘移了驾驶室座位,黑夜里,他感到极度的平静,内心如此的轻松···· 爸爸,爸爸…… 是儿子的叫声,宋军就是睁不开眼睛。 宋向前急了,爬过去,摩挲着爸爸的口袋。 这是手机。 宋向前拨通了110,救救我爸,救救我爸···· 这里是110,你的位置在哪里,请你慢慢说。 在312线,乌鞘岭大坡上··· 不要急。 我们马上赶到,请你珍惜你的手机,不要乱打电话,把手机的电用光了,救护车无法和你联系。 这是110指挥中心的电话。 爸爸有救了,宋向前摸索着爸爸。 他手上没有湿漉漉的感觉。 宋向前一阵欣喜,爸爸身上没有血,没受伤。 爸爸有救了,爸爸有救了。 救救我爸,救救我爸···· 车里只有宋向前,在黑夜里凄惨的叫声, 车里有人,快,快救人。 宋军也听到了车外嘈杂声,可就是睁不开眼睛。 他处在休克状态。 救援是个复杂的专业技术,消防员用千斤顶,顶住驾驶室,用抓钩把勾住钢板,然后用力。 移除了顶在宋军后腰上的钢板,血从他嘴里喷涌而出。 宋军感到一根钢棒,在鼓捣他的后腰。 急救车飞驶,向医院疾驶而去。 怎么后腰又不疼了? 宋军感觉回到了家,轻轻地,摇摇晃晃的飘在家里的沙发上,前面出现了一些光线,隐约听到妻子蓝田的骂声,大白天的开灯,省一点电。 妻子的骂声是多么的温柔。 我是谁?来自何处?又将去何方? 生活在家里,吃着酿皮子,挨着妻子蓝田的骂。 他又呵斥儿子宋向前,享受家庭温暖的生活。 这样多好。 宋军的妻子蓝田,蒸好酿皮子已是凌晨两点, 她刚睡下,凌晨三点,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罗女士吗?我们是金城市医院120急救中心。 你的丈夫出了车祸,他受了一点轻伤。车上做的孩子安然无恙。 麻烦你到我们120急救中心,你还有一些手续要办,请你不要慌张,你来一下好吗? 请你务必不要慌张。 蓝田发疯似得奔向医院。 她在急救中心的走廊里,遇见儿子宋向前,还好儿子只是额头上擦破了一点皮,她心稍微安静了一点。 你爸爸呢? 爸爸在急救室正在抢救,宋向前说着就哭起来。 家属来了吗?家属签字,一名护士递给她一个单子。 蓝天看到是一个病危通知单。她哆哆嗦嗦在病危通知单上签字。 我们血库血液告急,你们家人和你丈夫的血液一样吗? 宋向前,去拉你妹妹,宋小静的血和你爸爸是一个血型。 宋向前飞快的转身走了。 对于蓝田来说,这是她一生最痛苦的绝望时刻,宋军急救的那个晚上。 蓝田陪在丈夫身边,却无能为力。 脾脏破裂,一个肾脏也挤坏了,我们正在止血抢救。 医生的专业术语。 医生你救救我丈夫,我们正在抢救。 你在前台压上三万元现金,一名医生不冷不热的说。 蓝田已泪如泉涌,医生你先救着他,稍等一会儿,我儿子来了,我就去凑手术费。 宋向前,宋小静急促的跑来了。 宋军已危在旦夕了,他渐渐入睡,进入了临终前的昏迷。 宋小静第一次抽这么多的血,她咬着牙,努力克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救救爸爸,爸爸有救了,她咬牙,再忍忍。 宋小静20的血液已无济于事。 宋军知道面前有他的妻子蓝田,还有女儿宋小静。 这不是儿子宋向前声音吗? 还好儿子安然无恙。 怎么,我怎么飘起来了? 他好像又回到十八年前,他在课堂上课,那种顽皮,现在又变成自责。 老师愤怒的指责声,你今天不努力,以后将在悔恨与眼泪中渡过一生,没想到被老师一语成谶。 此时,昏迷休克的宋军没有想起,凑三万元手术费的妻子蓝田,没有想起拨打110急救电话的儿子,也没有想起给他输血可爱的女儿,宋小静。 突然想起来一堂数学课。 sin2kn+n在第一象限,那么sin(2kn+n/2)在第几现象。 二十年前的事情,居然印在他脑海中。 那个农村娃祁连雪知道答案,他现在是一名市长。 而他就不知道答案,现在是一个受尽苦难的半挂车驾驶员。 假如时光让他选择,他会重新学习。 生活的漫长,已人到中年,岁月的短暂,人生的短促,只能粗线条勾勒他的人生,他才知道人的沧桑与无奈。 他在病危时刻,找寻十八九岁生命的跨度。 那个不能复制的年龄,二十年的甜酸苦辣,哪怕一个人再幼稚,也能体会他在校园的无知与浅薄。 那堂课引领他一生,让他感触,让他体验,那道题,丈量他走的路程有多远。 宋军是一名差生,差的高考预选都过不了关,他连高考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他才懂得人生的起步,依赖于高中的根基,高中荒废了,再恢宏的伟业,也会在一瞬间回归到零。 真正走得远,坎坷多了,他心里有一种悲楚的感觉。 反省自己是一种情操,也是一种高贵的品质。 苦难居然装在他的灵魂里。 这种苦难就好比是在重力作用下,雪变成了冰,一层层叠加,从百米到千米,最终变成了冰川。 印在他的灵魂里。 记得在高三有一堂课,是数学课,老师专门为他讲了一堂课。 常回忆往事,从中品味细节,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奢侈,老师在数学课堂上提问。 宋军记忆犹新,上课的情景历历在目。 他的头压得低低的,藏在同学的背后,害怕老师在课堂上提问他,但老师还是叫起了宋军。 sin(2kπ+π)在第几象限,老师发问了。 他懵懵懂懂的站起来,旁边的好友张亦然悄悄地对他说:”在第一象限。 他赶紧重复张亦然的话:“在第一象限。” 张亦然在旁边提醒他,还是被老师发现了。 老师装作没看见, 他重新提了一个问题,那么 sin(2kπ+π) \/2在第几象限? 宋军傻了,回答不上来,他尴尬的立在那儿。 其实高三已在复习阶段,这是一个基本的数学常识,但是求证非常困难。 老师以前在课堂上演算过,讲的也详细,可惜他打了瞌睡。 时间就是分数,面对好学生祁连雪对他的鄙视,弱智,给他讲纯粹就是浪费时间。 以前的农村娃现在的市长祁连雪用一种鄙视的眼光看着他,于是祁连雪主动站起来回答:“在第一或者在第三象限。” 他打祁连雪,不仅仅是祁连雪碰了他心仪的张亦然的胸部。 也是这道题结怨,因为祁连雪侮辱了他。 老师示意祁连雪做下。 这堂数学课是专门为宋军讲得。 老师是省城大学数学系高材生,课程越讲越深,而且是专挑难的三角函数给他讲了一堂课。 他坠在雾里,后来他才明白。 老师不是讲课,而是教他做人。 张亦然没有他背后撑腰,也不敢把祁连雪的书包丢在粪坑里。 他是一条狗,一名打手,跟着张亦然脚步,总比人家慢半拍。 那堂数学课他听不懂并不重要,老师让他知道,人生就好比做学问,是不能有一点虚假的。 儿子上学回来,经常在饭桌上说,谁谁是一名弱智,在课堂上那么一个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上来。 宋军也只是笑笑。 宋向前怎么知道? 现在抢救的爸爸,以前也曾经是一名弱智。 “不好好学习,你到中年,将在眼泪和悔恨中度日”。 老师的这句话象一句魔咒坠在他的脑中,似一柄在高温中淬火的利剑,穿透他表皮,直刺他的心灵。 潜藏在宋军情感记忆的角落里,那堂三角函数课,他濒临死亡时居然还记忆忧新。 挣钱多不容易,濒临死亡居然不想钱,而去想那道破题。 宋军跌入了黑洞,一颗迷失的心灵,只需将他轻轻开启。 宋军心脏骤停,心肺复苏··· 他一动不动躺着,呼吸机维持着他自身的呼吸,脑电波、心电图······ 红色的、绿色的、白色的、蓝色的···· 形形色色地导管与荧光屏滚动的半波曲线,构成他跳动的生命音符。 宋军眼睛紧闭着,凹陷地眼睛下,泛着一层白色的泪珠浑浊结晶物。 嘴里插着呼吸机提供氧气的导管,他与各种仪器成为一个互动的整体,他就像干涸池塘里的一条肺鱼,张开嘴等待最后一滴雨露。 医生看着宋军,内心有点焦虑,现在只能救他的命,后续还有比生命更艰难地生活。 生命与生活比起来,生命只是一刹那的事件。 生活就像泥潭里奔跑的小鹿,蹄子拔出来跳跃,然后又插在泥潭里,小鹿走出泥潭生活也到了尽头,岸上有一只狼等待小鹿。 急救室的标签,姓名:宋军,年龄:45岁,职业:自由职业半挂车司机。 一个壮硕得中年人,就被钢板压成这个样子,他就像掉落在地上的枯树枝,一动不动地躺着。 呼吸机仪表前的指数,有氧浓度80%,他已接近生命极限,那是走向天国的预警。 呼吸机报警,显示着最危险的红色。 宋军嘴唇发紫,呼吸机红灯亮了。 主治医师,麻醉师,护士长围着他各司其职。 呼吸机参数,病人心率突然从110次\/分,快速下降至30次\/分。 医生专业术语:心跳骤停危险。” 一名护士大惊失色叫喊:“病人,心跳呼吸骤降”。 一名医生扑上宋军,双手给他胸外按压。 “加西地兰、胺碘酮拿药去”。 医师做出诊断,一名护士跑步拿来两瓶药物,迅速挂上,针头穿刺在宋军的静脉里···· “我坚持不住了”。 又有一名医生接替,对他进行胸外按压。 医生脸上冒着白气,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汗水渗透脊背,病人的心律四十次、五十次…… 妈的,病人心率不上升,一名医生愤怒的骂心电监护仪。 这台仪器是不是发生故障。 心电图一条直线,预示着抢救的失败。 心率,又下降了,心电图成了一条直线。 仪器只有嗡嗡的报警声。 宋军干涩的眼角挤出一滴浑浊的泪珠,挂在眼角的泪珠,是他拼尽全力挤出来得。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与努力,这一滴泪珠是他踏上天堂之前,跋涉在荒漠中的最后一滴水。 宋军上了天堂,躲在云层里,他太自私了,不顾他的妻子,孩子。 他只有在清明时节雨纷纷。 雨落时来到人间,现在再也不在人间吃苦受累了。 他躲在云层中看看妻子,孩子,天堂好美。 这样也挺好的,宋向前独立了,他也不用牵挂了。 妻子蓝田酿皮子味道还不错,清明时给他带一碗。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诗人写错了,人生只有悲欢,没有离合,因为意外总是不期而遇。 这不又发生在宋军的身上。 救救我爸,在抢救室外只有二名孩子,凄凉的哭喊声 爸爸……爸爸…… 你醒醒。 爸爸……你活过来。 还有一个女人的哭声。 妻子蓝田的哭声,孩子的叫喊声这些已不重要了。 氧气管、鼻饲管、深静脉留置管、导尿管、输液管···· 宋军身上形形色色的管子,被护士一个个拔取。 有一些话却穿越了二十四年的重量,想从头再来,已不可能。 他头上被盖上一条毛巾。 一条阻隔人间与天堂的薄纱。 生命中所有的灿烂,终将用寂寞来偿还。 第24章 (1)自渡 乌鞘岭车祸灾难,让宋军的家庭发生了重大变故。 他的家走入至暗时刻,灾难灰尘积压在他头上,他大彻大悟后,优于别人并不高贵,真正的高贵应该是优于过去的自己。 无论你出生在贫穷之家,还是富贵之家,任何时候都要昂起头。 这是老师在高考预选前,最后一次周课上给他讲的,他感悟人生,但生命已不给他顿悟的机会。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在医院急救室,昔日霸气的宋军,任凭护士拔他遍布身上的导管,他也如同一个神话传说,修行千年的白狐。 一生只爱一次,一世为一人,妻子蓝田的酿皮子真好吃。 他留下的遗憾,是不能把女儿宋小静养大,挽着女儿的手,交给一名心仪的男孩。 小人物就是你养我小,我养你老。 一头挑着已有的收获,一头挑着未来的耕耘,宋军成为一名彻底的失败者。 金城市第一医院急救室外,是悲凄的哭声,宋军灵魂躲在云层中,他看着妻子蓝田,儿子宋向前,女儿宋小静哭泣。 爸爸是我不好,我给你输的血太少。 宋小静责备自己,一个十岁的女孩,她唯一做的,只有把自己的血输给爸爸,只能这样救她爸爸。 蓝田用手捂住嘴,任凭泪水风吹雨打,只是蓝田命苦。 有一名刚参加工作的护士触景伤情,也冷酷无情的心也柔弱。 她哭着安慰宋小静,抚摸着她头说:“你已尽责了,那不是你的错,是我们医院,没有救活你的爸爸····”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你爸爸在天堂里没有苦难,没有压力。 宋向前车祸那一幕,在他心里有一种阴影。 他呆呆的看着妹妹哭泣。 蓝田是天上下凡的织女,遇上宋军是幸或是不幸? 三万元手术急救费,数字背后承载着艰辛, 三万元手术急救费,是蓝田卖六千碗,酿皮子的收入。 宋军没有留下遗言。 后来宋小静长大成人,失去爸爸的悲伤,十几年后被白虎集团董事长孙雨露儿子,孙远航读到。 爸爸的生命不幸而早逝,我不再想爸爸在宇宙间存留的幻体。 我相信只要我自己生命闪耀在宇宙的那一天。 爸爸是和我同在的,爸要求于人间…… 金城市食为天工贸公司总经理张亦然,没想到市长祁连雪找她。 生命的无常让她唏嘘不已。 你是宋军的铁哥们,你应该去。 祁市长,我···· 官场上的暗算,为官位,有些作法虽然卑鄙,但我还没有无耻到不讲同学之谊的份上。 可有些人不但卑鄙,还无耻。 张亦然知道祁连雪说她。 宋军穷的无法出殡,连一副棺材都买不起,生活富有的同学礼金一千元,不如意的同学礼金五百元。 我听说:“礼单上没有金城一姐张亦然的大名。” 祁市长,我出差,正好到敦煌,那批敦煌莫高宣的事情…… 张亦然说话声音低的只有她听到。 是吗?有这么回事吗? 那就谢谢张总了。 祁连雪呵呵一笑。 我的孩子冰莹,爸爸是市长,在金城市随便可以买的到。 就画个草图,习作,也用不着那么贵的敦煌莫高宣写生。 我怎么没听到宋军的儿子,宋向前上大学,缺4000元学费,生活费。 去世爸爸礼单里,没有好哥们,金城一姐亦然的名单。 这是我们行业的忌讳。 不和倒霉的商界朋友结交。 不但是朋友,还有兄弟姐妹,甚至是父母····· 祁市长希望你理解我的苦衷,不要逼我。 我们做生意的都不想成为宋军。 我也寄了礼金2000元。 张总我不是向你炫耀,虽然礼金少,那是我的工资。 再说我妻子没有你呼风唤雨的能力,她有悲悯同理之心。 我羡慕祁市长,有这么好的一个嫂子。 那就好。 祁市长替我谢谢嫂子。 我们两人的关系到此为止,我高攀不起祁市长。 祁市长以后秉公执法,再不要出现魏庄病原体。 我会把“不卖假货”从我办公室请下来。 以后不要麻烦我。 麻烦,是你给我找麻烦吧。 我的张总。 其实祁连雪冤枉了张亦然,宋军的货物没有送到省城公司,就是违约。 人死了也是违约,是她打给的货款,而不是货主的钱。 商界有些行规,祁连雪并不知情。 祁连雪站起来走了。 祁连雪这一走拯救了自己。 让他和女儿祁冰莹有了,再牵着黄狗出城到上蔡东门打猎,抓兔子的机会。 张亦然也拯救了自己。 她靠自己打拼商业帝国。 从此祁连雪和张亦然绝交。 总经理张亦然的钱不会投到市政工程建设上,倒卖土地,买空卖空,投资房地产。 她要重新找一个资金输出赚钱的模式。 宋军去世了,就像挂了一阵风 ,也就过去了。 他要好的同学朋友在殡仪馆站了十分钟,就去创造各自新的生活。 唯有妻子蓝田,儿子宋向前,女儿宋小静孤儿寡母,在半夜劳作。 洗面皮、蒸面皮,熬汤、泼辣子··· 艰难的谋生,失去丈夫,失去爸爸的痛苦平静地流啊流。 她是满眼的泪水,可生活还得继续。 人生真是个悲剧,在正义、高尚、善良、或者卑鄙、堕落、甚至邪恶之间,是没有一块界碑标定的。 人生在世,富裕,贫穷,缘深,缘浅,得到,失去,是成,是败。 都是人在偶然中做事,然后人与人存在一毫米的差距,才有不同的结果。 宋军没有答上sin(2kπ+π)\/2在第几象限,而成为一名半挂车司机。 而祁连雪侥幸答对了,通过努力成为金城市的市长。 人与人之间没有本质的不同。 冬天过去了,春天会回来吗? 西北戈壁金城市按节气划分,是没有春天的。 唯有左手残缺,经常抚摸柳树枝的祁冰莹,才能感觉到,立春节气后柳枝的柔软度, 正月行南路,独行吟早春。风雪犹在眼,柳色暗随人。 祁冰莹问了祁连雪一个很幼稚的问题:“爸爸,金城市有春天吗?” 没有,金城市没有春天,金城市的春天,只有到了四月中旬,树叶才发芽。 徐兰花替祁连雪回答。 哼…… 祁冰莹鼻腔里发出冷哼,她一脸的不满,眼神里透着不屑。 你说说,金城市的春天藏在哪? 我们去看看,果然女儿把他领到海子公园,一颗大柳树下,他用手抚摸枝条,柔软如婴儿的手指。 就连柳枝的颜色都不一样,灰绿变成青绿 小女孩祁冰莹的回答,天真而不失清纯,得体而不失优雅。 冰莹的观察力让祁连雪惊讶,成人都藏在暗角里,唯有孩子还在仰望星空。 孩子的观察力一般人体会不到,造就了祁冰莹心灵的敏感与脆弱。 父母的品行,就是孩子的作为。 他要做个样子让祁冰莹看。 金城市市长祁连雪在金城市政界有个隐私,谁和孩子过不去,他无法容忍这样的行为。 本来市长慰问困难户,要大张旗鼓宣传,带上摄像记者,采访记者,宣传,民政局有关人员,去慰问。 领导亲自放下清油,大米…… 然后从信封抽出红彤彤的钱来,记者摄像,记者按下快门,然后当做新闻联播,在电视台播放。 这次祁连雪没有那么做。 “夫民者,万世之本也,不可欺也”。这是一名市长正常的履职。 可孩子祁冰莹把他爸爸的履职当做作秀,他只好叫上妻子徐兰花。 一个男人事业的高度,不取决于他的能力,而取决于妻子的洞察力和是非明辨力。 他和徐兰花两人,提着一桶清油,一袋大米,坐上二路公交车,到金城市郊区白家咀农贸市场。 去看望一个女孩。 祁连雪坐在一个摊位上,徐兰花夫唱妇随也陪着祁连雪坐下。 来两碗酿皮子,不加辣子,蒜泥少放一点。 宋军出车祸了,蓝田感到绝望,悲伤,迷茫,她刚从家庭变故的废墟里走出来,呼吸了一口市场久违的空气。 劳动可以让蓝田三大灾祸:寂寞,贫穷,痛苦。 徐兰花付了钱后说:“妹子,你是蓝田吗”。 我们老祁和你丈夫宋军曾经是同学,好朋友。 他想到你家做做,看看你的孩子。 他那有家啊?家属楼卖了,住得是我租住的店铺。 蓝田打量祁连雪一眼,似曾面熟。 蓝田的眼泪簌簌的下来了,娘家已断绝往来,怕她借钱。 婆家门都不让她进,宋军死了,她已成为多余的人。 只有她,领着继子宋向前,女儿宋小静,母子三人互相慰藉。 这次事故让蓝田一无所有,还欠债三万元抢救费。 十几平米的店铺,还是租的,高低床居然是三层。 一个小方桌,一套液化气灶具,已占满半个店铺。 宋小静爬在方桌上做作业,祁连雪翻翻小静的作业本。 宋小静看到祁连雪,她拼命抬起头来,看向外面,努力想要抑制眼泪,小孩的克制,让徐兰花无比心疼,她把宋小静搂在怀里。 宋小静泪如泉涌。 你是祁市长吗? 蓝田满眼泪水。 你能把我这些钱要回来吗? 蓝田止住了哭,一个红布抱着作业本,详细记录着宋军半挂车收支明细。 祁连雪才知道宋军超载的缘由。 这些乱收费来去无影无踪,如一个黑洞吞噬着宋军。 宋军半挂车挂靠一个公司,修路费2000元,超限费1800元,保险费元,管理费2000元,货物信息费1000元…… 这些费用没有发票,甚至白条子都没有,运输的乱象。 宋军其实一无所知,却不幸承担了最沉重的后果,化不开的死结。 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虐,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 一个有序文明的社会,掌权者不是发号施令,而是服务下级。 而下级不是对权力的谄媚,仰视,而是独立思考后的执行。 甚至纠正上级的认知偏差,不扣不折的执行,一个有序文明的社会,取决于基层工作人员的认知水平和责任心。 在无知的悬崖峭壁,及时止损,不要气愤,所有的气愤都是愚蠢,基层就是这样,互相戕害。 你心里只做一件事情,就是解决问题,让着母子三人生活正常。 祁连雪克制自己。 徐兰花放下一个信封,里面有一万元钱,还是让蓝田发现了。 祁市长你挣钱也不容易,也有孩子老人,你能看望我们寡母孤女,我替宋军感激你。 金城市市长祁连雪做了一份调研报告,作为政府不能只关注表象,要从深层次解决问题。 对蓝田那样的家庭,要有最基本的收入,这不是一种恩惠,而是一种权利。 穷苦不是因为知识贫乏,宋小静是一个聪慧的孩子,是因为缺钱,缺乏学习的机会。 穷苦的本质,是摧毁孩子的未来,因为缺钱而缺乏机遇。 穷苦不是缺少品格,而是缺少金钱。 金城市农村贫苦妇女创业基金开始申报。 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金城市市长祁连雪,在同学宋军葬礼上,是人性的试金石。 患难见真情,真正的友谊经的起岁月的洗礼的。 张亦然的作法让祁连雪所不齿,就有了与张亦然《割席分坐》的想法,祁连雪认为不可和有钱的人靠的太近,以免引火烧身。 作为文学硕士的张亦然如坠雾里,对《割席分坐》不知所云。 她经过长久商界的锻打,她隐约感觉到,依祁连雪的性格,不可能成为她市政建设的提款机。 她现在再也不低三下四,甚至哀求他人的帮助。 她和金城市长是对等的,商界说话有分量的永远是实力。 她的实力还不够,所以她不打算染之房地产,那拿钱竞买一块好地皮。 然后通过金城市长祁连雪从中作梗,在卖出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梁间存寡燕,树杪没慈乌,官商勾结,最后利益分成。 钱是自由交换的结果,而非罪恶之源。 金城市衡量成功标志,最公平的标准就是钱。 食为天工贸公司依靠自由竞争、让张亦然成为一名独立的老板。 让她在市长祁连雪面前说话更自信,更有自尊严。 钱让她利益最大化,她一边咒骂着体制的掠夺性。 一边挤破脑袋钻进体制内,分得一杯羹。 她不创造价值,只想参与这场掠夺的狂欢。 与其说是祁连雪认清形势,还不如说是祁连雪的妻子徐兰花,历史的拐角都是小事决定的,历史的内幕往往从小细节开始。 第24章 (2)金城一姐张亦然的战略发展布局 一个真正的女人做事业未必能成功,但成功的女人必须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所谓的事业成功对张亦然只是个人而言,她数一百万人民币的愉悦, 并没有市长祁连雪的孩子祁冰莹抚摸柳树枝快乐。 因为成人藏在暗角,而孩子仰望星空。 空旷的海子公园涌动着记忆,祁冰莹愿做春天一枝柔软的柳枝,细腻柔和,柳丝浅绿,她喜欢被春风抚弄。 不像炫目的大丽花,八月才开花,她为春天柳枝的柔软而快乐。 她残缺的胳膊,经受的生活磨难实在太多。 只是她有一个市长爸爸保护她。 在同学宋军葬礼上,金城市市长祁连雪觉得,食为天工贸公司总经理张亦然是小人。 他只是看张亦然的角度不一样,他处在市长位置,让他无法超越常人的眼光。 人到世界上是个超级偶然事件,人与人之间就是一毫米的差距,张亦然又比宋军精确一毫米。 现在的北大文学硕士,清华大学金融博士,高级经济师,长江大学注册执业管理营销大师。 食为天工贸公司董事长,张亦然有一件小事要做。 食为天超市蔬菜专柜要分流,将成为金城市最大的蔬菜批发物流中心。 食为天超市要做市场转型。 销售模式采取直销方式。 以土地,订单,农民,合作社的方式。 就是直接把蔬菜,从农民手里收购后,直接从金城市蔬菜物流中心批发出去。 减少批发环节,实行薄利多销售 ,一发而动全身。 食为天工贸公司,以蔬菜销售市场转型为契机,扩大到所有产品,实行直销模式。 她的市场战略构想理念,就是食为天物流工贸公司,库房存放一枚针。 也要让客户知道,这枚银色的针,是刺绣针, 还是一枚缝纫针。 食为天超市和白虎城合作社,要通力合作。 达到提升知名度,以推销产品就是推销人品,做好食为天品牌意识。 白虎城合作社的蔬菜是绿色产品,无污染,蔬菜浇灌白虎泉水。 家财万贯,也得一日三餐。 胡萝卜、菜花、青菜···· 在自家的菜园里,透着骨子里的乡愁,在白虎村小溪旁的菜地里,各种蔬菜,在外的游子自然就勾起对家乡的留恋和不舍。 游子的家乡情结,同样也具有开发商机。 所以张亦然要和白虎城合作社主任孙雨露合作,发展旅游,观光,订单农业。 董事长张亦然是绝对的主角,因为金城市一姐赚的钱,她投资要转型发展。 而白虎城合作社主任孙雨露是一个跑龙套的配角。 张总的考察决定着白虎城合作社的生死,她要采用新的销售采购模式,简称“张式订单农业采购模式”。 她的公司和白虎城合作市合作,提前给白虎城合作社预付款60%,余下的40%尾款年底结清。 她与白虎城合作社,要实行风险共担,利润四六分成,互惠互利的模式。 这次张总重点考察,白虎城合作社的当家人孙雨露的信用程度,以便长期合作。 观察孙雨露有没有,“大气,胆识”。 如果孙雨露是个小气的人,适合当菜贩子,哪张总就不和他合作。 白虎泉流水潺潺,村又是小桥流水人家,张总超市的特色蔬菜,必须是绿色产品。 这样她的商品货真价实,女企业家张亦然才能得到商界和客户的双重认可。 每个人要想成功必须历经千辛万苦,没有一个人是随意的。 张亦然对外与政府搞好关系,对内人尽其才。 通过病原体食品安全危机,这次事件,她开始反省自己。 具有同等利害关系的商家,必然互相排挤,彼此倾轧,互相猜忌。 她提出生意理念,是与对手无争,与物无争,与利无争。 做好自己的事情,与合作者同利互赚,和气生财。 她要有从绝望中寻找希望的心理承受力。 食为天超市地面一尘不染,货架如画家的静物素描,井然有序。 食为天超市蔬菜是绿色产品,价格公道,不缺斤少两。 顾客不是傻子。 虽然张总把《不要卖假货》改成《不卖假货》一字之差。 但食为天超市不欺骗顾客是真的。 小赢靠智慧,大赢靠德行。 金城市工业文明才刚刚开始,食为天工贸公司董事长张亦然,如何驾驭这艘商业巨舰? 在波涛汹涌的商业帝国中行驶。 不要以为她在同学,宋军葬礼上吝啬。 那是行业忌讳,她是一名商人。 其实她在刻意回避,和宋军那样贩牛牛不成,贩羊羊不顺的生意人划清界限。 商界的残酷无情,让她不得不那样做。 她知道如果食为天超市倒闭了,商品会继续卖。 不过超市利润不是她的,她也不会有数一百万人民币的愉悦感。 一个人并非非黑即白,生活是一面多棱镜。 现在张亦然要践行她的诺言,实行红利共享,给食为天超市个别重要的人发奖金。 激励机制用好了,食为天超市就活力四射。 《管子》市业者,劝业。 劝者,所以起,本善而末事起。 市场就是一种鼓舞。 鼓舞是为了发展。 张亦然不懂并不等于不会,张亦然在没钱的时候,把勤奋散出去,钱就来了。 当她有钱的时候,把钱散出去,人才就来了。 当她有人才的时候,把爱与支持散出去,事业就来了。 当她事业渐成的时候,把股份散出去,梦想就来了。 张亦然只做到第二层次,她要大张旗鼓的给中层管理员工发奖金。 商界吗,就需要一个气场。 让员工无私奉献是不存在的,员工只要把本职工作做好就足够了。 食为天超市要让员工有幸福感,有尊严的生活。 今天张亦然把脖子上二十克金光闪闪,富贵华丽的金项链摘下来,放在柜子里。 从自己手腕上两个硕大的光面,精致镂空的金手镯,丢在办公桌上。 她悄悄地关上门,门把手挂上:“正在会客,请勿打扰。”的牌子 她把大红的丝绸女装脱下后,换上一件“玛丝菲尔”世界品牌,淡蓝色略加修饰的小领西装,(身上裹着两万元)。 容颜会老去,四季不会停。唯有钱闪闪发光,那些琐碎的钱。 在笔尖光阴的堆积下,就是辉煌的宫殿。 她喜欢钱。 说是人生无常,却也是人生之常,好哥们宋军的悲泣末落,这不在点缀她的成功吗? 与其抱怨世道不公平,不如自己拿个天平。 愿所有淘金的人,心有惊喜,脚踏富矿。 服饰的颜色青白色,恰到好处的圆领口,又让她的胸部愈加显得丰满。 二十年前的西河县一中校花,要穿出别致来。 长形枣红色碎花真丝巾,丝巾对于一个成熟魅力的女人,不能缺失。 天上人间,似乎咫尺之遥。 看似千山万重,望却一衣带水。 丝缕之间,尺寸之方。 伊丽莎白·泰勒曾说过:“不系丝巾的女人是没有前途的女人。” 奥黛莉·赫本说:“当我戴上丝巾的时,我从没有那样明确地感受到我是一个女人,美丽的女人。” 因此当她站在罗马大教堂,高高的台阶上,将一条小丝绸手帕,在颈间随手一系之际,万道阳光都在为她翩翩起舞,整个世界都成了春天。 冰上芙蓉,无枉此生。 当丝巾阔别固定定义、当丝巾成为某种时尚、当丝巾已不再是丝巾。 一名下岗职工,一名纺织厂的挡车工,已经华丽地转身,为食为天工贸公司董事长。 漂亮的丝巾是对她身份的一种掩饰。 丝巾的最高境界。 因为变化而美丽,因为美丽而永恒。 《荷马史诗》中对维纳斯有一段描写:她身上经常带着一条,上面绣得奇奇怪怪的带子,里面包藏了她的全套魔术,有爱和情欲、以及要把一个聪明男人,变成傻子的甜蜜迷魂话语。 奢华,对于她无法抗拒。 丝巾她没有选择世界品牌,丝巾还是杭州的好,这条“断桥残雪”牌丝巾,还是白娘子送给许仙的。 她选择了一条长形枣红色碎花真丝巾。 ‘断桥残雪’,断桥在西湖和外西湖的分水点上,一段在西湖,一段在白堤。 每当冬末初春,积雪未消,春水初生,拱桥倒映。 白娘子和许仙在此相会。 张亦然富有诗意的丝巾,至少让外人看,她是一名文学硕士。 不过在她内心,总想起二十年前,她不读书,嫉妒祁连雪。 把祁连雪的书包丢入厕所里,这是一名文学硕士所为吗? 张亦然心理上总是有一些不舒服,不过这事情很快就过去了。 真正的奢华是高贵的,高贵的奢华是一门艺术。 她犯难了,这么高贵的丝巾,遮住了我的黄金项链。 她在脖子上又套了一件灰白色,富有光泽的珍珠项链。 等于脖子上套了十万元。 珍珠项链显示着,东方女性的温润典雅。 珍珠的空灵圆融,平衡了她的犀利,泼辣之风。 “张总,开会时间到了”。 公关部小李敲张总的办公室。 “我知道了”。 她为了显示脖子上的那串,灰白色珍珠项链。 “断桥残雪”牌长形枣红色碎花真丝巾 ,没有配饰。 这让她减色不少,她摘下“断桥残雪”丝巾,心里有一种释然。 一个把书本丢在粪坑里的人,还是不配饰的好。 她跨出办公室的门,然后又低头审视了一番。 她把自己的头发抹了一下,然后放慢了脚步。 走廊肉红色的花岗岩在晨曦的映衬下,走廊墙壁上略显一种败落的玫瑰红。 她清脆“嘎嘎……”脚步声,向远处飘去。 “嘎嘎”声有节奏的在安静的楼道里响起,如操练士兵踢正步的声音。 昔日裤脚蘸着泥土,跑路穿着平底鞋的张总。 今天她穿着法国巴黎“圣罗兰”鳄鱼皮高跟皮鞋,踏进了配有自动扶梯,一幢七层的商业大楼。 当她看到打拼了这么多年,这是自己的天地。 她由于常年搬货,那双伸不直,粗糙的手,抚摸着冰冷而一尘不染的不锈钢扶梯,她眼里噙满泪水···· 她象一个害羞的小姑娘,竟然偷偷用淡蓝色的衣袖抹眼泪。 衣袖上的泪痕,在名贵衣服上显示有一道湿痕迹。 她是老总,要学会控制情绪。 大家注意,老总进入会场,要全体起立。 食为天超市,已更名为食为天工贸公司。 起立。 全体员工恭候张总。 不细心的员工是不发现,她眼角流泪的痕迹,她化的妆,稍微被眼角的泪水,冲淡了。 没有人是靠打工发财的,一定要学会做老板,可当老板就那么容易吗? 做下。 张总做总结性发言:“我们食为天工贸公司发展到今天,员工一百人,每个人平均达到了一百万销售额,总销售一个亿,给国家纳税八百万。 食为天工贸公司,让四十多位下岗的姐妹再就业。 姐妹们:“成绩只代表过去·····” 在乌鸦的世界里,白也是一种罪。 我们的商品也要摆脱低价,产品在低价这个世界里游弋,就是假冒伪劣的代名词,跟杂牌混在一起,没有品牌,顾客不会多给你一分钱。 姐妹们:“勿以恶小而为之 勿以善小而不为。 一个精美绝伦的厨师做了一道拿手的好菜,就是放盐多了一点,他唯一的补救方式就是倒掉重新做”。 张总做了点评式发言。 食为天工贸公司有一百多人辛勤的劳作,却只有一个耀眼的张亦然。 食为天员工内心受到某种触痛,即使张总给她们发工资。 她们的劳动价值远远大于工资所得,她们是一个特定的符号,员工。 时间的记忆中,他们也是一些毫无特征的劳动力符号。 创造利润价值被人忽略的几十个普通人而已。 人类文明进步创造财富就是这么残酷,造就有个性的张亦然。 总是以牺牲一大部分有个性的员工为代价。 社会发展每前进一小步,人的公平正义,面临着南极洲冰川上的冰缝隙扩大,一样的挑战。 如何修复公平正义,人的贫富差距的冰裂缝,在于有个性的张亦然,富有悲悯关爱的人文素养。 可这个人文素养从哪里来? 是她张亦然,在食为天超市碰到病原体,食品安全危机。 在超市一筹莫展的时候,是她跳出来,和政府沟通,补缴罚款,过期食品下架,忍受着巨大损失。 是她做的决策。 食为天超市才能高效运作,她才比竞争对手跑的更快。 有一点张亦然非常清楚,顾客是衣食父母,要最大限度的为顾客着想。 为顾客省钱,就是开创利润。 她最初经营学生用品店,都是亲自进货,薄利多销。 她以八分钱进一个铅笔芯,只卖客户一角钱。 比其他学生用品店要低两分钱。 虽然利润低了,但销售量却增加了三倍,总利润是原来的2倍,是货真价实的薄利多销。 即便是她给市政府推销办公用品,当时市长祁连雪是办公室主任。 她也没有狮子大开口,她的办公用品比市面上的价格低。 所以祁连雪才不会遭人嫉妒,被她羞辱的祁连雪才愿意和她合作。 现在不收贿赂,学生时代又被她羞辱的祁连雪。 凭什么要和她合作? 第24章 (3)一姐张亦然与保安的爱恨情仇1 岁月能把张亦然的青春带走,却带不走她在风尘琐事里,沉淀下做事干练的淤泥,经过千万年的叠加,足以成为坚硬如铁的石头,这种坚强能撼动她手下每一名员工。 现在的话语权掌握在她口里,犹如一粒药丸的薄膜,在金钱包裹下的糖衣很甜,但不治病,甚至还能慢性中毒,摧毁健康的机体。 毒鸡汤害了社会,也毒害一部分年轻人。 名言警句,脱离了书本,脱离了环境,脱离了那个经过深思熟虑,然后过滤再从口里说出来的‘名人’,名言警句就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金城市食为天工贸公司董事长张亦然,又侃侃而谈。 姐妹们:“在极其平凡的职业中,在极其低微的位置上,往往蕴藏着巨大机会。 只要把自己工作做得比别人更完美,更迅速,更正确,更专注,调动自己全部的力量。 从旧工作中找出新方法来,才会引起上司的注意,使自己发挥本领,工资奖金才能比别人高”。 她说钱的事情,没人敢反驳她。 然后就是菩萨心肠,霹雳手段。 她拿起牛皮鞭子,打耕田的耕牛毫不手软,对采购部几个吃回扣的员工,勒索商户的。 她大喊一声:“滚”。 商户与采购人员如何分享利润,属于她的商业秘密,在会上她不说。 对违反行规的,她说话简短的就一个字:“滚”。 别人无从知晓她赚钱的商业秘密。 她是一名内行,是经过十几年宦海历练的销售人员。 知道商品摆放的重要性,超市商品货架摆放位置十分重要。 商品不但能决定超市生意的大小,也能使某一具体类型的产品,在销售额中产生很大的变化。 一些好销售,品牌意识强的商品,摆放在顾客看得见,顺手能拿的地方,资金回笼快。 同样对一些新产品,食为天超市不但不给钱,还要货位费。 她把商户当做广告商,她是东家,商户还要倒贴钱,而且是自愿的,这就是生意。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商机:“超市的主要辐射范围内,有没有强有力的竞争者,有没有停车场,超市附近的交通好不好……” 她放下了牛鞭子后,嘴上又抹上蜂蜜,然后又拿起一块大白兔奶糖,甜言蜜语说:“在任何一个公司,包括食为天,没有公司的快速发展,我们谁也不可能获得丰厚的工资,食为天的成功意味着我的成功,也意味着你们的成功,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姐妹关系。 直起腰杆,挺起胸膛,努力工作,赚钱养家。” 她又接着做报告:“安环部经理余建平,虽然不是我食为天超市的老员工,但是以食为天超市为己任,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几次化解了食为天超市的危机····· “小余在吗?” 这时站起一名年龄大约二十六七岁的小伙,面色红润,一泓酒窝贴在脸上,似秋天早晨玉米叶上的,一株露水。 好一名清音靓丽的小伙,货架部部长刘艳梅禁不住赞叹。 小伙有一种天然的自然美。 一弯眉毛浓黑深邃的大眼睛,让小孩看了亲切,让心术不正的人,有一种越王勾践宝剑,射出的一道寒光,抵达心脏。 小余说话时露出一排光洁的牙齿,他嘴唇上的胡须,刮得干净。 他的脸犹如宝玉戴在身上的通灵如意,光洁如新,经过千年的包浆,岁月的沧桑,将磨难刻在他脸上,有一种成熟稳重沧桑美。 可谓是“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 他是一名美男子,如古代潘安,驾车走在大街上,连老妇人都为之着迷,水果往他车里丢,塞满了车。 古之君子如抱美玉而深藏不市,后之人以石为之又炫也。 余建平是一个做事不张扬的人。 身高一米八三,身材伟岸壮实,减一分太短,增一分太长,标准的仪仗队身材。 只是这一身保安服委屈了余建平,他如末落的韩信,没遇到明主。 纵情山河万里,肆意九州五岳,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可惜现在是和平年代。 一名士兵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回到家乡, 穿上保安服就是小余最好的归宿。 小余站起来,微微向会场的人点头示意。 会场中所有的女孩子,都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又羞涩的躲避,余建平那双通灵的大眼睛。 潘安之貌,爱美之心的女孩,又不由得再次偷偷打量一下小余。 余建平有《红楼梦》贾宝玉的韵味,面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脸似桃瓣,睛若秋波。 虽怒时而若笑,既慎视而有情。 食为天超市,他就像一个野地里跑的兔子,成为姑娘追随的对象。 释迦牟尼在成佛之前轮回多世,有一世为兔,后投入火坑,舍身供养。 三兔同耳,生死轮回、不离不弃。 余建平天生就是救苦救难的施主。 他还没有遇到心仪的女孩。 这么一个小伙,却成为一名保安,太屈才了。 不过他就是干保安的命。 俗话说:“钱离开人就是一张废纸,而人离开钱就是一名落魄的野鬼。” 小余退伍后没钱,也没有技术,所以干保安是人尽其才。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小余当过兵,他是a师147团四连退伍的,是一名八零后。 他和参战的突击队副队长,一等功荣立者,现在落魄守着金忠兄弟,哭泣的刘世雨。 还有火力掩护组组长,昔日的白虎县水泥厂下岗职工,现在的白虎城合作社社长孙雨露在一个连。 他们相差一个甲子——十二年,余建平属于小字辈。 余建平在147团四连机枪班一班,军事素质过硬,被抽调到a师侦察大队······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余建平当了七年兵,还是退伍回家了。 戈壁省文化教育是一个软肋,不提干,他没考上军校······ 花开花落皆自然,聚散离合无定期。 他是侦察兵,学得技术是,擒拿、格斗、捕俘。 他不想成为酒楼、舞厅、游戏赌博厅的打手。 唯一的就是饭厅、餐厅当领班。 要么就是社区、超市的保安······ 从张亦然的眼神,在全公司大会上,表扬一个保安,富有深意。 如果爱注定是六月份种下的麦子,看似青绿,低垂的小麦穗子,九月份小麦就被霜萧杀了。 这种爱也许就是一种伤害。 隔行如隔山,作为清华大学高级经济师,长江大学注册执业管理营销大师。 虽然是找人代笔,但是她对于涉及到食为天工贸公司,生死攸关的大事。 她必定倾力而为,她学过企业危机管理。 从学生用品店,再到食为天工贸公司。 一个公司做这么大,在偶然事故或者在意外灾难面前怎么办? 董事长是跳楼、自杀、逃避…… 还是采取一切手段转危为安,化险为夷,恢复和改善公司对社会公众的信任,这一个过程就是危机公关。 她在课堂上认真做笔记,记下两个着名的案例。 美国强生公司的泰利诺胶囊中毒事件。 强生公司占据着国际市场20%的份额,后市场传出惊人消息,有四个病人因服用泰利诺胶囊而中毒死亡,消费者惶恐不安,强生公司市场占有率,经济损失15亿美元。 强生公司从市面上收回全部的泰利诺胶囊,然后销毁,以显示对消费者负责。 仅此一项公司就损失3亿美元。 然后再推出一种新包装的泰利诺胶囊,然后用旧的泰利诺胶囊,换取新的泰利诺胶囊。 仅此一项强生公司又损失了五亿美元。 强生公司做了大量的公共关系工作,损失几十亿美元,渡过了难关。 没有被危机所打倒,强生公司成为百年老店。 而食为天超市,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有几千种食品。 张董事长所面临的危机,是科教书上没有的教案,而且是人为的,这危机随时就是一个引燃的火药库。 危机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只要有城市,就有灰色地带。 金城市并非一块净土,江湖是指以获取非法利益为目的,有一套与法律秩序相悖的地下组织。 雅称为江湖。 所谓的江湖就是表面上是一种形式,上不了台面,和法律相违背,而精华都在潜规则里。 江湖就是在政商人脉保护伞的庇护下才得以壮大的。 张董事长都要每年缴保护费,如果所有老板给保护费只给一人,每月计算,一年收上千万的保护费,足以成为富人了。 江湖的有条理,有效率,高效快捷的办事效率,让诺贝尔第一届和平奖得主——亨利杜南蒙羞。 150年过去了,亨利杜南发起的红十字与红新月运动成为世界人类意识。 悲悯、关爱,帮助、人道、善良、救护与人无关,与社会无关,与国家无关,它在几代人手中传承下来。 这种美好的愿望,并没有被战争和灾难阻断,但是战争和灾难也从来没有将这些美好的愿望而从人类历史中退出。 江湖也没有从人类文明化过程退出。 金城市社会已不做上述的这些了。 收什么保护费都是小钱,而且容易惹众怒。 犯不上。 现在大多通过以前的强买强卖,收保护费敛财后,他们或以上市公司面目出现,或以公益组织面目出现,或以私人团体组织面目出现。 金城一姐张亦然是做生意的老大,她只有钱。 而金城市还有隐形的权利在发挥作用,第一人绰号老山田,原名荣义仁。 随着社会地位的上升,他被金城市承为荣一人,从地下转入地上,要合法化。 金城市流传有事别找政府,要找荣义仁。 原先食为天超市,张亦然也向荣义仁缴保护费。 荣老大也是一个安保公司。 食为天按照四个保安工资核算,一月4万元,一年48万,月底打钱,从不赊欠。 张董事长和社会老大荣义仁,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相安无事。 人有七种原罪,傲慢 、嫉妒、暴怒、 懒惰、 贪婪、 饕餮、欲望。 社会就是基于这七种原罪,什么是法律? 我金城第一人荣老大就是法律。 张董事长无奈养虎为患,《圣经》所说:“私欲既然怀了胎,就生出罪来,人并不是犯了罪而成为罪人,而是不加节制,没有约束必然要犯罪。 金城第一人荣义仁,要合法霸占张董事长的食为天工贸公司,这种危机管理没有教案可遵循。 人不渡人,天渡人。 一件小事拯救了张董事长。 张亦然还是讨好荣义仁,她把蔬菜物流批发部让出去,追加保护费为条件。 已换来食为天工贸公司的生存。 公司做大了,没有给她带来喜悦,相反更多的增添了心中的忧虑和烦恼。 她和荣义仁谈判决裂了。 荣总。 我把蔬菜批发部让出去,以荣总的能力,必能在金城市风生水起,成为一流的物流批发公司。 那就谢谢,张总的提携了。 荣义仁皮笑肉不笑。 在皮笑肉不笑里他还夹杂着哈哈的……讥笑,应付着张亦然。 一个女人,她能把我怎么样? 我手下有十几名弟兄。 天下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可小人和张亦然按照正常程序打官司吗? 到时候再在法院。 ····啊·····也就是那么回事。 要不我、你的保护费在涨涨? 张亦然近乎哀求。 张总,你发财。 小弟我还有十几名弟兄,现在的楼房涨价了,兄弟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保护费? 什么保护费? 要是我和张总合作,谁还收张总的保护费。 荣义仁亮出底牌。 荣总,我到是愿意和你合作,只是我的庙小。 荣总志向远大。 我们合作恐怕不合适吧。 张亦然委婉的拒绝。 我这人不欺强凌弱。 对于弱的还愿意帮扶一把。 一个女人。 张总。 你也太辛苦了,还不如我们合作呢? 那就太谢谢荣总了。 不知道和荣总怎么个合作法? 张亦然知道难逃浩劫,打拼十几年,竹篮打水一场空。 哎…… 如篮盛水走,一气将归家,篮里何曾有? 她是万念俱灰。 那怎么合作法? 一千万怎么样? 以张总的能力你还做总经理,当然入股也行。 荣总笑笑,这趟生意十拿九稳。 一千万,张亦然惊呼····· 我税收就是800万。 毛利润一个亿······ 哈哈哈…… 超市开业运做起来,你值这么多。 可是不开业,不运作,说不定那天饮料里有个苍蝇,面粉里有个老鼠。 这不上次食为天超市也不是…… 有病原体吗? 张总你也太辛苦了,一个女人也不容易。 不如我给你钱,你出去逍遥,人生苦短啊? 我想出去走走,可是我的十几名兄弟得养活,他们还不懂事,我的好好教育他们,别惹出什么祸来。 我和张总交往深厚,面子上也过不去,张总可就损失大了,到时候值不了一千万。 虽说我和兄弟们感情深,可钱上的事情,兄弟们不通融。 我和张总怎么再打交道。 哎,活人难,难活人,人就是一个感情动物,你说我怎么见你。 荣义仁装着一份可怜样。 张亦然。 哦……的一声,就要吐出来。 荣总 你看我这胃,时间坐久就疼,就反胃。 还是荣总为我着想,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张亦然站起来,主动和荣义仁握手,寒暄说:“荣总,我胃里不舒服,哎……年纪大了,岁月怒饶人啊“。 那张总保养身体,过几天我到你公司看望你,你一定要好好养病。 荣一人说出的话,有点威胁的语气。 第24章 (4)韩信的贵人 张亦然和荣义仁谈判失败。 她魂不守舍的走出老山田的办公室,驾驶奔驰驶向新华路,打算到河雅大道212线,一条通向312高速交叉路口,最后一次凝视她的物流公司。 她投下沉思的目光,辛辛苦苦打拼十几年,原来是为他人做嫁衣,这是什么命? 她能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还是说她是因果的奴隶。 和什么人打交道都命中注定。 有时候,命运就像诡谲多变的祁连山暴雪,你可以走出祁连山,但是暴雪会阻塞你的路,你再换个地方,山上的暴雪会变成雪崩,掩埋你。 心境犹如故人归乡,此时你却和死人跳舞,为什么? 因为这个暴雪就是张亦然自己,她所做的就是认命,用力踏进雪地里,一步一步穿越它。 穿越暴雪的张亦然,跟平时平庸生活的她,再也不是同一个女人。 她现在内心沮丧,心情失落到极点,所以开车三心二意。 突然从新华路拐出一辆三轮车,逆行。 她一个急刹车,三轮车碰到奔驰车门。 她下车,看到车门一个凹坑,心疼。 我的奔驰车烤漆也得上万元,三轮车上一个俊秀小伙,三轮车上玉米撒了一地。 原来是个小贩,别看今天的我开的是奔驰,明天也可能和这个小伙子一样,踏三轮车。 说不定哪天会被老山田荣老大丢在臭水沟化粪池里,或者污水下水道里。 哎……人的命啊命。 张亦然恻隐之心顿生,总觉得水是柔弱透明的,但又怎么样呢? 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尽头,双桥河不也干涸了吗? 钱吗? 多得是,挣也挣不完,活来活去,还不如大方一回,落得个潇潇洒洒。 喂。 小伙子没伤着吧? 没。 你的玉米多少钱? 一个玉米棒子,零卖八角,批发六角。 好,都装到我车上,我卖了。 张亦然打开奔驰后车厢盖。 这个小伙,就是余建平,从a师147团4连退伍后,一无所长。 人又特别豪爽,大方,对女人,小孩没有戒心,不是做生意的料。 在新华路批发商场卖东西就上当,价格高,质量差。 所以他这一车三轮车玉米两天了,也没有多少卖出去,正垂头丧气在新华路拐弯。移个摊位。 三轮车就撞上奔驰,而且还是逆行。 他今天豁出去了,要是车主下来和他讲理,只有拳头说话。 妈的。 看守所的饭也是人吃的。 人家这么讲理,余建平也不好意思。 五角,我五角卖给你行不。 你的车····· 我的车有保险公司。 你的三轮车,张亦然爽朗的笑,她还没有这么开心过。。 我自己买。 余建平挠挠头。 一个三轮车前轮多少钱? 最好的。 这时看热闹的已经围了好多人。 我们在做生意,你们看什么? 张亦然心里不痛快。 三百三。 给你三百五,不用找了。 张亦然这次真大方。 说着就从钱包里拿出三百五十元钱。 递给余建平。 我也有错。 余建平通通吐吐的说。 逆行。 我有保险公司。 在保险公司面前,你可不能说逆行 ……哦……哦。 你的玉米钱。 这哪里是吵架,纯粹就是谈恋爱,她泛红的脸上飞出笑意,像柔和的海子公园泉水在荡漾。 好感能化作一种驱使的动力,让你无形中总想靠近自己喜欢的人。 三百个,你看着给吧。 得饶人且饶人,人家这么大方。 余建平也不好扣葫芦——挖籽种。 一个玉米棒子五角,三百个,一百五十元钱。 她把钱递给余建平。 余建平推辞了一番,毕竟他也是一个有脸面的人。 富家一席酒,穷汉半年粮,口袋里没钱——大方不起来。 最后余建平还是把壹佰伍拾元钱拿上了。 没事了,不叫交警了,我可以走了吗? 小伙子你不会做生意。 张亦然说出这句话,她的眼里噙着泪花,触景生情她强忍着,打拼十几年。 今天真大方。 奔驰发动起来,张亦然眼泪涌出眼眶,任凭泪水往下流······ 余建平心里也有一丝暖意,这是他退伍以来最感人的一天。 富人也有好人。 他对张亦然有一种说不上的好感。 明朝方孝孺《豫让论》评价着名的刺客豫让有这样一句话:“中行氏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 中行氏用对待一般人的态度对待我,所以我也用一般人的态度去报答他,智伯把我当国士对待,所以我用国士的行为报答他。 历史就是那么巧合,在泛黄的史册里,有时候这种悲剧还得重演。 小人物可能让历史重新书写,但他们只有两三行 ,往往被史家忽略在历史记载的文献里。 张亦然的这种做法,就像当年智伯。 方孝孺对豫让做了评点:“一国士论,豫让不足以当矣。” 用国士的标准来评价豫让,豫让担当不起。 可是同那些早晨还是仇敌,晚上就变成了君臣。 厚着脸皮自以为得意的人相比,他们又都是豫让的罪人了。 哎…… 谁又能给余建平一片净土呢? 海地维和殉职的女警察和志虹,留下年仅四岁的幼子,和年逾花甲的父母,她曾经写道:\"于历史长河,我也许只是一滴水珠,但我也要以水珠的执着,追寻生命的浪花。 于苍穹社会,我也许只是一棵小草,但我也要以小草的方式,向春天展现生命的绿色。 于大千世界,我也许只是一根羽毛,但我也要以羽毛的方式,承载和平的心愿。” 这种思想在部队里很普遍,余建平在新兵连,班长也是这么说的,已渗透到他血液里。 余建平也许只是一根羽毛,但他也要以羽毛的方式,承载道义与公正。 自从退伍后余建平无所适从,一个人黑夜里站在大海边,错误的认为一个小波浪,就是大海的全部。 余建平极不情愿的为食为天工贸公司做了一名保安。 董事长与员工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张亦然当她的老总,余建平做一名保安,有时在门口,张亦然感到这个保安似曾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余建平工作开始了。 张总好。 嗯…… 张亦然礼貌的点点头。 余建平就是一个打工者。 保安的工作主要是在超市里维持秩序,阻止个别的无赖,裤裆里藏鸡腿,胸罩里塞卫生巾,裙子里夹方便面····· 他只要在超市巡检,锐利逼人的眼睛。就让那些人不寒而栗,他眼睛射出的寒光,有一定的威慑作用。 防止超市偷盗,是张董事长的一个工作重点,偷盗对一个超市并非是灭顶之灾。 人为因素,讹诈才是对一个超市的灭顶之灾。 你的饮料瓶里面有苍蝇,海鲜肉类里有老鼠,面粉里有虫子…… 甚至制造恐慌,制造虚假的火警。 最可怕的是联合员工监守自盗,这样对超市才是灭顶之灾。 报警,即便是报警,案子破了,罪犯也判了刑。 你说人家超市里喝饮料,喝出一只苍蝇来,就算饮料里没有苍蝇。 人家误以为饮料里一个黑点,就是苍蝇,你能判人家几年? 你要给顾客赔礼道歉。 在海鲜柜里看见一只死老鼠,你奖励举报者吧,还判谁的刑呢? 有经验的保安,碰上这种事情一般就是自认倒霉,罚款,扣奖金,当冤大头,然后辞职走人。 保安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老板没有打点好外面小混混。 好一点的保安最多把人家客客气气,移交到安环部就算尽职了。 大多保安就是逃避,直接打电话到安环部。 让董事长出面亲自解决。 这种事情处理起来非常棘手,所以张亦然董事长给荣老大交保护费,花钱买个心安。 保安余建平履行他的职责,他隐约感到食为天超市这几天摊上麻烦事了。 不要以为江湖成员都是些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说话大大咧咧的街头小混混。 其实他们年轻俊秀,穿着名贵服饰,出门驾驶汽车。 即便出门骑自行车,自行车也擦得明亮干净,和普通人无异。 在生活上,他们拥有奢华的享受和排场,不过江湖一般都有标志,衣襟或者其某一部位,有一种相同的饰物。 做事统一行动,老大有绝对的权威。 一提江湖就无恶不作,这是一种误解。 除同行之间争夺地盘,偶尔出于一种无序的混乱状态。 江湖的人都是走钢丝大师,如何懂得不违法,不犯罪,攫取最大的利益,是江湖唯一出路。 否则会被彻底消灭,所以江湖绝对不会打杀,相反办事效率奇高。 江湖是规则的制定者,也是规则的执行者,还是规则的裁判者,最终是规则的受益者。 在非法与合法之间,在社会利益与个人利益之间,在金钱与欲望之间,在劳动与不劳而获之间。 江湖一直在寻找一个理想的平衡点,却至今没有找到。 不过由于人的自私,贪婪,原始的欲望,他们一般在赌博、洗钱、高利贷·····当仲裁者的角色。 食为天超市饮料专柜,出现两个穿黑色西装的青年。 胸前别着4克纯金饰物,有涵养的在挑选食物。 他们的做法与裤裆里夹鸡腿,胸罩里塞卫生巾,揭开外衣,藏个炒锅,这些底层的小偷,有天壤之别。 他们显现的姿态是上帝。 我是有钱人,温文尔雅,大方,有涵养,还客气,对服务员彬彬有礼,做事对上不对下。 不难为服务员,也不刁难服务员,人家也有规矩。 两个青年在挑选食物。 服务员过来一下。 一个青年招呼食为天超市服务员。 饮料专柜服务员小吕跑过来。 你好。 有什么需要的? 要我帮你吗? 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青年彬彬有礼,拿了一瓶饮料递给服务员小吕。 小吕傻眼了,一个没有启封的饮料瓶里,有一只黑色的斑点,再细看,是一只苍蝇。 苍蝇怎么会掉在饮料瓶子里? 这是质量事故啊,小吕大惊。 你好,对不起,欢迎你对我们货物提出批评指正,我们一定改正。 服务员小吕赶紧道歉。 我们需要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做这种掉包讹诈,不愧是艺术大师,天衣无缝。 那两个青年高昂着头,做这种事情他们也乐意来。 不想同伙之间抢夺地盘,有流血的风险。 这种事情既能完成荣哥的心愿,又能得到一个大红包。 还能让老板,客客气气请他们吃饭。 他们提点过分的要求,张董事长肯定会满足。 我们需要解释。 这时,那两个青年需要声音,要让全超市顾客都能听到。 但是又不能让顾客看见饮料瓶的苍蝇,毕竟他们的大哥荣老大,要接管食为天超市。 还得营业赚钱。 对不起。 小吕赶紧呼叫主管。 这时货架部部长刘艳梅也跑来了。 电话打到安环部,余建平是侦察兵出生,在监控视频上看到一个青年急速的从身上抽出来一个不明物····· 也没有在意。 安保老陈是个老保安,他只想拿工资,不想承担责任。 知道这种事情是老板没有处理好关系。 他老奸巨猾。 “小余你去处理一下。” 这种事情不能人多,以免引起顾客怀疑。 余建平走到货架专柜。 小吕搬到救兵,心情舒畅了,担子也大了。 这不,小吕指着饮料。 你们这超市,这卫生状况? 就差没耗子药了。 是我们的不是,我们一定改正,望你多多包涵。 货架部刘艳梅赶紧道歉。 她不知道这是人为因素,出了这么大的质量事故,扣工资,罚奖金是小事。 要开除啊。 她是货架部部长,要负直接责任。 质检,卫生的罚款接踵而至。 年终承包奖,做梦去吧。 董事长知道了,立马开除,明天就得走人。 包涵,包涵什么? 那个青年抓住刘艳梅说话的软肋,就像溺水的一个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不依不饶。 余建平走到跟前。 怎么回事? 两个青年在女孩子面前不依不饶,余建平有点伶香惜玉。 刘艳梅指着饮料说:“给这位客户添麻烦了,我们正在积极处理我们的失误。” 你说怎么办? 我们遵照你的吩咐,改进我们的服务措施,请你多多包涵。 我看看,确是饮料瓶子里有黑色的斑点,是一只苍蝇。 余建平就要拧开饮料瓶,那个青年挡住了他,抓住他的手腕。 余建平眼光寒气逼人,他在手腕上用了力,再加上那两个青年心虚,没有敢阻挡。 你封开饮料瓶,你能封住我的嘴吗? 好戏还在后头呢? 那两个青年趾高气扬。 余建平拧开了饮料瓶,拿起饮料一口气喝下去。 就像沙漠里饥渴的人一样喝水。 小吕,刘艳梅,眼睛盯着饮料瓶黑点。 黑色的斑点离余建平的嘴越来越近,一个黑点苍蝇进了余建平嘴。 小吕想吐,打了一个嗝。双手捂住了嘴。 那两个青年也看傻眼了,刘艳梅心里暗暗佩服····· 余建平。 第25章 (1)一姐张亦然单刀赴会 余建平打开瓶盖,扬起饮料瓶,一口气就将饮料往嘴里灌。 饮料瓶瞬间见底,一个硬黑色浮着物,滑进了他的喉咙。 他强忍着,终于没有吐出来···· 饮料喝完了,余建平拿着空饮料瓶调侃那两个青年说:“是吗?饮料瓶有一只苍蝇吗? 我怎么没看出饮料瓶里有苍蝇?” 你。 那两个青年没想到还有比他更狠的人,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食为天工贸公司也有高人。 于是他们嚣张跋扈的气焰暂时,藏在胸腔里。 误会,误会。 可能是饮料沉淀物。 属于商家许可范围之内。 没事。 你们工作。 余建平轻松而幽默的耸耸肩。 余建平给服务员小吕,货架部部长刘艳梅解了围。 小吕,刘艳梅长舒一口气。 谢谢余大哥。 她们两人走了。 在职场只有利益没有感情,也没有朋友。 世界上不存在无缘无故的爱,也不存在无缘无故的忠诚,员工只会对钱充满爱,对钱忠诚,对钱负责。 刚才还是一名漂亮小伙,姑娘含情脉脉望着余建平。 这时就已经人走茶凉了。 俊秀不能当饭吃,一个保安,没前途。 两人怕引火烧身,扣奖金,罚工资。 她们把祸水全留给余建平。 给他丢下烂摊子,她们像一群飞鸟走兽一样逃散了。 我们董事长有请? 余建平在两个青年耳边悄悄嘀咕几句。 碰上这种晦气事情,我们董事长要给你们每人一个大红包。 避邪。 那两个青年洋洋得意,走在前面,回头望望余建平。 你请。 余建平客气的用手势比划着。 两个青年进了三楼办公室,心中疑惑。 怎么不像董事长的办公室。 回头,门已经被余建平扣上了。 两个对一个,还有荣大哥为我们撑腰,谁怕谁啊? 说时迟,那时快,那个红头发青年刚调头。 余建平迅雷不及掩耳,一个嘴巴上去了,出手之快。 那个红头发青年脸上,瞬时五个手指头红印。 另一个黑头发青年一看架势不对,抄起椅子。 余建平一脚踢飞椅子,黑头发青年后退了二步。 余建平左手拽着椅子,右手又一个嘴巴,打的那个黑头发青年,趴在桌子上。 红头发青年刚要爬起来,余建平一不做,二不休。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型十字螺丝改锥。 一道寒光从红头发眼前滑过,改锥尖穿进了红头发耳朵。 似一个耳坠,鲜红的血顺着耳边流下来,他蜷缩在墙脚里。 黑头发青年刚从桌子上爬起来。 余建平拿起地下保温瓶,一壶水浇到头上,幸亏是凉水。 余建平也得防备青年还手。 他把热水瓶砸在墙脚里。 咣当一声巨响。 红头发青年捂住脸,吓得趴在地上,哪里有还手之力? 余建平左手把黑头发青年提起来,右手一道白光。 一个嘴巴又贴在黑头发青年的脸上。 他鼻血流下来了。 无赖,下三烂······ 余建平骂着。 他把喝的饮料,从嘴里扣着催吐出来。 哗啦啦啦啦…… 吐在黑头发青年的头上。 当兵憋屈七年。 格斗,擒拿,捕俘,五公里跑,吃得苦,受得累,还没有一个好工作。 就是一个保安,他今天终于用上了····· 大千世界,我也许只是一根羽毛,但我也要以羽毛的方式,承载和平的心愿。 这可是重大的质量事故,货架部部长刘艳梅,赶紧跑到张亦然办公室。 张总。 出大事了。 我们货架上的饮料有问题。 她把简单细节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那两个青年被新来的保安余建平带走了,要见董事长。” 张亦然大惊,她赶紧从办公室跑出来,跑下楼梯,推开余建平的休息室。 一看是又解气,又害怕。 小余。 住手。 他们是客户。 我们的上帝。 张总。 这哪里是客户?就是几个混混。 无赖,讹诈,骗钱的。 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小余。 我们在劫难逃。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是老山田荣老板手下的人,我们超市得罪不起。 心急之下她才说了实话。 货架部部长刘艳梅暗自窃喜且忧之。 窃喜,这事情与她无关。 且忧 哎…… 这是荣老大的人,她在职场历练几年,没吃过羊肉,也知道羊肉有膻味。 她隐约感到张董事长被江湖的人,顶上了,张总有麻烦了。 那个荣老板? 就是新华路老山田,荣一人,荣大,一个劳改释放犯。 张总。 你今天纵容他。 明天又给他保护费。 好了,什么也别说了。 就说你不知道,我打人了,把我送到看守所吧。 似曾眼熟,你就是那个蹬三轮车的小伙子。 嗯。 余建平不置可否。 帮人帮到底,大姐你买我三百个玉米棒子。还陪我一幅车轮车胎。 撞坏的奔驰没让我赔。 饮料瓶有苍蝇是人为的,以后看他们敢不敢······ 张总。 我的工作做完了,我不难为你,我在你这里工作了两个月,把我工资开了,我走人。 一个人的潜力超乎想象。 张亦然迟早要和老山田劳改释放犯,荣老大摊牌。 你工作去把,这里有我处理。 她把货架部部长刘艳梅支开了。 这么一个身手不凡的人,还不如利用一下,和荣老大放手一搏,大不了鱼死网破。 一个好的领导者,不是赋予手下权利,而是清除障碍。 领导的职责就是开辟道路。 小余啊。 你也不容易。 我这里中层干部,货架部部长刘艳梅,年终承包奖六万元。 我也不是一名好老板,你想干,安环部部长还有一个空缺。 食为天工贸公司还没有你这么一个人才,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当一个保安,屈才了。 你不想干保安,我发你两个月工资。 不过这个食为天超市今后易主了,我也不是一个大方的女人。 不过我做事还有点良心,当然只是我认可的,老板吗,都想赚钱,那又不可扣员工的老板。 纺织厂有四十多名姐妹,跟我一起下岗过来的,我都缴了养老保险金。 老有所依,不容易啊,不容易。 触景生情。 余建平的妈妈,爸爸都是下岗职工。 张总。 我们会会荣老板。 那个劳改释放犯。 兵贵神速,趁他还没有防备,不如放手一搏。 不过张亦然还是怀疑余建平的能力,别无他法,不如放手一搏。 作为清华大学高级经济师,长江大学注册执业管理营销大师,虽然是代笔,还是听了几堂课。 课堂上教授是这样讲的:“一个绵羊般的商业社会,必然招致恶狼般的吞吐者。 作为一名领导,就是一名公仆。 教授用了一篇《东游记》,一个仆人和三个人周游东方的故事,发现原来这个仆人是一位卓越的领导人。 张亦然听不懂,教授说:“你达到一个境界就知道了”。 不要问下属能给你做什么?而要问,你为下属做了什么? 欲变世界,先变其身。 你要仁慈? 你要慷慨? 你要开放? 你要信任? 你要怜悯? 你要勤奋工作? 下属不要你说话,而要你做事。 余建平本身承担了,她张亦然。 本是她董事长的职责。 为下属扫清障碍这是她张亦然的工作。 我们会会荣哥,荣老大。 你敢去吗? 张亦然反问余建平。 我准备,准备。 余建平说。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里不是香港,也不是警匪片电视剧的情节,这里是偏僻的戈壁省金城市一个工业城市。 上演的一幕江湖大片。 又是戏如人生,竟是惊人的巧合。 张亦然驾驶奔驰驶向新华路···· 张亦然叮嘱安环部,这两个青年他们走后 两个半小时放人,是荣老大的人。 我们避免刺激荣老大。 她让保安老陈领上三个青年好好看护。 荣哥,那个女人来了。 早有下人通风报信。 几个人。 两个人,一个女人。 还领着一名青年。 两个人。 能把我怎么样? 我有十几名兄弟,吓也把她吓死。 怎么? 袁成,王贵还没有回来? 袁成、王贵就是食为天超市饮料瓶放苍蝇的两位。 此时被食为天保安,老陈领着手下,好好看管。 食为天超市请两人喝酒,给两人赔罪呢? 荣总。 一个手下在荣老大耳边嘀咕。 这些小喽啰胸有成竹,碰上这种事情,100%商家得给红包,还得请客吃饭。 这种事情不想同伙间争夺地盘,需要拼死流血厮杀。 我老山田为刀俎。 你张亦然为鱼肉。 张亦然就是老山田刀俎上的一条鱼,就看荣老大,怎么剁鱼了? 清炖、糖醋,酸菜,红烧,煎炸……要看荣老大的口味爱好,做鱼。 没听说过那个人杀鱼,伤及自身的,小孩子都会杀鱼。 张亦然极力装着镇定的样子。 这是金城市,只要签订协议,把超市贱卖了,两千万拿到手我走人也行。 她心里嘀咕。 余建平到没有什么害怕的。 毕竟退伍士兵太纯洁。 张总还带个保镖。 荣老大斜眼打量着余建平。 你有日天的本事,在我的地盘上能跳多高? 俗话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张总还带着一个人。 路上不安全,荣哥也辛苦,保护费涨涨也是应该的。 路上不安全,张亦然话里有话,意思是我要重新找下家,缴保护费。 不安全? 我怎么看不出来。 荣老大嘿嘿冷笑着。 荣哥。 我们食为天工贸公司也做大了,承蒙你的关照,你也辛苦。 你看保护费涨到十万元,一月我给你十万元行不?一年一百万。 月底30号结清,还是一年一次结清? 张亦然讨好荣老大。 你当我是商贩吗? 我又不是菜贩子。 我们是合法的公司,保护费我们早已不收了。 你让我们违法。 张总。 你把我公司往火坑上推,堂堂的政府管辖的金城市,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受保护费。 让政府,公安局的脸往那儿放? 我收过保护费吗? 你不要栽赃陷害我们。 下面的喽啰迎合着一起高呼:“就是,我们在什么时间,收过你的保护费?我们是辛苦打工赚来的钱。” 张亦然气得那双粗糙的双手在颤抖。 想当一个婊子,人家都不买账,想当一个妓女,岔开人家都不上。 想吹箫,扒人家的裤子,人家都嫌她脏,一脚把她踢开。 荣老大有多卑鄙多无耻? 天理昭昭。 余建平不是亲眼所见,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像魏晋南北朝打铁的嵇康和钟会的对话,嵇康说:“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呢?” 钟会说:“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祥和安宁的金城市居然有这种事情? 荣老大劳改释放犯不是嵇康,他只是江湖流氓头子。 而余建平也不是钟会,他只是一名在张亦然,手下做事公正的保安。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余建平想起了毛遂自荐里的毛遂。 余建平胸口堵得慌,他紧握的拳头展开又收紧。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金城烟,抽出一根。 他又没有打火机? 他走上前想去借个火。 借你妈的火? 一个喽啰,右手把余建平的香烟从嘴上拽下来。 一脚踩到地下。 余建平愤怒到极点,时机不到····· 看…… 张亦然手下也是怂包一个。 荣老大暗暗看在眼里。 只要那个小子动手,他给手下递个眼色,打不死,也得脱层皮。 荣哥。 我老了,看来是人老珠黄,就是当个婊子,你都嫌弃我脏。 我叉开腿,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给我一点路费,我腾出客房,现在的房租可贵呢? 张亦然哀求的眼泪都下来了。 我的老总。 我的大姐。 这个曾经豪爽给余建平玉米棒子钱。 还有三轮车轮胎钱的大姐,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就是死也要给大姐争一个面子。 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 余建平就要动手,还时机不成熟。 你说怎么办? 荣老大呵呵笑着说。 给我二千万。 我们人货两清。 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 你吃你的肉,我喝我的汤。 我们谁也不干涉谁的事情。 张亦然近乎哀求。 食为天超市就是你的,我颐养天年。 你现在的食为天超市,已经值不了两千万。 就你管理水平,今天不是饮料瓶里有苍蝇吗? 保不定明天大米里有老鼠屎,我拿到手都是一个累赘,快脱手吧? 荣老大讲价钱。 那荣哥,给多少钱。 一千万。 一千万?张亦然惊呼。 短短一个月,就砍了一半。 那就······· 荣哥我们被打了。 原来袁成、王贵让保安老陈看守。 他怕,不想负责任,只想拿工资,就把袁成、王贵放了。 落个人情讨好荣老大,混个饭钱。 老板吗?给谁打工还不是一个样,谁给的钱多,工资高。 就给谁打工。 袁成,王贵。 荣哥就是他······。 袁成“他”字还没有说出口。 说时迟,那时快,余建平一个飞身扑跃。 一个鹞子翻身,身手敏捷,就绕到荣老大的背后。 余建平右手按住荣老大肩膀,左手掰着荣一人的头,猛一转向,就要下死手。 这样做颈椎错位,一个人可能瘫痪。 余建平把荣老大当做了敌方,捕俘训练的一个动作,让敌人无力还手。 突然余建平一想这是和平年代,荣老大也是公民,手稍微用了点力。 就这样荣老大,还是一阵眩晕,眼前发黑,眼睛直冒星星。 张亦然看的呆了。 她就像一个戏迷,欣赏一场精美绝伦的戏剧,表演的恰到好处。 她又像是一个球迷,看自己喜爱的球队,队员一个凌空抽射,球进对方大门。 张亦然是一名观众。 可余建平没闲着,他从口袋里拽出一条,长约一米柔软的白色尼伦绳,在荣老大脖子上,缠着绕了一圈,两手用力一拉。 荣老大嗓子里发出。 公鸡咯咯……咯咯咯……的叫鸣声。 荣老大脸憋得通红。 “快救大哥”。 喽啰们没想到余建平这么快出手。 拿起了凳子,有的怀里抽出套着黑色橡胶棒,长约五十公分。 拿砍刀,拿砍刀 喽啰们嚷嚷着。 第25章 (2)富贵险中求,金城一姐来历 拿砍刀,拿砍刀。 喽啰们叫嚷着,遂掇起橡胶棒,砍刀,手中提着垒球棒,蜂拥而上。 余建平掏出仿真枪,原来他是侦察兵出身,特别喜欢枪。 买了一把仿真枪,改装了仿真枪的弹夹,装针。 一名士兵私藏几颗子弹,就当是一个炊事员做了一顿饭,品尝了几根面条。 他把仿真枪对着鱼缸。 砰,一声枪响。 鱼缸很大,六条红白锦鲤,在怪石嶙峋的假山穿梭而游。 真是机关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老山田,荣大发财的梦。 但见鱼缸,荷花池中立,石带祁连玉。锦鲤深游见,荣大求富贵。 劳改释放犯老山田,荣老大,请了一名半吊子风水婆子,叫温神婆子,专门定做的鱼缸。 半吊子温神婆子,不识古文,如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发了癔症,口里念念有词,颇有神秘感。 其实她就是根据古书,晋人郭璞所着的《葬经》:“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 这几句古言的来历得来的,而鱼缸主水,所以鱼缸具有止衰气 ,聚旺气的双重作用。 假山代表靠山,而水则代表财富。 鱼缸里六条红白锦鲤 ,红色的斑纹镶嵌在,纯净白皙的外皮上,显得鲜艳夺目。 六条大正红白三色锦鲤 ,代表六六大顺,财运滚滚。 仿真枪穿透力不强。 余建平对着鱼缸一枪,鱼缸哗啦一声巨响··· 碎了。 鱼缸的水如海啸爆发,扑向拿着砍刀,橡胶棒,垒球棒蜂拥而上的喽啰。 怪石嶙峋的假山,倾覆在地板上,六条大正红白三色锦鲤,在倾覆的残瓦碎片上跳跃。 喽啰们吓傻了。 这可是他们的图腾。 假山倒了,靠山倒了,六条大正红白三色锦鲤,干涸的嘴一张一合。 锦鲤渴死了,荣老大破财了。 他们哭丧着脸,站在装修豪华的地板上如丧考妣。 就像六条大正三色锦鲤,跨进地狱的门,并不遥远,终于喽啰魂魄化成轻烟。 像失去魂魄的死鬼,意志垮了,喽啰跪在地板上。 建平住手,我们是生意人,不是打打杀杀的江湖老大,我们讲究和气生财。 建平,要适可而止,点到为止。 人家打你左脸,就伸给右脸。 不要伤着荣大哥。 张亦然这才从观众的意境中,醒过来。 她假惺惺制止余建平的暴力。 其实她就是幕后玩家,是主角,而不是一名有品味的观众。 余建平急忙把手一松,套在荣老大脖子上的白色尼伦绳,活结松了一个扣。 荣老大大口大口的喘气。 张亦然也是一个见过世面的女人,开始和荣老大讲道理。 她走到荣老大面前说:“荣哥,你不够意思。 我是你的客户,是你的上帝。 我每月三十号,保护费一分不欠,都交给荣哥。 我到荣哥公司做客,连一杯水都喝不上。 我的兄弟抽根烟,被你的手下踩在脚下。 她说着。 拿起荣老大喝茶的瓷器茶杯,一杯茶泼在荣老大脸上。 她又说:“茶都凉了,还不让客人尝一口。” 接着,她把一瓷茶杯,砸在荣老大额头上”。 荣老大额头上渗出的血丝,流淌到荣老大眼角后,戛然而止,血不流了。 荣老大疼的并非是额头,而是内心,这次彻底栽了,悔不当初。 唉…… 荣义仁长叹一口气。 谁为刀俎? 谁为鱼肉? 荣义仁像霜打的茄子——软不拉耸的成了腌茄子。 荣哥。 我到你公司来,我写了遗嘱。 张义然指着余建平说:“这位兄弟的爸爸,妈妈下了岗,还没有住房,我打算给他爸爸,妈妈买一套房子。” 然后她又恶狠狠说:“余下的钱就是买你的人头。 没想到金城一哥,荣哥,这么经不起折腾。 自作孽,不可活。 白鹤有不群者,飞飞在野田。 饥不啄腐鼠,渴不饮盗泉。 盗亦有道,强盗也得讲究一个规则,秩序。 我可是一个讲究规则秩序的人。 张亦然说着,就从格兰仕包里拿出一叠钱,大概一万元。 她反手用钱,砸在荣老大的脸上,如天女散花般的下起钱雨,她边砸边骂:“荣哥,这是最后一次给你的保护费。 如果你的手下闲的慌,食为天超市天天鸡蛋促销,老太太,老大爷排队。 你的手下就到超市外面维持一下秩序。 不要到我食为天超市里面去,当心我打断你的腿。 啪…… 又一个嘴巴赏在荣老大脸上,她拿起喽啰丢弃的橡胶棒,一棒砸在荣老大小腿上。 她娇滴滴的说:“荣哥,疼不疼啊”。 荣老大,小腿上又挨了一橡胶棒。 她又骂:“荣哥,我有新华路派出所保护,我是纳税人,我一年纳税八百万,不用荣哥保护。” 就你这德行,给老娘端洗澡水,我都看不上。 啪…… 又一个嘴巴印在荣老大的脸上,清脆的响声回响在楼道里。 文学硕士,清华大学的经济师,说出的话,也有失水准。 余建平脸都羞红了。 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荣老大喃喃自语。 你是栽在自己手里,你太贪了。 她把高跟鞋脱下来,一鞋棒子打在荣老大嘴上。 荣老大嘴肿了,牙缝里渗出血丝。 荣哥 你以后缺钱,在清明前给我打个招呼。 我会多买点冥币,清明给你烧冥币,可你现在得积点德,好不好。 张亦然讥讽荣老大。 荣老大彻底失败了,他的意志垮了。 你们就跟这样的怂包,混,给老娘端洗澡水。 老娘都不要 滚开。 建平我们走。 你们告啊,新华路派出所,市公安局,市法院。 还有市政府。 盗亦有道,你们不是讲究一个规则,秩序吗? 不要欺人太甚。 荣哥。 你自作孽,不可活。 以后再收保护费,不要到我食为天超市来。 我看见你,我都羞,我就是当婊子,再穷,也不会靠你的。 我也有个规则,就是卖娼,我也把自己的下身洗干净,不会让客人得病的,就怕你端的洗澡水有病毒。 此一时,彼一时,张亦然俨然就是老大。 我过我的桥,你走你的路。 张亦然说话语调变了,她过桥是探索,而荣老大又在原地踏步,才学着走路。 所以二者有天壤之别。 这个地方太脏,就是一个垃圾厂。 建平我们走。 张总你先走,我的防着这条恶狗反扑咬人。 他用仿真枪顶着荣老大太阳穴。 张亦然跨上格兰仕鳄鱼皮包,用左手梳理了头发。 安静的楼道发出哒哒声····· 余建平看到张亦然,已走到楼道口尽头。 他左手一,直钩拳,狠狠的击打在荣老大下巴。 红色的血沫,从荣老大嘴角流出来······ 余建平快速赶上张亦然。 出了楼道口,张亦然加快步伐。 她拉开奔驰的驾驶门,做到车上,瞬间,她的身体飘起来。 食为天工贸公司的荣辱兴衰,像一座冰山,沉积千年,几百米厚的冰层,向她压过来。 一个女人背负这么大的压力,还无处诉说,失手了怎么办? 恐惧、害怕、震惊、哆嗦、战栗、惊骇、可怕、颤抖、胆怯。突然一并向她袭来。 她哆嗦着,身体好像飘起来,似而化成一只蝴蝶,落在一瓣黄色的菊花上。 似而又是一朵云彩,坠入天际。 似而又是一名不谙世事 的烂漫少女,踏入春天即将融化的冰河,在薄冰上颤颤悠悠的行走 冰裂了,她坠入河流中,冻得发抖发颤。 人体失温,对生命的摧残是不可逆转的。 她坠入了冰川河流,又像是进入了宇宙无边的黑洞。 她的身体塌缩成一个奇点,好像又回到宇宙初始阶段。 她的路已走到尽头。 给我光明。 可是光芒已被宇宙巨大的黑洞吸走。 给我生命的载体氧气。 她的呼吸急促,她失望到了极点,无助的哭起来。 突然张亦然面色潮红,身体又飘起来,啊,那是光。 生命能量的转换,她的下身一阵痉挛,有一种尿失禁的感觉,她尿裤子了。 下身一片湿迹,又一阵痉挛。 她急切的想抓住什么?内心渴望有一种撞击……。 她又陷入了昏迷,她竟然在这种时候高超了······ “张总,张总”。 余建平做在副驾驶上轻轻的呼喊着,摇着张亦然。 “张亦然醒来了”。 你会开车吗? 我的身体,有点····我有点难受。 张亦然又闭上眼睛,她的头无力垂下去。 余建平把张亦然搀扶在副驾驶上,他驾驶着奔驰驶向新华路····· “张总,你醒醒。” 余建平一边驾驶着奔驰,一边呼喊着张亦然。 我们这个行业就这么龌龊,就那么无耻…… 建平帮帮我,行吗? 张亦然近乎哀求的柔声软语,就像林黛玉,让余建平顿生怜悯。 “建平,我难受,我难受”。张亦然语无伦次地说。 我们上医院。 余建平调转奔驰车头,驶向了市医院。 余建平从奔驰车里把张亦然抱出来,一路小跑进入了急救室。 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心率不齐,有点劳累过度,输点液体,休息一下就好了。 余建平心里踏实了一些。 张总你醒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有心脏病。 张亦然心情略微舒展,奇怪她的内心,并没有把荣老大击垮后,产生喜悦之情。 相反,她想起上高中时。 她也不是荣老大吗? 就因为祁连雪学习好,考试时没有给她抄试卷。 她嫉恨,找个理由让祁连雪跪床板。 她现在才想起来,她是那么的无耻。 她还把祁连雪的课本,丢在学校厕所粪坑里。 正是“磬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少年所做得恶事,罄竹难书,斧头都砍不去,生命与岁月的记忆永远不会消失。 现在想起来祁连雪才是一个温柔的男孩,一个能兼容的男人···· 我们 这个行业,四处都是陷阱,四处都是丛林法则的强肉弱食。 四处都是欺诈,四处都是生意兴旺与破产倒闭的交替。 四处都是权谋的算计。 一个女人投入这个行业,用金钱编一个牛皮鞭子,在无形驱赶驾驭你。 你的灵魂让金钱缠绕包裹着,想脱身,那有那么简单。 我是谁?我从那里来?又到那里去? 人生就这样吗? 她无论多么有钱,其实她很孤独,身体的疼痛只能自己承受,没有人为她分担。 金钱也带不来快乐。 她恍惚明白,富也好,穷也罢;成也好,败也罢;一切都成了云烟。 人之所以为人,只是因为她能够做出选择。 她不能做出选择,商界的锁链已套在她脖子上,她就像一条看家的狗,所谓的自由,只是狗链条长一点而已。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张亦然醒了。 突然她内心又一哆嗦,她在医院里,荣老大会卷土重来。 说不定她的员工和荣老大同流合污,资产大量盗失…… 亏损,欠债,清算,破产,倒闭,自杀……她不寒而栗。 没有主人,食为天超市将出现失序状态。 到那时。 虽吴起不能定其规,孙武不能善其后。 后悔一切都晚了。 搞垮一个食为天超市,一个人就够了。 要搞活一个食为天超市,需要上百人,十几年的努力。 “建平我们走。” 张亦然当机立断。 她拔掉输液针头,一翻身做起来。 “张总身体要紧”。 余建平赶紧把棉球按在她胳膊上。 张总是一些员工的天使,也是给一些员工,造成痛苦的魔鬼。 她风尘仆仆的出现在食为天超市。 “除了上班的,通知所有员工开会”。 张亦然对公关部(办公室和公关部一体的)发号施令。 “张总什么时间开会?” 小张怯怯的问。 现在,就现在。 会议室挤满了人。 老陈来了吗? “张总。” 老陈站起来。 脱,现在就脱,把保安服脱下来。 老陈犹豫了一下。 张总,我身单力薄不能负重, 人微言轻,说话不算数,所以就把那两个超市捣乱的人放了。 我不需要你解释。 脱,脱下保安服,吃里扒外的东西。 小张,把他的保安服给我扒下来。 老陈气愤的把保安服脱下来,摔在会议室地下。 老陈。 你别给我发疯,再发疯,我会把你当疯狗一样撵出去。 安环部给我把老陈撵出去。 滚。 你现在就给我滚。 出去。 张亦然近乎歇斯底里。 她和余建平去找荣老大,老陈惧怕荣老大,秋后算账。 不到两小时就把袁成,王贵放了。 老陈不想承担责任,他只想拿工资。 在新的雇主留一个好印象。 没想到偷鸡不成蚀了一把米。 财务部。 把老陈的工资结清。 今天上班两小时也给他结清。 叫他滚, 立马滚开食为天。 我公司养不起,这样一个吃里爬外的保安。 饮料专柜那个售货员,叫小什么? 张亦然忘记了员工的姓。 叫小吕。 旁边的货架部部长刘艳梅赶紧回答。 小吕来了吗? 没有。 她在上班。 叫她来,我有重要工作安排。 小吕怯怯的一路小步跑来。 同行提醒张总发疯了,像一个疯狗,到处咬人,保安部老陈已被开除了。 张总会不会咬她一口,此处不留娘,自有留娘出。 那里还不是一个打工,一个货架售货员,怕什么? 张总以前不也是一名下岗纺织女工,是一名挡车工,还不如我呢? 我家还有两亩三分地,回家种地,嫁人。 想到这,她不怕张亦然。 张总。 前面站着一位姑娘,穿一身食为天的工作装,头上扎个小辫子,水灵灵的大眼睛。 你姓吕。 是张总。 小吕回答的很得体。 叫什么? 吕芳。 奖励吕芳一万元。 同志们把顾客的服务做好了,我们的生意就兴隆了,我的成功,也是你们的成功。 老总和员工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好顾客是顾客,烂顾客也是顾客,自己处理不了,向上汇报,也是一种担当。 我需要这样的担当,从今天起,吕芳为货架部副部长,中层干部效益考核金从今天算起。 吕芳。 张总 从现在起,协助货架部部长刘艳梅工作。 把你的工作交接一下。 第25章 (3)谁是菩萨,小保安悲悯同理之心 张亦然当初所经历的磨难和被人的鄙视,至今记忆犹新。 她也不容易。 生活苦不苦,老板和员工都清楚。 活的难不难,张然亦然从金城市医院,急救室跑出来,拔掉输液针头就是证明。 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短长肥瘦各有态,玉环飞燕谁敢憎。 环肥燕瘦的董事长张亦然,居然没有时间调养自己身体。 谁没有苦? 谁又不曾苦,生活的甘苦,只有自己知道。 张总。 货架部副部长我干不了,还有奖励的钱太多,一二百元就可以了。 小姑娘吕芳,是个天真,朴实的女孩,她不敢独享这份奖金,怕遭到同事嫉恨。 花不了?就往家里寄。 一个超市售货员 ,两千块钱工资居然花不了。 吕芳。 张总。 你骗谁呢? 会议室人人都在沉思,职场的员工,人人都罩着一副假面具,老板不说,员工不会摘下来。 而老板也愿意让员工戴上假面具,老总虚幻的腾云驾雾,老板总自诩为唐僧西天取经,普度众生的高僧。 虚幻总比真实要好。 一名超市售货员,挣钱如捉鬼,花钱如流水;干的比驴多,睡的比狗晚。 挣的钱居然花不了,这不是闭眼说瞎话吗? 张亦然又在发号施令:“我警告大家,这次,谁要是让吕芳请客。” 吕芳花一元,我让她出两百元。 她知道,提拔重用新员工,总遭到一些老员工的嫉恨,占新员工的便宜。 刘艳梅。 张总。 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物流专业。 张总。 刘艳梅站起来。 你的工作交接给吕芳。 你还有一个重要的职务,我们新成立的食为天物流公司,还缺一名物流副总经理。 物流公司总经理暂时我兼任,物流公司流动资金短缺,你不要担忧。 物流公司要有一个经营理念,发现问题,找出问题,然后解决问题。 这是你的职责。 物流公司经营理念,给我递交一个报告。 报告主要阐述食为天物流公司的未来的发展方向,还有解决问题的方案,我要一个务实的实质性报告。 一挣钱。 二现在不挣钱,未来挣钱。 三现在不挣钱,未来也不挣钱,可以为公司汲取经验,培养骨干。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公司也一样,报告不要哗众取宠。 张总,我恐怕胜任不了。 刘艳梅 不要谦虚了,这不是胜任的问题,而是你干不干的问题。 放手去干,我为你撑腰。 质检部。 货架专柜,饮料瓶苍蝇事件,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质检部部长怎么不到第一现场? 这不是你的失职吗? 张总。 吕芳和货架部部长刘艳梅,没有给我汇报。 站起来的是一个长相斯文,戴一副黑框眼镜,从农业大学高薪聘请的一名大学生,叫胡小东。 所学专业食品检疫检验。 你应该到第一现场,那是你的职责。 你处理饮料瓶苍蝇事件,决定食为天公司的生死,也决定一百多名员工的未来。 对于一名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又自愿到民营企业来。 张亦然还是给胡小东一个机会。 毕竟食品检疫是一个专业性很强的工作。 质检部和安保部合并,成立一个安环部,由余建平担任部长,胡小东担任副部长。 建平,说说你的升职感言。 这时张亦然手足舞蹈,她见识了余建平的风采,爱屋及乌在她心中,尽是余建平的影子。 男女如两块磁铁,中间笼罩着无形的磁场,那是爱的磁场,默默地吸引着双方。 陷入爱河之中的女人是愚蠢的。 把对方的缺点看成优美的品德,结果就是葬身爱的漩涡。 随着爱而动,如飞蛾之赴火,焚身玉焚不足惜。 张总。 我没有升职感言,我只是帮你当了一次打手,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安环部长是我的工作,也仅仅是一个职位而已。 余建平不卑不亢的说:“谢谢张总,给我一个历练的机会。” 建平。 你太纯了,当着这么多员工顶撞老板,在任何公司都是忌讳。 现在,我就不计较了。 余建平成功的花解了,货架专柜饮料瓶苍蝇事件,这是一次人为的食品安全事故。 具体细节属于商业秘密。 奖励余建平十万元。 建平,这是职场。 你不要太幼稚。 你到任何一个公司都这样,不能顶撞老板。 我欣赏你的单纯,不要跟老板争锋,对你没有好处。 你要是感觉到我公司庙小,历练几年再飞出去。 公司没有留下你的痕迹,但你已经飞过。 我不会介意你的无理,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 至少现在我给你一个发挥特长的平台。 拿老板工资,就得替老板分忧。 这是职场规则。 谢谢张总。 对余建平这样的人,张亦然要把人民币拧成一条缰绳,做成一副笼头。 千里马也得有马鞍。 她就是千里马鞍下铺柔软的垫子,那个孱弱的女人。 我就不相信,没人不爱钱,我给他奖励十万元。 余建平给公司创造的价值远远大于十万元。 你冷血,不动心,钱会慢慢的温暖你冰凉的机体。 奖励一名保安十万元,食为天工贸公司一片哗然。 公司秩序井然,她又一次化解了危机。 余建平无意识的当了张董事长的一次打手。 他看清了商界这个行业的污浊与冷酷。 他当了一次毛遂。 话语权是以权利最强者为尊,余建平也得遵循这一规则。 所以余建平就没有再埋怨张亦然。 温顺的收起尖牙利齿,为张亦然做事。 张亦然并非平原君。 张亦然见识了,余建平对荣老大那场惊心动魄,刀光剑影下的暗战。 司马迁《史记》这样记载毛遂自荐的典故,“毛遂按剑而前说:“今十步之内,王不得楚国之 众也,王之命悬于遂手。······ 毛遂说:“从定乎?” 楚王说:“定矣” 老山田荣老大,之所以能呵斥张亦然,他是依仗喽啰人多势众。 可当余建平尼龙绳套在他脖子上,用仿真枪对着鱼缸。 还盯着他天灵盖太阳穴。 他怕死。 荣老大无法依仗人多势众。 荣老大的命就悬在余建平手里··········· 历史就是这么惊人的相似,三千年后进入商业文明的金城市,也在演绎毛遂刀光剑影下的暗战。 不能不让金城市现代商业规则蒙羞。 德国大诗人歌德的巨着《浮士德》结尾有一句话:“永恒的女性,引导我们上进。” 如果我们延伸阅读理解:“平庸的女人,引导我们堕落。” 堕落的女人引导我们犯罪。 根据强肉弱食的丛林法则,权利是暴力最强者说了算。 江湖老大荣义仁,在一个弱女人面前栽了跟头。 他的权威顿然消失。 荣老大死了,不知怎么死的,尸体在下水道被发现。 荣老大命运,被张亦然一语成谶。 比起对太空的了解,人对海洋的了解还远远不够,马里亚纳海沟有多深,对大多数人还是一个未知数。 张亦然就是藏在马里亚纳海沟的,吃虾米的一条小鱼,她有一种神秘。 她是活生生单刀赴会版的原形人物。 被称为金城一姐。 张亦然做事泾渭分明。 只要江湖不去招惹她 而她也不陷入到江湖是非中,以攫取最大的利益。 她知道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她打败荣老大,她的权威对她产生隐形利益。 一些有预谋的团体,盗窃公司的行为绝迹。 老子的民本思想,居然让一名保安做到了,无为而无所不为。 超市讲究一个亲民,余建平整天无所事事。 至于在裤裆里藏个鸡腿,胸罩里塞个卫生巾,肚皮上缠个炒锅的客户。 人家也是顾客,是烂顾客也是顾客,也是上帝。 有货架部副部长吕芳,处理这种事游刃有余。 这不故事就发生了。 一名三十岁的女人,在裤裆里面藏了五枚鸡蛋。 货架组注意,一名女人在裤裆里藏鸡蛋。 安保部监控显示一名女人,在裤裆里装鸡蛋。 余建平是安环部长,安保部监控室责任心加强。 已用无线内部通话方式,传递给吕芳。 两名保安迎上去。 快到了货物出口,吕芳和两名保安迎上去。 吕芳彬彬有礼的说:“大姐,好像你买的东西,忘记了搁置在超市。” 没有啊。 那个裤裆里藏鸡蛋的女人心虚。 两名保安,不由分说夹着那个女人,从安全通道走到女厕所。 吕芳又叫了两名女同事。 吕芳一脚喘在那个女人的身上。 “磕”的一声。 黄的,白的鸡蛋清,就从藏鸡蛋的女人下身流出来。 脏啊。 公司有了吕芳这个示范效应。 她不是奖励一万元,还提拔货架部副部长。 当然那两个女同事也想表演一番,拿起冲厕所墙壁的黑色橡胶软管。 对着那个女子身体冲过来,可怜那个女子顿时成了落汤鸡。 吕芳又故意用水冲洗那个女人的下体。 她一边洗,一边骂。 “脏,龌龊,洗净了让你男人······”。 那个女人下面黄的,白色的粘稠液体。 还有浑浊的水,一股脑流下来,还从裤子里落下鸡蛋壳…… 看啊,看啊,这个婊子会孵小鸡了。 底层小人物有了一种虐人的快感,内心的阴暗面,终于合理的释放出来。 你痛苦我快乐。 某心理研究所做过实验,一名普通人是怎样成为一名残忍的人。 条件成熟时,人心恶的一面,不自觉的放大。 吕芳和底层售货员,在维护公平正义与违法虐待。 游走在太阳系柯伊伯灰色地带。 前进一步是维护公平正义,后退一步是侵犯人权,限制人身自由。 然后吕芳她们走了,剩下的只有这个女人收场了。 小偷也有人格,在一个法治观念缺失的社会里。 女小偷会自食其果,女小偷的人格也是人格,关键是谁来保障? 张亦然已脱离公司日常管理,由负责日常管理的货架部部长刘艳梅主持。 物流公司副经理刘艳梅,采购部部长李一凡,货架部部长副部长吕芳,安环部部长余建平····· 每星期一,早晨八点,要给董事长汇报日常工作。 财务部直接归张亦然领导,不在汇报之列。 采购部,货架部,销售部工作忙乱而复杂。 相反安环部简单,有质检部胡小东,管理食品安全质量。 余建平的工作反而轻松无聊。 采购部,货架部,销售部····都一一汇报完备。 张亦然没有看到安环部汇报工作,好像缺失了什么? 她对余建平由好感,转而有了爱的情愫,只是理智战胜情感。 有钱的女人不配有爱情,柔弱的外表下,荆棘丛生。 荆棘会扎破爱情的泡沫气球,爱情又回归到现实,成为一种交易。 问情为何物?怎叫人生死相许。 大雁为了爱情都可以撞死。 她有钱算什么? 她怕爱。 在没遇到余建平之前,她是高冷的。 余建平出现在她面前,从车里抱到医院急救室。 他柔柔的、暖暖的身体…… 让她有一种安全感。 余部长。 你们安环部工作进展怎么样? 张总叫他余部长,他还有点不太适应。 于是站起来说:“张总,安环部很好,只是,只是······ 他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建平 不要慌。 有事慢慢说。 张亦然发现,她自己喜欢上了这名小伙子。 她喜欢这名小伙的拙,还有纯。 张总,超市偷鸡蛋的女小偷,虽说偷了几枚超市的鸡蛋。 一个女人把偷的鸡蛋,藏在下体里,必有难言之隐。 我们公司应该用慈悲,仁爱为怀,不能用虐待方式,对待那个女小偷。 建平。 你说用那种方式对待女小偷。 张亦然偷偷地坏笑。 房间里所有人哈哈大笑。 你想怎么样? 难道你从女小偷下面掏出鸡蛋来,以后这份内工作,就是余建平的。 尴尬的工作,大家谁也不要做,就让给余建平。 采购部部长李一凡说起荤笑话。 只是,只是····要把那个女小偷的鸡蛋拿出来,让她如数买上鸡蛋就可以了····· 我们,我们买上几部对付小偷的录像带,在超市大屏,播放就可以了。······· 余建平说话语无伦次。 你当菩萨做好人,让我们当恶人。 货架部副部长吕方, 嘿嘿…… 冷笑着。 余大哥你上来不由分说,把螺丝改锥戳在人家耳朵里,怎么解释? 上次和这次不一样。 上次他们是欺诈。 这次仅仅是偷几枚鸡蛋。 他为自己辩解。 采购部长李一凡接过话茬,说了一个冷笑话。 余部长也当善人了。 小吕以后看到女小偷偷鸡蛋,藏下体。 这种事情就交给余部长,他自有解决方法。 还是。 余部长说的有道理。 毕竟物流公司副总刘艳梅学过物流,从正规商业学校毕业。 她阐述她的观点。 张总。 小偷也是潜在的顾客,根据商业流通原理。 一个人说商场不好,那么他的亲戚朋友,同事刚好加起来就是100人。 得罪了一名小偷顾客,我们就等于得罪了100名客户。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张总 我们这样做有点得不偿失。 第25章 (4)藏鸡蛋女人背后的真相又是另一面 只要员工不触动食为天工贸公司奶酪,张亦然一颦一笑藏着柔美,一举一止尽显优雅。 雄蕊催开西瓜雌蕊花,微风轻过,西瓜花摇曳,整个食为天公司涌动着明媚的气息。 人生不正是一直在寻找,这种不期而遇的美丽吗? 张亦然莞尔一笑,眸子尽显温柔,那红润的双唇,像六瓣荷花,说起话来如观音坐莲。 我公司不拘一格降人才,能为公司着想,必大有前途。 她嘉勉余建平。 处理女小偷事件,食为天工贸公司,游走在太阳系柯伊伯灰色地带,徘徊在公平正义与违法虐待之间。 公司一贯这样做,她也不能批评下属。 就因为余建平的魅力,下属的一句话,对贪小便宜的顾客处理扭转乾坤。 食为天工贸公司又重新修订了规则:“商场小偷处理方式,就依安环部长余建平说得方式办。” “小偷把偷窃的货物按原价买走,再给发现小偷的员工两倍的奖励。” 李部长把这条规则记下来,以后遵照执行。 大家有事吗?散会。 员工陆陆续续退出会议室。 建平。 张总有事吗? 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在工作上有点小事,我需要单独叮嘱你。 余建平进了张亦然办公室,她在门把手挂上“正在工作,请勿打扰”的金黄色显示牌。 她披上了那条长形枣红色碎花真丝巾,显得柔美,透着一种优雅。 我围上丝巾好看吗? 她说话透着一种妩媚,还有娇羞。 好,什么东西围在张总脖子上就是好。 余建平也在敦实,憨厚笑着。 那怎么个好法? 尼龙绳套在脖子上也好吗? 她娇笑着,莺声燕语从朱唇说出,她身体轻轻地飘起来,仪态万方,立了一个孔雀开屏的姿势,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美。 柳腰花态娇无力,尽显女人柔弱如水。 张总,你是我老板,尼龙绳怎么会套在张总脖子上。 张总真漂亮。 余建平词语贫乏,只能这样描述。 这是杭州西湖的丝巾,叫“断桥残雪”。 什么叫“断桥残雪”。 你知道吗? 余建平憨厚的回答 张总,我不知道。 建平,你不要叫我张总,如果以后就我们两个人,你就叫我一声张姐,或者大姐,其实我比你大个十岁八岁的,叫我大姐我不会怪你。 我喜欢你叫我大姐姐,我也乐意当个大姐姐。 她像个含羞的小姑娘,脸刷得红了。 张亦然的脸就像毕加索的名画,《含羞的裸体小女孩》姑娘的脸,不过毕加索并没有让姑娘脱衣服,而是给姑娘画了一幅肖像画。 裸体是凭着想象画的,然后签上自己的大名,最后拯救了哪位姑娘。 因为姑娘有病,那幅画让那个姑娘渡过了一生最黑暗的时代,治好了姑娘的疾病。 一名小保安,能为张董事长做什么? 你个傻子。 她半嗔半怒地说,是那么娇媚。 你就这么傻,别的员工抓小偷领奖金。 而你却要求我不能那么做,我的公司让人偷光了,你就高兴了,看你还哪里找这么一个好老板去? 她慎怒着,用指头轻轻一点余建平的额头,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死脑筋。 好了,已经把女小偷放了,这事就不提了。 张总, 那个女人,偷几枚鸡蛋,也偷不穷食为天公司,关键是我们要防止公司火灾,还有在食品的检疫上把关····· 余建平阐述他工作的重点。 好,好······好。 我的建平,我们不谈工作好吗。 你去过杭州吗? 有时间陪我出出差,到西湖白堤,《白蛇传》,白娘子和许仙相会的西湖白堤旅游 我有白娘子漂亮吗? 她温柔的含情脉脉地看着余建平。 丝巾还是杭州的好,这条“断桥残雪”丝巾,就是许仙送给白娘子的。 她低着头说着无厘头的话。 哦…… 是吗? 张总。 可比白娘子漂亮多了。 真的吗? 她心花怒放。 哎…… 正直的建平说话酸溜溜的。 不过我喜欢听。 她说着就从棕色的办公桌拿出一套西装。 建平。 这套全国着名的“美男子西装” 你穿上试试,合不合身。 张总。 恐怕不合适吧,我怎么能穿你的西装。 余建平赶紧推辞,他知道这样做不好。老板对员工太好,会招致别的员工嫉妒。 我啊,虽说是董事长,其实就是一名仆人,天生就是给员工擦屁股。 你那一身保安服,还不把人家吓死,走啊,我们给女小偷赔礼道歉去。 穿上这套衣服,过几天员工人人都发,这是工作装,你先试试样品。 不是单独为你定做的,你想的美。 余建平穿上了“美男子西装” 。 一米八三的身材,站如松树,坐如柳树盘根,容貌俊朗清秀 ,做事优雅沉着。 他处处为食为天工贸公司着想,张亦然有点爱怜余建平。 人啊,就像分蘖的麦子,错过了季节,只能得到一堆麦秸。 人有何尝不如此呢,人与人和谁相遇那是命中注定。 张总, 我们···· 哎,那个女小偷在那儿住? 你去问一下公关部。 张总,我知道。 张亦然疑惑地望着余建平说:“你怎么知道?” 余建平笑着说:“张总,我是侦察兵出生。” 那就走······ 人靠衣服,马靠鞍,三分容貌七分妆。 余建平穿上美男子西装,风韵的张亦然系上,那条枣红色碎花真丝巾,娇羞柔美。 张亦然走在前面,余建平跟在后面下了公司楼。 余建平驾驶奔驰驶向新华路,转了一个方向到了212线,在一片戈壁荒漠的空地上,有几颗稀疏的白杨树,旁边就是家属区。 他在破败的居民区,还有大概二百米停下奔驰车。 张总到了,这就是那个地方。 余建平下了车,从奔驰后备箱拿出十斤鸡蛋,十斤清油,一袋大米。 张总我们走。 张亦然疑惑地问余建平:“这是什么地方?” 张总,放心走。 有人打劫,看我同不同意,这就是那个偷鸡蛋女人住的地方。 张义然还是疑惑地望着余建平说:“这是什么地方啊? 张总, 这是096矿家属区,原子弹爆炸原子铀矿石采矿家属区。 建平,你不会骗我吧。 你说你到这偏僻的地方来,是劫财,还是劫色。 劫财我没有钱,劫色我一个死老婆子,也犯不上风华正茂的建平大动干戈。 哎…… 建平,你有对象吗? 张亦然故意用试探的语气探听他的私生活。 历史的真实被岁月的淤泥所掩埋,谁也无法想象。 这地方是五十年前,原子弹核爆的原料供应地,原子铀矿就从这里运出去,到一个芨芨草车站。 这里守不住流沙的侵蚀,曾经倾注了一个民族的精神图腾,随着和平的到来,这儿已成为被遗忘的角落。 五十年前曾验证过民族的崛起,一声巨响,现在已被遗弃。 096矿成为镶嵌在雕塑中的一缕金线,最终由于岁月的侵蚀而褪色。 也是大佛身上涂抹的金光,最终在历史年轮的侵蚀中,成为斑驳的遗存。 岁月就是那么无情,无论你怎么叹息,历史也只能坍塌在一个民族的记忆中,最终被遗忘。 这里是096矿,我们金城市最好的单位,在我五岁时,矿区关闭了。 好多老职工都回了老家,有些老职工回不去了,在这里扎下了根。 张总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被无知掩盖下的内幕究竟是怎样的,我们不缺灾难,缺乏的是对灾难的正确描述。 096矿当初工人待遇,一年是两年的工龄,补助拿的是县长级别的补助,各种福利应有尽有,人人羡慕的军工企业。 着名白俄罗斯记者斯维特兰娜·阿列克谢耶维奇《切尔诺贝利的回忆:核灾难口述史》 20年后,许许多多还活下来的人,都残障且无法工作。 你不知道自已还能再活多久,或是自已会死于何种疾病。 你不知道自已的孩子会受到何等影响,如果你能有孩子的话。 我们都知道这些问题,也知道体内正被无形的敌人鲸吞蚕食。 张总这里的第一代进入了人人羡慕的096企业,工人退休了,退休金比别的地方高许多。 他们的孩子在这里落地生根,回老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第二代没有收到很好的教育,一般工作都不大好,好多人都下岗了。 这地方是退休老职工,养活上班的下一代,可退休老职工,最小年龄都上了六十五岁。 一般心脏,胃部,肝,肾,神经系统都出了毛病,大都活不过七十五岁。 退休老职工死后,一个家庭就陷入贫苦。 余建平和张亦然交流着,不觉已到096矿家属区。 又走了几十米,在一排青色的砖瓦房,余建平指着一个小院说:“张总。 这个小院住的就是那个偷鸡蛋的女人。” 张亦然疑惑望着余建平,还是忍不住问:“建平你怎么知道女小偷住在这里?” 余建平笑呵呵的说:“我是侦察兵出生。” 余建平叩了一下门。 谁呀?里面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一个稚嫩的声音。 你们找谁? 余建平也学了一个腔调说:“我们找你啊” 大姐,那件事情我们老总过意不去,今天来是向你道歉的,顺便来看看孩子。 那个偷鸡蛋的女人,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流下来。 原来真相背后却是另一面,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这女人姓范,叫范小青,在建安公司下了岗。 她的女儿得的是先天性缺铁性贫血,每月要定期换血。 小女孩的爸爸背负不了巨大的压力,离家出走了。 范小青只好领着孩子回到娘家,范小青的爸爸,范公是096矿工程师,有三千元高额退休金,前几个月病逝了。 母女俩陷入生活无着落的境地,给孩子买鸡蛋,补充一下营养,在选择鸡蛋时,一时贪念,就发生那样的事情。 余建平,张亦然做在沙发上,屋内的气氛有点尴尬,谁也沉默无语。 还是余建平抱住小女孩,逗女孩开心。 几岁了。 叔叔,我四岁了。 叫什么名字啊。 叫范静。我原来叫杨静,后来改名范静。 余建平笑哈哈的说:“范进中举,一定能考上大学。” 上学了吗? 没有,妈妈不让上。 张亦然心里暗暗想,哪有这样当妈妈的,不让自己的孩子上学。 范小青,给张亦然,余建平砌了两杯茶。 喝茶,喝茶。这孩子不怕生,一天缠着她爷爷。 她爷爷病逝了,来个陌生人就缠,一般我们家不来客人。 喝茶,喝茶,余建平端起杯子。 而张亦然端起杯子稍微粘一下嘴唇,就放下了。 她嫌茶水脏,不干净。 不是,我不让孩子上学,这孩子稍不注意就流鼻血,又治不住,我就不敢让孩子上幼儿园。 张亦然接上话茬说:“那你赶紧给孩子看病。孩子治病要紧。” 女人对孩子共同的爱,打破这种尴尬。 范小青的眼泪又下来了。 哎…… 孩子得的是重度地中海缺铁性贫血,这个病治不好,只有定期输血。 孩子的爸爸看到范静没希望,我们夫妻又下了岗,就离家出走了,我每月只有三百元的生活费。 领着孩子回到了爸爸身边。 医生说治疗孩子只有两种办法。 一是定期输血,补铁,伴随孩子一生。 二是干细胞骨髓移植手术。 我那有那么多钱呢? 孩子的爷爷活着,经常骂自己,自作孽。 那时年轻,测铀矿石的品位,穿防护服工作不方便。 铀矿石辐射对精子的伤害特别大,爷爷潇洒,灾难传给孙子。 是我爸爸传给了外孙范静,他在有生之年,说过一定治好范静的病,攒钱,给范静做干细胞骨髓移植。 以前范静看病都是她爷爷出的钱,定期输血和补铁,每月一千多元,我们家庭也能承受的起。 没想到她爷爷病逝了。 退休金停发了。 说到这些范小青一连串泪水从悲伤的脸上流下来,她用发抖的双手捂住眼睛,过一会,才缓缓的把手移开。 这个家庭很拮据,让张亦然有种说不出的痛,自己的痛自己受。 张亦然也是这样过来的,她想离开这个地方,给余建平传递一个眼色。 范姐,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说出口。这点清油,大米,是我们一点心意,麻烦你收下。 我们还有事····我们走了。 余建平听到范小青的悲伤,用手捂住眼睛的刹那。 他偷偷的把五百元钱,塞到沙发单子下。 心想,这样一个女人,见钱眼开,看到钱,一定会沾沾自喜。 哎…… 这是命,我也只能帮这些了。 大姐,我们张总真忙,改天我们一定拜访,打扰你了。 再见。 余建平说着又抱起范静。 乖。 小静,好好治病。 张亦然和余建平刚走出小院内,就听见院内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叔叔,阿姨。 慢点走。 小女孩追上来了。 小范静,这么短的距离,小范静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面色有点苍白。 叔叔,阿姨,这是你们·····的钱。她的小手拿着五百元钱。 不会吧,我出门从来不会装这么多钱。 该是你妈妈遗忘的钱吧。 小范静摇摇头说:“我们家不会有那么多钱。” 不是,不是我的。 余建平故意说: “张总,是不是你丢了钱。” 不会,我的包包一般就是二三百元。 我刷卡,一般不会带那么多钱。 范静,这钱不是我们两个人的。 可能是你妈妈的。 回去吧。 再见。 不,不,我看见了,是叔叔在我妈妈哭得时候,偷偷的放在沙发单子下,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张亦然的眼睛也红了。她抱起了范静说:“范静这是叔叔的一点心意,给你买好吃的。如果想还,你的病治好了,长大以后还给叔叔。” 张亦然潸然泪下。 她抱起了小范静,又走向了院内······ 这点钱给范静买点营养品,张亦然把五百元钱又塞在了床底下,在范静脸上亲了一口,给阿姨说:“再见”。 以后我们会经常看你的。 张亦然抹了一把泪,快步跑出小院。 建平。 你为什么这么做? 做这种慈善应该是我这董事长,我们不能对偷超市的那个女人太仁慈,这样传出去不好。 张总,你不问我是侦察兵出身吗?我的爸爸和范小青的爸爸是一个系统。 我爸是145队物探局的工程师,探明铀矿的矿体分布,才有了096矿。 老一代已离开这个大院,不知范静一个,繁华时,有几十名范静这样的孩子。 我爸爸是甲状腺瘤,刚五十岁,是我当兵的第七年得的甲状腺瘤。 我的转业费十五万给我爸爸治病。 十五万也没能挽救住我爸的命。 三个月,三个月,癌细胞转移到全身,他老人家就去世了。 上学,我打架,我逃课······· 老师请家长,请家长。 哎……那时真无知。 建平。 我也一样,学习也不大好,招工到金城市毛纺厂,谈了一个对象。 一个女人有两次命运转折。 一是家庭出生。 二是找一个好丈夫。 可是我找的对象是一名畜生,一天就知道喝酒,喝酒完事后,上来就折磨我。 怀孕后,他踹我大肚子,第一个孩子流产。 后来生下一个孩子,他喝酒,孩子两岁了还不能走路,我们离婚了,孩子也没了······· 张亦然的眼泪又流下来。 第26章 (1)张亦然曾经败走麦城,爱的迷失 贫穷是有原罪的,在生命和生存面前,不谈钱,只讲道德是苍白无力的。 财富应当用正当的手段去谋求,然后慎重地使用钱,再把 多余的钱慷慨地用以济世,到临死时应当无留恋地与钱分手。 张亦然董事长没有资格,在小保安余建平面前说这样的话。 钱财本身并无高低贵贱,善恶好坏之分,只是张亦然对钱的使用,赋予了钱贫贱善恶的属性。 张董事长看望裤裆里藏鸡蛋的范小静母女,她无意识的做了一次孟尝君。 而余建平藏在沙发垫子下的五百元钱,他做了一次冯谖。 孟尝君让冯谖收租税,冯谖私自把租税契约烧了,孟尝君很生气,于是孟尝君就成为一名贤德的君子。 张亦然对小保安余建平,对待女小偷的做法很生气,于是张亦然就成为一名有良心的董事长。 市民不记得张董事长,为争夺利益,授意余建平把尼龙绳,勒在荣老大老山田脖子上的故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小保安余建平,在范小静客厅沙发,垫子下塞五百元钱。 范小青认为那是张亦然,授意余建平做的事情,自此母女俩感到一丝温暖。 范小青母女除了走出暗黑的隧道,母女俩是不能找到光明的。 在昏暗的缝隙里射进一缕光明,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的眼眸 ,流淌着无边的辽阔,温暖了母女两颗被贫穷戕害的心。 母女俩顽强的生存着,而小范静也和缺铁性贫血赛跑。 范小青在社区找了一份扫马路的清洁工,每天早晨五点出门,七点收工,此时的夜,像无际的海,泛着蓝光,大得不可捉摸。 范小青刷刷的扫马路声,一起一落,就像海水拍打着沙滩。 范小青的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八点她又到餐厅打一份零工,勉强维持母女的生活,因为输血需要钱。 范小青早出晚归,没事就说食为天公司的好,只要她买日用品,无论多远她都要到食为天公司。 商人对客户的剥夺,总是披着一层含情脉脉的薄纱,憨厚的小保安余建平,潜移默化的影响着,金城市的商业规则。 张亦然对余建平有了好感。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张亦然渴望爱情,她为爱而生,甚至为爱而死。 她上班的第一件事,就要推开安环部的办公室检查工作,她看到余建平,心里才踏实。 余建平身上有种愉悦的气息,男人的汗臭味,她闻起来像玫瑰芳香的味道。 不过她是董事长,总跑到保安的办公室,在程序设计上存在瑕疵。 她得找个理由,安环部是公司危机管理的一部分。 她要亲自领导,亲自过问。 一个有钱的中年女人在爱情史诗中,要活着走出爱情,几乎是不可能的,为爱情她愿意赌上她的一切。 这种爱诱惑太多。 有一名印第安民间女诗人写过一首诗。 爱她之痛如熊熊烈焰,穿透她的身体。 对她如火一般的热烈,让疼痛贯穿她的身体。 痛楚如沸水,饱含对她的爱。 爱的火焰,将其蒸发殆尽。 她仍记得你对她说的话。 她想着你对她的爱。 爱将她的躯体撕裂。 疼痛,更多的疼痛。 你将爱带至何处? 你对她说,你将从这里出发。 她因此悲痛,因此失去知觉。 带上她的只言片语,她的爱人,不要说再见。 张亦然也是这样一个女人。 爱因为离别而品尝地狱之苦,又因为相遇而遭受烈火烧烤的煎熬之痛。 爱是隐藏在潜意识,不受情绪控制,是一种原始的欲望。 爱情就是专注和渴望,爱情是吸毒,戒不掉的瘾。 爱情占据大脑一片区域,失去自我意识。 爱情当你被抛弃之后,反而牵挂很深。 爱情是欲望,是冲动,是渴望,是专注,还有不可控制的爆炸。 爱如饥似渴,爱如甜蜜,相爱的人沉湎其中。 爱如苦涩,相爱的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仓央嘉措有一首诗《问佛》: 佛曰:执着如渊,是渐入死亡的沿线。 佛曰:执着如尘,是徒劳的无功而返。 佛曰:执着如泪,是滴入心中的破碎,破碎而飞散。 缘为冰,我将冰拥在怀中。 冰化了,才发现缘没了。 爱就是扭曲了现实的多棱镜。 爱是一场空,爱是宇宙湮灭的粒子,看不见,可湮灭粒子真实存在宇宙。 我们每一个人都心有所属,她过去的时光未曾消失,还藏在心底角落一隅。 当初偷偷爱慕祁连雪,祁连雪穷的一天只吃咸菜。 她和祁连雪不在同一个二维空间,爱失之交臂。 相反爱化为嫉妒,最终让她有了报复的快感。 吕后对戚夫人的狠毒,身上的戾气,瘴气,阴暗伴随吕后一生。 她也如此,把祁连雪赤条条的自尊剥夺,自此天各一方,各走各的路。 当爱情成为交易的筹码,爱情还能成为爱情吗? 张亦然曾经是毛纺厂的挡车工,不久她调入供应科。 张亦然第一次的爱不堪回首。 金城市是一个重工业城市,存在一个社会问题,女孩找工作之难,难于上青天。 金城市对毛纺织厂寄予厚望,厂长焦清是一个有魄力的男人。 他原先是一名老师,贫穷是有原罪的,在生命和生存面前,不谈钱,只讲道德是苍白无力的。 此人投机钻营,有一个把稻草说成金条的嘴巴,而文笔也很好,洋洋洒洒几万字,给当时老市委书记徐书记,陈述金城市的弊端。 表面上看他是一位力挽狂澜,帮金城市渡过重工业与轻工业平衡,实际上焦清是一名禽兽。 他对权力及其迷恋,自恋猥琐唯利是图的一个小人。 可他又装作一名谦谦君子,自诩为儒商。 他是厂长,处心积虑自私自利,学蚂蚁搬家,把自己的穷亲戚搬到金城市。 贫穷是带有原罪的,焦清祖籍戈壁省苦水州人。 苦水州属黄土高坡,丘陵沟豁,降水稀少,自然条件严酷,十年十旱。 清代名臣陕甘总督左宗棠叹息:“苦水苦瘠甲于天下”。 苦水州是“自然灾害博物馆”,除无海啸和火山爆发外,其他所有灾情每年都会发生。 焦清读了一部王阳明《传习录阳明集》,只知道知行合一,这个名词解释。 对于人来说,人的经验是从百死千难中得来的。 千古圣人相传只能得到一点皮毛。 大磨得大道,小磨得小道,不磨不得道。 焦清自以为大磨,他只是摆脱家庭的贫苦。 自以为上大学吃馒头咸菜,没有钱缴学费,就认为受了苦。 那是一种自我矫情。 他读死书,死读书,没有兴趣,没有爱好。 只想摆脱家庭的贫苦,就好比是一名赛车手,驾驶没有油的赛车,是开不远的。 焦清属于天生缺钙的人,无论身体多么强壮,骨头是脆弱的。 金城市纺织有限公司董事长焦清,对张亦然的美貌垂涎三尺。 小张跟着温文尔雅的董事长,到上海一个代理商采购德国克拉斯集团(asgruppe),世界着名的纺织机。 如果你认为纺织机无趣,而且没有什么技术含量,那你是孤陋寡闻浅薄无知。 克拉斯集团生产的纺织机,是世界上效率最高的纺织机,激光提供精确导航,每小时纺织布300平方米。 实时的感应器可以测算布的厚度,误差不超过100分之1毫米,并且可以即时调整产量。 克拉斯集团在德国哈瑟温克尔,生产的联合纺织机,每台标价400万人民币。 田蚕事已毕,思妇犹苦身。 当暑理絺(zhi)服,持寄与行人。 亦然 我们再也不像,我们的祖先那么清苦。 焦清春风得意,似乎他就是金城市轻纺工业的奠基人,纺织机购买合同志在必得。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张亦然偷偷背了一句诗,跟着一名有品位,有知识的老总,她也不能茫然四顾,一无所知。 焦总 我们以后也要成立纺织厂时装模特,纺织姐妹穿着自己的服装走向金城市。 张亦然的情感,似一颗卷心白菜纯洁无暇。 金城市纺织有限公司董事长焦清和供应科张亦然,进入德国克拉斯集团上海的代理商夏雨天,定好的上海外滩宾馆,两间客房。 客房别致而优雅。 夏雨天曾经是金城市的知青,在西河县一中教书,知识青年落实政策回到上海,没有工作,为生计成立了一家皮包公司。 专门骗戈壁省的采购人员,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焦清也在西河县一中教书,洋洋洒洒几万字,大谈金城市的时政弊端,用一根稻草说成金条的嘴巴,在课堂上游说施政方略。 两人都是不务正业的流氓,就看谁能骗过谁。 张亦然还蒙在鼓里。 焦清和夏雨天只有一面之缘,人生何处不相逢,居然在外滩宾馆相遇了。 夏雨天做着一辆租来的奔驰,车上有一名外国人,是南方大学的一名德国留学生,是夏雨天一天五百元雇来的。 夏雨天知道戈壁省人单纯,纯洁,没有经济头脑,好骗。 于是他设了一个陷阱,姜子牙钓鱼愿者上钩,专等焦清这样的笨驴蠢货上钩。 夏雨天叩开了外滩宾馆的客房,改用戈壁省的方言说:“我找一下老焦”。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 张亦然倍感亲切,她来到陌生的上海,还能遇上一位家乡人。 “就在对面”。 张亦然激动的呼喊,“焦总,焦总’,有人找。 嗨……呀。 老夏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一辈子见不到你了,人生何处不相逢,老夏你过得还好吗? 焦清和夏雨天拥抱在一起。 啊…… 这是克拉斯集团中国供货商弗兰克先生。 夏雨天给焦清介绍一个年轻英俊的外国小伙子。 “hello,how do you do,hi”小伙子得体的语言,让焦清心踏实。 其实焦清的高考英语是死读书,读书死。 “hello,how do you do,hi”。他下面用汉语注音“好都有都”什么前鼻音,什么后鼻音,都是用汉语做注解。 他用满口的戈壁方言背的英语。 应付高考勉强考六十分,不能用于实战的花架子。 而张亦然二十六个字母都不懂。 当然就无法揭穿留学生,假装弗兰克先生的骗局。 这是我厂的供应科张亦然女士。 “你好”。 张亦然先入为主和夏雨天握手。 “老焦我们还是看看纺织机吧”。 夏雨天就是一个给兔子下套的猎人,用细铁丝做成一个活扣,然后在下雪天在兔子洞口丢下几粒玉米籽。 然后把活扣安置在兔洞口,放上树枝,满意而去。 他露出狡诈的笑容,不怕你不上钩。 焦清、张亦然不明真相,想到为金城市纺织有限公司,购置了世界上最先进的纺织机,前景一片光明。 夏雨天,领着焦清,张张亦然,还有那个冒牌克拉斯集团,中国供货商弗兰克先生。 坐上了奔驰,直奔上海浦东纺织机械仓储区···· 焦清、张张亦然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精美的音响介绍着世界最先进的纺织机械。 梦想的种子,蕴藏着德国最先进的力量,蕴育着改变东方的华美。 每天都为东方提供技术进步,为你我的梦想而努力···· 张亦然心都醉了,初出校门的那种纯洁就象一颗卷心白菜,白菜芯毫无设防。 夏雨天在焦清耳边窃窃私语。 焦厂长,故土难离啊,我在金城市也十几年了,时刻想着金城市,二十万父老兄妹能穿上自己纺织的布,亲不亲故乡人。 祁连山的雪水孕育了我,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马无欺母之心。 况且十几年金城市收留了我,养育了我,我能不为金城市做点贡献吗? 夏雨天泪水都下来了。 骗子的泪水都是鳄鱼泪。 骗子就是熟人骗熟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26章 (2)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当你为错过机遇而哭泣时,你也就错过成长机会了。 羊吃青草,狼吃羊,骗子骗贪心的人。 当冒牌的克拉斯集团,中国供货商弗兰克先生,用英语彬彬有礼的介绍着,克拉斯集团纺织机械的性能,款式。 当然焦清、张亦然听不懂。 夏雨天感叹一句李白的《秋风词》,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然后就是一瓢冷水泼在焦清的头上说: “焦厂长。 那种激光制导,每小时纺织三百平米布,那种纺织机在克拉斯集团得预订,估计三年后才能拿到成品纺织机,你们还是先回金城市吧? 欲先得之,必先予之,这就是骗子的伎俩。 焦清一听傻眼了,金城纺织有限公司土建已完工,就差纺织机械了,他已在政府面前打了包票,作为国庆献礼,十一前生产十万平米,各种款式的布。 激光制导纺织机要等三年,让政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金城市经济发展进入宽车道,产业结构调整还怎么调整? 焦清急了,他赶紧说:“老夏,不行,我们要赶工期,纺织机现在就得到货。” 他不知道市场订货有个规则,生产纺织机有个周期,厂家要根据厂房的面积,生产规模,才能设计出纺织机。 无知者无畏。 焦清是一名书呆子,骗子已给他专门设计了一个丝丝入扣的活套。 给他画了一个前景诱人的大饼,商业规则就是那么现实。 当你主动敲开,那个商业规则大门,想进入的时候。 强的商界一方会嫌弃你,觉得你不重要,即便打开那扇门,也只能让你在门口瞧瞧。 是不会让你进入展览大厅,商业实力决定一切,这是商界丛林法则下坚定不移的真理。 焦清、张亦然不懂商界潜规则。 冒充克拉斯集团,中国供货商弗兰克先生,那名德国留学生,也用疑惑的眼睛望着焦清。 然后他用不太标准的汉语说:“焦清先生,一台纺织机的制作,要根据生产场地,厂房规模,原料生产地,棉花纤维的弹性····” 那个留学生说了这几句,夏雨天干咳了几声,打断了留学生的话。 意思是要他讲究一下职业道德,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雇你就是忽悠他们。 德国留学生疑惑的望着焦清,张亦然。夏雨天。 这三个黄皮肤互相欺骗。 他心想,你们窝里斗,自己骗自己,反正我又没有损失,还有一万元封口费,何乐而不为呢? 夏雨天又开始忽悠焦清。 看我这德行,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我们只谈工作,现在还没吃饭呢? 焦清,张亦然才感觉肚子有点饿了,从金城市来到上海,饮食差距太大,人的口味是乡愁决定的。 两人不喜欢上海的饮食,再其次两人也是为纺织有限公司省钱,只在小摊上凑合一顿。 所以焦清,张亦然经常感到饿。 吃是人赖以生存的先决条件,要想夫妻关系好,妻子有一份好厨艺,喂饱丈夫的胃。 这个家庭和睦的。 那名德国留学生不乐意了,拉着夏雨天到僻静处,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英文。 夏雨天也爽快,拿出一叠钞票,数给了德国留学生。 张亦然眼睛看绿了,平生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钱,心想夏老板绝对不会骗人。 夏雨天把奔驰停在,外滩百年老店。 焦清、张亦然吓得都不敢进去,大厅里装饰的富丽堂皇,进了“清雅阁”包厢,服务员拿来制作考究典雅的菜谱。 夏雨天随便翻翻菜谱说:“焦总,请你点菜。” 焦清急忙推让说:“还是夏公,你来点。” 张小姐,你来点菜。 不、不。 张亦然羞涩低下头。 来一盘烤乳猪,一碟红烧田螺,一个上海酱鸭,一条清炖鲥鱼。 西北人还是以面食为主,夏雨天又要了两盘上海特产炒粗面。 一副琳琅满目的餐餐盛宴,即刻就显现在焦清,张亦然面前。 焦清考大学前只吃馒头,酸白菜,过年才能吃上一顿肉,即便参加工作,好吃的也是白菜炖粉条。 即便是吃肉,只能买上一斤猪头肉,用葱、姜、蒜、辣椒切好,放在炒锅里炒,戈壁人俗称炕锅子。 张亦然生活稍微好一点,最多一月能吃一次红烧肉。 江山往来人,但爱鲥鱼美。 十年流浪忆南烹,初见鲥鱼眼自明。 来吃鱼。 夏雨天以一个长者的身份,给张亦然夹了一段鲥鱼,大有怜香惜玉的味道。 而焦清则是心急如焚,纺织机械要三年后才能交货。 三年,恐怕他的总经理另有人选了。 焦总, 品尝一下烤乳猪,外焦里嫩的,肉很鲜。 烤乳猪味道不错,焦清,夏雨天两位, 似乎就是伯牙绝弦的谦谦君子,互相谦让着。 老夏。 能不能通融一下。 焦清的心思还在那批纺织机上,烤乳猪食之无味,如同嚼蜡。 夏雨天沉吟半响,终于说话了。 克拉斯集团中国供货商弗兰克先生的叔叔,道格拉斯.弗兰克是克拉斯副总裁,不过,不过···· 夏雨天显得特别难为情。 不过什么? 焦清心有灵犀一点通。 老夏,钱不是问题。 我知道,你们有钱。 可是现在就得汇过去,汇到德国法兰克福,人家的给你提前安排,你是知道的···· 多少钱? 一台四百万,十台就是四千万。 夏雨天故意压低声音很难为情地说:“我知道,戈壁省很穷,一下拿那么多钱也拿不起。” 老焦,今天就当我请客,我们买卖不成情意在,远道的客。 我也在戈壁省支边十几年,就当你们是老乡,来吃。 吃。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来瓶茅台,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老夏。 钱不是问题,主要是我们能不能拿到货? 两个月就可以拿到纺织机,夏雨天迫不及待的说了话。 突然又变色龙似得改了口说:“难啊,这事情难办啊?” 只要能订上纺织机,什么事情都好办。 焦清还是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而张亦然只能是一名陪衬,此时什么忙也帮不上。 没有那么多的钱,支票上有钱。 有钱好办事。 老焦我帮人帮到底,送佛上西天,你的忙我帮定了。 那好,一言为定,我给你开个支票。 夏雨天知道鱼已上钩,他不急着收网,心急了,上钩的鱼可能脱钩了。 来,为我们今天的合作干杯。 夏雨天在高脚杯倒了三大杯茅台。 我没有喝过酒,张亦然心灵纯得,如一颗卷心白菜。 来锻炼,锻炼,以后当供应科长还得应酬。 焦清已许诺张亦然供应科长职位。 张亦然端起酒杯就喝,她脸上红晕,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焦清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张亦然。 夏雨天已猜透焦清是一名禽兽。 这么远的地方签合同,他不带技术人员,而要带一名如花似玉的姑娘。 夏雨天看着焦清,张亦然喝得差不多了,他在焦清面前嘀咕几句,然后拿着支票,揣在兜里。 然后把焦清,张亦然送到酒店客房。 权利是一剂春药,张亦然醉了。 张亦然语无伦次的说:“焦厂长我真不能喝了,那个夏哥对我们正好。” 她内心没一点防备。 喝点开水,焦清狞笑着,又在她杯子里,倒了一杯茅台酒。 我是金城市产业结构调整的救星,现在是厂长,以后就是市长,市委书记,不一定还能当上封疆大吏···· 焦清扑上去,剥开了张亦然的上衣, 焦清爬上去,如同一头猪,跑到花园里,鲜花都被猪拱了。 焦清喘着粗气,解开了张亦然的裤子。 那一湾沙漠海子,给饥渴的爱,不仅仅是水,更是生机和希望。 一碧万顷的芦苇,点缀着土黄色的沙丘。 中间一道溪流,似闭合的地平线,与遥远的沙丘挽手相连。 珍珠般的海子,渗出地下的清泉,在层峦叠涌的沙丘里泛着一处泉涌。 清清地,纯纯地,闭合似的沟壑,无一丝皱纹,中间白色粉团的闭合线,像含苞待放的荷花。 焦清是一名禽兽,一年春色摧残尽,有此倾城好颜色。 牡丹娇艳初开,无奈六月飞雪,窦娥冤含冤,禽兽摧折牡丹。 张亦然就这样失身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张亦然感到下身隐隐的疼。 她跑到另一间客房里大骂焦清:“你这个畜生……” 一个嘴巴赏在焦清的脸上。 张亦然只是哭,焦清跪在地上,以后我当了市长,有你吃香的。 回去我就任命你为供应科长,权利是一剂春药。 要不要报警,这时候客房有了敲门声。 张亦然的灵魂深处,有着只有她自己理解的东西。 张亦然擦干眼泪,跑出客房部。 进来的是假冒克拉斯集团,中国供货商弗兰克先生,那名德国留学生。 也许是良知发现,他不应该那样骗人。 焦厂长。 你们受骗了。 我不知道你们黄皮肤,自己骗自己是什么意思? 我是出于道义,提醒你受骗了,我们德国的供货商,一般回到原地了解客户的需要。 克拉斯集团的纺织机一旦出售,所在的纺织企业要用一辈子。 克拉斯集团根本就不会,这样给你们发货,这些商业问题也许有点深奥。 可克拉斯集团是一个生产收割机的企业,不是生产纺织机的企业。 我想不通夏雨天怎么会骗你们? 那名外国青年走了。 焦清坠入深渊。 张亦然又跑进来,大骂,你这个老畜生,不带技术人员来,要带我来。 我知道你心里的盘算。 噼噼……啪啪…… 几个嘴巴又打在焦清脸上。 雪花柔美,落在地上,最终会变成水,人生如逆旅,张亦然亦是行人。 那名德国留学生也感到不可思议,公司订货,是决定一个公司生死存亡的大事。 焦清居然不带技术人员签订合同,而要带一个女人来。 他又返回来,跑到客房部苦笑的说:“焦先生,你工作责任心那去了?这里是中国,有中国的法律,我爱莫能助,你是中国公民,我相信中国的法律,一定彰显正义。 将来打官司,提起诉讼赔偿,我可以为你做证明。 偌大的一个上海,成为陌生之地。 骗子夏雨天给焦清发了一份传真,纺织机两个月后送到金城市,到那时再聚会。 天下英雄,唯焦清与雨天,余子谁堪共酒杯。 焦清和张亦然找不到骗子夏雨天,他们两个人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夏雨天骗到钱后,不发货,那才是真正的骗子,法律会追溯夏雨天。 两月后金城市毛纺织有限公司收到了货,是上海一家毛纺厂淘汰的纺织机,刷了一点油漆的二手淘汰纺织机。 焦清的厂长梦破灭了,4000万买了一堆废铁。 张亦然被调查,聪明的人都知道自己要什么,智慧者都是吃过很大的亏,受过心理上和身体上的苦,张亦然商场智慧就是这样得来的。 焦清进了拘留所,他在看守所受到惊吓,身体得了肝硬化。 看守所羁押出来,不到三个月病亡,调查也就不了了知。 焦禽兽升官发财梦就此破灭。 焦清是金城市一名典型的,纸上谈兵的废物。 坦诚地说焦禽兽没有受贿,他是无知。 浅水是喧嚣的,深水是沉默的,他只学点皮毛。 两千年的苏格拉底说:“无知是罪恶”。 现在他是犯罪,他纯粹做了个南柯一梦,别以为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 焦清以为自己吃馒头咸菜,背英语单词用汉语做注解,高考独木桥能过关,就自以为是。 其实技能比知识更重要,人家德国工业是师徒制,手把手的教。 世界球星克里斯曼,童年是一个揉馒头的学徒。 儿童在学校里画画,有的敲敲打打设计车模,八到十四岁是培养孩子最佳动手能力。 以后无论你知识多丰富,你的动手能力欠缺。 王者不欺四海,霸者不欺四邻,善为国者不欺其民,善为家着不欺其亲。 商业帝国中丛林法则变了,金城市产业结构没有转型,焦清从此一蹶不振。 焦清死了。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影响姑娘张亦然一生。 第26章 (3)走向联合 智慧者都是吃过很大的亏,受过心理上和身体上的苦得来的。 智慧得来哪有那么容易? 曾经的张亦然把祁连雪的书包,丢弃在西河县一中厕所粪坑里,她必定无知。 她离开家庭总要一个人踏遍千山万水,走过泥泞坎坷的路。 她又在原地画了一个圈,下车间干她的挡车工,可纺织厂每况愈下。 张亦然结婚了,丈夫是个酒鬼,喝一点酒,就把她的衣服扒光,发泄。 发泄完后,就是一顿毒打,一拳打在她鼻子上,“血水、泪水流在地上,和泥土混合,又成了泥水。” 她心想有了孩子丈夫就不家暴了。 一年后,张亦然怀孕。 可张亦然的丈夫变态,他怀疑孩子不是自己的,把她捆起来打了一顿,他有一种变本加厉虐待的快感。 她孩子也流产了。 张亦然彻底绝望了,纺织厂效益又不好,她又遭丈夫毒打,她离开了那个曾经的家····· 马有失蹄时,人有失足时,纯洁如一颗卷心白菜的少女,让老混混焦清夺走第一次。 让她以后的生活也蒙上阴影。 一个人就像被遗弃在原始森林的一名婴儿。 婴儿回到人家,要重新找寻答案,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商业运作模式没有答案,没有教她怎么做,她只有利用自己的智慧,参与商界的搏杀。 在商海中劈出一条路来。 这些已成为她人生的一部分,她的人生就像陷入淤泥中的小鹿,好在她已从淤泥中爬出来,生活已翻开新的一页。 她用宝贵的处女之身,换来了这么两条经验:“得人者兴,失人者崩。” 禽兽焦清进了看守所,后又得了肝硬化而死,她又得出一个结论:“恃得者昌,恃力者亡”。 今天北大文学硕士,清华大学金融博士,高级经济师,长江大学注册执业管理营销大师,董事长张亦然和员工一同分享公司红利。 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公司嘛,就应该高调一点,所以张亦然大张旗鼓奖励员工。 食为天物流公司副总刘艳美,开创了一个全新的商业销售模式,重奖三十万。 采购部经理朱一凡,采购物资流程按照公司制度办事,又有灵活变通性,没有收客户回扣,奖励十五万元。 货架部部长吕芳,懂得商品流通模式,货物摆放有序,商品流通快,资金回收周期短,奖励十万元。 …… 安环部部长余建平的奖励颇费周折。 张亦然是董事长,她总不能把公司积累财富的原罪说出来。 余建平对公司的贡献最大,食为天工贸公司遭到金城市江湖荣老大勒索。 他不顾生死,用尼伦绳勒在江湖荣老大,老山田的脖子上。 朗朗乾坤,金城市哪有江湖? 再说金城市秩序安定,民风淳朴,市民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余建平就是一名保安领头人,是一个班长角色,奖励也要让员工认可。 虽说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 张亦然对一名小保安好感,就和中层管理层同等奖励,她又不是皇后贾南风。 她不能偏向任何一个员工,经过斟酌,她委屈奖励余建平八万元。 安环部副部长胡小东奖励六万元。 售货员奖励三万元。 财务部,公关部,还有她带出来的十几名纺织有限公司下岗女工,按照贡献大小都给了奖励···· 食为天工贸公司一片欢腾,终于熬出了一个结果。 今天张董事长要和员工共享公司发展红利,主要是张亦然暗恋一名小保安。 我就不相信一名小保安,对钱不动心。 她要彰显最美好的一面,她要让员工特别是余建平看到她工作魅力。 她在商界的搏杀能力,那个白虎城合作社主任,还不是她捏在手里的蚯蚓。 让蚯蚓活,就放在潮湿泥土里,让蚯蚓死,就暴晒在水泥路上,蚯蚓是死是活,在于她一念之差。 就在员工拿到奖金一片欢腾时,她还要为公司的未来发展着想。 小张到财务部,把白虎城合作社和我们公司合作的资金,来往明细表拿来。 我有用。 是。 张总。 这次是旅游,由安环部长余建平组织。 首先安环部长余建平,把张亦然的那辆奔驰擦得一尘不染。 停在公司办公楼下耀眼夺目,胡小东驾驶的长城嘉陵商务车停在后面。 女人吗叽叽喳喳上了车,货架部部长吕芳对余建平暗恋已久,就要上那辆奔驰。 被副总刘艳梅拉住了。 天鹅肉并不是你想吃就能吃,还要看养天鹅主人的心情。 张亦然特意画了眉心,在嘴唇上凃了口红,那条“断桥残雪”丝巾分外妖娆。 一位典雅、干练、稳重的女人坐在奔驰副驾驶位上。 不过她也有粗心的时候。 张总,出去玩,你怎么穿高跟鞋? 陷在泥潭里,拔不出来,你就死定了(侦察兵术语)。 余建平说出了你就,他把死定了咽在嗓子里没说出口。 张亦然面色羞涩,嗔怪着余建平。 有你呢,建平,我这丝巾漂亮吗? 有建平在,我什么都不怕。 那个谈判的叫什么? 叫孙雨露。 到奔驰车上来。 副总刘艳梅,采购部主任朱一帆,财务总监李向年下了商务车,坐上奔驰。 白虎村处在祁连山向阳的一个山坡上,山坡下是双桥河。 太阳泼洒在草原上,掩映着绿,白虎县草原的天格外的蓝。 祁连山犹如一个丰满迷人的美少妇,典雅、干练、稳重。 山下的双桥河水波粼粼,林间小径被茂密的灌木和翠绿的松树林掩映着。 人对金钱的追求,对大自然的破坏。 当人有钱了,又被大自然的美景所迷倒,这种双重的标准,导致一些人人格分裂。 人即是大自然的破坏者,又是大自然的保护者。 对大自然的保护与破坏,显示人内心的善良,又能显现人内心的黑暗。 既能呈现人自私的交易,又能考验人做人的底线。 祁连山草原的油菜花,就是人黑暗与善良,交错的统一体。 有一种美丽长错了地方,如果野草长在了田野,应该剔除。 可是绿色的草原,开垦为田野,种上油菜花。 那是一种错误的美丽。 夏天的草原在绿色的掩映中,草原呈现出多层次的美丽,遥远的松树林,苍莽一片,远远看去,草原一片绿色。 在通往双桥河的路上,草原翻卷着黄色的浪花,如同黄色的锦缎。 只要你用心欣赏,迈着轻轻地脚步,倘佯在油菜花丛中,草原微风轻拂,怡人心脾。 山清水秀之美,白虎县有了安定的生活和美丽的田园风光。 这种美丽,变成一种眼泪,没有人看到。 只有生活在荒漠里的黑山村才能感受。 草原种油菜花,那是罪恶,是一种错误的美丽。 油菜花根系发达,收割油菜花后,草原的黑土裸露出来。 春天大风一吹,昔日美丽的草原大量的尘土,裹挟在天空中,形成沙尘暴。 草原是一个生态系统,草原被破坏无法恢复,草原的油菜花还美丽吗? 建平停车。 草原太美了。 北大文学硕士张亦然感受到这种美丽,“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黄色的油菜花飘落在碧绿的草原上,双桥河蜿蜒曲折。 松树斑驳的散落在山上,早晨的阳光泼洒在树林里。 绿色的树影,倒影在双桥河中。 色调素雅的青石与松树融为一体。 双桥河边一望无际的油菜花。 张亦然站在乡间小道上,摘下枣红色“断桥残雪”丝巾挥舞着。 白虎村,我来了。 早晨山上空气比较湿润,声音低沉的传到祁连山青石上,又传回来。 发出沉闷的回音,在山中荡漾余音绕梁。 其他人看到张亦然神采飞扬,也忘乎所以,在长城嘉陵商务车下来,吕芳,胡小东等七八个人一起大喊。 祁连山我们看你来了。 封闭的山村呈现一种幽美。 回音壁的声音环绕在祁连山幽谷中。 松树、流水、野花、飞鸟……让她们忘记了工作的烦恼,他们行走在开满黄花的乡间小道上。 观赏着油菜花,观赏着河流,观赏着远山松树。 刘艳梅看到脚下杂草里,一丛丛盛开绽放的马莲花,一只只蝴蝶在翩翩起舞。 张总:“油菜花海,处处景色醉人呀。” 余建平在096原子铀矿大院中长大,没见过祁连山。 只说好,好风景。 货架部部长吕芳,由于家贫,高中辍学了。 但她喜欢摄影,曾经奖励的一万元,买了一个索尼照相机。 余哥来一张。 她啪啪…… 就给余建平照了几张,故意不捕捉张亦然的镜头。 流淌万年的双桥河,在一个三道湾处形成一座古城 白虎城,现在叫白虎县。 洁净的平房,烟筒里冒着白烟,在湛蓝的天空中划过一道烟幕,那是戈壁水泥厂。 戈壁水泥厂厂长孙雨露,身兼白虎城合作社主任。 他只和采购部经理朱一帆,物流公司副总刘艳梅有过交集。 他没有见过董事长张亦然。 当他听说张亦然要成立物流公司,与白虎城合作社合作,实行订单农业。 他心想这样合作也好,农业的风险小,于是就把张亦然当做贵客。 食为天工贸公司董事长张亦然是金城市一姐,他也早有耳闻,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戈壁水泥厂,销售水泥要进入金城市。 所以他愿意与张亦然合作,张总人脉广。 商场如战场,主要还是看商界实力,主动权在董事长张亦然手里。 正如亚当.斯密所说:“人类社会不同于动物,就在于人与人之间互相合作,利用他人的资金和优势,也就是利用他人的知识和思想。” “无论合作不合作,都受益匪浅,这种合作,让人类社会以惊人的速度积累了巨大的财富,也为个人的发展提供了无限广阔的前景。” 孙雨露与张亦然合作不合作,他就是一个学习的态度,关键得有一个诚意。 所以孙雨露一大早领着副厂长高强,车间主任袁发科····· 一行人,早早地恭候在三道湾的岔路口。 张亦然高跟鞋一脚踩在野草中,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摔倒了。 余建平忙跑上前去。 张总,我说穿高跟鞋不行,到野外就得穿平底鞋。 张亦然哈哈大笑说:“建平,我乐意摔倒。 如果我不是老总你还扶我吗? 她鼓着嘴。 季节错过了,就错过了。 张总。 我们还得见一个人。 食为天工贸公司物流公司副总刘艳梅,悄悄在张亦然耳边嘀咕几句。 孙雨露抬头仰望,下面的人焦急等待。 民营公司老总张亦然一飞冲天,她也享受到政府检查团待遇。 一辆奔驰停在孙雨露面前。 长城嘉陵商务车下来六七个人,奔驰车首先下来的是物流公司副总刘艳梅。 孙雨露热情的迎上去,握手。 吕芳,咔咔的用索尼相机摆着姿势,出于礼节,物流公司副总刘艳梅把手伸上去。 孙雨露以为刘艳梅是公司董事长,他惊讶金城一姐这么年轻。 “张总年轻有为,一定有过人之处,祝我们合作愉快”。 我不是董事长,我们董事长在车上。 孙雨露赶紧拉开奔驰右侧的门子,“断桥残雪”丝巾呼之欲出。 黑色的奔驰车飘出一条彩色的缎带,一个妖娆,典雅、干练、稳重的中年女人走下奔驰车。 孙雨露赶紧张开双手,张亦然轻轻地用手侍弄着“断桥残雪”丝巾。 她给孙雨露传递一个信号,我们都是这个行业,商界的人,你的实力还不够,你是有求于我,我们不是合作,也没有合作的必要。 你白虎城合作社 ,就是我食为天工贸公司的一个专柜。 订单农业,谈判我还要压低价格。 张亦然不和他握手,孙雨露稍微有点尴尬。 他侧头一看驾驶位置上,一个笔直的身材,一身名牌西服,留着寸头,很有感召力。 他突然想起二十几年前的一个人,a师147团四连,000高地突击队副队长刘世雨。 战前唯一一个从班长提拔为副队长的士兵。 这是你司机? 这是我们的安环部部长余建平,今天是兼职司机。 他人就这样,不和陌生人交谈,当过几年兵。 刘艳梅暗示余建平,张董事长可以不和孙雨露打握手。 但我们不能不和他握手。 给人家一个面子,下来和孙雨露握个手。 第26章 (4)虚伪巴结厂长最好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人这一生,上半场的底气来源于父母,下半场的底气来源于子女。 余建平是一个榆木疙瘩,坐在奔驰车里,只好把车窗摇下来。 孙雨露看出张亦然的冷漠,也看出余建平对他的不屑。 你好,孙雨露微笑着。 余建平伸出了手。 你像一个人,像西河县双桥镇的刘世雨。 余建平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知道西河县双桥镇的刘世雨? 像我这个岁数,谁不知道双桥镇退伍士兵刘世雨。 别人可能不知道刘世雨,但在a师147团四连当过兵的退伍老兵,不能不知道刘世雨。 刘世雨是000高地活下来六个人之一,其活着的五个兄弟撤下000高地。 他是唯一留下来陪伴战友遗体的士兵。 他的人品a师147团没一个人超过他,就是曾经的突击队队长肖峰都不如,a师147团任何一个士兵都达不到他那样的高度。 余建平不由自主的走下奔驰车,笔直的身材站着解释说:“孙哥,你不要侮辱人,刘世雨是我的前辈,他的感召力,人品,a师147团退伍士兵都无法做到。” 是吗? 是有这回事吗? 我看你比刘世雨强多了。 跟着张总前途无量啊。 余建平长得的确和刘世雨像,仆人眼中无英雄。 孙雨露和刘世雨比较熟,所以刘世雨是一个普通人,而孙雨露无话找话,潜意识说出了一个英雄的名字。 孙哥,你不要侮辱人,他不喜欢孙雨露。 张亦然听到孙雨露夸奖余建平,心里一阵欣喜,说我手下好,还不是我公司蒸蒸日上:“走,到贵厂看看。” 请。 孙雨露也爽快,戈壁水泥厂恢复生产,除工商,税务,安检·····除了吃,拿,卡,要,还没有一家公司人员到戈壁水泥厂来交流学习。 金城市最大的民营公司到我们这儿来,也说明我们厂有人气,有气场。 企业嘛,需要一个人气,以后对水泥厂的销售有好处,也让职工见见世面。 不当井底之蛙,坐井观天论天下。 食为天物流公司副总刘艳梅是个明事理之人,她看到张总没有和孙雨露握手,就知道公司没有和孙雨露合作的必要。 孙雨露只是一名供货商而已。 刘艳梅是一名精明的商人,白虎村的菜品质好,特别好卖。 食为天超市设了一个白虎村菜品专柜,她和孙雨露打交道,销售业绩好了,董事长张亦然才能欣赏。 老板不喜欢孙雨露,但喜欢从他身上赚钱。 再说孙雨露水泥销售,以后物流公司运输队一定和他打交道,业务必定往来,互相知根知底,不存在欺诈。 没有哪一个人跟钱过不去,老板需要下属业绩,老板不会无缘无故给下属发奖金。 再说商业销售这行如履薄冰,质量有问题,公司就垮了。 商户倒闭,老板破产,主管经理得坐牢。 那个老板还重用,一个曾经管理公司破产的部门经理呢? 张亦然和孙雨露纯粹是个人好恶,她管不着。 但刘艳梅不能不给孙雨露面子。 孙厂长 你坐这儿。 还是刘艳梅有洞察力。 在那么多员工面前,算是给了孙雨露一个台阶。 奔驰开道,长城嘉陵商务车在后面。 孙雨露的破皮卡车也在后面,车上坐着各车间中层管理精英。 他们第一次尝到被人抛弃的滋味。而且是民营公司。 被尊重的感觉真好。 那么被轻视的感觉呢? 董事长张亦然,安环部部长余建平无意中伤害了孙雨露。 濒临破产倒闭的戈壁水泥厂,员工内心很敏感。 显然他们的身份与国企员工的地位不相配。 有时我们轻视别人,而自己不知,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的误解乃至怨恨。 佛祖释迦牟尼宁愿跪在乞丐面前,在盘里缓缓放一枚铜钱币。 也不愿站着给乞丐丢弃一枚金币,因为释迦牟尼看透了人性。 幸好他们是人,不是佛。 车队驶向了白虎县水泥厂,采购部经理朱一凡和孙雨露熟悉,他说:“孙总,今年种植胡萝卜面积怎么样?” 孙雨露笑呵呵地说:“今年透心红(一种胡萝卜品种)品质好,脆、甜,但是产量低。 还指望张总给白虎城合作社给蔬菜加个价。” 我说了不算,要市场决定。 你在戈壁水泥厂不务正业,白虎城合作社撒手不管。 质检部已给我汇报了,白虎城合作社的胡萝卜虽然品相好,但装袋时外面装大的胡萝卜,里面装小的胡萝卜。 货架部已给白虎城合作社发了函,催促不要这样做,我们要终止合同。 副总刘艳梅建议说,只是偶尔几袋。 孙厂长不要不务正业,戈壁水泥厂是一个废弃的小厂。 白虎城合作社大有发展前景,不要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我们新组建物流公司,和你有合作的远景意愿。 如果你再这样,我们为公司发展前景考虑,要重新找代理人。 董事长张亦然一针见血,指出白虎城合作社的不足之处。 你看我这张嘴,出门就是工作,今天不谈工作,大家尽心玩。 建平你说对吗? 天塌下来明天再说。 玩啊,这里的风景太美了。 张亦然笑里藏刀,她又岔开了话题。 哎…… 孙总 你说的那个刘世雨,我在金城市怎么没有听说过,不知他经营什么? 比我的安环部部长余建平强。 张亦然沉思良久,她语重心长地说。 建平啊,你要努力啊,比你强的人大有人在,商业是门大学问。 自从张亦然用宝贵的处女之身,换来两句;“得人者兴,失人者崩。恃得者昌,恃力者亡”。 一个女人能走到这一步,必有过人之处。 余建平沉默不语。 刘世雨是西河县水利局一名水管员,和他打过几天交道,我看你的司机象刘世雨,有一种感召力。 哼··哼…… 张亦然冷笑两声。 孙厂长你这不是说笑话吗? 一名水管员,不就比建平有个稳定的工作。 再说我们建平收入也不低啊? 余建平反驳说:张总,不要听他胡说,你不懂,张总没当过兵。 刘世雨是a师147团四连,最优秀的一名班长,战前直接提干的。 是我老班长冯大田的班长,是老班长把刘世雨从000高地背下来。 突击队上去三十多人,撤的时候遭到对方炮火压制。 后撤不下来,我们的兄弟遗体码在000高地三号哨位旁一个石洞里。 刘世雨陪伴阵亡兄弟一夜,第二天是我的老班长冯大田背他下来的。 刘世雨是我们a师147团的军神,他的人品在a师147团,就是我们团长肖峰也不如他。 我当兵那会,真正一线上过战场的已退伍,只有团长肖峰。 我的班长冯大田是个军工,没有参加000高地三号哨位突击战,他在000高地背子弹,罐头的军工。 他把刘世雨从000高地背下来,在我们那群新兵眼里,已是了不起成就。 我们无法超越老班长冯大田。 刘世雨是战争赋予他一种魅力,对我们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在a师147团四连,那个兵只要谁说,比刘世雨强,是要挨揍的。 哦…… 建平啊,现在是和平年代,你可以在其他方面超过他。 有一天张亦然遇到一个彩虹般绚丽的人,当她遇到余建平后,觉得其他人只是浮云而已。 她心里藏着余建平。 奔驰,长城嘉陵商务车驶进戈壁水泥厂。 奔驰上首先下来孙雨露,采购部经理朱一凡,物流公司副总刘艳梅。 董事长张亦然下了奔驰,这让她大为扫兴。 灰色的水泥库,两个烟筒冒着白烟,灰尘刷刷飘落在,她“断桥残雪”枣红色丝巾上。 “那么脏”。 张亦然重新又坐在奔驰车上。 张亦然厌恶厂区环境的表情跃然脸上。 张总, 和白虎城合作社合作,我们就是朋友。 十点了到食堂吃个饭,我领你们到白虎村。 车间有点脏。 张总有点抱歉,以后我会美化环境。 张总到食堂吃个饭。 然后到白虎村欣赏美景。 副总刘艳梅察言观色,她想把张总和孙雨露撮合在一起。 张总。 我们今天没吃早饭,你可得请客啊。 孙雨露大声说:“我请,今天我请客。” 张亦然知道孙雨露有求于她,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好喝好吃,难消化。 好,我们就尝尝孙厂长食堂的味道。 张亦然亦然是一只孔雀,豁然而独立,走在最前面,孙雨露跟在后面,距离只有一步之遥。 副总刘艳梅,领着采购部经理朱一凡李晓年,安环部部长余建平,胡小东,吕芳井然有序向食堂方向走去。 董事长张亦然抬头,看见食堂正面墙上有几个醒目的大字。 “巴结厂长最好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孙厂长你当过兵”。 你怎么知道? 张亦然笑笑,然后说:“戈壁水泥厂巴结你的有多少?” 孙雨露故作深沉地说:“大多数都巴结我”。 是吗? 孙厂长可是魅力四射,我做不到。 我公司做事就遵循一个规则,人一旦脱离规则一无用处,你我都不例外。 墙上的那几个字,是米国海军条例里面的话“巴结上级最好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如果你对你的上级敬仰,可以采用敬礼的方式”。 人的潜意识就是回味过去。 所以你当过兵,我猜的没有错吗? 当是当过几年兵。 可张总学问高深莫测,这句话是我从一个管理杂志上抄来的,不知道从那本书上来。 孙雨露不得不佩服,张亦然犀利敏锐的洞察力。 我在北京学习注册执业管理营销大师时,我给你提个建议好不好。 承蒙教诲,能让大名鼎鼎的张总指导工作,我受益匪浅。 孙厂长,我们今天是来玩的,我不想把情感掺杂在工作中。 但是我又不得不说,孙厂长太浪漫,你要现实一点。 这是金城市,在商界这个行业,你知,我知,不要把谎言挂在墙上,是要吃大亏的。 你好。 欢迎各位光临。 食堂门口站着杨蓉蓉,残疾员工杨立国到北京做康复治疗。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孙雨露让杨蓉蓉在食堂做饭,一月三百元的工资也可以补贴家用。 孙雨露这样做能给他带来什么呢? 传说十九世纪的欧洲,有一位约瑟夫的孤儿,是巴伐利亚镇长手下的一位书记员。 给了约瑟夫几年上学的机会,这小小的善举带来了丰厚的汇报。 约瑟夫后来成了优质镜片的设计大师,约瑟夫发明了望远镜上的优质镜片。 望远镜缩短了星星与人类之间的距离,巴伐利亚也从一个偏僻的小镇,变成了德国高科技制造中心。 张亦然两腿并拢,她优雅的做在椅子上,显得干练、稳重。 采购部经理朱一凡,物流公司副总刘艳梅,安环部部长余建平,副部长胡小东,货架部部长吕芳一一次落座。 吴蓉蓉端着热气腾腾一大盆水煮鸡…… 孙雨露亲自把盆子搁置在餐桌上说:“着名的白虎村水煮鸡,我知道张总要来,是贵客,用白虎泉的泉水,放入锅中慢慢用文火煮。 白虎村正宗的水煮鸡,味道纯正,越嚼越香。 张总。 尝尝正宗的白虎村水煮鸡。 张亦然吃了一小口。 不错,味道好香。 谢谢孙厂长。 孙厂长如此款待,我有点不敢当啊。 你们也要谢谢孙厂长,今天是游玩,吃喝,不谈工作。 谢谢孙厂长。 嗯…… 味道不错。 杨蓉蓉又端来六支冒着热气的水煮鸡,孙雨露撕了一条鸡腿,放在碗里,亲自递给张亦然。 张总学识渊博,尝尝水煮鸡,越嚼越香,今天难忘啊。 我吃不了这么多。 建平给你一个鸡腿,你可要多向孙厂长学习,门前写着几个字你知道写的是什么? 张总。 我没看清。 建平,你用心一点。 吕芳小丫头机灵赶紧说:张总,墙上写的是“巴结上级最好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你们做到了吗? 孙厂长我有一件事情求你。 张总但说无妨。 孙厂长,你能不能不说话,你能不能微笑。 张亦然笑着和孙雨露开着玩笑。 当然能行啊。 张亦然物流公司副总刘艳梅耳边悄悄说:“把孙厂长的下属叫过来,一起吃鸡”。 刘艳梅站起身,走到食堂门口站着各车间的骨干。 她说:“我们不是工商,不是税务,也不是检查团,我们张总和你们孙厂长要共同吃水煮鸡。 进来和我们一起吃水煮鸡。 孙雨露疏忽了,他也许是过于热情,没有让这些骨干到食堂来。 你们孙厂长请客,和我们一起吃水煮鸡。 张亦然左手端着一只瓷碗,右手捻着一双竹筷,不急不慢的夹起一块鸡翅,送入口中。 刚咬了一口。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到另一桌。 刚开始还有点温柔,不一会就像猎狗抢食,有的撕大腿,有的拧翅膀,有的拽鸡脖子,有的撕鸡胸骨。 甚至我吃鸡头,把那个鸡爪子给我。 有一名抢先拿起一个鸡腿,似乎饿极,吞在肚里。 眼睛发绿的瞪着盆子里的水煮鸡,嗓子咽得微微咳嗽。 六支水煮鸡一扫而光,杨蓉蓉频频的用眼光暗示,注意一点吃相。 张亦然哈哈大笑。 孙总。 这就是“巴结厂长最好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你员工的素质,我们还有合作的必要吗? 第27章 (1)羞辱 张亦然莞尔一笑说:“孙厂长水煮鸡的味道确实不错,可惜水煮鸡少了点,今天我请客,建平结账。 孙雨露欢颜强笑着说:“张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脸如关老爷的紫红脸,羞得无处搁放,没想到张亦然还有这么毒辣的一招。 张亦然眼睛锐利的盯着孙雨露,似笑非笑,含着嘲笑的语调,抿嘴吟吟一笑说: “孙厂长,我们食为天工贸公司有上万种货物,我不想我的员工贪小便宜,或者有贪小便宜的意念。” “有了这种意念,你的公司想做大,是不可能的,我们不是工商,不是税务,也不是检查团。” “有种职业叫做久了,认为吃一点,喝一点,拿一点理所应当,员工以为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公司生产是有成本的,水煮鸡也是公司成本之一,恐怕以前员工想吃,你也不会让你的员工吃。” “员工与厂长是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你也知道后果,员工可以再找一个单位”。 我们呢? 就是上吊,也得自己掏钱买一根麻绳。 孙厂长,我们与你合作的是白虎城合作社,而不是戈壁水泥厂。” 安环部部长余建平是这次活动的总负责,他在餐桌上放了一千元餐费。 张亦然带领下属拂袖而去。 戈壁水泥厂听说食堂吃饭不要钱,一传十,十传百,各车间跑来十几名员工。 还有水煮鸡吗? 我们喝点鸡汤也行。 十几名车间员工兴冲冲跑来,戈壁水泥厂食堂吃饭不要钱,这是大姑娘出嫁上轿头一回。 这群想吃水煮鸡不要钱的员工,和张亦然他们不期而遇。 张亦然偷着笑。 然后她对身旁的余建平说:“建平,你看见了吗?墙上那几个字是假的,巴结厂长最好的方式,就是好好工作,那个孙雨露,孙厂长太虚伪。” “工商、税务、检查团吃饭。他孙雨露是不敢让员工到食堂白吃。” “他请谁?我们管不着,他的员工怎么吃?我们也管不着。” “关键是水煮鸡那是公司的成本,建平,我们是民营企业,一切都得务实,喊口号是不行的。” 朝霞映着张亦然的精明算计,她眯起双眼上扬着嘴角,两片薄薄的嘴唇在笑。 让那个孙雨露哭,那是他的事情。 然后张亦然又对副总刘艳梅说:“你们不要笑话我,请你们理解我的苦衷。” “你们还能再找一个老板,而我呢?就是上吊,也得收拾好这个烂摊子,才能上吊。” 离了张屠夫,我就不相信吃带毛的猪肉。 张亦然拂袖而去,没有顾忌孙雨露的面子。 孙雨露看到食堂餐桌上,空空如也的鸡汤盆子,饕餮盛宴变成桌子上一堆鸡骨头。 残渣剩饭员工恨不得,连鸡骨头都吞在肚里。 他拿起一个盆子摔在地下,一脚踢翻餐盆,暴跳如雷,气得大骂手下员工:“白虎村虹鳟鱼福利已分了,你们就是装也要装的文雅一点。” “戈壁水泥厂又不是我孙雨露一个人发工资,他们不是和我们合作的,他们是在故意考察我们的素质。” 孙雨露失去了理智,把不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上次500万贷款,是小企业技术改造的低息贷款,贷款是白虎城合作社做的担保,抵押的是白虎村的白虎泉。” “500万贷款,一个公司能做什么?” 二百五十万缴纳,你们所欠十年的养老保险。 一百万给客户支付材料款。 六十万买了设备维修材料。 三十万陈永龙,拿到北京,给工伤员工杨立国看病。 至少也要让杨立国站起来,生活能自理。 如果小企业技术改造贷款还不上,我涉嫌欺诈,骗取银行贷款。 500万贷款还有多少?你们算算,一群猪,笨猪。 我们戈壁水泥厂要技术改造,钱从那里来? 你再有本事,银行贷款的程序,贷款也得有担保公司。 谁给戈壁水泥厂贷款做担保呢? 你们看到了吗? 人家奔驰就不让我上车,说明戈壁水泥厂没有这个实力。 要不是白虎城合作社和食为天工贸公司副总刘艳梅有业务往来。 人家根本就不会踏进这个破水泥厂。 水煮鸡,只有你们这群长着猪脑子的人,才会抢着吃。 他深深给员工鞠躬,对不起,我不应该向你们发火。 然后他又说:“我错了,我也是猪脑子,是我这么下做。” 看见了吗? 我们要知耻而后勇,失败不可怕,最怕的是我们不知羞耻。 无知就是犯罪。 滚,你们都给我滚。 孙雨露做在食堂的椅子上,眼泪刷刷的流下来。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孙雨露对自己有过分的苛求,戈壁水泥厂员工,比乞丐落魄境遇好一点。 当一个人受到一定教育。 成长时必受到环境的制约,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叶徒然相似,其实橘子味道不同。 一个员工待在效益低下,将要倒闭的戈壁水泥厂。 拖欠工资,生活无着,游走在钢丝绳之间,随时有碰触高压线的可能。 员工割一米皮带,为自己孩子做鞋子,拿几枚钢球,到废品收购站换个吃饭碗。 到厂区的煤堆棚捡拾煤球。 省钱补贴家用。 在工作中有怨气,不敢发泄。 故意破坏水龙头,让开水房水长流。 或者在洗澡时拆卸几个水龙头。 在下水道丢弃几块砖头,让下水道堵死,······ 员工这些小恶,比比皆是。 孙雨露想要他的员工文雅一点,民以食为天,一个员工微薄的工资养活三口之家。 白虎县特产水煮鸡员工也不是天天吃。 即便是孙雨露廉洁公正,检查团到戈壁水泥厂,上一桌饕餮盛宴。 吃不完的特色水煮鸡倒入泔水桶,然后成为垃圾堆场上的丢弃物。 他也不会让员工品尝一口,不是他道德败坏。 而是社会生活有一种隐形规则,把员工用一堵无形的柏林墙隔开了。 柏林墙也有倒塌的时候。 人性是经不起推敲的,戈壁水泥厂员工让张亦然略施小计。 彻底剥光了孙雨露的底裤,就像七十年代贫穷的人家出嫁姑娘。 一个纯洁美丽的姑娘在大喜之日,穿了一身华美的嫁衣,可又买不起裤头,内衣。 这件华美的嫁衣,被张亦然又撕开一条口子。 孙雨露的心情和这位新娘何其相似。 他的这种自信,本想表现一番,他管理下的戈壁水泥厂走向繁荣。 封住说戈壁水泥厂不可救药那些人的嘴,给无知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没想到这个耳光却扇在自己的脸上,在商界这个行业。 即便你公司运行模式精彩绝伦,人家看到的是最后的结果,利润。 钱,挣钱,努力挣钱,赚钱,装在你兜里,你才是现实的英雄。 没有人为你公司运行的过程喝彩。 当你实力足够强大,不用你说,对手会自动鼓掌的。 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戈壁水泥厂还不够强大,人家不愿意和你合作。 生活在一个倒闭,破败的公司,在下岗失业的员工中,不乏有孙雨露,张亦然这样的励志者,通过自身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大多数员工,生活在一个充满扭曲和撕裂的底层社会,游走在高压线的边缘,随时有碰触高压线的危险。 只要手轻轻一触摸,就会被高压电击中,身体发出滋滋烤焦的味道,从皮肤里渗出汩汩的血水来。 下岗员工虽然是弱势群体,充当社会最基本的财富创造。 但是他们也是社会一员。 他们随时随地都可能走向最后的疯狂。他们埋怨,消极怠工。 而恰恰就是工作不作为,给自己和社会带来灾难性后果。 戈壁水泥厂杨立国就是为了省力气,违章操作,在破碎机破碎口用钢钎搅动石头。 钢钎打在头上而致残。 一名不作为的瓦斯检测员,可以让一个几十亿的煤矿一片火海。 一名化验员的失误化验,可以关乎到一个人的身价性命,毒豆芽,染色馒头,那一件不是下岗职工,农民工做的事情? 即便是个别员工通过打拼富起来,富起也不会让他们有文化。 也不会变得让他们有涵养。 富起来也只能是富起来,只会疯狂的掠夺社会资源。 航行在河道里的小船,河道里有暗礁丛生,谁又能让小船长风破浪呢? 孙雨露富起来了,他也想和员工站在一起,去了解他们,拯救他们,他还有一点良知。 十九世纪的欧洲,巴伐利亚小镇一个镇长的书记员,一个小小的善意,拯救了一位约瑟夫的孤儿。 约瑟夫发明了望远镜上的优质镜片,望远镜缩短了星星与人类之间的距离。 巴伐利亚也从一个偏僻的小镇变成了德国高科技制造中心。 这个传奇能否在白虎县上演吗? 现实就是那么残酷。 孙雨露被张亦然讥讽戏弄。 可是他还的到白虎村去伺候人家。 孙雨露是白虎城合作社主任,张亦然掌握着地狱之门的钥匙。 食为天工贸公司是白虎城合作社最大的供货商。 白虎村城合作社发货,食为天工贸公司验收,白菜,胡萝卜、菜花··· 然后填写清单,一星期后货款,打到白虎县信用社的账上,就凭这一点,他也不能埋怨食为天工贸公司薄情寡义。 孙雨露知道,食为天公司不和他合作,一定在白虎村寻找代理人。 那怕是他收购的蔬菜比别的人高一分钱, 白虎村村民是注重现实的,村民种植的菜花、胡萝卜、青菜、笋子····是不会让白虎城合作社收购。 这样就导致白虎城合作社经营不善,白虎乡信用社就不给戈壁水泥厂贷款。 担保人失信,下一步就是冻结戈壁水泥厂流动资金。 然后公司陷入危机,惊动白虎县政府。 然后再调查戈壁水泥厂,他孙雨露将涉嫌欺诈。 因为担保个体是白虎村的白虎泉,而白虎泉是村民唯一生存的生命之泉。 孙雨露是没有资格给戈壁水泥厂做担保贷款的。 那怕是食为天工贸公司董事长张亦然一个暗示。 合作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得罪了董事长张亦然,地狱之门向他招手,通向天堂的阳关大道,被自己的冲动隔断。 蓉蓉走,陪我到白虎城合作社,接待贵客张亦然。 啊…… 孙厂长,还得接待啊? 我们比接待检查团还用心,他们不领情。 孙雨露苦笑一下说:“蓉蓉你理解孙叔叔的难处,他们和检查团不一样,检查团就是吃一点,喝一点,最后贪点小便宜拿一点”。 他们是暗中观察我们的实力,戈壁水泥厂员工就那么点素养。 唯有你还能和他们比一比,走吧,我的好蓉蓉。 回到白虎村,顺便把我淘气的儿子航航也带回来,你给他补补课。 哎…… 儿子成野猴子没人管,戈壁水泥厂又是一个烂摊子。 蓉蓉我是为了什么? 月儿弯弯照九州, 几家欢乐几家愁;,愁钉人来关月事, 得休休去且休休。” 余建平驾驶奔驰,胡小东驾驶着长城嘉陵商务车,驶出戈壁水泥厂,大约二十公里。 那是什么? 张亦然指着远处废墟。 土堆。 安环部部长余建平自信的回答。 那是长城。 采购部经理朱一凡,经常到白虎村,知道那是长城。 啊, 不到长城非好汉。 众人一起大喊:“长城,我们看你来了。” 张总你看。 余建平往长城的方向用手一指,几十只羊,穿行在长城里,带着朴实而真诚的生活味。 张亦然放眼望去,一个牧羊人在高声吟唱,曲调高亢,洪亮。 “送亲人送到白虎村,头上的青丝拔一缕。” 手掂青丝有多种,二两二钱又三分。 青丝不重情义重,宁舍我的青丝不舍我的人。 舍了青丝不舍名,舍了我的情哥哥多会来。 昔日有个孟姜女,她年幼许配范三郎。 夫妻婚后一月整,秦始皇无道筑长城。 范朗死在长城边,孟姜女千里路上送寒衣。 一声哭到长城倒,滴血拾骨认情郎。 张亦然已走到长城边上。 大哥你唱的正好听,你唱的什么? 《孟姜女哭长城》。 你看那就是孟姜女哭长城,长城倒塌的地方谷口。 张亦然顺着放羊人指的地方果然有一个豁口。 你不要摸我叔叔的长城,那是我叔叔的长城…… 此时有一个姑娘失神走在长城边上…… 第27章 (2)余建平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那个城墙豁口边的女孩是从哪里来? 这个女孩就是大名鼎鼎的a师147团四连,在000高地战场,突击队副队长刘世雨的侄女。 原西河县民政局长现已是阶下囚,在戈壁监狱服刑的贪污犯刘世杰的女儿,乳名瑶瑶,学名刘梦瑶。 刘梦瑶从一名骄傲的公主,到沦为阶下囚刘世杰的女儿,仅一步之遥,爸爸是一名人人唾弃的,贪污救灾基金的囚犯,她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她徒步到双桥河,打算看看沙峰、湖泊、奇泉、古庙、山地、草原、白雪、冰川…… 然后攀上冷龙岭雪峰冻死,或者跳崖自裁,十九岁青春将要打上一个休止符。 青春是春天绚丽草原盛开的马莲花,灿烂却也极致短暂。 刘梦瑶在找寻,她又到哪里去找寻? 对于戈壁长大的女孩,在情绪低落时,喜欢格外看日出的长城。 路漫漫,戈壁苍茫,她在风中,在旷野里,在阳光下漫无目地的走着。 一道灰色的土墙挡住刘梦瑶的去路,她驻足在城墙边,两千年前阻挡游牧民族进入河西走廊的城墙,亦然在她生命中残存一点记忆。 废弃的城墙,隔着一个民族与一个民族冷漠与刀光剑影的厮杀,现在一切又归于平静,化为虚无。 两千多年前的衰落和兴盛,夏日温暖的阳光,照着戈壁的城墙。 灰白色苍穹掩映下的城墙,戈壁滩干枯的蒿草、土地、城墙……全都是灰白色。 苍茫大地的本色让城墙显得朴素,破旧的城墙掩藏着历史的悲呛,让时间的年轮,一点点翻开历史的记忆。 刘梦瑶想,她爷爷的爷爷,远古时代的祖先是怎么生活的? 那时,有赈灾基金吗? 她爷爷的爷爷会贪污腐化吗? 她叔叔刘世雨可是人人敬仰的一名英雄。 为什么她爸爸做不到,他们可是一母同胞,都是喝着奶奶的奶水长大的。 她触摸城墙,历史的悲歌如一缕春风,一丝悲凉吹在她心头。 夯土墩台,她极目西望,长城通向茫茫原野之中,城墙历经沧桑,蒿草、红柳、刺蓬、芨芨草,静静地在城墙边枯黄。 城墙边寂寞的旷野,让她的心灵抛洒在戈壁荒野里无所适从。 刘梦瑶在城墙边驻足凝神,她抚摸城墙……凝思。 余建平看见城墙哈哈大笑说:“张总,那是土堆,是古人修建的一道土墙。” 他说着,为了显示自己的臂力,一个助跑,跑到城墙边,跳起来手抚摸在城墙边缘上。 “请 你不要抚摸我叔叔的城墙。” “你个没文化的文盲,不要在千年燧烽台上撒野。” 余建平愕然,没想到在荒郊野外,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孩,胆敢骂一名壮汉,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于是他理直气壮地说:“ 城墙是你的吗?” “ 是的,是我叔叔,两千三百年前的战友用生命防护的掩体,你没有上过战场,你不懂,你不应该抚摸城墙,你更不应该撒野。” 一名壮汉,在一个弱女孩面前,没有往日的霸气威风,他呆呆的望着刘梦瑶,这个女孩似曾哪里见过?。 余建平无话可说,也许每个人都会对爱情有一份期待吧。 刘梦瑶制止余建平在城墙边撒野,居然引起了他对这个女孩的兴趣,江湖荣老大他不怕,他可以用尼龙绳套在荣老大脖子上。 他的雇主张亦然,只把他当做一名打手,通往深处的情感对张亦然关闭。 希望生命中可以遇见,即便是风华终成流沙,而岁月变成苍老的童话,他心里也藏着一个人。 我错了,不应该攀爬城墙,余建平赶紧向刘梦遥道歉。 我想你是知道的,城墙浸透着历史的悲欢,夹杂着近世的风尘,城墙是历史烟云和人间悲喜,腿去后留下的坚硬,透着晦暗的生命历程。 你太粗鲁了。 刘梦瑶如两千年下凡的老师,狠狠的教训了余建平一顿,万物负阴而抱阳。 有狠人,就有人相克。 刘梦瑶在他面前浅浅一笑,然后一滑而过,又喃喃自语说:“远方不远,远方已远,远去的就让它远去吧。” 城墙给刘梦瑶遐想,她触摸千年的城墙,感到城墙有温度,有感情,她可以感受城墙的呼吸、心跳、厚重、沧桑。” 她发出一句感叹:“活着真好?” 她从毛卜喇入口,沿着王信堡,迤逦抵达白虎村。 她失魂落魄,跌跌撞撞,想着活还是死。 与其抱怨身处黑暗,不如提灯前行。我再也不相信它了,让这句话见鬼去吧。 一名疯女孩,居然当众辱骂余建平,攀爬城墙的粗鲁。 其实余建平不了解长城,他的确没文化,对长城不感兴趣。 白虎村这片废墟的长城,相互间隔500米,一段汉长城,一段明长城。 汉长城的土堆比明长城低矮,汉长城的土质比明长城更加陈旧。 余建平爬上的是汉长城,刘梦瑶比他懂得多。 汉长城和明长城相距10米——80米之间,长城平行向西延伸。 余建平爬长城,把城墙当做土堆。 而刘梦遥沿着长城,她可以体会两千年的历史沧桑,城墙的残缺潜藏着长城的雄伟,残垣断壁让她感受长城的真实,城墙的坍塌让她感受长城历史的沧桑。 在华夏两千年风干的历史记忆中,有三段长城,秦长城遗址,汉长城遗址,明长城遗址。 秦长城遗址,最西端在戈壁省临洮县城23公里处长城坡。 南北向,黄土版筑,残高一米左右,是秦代长城西段的起点。 断断续续,经渭源、陇西、通渭、会宁、静宁、西河县、金城市、白虎县然后入宁夏。 长城从宁夏又回到了戈壁省境内庆阳县。 然后长城进入陕西省,翻山越岭,飞渡沟壑,穿沙漠草原,蜿蜒东区,止于朝鲜与中国交界的鸭绿江畔。 汉长城遗址,西起戈壁省敦煌县玉门关以西,沿着疏勒河南岸,经湾窑墩、天桥墩、吐火洛、后坑子、玉门关、河仓城东泉越150公里,进入安西县北湖。 长城再向东到金塔县境内,然后长城沿额济纳旗迤逦北上,与白虎县、金城市、西河县接壤,然后到永登过黄河东区。 白虎县白虎村的城垣,虽经两千年风沙浸蚀,白虎村隘口至今仍坚固完整,屹立在白虎村戈壁中。 城墙结构就地取材,以芦苇、红柳、胡杨和布麻等夹在其中,然后层层夯筑。 城墙残垣高4米左右,芦苇、红柳、砂砾、罗布麻混合在一起。 长城是世界上最早的天然混凝土,长城城墙粘结非常牢固,烽燧土台相望,高者达到十米。 城墙内有戍卒所住的土墙屋,发现敌情白天则举燧升烟,夜晚则点燃烽火。 据说狼粪烟最大,主要的是有威慑力,古代俗称狼烟墩,又名烽火台。 明长城遗址,西起嘉峪关,经过酒泉、高台、临泽、张掖、山丹,白虎县、金城市、西河县···· 长城在靖远县沿着黄河南岸,到黑山峡,在戈壁省全长一千多公里,用黄土版筑,长城高十米,底宽六米,顶宽两米,在白虎县保存完整,矗立在戈壁沙漠中,穿越农田地段,时断时续。 华夏古代农民,就是一个修长城的农民,在岁月的年轮中,艰难的留守着自己的家园。 保护自己的围墙坍塌了,在一次一次磨砺中,不忘初心,举步向前,修缮自己的家园。 河西这边是家国一体。 白虎村古代称白虎城,在古凉州的最西端。 唐代诗人王瀚有一首诗,就是到了白虎城隘口有感而发。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白虎村的长城,称为隘口的长城,这一带多为高山峭壁,保存较为完整,长城燧烽突起,气势磅礴,有二十多公里,就到白虎村。 余建平他们看到的是明长城,他爬上了一个高约2米,宽约4米燧烽墩台。 一个土坛子····· 放羊的老哥说话了:“那是燧烽台,是古代举火报警传递信息,古代为烽火台。” 古来征战几人回,放羊的老哥对余建平说:“给古人一个升腾的去处吧,他们的灵魂就在那儿。” 余建平心里震撼了一下,他四顾茫然再看看燧烽台,只不过就是个土坛子。” 历史的真实被岁月的沧桑所掩盖,余建平还是跳下燧烽墩台。 他心疼,其实每个人就是一个小宇宙,角落里潜藏一些不为外人说的疼触。 “你还听迷信的。” 安环部副部长胡小东是一名大学生,他不相信放羊人说的那一套。 这不是迷信,而是敬畏,无论我们现在是富贵,是贫贱,我们的祖先就是一堆黄土。 放羊的老哥反驳着胡小东。 余建平拽拽胡小东,把他拉到旁边。 吕芳 咔咔用索尼相机,对着坍塌的城墙拍照。 “五里一小墩,十里一大墩,墩墩是范朗”。 放羊的老哥又唱起俗曲,一曲肝断肠,天涯何处觅知音。 刘梦遥听着,满眼泪水,在牧羊人的歌声中,她爬在城墙边大哭一场。 飞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就算世界荒芜,总有一个人,他会是刘梦遥的信徒。 牧羊人挥着牧羊鞭子。 啪……啪……啪啪…… 鞭捎声,一声声,脆响在城墙边,古老与现实的交替。 董事长张亦然也玩的兴趣盎然, “建平把我推上去,我到城墙上走走。” 余建平摇摇头说:“张总,你要是爬上城墙,你打造的商业帝国一切归零了。” ,“五里一小墩,十里一大墩,墩墩是范朗”。 范朗是谁? 吕芳说:“张总,范朗就是古代传说孟姜女的丈夫。” 长城所形成的文化载体,无论是放羊的老哥,还是富甲一方的张亦然,都有一种认同感。 修长城是劳民伤财,可是在农民眼中是一种敬畏。 长城是抽象的,冷静的矗立在广阔无垠的沙漠中,似一条地球的衡纬线。 长城是人造的,长城透着一种多形象的暗示,几千公里的长城,成为一种情感的纽带,汇集成一股强大的的气势,长城透着一种顽强,也隐含着一种心灵的脆弱。 长城见证了两千年白虎村的兴衰。 游玩长城结束后,食为天工贸公司董事长张亦然一行的奔驰,长城嘉陵商务车,又缓缓驶向白虎村。 到白虎村有两条道,一天大道直走312线国道,然后拐个弯一潭碧水湿地就是白虎泉。 湿地旁就是白虎村。 张亦然走的是小道,沿着长城古道缓慢的行驶。 突然她看到波光粼粼一片,那是白虎县西小河水库,祁连山水源涵养发源地。 可可水、野马川、白虎泉、老虎沟、冰沟涵养地,流入双桥河。 西小河把双桥河截为两端,双桥河上游是风景秀美的双桥河原貌。 双桥河最终流入青土湖,青土湖在西河县双桥镇黑山村最西端,黑山村在腾格里沙漠与巴丹吉林沙漠夹缝处。 沙丘如波,层层叠叠,涌向天际,这是一场浩劫,黑山村耕地被沙丘覆盖,黑山村民逼向绝路。 干涸的青土湖凝望着黑山小学,贫瘠的黑山村,土地盐碱化,沙枣树枯死了。 黑山村村民的两亩薄田,也将要被沙丘覆盖。 村民吃水是井下抽取100米的咸水,双桥河道已成为沙尘暴的源头。 金小茗和十五名孩子相依为命,我们本来是一家,居然有如此不同境遇。 余建平驾驶着奔驰在西小河水库边蜿蜒曲折的行驶。 活水泛着白气,透着一种明亮,一群野鸭飞翔在蓝天上。 大地苍茫,天是蓝色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啊…… 这里真她妈的太美了。 张亦然不由得发出了这样的惊叹,她也飙脏话。 突然余建平在奔驰车窗里看见,三名男孩在调戏一名落水的姑娘。 朗朗乾坤,纯洁透明的白虎村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张总。 你看。 张亦然气得大骂。 岂有此理,有人养,没人教,养儿不教,还不如养头猪。 这里的村民太愚蠢了,养得孩子没有教养。 一不做,二不休,奔驰飞驶到那个姑娘面前,余建平又要演绎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余建平看见的孩子,正是孙雨露的孩子孙航航。 领着两名同伴,俗称发小。 一名孩子姓张,叫张天磊,寓意众石累积,财富越来越多。 一名孩子姓苏,叫苏大鹏,寓意前程远大。 张天磊抬着一名妙龄少女的左腿,苏大鹏抬着一名妙龄少女的右腿。 两名男孩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一名姑娘倒吊起来,让呛在肚子里的水,倒流出来。 原来这名姑娘溺水了。 苏航航用脚踩着姑娘的脊背,旁边的一条大黑狗舔着姑娘鬓角凌乱的头发。 余建平猛扑上去。 第27章 (3)致命的儿童游戏,救命恩人笨狗贝贝 刘梦遥被一名儿童救了,暂时无性命之忧,可世间纵有万般苦,双桥河依旧暖人心,悲喜总得自渡。 孙航航有幸运的童年,虽说家近在咫尺,可他的生活如同一名留守儿童,他没有被爸爸孙雨露,妈妈苏叶儿锁在家里。 一名儿童锁在家里,在硕大的土屋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种孤独和恐惧,童年的阴影,恐怕中国大多数独生子都品尝过。 孙雨露和苏叶儿把航航丢给岳父苏步青,孙雨露省心不少。 这位参加过缅甸远征军抗战的老兵,在日本人的枪口下毫不畏惧。 他文革中受过冤屈,蹲过十几年大狱,他是一名不屈服生活的老人。 可在孙航航面前束手无策,苏航航在妈妈管束下,帮苏叶儿菜花套袋,然后把蔬菜装在筐子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 可孙航航被爷爷领着,成为一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 苏步青把孙子航航领到家里,他怕航航寂寞,养了一条河西大笨狗,取名苏贝贝。 河西大笨狗,是古代驻守长城的戍卒遗留的军犬,古代城垣、战楼、守台、仓廪、关隘、马槽、箭镞…… 其实分段驻守长城的戍卒,只有寥寥几个人,屯兵墩养狗,西北大笨狗。 原来叫西北长城獒,此狗洞察力极强,忠诚,凶猛。 西北长城獒是河西走廊最古老的军犬(看家护院),西北大笨狗勇敢无畏,有百折不挠的精神。 尤其发生危险时,西北大笨狗只要主人发出信号,笨狗会悄无声息的进攻敌人,它不会作出任何的示警。 长城坍塌了,西北大笨狗似乎绝迹,个别大笨狗流落到河西人家,继续绽放生命。 在河西走廊的贯通连绵中,大笨狗落地生根,笨狗的生活贯穿河西走廊,映衬着黄沙与落日。 西北大笨狗吼叫,遇到陌生人露出凶狠的獠牙,发出令人生畏的声音。 河西人屯垦戍边,大多是戍卒的后代,对笨狗有忌讳。 一不卖狗。 二不屠宰狗,不吃狗肉。 三不在狗身上泼水,泼水意味老天不下雨,会发生旱灾。 长辈呵护狗,不会让小孩骑狗。 大笨狗是一个家庭引以为傲的存在,与孩子也是相濡以沫的恋人。 西北大笨狗卷起历史的钩尘,和曾经的长城,伴随着威武的戍卒固守城墙。 大笨狗贝贝是一名虔诚的守护者,它是扞卫苏航航小主人的堡垒。 驻足在大笨狗贝贝面前,才能深切体会,贝贝毫无缘由对小主人天籁般的忠诚。 大笨狗伴随航航成长,航航十岁了,狗仔小笨狗也变成大笨狗贝贝。 大笨狗耳朵下垂,花眼圈,短嘴,吐着纤柔红色的舌头,毛茸茸的腿,通人性,有灵气。 笨狗贝贝是苏步青用来,看护他两千亩荒地的。 他在承包的荒地里,种上松树、侧柏、红柳、垂柳、扁麻、兔儿条、黄柏各种灌木。 苏步青喜欢孙子,所以又在承包荒地里,栽了十几棵杏树。 白虎村海拔高2000米,杏树八月才挂果。 白虎泉滋养杏树,杏子又水又甜。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苏步青种杏树,孙航航吃杏子。 孙航航领着发小张天磊,苏大鹏在荒地里摘杏子。 苏航航毫不费力摘了一挎包杏子。 航航下来,不要摔着,苏步青苦苦哀求孙子下从杏树下来,他不顾七十多岁的身躯,攀上树,战战兢兢的为孙子摘杏子。 苏航航看不惯一名七十多岁的老人爬树,所以他嗖嗖的窜上杏树。 杏子吃腻了,而且酸牙,攀树游戏不好玩。 孩子天性好动,爱冒险,喜欢尝试。 他又喜欢到水库捉鱼,这可是危险的游戏。 张天磊、苏大鹏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软,孙航航要玩一个危险的游戏。 孙航航、张天磊、苏大鹏,在水库边抓鱼。 孙航航拿着一挎包杏子为诱饵,张天磊偷来家里的纱布,制作了一个捕鱼的网。 苏大鹏把自家拖拉机犁地的后轮胎,放了气,把内胎掏扒出来。 正好小孩子的身体套在后轮内胎上刚合适。 航航心眼多,他从白虎城合作社自动蔬菜机器上,偷拿五十米封口的尼龙绳,他把尼龙绳绑在内胎上。 然后把尼龙绳绑在水库边上石头上,水库游泳是儿童危险游戏。 苏航航,张天磊、苏大鹏在水库边筑一个水坝,在水库边挖一个深坑,建了一个“捕鱼仓”。 今天要抓几条大鲫鱼。 干什么? 小孩子单纯,无暇,没有心机。 抓鱼是为了给笨狗贝贝解馋,喂狗。 笨狗贝贝活蹦狂跳的跟在三个孩子后面。 白虎村忌讳吃鱼,大笨狗贝贝经常吃上新鲜的鲫鱼,尾巴摇得换。 老笨狗贝贝个头比航航还要高,高大威猛。 菜农八月是蔬菜收获的季节,白虎村家长忙的团团转。 独生子不愁吃,不愁喝,不愁穿,怕孤独和恐惧。 愚者求福于远方,智者培植于脚下。 孙航航拿起铁锨在水库边,上游流水偏僻的岸上,挖下一铁锨淤泥。 航航指挥着两个孩子挖“捕鱼仓”。 张天磊也跳到水里。 航航又挖了一铁锨淤泥,他刚转过来,笨狗狗贝贝过于兴奋,跳到水里,扑倒航航。 笨狗贝贝伸着长舌头大口喘气,一息未停奔到河边,扑通一声跳下河。 浑身水淋淋的跑到航航身边,把航航扑倒在淤泥里。 气得航航在大笨狗贝贝身上踢了两脚,打是亲,骂是爱。 贝贝立在航航面前,又被航航踹一脚,贝贝才跑出河道。 人是从鱼进化而来的,基因里天生爱水,和水密不可分。 航航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跳入水库岸边浅水里,痛快的洗净身上的淤泥。 不大一会儿一个一米深的坑挖好了,航航的“捕鱼仓”建好。 开沟引水,在捕鱼仓与河边要挖一条三十公分宽,二十公分深的沟,小孩子俗称引鱼沟。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张天磊偷家里的纱布,沉不到水下面。 小孩子因地制宜,苏航航专挑拇指粗的胡萝卜,做渔网的坠子。 纱布围起来有四米长,每隔十公分在纱布上栓一个胡萝卜,一个简易的渔网就做好了。 张天磊、苏大鹏各自站在河边的浅水里,用尼龙绳拽着渔网。 苏航航把拖拉机后轮内胎,充足了气,套在身上。 他在内胎上拴上绳子,把尼龙绳固定在水库边上的芨芨草垛上(很坚硬的一种植物,白虎村人用来栓牛,不会挣脱),然后用手狠劲试试。 航航重新套上内胎,向水库深处游去。 内胎漏气也不要紧,最多捕鱼失败,用尼龙绳重新拉回岸边。 可水库深处是激流险滩,漩涡,非常危险。 孙航航右手划着水,左手拿着尼龙绳。 他在两米深的水库边洒渔网,渔网沉到河里。 苏大鹏,张天磊用力拽尼龙绳。 渔网慢慢向引流沟靠近。 一条一斤重的鲫鱼如隐若现,摆动着尾巴,一溜烟顺着河沟,钻进捕鱼仓。 一条大鱼捕到了。 张天磊迅速把引水沟堵上。 张天磊、苏大鹏两个人扑到捕鱼仓,抓鱼。 这时孙航航看到水库边,一位长发飘逸的女孩子,一身白衣翩翩走在水库中,宛如一只形影单只的白天鹅落入水中。 白天鹅飘然优雅,可那个女孩,水已到她胯部,她还在飘然的往前走。 那个女孩桀骜不驯的大眼睛透着一股悲凉,长长的睫毛下流着眼泪。 西小河水库是一个峡谷围堵而成,水库呈现”s”型,水库深沟位置不确定。 齐腰深的水,移动脚步顷刻间就是断崖深渊,激流险滩。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那女孩不知站在水库边就是深渊。 在那里生与死是在一念之间,顷刻间就会溺亡。 水是流动的,会把溺水者衣服剥离,一丝不挂,然后身体发胀,恐怖的飘在水上。 唯有溺水者头发飘在水中,贴在脸上。 无论溺水者富贵,还是贫穷,溺亡都是那样。 你是笨猪吗? 那里危险。 苏航航,苏大鹏、张天磊呐喊着,可是那个女孩就是充耳不闻。 我们遇上了一个疯子,我们玩自己的,不管她。 航航我们才抓了三条鲫鱼。 显然抓鱼是这几个孩子乐而不疲的游戏。 鱼在那儿? 鱼在捕鱼仓。 走, 我们看看。 三名小伙伴蹦蹦哒哒的又跑向了捕鱼仓····· 她踩她的水,我们抓我们的鱼。 那个女孩子在水库边踩水。 苏航航奔到捕鱼仓,三条活蹦乱跳的大鲫鱼在游弋。 孙航航,张天磊、苏大鹏扑上去,跳到一米深的捕鱼仓,一边戏水,一边抓鱼,乐而不疲。 苏航航抓到一条鲫鱼,两个手攥住鱼。 他们知道在做危险的游戏,鲫鱼不能带回家。 家长知道他们在水库捕鱼,一个假期就是锁在屋子里,那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唯有孤独和恐惧,他们品尝过,就好比是一只活泼的猴子关在笼子里。 “喂狗,喂狗”。 大笨狗贝贝摇着尾巴。 孙航航手里攥着鲫鱼,丢弃在水库岸边上。 大笨狗贝贝跳跃着,扑向鲫鱼,又是一顿美餐。 大笨狗贝贝尾巴,摇得如春天风催动的柳枝。 孙航航在抛鱼的一瞬间,用力过猛身体失去重心。 就在他调整姿态,无意看见离他们不远处的那个女孩。 在水库浅水与深水区之间,身体在水面扑腾一下,浮出水面,突然又沉到水里。 女孩一上一下。 那个女孩溺水了。 是死是活,要看那女孩的造化。 生活就是那么残酷,溺水并不像电视演的那样,看见有人落水挣扎,就有一个人扑上去救人。 救溺水者非常危险,即便是游到落水者面前,溺水者会把你抱住。最后两人同归于尽死于非命。 就是一个人溺水,旁边的人也浑然不知,以为你在游泳。 发现溺水了,溺水者已安静的漂浮在水中,这个认知上很难让人接受,但这是事实。 突然,那个女孩,在水里面扑通····生命危在旦夕。 孙航航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套上内胎,在内胎上和他腰上拴上五十米的尼龙绳。 尼龙绳头,拴上一节木头,避免尼龙绳下沉。 他快步游到女孩面前。 那女孩太重,他拽着女孩头发。 他无法游泳,随水波逐流,向水库中心飘去。 大笨狗汪汪的叫着。 他想放弃,可是一条人命啊。 他无助的哭起来。 爷爷,我丢弃她,还是救她。 我拽不住她。 太沉了。 这时笨狗贝贝跳到水库里。 它用嘴巴叼住木头,然后用嘴含住尼龙绳。 再往回游,也许是太重了,笨狗贝贝又丢弃尼龙绳。 笨狗贝贝游到岸边,身上水琳琳的,它一抖水花四溅。 笨狗贝贝,对着水库汪汪…… 发出凌厉的吼叫,意思让小主人孙航航丢弃那个女孩。 孙航航拽着女孩头发,哭喊着,贝贝不能丢啊,她是一条命啊,你再努力一下。 笨狗贝贝又跳入水库边,用嘴角拽着尼龙绳,往回游。 笨狗贝贝沉下去,又浮上来,往回拽了大约二十米,它没有力气了。 笨狗贝贝又丢弃尼龙绳,往回游到岸边。 对着孙航航又汪汪叫。 汪汪……汪汪…… 笨狗贝贝表示实在没有力气。 贝贝你再努力一把,贝贝你吃了我五条鲫鱼。 孙航航哭喊着。 爷爷,爷爷救救我,就是不松手。 笨狗贝贝又跳到水库里,拽着身子,它往回游。 沉下去,浮上来。 就是不松口。 终于到岸边了,张天磊,苏大鹏跑上去。 从狗嘴里抓住尼龙绳,把孙航航托上岸。 这时小孩子无助表现出来,孙航航不管那个溺水的女孩,他跑上岸,脱下内胎,踢了笨狗贝贝两脚。 大骂笨狗贝贝,我的鲫鱼白吃了。 差点让我和那个疯子(刘梦瑶被航航当做疯子)同归于尽。 然后他抱住贝贝脖子哭着,把小拳头砸在笨狗贝贝脊背上。 然后又一脚踢在笨狗贝贝脖子上。 笨狗贝贝委屈的泪水,汩汩流出来。 它汪汪叫着。 汪汪……旺旺…… 扑向那个溺水的女孩。 一嘴咬住喉咙。 眼睛望着孙航航。 孙航航跑过去,又是一脚踢向大笨狗贝贝。 她不是坏人。 救人啊,救人啊。 张天磊拽着女孩一条大腿,苏大鹏拽着女孩另一条大腿。 笨狗贝贝添女孩的头发。 第27章 (3)狗的灵性与刘梦遥的顿悟 地球资源能满足人的生存,但是满足不了人的欲望。 贪官刘世杰贪欲,就是他心灵筑造的监狱,而欲念所及之处,就是监狱的围墙。 上个月收了人家的礼,还为女儿创造丰盈的物质生活,下个月他就家破人亡,你说他对行贿者是痛恨还是欢喜呢? 他害了自己的孩子,也害了整个家族,他进监狱后物质上的匮乏还在其次,而他所做的一切,主要是整个家族精神上的意念垮了。 刘梦遥就遇到这样的境遇,她在西河县是一名骄傲的公主,她只是暂时虚幻在沙丘中的海市蜃楼。 西河县从来就没有快乐的生活存在,每一个生命的成长都是沙丘中的沙棘,都要经受沙尘暴的侵袭,枝头上有尖刺,才能防止沙丘中太阳暴晒,防止残体水分的流失。 可刘梦遥又是碳基生命,与常人本性中追求完全一致,对文明、道德、秩序、美好、善良、正义的向往也一致。 邪恶处在她爸爸刘世杰身上,可痛在她身上,她现在才会明白一些道理。 无比挚爱的爸爸居然是一名贪污犯,而且还贪污的是救灾资金,这些都是人性不能碰的高压线。 学识渊博的爸爸居然做这种事情,刘梦瑶十分震惊和愤怒,她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她认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上天要惩罚她,才让她爸爸贪污的,而且是万人唾弃的救灾资金。 她站在清澈的双桥河道里,跪在小溪边,清澈的河水,泛着白色的波浪。 爸爸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只有哗哗的水流声,前面水波粼粼,她极度痛苦,脚步不自觉的移动。 人人都在鄙视她,唾弃她,她就是一只围墙里吃草的小绵羊,自以为祁连山草原是一片碧绿的草场,她可以自由的吃草,殊不知离开爸爸的庇护,她连一根羊毛也不会剩下。 这不她在水库边踏在万丈深渊,没人理会她。 只有岸边的孙航航,三名男孩子,骂她是疯子,一个女疯子。 影响三名孩子捕鱼,她站在那里,让孩子都感到不快乐。 三个稚嫩的童声一起高呼:“女疯子,你不知道哪儿危险吗?” 哼哼…… 危险? 这儿水波粼粼,碧波荡漾,小鱼游动,野鸭飞翔,我怎么看不出来危险。 刘梦遥内心纠结,苦难太过深重,不应该背负在她身上。 虽然我很肮脏,不值得别人爱,但祁连山白云不是这样说的。 白云注视着我说,亲爱的刘梦遥你身上只有美好,白云看不出你的缺点。 双桥河滋养着爸爸刘世杰,也滋养着叔叔刘世雨。 她爸爸贪污救灾资金,她叔叔可是一名英雄,人们还是敬仰他,崇敬他。 放下吧,卸下你不应该背负的东西,重新回到双桥河的怀抱。 相信彼此生死与共,天地间苦难也是你生活的一部分。 刘梦遥的脚步又往前移动了一步。 视生命为创痛,快乐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创痛是生活的主旋律。 放下世俗的磨难,奉献生命,追随她理想的生活。 她的人生将会焕然一新,她遭遇失望,化解痛苦。 祁连山白云指引她来到草原,给予她希望。 上天在考验她的信仰,人不可能永远圆满,接受人生的一切境遇。 她的爸爸刘世杰,被一时的贪恋所迷惑,欲望最终也成为封锁他的监狱,甚至是埋葬他的坟墓。 那不是她的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现在她受的苦,吃的亏,担的责,忍的痛,到最后都变成光,照亮她的路,她可以不成功,但不能不成长。 刘梦遥又前进了一步,她顿悟。 可一脚踏空了。 扑通,栽倒水库岸边浅水里。 爸爸……我…… 一口水呛到她鼻子里。 叔叔救救我,你是英雄,应该救救我…… 一口水咽下去。 扑通,她又是一个翻滚。 救救我…… 又一口水呛在她鼻子里。 如果濒临死亡,刘梦遥最后看到什么场景? 她最后一眼看到的是。 一条大黑狗摇着尾巴。 一名小孩子在跑。 很多时候,从意外发生到报警,再到救援人员赶到,每个人都争分夺秒,但最后也只是无能为力,救援人员变成‘捞尸队’。” 最好的救援,应该是没有救援。 刘梦遥非常幸运,她踩水的地方,恰好是西小河水库上游浅水区,近在咫尺有三名孩子捕鱼,从小在水库边长大,熟悉水库地形。 她能活下来有三个条件。 一小孩子不怕水,熟悉水性。 二小孩子有救援器材,有救生圈拖拉机内胎 ,还有拉伸器材,五十米尼龙绳。 三有救援外援力量,大笨狗贝贝,笨狗贝贝条件反射,它潜意识里,是小主人孙航航救刘梦遥,笨狗贝贝当做给它捕鱼。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大笨狗贝贝是一条笨狗,下意识反应就是小主人航航为它捕鱼。 食为天工贸公司安环部长余建平看到,孙航航脚踩刘梦遥脊背,张天磊,苏大鹏各拽着一个女孩雪白的大腿。 他停下奔驰车,飞奔出事地点,胡小东也跟在后面,快步跑。 余建平对付三名熊孩子绰绰有余,又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然后他把熊孩子交给派出所,也算是学了晋朝英雄周处,他帮白虎村除了一大害。 一眨眼功夫他跑到孙航航面前。 定眼一看,他傻眼了。 三名孩子再救一个女孩,抬大腿,踩脊背,是急救方法之一,给溺水者控水。 小孩子心灵是纯洁的,当面撕破女孩胸罩,然后急救按压,这种急救方式做不出来。 所以航航把刘梦遥翻转身,是变相的做急救按压。 余建平侦察兵出生,不由分说把刘梦遥反转身,扒开胸罩,左手捏住她鼻子,右手压在胸部上…… 其实刘梦遥苏醒者,本身没有大碍,只是呛了几口水。 她是又羞又急,再加上生爸爸的闷气,只能假装昏迷,任由三名孩子摆布。 她醒了,一无所有,如何感谢三名孩子。 可现在一个大男人,扒开她胸罩,嘴唇对在她嘴上,捏住她鼻孔。 她睁开眼睛,反手就是一个嘴巴,赏在余建平脸上。 她站起来然后骂余建平:“你个流氓”。 一看余建平就是攀越城墙没文化的那个陌生人。 她的初吻就这样被余建平夺走了,她又羞又气。 又是一个嘴巴,赏在余建平脸上。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她双手护着胸,站起来往前走。 众人又听到刘梦遥凄凉的哭声。 看到余建平挨打,三名孩子哈哈大笑。 心想,打的好。 三名孩子捂着嘴,眉开眼笑,看着余建平的窘态。 大笨狗贝贝,呲着牙,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它潜意识条件反射航航救刘梦遥,是好人。 而余建平救女孩,按嘴巴。 一定是一个坏人。 那是大笨狗贝贝的认知。 只要小主人航航给笨狗贝贝发出一个暗号,笨狗贝贝会毫不犹豫冲上去,撕碎他。 笨狗贝贝虎视眈眈,犀利的眼神盯着余建平。 贝贝盯着余建平,他有点心虚。 一个女孩,浑身湿漉漉,中午草原很热,可草原早上晚上很冷, 爱情就是眼睛流泪,拿伞给她遮阳。 余建平脱下西装追上去,披在刘梦瑶身上。 你滚吧。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可怜。 她又把‘美男子牌’西装抖落在地下。 荒郊野外一个女孩,孤苦伶仃,她到哪? 余建平不放心,跑过去,挡住刘梦遥去路。 姑娘,草原危险,你到什么地方? 滚吧。 你管我到什么地方? 孙航航看到余建平一个大男人,纠缠孤苦伶仃的大姐姐。 我们救大姐姐,你纠缠大姐姐,肯定不是好人。 在这里谁怕谁,他抱住笨狗贝贝脖子,摸摸贝贝脑袋,挡住这个欺负大姐姐的坏人,我们要与他同归于尽。 笨狗贝贝蹦到余建平面前,嘴里发出狼的嚎叫。 警告余建平,你不能前走了。 孙航航一声怒吼:“你不要纠缠大姐姐,否则我的贝贝就对你不客气了。” 余建平只得回头。 董事长张亦然看到这一幕似曾相识,她断桥残雪丝巾,余建平看都不看她一眼。 对一个流浪的女孩如此用心,她内心有点醋意。 她内心酸溜溜的,爱情中的醋意是一道开胃菜,她喜欢那条大笨狗贝贝,也喜欢孩子航航。 航航知道这是一群有钱的游人,并无其他恶意,都是救人,为那个大姐姐好,所以戒心消除。 他用光脚板狠狠的,在大笨狗贝贝脖子上踹了两脚,又一脚踢在贝贝尾巴上。 笨狗贝贝戒心消除,反而摇起了尾巴。 张亦然对孩子热心,她是一个和蔼的女人。 她从旅行包拿出旅游准备的吃食,给每个孩子递给了一个苹果。 航航拿起苹果就啃。 为显示诚意,航航又把自己烂泥里的杏子递给张亦然。 杏子很脏,杏子上附着泥,张亦然皱着眉,她为了不让航航失望,在河边清洗后,丢在嘴里。 杏子很香,又水又甜。 真是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孙雨露尽心准备的十几只水煮鸡,还不如孙航航一枚杏子。 杏子一股酸味清流涌到张亦然心头,母爱之心悠然。 她想一名孩子这么危险还救人,眼睛看到的事实,与现实的真相又是另一回事。 她从钱夹里掏出二十元钱说:“救人有功,每个孩子奖励二十元。” 阿姨你还有吃的吗? 我想给那个大姐姐送一点食物。 孙航航从挎包里装了一个苹果,两个鸡腿,四个白水饼。 他拍拍笨狗贝贝的脑袋,“贝贝给那个大姐姐送吃的去。” 贝贝叼着挎包,横亘长城古道上,大笨狗贝贝飞速的跑过去,长城气势磅礴,此刻笨狗贝贝尽现西部长城的苍凉与壮美。 刘梦遥踉踉跄跄往前走着,她左手扶着胸口,钮扣已被余建平扯断,那是她自作孽要跳到水里造成的恶果。 笨狗贝贝追上刘梦遥,瞬间一条大狗挡在她前面。 贝贝把含在嘴里的挎包丢在她面前。 汪汪……汪汪……的叫着。 刘梦遥打开挎包,看到里面吃得,她顿悟,人还是向善的。 刘梦遥给了笨狗贝贝一个鸡腿。 贝贝还是汪汪……汪汪……的叫着。 它用嘴撕扯黄挎包。 她恍然大悟,狗都有灵性,要小主人的黄挎包,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笨狗贝贝不松口。 那是一条笨狗贝贝的思想,况且她还是一名大学生。 她顿悟,她要顽强的活着。 笨狗贝贝折返回来,而且嘴角还叼着空挎包,张亦然对贝贝钦佩不已,愈发赞叹笨狗贝贝。 同时对航航有了好感。 这狗是谁养的?这么有灵性。 我爷爷送给我的。 你妈妈叫什么? 苏叶儿,到西河县给金忠叔叔找墓地。 你爸爸叫什么? 孙雨露,在戈壁水泥厂上班。 我跟着爷爷奶奶。 这时,余建平听到航航说金忠,他按捺不住说:“航航,是那个金忠叔叔?” 金忠叔叔就是金忠叔叔,和我爸是战友,在战场牺牲了,曾经由刘叔叔背到金城殡仪馆。 可前几天刘叔叔给我爸打电话,要找一个地方,举行一个仪式,重新埋葬金忠叔叔。 我爸忙。 我妈替我爸到西河县,帮刘叔叔,给金忠叔叔找墓地。 可能过几天我爸也去西河县…… 一名小孩子语无伦次的表述,让余建平黯然伤神。 他急切地说:“是不是000高地147团四连牺牲的那个金忠叔叔。” 不知道,航航摇摇头。 老子英雄儿好汉,航航不是一名熊孩子,他只是顽皮而已。 余建平不能控制自己,他说:“张总,借我十万元可以吗?” 张亦然一头雾水,不知道余建平和一个孩子说得暗语。 表达的是什么? 不过她对孙雨露有了好感,仅仅一枚杏子,就改变了她的看法,她不想和孙雨露终止合作。 商界合作除了利益,还有人品。 一个人心怀慈悲之心非常重要,人可以走向天堂,也可以进入地狱。 所谓的天堂地狱只是人的一种意识,知道什么事情,即便是合理也不能做,因而产生一种敬畏。 做事不是为别人而活,而是自己心里有一种踏实的感觉,心里踏实比什么都好。 佛祖释迦尼牟说:“让人们不互相欺骗,不在任何地方鄙视任何人,像妈妈保护孩子一般用无限的慈爱珍爱这个社会。” 万物终究衰败,而慈悲之心长存,有谁不认同这些观点呢? 西河县民政局长对刘世杰来说就是一个职业。 西河人不恨走后门,而是恨自己没有机会走后门,不恨特权,而是恨自己没有机会特权,被权利奴役下的人,一旦有了权力必定奴役人。 河水的清澈必定与所经过的河床有关系,人类难逃自身天生的缺陷,人性本来就是贪婪的,如果不给人性在制度上面上锁。 最终受伤害的是所有人,也包括贪官刘世杰,还有他的家人。 《明觉禅师语录》:“不得春风华不开,花开又被风吹落;尔若明得贬褒句,未必善因招恶果。” 我问沧海何时老,清风问我几时闲 第28章 (1)临战前的告别我要爸爸 一条水波粼粼的浅水滩,刘梦遥看不出它汹涌过的痕迹,所有的波谲云诡都在水底。 她的身影落在河道里,溺水后只会成为一具浮胀的遗体。 无悲欢,无离合。 刘梦遥痛苦,可她的叔叔刘世雨呢? 没有人不辛苦,只是有人不喊疼。 钱都流向了不缺钱的人,爱都给了不缺爱的人,所以苦也就都给了能吃苦的人。 刘梦遥的叔叔刘世雨所经历的故事,看故事的人喜欢读主人公的曲折离奇,故事中的主人却想过安全舒适的生活。 刘梦遥北望长城,残破的城墙,在千年前是何等的重要,守卫城墙的戍卒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只有城墙静静的矗立荒滩沙丘中,在向刘梦遥诉说什么。 在河西走廊,守卫城墙的人叫做戍卒。和平时期他们是埋头耕作的农民,在战时,又成为守卫长城的士兵。 历史会把一个关于国家和民族的使命交给戍卒的后代吗? 在西河县双桥镇,有一个刘家庄村,有一刘姓家庭,有一个青年叫刘世雨。 农村的孩子要想奔个前程,只有两条路,要么考大学,要么当兵提干。 当兵是农村孩子的梦想,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当兵提干有时候只是一种幻觉。 1986年的一天的早晨七点半,a师147团4连3排8班班长刘世雨,内心有点慌张,他下意识的右手指,扣在81式冲锋枪的枪机保险扳机上,这可不是小事,枪击保险关闭不上,冲锋枪走火,是要出人命的。 一名优秀的班长不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刘世雨还是有这个自信。 八班十一名士兵,最后一位站着副班长金忠,他背着02式火焰喷射器。 今天是a师147团4连发布一级战备命令,全训日的第一天,四连的武器装备全部要进入实弹化。 早晨七点半,四连官兵吃过早餐,开始点名。 点名。 请稍息。 讲一下 连长肖峰站在四连队伍前面,开始训话。 金忠。 到。 金忠应答着,农村当兵的高中生寥寥无几,02式火焰喷射器也算高科技,再加上金忠农村兵,有一个优势,能吃苦,体力好。 所以副班长金忠自然是喷火兵的最佳人选。 金忠。 到。 到战备一号仓库领取火焰喷射器燃料,特种燃料威力大,遇火会发生爆炸,要注意安全,不能吸烟。 连长肖峰走上前去,他摸摸金忠的口袋,金忠口袋里有半盒金丝猴香烟。 你小子不抽烟,现在居然也吸上烟了。 金忠。 我替你保管金丝猴香烟。 连长肖峰把金忠的半盒金丝猴香烟,丢在地下,狠狠的用脚踩碎。 防化喷火兵不许吸烟。 宇宙的演化离不开温度,温度自然就成为人类最原始的力量。 人类天生就怕火,正因为火的可怕,现代科技制造出了一种可怕的杀人武器——火焰喷射器。 一种极为可怕的武器被发明了出来。 凝固汽油是在汽油中加入稠化剂调制而成,它是一种有粘性的胶体,采用凝固汽油作为喷火器燃料。 并且喷火器火柱能沿堑壕和坑道内壁拐弯、漫流、飞溅、粘附燃烧。 达到直瞄火器难以达到的纵火和精神震撼效果,并能粘在其他物体上长时间燃烧。 火焰喷射器,是哀牢山那拉山口147团四连必备的武器。 因为哀牢山溶洞纵横,是士兵的藏身之处。 a师147团4连1排3班班长孙雨露,也就是现在的戈壁水泥厂厂长孙雨露。 他扛着81式7.62毫米班用轻机枪,早晨六点,是三公里越野跑,他扛着班用轻机枪越野跑,对他来说就是噩梦。 此时孙雨露脊背上冒着蒸气腾腾的热气,烟雾缭绕,他的体力已达到极限。 战备命令已下达,连长肖峰对a师147团4连做临战动员,弹药和各种保障物资已分发到各班。 大家一定要记住,各种武器的使用方法,防止非战斗伤人。 牢记武器的安全使用条例。 连长肖峰每天早上点名都是这几句话。 唯有小学五年级还没有毕业,四连炊事班副班长冯大田,发布战备命令这几天悠闲。 喂猪兵反而觉得清闲自在了。 a师147团4连就要往3000公里的那拉山口开进,冯大田养的二十头猪处理成了大问题。 a师147团4连天天过年,每天杀一口猪。 中午四连午餐红烧肉,下午晚餐红烧肉,四连士兵吃得满嘴流油。 同时也减轻了炊事班副班长冯大田拔猪草之苦。 冯大田,到。 你留守,看家。 连长,我有意见。 讲。 连长,当了一场兵,好不容易有了战争,士兵为国效力的时候到了。 军人不上战场,就是耻辱,愣头青冯大田说什么也不留守。 喂了两年猪,打靶子弹脱靶,81式冲锋枪都不会拆卸。 你会什么? 连长。 天生我才必有用。 冯大田,你喂猪的才有个屌用,难道给安南国士兵献上一口大肥猪,四连的兵只有子弹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是刘世雨教你的吧。 你啊,天生就是喂猪的料。 你要到八班,刘世雨的班,我偏不分你到八班。 冯大田,到。 你到三班,给孙雨露背轻机枪弹夹。 是。 冯大田极不情愿,他不愿到4连1排3班班长孙雨露手下,背机枪弹夹。 没有经历过战争,战争有多残酷,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 对于农村兵金忠,他并不向往战争,而是向往在战争中立功,和平后从战场活着回到家乡,能分配一个好工作。 有一位哲学家说:没有别的东西像人的思想那样没有界限,人的思想不但能摆脱人的权利和权威。 它甚至不被限制在真实的世界里,把不符合的各种现象粘合在我们头脑里,超出了我们的认知度。 我们的身体虽然禁锢在一个地方,如同原始森林的蔷薇,带着痛苦和困难向上艰难的攀附着。 但我们的思想却能超越森林,达到无界限的混沌中。 人们假设在那里的世界,没有看过,没有听过的东西,也是可以想象的。 任何东西,只要自生不含有绝对的矛盾,都可以为我们的心灵所表达。 军人的天职,不是去理解为什么打仗,而是服从命令。 战争有多残酷只有亲生经历,战争的可怕一辈子也忘不了。 如果你开车出了车祸,你看到车上同伴的呻吟声,那惨状你忘的了吗? 忘得了同伴的呻吟声吗? 四连连长肖峰八年前还是一名新兵,就在哀牢山,他攻上哀牢山。 安南国的一名士兵炸断了双腿,眼睛充满了恐惧,努力找寻着身边的自动步枪。 肖峰跑过去,56式冲锋枪三棱刺刀扎进那个兵的胸膛,血汩汩的从那个兵胸膛流出来。 曾经的肖峰还是一名新兵,他把刺刀从那个士兵胸膛里拔出来,也不感到害怕。 他从生下来就没有想到杀人,哀牢山周围到处都有残臂断肢的遗体,有自己兄弟的遗体,还有敌人的遗体。 八年后肖峰梦见那个士兵,刺刀扎进那个士兵的梦,来的很突然,梦见两个血淋淋的人抱在一起。 这几天老是做同样一个梦,八年了他无法向别人诉说。 他有轻微的战争创伤后遗症。 所以连长肖峰已不是第一次参加战争了。 a师147团四连肖峰曾经是一名参战老兵,在日常生活中,也有理性和经验之分。 连长肖峰有一种权威,在连队说一不二。 他被刘世雨、孙雨露、陈富海,冯大 天····· 四连的班长所信任,拥戴。 至于没有参加实战的新兵,纵然你有生存技能,也容易被人忽略,轻视。 现在四连出早操六点半,已改为五点半,提前了一小时。 要上战场,谁也知道,只是藏在心里,刘世雨、孙雨露、金忠···· 四连的士兵谁也不想说出来,毕竟战争与死亡联系在一起。 四连出早操与往日不同,以前四连只是跑步。 现在连长肖峰携带81式冲锋枪,四个弹匣,头盔,挎包,水壶,手榴弹,急救包,腰间还配有手枪。 而对于八班班长孙雨露机枪手,背机枪训练,他尝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那种训练即便是你想死,累着都没死的力气。 还好这是出早操,孙雨露就是累也能坚持住。 而对于置身于战争边缘的军人家属,147团四连连长肖峰的妻子关之莲,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如何与丈夫告别,这种告别只能是生活中几段悲伤的小旋律。 a师147团4连连长肖峰最艰难的选择不是上战场,而是送走结婚才三年的妻子关芝莲。 这几天147团四连伙食出奇的好,以往早餐只是盐水煮黄豆。 而今天四连餐厅早餐,一小碟炒小辣椒,一小碟豆腐乳,每人还有一枚鸡蛋。 每桌上又加了两个菜,一碟新鲜黄瓜,一碟凉拌西红柿。 四连的早餐破天荒出现西红柿。 四连连长肖峰进了四连的餐厅,部队驻地因地制宜。 所以四连驻扎在原先部队一个废弃的老旧医院里。 四连把一间仓库隔开一分为二,一间当厨房,一间当餐厅。 餐厅十一个圆桌,一个班一个圆桌,每桌十一个小方凳子,餐厅破旧,还好餐厅还能避风挡雨。 同时餐厅也是四连增进感情的地方。 肖峰问旁边的冯大天:“你的嫂子还没有进来吗?” “还没来,连长我去叫。” 冯大田虽然分到4连1排3班班长孙雨露手下,但是还没有出早操。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冯大天喂猪,这几天四连天天是红烧肉,两天杀一口猪,四连还有七八口猪,冯大天早晨拔草还得喂猪,编制暂时在炊事班,属于流动人员。 肖峰的妻子关之莲眼圈发红,抱着孩子玉玉进了食堂。 玉玉在妻子关之莲怀里小声哭,看见连长肖峰哭的声音越大了。 “我要爸爸,我要爸爸。”玉玉小嘴撅着撒娇。 “玉玉不哭,爸爸抱。” 肖峰把玉玉抱在怀里。 “爸爸不走了。(不上战场,开拔南疆)” 肖峰无言以对。 冯大天拿了一枚粉红色的西红柿,递给玉玉。 西红柿在四连是稀罕之物。 玉玉这样的场面见多了,以往都是妈妈给玉玉送好吃的,然后爸爸就不见了,“我不要西红柿,我要爸爸。” 玉玉狠狠的把西红柿扔到餐桌地下。 “看你把孩子惯得。” 关之莲说着一巴掌就打在玉玉的手上。 玉玉在餐厅里哭喊着:“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肖峰瞪着眼睛数落妻子:“平时不教育,现在人多时打孩子。” “我教,我一个人怎么教?看你把孩子惯得。” 关之莲眼泪刷刷就流下来了。 肖峰骂妻子关之莲:“哭哭,哭个刁,老子还没死,哭丧个脸,滚回老家去。” “滚,我就滚。我可是你们肖家明媒正娶,用小车拉到你们肖家,让我滚,你把我送回关家,给我爹有个交代。” 关之莲情感爆发了,眼泪哗哗,如小溪奔涌而下。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夫妻之间吵架,有一种存在感。 吵架是夫妻连接情感的纽带,夫妻之间似乎可以说,又似乎不可以说。 然而却把两人的心灵带到过去,幸福触手可及,却与现实截然相反。 伤痛的泪水与激烈的争论轮番上演,生活的现实就是那么残酷。 那种告别,没有脉脉温情,连长肖峰的告别,却是和妻子关之莲在吵架。 人间有杀戮,人间有竞争。 亲人被不自觉的卷入这场战争,那怕是你的孩子刚刚朦胧人生,呀呀学步,或者天真善良,纯正可爱…… 但是战争残酷巨大的阴影,已给孩子罩上冷酷的面具,无法抹去。 当一个人的举动,远在千里之外。 数十年之后的另一位亲人,不得不为之忍受巨大的伤痛。 每个人都不是与别人割裂的,但凡还有人爱你,你就没有办法阻止她和你一起的痛苦。 你欠下的债,她要还。 你造的罪,她要受。 当你和这个人有着千丝万楼的关系,就已经同她一道,承担生活的苦乐。 关之莲站起身,就要走。 指导员梁平赶紧站起来打圆场说:“嫂子,嫂子,老肖不懂事。 “老肖,你说的是人话吗?” “当初你是怎么娶嫂子的?” 玉玉看到这情景,妈妈又要离开,毕竟玉玉和妈妈关之莲亲近,她从爸爸怀里又挣扎着爬到关之莲怀里。 “给你的孩子,教我滚,我一个人清净。” 关之莲说着又把女儿玉玉递给连长肖峰。 “妈妈,我要妈妈”。餐厅又是孩子玉玉的哭喊声。 肖峰站起来说:“关老师,我求你了。” 他说着低下头,给妻子鞠了一个躬。 关之莲抹着眼泪,眼泪纵横不受控制。 四连八班班长刘世雨,副班长金忠对这一幕送别终生难忘。 妈的。 找老婆麻烦事情就是多。 刘世雨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四连士兵以前在餐厅吃饭的欢声笑语,再也听不到了。 这时谁也没有心思吃馒头,士兵默默注视着炊事班餐桌上,连长肖峰和妻子关之莲的吵架。 关之莲只是动了动唇,她想说什么?似乎无从说起,我走就走。 关之莲转身…… 嫂子不要生气。 不要拉她。 你? 关之莲又回过身,对着肖峰说了一个字。 关老师,我求你了,你帮帮我。 你把玉玉带在身边,我从哀牢山回来感谢你。 如果我从哀牢山回不来,我们肖家也会惦记你们母女两的。 四连连长肖峰低下了头,又给妻子鞠了一个躬。 关之莲再也忍不住,她向前跑去,然后抱住连长肖峰,嚎啕大哭,任泪水流干。 我们可以选择妻子,但是不能选择孩子,同样一个孩子也不能选择父母。 第28章 (2)战争就是这么残酷,烧猪 军号响了,全连集合。 连长同志:“全连集合完毕,请指示。” 科目:“800米武装奔袭,快速进入阵地后实弹射击。”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训练又开始了。 a师147团四连官兵跑出餐厅,餐厅里只有关之莲和玉玉母女俩。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就在四连跑出餐厅的一刹那,四连八班班长刘世雨走过去,按住炊事班副班长冯大田肩膀,悄悄的对在他耳边说:“大田,你是流动人员,不训练也没事,送送连长家属,送送小玉玉。” “可战备命令已下达,团部纠察队已封锁住通往市区的道路····” “世雨,你让我当逃兵吗?” 冯大天把这话刚说出口,刘世雨已跑出炊事班餐厅。 “团部纠察里就没有我们老乡吗?你买菜,就不会要个出营区证吗。” 刘世雨说得是军营暗语,只有上过战场的士兵才听得懂。 147团四连连长肖峰,八班长刘世雨,副班长金忠,三班长孙雨露,炊事班喂猪的冯大田,都是农家子弟,河西农民的后代。 这社会哪有公平不公平,农民的孩子,出生的那一天就得多流汗,农民的孩子都是拿命搏一个前程。 当兵总有梦想,当班长,然后提干,再挣脱出社会的二元结构,跳出农门。 每一名士兵对生活有美好的向往,但他们都是凡人,他们大多数人终生被规则所控制,有时流汗,流血付出百倍的努力,也不能更改自己的命运。 一名士兵,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回到家乡,士兵终有一天要回到家乡。 但现在四连士兵面对的,不是一名职业军人对战场死亡的恐惧,而是战争来临前那种生不如死的战时训练。 立正,稍息。 连长同志:“三排八班进行实弹射击,请指示。 请稍息。 记住,大家记住,现代战争,炮火压制,然后步兵冲击的时代已一去不返。 四连连长肖峰八年前参加哀牢山之战,他有实战经验。 训练要从实战出发。 仅靠一个团,一个营,一个连冲垮对方的阵地已不存在了,只能带来己方巨大的伤亡。 步兵进攻以班为单位,甚至是以小组为单位。 战斗队形采用纵深梯次配置,交叉火力掩护,越靠近对方的阵地,战斗队形越是分散。 即便是没有敌方的密集火力,前沿阵地也有压发雷,伴发雷,跳雷,子母雷…… 各型号地雷,密布前沿阵地,集团冲锋只能带来更大伤亡。 我们对付敌方阵地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压制敌方火力,把爆破和突击结合起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战争只是一个结果,而临战的训练才是过程。 谁胜谁负,胜利是靠我们士兵的身躯铸就的。 四连的士兵在生死存亡关头,没有那一个士兵偷懒,但战争这头怪兽,谁也无法驾驭。 先进的战法,取决于士兵的认知和武器的先进,战场胜负之要,惟在得兵,育士造兵,为国之本。 连长肖峰要创造一种新的进攻队形,他把进攻散兵线,要比现有进攻队形要增加到2到3列队形,以梯次队形,攻防转换要在瞬间组建完成。 八班是攻防演练示范班。 戈壁省河西,干旱少雨。 干旱是河西这片土地的噩梦,裸露的戈壁,荒凉的大漠,养育着朴实的这群农民的孩子。 下雨了,雨点跌落在戈壁岩石上,戈壁滩升腾起白气,瓢泼大雨落下来,这时烤热的戈壁石温度才降下来。 雨滴打在刘世雨衣服上,绿色的军服湿漉漉的变成黑绿色。 他戴着钢盔,四个弹夹三百发子弹,四枚手榴弹,手握冲锋枪在匍匐前进。 这时连长变换口令,他喊一声:“高姿匍匐前进。” 刘世雨第一个卧倒,向前方爬去,八班十一名士兵依次卧倒。 刘世雨手掌已磨出血泡,他冲锋枪横托于胸前,枪口离地,用双肘支撑着瘦弱的身躯,右膝用力的蹬地。 他匍匐在一块石崖下,爬不动了,他躺在一个青石下,头很不舒服地枕在突起的石尖上,黄豆一样大的汗珠顺着面颊往下淌。 他的军装裹在腰间,黏糊糊的。 他在那儿躺了不到一分钟,呼吸刚逐渐正常。 “不许停。” 连长肖峰怒吼着,一脚踩在他腰上。 停下,你们就是敌方机枪子弹的活靶子。 现在是一堆死尸,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不会给你们喘息的机会,也不会让你们休息。 现在我对你们八班残忍,以后就是在战场上是对你们的爱护。 刘世雨坐起身,他背靠着石头,用袖子擦擦流到眼睛上的汗水。 然后愤怒的说:“八班,继续匍匐前进……” 他再次眯起眼睛,他想判断出太阳的位置,但是他只看到一片雾蒙蒙的天。 生活给他所有的黑暗与挑战,他靠无尽的努力和坚忍扭转自己的命运,如今他已耗尽最后一点力气。 连长肖峰一点也不留情面,八班刚做了一个攻防演练战术队形,然后他命令全连都匍匐前进。 哀牢山,南疆,六月份天天下雨,以后我们四连要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天气。 a师147团四连把祁连山平阳口脑儿山,模仿哀牢山的地形训练。 脑儿山原来冰山移动,常年切割侵蚀,保留下众多溶洞。 后来西北干旱,溶洞里冰融化,经过数万年的地质沉降,形成了孤立的山峰和溶洞。 祁连山脑儿山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姿态万千。 八班班长刘世雨无心欣赏脑儿山美景,金忠身背火焰喷射器,被脚下石头绊倒。 他趴在地上,班长刘世雨刚要扶喷火兵金忠。 不许扶,让他自己爬起来。 八班保持进攻队形。 连长肖峰在雨中怒吼:“记住,你们的战友在你旁边倒地了,不许扶。” 伤员,有后勤保障救护队负责救护。 脑儿山红砂岩在雨的滋润下,如锦色缎带,绽放出迷人的色彩。 那是我的家乡河西走廊。 a师147团四连开展实弹射击训练,800米武装越野快速进入射击阵地,完成卧姿战斗射击。 刘世雨端起81冲锋枪,哒哒哒……哒哒哒……一个短促射。 接着八班火力全开,如同炒豆子声音,枪声在脑儿山回荡。 嘭嘭……子弹落在岩石上火花四溅。 噗噗……又是子弹钻到石缝里的声音。 各种不同的枪声交错在一起,让人胆战心惊。 注意弹道曲线,进攻的士兵要占领敌方阵地,掩护的士兵,射击稍有差池,子弹就漂移,脱靶,会射向进攻中自己的兄弟。 机枪手孙雨露瞄准了一颗碗口粗的柳树,嗒嗒嗒,一阵机枪扫射。 他又是嗒嗒嗒……一个点射。 那颗柳树被他机枪子弹拦腰折断。 这时陈富海拿起炸药包,冲向一个溶洞口,他把炸药包塞进去,一拉导火绳,向后一个翻滚。 嘭的一声,石片飞溅…… a师147团四连训练的热火朝天,唯有炊事班喂猪,兼管四连买菜的炊事兵冯大天,他为营区自由流动人员。 但是现在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在军营外,做公共汽车到30公里的市区,送连长妻子关之莲和孩子玉玉,因为士兵外出必须向团部请假,有出门证才能通过岗哨关卡。 否则被147团警卫连纠察逮住,轻则关禁闭,然后让四连连长肖峰来领,违反军纪律的士兵,重则按逃兵处理,那麻烦就大了。 冯大田看着四连连长肖峰妻子关之莲,抱着玉玉做上了公共汽车。 冯大天在乡间小路上拦住一个村民的手扶拖拉机。 他给村民递上一盒金丝猴香烟说:“老乡,帮帮忙,我们连长妻子要回家乡,还领着一个孩子,不方便,我送她火车站上车后我返回来。” 那个村民没有推辞,他对冯大田说:“你这兵当的好样的,不忘连长,来去明白,真男人也,我知道你们147团要上战场,就要从关中开拔,军官让家属回家乡。” 村民用手扶拖拉机载着冯大田,行驶到关中火车站。 关之莲刚下公共汽车,四连炊事班冯大田就像夏天拔节的玉米,他从玉米地窜出来。 他叫了一声:“嫂子。” 关之莲吓了一跳,打一个激灵,在陌生的地方还有人叫嫂子,还以为是叫魂,她定眼一看,是四连的炊事兵冯大田。 部队已下达战备命令,你怎么离开营区的? 冯大天摇摇头,然后摆摆手,他示意关之莲不要说。 他抱着玉玉作为挡箭的盾牌,玉玉看见绿军装叔叔有一种情切感,乖乖的躺在冯大田怀里。 关之莲提着一个包,出门在外的家属探亲太辛苦。 刚到火车站,就碰上a师纠察队五个人。 冯大田心想,这次倒大霉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子又不是逃兵,大不了蹲几天禁闭。 冯大田穿得是炊事班工作装,没有戴领章,帽徽。 你是那个部队的。 147团四连炊事班上士给养员,顺便送送连长嫂子回家乡。 请你出示营区出门证。 冯大田摸摸口袋撒谎说:“营区出门证没带。” 玉玉开口说话了:“纠察叔叔好,我爸爸训练忙,让这位叔叔抱着我,送我妈到火车站。” 关之莲捂住玉玉的嘴。 那个纠察队长也笑了,你走吧,就当是我们几个兄弟没看见你。 冯大田逃过一劫。 到了关中火车站口,冯大天不忍心看到连长妻子关之莲母女两人孤零零的做火车,他不往车站里面送。 他说了一声:“嫂子走好,你一路保重。” 关之莲放下包,从兜里掏出一叠十元的人民币,自己留下六十元。 然后她把一叠钱搁在冯大天手里,给你的连长说:“我们母女两坐上了火车,这些钱让你们连长多买几条烟,让他多吸烟,少训人,你们都是些娃娃兵,训练不要太累了·····” 关之莲眼泪又留下来了。 我知道你们的连长太凶了…… 关之莲坐上火车,火车启动了,她爬在小桌子上,嚎啕大哭。 火车上乘客好奇的望着关之莲。 刘世雨裤子磨破了,解放胶鞋底泛着白光,钢盔上的雨滴落在肩膀上,在大雨中四连八班首先冲上脑儿山。 在脑儿山一个溶洞口,绑着一口大肥猪,猪安静的躺在溶洞口。 四连冲上脑儿山,四连士兵看到溶洞有一口猪,顿时来了兴致。 可八班班长刘世雨有点纳闷,冯大田喂猪,怎么喂到了脑儿山溶洞口? 刘世雨心想:“不会在这地方杀猪吗?” 这时连长肖峰也冲上脑儿山。 全体卧倒。 金忠。 连长肖峰发出命令。 有。 四连全体都有了,大家给我看着。 金忠我命令你,对着那口猪,用喷火器开火。 连长肖峰命令金忠向那口猪喷火。 金忠犹豫了一下说:“连长真要对那口猪喷火。” 我命令你向那口猪喷火,烧死它。 金忠一扣扳机,火焰喷射器的枪口一道火光冲天而出。 火焰喷到那口猪身上,那口猪顿时成为一片火海,火光里猪的惨叫声在脑儿山荡气回肠。 绑猪腿的绳子烧断了,猪挣扎爬起来,漫无目的走着。 连长肖峰端起冲锋枪,哒哒哒哒,……一个短促射。 那口烧焦的猪,身上又是几个血窟窿,瞬间猪安静的躺在地上,胸部,脊背,汩汩涌出鲜红的血。 记住。 这就是战争。 四连连长肖峰咆哮着。 下午晚餐,又是红烧肉,八班端上来一盆红烧肉,金忠对着一盆红烧肉哦的一声。 一口胃液从嘴里涌出,他跑到餐厅外,哇哦的一声。 胃液从口中喷涌而出,是我杀死的那口猪,他眼泪掉下来。 桌子上红烧肉剩下了,没人吃红烧肉。 炊事班红烧肉剩的满桌都是,每个士兵默默离开餐桌,谁也不说话。 金忠一个人回到八班宿舍,扒在床上,就是哭,一边哭,一边说:“这不是人干的事情。” 刘世雨悄悄把三个馒头,放在金忠床头柜子上…… 第28章 (3)军纪大于人情关禁闭 a师147团四连连长肖峰也在想心事,这样的魔鬼训练对兄弟是否太残酷。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可那是战争,本身就是无情杀戮,战争只有冷酷无情。 战场上是没有人情味的,他并非一台冷冰冰发号施令的机器人,而是战争太过残酷。 “仁不行商、义不守财;情不立威,善不居官;慈不掌兵,柔不监国”。 作为一个执掌108名士兵的四连连长,在平时对士兵过于仁慈,在哀牢山战场,每一次的行动,都关乎士兵的性命。 四连无组织无纪律,人心也将涣散,打起仗来如何冲锋陷阵? 战争后果也就可想而知,108名河西子弟,有何面目见家乡父老。 “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 果不其然,炊事兵冯大田在关中火车站,逃过a师纠察队一劫,并不等于147团上级不知道。 147团许政委一个电话打到四连。 肖峰,147团是市场吗?营区随便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自由出入。 政委,四连全部官兵都投入训练,炊事班也在训练。 肖峰,你的家属在关中火车站,旁边就站着一名四连的兵。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四连冯大田私自送连长家属,这件事情如果团部处理,会激起官兵的反感。 所以徐政委一个电话直接打给四连连长肖峰。 尤其是你这个连长,不要忘记战场纪律。 是。 政委,我一定严肃处理。 连长肖峰他是幸运的,参加哀牢山争夺战后,不久提干,后来就到一个女孩家上门提亲。 嬴女吹玉箫,吟弄天上春。 青鸾不独去,更有携手人。 八百里秦川滋养的关之莲,是一位重感情的女孩。 肖峰是农民的孩子,他提干了,跳出了农门,但骨子生活状态并没有改变,兄弟三个,家境贫寒。 他到乡村教师关之莲家提亲,当他威风凛凛穿着四个逗的军装,到关之莲家,威风八面。 关之莲爸爸杀了一只羯羊,煮了一大锅羊肉,还备有青稞酒,把他当做贵客,热情招待。 可肖峰家穷,每月工资接济弟弟妹妹,到关之莲家提亲,就显得寒碜。 他买了两包点心,买了十元一条草原烟。 肖峰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农村相亲有个习俗,要给姑娘包红包,还得给姑娘买一套衣服,这是农村相亲的规矩。 农村青年相亲就是这样过来的,肖峰是军官,国家干部了,所以肖峰对这次相亲很有自信。 英俊的肖峰坐在炕桌上,关老汉递给他一支戈壁烟。 “叔叔我不会吸烟”。 肖峰略带乡音的普通话让未来的岳父不高兴,数典忘祖,看不起乡下人,这样的人靠不住。 关老汉又倒了一杯青稞酒,递给肖峰,然后说:“小伙子,喝酒,家乡青稞酒味道醇。” 你在什么地方当兵? 在河西甘州。 那是个好地方,鱼米之乡,塞上江南,我以前曾经贩过小米。 背上百八十斤的小米,背到家已是腰酸背痛,那时日子过得苦啊,贩点小米,让莲子读到高中 现在日子好了,责任制包产到户,农村人自由了,责任地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肖峰当兵去了,对农村变化知之甚少。 但是他也看到农村发生的微小变化,现在他坐在炕头上,未来的岳父杀了一只羯羊。 表示相亲的隆重,这在以前的农村是前所未闻的事情,他以为这门亲事成了。 娶关之莲如囊中取物,他抬头看看关之莲,女孩娇羞的低下头。 关之莲右手拿着勺子,在翻腾锅里的羊肉,在烟雾缭绕的锅边,她又偷偷打量未来的夫君。 四目对视,射出光芒。 关之莲羞涩的低下了头,“哎呀”我的手。 滚烫的羊肉汤,溅起落在关之莲胳臂上。 看你冒冒失失的,关老汉嗔怪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以后就与这个陌生人过一辈子吗? 关之莲拿一个大盘子,盛了一盘子羊肉,端上炕桌。 关之莲微微抬头,扫了肖峰一眼,肖峰的眼神如空中盘旋的老鹰,凌厉的眼眶有巨大的杀伤力。 关之莲不敢看他的眼神,她又低下头,脸色微红,初恋的感觉就是微妙。 男人是泥捏的,女人是水做的,再坚强的男人也有脆弱的一面。 关之莲水汪汪的眼神引导肖峰进入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 曾经上战场凶残的面目,又回到生活中来,活着真好,有一个女孩还对他微笑。 相亲、生殖。 大自然最伟大的乐章。 肖峰因为这个女孩,他的心脏总是跳个不停。 看着她,内心滚烫,如同铁触到磁石上。 羊肉的味道,也没有女孩体香的味道,肖峰忘记锅里,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大煮羊肉。 吃肉,吃肉,自家养的羯羊。 关老汉对这个未来的女婿,还是满意的。 他把盘子里一块最好的胸骨肉,夹给肖峰。 草原醇厚的香味,肖峰咬了一口,羊肉味道很淳。 活着真好,他心里又隐隐约约想起哀牢山牺牲的兄弟。 不知怎么他又想起一刺刀扎死的那个敌人,他要是活着是不是也在相亲? 关老汉给他倒了一杯青稞酒。 喝酒,喝酒。 叔,我不会。 哪有吃肉不喝酒的,喝喝。 关老汉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人碰杯了。 草原上酒肉不分家,这是习俗。 喝了几杯青稞酒,开始进入正题,关老汉问起肖峰家庭状况,其实关老汉是明知故问。 你家弟兄几个? 叔,弟兄三个。 家里有几扇门。 肖峰楞住了,这是未来岳父对女婿很委婉的问法,意思女婿弟兄三个,肖峰能不能摊上两扇门。 没有…… 还分不到一扇门…… 肖峰语无伦次。 关老汉愕然,看来这小伙子家是真穷。 在农村谁家没有几间遮风避雨的房子,提一门亲事,比登天还难。 肖峰如实地说:“我家是土屋,今年准备拆,盖新房,我当兵,两个弟弟还小,所以没有劳动力。” 关老汉对这个未来的女婿不满意,可肖峰是军官,吃黄粮的,无形之中增色不少,所以关之莲还是义无反顾的和肖峰交换手帕,作为定情之物。 关之莲拿出一双鞋垫,绣着鸳鸯戏水。 农民自由了,农村姑娘也不羡慕吃皇粮的兵,她们从土地解放出来,激起了一股热流和激情,联产承包责任制创造了一个开放有活力的新农村。 八年前肖峰还是一名士兵,他只是一个人,八年后他有了妻子关之莲,还有了孩子玉玉。 上战场再有那么轻松吗? 关之莲是一名乡村老师,新婚燕尔,相依相偎,春来春去,夏来夏止。 她如同一只飞来飞去的候鸟,放暑假后,本想在军营附近找一个农家小院,住下来。 可是a师147团四连要开拔,小两口的相思之苦有谁知。 我住草原西,你住草原东,日日思你不见你,共住一屋,何时再相见。 关之莲抹去眼眶的泪水,她望着窗外。 “佳人伴孤灯,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胡麻好种无人种,正是归时不见归。 军人家属生活的另一面,任岁月的陀螺旋转 缠绕青春,思念丈夫的痛苦有谁知? 稍息。 立正。 点名 请稍息。 四连训练晚归后又一次集合。 冯大田。 到。 连长肖峰点到冯大田的名字后稍微停顿了一下。 然后笑笑,四连士兵还是第一次看见连长的笑脸,这种笑脸让他们感到害怕,不知哪里做错了,然后就是大强度训练,什么叫生不如死。 不过这次他有点温柔,轻声说:“冯大田,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不知道吗?你的所作所为,就是逃兵,a师纠察队可采取段然措施。” “我在四连三令五申,炊事班人员除早操外,都要参加训练,你归建在三班,是机枪副射手,难道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作为一名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冯大田沉默了,他站在四连队伍中,无言以对。 冯大田不幸生活在人类的历史中,人类的历史就是战争的历史。 冯大田又感到很幸运,他又生活在人类的历史中,学会了爱,知道了同情。 如果战争透射出一种残酷,冯大田抱着小孩子玉玉,送连长肖峰妻子,这温情一幕,是在残酷的黑暗隧洞缝隙里射出一道光芒,渗出一种爱。 作为一名军人,上战场死是必然,活着是偶然。 四连的兄弟,在战场上学会了共享,学会了友情,最重要的是得到了爱。 四连兄弟走过生命节点时,把生命置于危险之中,他们坚信能安全到达人生的彼岸。 在哀牢山000高地,却有这么一个环节,四连兄弟在阵地上,随时有剥夺生命危险的陷阱,每走一步都充满了危险。 军令如山,冯大田也是滔滔洪水中,泥沙裹挟着滚滚前行的一枚石子而已。 冯大田不是傻瓜,他在四连众目睽睽之下能说送连长妻子吗? 嫂子和孩子玉玉只是战争裹挟的无辜者。 可连长是一名军官,当然不能违反军令,一人做事一人当。 报告连长。 我下市区,给兄弟们买信纸。 四连连长肖峰总不能戳兄弟们痛楚。 人是活着的一具肉体,是情感动物,战士给家里写信保个平安,天经地义。 一封保平安家信比政治动员强一百倍,信纸中一句话:“你要好好干,不能给肖家丢脸。” 当初连长肖峰的家信,他不识字的爸爸就是这样说的。 家信中就这一句话,要比不怕流血牺牲,为国家而战的,政治动员强一百倍。 作为连长肖峰参加过哀牢山之战,他又不是不知道。 无论任何政客美化战争,但是那些亲历战争士兵的私人信件,给女朋友的情书。 还有日记或者是士兵遗书,都能够从独特的视角再现战争的残酷,在士兵眼里,家信的价值远大于动员。 冯大田,你有一万个理由,给兄弟们买信纸也不行。 四连连长肖峰咆哮着说:“a师147团四连108名兄弟是国家的人,为国家尽责的,不是我肖峰的私人卫队,现在我宣读命令。” 命令: “四连炊事班战士冯大田不服从分配,在发布作战命令私自外出,对冯大田同志关禁闭三天,考虑该同志私自外出是为战友买信纸,该同志的错误不计入档案。” 全连解散。 太阳刚刚落下消失在地平线,黄色的余晖倒映在塬上,展现一幅美丽的画面。 冯大田无心欣赏这美丽的画面,他垂头丧气走进禁闭室。 炊事班冯大田,归建在三班,所以三班长孙雨露拿着冯大田的被子。 冯大田正好气没出撒。 他在楼道里从孙雨露手里抢过被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八班长刘世雨看到冯大田愤怒发泄不满,如果不制止,临战官兵不和,四连没有士气。 这种情绪会像瘟疫一样传染。 他们是老乡,好朋友,他一脚踹在冯大田屁股上。 “大田,让你下市区,是我的错。” “我们是兄弟,你听话,进去吧。” “你不进禁闭室,我替你……” “不要给河西子弟丢脸。” “大田,这次是我的错,在那拉山口,我替你当子弹。” 金忠又劝解冯大田说:“大田你就当休息三天,你以为三班长机枪扛上,跑步训练,那叫生不如死。” “大田,你背上火焰喷射器,我替你蹲禁闭室····” 冯大天赌气的钻进禁闭室。 晚上八点是四连自由活动时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四连连长肖峰的做法引起戈壁籍士兵的不满。 他作为一名连长不送自己的妻子,孩子有他的苦衷。 但把冯大田关禁闭,当作祭旗的祭祀品,戈壁籍的士兵明显的不满,唯一表达不满的方式就是在禁闭室陪冯大田。 四连营区增加了岗哨,并且配备了7.6毫米56式冲锋枪子弹,整个营区肃穆,给士兵的心灵增加一种震慑力,战争来临了。 第28章 (4)禁闭室与姑娘的鞋垫 冯大田进了禁闭室,黑暗的角落,躺在单人硬板床上,他陷入沉思。 他听连长肖峰讲述,曾经他在哀牢山猫耳洞受得罪。 现在禁闭室比猫儿洞舒服多了,有床板,一天三餐吃喝不缺,这里不躲避子弹,也没有危险。 可哀牢山那拉山口,兄弟们在猫耳洞栖身之所,要收到苍蝇,蚊子,毒蛇,老鼠,蝎子、蜈蚣侵袭。 在战场上就是一支蚊子,也不愿多待一分钟。 猫耳洞内头上滴水,脚下踩水。 洞内空气污浊,霉菌味、汗酸味,夹杂着腥臭味,甚至还有兄弟遗体存放,洞内污浊不堪,令人窒息。 参战的兄弟皮肤被蚊子叮咬,发炎、溃疡腐烂,流出脓水…… 哀牢山那拉山口,失去了好多优秀的兄弟,界碑上都是稚气的脸,几行字简介,十八岁,那些都是没来得及充分展示自己潜能的年轻帅气小伙。 阳光下藏不住阴暗,作家无论把战争描写的如何荣光,但战争本身残酷无情,是对人性的戕害。 a师147团4连是108名活生生青年组成的一个团体,这天营区是六班长陈福海的流动哨。 而陈福海是戈壁籍,四连要向哀牢山、那拉山口开进。 这场边境冲突把四连士兵粘合在一起,老乡观念更加粘稠,一同参军,家乡的兵,他们就像兄弟一样。 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 地域性的亲缘,自然把这些兵融合在一起,四连士兵在战争来临之际,突然富有了同情心,同时具备了宽容,谅解,同理心。 也许是战争过于残酷的原因。 他们好像变了一个人,就像宇宙的诞生,万物聚结于一体,又回到奇点。 147团四连八班班长刘世雨走向营区口禁闭室,他故意咳嗽了一声。 用眼睛的余光悄悄暗示哨兵陈福海。对他悄悄的说:“我给禁闭室冯大田进去送点东西”。 刘世雨进去禁闭室,这时的147团营区,四连中有七八个戈壁籍的士兵,他们眼睛也在盯着禁闭室。 三班长孙雨露,八班副班长金忠鱼贯而入,哨兵陈福海想阻止,可孙雨露已侧身而入。 冯大田看到刘世雨进去了,没好气的说:“你做人情,让我关禁闭。” “你当菩萨,我做鬼,蹲在这暗室里,几天才能熬出头?” 刘世雨笑笑说:“连长是吃骚羊肉长大的,他无情。” “我们戈壁籍的兄弟是吃小麦,喝双桥河水长大的,不能无义,让你大田休息几天还不好了,再说在禁闭室睡觉又不累,你的错误又不记入档案。” 冯大田牢骚满腹地说:“得得,世雨你说得轻巧,四连以后立功受奖没有我蹲禁闭室的冯大田。” 刘世雨躺在冯大田硬板床上,与冯大田靠在一起…… “这里是禁闭室,是标兵班长待的地方吗?世雨,不要连累了你的入党,提干。” 冯大田推搡着刘世雨。 “大田,我可说好了,在战场上我可给你挡子弹。” 两人说着一些玩笑话,这时禁闭室又进来两名兄弟。 冯大田定眼一看,是老乡孙雨露,金忠。 你们不怕关禁闭。 怕什么? 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难道四连连长肖峰,把所有戈壁籍的兄弟都关了禁闭。 冯大田埋怨说:“你们现在在禁闭室一个个都做好人,当初连部集合点名,连长批评我,你们怎么一声不吭?” 金忠笑呵呵地说:“行了,大田,看到连长孩子玉玉的面子上,大人不计小人过,二十年后你当着连长他孩子面前说,玉玉,你爸不是一个好人,我抱玉玉,你爸还关我冯大田禁闭。” “二十年太漫长了,这次上去(战场)我还能活着回来吗?” 两军未战,我就关禁闭,晦气。 孙雨露安慰冯大田说:“你小子是生在福中不知福,金忠,你把火焰喷射器让他背,雨露,轻机枪让他扛,武装越野跑一个来回十公里,让大田试试。” 冯大田没敢发牢骚,他和孙雨露不是一个县的,感情有点生疏,况且又是他班长。 就要开拔前线了,金忠悄悄对着冯大田耳朵说:“四连,就要上前线了。” “你怎么知道?” “哨兵配了实弹,这是在国内,是营区配了实弹。” 刘世雨若有所悟的问金忠:“金忠,遗书写好了吗?” 金忠慢腾腾说:“世雨,我遗书还没写好。” “写个锤子,老子还想活呢?”冯大田又发牢骚。 孙雨露接过冯大田话茬说:“这是规矩,每个人都得写遗书。” “你写遗书了吗?我看看,我这个大老粗,照着你的遗书写。” 我遗书也没有写。 雨露,你不写遗书,还忽悠兄弟。 孙雨露兴奋的说:“我女朋友来信了,还给我寄来了几双鞋垫。” 哨兵陈福海不知从那拿来的蜡烛,递到禁闭室。 禁闭室点上了蜡烛。 金忠担忧的说:“禁闭室点蜡烛,不怕连部处理吗?孙哥你和刘班可是四连的标兵。” “怕什么?四连提不上干,退伍后在农村也有一番天地,我现在想通了不和刘班长竞争了。” 孙雨露说着从裤兜里掏出六双鞋垫,给了哨兵程福海一双。 孙雨露对哨兵陈福海说:“算是给你的贿赂,闭上你的眼睛,就当什么也没有看见。” 嗯。 孙哥,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白虎县在双桥河上游,祁连山雪水滋养了姑娘苏叶儿灵气。 孙雨露的未婚妻苏叶儿,刺绣是她必备的手艺,她专心刺绣,自然会天人合一触景生情。 双桥河温润着姑娘的灵气,她有一种天然的灵感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人世间有一种东西是相通的,那就是爱情 苏叶儿没有高深的刺绣理论,但河西刺绣世代相传。 刺绣艺术表达:“天地相合,五行,成八卦、生万物的基本符号。” 刺绣在白虎村姑娘中一代代流传下来,苏叶儿的刺绣艺术表现在鞋垫上。 化为自然万物生命延续的方式,生命不可无源,不可无根。 生命的常态就是平常的生活。 苏叶儿给他未婚夫绣了几双鞋垫,表达思念之情,她所喜欢的是活生生的孙雨露,她也喜欢他的灵魂。 苏叶儿将河西千里外的福祉,用鞋垫刺绣的方式,移到情人孙雨露的脚下。 苏叶儿素雅含情,把思念和盼望绣在鞋垫上,女孩的情愫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金忠看着鞋垫,他激动不已,触物思情眼泪掉下来,他颤悠悠的说:“孙哥,如果我有你这么好的一个女朋友,一辈子就知足了,死在战场上也值,看,你给我的鞋垫,绣着盼望。” 他又抢过刘世雨的鞋垫,仔细一瞧,鞋垫绣着思念。 苏叶儿别有深意,四双鞋垫,四季轮回,绣着盼望、思念、亲人、归来。 金忠把这四双鞋垫拼在一起,禁闭室瞬间成了新房,好像有一个姑娘在禁闭室,鞋垫排遣他们的恐惧。 战争的铁蹄也许会继续践踏生活,但它不能阻止兄弟们对生命的渴望。 肖峰的妻子关之莲,给肖峰写了一封信,信中有一首回文诗:“子忆父兮,妻忆夫,寂寞长守夜灯孤。迟回寄雁无音讯,久别离人隔路途”。 不知怎么了? 这几天连长肖峰妻子关之莲回到草原,喜欢看战争电影和小说,每次看战争题材小说她都泪水涟涟。 关之莲在看一本二战的小说,有一名士兵写的情诗:我无法告诉你写这封信我身在何处? 但我的心跟你在一起,在家里。 玉玉在楼上睡觉, 你坐在凳子上看书。 我从菜园干活回来,指甲缝里满是泥土。 想起我们初次相遇, 你答应我的求婚, 我们沿着双桥河散步。 我第一次把你搂在怀里, 你怀我的宝宝, 我们手牵手。 草原就是心之所在 把我的鞋子放在门口, 把我的帽子挂在架子上。 我一定返家回到我的身边, 只有死亡才能使我停下脚步。 若真有这一天。 希望你能听到这些话。 一生一世,直到永远。 这首诗让关之莲陷入沉思,她没有鼓起足够的勇气和自信,向肖峰表达爱,诀别却是以吵架的方式,表达离别的痛苦。 那个士兵回到家,他看到妻子和孩子了吗? 我的丈夫肖峰能回来吗? 提干了又能怎么样? 孙雨露从未婚妻来信中,也得到一个好消息,家乡农村的日子越过越好。 未来岳父苏步青曾经参加国民党远征军,在白虎村一辈子抬不起头,后来找了一个哑巴岳母。 现在政策平反了,也补发了三千元生活补助,还被列为抗战军属。 爸爸平反了,她以抗战军属的身份,领了苏步青的补助,所以把孙雨露当做她爸爸参加抗战,她信誓旦旦地说:“雨露,我支持你上战场,人活一口气。” 苏叶儿的爸爸,苏步青在白虎县参加远征军,白虎县一起到缅甸五个人,就她爸爸回来了。 未婚夫孙雨露参加的是一个边境冲突,有什么理由不活着回来呢? 而苏步青知道,战争是残酷的,没有亲生经历,不知道战争要多残酷,他说:“叶儿你要有个思想准备,战争是无情的,谁也无法预料····” 爸,你别说了…… 147团四连戈壁籍士兵刘世雨,孙雨露,金忠,在冯大田禁闭室里。 他们互相发誓,谁在战争中牺牲,活着的兄弟必须把牺牲的兄弟带到家乡,入土为安。 这是一个生死约定。 孙雨露未婚妻苏叶儿,用绣鞋垫的方式,表达对孙雨露的爱慕,在四连传为佳话,你如不离不弃,我比生死相依。 冯大田也说了一门亲,是邻村的何家,何家还在犹豫,何金玉的爸爸还没有回话,他是一个现实的人。 如果冯大田上战场牺牲了,成全了姑娘的名声,可是在战场上伤残了,回来缺胳臂,少腿,叫姑娘如何嫁人? 所以何老汉有女初长成,他待价而沽,处在观望状态,是一个墙头草。 金忠是一名孤儿,是金山的爸爸养大的,他同样也给失去爸爸的郭燕燕写了一封挂号信。 他把地址写错了,把“金城市奔马化工厂,写成金城市天马化工厂”。 金城市有两个化工厂,金城市奔马化工厂是国有企业,郭燕燕的爸爸郭普难曾经的右派,落实了政策。 所以郭燕燕在金城市奔马化工厂上班,而金城市天马化工厂是集体企业已倒闭破产。 金忠的挂号信,静静地躺在金城市天马化工厂的门房里,不久又转到了147团四连。 此时金忠已牺牲,刘世雨私拆了那份信,他不想透漏金忠的隐私,就把那封信烧了。 爱慕化作一缕青烟,飘落在空中。 这些情节郭燕燕都不知道,她被大学生祁连雪抛弃,发疯,最后被金忠的堂哥金山收留,成了妻子,生下青石头,现在叫金青石,在黑山小学金小茗的班。 a师147团进行大集结,四连八班班长刘世雨是参天大树中的一个枝蔓。 没有八班刘世雨,a师147团四连照样参加哀牢山防御作战。 1985年9月的一天中午,四连出发了。 集合。 a师147团四连等待已久了,四连三班长孙雨露推开禁闭室的门,一道强光射进来。 三班长孙雨露把钢盔递给冯大田,把56式冲锋枪递给他。 冯大田同志,从今天起,禁闭解除,正式规建三班。 你关禁闭的事情,不计入档案,从此与你无关。 当兵,一个大头兵,不当兵一个老百姓,退伍回家种地,又不是回家分配工作。 关禁闭记不记档案无所谓。 冯大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大田,这几天连里议论纷纷,只要参战,上前线,退伍后分工作。 在河西农村二元体制下,士兵把参战分配工作看的非常重。 参战农村兵退伍回家,分配工作,有这回事情。 冯大田乐起来,他说:“坏事变好事,吃上公家饭了,我的好好干。” 稍息,立正。 冯大田。 到。 你正式归建在三班,为机枪副射手,班长孙雨露。 是。 冯大田是一名机枪副射手,其实他就是一个扛弹药,出力气。 累死不知道怎么死的军工搬用工。 第29章 (1)英雄刘世雨其人,一封家信 战备值班员同志:“a师147团四连集合完毕,整装出发,请指示。” 四连排队上了,第十一节闷罐车。 a师147团四连在一个小站,叫玉石火车站待命出发,他们全部集中在一列闷罐车里。 八班长刘世雨首先跳上闷罐车,他站在闷罐车的门口,看着三班的兄弟上了车。 副班长金忠最后一个上车,他拉起金忠的手,走上闷罐车。 金忠装作轻松的样子说:“世雨,我们把西北戈壁大漠的沙粒,带到哀牢山,西北的野牦牛就要到那拉山口撒野”。 冯大天帮着把金忠的喷火器,固定在架子上,笑呵呵地说:“沙粒?什么沙粒,金忠,这几天天天下雨,我们军服上没有带上沙粒。” 孙雨露又说:“那拉山口,野牦牛撒不了野,那拉山口是热带丛林,那里全是树。” “我们白虎县祁连山生长得是松树,不知那拉山口生长什么树?” 孙雨露家乡白虎村,是祁连山脚下一个小山村,双桥河的源头,冰山融雪水潺潺奔流而下,松树遮天蔽日,他想象的哀牢山,其实就是家乡白虎村大黄山。 a师147团四连心目中的哀牢山,千人有千面,想象的是家乡门前的那座山,也许是祁连山,大黄山,马鬃山,合黎山,龙首山,骆驼丘,白家咀,尖山,花草滩…… a师147四连兄弟把哀牢山那拉山口,想象成河西家乡门前那座小山丘。 所谓的家乡,其实就是童年攀爬一座山丘,然后烙在记忆里。 所谓的乡愁就是父母生活的地方,童年乡愁如梦,无法排解。 刘世雨和战友生长在贫瘠的河西,统称为河西人。 他已和家乡结下不解之缘,他也许是家乡土地中一粒沙丘。 他最初的记忆是家乡的泥土,一片树叶,一束小草,或是一棵树。 他之所以活着,是因为他灵魂有记忆,他熟悉家乡妈妈踩下的足迹。 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的人,不知道在那拉山口生活有多艰难。 四连八班的兄弟坐在闷罐车里,呆呆的互相对望着,有一个兄弟问刘世雨:“班长你想什么?” 刘世雨若有所思的说:“想家呗。” 对一个送子参军的妈妈来说,孩子上战场,生死未卜,既残忍,又担忧,如果儿子牺牲在心理上又无法接受。 她除了等待儿子,盼望儿子平安回家,更多是彷徨,无助,焦虑,思念…… 其实她是一名弱者,就像一头刚产下小鹿的鹿妈妈,看到小鹿被饿狼吞食,鹿妈妈束手无策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 刘世雨的妈妈焦育英就有鹿妈妈那样的心情。 母爱如同廉价的水和空气一样,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可有谁珍惜水和空气的呢? 失去了才知道水和空气的可贵,母爱就像水和空气一样。 刘世雨的妈妈焦育英是个寡妇,在1966年的一天,社会偶然从有序走向无序,于是就产生了一批受害者。 人的创新之举是极其困难,因此我们把已有的形式,视为神圣的遗产。 因为人类是地球的囚徒,这个人无论多伟大,都会陷入盲目的自大中浑然不觉。 于是社会步入有序的黑暗之中,一个人的见识与这个社会的科技水平休戚相关,人所谓的洞察力里是靠不住的。 人被权利欲望迷惑了眼睛,有时候人性的自私与恶性喷涌而出,小人物的错误可以忽略不计,大人物的错误就被无形的放大。 人类社会是一个有秩序的社会,所以负面就传播开来。 刘世雨爸爸刘不欺在1966年,当双桥村村长时,村民家里一年口粮不够吃,他瞒报了双桥村小麦的产量。 上面追究责任,劳动改造,修西小河水库,住的地方土窝子,在一次下雨时,土窝子坍塌,刘不欺救出时人已去世。 刘世雨是遗腹子,焦育英拉扯两个孩子。 大儿子刘世杰聪慧,在油灯下写字,焦育英用麻绳纳鞋底,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刘世雨也上学了,两兄弟共用一盏煤油灯,两兄弟为学习打架,争吵。 焦育英又添置了一盏油灯,找了一节沙枣木,她用两只公鸡,请匠人又制做一个小炕桌。 哥哥刘世杰用旧炕桌,弟弟刘世雨用新炕桌,后刘世杰考上戈壁大学。 可家里无以为继,供不起两个孩子,老二刘世雨只得辍学。 a师147团四连开往那拉山口,刘世雨给妈妈写了一封信:“妈妈,您好! 这几天部队大强度训练,我没有时间给妈妈写信,我知道部队训练,农村的孩子能承受得住,怕妈妈担忧,所以就没有给妈妈写信,唠叨训练的苦。 可今天做上闷罐车,向南方开去,要参加那拉山口防御战,我不得不给妈妈说。 今年以来,我没有收到家里的来信,我想念妈妈,也想念哥哥,幸好我们家有弟兄两个。 曾经家里生活条件差,妈妈还让我读到高二,现在发现我在连队还是一个有文化的兵。 我要谢谢妈妈的付出。 现不孝男刘世雨给河西的妈妈磕头,这一别,也许以后不能为妈妈尽孝了。 四连进行临战训练,这次在那拉山口防御作战,我们河西弟子商量说,不能给家乡人丢脸。 所以现在不能把给妈妈尽孝,放在儿子第一位。 吃皇粮,就是国家的人,应该把国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妈妈不要怪儿子,因为我是军人…… 妈妈,你教育儿子要做人,现在国家需要我,我不得不舍身而出,为国家而战。 把那份爱妈妈的清澈爱,洒在那拉山口。 从战场回来后再报答妈妈的养育之恩。 哥哥上班,我又不在家,我知道妈妈爱惜钱,我家责任田小麦成熟了,妈妈不要爱惜钱,雇几个人收割小麦就可以。 希望妈妈不要给我存娶媳妇的钱,我知道靠一个寡母,给两个儿子存娶媳妇的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再说哥哥也有工资,而我一月也有十四元津贴,儿吃穿不愁,生活富裕,不用妈妈担心。 妈妈,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的话,请您不要难过。 我有1080元抚恤金,寄给妈妈,请妈妈不要伤心,妈妈把儿的抚恤金,当养老存起来。 就当不孝儿最后一次报答妈妈。 再说爸爸当过村长,曾经是国家干部,现在农村包产到户,农民的日子越过越好。 我又是一名军人,妈妈您有二个儿子,哥哥又是国家干部,献上一个儿子给国家也是应该的。 当我死后,请您不要给政府和147团添麻烦,再说哥哥已是副乡长。 我一旦牺牲了,你就是军属,政府会妥善安排您的生活,再说你的晚年有哥哥刘世杰,也会有保障的。 妈妈不要为生活过多担忧。 我没有什么遗产留给妈妈,只有几件军装,有件旧军大衣,冬天妈妈穿在身上,让妈妈御寒。 其他都是些小东西,妈妈不足挂齿。 我的津贴存起来,三年大概存了八百元左右,打算退伍后创业用的。 按规定还有1080元抚恤金,别的就没有了。 此致,军礼! 不孝男儿:世雨磕头 一九八六年四月二十三日 刘世雨写了一封很平常的家信,同时哥哥刘世杰也收到一封信,他心怀愧疚,自己上了戈壁农业大学,而弟弟因为自己辍学,现在上战场生死未卜。 在西河县都是那样,只要是农村出来上班的,那一个不是和他一样,所以刘世杰心情很快就释然了。 兄弟之间也不过就是鹰窝中的两只小鹰而已,只不过刘世杰出生早几天,吃的肉多。 两兄弟命运截然不同,姊妹之间谁的前途坦荡一点,在西河县农村归结为命运,谁也没有理由埋怨谁。 在西河县农村,一个家庭供养一个大学生,那一家都倾其所有资源,弟弟刘世雨辍学不是他的错。 是家庭贫困造成的。 人类天生有修补伤痛的粘合剂,这种遗忘也是贫穷人家生存的基础,但这种痛苦就像泉水,只要有一丝水流,还是从地下渗漏出来,愧疚之情萦绕在刘世杰脑中。 人生不过是棋枰上的一枚棋子而已,兄弟两,只不过刘世杰,走了一步先手棋,最后的胜负要看最后一枚棋子落的位置,人生才算完美。 兄弟两都是棋子,命运有执子的人身不由己的摆布。 刘世杰是双桥镇考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在村民眼里他风光无限。 其实他一无所有,毕业分配到县民政局,是一名办事员,后挂职在双桥镇为科级副镇长。 他俨然就是一名官,村民对权力的膜拜渗透到血液中,可刘世杰只是一个挂名的副镇长。 刘世杰挂名副镇长,虽说给刘家带来荣光,但妈妈焦育英的劳动一点也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兄弟两走出这个家庭,成熟的麦子只有一个女人收割。 不过焦育英心里乐意,两个儿子有出息,大儿子刘世杰有了工作,小儿子刘世雨退伍回来,把家交给他。 一个儿子主外,一个儿子主内,刘家家业兴旺,她也对得起刘家了。 可是小儿子又上前线,焦育英要完成妈妈的心愿,在儿子上战场前,看望儿子刘世雨。 焦育英杀了两只红公鸡,她把公鸡丢在开水盆里,褪去鸡毛,然后把两只鸡丢在锅里,用温火煮。 然后她又走到后院里,两株梨树已挂果,她找来木梯子,摘一个梨子,轻轻放在芨芨草编制的篮子里。 她摘满一篮子梨子,然后在篮子上盖满梨树叶子。 我的雨儿最爱吃早稣梨。 焦育英小心翼翼把篮子放在厨房地下,然后她守在锅旁,煮两只大公鸡。 恍惚间她睡着了,梦见儿子刘世雨满脸是血,笑容满面的走到她眼前说了一句话:“妈妈我在战场上受伤了。” 焦育英吓醒来是一个梦,她顿时大哭:“雨儿,只要你活着,就是缺胳膊,断腿也是我的孩子·····雨儿、雨儿。” a师147团四连驻扎在甘州,要南下,西河县是必经之地。 祁连山西接阿尔金山,东接秦岭、合抱六盘山绵延1200公里,纵深三百公里。 焉支山是祁连山的一个峡口,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去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西河县在焉支山脚下,而青山口车站是火车补水之地,此后就是茫茫戈壁丘陵。 焦育英有一种预感,她儿子南下参加哀牢山那拉山口防御作战,必过青山口车站。 她要看她的雨儿。 她煮好两只水煮鸡,用鼻子对着水煮鸡闻闻,那个馋嘴的雨儿,过春节弟兄两个抢着吃水煮鸡,也不给妈留一点。 家里有好吃的,她现在盼着孩子吃,可又盼不到。 她把两只卤鸡,放在一个小篮子里,然后又翻起另一个篮子里的梨树叶,金黄色的梨睡在篮子里。 她用粗糙的手摸摸嫩嫩的梨,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早稣梨完好。 她重新采集梨树叶子,盖在篮子上,只有梨树叶子才滋养梨果。 她在河西这块土地上,一个寡妇领着两个儿子,生活特别艰难。 祁连山的雪水滋养着这片荒漠绿洲,焦育英靠着朴拙与淳厚,恪守一种道德信念才生存下来。 一个寡妇养育两个孩子,要遵从农村一种规则和秩序。 雨儿上前线,她应该探望儿子,这是当妈妈的人之常情。 焦育英前面挎着一个小篮子盛着两只水煮鸡,后面芨芨草篮子是一篮子早稣梨果。 她走在通向青山车站的小路上,她想象雨儿吃早稣梨的样子,生下来就没有吃够,她看看儿子就没有遗憾了。 焦育英走在青山车站的路上,人算不如天算。 此时a师147团四连八班长刘世雨,不知道妈妈在青山车站等待他,他还在驻地脑儿山大强度训练。 a师147团四连在一节闷罐车里,列车沿着河西走廊,沿途的浩瀚戈壁,让戈壁籍战士心潮起伏。 指导员梁平看到士兵情绪不稳,他怕节外生枝,出差错,于是走到八班班长刘世雨面前,悄悄的对他说:“你是骨干,又是党员,不要太激动,离开家乡是人之常情,四连需要你。” 闷罐车迤逦前行,看到了白茫茫的一片,四连戈壁籍士兵高呼。 那是雪山。 第29章 (2)下跪送别 闷罐车迤逦前行,刘世雨看到祁连山白茫茫的一片,那是雪山。 孙雨露一听‘雪山’两个字,他拨开其他战友,走到闷罐车门口,他在闷罐车门缝里看到白茫茫的雪山。 那是祁连山冷龙岭雪山,白虎村就在祁连山脚下,他激动的不能抑制自己,他喊着:“那是我的家乡。” “连长,你望远镜借我一下。” 四连连长肖峰把望远镜递给冯大田,他又递给孙雨露。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孙雨露从望远镜看到冷龙岭雪峰,白茫茫一片。 雪山下密密麻麻的森林,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 我的家乡,冷龙岭雪山滋养白虎泉。 他和未婚妻苏叶儿曾经在祁连山捕捉雪鸡。 在一棵松树下,他和恋人苏叶儿依偎在树下。 孙雨露泪水涟涟,不能自制,他丢开望远镜,蹲在闷罐车底座上嘤嘤的哭起来。 那是我的家乡,家乡的小调。 他眼泪盈盈,传来苏叶儿悠扬的小调。 我送哥哥大路边,羞答答问一声,哥哥你何时来? 我送哥哥石头坡,石头坡上石头多。 我送哥哥青羊口,青羊口上青羊多。 我送出哥哥白虎泉,偷偷再问一声,我的哥哥你何时再回来? 八班长刘世雨被孙雨露情绪感染,他从军装兜里掏出两盒戈壁烟说:“就要离开家乡了,我请客。” 他把两盒烟散落给战友们。 那是长城,冯大天也抑制不住自己。 刘世雨从闷罐车门缝里看到烽火台,长城绵延千里。 闷罐车烟雾缭绕,戈壁籍的战友不由自主围在闷罐车门缝里····· 祁连山冷龙岭雪山,长城烽火台,荒漠上一株红柳,甚至戈壁滩上一块戈壁石,都能勾起戈壁籍战友的回忆。 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返兮。 那是青土湖,金忠用手指着波光粼粼的一片湖。 列车一划而过,青土湖已近干涸,波光粼粼的湖色从闷罐车缝隙里闪一下,就从金忠眼前消失了。 快到青山车站了,四连连长肖峰让刘世雨站在闷罐车门旁,安抚戈壁籍战士的情绪。 青土湖已近干涸,但稀缺的水滋养万物生命,青山车站旁有一涌泉,所以青山车站是过往列车补水点。 青山车站火车停靠站台,成为一个小集市,当地村民自产的农产品,卖给过往火车司机。 焦育英蹒跚的爬上一个斜坡,她看到一列列火车飞驰而去,她到火车站点,放下篮子,眼睛往西岔道望去。 她盼望火车上有一批穿绿色军装的士兵出现,只要看到绿色,她心里就踏实。 一列火车停靠的站台上,有两名火车司机游荡在站台上,闻到女人篮子里水煮鸡的香味。 篮子里什么? 是卤鸡。 卖么? 焦育英摇摇头说:“我的卤鸡不卖。” 那两名火车司机,还是抵挡不住诱惑,要扒开篮子看看,里面什么东西。 焦育英双手护着篮子,扒开篮子一角,水煮鸡香味扑鼻而来。 你这人奇怪, 不卖,你拿到火车站干什么? 焦育英摇摇头说:“我的卤鸡不卖。” 两门火车司机有点纳闷。 两只卤鸡八十元, 火车司机从兜里掏出了钱。 给我儿子吃。 你儿子在火车站背麻袋,卸货。 焦育英沉默不语。 火车司机猜不透焦育英的心思,眼睛盯着卤鸡。 焦育英盖上了卤鸡篮子。 那拉山口边境的这场小冲突,并没有改变西河县人的生活轨迹,只是在军人家属里激起了一层涟漪。 那两名火车司机才知道缘由,原来焦育英是给上前线儿子刘世雨送卤鸡。 火车司机有点纳闷,他说:“军列往什么地方行驶,我们火车司机都不知道行驶方向。” “你给你上前线的儿子送卤鸡,你知道军列几点钟通过,车站值班员都不知道。” 两名司机肃然起敬,安慰焦育英后,离开了车站。 中午两点,九月的戈壁太阳还有一丝暖意,儿子已占满焦育英的心,她远远看见一列满载大炮的军列。 焦育英背着两个篮子,发疯似地跑上前去,口里狂喊着:“雨儿、雨儿妈妈看你来了。” 军列慢慢停下来,突然从闷罐车上跳下了两名持枪的哨兵,大声呵斥焦育英:“老乡,不许靠近军列,哨兵背身而立,拉起警戒线。” “雨儿,雨儿。” 焦育英望着陌生的两名哨兵,这个和儿子一样的孩子,对妈妈如此的冷漠。 哨兵回答说:“阿姨,你离火车远点,我们在执行命令。” 焦育英焦急的问哨兵:“你们上那拉山口,南疆前线吗?” 哨兵无法回答。 闷罐车里的士兵呆呆的望着焦育英,她慈祥的面孔,让哨兵无法拒绝回答。 阿姨你的孩子在那个部队? 我儿子在甘州驻扎,番号a师147团。 在那个集团军? 孩子,我儿子说在147团,这几天上前线,路过青山车站不? 我只想看看我的雨儿。 焦育英眼泪下来了。 哨兵自言自语说:“a师147团”。 一名士兵了解的机密很少。 阿姨,你找错人了,我们是a师256榴弹炮团,147团早上了前线。 我的雨儿上了前线也好,反正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她从篮子里拿出两个早稣梨说:“孩子,这是我家后院一颗梨树上摘下来的,孩子,你吃梨,然后把剩下的梨带给我的雨儿,他在四连。” “阿姨,我做不到。” 哨兵急忙推脱说:“阿姨,我做不到”。 怎么回事? 正好256团榴弹炮参谋长查岗。 “报告参谋长,这名阿姨看他的儿子。” 哨兵说明来由。 在那个连? 是步兵连,在147团四连士兵家属。 可这位参谋长也爱莫能助。 部队已发布战备命令,闷罐车的战士呆呆的望着焦育英。 她走到闷罐车旁,打开篮子,往闷罐车门缝里塞进三个早稣梨。 这时,闷罐车车门哗啦一声,门打开了,她又往车上丢了六颗早稣梨。 吃梨用不分离(梨),缘注定生死。妈妈盼着你们这些孩子从前线回来啊。 她情绪失控,失声痛哭起来,这时闷罐车门已掩上,车厢里六个早稣梨,静静地躺在那。 车厢战士们热泪盈眶,妈妈再见。 列车开动了,那个哨兵喊一声:“阿姨步兵147团还在后面,可能两三天就路过这个车站。” 原来256团参谋长于心不忍,纪律也打不过人性,他透漏了一点消息,147团四连两三天路过青山车站。 256榴弹炮团先行南下,进入炮兵预设阵地。 列车开动的那一刻,一个士兵拿起早稣梨,挥挥手,和焦育英告别。 一股酸楚在战士的心中荡漾,列车离焦育英越来越远…… 战士把焦育英当做妈妈,挥手告别。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 九月末的戈壁黄昏已有一丝凉意,戈壁的秋雨软绵绵,淅淅沥沥飘落在青山车站。 车站青石台阶水珠一滴一滴往下落,焦育英不顾寒冷,独自一人望着远方,只要是汽笛长鸣,她都要看看远方。 一轮太阳在青山车站西面缓缓落下,铁轨上两条暗影,慢慢的移动。 太阳落下祁连山,青山车站的铁轨成两条倒影,不知去向何方? 夜幕降临了,又是一个黑夜。 青山车站值班人员有怜悯之心,让焦育英在一个存放货物的工棚里,一个长条凳子上休息。 秋夜寒冷,只要有火车的声音,焦育英就跑出来。 早晨十点,太阳挂在蓝色天空中,戈壁的青石在秋日的照耀下色彩斑斓。 九月末,戈壁没有风沙,也没有沙尘暴,戈壁的天气温柔的如同妈妈给婴儿哺乳般得温柔。 人啊,只不过是一片飘飞的落叶,从那一棵树的那枚枝上跌落? 终会落在你生长树木的那片草丛,或者那枚树叶飘落在水面上,因或是被风吹向角落。 她看到一辆军列。 她跑上前去,火车还没有停,她口里高叫着:“雨儿,我的雨儿。” 这时在军列上,十一号闷罐车上,a师147团四连八班长刘世雨,在耳朵里传来妈妈的声音。 他恍惚间感到是在做梦,可是他又醒着。 四连指导员梁平看到列车下一个女人跑动的身影,叫着雨儿,雨儿。 他赶紧走到刘世雨面前说:“八班长你是骨干,要克制,你的妈妈在火车站。” 冯大田推开闷罐车车门,金忠把刘世雨推到面前。 七天,因为那是军事秘密,就是青山车站调度员也无从知道闷罐车从那个站,开过来因为那是军列。 她凭着直觉,她想看看自己的儿子,饿了啃点馍,渴了在小站上讨点生水喝。 刘世雨看见车站上的妈妈,他有一种惊愕,他只叫了一声“妈”,然后就钻进闷罐车里再也不出来。 他感到妈妈给他丢脸,当着这么多战友的面,妈妈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七天了连脸都不洗。 只是怀里抱着两只家乡的水煮鸡,水煮鸡已有味道。 刘世雨喃喃的叫一声:“妈”。 雨儿,妈看你来了,我等的你好苦啊。 雨儿,妈给你煮的水煮鸡。 刘世雨呆呆的站着,金忠从旁边接过白布包裹着两只卤鸡。 就这么几个梨了。 她把篮子里剩下的早稣梨,丢上闷罐车。 焦育英嘴唇颤抖,不知道给儿子说些什么? 四连八班长刘世雨从闷罐车钻出来,叫了一声‘妈’。 然后说:“妈我在部队生活也挺好。” “雨儿,你从前线回来后,和战友们到我们家里来,妈给你养着十几只鸡,我多喂点鸡,你和战友到家里吃卤鸡·····” 列车一声长鸣,火车启动了…… 这时她向着列车追来,对着闷罐车挥手,高喊着雨儿,雨儿。 她的呼喊声响彻小青山车站,列车急速向前奔驰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消失在茫茫的戈壁滩。 刘世雨跪在闷罐车上,向着焦育英奔跑的方向磕头。 妈妈,孩儿不孝,眼泪模糊了刘世雨双眼。 金忠,冯大田,孙雨露·····围着刘世雨哭成了一团。 火车开动了,连长肖峰命令刘世雨站在了闷罐车门口,向他妈妈敬礼。 他们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母子告别的,闷罐车闻着有一股臭的清香,刘世雨舍不得吃卤鸡,三天后到云南文山县车站,水煮鸡已发臭。 刘世雨只好把水煮鸡丢弃在云南文山县的车站上。 你能爱我多久?就是满载乘客奔驰的火车也说不清。 她说:“火车不想停下,这是没有起点没有终点,只是生活的一个片段,一个过程,是梦幻与真实的叠影,不问源头,也不要问结果,母爱就这样的流动中向下传递。” 过了两天,有一个姑娘也到了青山车站,她就是孙雨露未婚妻苏叶儿,她没有见上孙雨露一面。 此时苏叶儿又唱起那首山歌:“我送哥哥石头坡,石头坡上石头多。 我送哥哥青羊口,青羊口上青羊多。” 前线阵地遇受几十年未遇的梅雨季,下着小雨不停,突然前方塌方。 刘世雨第一个跳下车,搬动石头,他穿上黑色的雨衣。 他妈的,这是什么鬼天气? 比西河县沙尘暴还可恶,下雨,人没处躲藏,四连人人都被雨淋成一个落汤鸡。 掩体进了雨水,湿漉漉无处下脚,被子潮湿,别说盖,沉的背不动。 公路上覆盖着几十公分厚的稀泥,就连人行走都极为艰难。 这时兄弟部队,牺牲战友遗体用塑料布裹着。 冯大田换上了胶靴,他领着六名兄弟,抬着担架,帮忙转运兄弟连一名战友遗体。 每个连队转送一程,所以冯大田领着7人,护着一副担架,将战友亡灵转往后方,不到10公里路程,他足足跋涉近一天时间。 这是战场,只有身临其境的人,那种凄惨悲伤心情,才能体会。 刘世雨把压缩饼干递给金忠,路断了粮食蔬菜运不上来。 刘世雨爬在掩体里,脚下是泥浆。 有塑料布吗? 没有。 如何睡觉呢? 第29章 (3)初到职场 现在是和平年代,刘世雨上过战场,惨痛的经历,他一般不愿意对外人说。 他在那拉山口,000高地驻守一年,战场残酷,让他忘记了他还有灵魂。 和平真好,他们不懂,没有亲身经历过战场的人,不知道生与死只是瞬间的转换,死潜伏于生之中。 他也不愿跟妈妈说,怕亲人担忧。 a师147团四连,提干的刘世雨退伍了,留队准备提干的孙雨露居然也退伍了。 唯有曾经喂猪的炊事班副班长,战场上的军工骆驼,冯大田留在连队。 他比刘世雨迟八年退伍,农村实行责任制,冲击着城乡二元结构。 在西河县农村土地怎么种,村民有权自己决定,同时农民从土地中脱身,做他们自己想做的事情。 a师147团四连,这群农家子弟提干、留部队,士兵之间竞争也就不那么激烈,他们愿意回到家乡种地。 人生而自由,却往往无不在枷锁之中。 一个家庭总有难言之隐,冯大田儿子多多与养女吴咏梅之间的矛盾,需要父母调和。 俗话说:“父母的心在儿女上,儿女的心在石头上。” 冯大田儿子多多认为家里的一切归自己支配,他有任性的一面。 而养女吴咏梅有自卑的一面,如何把养女吴咏梅融入这个家庭,是冯大田必须要做的事情。 他请教战友的妻子鲁呦呦,采用鼓励,夸奖孩子的方法,教育孩子。 冯大田的养女吴咏梅身世凄凉,贫穷让家庭潦倒,又使养的孩子孱弱,贫穷好像一层厚薄膜,包裹着兄弟两颗脆弱的心脏。 为了得到家庭一点微薄的财物,吴咏梅爸爸和叔叔积怨甚深,最后骨肉相残,她爸爸一刀把她叔叔捅死了,那一刀冲动家破人亡,是吴咏梅的噩梦。 爸爸妈妈的所作所为,对孩子是一面镜子。 一天冯大田下班回家,多多好像有心事,他看到爸爸进来了,多多怯怯的问冯大田:“爸爸,你是派出所长,而刘叔叔什么也不是,你怎么是二等功?而刘叔叔是一等功?” 在西河县权力已腐蚀到社会和人的肌理,就连小孩子多多也不能幸免。 这个问题难住了冯大田。 他笑笑,摸摸多多的头说:“儿子,在战场上不是你官大就立大功,谁官小就立小功,而要看你出生入死,做的贡献大小衡量一个人。” 我给你打个比方,你刘叔叔带领一个班是守阵地的,你爸爸背东西送给刘叔叔他们吃。 你刘叔叔为了让我少背水,在下雨天自己用塑料布铺好,在岩洞外接水,喝雨水。 多多,你以为从岩洞爬出去,就那么自由,人家有枪…… 冯大田闪烁其词,只给多多说了个皮毛。 爸爸敬重你刘叔叔,你问这个干什么? 作业做完了吗? 去做作业去。 多多嚷嚷:“做完了,作业做完了。” 冯大田又走到吴咏梅面前,这个养女的作业让他放心。 吴咏梅看到冯大田走近她,她下意识叫了一声:“叔”。 然后说:“作业做完了。” 吴咏梅叫冯大田叔叔,冯大田心里不爽,他费尽心血,换不来养女吴咏梅叫一声爸爸。 他把心里的不快,没表现在脸上,他装模作样的翻起养女吴咏梅的作业本。 “好。不错。” 养女吴咏梅又问了一个天真的问题:“叔叔,叔叔,你们打仗,杀过人吗?” 冯大田沉吟半响,他也为难了,面对养女提出的这个问题,他不知如何回答,然后他略略一思索,故意拧了吴咏梅一下耳朵。 心想,这孩子还鬼机灵。 “我和你刘叔叔那是履行职责,没有杀过人。” 战争中的杀人与养女吴咏梅爸爸,杀人有本质的不同。 总有一种美好能穿越黑暗,冯大田对吴咏梅的爱,已深入他内心。 教育孩子,重点不是爸爸有多么严厉,而在于孩子爸爸的品行。 在于孩子爸爸能承受打击重新站起来,持续的走下去,重视孩子的人品,塑造孩子的个性。 冯大田的儿子多多,少不更事,他有一个疑惑的问题,他爸爸是二等功是派出所长,而刘世雨是一等功,却是一名护渠工。 但冯大田对刘世雨尊敬是发自内心的,刘世雨天生有气场,冯大田在他身边有一种踏实感。 此时冯大田陷入沉思,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刘世玉退伍回家了。 真实的参战与观看战争片有本质的区别,他的性格变的有点怪诞,他有轻微战场后遗症。 刘世雨对参战的事缄默不语,他没有实现妈妈送别的诺言,领战友到他们家吃水煮鸡。 他带回了战友金忠的骨灰盒,西河县举行隆重的纪念大会。 但西河县是贫苦县,金忠遗骸寄存在金城市殡仪馆。 刘世雨工作分配到西河县水务局,生活像一阵风,刮过去,也就刮过去了。 他忘不了驻守哀牢山的生活,那样的日子永生难忘,他已脱下军装。 现在给谁诉说呢? 有时他想谈一谈战场的残酷,但从别人的眼神看出无所谓的样子。 没有人感同身受,有些痛苦不必告诉别人。 退伍兵能分配到西河县水务局,是稀缺的工作岗位,有多少退伍兵期盼的眼神盯着他。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退伍兵都向往有个好生活,他分配到西小河水库,大坝站闸首。 西小河水库位于西河县河坝滩,是双桥河进入西河县,一个天然小峡口,在双桥河峡口处筑起一座长三百米,高一百米一道屏障。 于是双桥河被人为切断为两截。 双桥河上游一望无际碧波荡漾。 双桥河在渠首的控制下,分配到西河县黄山乡,红山乡,大坝乡,西风乡····· 双桥镇,最后通向黑山村,灌溉农田30多万亩。 西小河水库上游为白虎县,雪影倒映在水库中,充满诗情画意。 祁连山雪水融化,形成水源涵养区,有冰沟湾、草滩湖、马莲湖、大河坝滩、东滩、西滩、浪水峡····· 这些湾,这些滩,是山区蓄水涵养地。 双桥河下游,已变成干涸的河床。 刘世雨上班了,他穿着一套蓝色的西装,留着寸头,拿着县民政局工作介绍信,到水务局报到。 他进了县城东小十字大街,看到大门上赫然挂着“西河县水务局委员会”牌匾。 他的心突突跳着,他暗自骂了一句:“妈的,刘世雨你又不是上战场,好歹你也是四连八班长,曾经大小也是一名领导,现在到水务局大门口,又不是上战场,紧张什么? 一个农家子弟能进水务局大门,唯有考大学,刘世雨超越了农村孩子,他跳出农门。 他是功臣,成了吃国家饭的人。 “铛……铛”,他敲了两下水务局办公室门,见办公室没有回应,他又敲了两下,还是没有回应。 刘世雨局促不安,他在走廊有点忐忑,刚好楼道口过来一个中年人,拿着一摞子水位报表说:“进吧,进吧,水务局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你看办公室里面不是有人吗?” 他跟着那个中年人进了办公室,办公室坐着一个秃顶的男人,刘世雨想,这可能就是办公室毛主任。 哎呀,上次毛主任到西小河水管处,我正好不在,我本想和你好好猜几拳,领教一下毛主任的高拳,不巧,我到党校学习去了。 听闻毛主任到大坝水管处视察工作,我赶紧开着车也上了水管处,你们又到红山乡检查渠道工程去了。 忙啊,羊肉煮在锅里,都烂了,没人吃。 毛主任,大坝水管处那件伤害事故你也知道,材料我已上报了,你先压压,先不要让王副局长知道,然后我们水管处内部处理。 处理不了再给王副局长汇报,办公室说话不方便,过几天我到你家,家里有酒吗? 何处长。 我家,酒到是有几瓶,正宗的戈壁红,恐怕何处长到我家,下酒菜就是开水煮面条。 刘世雨站在后面,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其实这是职场江湖暗语,意思毛主任家“开水煮面条。”他家没肉了。 何处长单位遇到麻烦事,扳平需要给办公室毛主任。 何处长得给毛主任家送羊。 明天谈,何处长和毛主任谈笑风生,看见刘世雨,把要紧的话不往下说了。 刘世雨小心翼翼拿出民政局分配工作介绍信,递给毛主任。 你就是刘世雨,一等功? 毛主任疑惑的眼睛上下打量刘世雨,然后盯着介绍信又看了一遍。 不容易啊,能在战场上立一等功,没有缺胳膊,断腿,你是有福之人。 退伍兵不好安排,其他五名退伍兵,工作安排到水务局附属单位,你县上打过招呼,王局长说先安排到西小河水管处,在基层历练几年。 你是功臣,工作在我们县水务局随便挑。 毛主任说这些话,刘世雨有点腼腆,也局促不安,他忘记提工作安置要求,只好结结巴巴地说:“毛主任,我安排工作还有什么手续没有办全?” “你工作分配再没有什么手续,你休息几天,在这个月底,就到西小河水管处报到上班。” 他有点惊讶,原来分配工作这么容易,可他内心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他不敢停留,离开西河县水务局,又到七十公里的西小河水管处报到。 他有了人人羡慕的好工作,但生活却对他毫无意义。 他的工作安逸,就是睡觉也没人过问,他想,那有这么清闲的工作? 他在期望与现实之间挣扎,这种落差太刺眼。 他在西小河水库无所事事,他的工作就是每天爬上水库大坝看看水位线,然后抄下来,写在报表上。 一年最繁重的工作 就是对泄洪水闸的钢丝绳抹点黄油。 这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这就是人生的荒谬之处,他工作越清闲,越忘不了在哀牢山的日子。 难于规划的人生,总有一种美好贯穿一生,在战场死亡令人恐惧,那种生命的脆弱与无助,他反而喜欢曾经的日子。 人是社会环境的产物,刘世雨在西河县水务局办公室看到的那个中年人。 是他的直接领导,西小河水管处何处长,叫何旺才。 现在他才知道,在办公室听说的那件事,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水管员被村民丢在河道里,差点淹死,正是危言耸听。 那里有利益,那里就有纷争,水管处如同非洲大草原的动物,都是食物链上的一环,参与到竞争中来。 顶层的狮子,也可能遭到众多鬣狗的致命一击。 水管处上班,每个人如同幽灵般小心翼翼,到处都是陷阱。 如同草原的捕猎者,你的猎物随时被抢夺,你是猎豹,不把猎物放在树上,成为鬣狗的盘中餐。 即便你是狮子,也会在鬣狗的围攻下遍体鳞伤,有可能在一群鬣狗围攻下毙命。 所以在水管处当一名水管员,如同大海中的飞鱼,要有掠海平面飞行的本领。 飞鱼飞的太高,被旗舰鸟吊起,藏在海里又成为剑鱼的猎物。 只有那些本领高强的飞鱼才能在大海中生存下来。 当一名水管站站长,你窝囊,下属也跟着遭殃。 在农村别说吃饭,就是喝口水也没人愿意给你,吃碗面条是奢望。 如果飞扬跋扈,你以为有权,可以给那个村多放浇灌水,给那个村少放浇灌水,或者不给村民放浇灌水。 水管站长就离你渐行渐远,办事不公,虽说没有性命之忧,但你必定挨打。 刘世雨在西河县水务局办公室,听到的故事,他下到基层才得到验证。 大坝水管站长郭成奎,水管员张宽,被大坝的村民丢在干渠里,差点冲到渠首。 水管站长郭成奎断了两根肋骨,腿上,胳臂划伤。 水管员张宽头碰在渠首石头上,从闸首捞出来,幸亏人已苏醒,要不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纸里包不住火,西河水管处想隐瞒也不行,怕事情闹大,张宽身体恢复还行,没大碍。 他在休息期间,工资照发。 这几天西河水管处员工,都在议论村民把水管站长郭成奎,水管员张宽丢在干渠的故事。 刘世雨工作悠闲,轻松,他也没觉得村民有什么不好。 人已群分,物已类聚,现在村民太坏,刁民太多,世道变了,人心也变了,特别在大坝水管站,员工吵成一锅粥。 刘世雨暗自好笑,那有他们说得那么危险…… 第29章 (4)农村水管员 刘世雨上班的地方,在祁连山西小河水库大马营草滩,河西曾经是匈奴的家园,匈奴呼天为‘祁连’,于是后来就叫祁连山,因位于河西走廊之南,西河人也叫南山。 金色的山丹花瓣飘落一地,雪鸡飞在草丛里,军马场骏马马蹄隐在草原深处,这片草原辽阔、壮美。 也在感动着刘世雨。 这么美得草原,那么清澈的水,怎么村民还把水管员丢在渠道里? 真是隔行如隔山,这样的事情居然发生在山清水秀的大坝村,难道村民不知道渠首,干渠水流湍急,人掉进去不及时救出,有生命之忧。 闸首渠道每年都有误入渠道,淹死捞出的羊只,甚至还有牦牛个别大型牲畜。 世道变了,难怪人心也变了。 天地昭昭,如斯之悦,何物已覆,锦匿甚多,吾心所望,乞君怜之,如应吾心。 刘世雨刚上班,他是一名水库抄表员,报水位的,还兼管维护泄洪闸两根钢丝绳,一年抹两次润滑油,好像这世界与他世无争。 其实祁连山晶莹透彻的清水,从西小河水管处,流出已是隔夜的死水。 这水还能喝,没有变质,不过侵染了沟渠的浑水,闸首的水看起来有点浑浊。 利益的链条盘结在西小河水管处,如同一棵大树的根系盘根错节。 他只是一名水库测水位的报水工,他不了解工作的实情。 西小河水管处看似像平静的大海,其实暗流涌动。 没有哪一个地方有这样的工艺,放一头活生生的猪进去,出来的就是香气四溢的火腿肠。 也没有哪一个农业区,源头是冰山、雪水,然后融雪水就滋润土地,最后长出硕果累累的麦粒。 这些环节,一环扣一环,每一环节都有人操控。 曾经西河县人浇地靠祁连山冰雪融水,有一套水制,水规。 古人提倡共矢公平,强毋凌弱,富毋欺贫,不独命脉。 西河县水资源日趋减少,用水量成倍增加,在西河县水贵如油。 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属于集体。 现在供水对象是每户村民,西小河水管处的用水制度是“以水定地、按亩配水、供水包干”。 每户村民都有供水手册,水管站实行水票制度,在灌溉上实行,见水票放水,合理安排的原则,实行统一的斗口计量方式,(水进了麦田算起)。 预交水费、按方(吨)收费的方式,在水管站设立二级账户,水管站见票供水,实行计划用水。 节约用水看似这套制度完善,实际有很大的盲区。 大坝水管站站长郭成奎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他管理着一条干渠,十几条支渠,拥有上万户村民的配水权,一方农业用水两角,西河县水务局定的水价,一条红线高压线,水价他无权改动。 每户村民每亩地配水600立方(吨),郭成奎也无权减少村民的用水权。 村民灌溉农田与家里的自来水不一样,是一个系统体系,这个庞大体系有一套管理模式,需要更庞大的资金和人力去维护保养。 需要水管员的自律,以保证供水环节不出问题,但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首先大坝干渠向支渠分水,量水。 河西曾经有一个传统,在坝口铸一铁匾,悬挂在附近,量水用一根长约5尺(1.6米),宽1寸(约0.33米),厚一指头(约0.10米),用这一铁匾量水。 各坝各沟分水都有严格的规定,分配不公就是各村村民械斗的开始。 古时不能乱浇,不犯水规。 可现代用水制度,用流量计测量渠道水的流速,精确到一杯水的流量计,也会被水管员滥用。 把流量计放在少数掌权者水管员手里,没有人监督,水管员把权利玩弄与股掌之中。 当流量计属于西河县全体村民时,它就不会被乱用,会精确到一杯水的精度。 可流量计被个别水管员操弄,就会出现盲目遵从、欺骗、愚弄和玩弄权利。 量水的方式是以坝口放置探头的方式,水的流速小数点后面稍微有一点变化,结余的水量是可观的。 各村所浇灌的土地有多有少,土地有好有坏,渠首整个集中供水体系——从支渠,到干渠,再到通往千家万户土地的沟、渗漏的状况不同。 水管员做的公平也不行,还要照顾边缘地和劣等土地的用水问题。 所以每到农村青苗浇水,这种魔咒就开始了。 给村民浇灌土地的水,黑幕只有水管站长郭成奎,水管员张宽知道。 宇宙大部分是黑暗的,只有星星点点的星光点缀在夜空。 放水的黑幕就好比黑夜里站在大海边的一个人,看到海浪上的小泡沫,认为大海的波浪都相似。 给村民放水的黑幕,如同海浪上的小泡沫,最黑暗的黑幕,外人不晓得。 大坝站长郭成奎是个精明人,他从一名农村护渠临时工,然后转正,当上水管员,现在是大坝水管站站长。 如同攀登珠穆朗玛峰。 郭成奎做事还是比较有分寸,开闸放水结余下的水。 大坝水管站还有三百亩水浇地,种植胡麻,油菜农作物。 在基层工作没有实惠谁愿意来。 他给水管处上缴一部分,给水务局各部门再送点清油。 常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一名小小的水官员,命运还不是捏在别人手里,所以他做事小心翼翼,工作十几年也没有什么大错。 经常在水管站基层工作的水管员,就是亲家多,给人当干爹的几率大。 农村生存艰难,双方互惠互利,好上填好,认干爹干妈在西河县乡村落地声根。 郭成奎当护渠工时,每年渠道缓坡鹅卵石淤积,总要清理,遇上北庄的村支书吕兆霖。 他召集村民把三公里长的渠首淤积鹅卵石清理后,渠道保护完好,就这样两人认识了,在工作中培养了感情。 可今非昔比,现在郭成奎是水管站长了,总要照顾北庄,但是吕兆霖有一个毛病好赌。 赌博特有的狂热和魅力,很容易使一个人失去理性,他赌博出现失控。 问题也就接踵而来,佛家说:又因,就有果。 万物有因就有果,做下一件事,也会引起另外一件事。 这件事的果又是下件事的因。 群山恶水出刁名,吕兆霖开着四轮拖拉机,带着帐篷,购买自备的发电机,到南山峡谷赌博。 摇碗子,猜双数,猜单数,他钱也输光了,四轮拖拉机也输掉了,吕兆霖利令智昏。 赌徒是讲信义的,居然之间签字画押,最后他把老婆押上了。 吕兆霖输了,他老婆严丽霞就遭了大罪。 赌徒签字画押的契约,居然是谁输了,赌徒的老婆,让赢的赌徒睡一晚 赌博做事竟然如此荒谬绝伦。 那知道严丽霞是位刚烈女子,到西河县公安局举报,赌徒抓了。 但她的丈夫吕兆霖也被抓了,判刑三年,缓期执行,罚款四千元。 最后她还得到看守所赎人,东拼西凑借了四千元把吕兆霖从看守所赎回来。 水管站站长郭成奎也给严丽霞借了一千元。 夫妻日子还得过,扶不上树如同死猪般的丈夫。 她是铁了心要离婚,可人是生活的奴隶。 娘家又没有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两个孩子还年幼。 他抚养孩子,郭成奎让她到大坝水管站做饭,每月160元工资。 严丽霞心存感激,就这样两人好上了。 俗话说:“好汉没钱鬼一般,好饭没盐水一般。” 吕兆霖也知道妻子给他戴绿帽子,可一个赌徒一无所有,他残存的那点尊严,被大坝站长郭成奎肆意践踏,任由她们二人眉来眼去。 爱在欲望面前脆弱的薄如蝉翼,欲望导致夏娃咬了一口苹果,即便你是最勇敢的人,残酷的事实也可以被欲望所毁灭。 文明产生以来,权势都屈服与原始的本能,欲望不知道怜悯,他所喜欢是因为大脑所支配。 郭成奎和严丽霞两人在一起很舒服,只需要一个释放。 没钱的人面临的世界是冷酷而直白的,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严丽霞顺从郭成奎,并不是他有多大的男人魅力,而是屈从于郭成奎小小的那点权利,能沾点小便宜而已。 她在大坝水管处做饭,水管站放水的原则就是各坝从“清明”开始,先放生活用水,放涝池(农村还没有自来水)。 然后浇春水(胡麻、豆科类植物播种前的浇水,当地气候海拔高,比播种小麦推迟半个月)。 立夏苗水各坝起轮,自上而下起轮(九坝开始到头坝结束)周而复始。 浇水了,在水管站是一件大事,各村村长到大坝口总闸坝上集会,共同遵守浇水公约。 实际就是个形式,当然各村村长已私下里约好, 今年浇灌头轮苗水,你杀鸡,我宰羊,他买酒,你拿烟,其实各村价格都差不多,明年再轮换。 水,谁人不知?谁人不用? 但是在干旱缺水的西河县,水不仅仅是生命之源,而且是村民家庭最大的支出。 所以村民对土地灌水,达到顶礼膜拜的程度。 大坝水管站这几天伙食出奇的好,员工都是嘴上抹石灰——白吃,也就不计较伙食的贵贱。 借这个机会,炊事员中饱私囊,顺便下班后给家里拿点私藏的鸡腿,或者给丈夫吕兆霖拿半瓶喝剩下的酒。 残羹剩饭也是美味,贫穷的家庭没有尊严。 大坝水管站要开闸放水,趁这个机会,水管站长要给各处的佛爷上香。 大坝水管站长郭成奎,邀请西小河水管处,何处长何旺才。 他拿着两条戈壁烟,进了水管处长何旺才办公室。 殷勤的说:“何处长,大坝水管站明天要开闸放水,邀请你到闸首给龙王爷点睛,提一下闸首螺杆。” 嗯哼……我知道了。 何旺财就算是对下属的回答,他是组织部正式认命的副科级干部,与没品级的郭成奎就不是一个档次,在说西河县和什么级别的人交往,显得尤为重要。 可是他又不能拒绝,他也是郭成奎烧香拜佛的佛爷之一。 逢年过节,清油,羯羊也没少吃。 大坝水管站要开闸放水,是和各村主任吃肉喝酒,联络感情,这种现象他又杜绝不了。 不吃肉,不喝酒,基层水管员工作寸步难行,只能听而不闻。 他作为水管处主管部门一把手,如果到大坝水管站喝酒,吃肉,有纵容下属犯错嫌疑。 作为掌握基层权利的水老虎,他知道巨大的利益下,隐藏着极大地风险。 基层官场就是一个江湖,身不由己,大坝水管站是非之地,他不能去。 郭成奎假装把两条香烟遗忘在何处长办公室,然后走出水管处大门。 他心里郁结者一口怨气,给佛爷请安上香,可佛爷还假装君子。 不就是一尊供奉冷猪肉的泥塑木雕,还假装正经,他送的羊肉找吃。 这天大坝水管站热闹非凡,郭成奎邀请一些虾兵蟹将,什么渠道计量员,抄水报表员,闸板安装调节师,水管员…… 刘世雨没在邀请之列,一名泄洪闸维修人员,西小河水库已三十年没发过洪水,似乎他就是单位一个多余的人。 鞭炮齐鸣,大坝水管站站长郭成奎是最大的官,他拿起毛笔,在闸首龙王爷眼睛轻轻,点了两个黑点。 然后又是鞭炮齐鸣…… 他得意忘形,拿着一瓶戈壁酒,洒在渠首上。 这时食堂做饭的村妇严丽霞,递给郭成奎一支白公鸡,然后递给他一把菜刀。 他把白公鸡按在渠道边,手起刀落,就把白公鸡头剁下来。 咕咕咕…… 白公鸡鲜血喷涌而出,跳跃着,发出扑腾,扑腾的声音。 水管员张宽爬上闸首,用扭力扳手,缓缓提升闸板。 这时又是鞭炮齐鸣,开闸放水了…… 郭成奎领着一干人,进了食堂。 水管员一一甄别,对那些吃白食的看客,清除大坝水管站。 然后就是猜拳喝酒,喝得天昏地暗,一锅大煮羊肉热气腾腾。 如同猎狗撕咬猎物,这时郭成奎嘴角流出的水,到盘子里。 大坝村又不计较这些,羊肉照吃,大坝村一轮苗灌开始了。 第30章 (3)害群之马张宽如何当上水管员 大坝水管站一轮苗灌开始了,站长郭成奎,邀请西小河水管处长何旺才,为闸首龙王爷点睛。 他没有去大坝水管站,给龙王爷点睛,作为一名副科级干部,上级指示要水管处扩大工业水,缩减农业用水。 他遵照执行,把一米备用管道打开,水流向金城市就可以了。 可他知道内情,以后西小河水管处日子并不好过。 杀人父母,断人财路,村民浇不上计划外用水,几亩薄田,难以养家糊口,一定怨声载道。 村民会把怨气撒在水管员身上,他的日子不好过。 官场就是一个江湖,身不由己,副市长祁连雪,已提出稳定农业,压缩小麦种植面积,提高经济作物种植。 金城市提出工业强市计划,市政府的工作报告本身没有错。 但是金城公司二期工程,十万吨电解镍已投入试生产。 哪知电解镍喝水比大坝村麦苗还要娇贵,工业净化水用于电解镍,纯度不达标,电解镍也喜欢喝优质的山泉水。 这样农业用水不得不减少,城市绿化更需要水,金城矿业公司30万吨洗矿设备又需要水…… 金城市工业用水猛增,这些水从哪里来? 唯一的就是从西小河水库调水。 一根一米粗的水管日夜不停的流,通过各种环节,流到金城市市民家,可市民自来水经常断水,市民怨声载道。 主管农业的常务副市长祁连雪,准备开一个金城市各单位用水协调会。 参加会议由西河县长何惠明,主管副县长马明,水务局长董旭,还有他,水管处长何旺才组成。 他就是一个提线木偶,西河县本来水是稀缺资源,还要压缩农业用水,推行节水灌溉。 协调会上,县长何惠明提前已给会议定调,他说:“金城公司在资金紧张情况下,人家(金城公司)已把工业用水,预付款1000万,打到西河县财政局账上。 这一部资金通过市政府报批,可用于水利工程建设,对西河县也是一个财政支援,西河县何乐不为呢?” 何县长首先说了他的看法。 钱的诱惑是巨大的,村民农业用水是两角钱,而工业用水是两元,十倍的差距。 但西河县有耕地30万亩,西小河水库灌溉农田30万亩,工业用水增大,势必影响村民灌溉。 西河县县长何惠明,其实已偷偷在扩大工业用水。 上次全县农业生产大会后,县长何惠明单独约见水务局长董旭到办公室谈话,让他适当扩大工业用水,缩减农业灌溉用水。 适当压缩村民种植面积,这样西河县财政的日子就好过些。 西河县长何惠明知道,在官场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相互利用的多,承担责任的少。 汇报的多是远景规划,办实事的少。 少说话,多承诺,就是他当官几十年的历练。 农村用水本身就稀缺,要压缩灌溉面积。 村民会群体上访,这不稳定的因素,就好像他办公室有一个引燃的火药桶,随时有爆炸的可能。 可是不这样做,西河县是一个贫苦县,水利工程建设的费用从哪里来?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水务局长董旭选择了沉默,市长祁连雪做了总结,县长何惠明也肯定了节约用水。 一名县局长职务和市长还差一大截,官大一级压死人。 政见上的异响,噤若寒蝉,在上级领导面前,提出不同意见,你的仕途会终结。 不撞南墙不回头,看看别人撞就行了。 他一个小小的水务局长只有执行,董旭把目光又转向处长何旺才,然后问:“何处长,消减村民灌溉用水,有什么困难吗?” 唯有西小河水管处处长何旺才知道实情,这些年农业用水价格低,西河县财政困难,渠道是年久失修,渗漏率高。 这些都在其次,水务局成为个别人的私人领地,水务局如同自己的私家后花园,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特别是基层水管员,要么是副县长的侄儿子,要么就是财政局长的小姨子,或者又是那个主任的外甥子。 水管处如同草原上躺着一头死牛,上来一群饿狼,扑上去就撕咬。 至于肉是什么味道,先吃饱再说。 西小河水管处,虽有一大群员工,可又清退不了,说话的多,做事的少。 渠道年久失修,渗漏率高,水管员和村民视同水火,搞不好这个火药桶爆炸,炸得就是他,因为那个火药桶离他最近。 西小河水管处何旺才沉默不语,心想,你市长祁连雪又不是不知道。 西小河水管处一些员工殚精竭虑的工作,为社会创造的财富,又成为某些人谋取私利的小金库。 践踏诚实的劳动,如同一桶纯洁的水,滴入一滴墨水,最后都成了污浊的水。 既然市长祁连雪,县长何惠明定了调子,那他只有执行。 他还能说什么?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县长何惠明,主管副县长马明,水务局长董旭,水管处处长何旺才一行,送副市长祁连雪上了专车,目送他远去。 县长何惠明自然是喜上眉梢,西河县的日子好过了,主管副县长马明也坐上他的专车。 已是县长级别了,专车显示出一种权利与威严,所以县长何惠明和副县长马明都有专车。 县长何惠明看着水务局长董旭,两人边走边聊,他笑着说:“董局长,上我的车,我还有点工作的事情,和你随便谈谈,董局长换届选举开始了,西河县乡上,村上的代表不少啊,我做做他们的工作,有几个副县长的提名····” 西小河水管处处长何旺才,一人拐进了水务局大门,局长董旭要他等等,有重要工作,他要安排市长祁连雪的指示,如何的落实执行下去。 既让市长祁连雪满意,又不能做出格的事情,基层工作棘手。 其实人跟树一样,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它的根系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汲取更多的养分。 金城市长祁连雪压缩农业用水,他那样做也是不得已,农业附加值低,谁又能逃脱环境的制约呢? 金城市在河西走廊东端,祁连山北麓,下辖两个县,工业基础雄厚,发展工业是大势所趋,任何人都无法阻挡。 谁为鱼肉?谁为刀俎?也不是金城市市长祁连雪说了算。 那一名官员即便不想青史留名,也还想着在治下地域得到一个好口碑。 金城市长祁连雪又不是不知道,压缩农业种植规模,工业强市,产业结构调整。 乡村问题是一个既值得探索,又值得回味的历史遗留问题,乡村它之所以成为问题,是城市把乡村的血抽走了,乡村发展必须有一次重大观念的变革。 “治大国若烹小鲜”,乡村政策需要连续性。 朝令夕改,让村民无所适从。 西河县农村基础薄弱,按照每家每户四口人计算,一个家庭也就不到三十亩土地。 可每户必有一台四轮拖拉机、播种机、收割机,有条件的村民都开垦了荒地…… 这些农具都是钱啊。 压缩农业种植规模,等于盘剥村民,工业强市,这块蛋糕水资源如何分配?是一个大难题。 金城市水资源严重短缺这是事实,有些官员不顾这个事实,鼓励村民开垦荒地。 现在又压缩农业用水,就那么容易吗? 村民与工业区发展矛盾会穿过一个点,那个点就是西小河水管处。 西小河水管处迎来了最冷的冬天,不知道这场寒流何时到来? 支持一个产业,不是写在文件上就可以了,一语不能践,万卷徒空虚。 产业结构调整,往往牺牲的是弱者,他们在食物链的最底层,首先遭受冲击。 西小河水管处大坝水管站,有八名水管员, 这些水管员要么是县上领导的亲戚,或者拐弯抹角,和水务局某个领导扯上关系藕断丝连。 水管员张宽是县长何惠明的外甥子,a县九条岭煤矿的一名下岗员工,跨地区调到大坝水管站。 所谓的调动就是一个单位人才缺乏,补给人才的方式,但是“调动”却被西河县个别领导玩弄于股掌之上,“调动”已成为个别人私家后花园代名词,滥用职权的一块遮羞布。 穷人的孩子上学不易啊,何惠明成了县长了。 一个家族凭尽全力,才供养一名大学生,当初何惠才上学,还是姐姐偷偷送一袋面粉,作为学校的伙食费。 为一袋面粉姐姐,被姐夫张忠厚毒打,打个嘴巴,踢两脚在夫妻之间只是小事。 但张忠厚最恶毒,他在夜晚做的龌龊事,让何惠明姐姐何秀秀无法给人说。 张忠厚在何秀秀大腿内侧拽,大腿一个一个靑印。 甚至过夫妻生活时,故意往何秀秀下身泼凉水,弹烟锅子灰。 从烟锅子故意吹出没灭的烟团,把暗红的烟团丢在何秀秀脖子里。 贫穷使张忠厚变得龌龊,他肮脏的心灵已化脓,臭味扑鼻、污迹斑斑。 恶心的如同无人照看的公共厕所,翻肠搅肚。 姐姐被姐夫张忠厚践踏,何惠明略有耳闻。 他把不堪回首的一幕藏在心里,找机会报答姐姐的养育之恩。 那时何惠明刚上班,权利的光辉还沐浴不到姐姐何秀秀。 直到外甥子张宽中专毕业,分到a县一条岭煤矿,下岗,改制。 此时的张宽已是两个孩子的爸爸,张宽有双重人格,既继承了父亲张忠厚的龌龊,又传承了母亲何秀秀的吃苦,淳厚。 张宽自己不出面,每天到妈妈何秀秀家哭闹,领着老婆金丽花到妈妈家吃大户。 他下岗了,到妈妈家吃饭,啃老被视为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他领着一家子到妈妈家,四张嘴,自己什么东西也不买,只管吃。 不合口喂,倒在地下,连吃但作践。 又加上丈夫张忠厚骂:“你舅舅,何惠明不是人,白羊狼,当官不认亲戚”。 他从不说当初,如何虐待何秀秀,现在反而是何家的恩人。 何秀秀被逼的无奈,哭哭啼啼,上门乞求弟弟给儿子张宽安排一个好工作。 何惠明说了一句气话:“姐姐,我现是县长,你以为西河县是我们何家的菜地,想拔萝卜有萝卜,想摘辣椒有辣椒,想挖土豆一铁锨下去,白花花的土豆满地都是,你的弟弟我的注意影响”。 农家子弟当官不易啊。 何秀秀哪里知道官场的难处,只认死理,她只知道弟弟何惠明不办事,就哭诉说:“弟弟,你已是县长了,给张宽调动个工作就是说句话的事情,你现在有吃、有喝,还管着一个县,我也不指望你什么,只把外甥子张宽的工作调动了”。 贫穷的孩子是有原罪的,又听何秀秀哭诉:“弟弟,你上学,我给你送一袋面粉,你姐夫人模人样的,可是一到晚上就死里折磨我,掐我的大腿····” 何秀秀看到何惠明没有吭气,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诉说当年偷偷给弟弟送面粉,遭到姐夫非人虐待。 何惠明大为惊讶,才知道姐夫龌龊的那一幕。 何惠明站起来,他长舒里一口气说:“姐姐,外甥子工作的事情,就这几个月给办好。” 亚当斯说“国王羡慕在路边晒太阳的农夫,因为农夫有着国王永远不会有的安全感,而农夫又羡慕国王,因为国王有显赫的权势,可以为所欲为”。 当官为政,有权有势,万人之上,但是缺乏安全感,做什么是都要小心谨慎。 作家雨果说:“人们不能没有面包而生活,贫穷使男人潦倒,饥饿使妇女堕落,黑暗使儿童羸弱”。 一个人的所作所为,要看你受什么样的教育,和所处的环境。 西河县长何惠明本想在后花园清除杂草,没想到却摧折了鲜花。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县长何惠明把外甥子调到,西河县水务局西小河水管处。 局长董旭就把侄儿子也调来了…… 自此西河县人浮于事,恶劣的口子已开先,群起而效仿者纷至沓来。 如果你在厨房里发现了一只蟑螂,它肯定不只是一只。 西河县是一个贫苦县,找一个稳定有保障的工作不容易。 县长何惠明开了先例,下属“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 导致西河县水务局变得越来越浑浊,越来越丑陋, 张宽有舅舅何惠明撑腰,打通了层层关节,跨地区调动。 舅舅何惠明在阳光下做着龌龊之事,自然张宽调到西河县水务局。 局长董旭,西小河水管处长何旺才,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把张宽,安置在西小河水管处,大坝水管站当了一名,旱涝保收事业编的水管员。 第30章 (4)人性善与恶权利异化分福利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不想当局长的水管员,不是一名好水管员。 权利的血腥,只要拉开序幕,基层权利竞争风暴就猝然而至,被裹胁被掠夺将无可奈何。 关键是,深陷其中的人,应该怎么办? 水管员张宽有当站长的野心,华夏曾经有太监伺候皇帝,不想当皇帝的太监,就不是一名好太监。 太监是当不了皇帝的,当了皇帝就血雨腥风,属于乱政,这是制度使然。 在大坝水管站张宽能吃苦,干工作抢在前头。 实则背后老谋深算,他成熟的让人望而生畏。 张宽只对西小河水管处处长何旺才毕恭毕敬,只有大坝水管站长郭成奎安排的工作,他才努力干。 他所干的工作是有选择性的,当他装出一副可怜样时,他有错误,上级也不忍心处理。 他对人恩怨分明,锱铢必较,虽说他是一名下岗员工,但奴性十足,残忍狠毒。 一旦有点小权利,把持大坝站一个水闸,他给村民有配水的小权利。 他把《水政法》玩弄于鼓掌之上,在刀尖上跳舞。 他做的工作游刃有余,由黑色变成灰色,然后又把灰色变成合法。 他做事毫无顾忌,做常人未敢做之事,在大坝水管站上演闹剧,反正有他舅舅县长何惠明庇荫。 “当官要当执金吾,娶妻就要娶阴丽华”。 当官要当大坝站长,娶妻还是那个贪小便宜的村妇金丽华。 张宽一月三百元工资,他到大坝农村,看到村民地里种葱,就说夸,种胡萝卜就说脆。 他今天梢一捆葱,明天拿一袋子胡萝卜,村民本身也没当个事。 可他拿到西河县城就是稀罕品,他老婆到邻居家炫耀,说他丈夫张宽本事大,拿村民农产品不要钱。 在特权笼罩下,白吃白喝不知羞耻。 惹得邻居羡慕、嫉妒、还有一丝丝的恨意。 张宽不以为意,回家时摩托车带回来羊肉、大公鸡…… 都说是村民送的,一家人生活滋润,有点小权利倒也惬意。 大坝水管站员工本身工资不是很高,但工作附带的利益多,油水大,主要是干什么工种。 不要以为张宽从一名下岗职工,通过舅舅何惠明得到一个水管员,工作来之不易,他一定脚踏实地,那是痴人说梦。 皇帝还给太监荣华富贵,可死在太监手上的皇帝举不胜举。 张宽见熟人迎合着一张笑脸,他的笑脸是有选择的,实则背后老谋深算。 现实令人望而生畏,他做的龌龊之事,令人防不胜防。 他对上级奴性十足,对村民残忍狠毒。 对无赖刁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做事毫无顾忌。 工作有成绩往自己身上揽,有过错,就往外推,嫁祸于人无所不用其极。 人生如戏,但戏不是人生。 历朝历代有一个现象值得关注,任何一个朝代文官集团执政,要比太监集团执政清明的多。 文官执政也许黑暗,但是没有太监集团残忍,文官执政有一定的底线,公卿出生的皇帝,对功臣宿将一般都比较宽大。 反而是贫民出生的流氓无赖,对功臣宿将残酷无情,滥开杀戒。 张宽利用权势得到一份工作,大坝水管站所有的管理制度,变成空中楼阁。 他无情、贪婪,对善恶漠不关心,只要自己得好处。 友情和忠诚抵不过利益的驱使,友情,忠诚都可以出卖。 他自私贪婪的尺度无法丈量,如同进入没清洗的公厕,令人作呕。 大坝水管站长郭成奎在西河县,是没有职务级别的,但穿行在沙漠中饥渴的人,看到沙漠中有一眼清泉。 那是救命的一眼清泉。 恰好郭成奎就是管理那眼清泉的人,于是借助生命之源的清泉,他比普通人高贵一头。 千年的媳妇熬成婆,不吃苦中苦,方位人上人。 一名护渠临时工,熬到水管站长,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才能领受。 郭成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休,夏天给村民灌溉,秋天至冬天修渠。 他每天带着铁锨、扳手、套管骑着摩托车对水管站的渠道巡查。 一次他看到渠道里有两块大石头,他跳进水渠,想把石头搬走。 石头大,他只能蹲下身躯慢慢移动。 他的脚伸到闸口,水闸螺杆丝扣滑丝了,水闸瞬间落下,压住他的左脚。 “有人吗?” “帮帮我。” 他头上的汗珠流下来,他惊恐万分,下午五点渠道,闸首要按时放水。 这沙滩上,哪有什么人? 铁锨还在身边,他镇定下来。 他用铁锨木柄用力撬水闸,半吨重的水闸卡在水闸缝隙里。 他再用力一撬。 咔擦……一声,铁锨木柄断了。 他左脚一阵揪心的痛。 晦气。 今天倒大霉了。 他还在想办法,从这渠道走不出去,流向渠道的水会淹死他,他成了冤魂野鬼。 他脱下上衣,然后把衣服用石头砸成,连成一体的碎片。 他把袖口系在折断的木柄上,挥舞着连成一体的衣服碎片,如同发了疯的疯子。 他自救的方式,在狂野里没人理会。 有人吗? 郭成奎哭了,他的语调变成绝望的呐喊。 有人吗? 他嗓子已变调,上下颌哆嗦着。 他累,却无从止歇。他苦,却无法回避。 他想活着可没人救他。 还得靠自己。 他又挥舞起折断的铁锨木柄。 只要努力,在绝望中总能涌现出一丝生机。 他衣服碎片扣住闸板上,套管扳手上。 他一拽衣服,套管滑落在渠道里。 他趴着,努力向前…… 他终于把套管拿到手。 套管扳手是铁质工具,可以当做撬杠。 他狠劲一撬,他是幸运的,在世间,他的苦痛无法言说。 而每当在这样的时刻,使他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正如他不想接受终将死亡的事实,因为活着,所以他必须面对危险。 渠道里有的是鹅卵石,他拿了一个灰色的鹅卵石。 垫在水闸底部。 然后他又用套管撬水闸底部,撬不起来。 那块鹅卵石太大了,水闸倾斜。 他忍着剧痛,又重新撬起水闸,放了一个小的鹅卵石。 他已精疲力竭,浑身没了力气,他沙哑的低吟着:“老子不干水管员,老子不干了……” 孤独、无助、悲伤……生存的欲望一起涌上心头。 他又骂自己:“老子就是一名临时工,才让我一个人到这个鬼地方来。” 眼泪模糊了他双眼,他又绝望了,哭喊着:“报应,这是报应。” 每年在大坝渠道总要跌进去几个人,在急流下没有生还的可能。 冤魂厉鬼向他索命了,水闸螺杆上也不上润滑油。 害人者害己,这是报应,这是报应。 他看到水闸好像要倒过来,他的视线模糊起来,感觉身体天旋地转。 生命如此既往的脆弱,一次小小的失误就会要了他的命。 “老子要活着爬出去”。 他绝望了,他下意识用套管撬水闸右边。 动了,水闸动了, 他有希望了,有活命的机会了。 他再一撬。 水闸终于开了一条缝,他又垫了一个硕大的鹅卵石。 他从水闸里抽出,压在水闸的左脚,爬出了渠道,抱着左脚坐在渠道边上,像个小孩子哭起来了。 这种危险只是护渠工偶尔碰到,恰巧他遇上,幸而捡回一条命。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现在水管员成了香馍馍,西河县水务局要清退临时工。 全水务局上百临时工,只留下十三个人。 其他的人工作了十几年,临时工就这样回家了。 有一个好工作竞争之激烈超乎想象。 郭成奎还是有人缘的,水务局长董旭当西小河水管处副处长兼大坝水管站长时,他是一个护渠工。 县长何惠明当大坝乡副乡长时,他是大坝水管站副站长···· 他只想转为一名正式工,从一个临时工变为吃财政,拿稳定工资,有事业编的工人。 他在大坝站管渠道给村民浇地的水,可水是一种稀缺资源。 自然他就有了特权,特权下自然滋生盘剥克扣。 人在利益面前是弱智,即便你不吃拿卡要,你的下属也会拥戴让你干,以便分得一杯羹。 他虽然能干,但最后摆脱不了专权的污点。 必要的应酬无可厚非,只要不做的出格。 他工作格外卖力,大坝流域地势平坦,土壤肥沃,气候温和,唯一缺的就是水。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大坝水管站利用自己管水的优势,有一个千亩地的农场,主要种植胡麻。 榨出的油作为职工的福利,郭成奎是个有心计的人,从农村出生的贫困孩子,胡麻渣可以喂猪。 胡麻秸秆粉碎就是羊的好饲料,大坝小青羊滩半荒漠草地,是发展畜牧业的好地方,大坝站还养有五百只羊,五十头猪。 大坝站长是一个肥缺,大坝站长诱惑力太大,权利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所以大坝站长一般是西小河水管处兼任,临时工郭成奎是副站长,大坝站他说了算。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他经营有方,大坝站农场计算投入和产出的,唯一不计算成本的就是水,在地势平坦的戈壁。 三千亩土地是大坝站农场,好一点的土地种了500亩胡麻,土层贫瘠的土地,洒满了紫花苜蓿。 西河县遵从一种传统,每逢八月十五,有两件事必做。 一件大事是西河人的大月饼,在十五日晚,将月饼和西瓜果品献在庭院中。 一件事情就是吃手抓羊肉。 将带骨的新鲜羊肉,剁成长条或者小块,将羊肉投入锅中,煮烂羊肉后,从锅里捞出。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大煮羊肉。 真想了解的越多,未必就越了解真相。 大坝农场的五百只羊群,抢过麦茬后,羊群在麦地里吃收割遗留的麦穗。 羊群活蹦乱跳,正是长膘风的好时节。 放羊的郭老汉(本家远亲叔叔),把羊群隔成两群。 一群羊里有二十只羯羊,还有三十只淘汰老母羊。 喂上胡麻榨油后的油渣,油渣混杂在粉碎的紫花苜蓿里,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羊群吃得膘肥体壮。 大坝农场开始杀羊了,郭成奎找了三个杀羊的村民,然后让两个心腹,管理员余得先,还有会计赵雷,负责分福利。 分福利是个力气活,并不是谁都能干,和领导打交道,混个面熟,有利于以后开展工作。 人首先屈从权力,然后再成为权力的弱智。 余得先,赵雷眼中只有势力,无关对错。 分福利也遵从一种规则,偶尔碰上个别领导洁身自好送不出去。 恰好水务局部门领导调走,或者有其他变故,这份福利一只羊,就没有你的份。 如果你快退休了,会计赵雷,管理员余得先,是不会上你的门。 剩下得羊,会计赵雷,管理员余得先就私分了。 人就是这么势力,这么残酷,这么冷情。 西河县水务局人走茶凉,显得泾渭分明。 今天你可能是处长,明天退休了,后天人家分福利,也不会送你到家门口。 给领导私发福利,潜规则总要遮掩一下。 西河县小县城,熟人社会,在楼道抬着一个硕大的羊,别人能看不见吗? 所以送羊并不是无人知道,而是显得与众不同,送羊也得得讲究个礼法。 西河县水务局局长,副局长,都是大坝站长郭成奎自送上门。 郭成奎首先敲门,开门的如果是孩子,或者是家属,说明领导在。 他一挥手,从楼道里钻出来,会计赵雷,管理员余得先抬着羊,放在门边,然后走人。 官当到西和县水务局副局长这一级,送羊是有忌讳的。 福利羊,必须是四岁满口羯羊,这只羊重量必须在六十斤以上,肥瘦适中,羯羊要齐整,羯羊不能弄脏。 羊的内脏必须全部去除,唯一留下的是脊背上白色的羊油,还有两只猩红的肾脏。 特别是内脏里不能有寄存的淤血,不能在楼道口淋淋沥沥,有血的痕迹。 宰杀的羯羊装在白色的编制袋子里,用白纸条标注(何)字,意思是何副局长。 给局长的羊必须是最重的,羊抬到家里,就是局长客气,让你坐在客厅里,你也不能做,出门走人。 送的羊按职务大小以此排列,不能乱了顺序,更不能给局长送老母羊。 送母羊意思就是看不起人,大坝副站长郭成奎只能送到这一级。 第31章 (1)送福利羊的潜规则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福利送羊也有潜规则。 大坝水管站只能送到水务局长这一级,县直属部门是不能送的,这叫招摇过市。 古代就叫僭越,(水务局)局里会绝对不容,下属单位大坝水管站这么做的,认为大坝水管站站长郭成奎另有所图。 中秋佳节,送福利有大讲究,给西河县水务局各科室,依照管辖隐形权利的大小,给各处(科室)处长送的羯羊重量也不相同。 大坝水管站福利送羊,给水利局各科室并不是人人都有。 只限于一把手,重要(科室)的一把手才有份。 对于个别位高权重权的副处长,送羊,偶尔有,不过这种现象极少。 这就叫权力异化,狗眼看人低,有一个规则是科室副处长,见基层单位没有给他送福利羊,不能抱怨下属单位。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熬吧,熬到位置上,中秋羯羊才有你的份。 在西河县下属单位送重大礼品,上级可以不要,那叫受贿。 但人家送羊,这是一种礼节,不收,就是跟下属过不去。 下属给上级送羊,反而觉得有面子,说明上级有威望。 不送羊上级有一种失落感,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虎落平川被犬欺。 所以部属给上级送的不仅仅是一只羊,而是权利、威望、尊重。 大坝站副站长郭成奎,给水务局各科室送羊,不需要那么多细枝末节。 其实也并不是都给各(科室)送,看下属单位和水务局(科室)有没有业务往来。 郭成奎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心有灵犀一点通,管理员赵雷,会计余得先也是有心人。 不用他亲力而为,就和各(科室)处的处长们熟悉了,他工作就好展开。 水务局办公室毛处长的家,他必须亲自送到,一个乡的人,对他这个土包子还比较尊重。 毛主任从乡里的文书干起,写了几篇豆腐块文章,借调到水务局办公室,也是从临时工干起。 只不过毛中福多识几个字,所以他和郭成奎有相同的经历,察言观色。 他不但和郭成奎是上下级同僚,而且还带点情义。 办公室主任毛中福知道基层工作的郭成奎苦衷。 挡挡…… 郭成奎敲开了水务局办公室主任毛中福的门。 毛中福开门,一看是郭成奎,再看后面编织袋,就知道送福利羊肉,他把门开大了。 会计赵雷,管理员余得先抬着一个编织袋子轻轻的放在客厅旁。 坐…… 毛中福招呼着客人。 郭成奎不客气的坐在沙发上。 做、做、做…… 毛中福又招呼会计赵雷,管理员余得先。 他赶紧从桌子上拿出一盒戈壁烟递给了赵雷、余得先。 我们先洗洗手。 会计赵雷,管理员余得先手上有血迹,还有羊毛,这样不吉利,手上带血到领导家是忌讳。 所以毛处长亲自打开卫生间的水龙头,拿来了暖瓶,倒了热水。 会计赵雷,管理员余得先洗手的间隙,郭成奎发牢骚说:“毛主任,我知道你老婆是农村的,孩子多,有父母,给你送了一只老母羊,内脏也没有去除,又给你多加了一副羊内脏,不要见怪。” 毛中福用眼角余光略略一扫编制袋子,看见大袋子里面套着一条小袋子,他才知道他们上楼费劲的原因。 我怎么会嫌弃你们呢?羊肝脏也很好吃,爆炒羊肝我爹就爱吃。 郭成奎殷勤的向毛中福示好说:“那就好,我送礼路过大坝村,给毛叔叔留下了两副羊下水。”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郭成奎还是比较仗义。 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所以有时选择比吃苦重要。 只不过毛处长比郭成奎有心计,先升职到办公室主任,但是生活经历是一样的,就这样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还没有吃吗? 会计赵雷,管理员余得先也坐在了沙发上。 毛主任知道他们送羊还没有吃饭,就赶紧招呼妻子说:“老婆做饭,袋子里羊肉,炒一盘葱爆羊肉,做一锅行面揪片子。” 会计赵雷,管理员余得先开口说话:“不麻烦,毛处长了。” 毛处长感慨说:“你们送羊也不易啊。” 郭成奎娓娓道来说:“送羊结束了,财务处张处长、(渠道)审计处刘处长、业务办宗主任,水务局派出所,小水库管理处魏处长、渠道管理处苗处长····· 都是五十斤以上的羯羊。 毛主任只有给你送的是老母羊。 只是小水电管理处、人工降雨办、防汛应急办和我们(大坝水管站)站,没有业务往来,所以没有送羊,你是最后一家。” “我们大坝水管站送佛送到西,改烧香的烧了,磕头的磕了。” 小水电管理处李处长,李明就要调任小水库管理处,原来的魏处长就要调走,水务局办公室毛主任神秘兮兮的说:“我给你透漏个风声,据说小水库管理处魏处长对压缩农业用水,扩大工业用水,统筹水费上缴财政,有异议,县长何惠明不高兴,市长祁连雪不满意,免职了,这是内部消息,还没有公布。” 新的处长是小水电管理处处长李明。 毛中福透漏了不该透露的人事变动,他是向郭成奎示好,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腿短,盗亦有道,他为郭成奎透漏不是秘密的秘密,为官之道。 人都是注重眼前利益的,这与自私无关,一个企业不管是盈利八万,还是盈利八百万,对老总是不一样的,对职工员工是一样的,员工最关心是不是我比同事多拿了一百元。 农业用水缩减了,工业用水扩大了,对于小水库管理处而言,不仅仅是大坝站给送羊,还有别的站···· 郭成奎是何等的聪明,水务局办公室毛主任一点拨,他醍醐灌顶。 悟性还得靠自己,风过青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度寒潭,雁过而潭不留影。 所有的妙手都是建立在别人错误的基础上,高明的猎手捕猎都是看到猎物的破绽。 如同冬天雪地狂野里奔跑的麋鹿,老弱病残得麋鹿,总是首先倒毙在雪地的旷野里。 工业用水,现代的科技水平只要有一个流量计,就可以精确计量到一杯水的精度。 人家只要申报了,哗哗的水管子就会自然的流啊流。 水是最昂贵的,也是最廉价的,人家还交不起水费,那是一个笑话而已。 一个家庭节约一方水,或者一个单位节约一千方水。 对于大坝水管站的员工没人在乎,可事情就是那么残酷。 他们在乎的是多分福利,多发工资,少挖渠道鹅卵石。 可西河县大坝乡这几年,村民私自开垦大量的荒地。 大坝村计划外配水,当然要比计划用水价格高。 什么渗漏量、蒸发量、水流量、渠道截面积…… 大坝站副站长郭成奎最善于平衡村民的利益,自己也会打如意算盘。 当然西河县小水库管理处也得到了实惠,水库的水量没有变,收益却增加了,合理正当的上缴财政,结余的随他支配。 其中的奥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大量计划外用水,于是清净透彻滋养人的水变成了钱。 一切都是有价值,就是用金钱来衡量的,最普通的东西除了水可以分割,不同的人用不同而水。 但现在还没有办法把空气能隔开,所以我们呼吸同样的空气。 大坝站副站长郭成奎把水费,按计划上缴到,西河县水务局西小河水管处。 西小河水管处再交到水务局,水务局财务处再上缴财政,无论怎么缴。 最底层大坝水管站总有一些结余的水费,多数人向往生活的美好,不凑巧变成少数人实现利欲的垫脚石。 郭成奎可以随意支配水,五十亩的胡麻,蓝盈盈的胡麻花盛开,榨油。 或者变成碧绿的原野,一望无际的绿草,白色的羊群点缀在其中,成为大坝站的农场。 对大坝水管站而言,农场水是免费的,于是水通过再循环,就变成了油、羊,免费的福利。 毛主任的老婆是个利索女人,一碗香喷喷羊肉行面揪片,热气腾腾的端在茶几上,毛主任也是一个客气的人,他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小碟糖蒜,一碟灰绿的腌沙葱。 吃,吃,都是自家人。 会计赵雷,管理员余得先有点拘泥,西河县人迷恋权利渗透到血液里,毕竟毛主任是办公室主任,也是副科级。 会计赵雷说了句真话:“杀了几十只羊,到人家吃不上一口热乎饭。” “”毛主任也是我们大坝人,搬到城里也就是三四年,没架子。” 吃吃吃,不要客气。 郭成奎安慰他的手下。 这回才感到肚子饿了,长时间在楼道口扛羊,是一个力气活。 一顿羊肉行面揪面片,原来那么香,郭成奎几个和毛主任一下拉近了距离。 “老婆子快些,磨磨唧唧的羊肉炒熟了。” 毛主任倒也随和,一个农村娃混到这一步不容易,不能亏了受苦的人,毛主任是读书人,知道礼数。 几筷子,一碗行面揪片子,郭成奎的碗就见底了。 满上。 毛主任站起来给盛饭。 自己来。 管理员余得先站起来,拿起了郭成奎的空碗,恰好毛主任老婆子端着一盘葱爆羊肉放在桌子上。 毛主任老婆给空碗盛饭去了。 郭成奎用筷子夹起了一块羊肉边吃边说:“老毛自家养的羊,羊肉香着呢?就是有点少,过年我再送你一只大羯羊。” 毛主任客气的说:“都是自己人,吃吃。” 吃饭的间隙,郭成奎眼睛盯着电视画面。 毛主任客气的对郭成奎说:“老郭,吃饭,电视有什么好看的。” 郭成奎看的电视是《动物世界》画面,在非洲大草原,一群狮子出来捕猎,领头的是一头雄狮,它们的猎物是一头强壮的野公牛。 四头瘦弱的母狮向野牛扑过去,肥壮的雄狮却不走了,它趴在草丛中像没事一样。 当母狮们跟野公牛殊死搏斗时,雄狮懒洋洋地在草丛中打滚。 雄狮刚打几个滚,一头母狮被野牛的利角洞穿了肚子,不得不撤出战斗。 另外三头母狮奋勇扑向牛头,终于咬住了野牛的喉咙,庞大的野牛像山一样倒下来。 野牛一倒,雄狮就从草丛里站起来了,它小跑过去,挑最好的牛肉下口。 三头刚刚搏斗结束的母狮和小狮子围着死牛,也要吃牛肉,可它们还没碰到牛皮,就被雄狮呲牙咧嘴地赶走了。 直到雄狮吃饱后,它才把牛肉让给母狮和小狮子。 那头被牛角洞穿肚子的母狮,慢慢走到一个水塘边,想喝一口水,但它探了探头,却没喝成,身子一晃,倒下去,再也起不来。 “这头母狮死了。狮群捕获了野牛,却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如果雄狮参加战斗,那头母狮就不会死。 雄狮长副威猛的身骨是干什么用的? 会计赵蕾显得有学问的样子说:“不是公狮子不捕猎,而是公狮子的地位高到一定程度以后,公狮子职能发生了变化”。 郭成奎骂骂咧咧说:“妈的,什么变化,明明就是不劳而获吗?” 毛主任语重心长的说:“老郭,公狮子看家护院,协调关系。” 我老郭是母狮子,你就是公狮子。 毛中福笑呵呵的说:“人就是人,怎么和狮子比较呢?你是几十年老水利了,又不是不知道,在外面可不能这样发牢骚。” “我知道你们基层辛苦,发点牢骚正常,在外面你可不能这样说话,以后说话悠着点,我和你是朋友关系,吃不吃羊肉没关系,他们不吃,你的农场从那里来?水又从那里来?这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 哎…… 给水务局准备的三十只羊怎么样了? 郭成奎心里憋着气说:“这是份内的是事,就不要再提了。” “大坝水管站三十只羊准备好,我是办公室主任,也是我的工作,到时我挨骂,你吃不了兜着走,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 “现在水费统筹,上缴财政,要钱、修渠、还有你们的工资(编外临时工)、办公经费···· 那一样不需要协调,我们也有人管,不是荒坡上的黄羊,想怎么就怎么? 老郭,工作的事情就谈到这,你不言,我不语,彼此心知肚明,我又不是贩羊的羊贩子,要你三十只羊干吗? 第31章 (2)副职有隐形福利秘诀 在西河县水务局上班的刘世雨初到职场,升职是有诀窍的,他的灵魂在天空中翱翔,他的肉体在泥泞中彷徨。 他的前任站长又是如何沟通上下级关系的? 毛中富赶紧拿来酒碟说:“郭站长劳苦功高,来我们喝几盅。” 毛主任老婆急忙收拾好沙发茶几上的空碗,她用抹布擦净了桌子,拿来一瓶六粮液。 会计赵雷,管理员余得先站起来,谦恭的说:“毛主任酒不喝了,我们还有羯羊要送。” 送什么?羊已经送完了。 办公室毛主任在职场几十年的历练,他知道这几个送羊的基础员工不能得罪。 今天可能谦恭的给他送羊,是小人物,明天就可能在水务局,某个科室,成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僚。 再说他们又在基层握有实权,他办公室主任只是一个向下传话的,狐假虎威借的是局长的权威。 而他们掌管着具体事务,在基层也有办事的经验。 而他毛中富,代表水务局给县上领导送福利,水务局的三十只福利羊,他毛中福给县上领导的福利也是大坝水管站的羊。 如果大坝水管站,把不喂精料,瘦的皮包骨头的羊,还有淘汰的老公羊送给他。 给县上领导的福利又不能放在桌面上,铆是铆,钉是钉,虽说羊喂不肥是他们的错。 可县上领导怪罪下来,是他这个水务局办公室主任协调不力,不善于处理棘手的基层事务,他工作能力欠缺。 要是局长用这一句话评价他,他的办公室主任也就做到头了。 他要是背上一个工作能力不行,一次可以,两次亦可以。 三次他这个办公室主任,就如秋天的蚂蚱,也蹦不了几天,谁还理睬他呢? 升职不容易,降职如同坐滑梯。 高处不胜寒,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他要是发配到基层,基层有的办法折磨他。 在工作中教你生不如死,修渠,抱石头···· 在这个社会,没有比基层同僚变相惩罚你难受,无所不用其极,权力玩弄于股掌之上。 工作无法开展,你唯一就是辞职,可如何养家糊口呢? 所以工作也得有个照应,他这个办公室主任,对上唯唯诺诺,对基层笑脸相迎。 能骗就骗,能哄就哄,对于棘手的问题,也不能总推给局长,而是能避就避。 遇到水务局坏事,写的时候蜻蜓点水,一笔带过就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对于水务局取得的成绩,要用显微镜的眼光看问题,芝麻大的一点小事,也要妙笔生花,就看办公室毛主任的想象力。 毛主任端起酒碟,会计赵蕾,管理员余得先赶紧站起来说:“看到没,我们大坝水管站的羊也没有白送,有毛主任这样的领导,我们知足了。” 郭成奎赶紧说:“我们给领导送羊没有白辛苦,过几天我们农场的清油就榨好了,局里(水务局领导)每人二十斤,处里(科室领导)每人十斤。” “你毛主任这样关照我们,再加十斤清油,和局里的领导一样待遇。” 给毛主任的福利,管理员余得先他会想办法。 会计余得先,如同上战场出征前宣誓,他双手端起酒杯说:“毛主任,你放心,本来清油今天一起送来,只是背羊,抬清油,我们太累,过几天我就提二十斤清油……到你家楼下……” 水务局办公室毛主任心花怒放,他赶紧说:“喝酒,喝酒,现在不谈工作,送羊,分清油的事情就说到这,都是同僚,我还信不过你。” 大坝水管站长郭成奎利用手中掌握的资源,拉近关系,他的问毛主任给临时工要工资。 大坝水管站最基层的护渠工,勤劳者得不到工资,人家就会怨声载道,渠道的淤泥谁清理? 所以羊、清油成为联络情感的一种工具,腐蚀水务局的根基。 就像煤矿中的金丝雀,也许第一感觉到危险,然而悲剧就像毒气一样,伤害了所有人。 但是自己感觉不到。 西河县文化深处暗角里,流露出人性的贪婪和自私,渗透到每一个人的基因里,代序相传。 西河县能否会重新找到出路吗? 集体无意识,每个人都在澄清自己,我是清白的。 但整个西河县水务局道德水准下降,辛勤的劳动者护渠工只能赚取聊以果腹的微薄工资。 西河县水务局投机之风蔓延,公共资源被郭成奎玩弄于股掌之中,致力于文字游戏,如同癌细胞侵蚀健康的机体一样。 对这种不公正的分福利方式,西河县水务局没有人指责,并非因为他们愿意做出这种行为,或者说他们也成不了这种特权人。 大多数的人并不会占有公共资源,而是唯恐自己也会成为这种行为的牺牲者。 管理员余得先巴结奉承水务局办公室主任毛中福,他喝了几盅酒,忿忿不平,就骂:“还是毛主任仗义,那个渠道管理处苗处长,人品不怎么样,就是丢一块肉,喂给狗,狗也会摇尾巴。” 他说了缘由:“渠道管理处苗处长,逢年过节吃大坝水管站的,羯羊,清油,一次也不落下,可年年七月下大雨,纯粹是天灾人祸,冲毁了大坝渠道一个五十米大缺口,大坝干渠两公里长的渠道,让山石填满,渠修好了。” 苗处长就是不报批清理渠道人工费,渠首的鹅卵石让大坝水管站员工自己清理,苗处长理由就是,大坝水管站离十一月放冬水(浇灌耕地,来年再种),有四个月的时间差,护渠工都发工资,让八个护渠工自己清理渠道。 这也太为难郭站长,毛主任,你也知道,那八个护渠工,一个是董局长的侄儿子,还有一个是何县长的舅爷,一个是组织部长的兄弟,一个政协周副主席的儿子···· 还有几个走关系女孩子当护渠工,这样的护渠工能干活吗? 到了十一月,秋灌浇水那是大事,村民怨声载道。 上告,辱骂,围堵大坝水管站,个别村民还打人···· 没办法,郭站长雇了五个临时工,每人每天三十元,一天150元,一个月4500元,大坝干渠清理完备后,这些钱没地方报销。 苗处长说大坝站已有八个护渠工,理应让护渠工清理渠道鹅卵石。 别以为西河县水务局渠道管理处处长苗鹏,守住了职业道德良知。 他是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三闾大夫。 抱着石头与江水相拥,历史在悲风中发出悲鸣,生命的绝唱响亮有力,播放出永不低沉的生命挽歌。 突然毛中富自卖学问,他吟唱了这么几句:“投其芳洁之骨与汨罗之波,而遗留哀怨之离骚······” 毛主任学问高,我余得先自愧不如,自罚两杯。 余得先站起来端起酒杯喝下去。 毛主任飘飘然。 毛主任学问很大啊。 来来,我和毛主任学几拳。 会计赵雷举起了拳头,要和他猜拳。 郭成奎醉汹汹的说:“毛主任,你这个朋友我没有白交。” 大坝站长郭成奎的权威望,无形中又提高一节。 通过猜拳,毛主任的拳并不高。 会计赵雷让了几拳,最终毛主任还是输了。 按理毛主任喝四盅酒,但是会计赵雷还是喝平了。 他是下级,西河县水务局办公室主任是上级,猜拳在上级面前是不能赢的。 毛中富又在透露水务局的秘密:“你们是知其一,不知其二,苗处长是科班(正规大学毕业)出身,他的同学何惠明已是县长了。” 又同是南戈壁人,他刚当处长,县上提出开垦黄土坝梁的荒地,渠道先行,你们大坝乡地形南高北低。 渠道流的是缓水,在沙漠戈壁,土地碱大,地下暗河串联,水流缓慢侵蚀。 渠道开大洞,一渠水瞬间就倾泻到野滩里,想堵都堵不住,渠道四处都是窟窿。 苗鹏处长引古博今,设计,勘探,明知大坝乡不适合修建渠道,他也要说适合修渠道。 结果渠道一放水就溃坝,所以他没有提拔,他也是我们水务局里唯一的一个科班生(大学本科四年)没有提拔。 黄土坝梁几万亩荒地,八十公里渠道成了废渠,几百万的投资打了水漂,上级来调查,最后是设计有问题,归咎他一个人,最后不了了之,苗处长也没有提拔。 原来是这么回事。 会计赵雷茅塞洞开。 没有局长给他撑腰,他说出的话出不了渠道办公室,由副处长陈登海说了算。 会计赵雷恍然大悟,管不得苗处长按原则办事,原来他说的话没人听。 郭成奎是酒后吐真言说:“原则个屁,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那有那么好的事情,你们学着点。” “今年局里人事变动,苗处长要调入人工降雨办。” 毛主任又透露了一个秘密。 哈哈哈…… 我们少送一只羯羊。 西河县水务局大坝站长郭成奎,会计赵雷、管理员余得先,还有水务局办公室主任毛中福,凑在一起议论水务局的是是非非。 一来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二来对上能搞好上级关系。 对下又建立了权威,善于处理基层棘手的工作事务。 大坝水管站是个肥缺,郭成奎不想太出风头,遭人嫉恨,又想留在权利中心不被别的同僚赶走。 给下属同僚透漏一点小秘密,是办公室主任毛中福协调工作的手法而已。 也是人际关系的润滑剂,水务局从上到下同僚一团和气。 世界上最残酷的战争不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而是不底线民族之间的仇杀。 所以在社会中捉弄你的不是你的上级,而是你的同僚,因为他知道你的弱点,直至你的痛楚。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有一件事办公室主任毛中福表达不满,县长何惠明如何升官的。 他在大坝乡当文书时,时任大坝乡党委书记何惠明的论文,《大力开垦黄土坝梁》发展农业,提高村民收入的措施,是毛中福妙笔生花写的。 他从《史记.平淮书》,《汉书.武帝纪》,到《汉书.地理志》,再到《西河县志》断章摘句,引据经典。 写汉代到近代移民屯田的好处,是一篇一文不值的废文,冠上何惠明的大名。 何县长缺乏一个最基本的常识,西河县汉代和现代气候不同。 汉朝是靠天吃饭,种植粟米(小米)、藜麦(黄米)、糜子(大黄米)。 文人吗?总要藏一手,于是故弄玄虚,给人留一点想象的空间。 毛主任查阅资料,汉朝黄土坝梁不种植小麦。 况且已过了一千多年,气候的变迁,人类过度的开发,昔日的绿洲,已荒漠化了。 于是那篇论文造假,不过何惠明提拔了,成为西河县副县长。 于是毛中富也沾光,从一个乡小文书,调到西河县水务局。 水利要先行。 可苗处长明知道黄土坝梁无法耕地,却大唱赞歌。 大坝乡祁连山南路渠道土壤碱化,遇水土壤塌陷,在加上祁连山地质构造复杂,凭着想象力,劳民伤财修了一段废渠,没有提拔。 既要做好人,又要当大官,世上没有这回事。 渠道管理处苗处在职位上被边缘化,他的工作,局领导不支持,如同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可惜子弹又是暗火。 苗处长隐形权威消减了一半,他又不想辞职,他说出的话出不了办公室,是副处长陈登海说了算。 同僚之间在工作中谈,有一种互相排斥的感觉,往往是在私下场合谈工作。 郭成奎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基层工作不好干,说话要言而有信。 水务局给的护渠工就那么几个人,弱不禁风,可工作还的干,雇人清理渠道鹅卵石人工工资的开支,上面不批,怎么办? 明天,站里还有调剂的羊(留几个羊以备用),给副处长程登海送去,副处长也有份,就这样极个别有权威的副职也有福利的由来。 毛主任酒后吐真言说:“郭站长,你以后悠着点,送礼也是一门大学问。” 苗主任可能调到人工降雨办,你的日子也不好过。 两千亩地没水浇灌,大坝水管站羊从何而来? 况且水务局领导吃羊肉已习惯了。 毛主任笑眯眯的说:“大坝水管站羊肉味道香。” 郭成奎疑惑的望着毛中福,他在荒郊,眼界低,见识缺乏。 不是年年就这样吗? 第31章 (3)基层吃喝的画像 大坝水管站给水务局办公室毛主任送羊,在一起喝酒中毛主任脑子突然发热,也就吹牛皮,他说:“水利要改革,节水要先行。” 他神秘兮兮给郭成奎吹嘘说,市上的节水方案···· 他俨然就是一名重大工程的开拓者,奠基者,因或着自己就是市委秘书长,是一名起草节水方案的执笔人,他忘情的入戏了。 在秋高气爽的中秋夜,毛主任、郭站长、会计赵蕾、管理员余得先,陶醉在梦幻之中,俨然自己就是主宰万物的神灵。 人在贫穷面前能正直吗? 毛中富说:“我一直有一个梦想,写一本书,可惜,就是写出来也署不上我的大名。” “郭站长,我给你透露一个秘密,董局长写得那篇调研报告,《西河县水资源涵养区和发源地调查报告》,他一个字也没写,署上他的大名,就是局长写的。” “你说我亏不亏?” 毛主任也有怨气。 大坝水管站长郭成奎酒喝得有点上头,他也在吹嘘:“毛主任,我们大坝站水丰富的很,三千亩地浇过后,我们站还有结余的水。” 其实水务局所有员工都知道,这样潜规则分福利不公正。 但是他们又不承认分福利不公正,都把怨气藏在心里,似乎大坝站每一个员工,认为生活就是这样,没有羞耻之心。 因为这样分福利是巴结上级的一种方式。 在私欲土壤里长出的葡萄,必有贪欲之味道。 西河县水务局办公室毛主任和大坝站副站长郭成奎,讨论着当下水务局似是而非的时局。 管理员余得先假装仔细听,他抬了一天的羊,上上下下楼道口,也是一个力气活,他困了,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赵雷轻轻拍一下余得先说:“站长还在说话呢?” 毛主任看在眼里说:“休息,休息吧。” 又是一天,郭成奎说话言而有信。 管理员余得先在毛中富家中放下一个白色的塑料清油桶。 清油桶透着黄色的微光,胡麻油,二十斤。 毛中福客气的笑脸相迎:“进屋,坐坐。” 不做了,还有事。 余得先悄悄地对毛主任耳边说:“水务局领导分福利清油二十斤,科室领导福利十斤清油。” 毛主任心知肚明,他分福利享受局长待遇,人嘛,是讲感情的。 所以大坝水管站违规,就正常。 郭站长在工作中有什么麻烦,在毛主任手上给他挡回去。 这郭二愣子,还行,讲信义。 人是环境的产物,毛主任的朋友圈子,都有一个特定的文化环境。 这个环境彰显着他的现在,也预示着他的未来。 郭成奎的职业决定了他的处境,就好比行驶在高速路上的司机,明知前面有障碍,他还想高速行驶,想刹车,已来不及了,面临的是车毁人亡的悲剧。 人生的历程中,自我净化,去除人生的羁绊,洗涤一颗贪欲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贫穷,弱势者向更弱的人举起屠刀。 人性中丛林法则呈现在眼前,血腥和暴力让人不寒而栗,人性的善良,被追随利益的火焰焚烧化为灰烬。 大坝站副站长郭成奎这样做,他有自己的苦衷,大坝站长是一个肥缺。 就算他不吃羊,人家认为他也吃了。 总是以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在暗处有几十双草原的饿狼,发绿的眼光窥视着他。 如同倒毙麋鹿的尸体,一个狼发现尸体,其他饿狼就会蜂拥而至。 他如同行驶在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海面掀起一层层风浪,如何驾驭这一叶小舟,不在海面上倾覆。 要看他的能力和运气,什么民主评议,个人考核,工作成绩…… 都是办公室毛主任考核他,说你好,你就好。 在工作中的瑕疵,也能遮掩一下。 基层工作难啊,大坝水管站离县城80公里。 荒郊野外的水管站,没人愿意待,一有空闲,就往县城跑。 上百公里十几名护渠工的差旅报销,基层补助,下乡补贴,按制度,按规定,谁愿意待? 不给财务处长送清油,送羯羊,关照大坝水管站。 人家是内行,查账一眼就看穿会计赵雷做的是假账。 不做假账,行吗? 那一个人不羡慕他的肥缺,盯着他的位置,早想取而代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大坝站长他能当,我不能当吗? 有人的地方就是一个江湖,有人觊觎他500亩胡麻的利润。 别以为会计赵雷,管理员余得先鞍前马后效力,今天是哥们,好搭档。 一有风吹草动,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后天就是你的竞争对手。 让他们看到我郭成奎树大根深,在水务局有根基。 给水务局各科室送羊、清油,是羊肉制造的炸弹,震慑大坝水管站员工。 也许夏天一场洪水,鹅卵石塞满沟渠,或者渠道开了一条裂缝。 修修补补,都需要钱啊,费钱在其次,浪费的那可是水啊。 浪费的水,可以换成真金白银,他也是一个有工作能力的站长。 可渠道修补费从那里来? 上报水务局,可人家一个不符合规定,随便找个毛病,就打回来。 再说护渠工都是弱不禁风,走后门招的工,城里孩子,能挖石头吗? 渠道渗漏,能节省水吗? 不给渠道办领导送羯羊,清油能行吗?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处,在大坝水管站位置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不但对上要通达,对下要宽厚,还要提防同级的暗算,掌控下属的偷吃。 躲在暗处的苟且,争权夺利,整垮同僚。 在大坝水管站工作 要学会隐藏,不可以有良知,要人格分裂,既要做好人,又要当水管站长,世上没有这回事。 人是权力下的弱智,会计赵蕾,管理员余得先爬楼道,也是有回报的。 大坝站分福利,每人一只羊,十斤清油,而会计赵雷,管理员余得先就是两只羊,二十斤清油。 会计赵雷妻子用的卫生巾也要作假账,让大坝水管站报销。 管理员余得先自养的羊也要作价,分摊到渠道维修保养费。 站长郭成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会计赵雷陶醉在随意支配权利之中,如同吸食了毒品的瘾君子,对权利乐此不疲。 农历四月初八,西河县城熙熙攘攘,悠闲的村民穿梭在街道上,议论着庄稼的长势。 嫩绿的麦苗已遮盖灰色的土地,麦苗发黄,缺水了。 大坝水管站第一轮苗灌开始了。 大坝站热闹非凡,开闸放水。 大坝站渠首有三个闸口,向东闸口浇灌大坝村。 向南闸口浇灌二坝村,向北闸口浇灌三坝村。 闸板螺杆上以此挂着三个大红被面,渠道旁盘满了鞭炮。 浇水了。 大坝站长郭成奎站在院子里,大坝乡乡长任福民也在邀请之列,各村村长也都到齐了。 大坝站站长郭成奎焦急的在等待一个人。 何处长什么时间到? 管理员余得先赶紧说:何处长到市里开会去了。 其实何旺才什么地方也没有去,而是躲起来。 市上已开协调会,压缩农业种植面积,扩大工业用水。 他知道西河县缺水,村民私下开垦荒地,偷种小麦。 到时计划外小麦地浇不上水,那时村民会暴怒。 官场就是一个江湖,身不由己,当初金城市政府鼓励村民开荒耕地,现在又减少农业用水。 靠几十亩薄田维持生计的村民,计划外土地没水。 大坝村村民内心的愤怒,只要有一颗火星就可点燃。 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县长市长也可能遭到围攻。 别说他这个处长,他又能做什么呢? 计划外土地不能浇灌,可水从那里来? 他不到大坝水管站举行开闸放水仪式,充其量是对村民滥开荒地不知情。 出现差错最多是失职渎职,况且上面也知道西河县缺水。 当龙王爷难啊,“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为村民着想,金城市工业如何发展? 为发展着想,村民的出路又在那里? 何处长是谙熟潜规则的,虽然他只是承担一个系统,失误中的一个节点。 但是他却成了失败的责任主体,成为一只无辜的替罪羊。 有些村民违规违法,靠关系花钱私自开垦荒地。 没水浇灌计划外土地,那时一定出乱子。 于是水管处长何旺才选择逃避。 郭成奎心里有点纳闷,官场是一个气场。 何处长怎么不参加开闸放水仪式? 竖起招兵旗,就有吃粮人,开闸放水程序还得进行,水管员张宽拿着套筒扳手,提升闸首闸板。 渠道水流向大坝村,水带来生机与希望,水是生命的创造者。 水啊,经过层层盘剥,流向大坝村。 闸板缓慢上升,红山乡乡长苗雨,领着大坝村,二坝村,三坝村的三名村长,走到闸首。 闸首旁红色的油漆刻度线,在太阳的照射下。 一行字特别醒目:“立约浇水,共同遵守乡规民约,不得违反。” 会计赵雷左手提着一只纯白大公鸡,右手拿着菜刀。 他在大公鸡脖子上轻轻一抹,然后把大公鸡抛起来。 大公鸡嘴里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脖子上映红的鲜血染在鸡脖子上。 滴答滴答的洒落在渠首靑石上,大公鸡跳跃着,再落下,鲜血斑斑点点洒落在石头上。 上百村民围观大坝水管站开闸放水祭祀仪式,大公鸡的血是有灵魂的,血渗透到渠首,促进小麦的生长···· 大公鸡跳跃的间隙,鞭炮齐鸣,噼里啪啦响彻云霄。 大公鸡躺在渠首上,映红的血染在纯白的羽毛上,它终于完成了使命。 对于大坝村 ,南二坝村,北三坝村的村长来说,这些仪式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吃水煮鸡,各村村长已商量好,今年杀鸡,宰羊,买酒,拿烟,是有分工的。 其实各村分工价格都差不多,明年再轮换。 一个村领几人也都商量好了,一场酒宴车轮大战上演了。 不要以为大坝站站长郭成奎庸俗,红山乡乡长苗雨可悲。 也不要以为开闸放水祭祀仪式,是可有可无的大事,乡村社会这种仪式是水管员与村民稳定的基石。 村民浇水谁家没一个矛盾呢?矛盾就这样化解与无形。 一场酒宴开始了,副处长赵继伟,红山乡乡长苗雨是有身份的人,在村民面前克制自己的言行。 唯有大坝站站长郭成奎介于官与民之间,是沟通的桥梁,那些混吃混喝的村民又不能惹,他们特别在乎礼数。 郭成奎来回轮流在大院酒桌上跑,嘴里说着:“喝好,吃好。” 他是春风得意马蹄疾,酒喝的有点多了。 不大一会,十几只水煮鸡就煮好了,闫丽霞用盆子端着鸡。 郭成奎笑呵呵的说:“那只祭祀的白公鸡呢?” “在另一个盆里”。闫丽霞丢给了一个媚笑。 “那只白公鸡端给赵处长,苗乡长”。 喝的是戈壁纯酿青稞酒,大坝站大院一片狼藉。 鸡骨头,鸡汤,空酒瓶,空香烟盒,烟头……还有围观看热闹的村民。 会计赵雷、管理员余得先、水管员张宽高人一头,给村民赏赐一些残羹剩饭,村民感激不尽。 水管员张宽沾沾自喜,自己能有今天,是舅舅县长何惠明帮衬的。 水管员张宽小人得志,好像自己显山漏水,一副小人的嘴脸。 大坝站站长郭成奎酒喝的有点多,兴之所至,随手就唱起来:“东山的哥哥看上了我,请里个媒婆到家家”。 众人哈哈大笑。 笑笑,笑个锤子。 老子还是诗人呢? 老子还会作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下一句又忘记了。 最好的人生状态,是身处逆境之时,内心依然存在着憧憬与向往,当自己看过人间黑暗之后,自己也依然心存善良。 大坝站站长郭成奎把一千年的诗人杜甫,写的诗归为自己。 杜甫的诗下半句他还是忘记了。 水,谁人不用? 对于干旱缺水的西河县,水不仅仅是生命之源。 也是村民一个家庭最大的支出,所以村民对苗灌顶礼膜拜的崇拜。 大坝站长郭成奎就这样挥霍村民无形的财富。 整个大坝站院子里热闹起来,临时工闫丽霞忙完了,她也来凑热闹。 生活的磨难,再加上丈夫吕兆霖赌博,欠债压的她没有机会表现自己。 闫丽霞腼腆站在那儿,羞涩的一扭腰,扳动手指,唱了一首《五哥放羊》缠绵曲折,唱词情真意切。 小妹我只爱吴哥不爱他···· 第31章 (4)交易与灾难 大坝水管站做饭的临时工闫丽霞唱了一首俗曲《王哥放羊》,被大坝水管站站长郭成奎搅乱了。 他色眯眯的眼睛盯着闫丽霞的胸部,嗓子沙哑吼叫着说:“丽霞,再唱一首带味道的俗曲”。 闫丽霞嘴角微微一抿嘴说:“那唱什么?” 身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她对唱俗曲已没了兴致。 闫丽霞殷勤的问郭成奎:“郭站长,你喜欢听哪首俗曲?” 那就唱《想五更》。 大坝站围观热闹的村民粗俗的笑。 一个人并不是你有多高雅,关键是你处在什么环境。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俗曲是依附在西河县人心中的一种情感寄托。 无论春夏秋冬,有聚会,爱好俗曲的她就会唱起来,她的工作,只是人生中的一个小片段。 小人物的梦想,在时光流逝中被人遗忘,但是她忘不了。 她只是一名过客,注定被人遗忘。 她的独特个性 ,时常感到来自群体的压抑和充满恶意的窥视。 她生在大坝村,无论她有多优秀,或者有多落魄,她就像生活在孤岛上,内心里有一种绝望。 没有一个女人会接受这样孤独的生活,唱俗曲是一种情感释放。 闫丽霞放开了嗓子···· 二更里的相思,月牙儿渐渐高, 妹妹无心走路,斜拉上一条腰, 红绸布的裤裤,来把我身体裹, 裹住了身体,笼住了妹的腰。 …… 大坝站站长郭成奎眼睛色眯眯盯着闫丽霞,他口水沾在嘴角,沙哑的嗓子吼起来。 三更里的相思,月牙儿已向南, 梦儿里梦见情郎,哥哥在妹妹床前, 哥哥惊醒来,原来是环抱妹妹的怀, 手拍上牙床,恨了一声天。 叫一声妹妹,哥哥我好想念你 ········ 大坝水管站开闸放水仪式结束了,此时大坝水管站已人去楼空。 那些吃了大坝站羊内脏,得了好处的极个别无业村民。 在管理员余得先指挥下清理垃圾,闫丽霞也在收拾锅碗瓢盆,伙房里一片狼藉。 正是樱桃好吃树难栽,饭好吃,锅难洗,她在刷锅。 郭成奎进了伙房,提着两只白公鸡。 对着她耳边悄悄说:“丽霞,这是大坝水管站放水仪式,吃剩下的两只白公鸡,大坝水管站人多,不好分配,你拿回家去····” 他说着凑上去,悄悄又补了一句:“今晚去你家,把你家大黄狗拴好,不要让大黄狗挣脱狗链条……” 戈壁大坝水管站在黑夜的暗幕下,龌龊之事掩藏在暗角里。 郭成奎闪近了闫丽霞的院子,大黄狗猛扑上去,他吓了一身冷汗,虚惊一场原来大黄狗拴着一条铁链。 闫丽霞从门里走出来,丢给大黄狗剩下的剩菜剩饭鸡骨头,咯咯的笑着说:“郭站长也有害怕的东西。” 郭成奎跟在闫丽霞后面,进了屋说:“你丈夫呢?” “到二坝村,摇碗子去了,把家里的水费钱拿去赌博了。” 郭成奎放肆起来,她一下就从后面抱住闫丽霞。 闫丽霞推开了他,然后色厉而内荏说:“这是我家,你不怕我丈夫回来打断你的腿。” 郭成奎嘿嘿笑着,又扑上去。 闫丽霞用力拔出郭成奎的手说:“你这没皮没脸东西,再动手,我就叫人了,你侵占良家女人,我是有丈夫的女人。” 闫丽霞推开郭成奎。 郭成奎拉下脸,大骂:“丽霞我待你不薄,你以为我大坝水管站伙房的清油、鸡蛋、公鸡……都是北山里的黄羊,没有数字。” “我大坝水管站的大公鸡,都是村外跑的野兔,谁想打就打,管理员余得先几次举报你,说你拿伙房的东西,我还不是为了你。” 这次她没有反抗,眼泪刷刷的留下来…… 她把头扭在一边。 郭成奎松开手,又骂:“妈的,老子晦气,身下躺着一条死鱼,我奸尸啊?” 大坝村谁的女人长得还不一样,都比你强···· 闫丽霞重新抱住了郭成奎,哀求说:“老郭,我们是亲家,得有个礼数,孩子知道我们的苟且之事怎么办?” 成年人玩游戏,你孩子怎么知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五十亩荒地,我给水管员张宽说,等这次浇过头轮苗水,有了溢水(浇地多余的水),给你浇地,你浇地的水费就免了。” 夫妻忠诚怎么样?忠诚又不能当饭吃,那个赌鬼,早把我忘记了。 想到这些她就没有羞耻感,但她讨厌郭成奎的脸,这是一种交易,没有爱,尤其是看见郭成奎的眼睛,她就恶心。 闫丽霞拉灭了屋里昏黄的白炽灯。 突然,传来大黄狗的狂吠声。 原来跑进来一只野兔,大黄狗处于本能,狂叫。 闫丽霞望望庄墙外,黑咕隆咚,那个赌鬼,天不亮是不会来,就是没有赌资,也要看到天亮。 闫丽霞进来了,她又重新合上了门,看到这个陌生的男人。 啪啪……甩手给闫丽霞两个嘴巴。 她嘤嘤哭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又遇上了一个变态。 郭成奎自知理亏,勾引亲家,为人所不耻,欲望下的变态,被黑夜掩盖了。 他摸摸严丽霞的脸说:“是我一时激动,打了你···……” 你是畜生····· 好了,好了,我是畜生,那一个男人不是这样…… 郭成奎躺在炕上,鸠占鹊巢,鼾声如雷,天亮了,他惊醒了,赶紧爬起来,遛出大门。 恰好,吕兆霖回来了,他看到一个身影,从他的院墙消失了。 吕兆霖暴跳如雷质问她:“那个跑出大门的人是谁?” 闫丽霞,嘿嘿冷笑着说:“还有谁,你以为我是婊子货,我是被你逼的。” “家里,吃的,喝的,明天浇灌土地的水费,孩子上学的学费,你这当爹的像个当爹的样子吗?钱从哪里来?” “明天苗灌浇地的一千元水费,你又拿去赌博了,那是我借的两千元,给孩子缴的借读费,你以为大坝水管站会计赵雷那么大方,还不是郭大头一句话,才借给她。” “你打啊,你找钱去,你找上钱,我就死给你看,谁不想清白一辈子。” 吕兆霖如同奔驰三百公后里的骏马,累的没一丝声音。 大坝站郭站长就那么点权利,可是在大坝村,如同茂密的森林遮住了太阳,森林下的小草得不到太阳的沐浴,只有枯萎。 开闸防水了,水缓缓流进黄绿色的麦田,在水的滋润下,广袤的麦田发出吱吱的声音。 水慢慢扩散在麦田里,麦苗昂起翠绿的嫩芽,在水的滋润下变成了嫩叶。 嫩叶由黄色变成绿叶,村民点缀在田野里,水滋润生命。 水让大坝村有了生机,在大坝村,可以没有你我,但这片家园,不能没有水。 不管是大坝村文明,还是大坝村野蛮。 水都不会因为人的存在,而放慢自己繁衍生命的脚步。 水在大坝村土地上消亡与重建中轮回,水给大坝村带来丰收,在精神上也能把大坝村民猥琐的身影,变得硬气。 水将会使大坝村民进入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即便家园破败不堪,大坝村也是村民生活的家园。 在大坝村领受磨难,穿过麦田,因为水的滋润,村民不会丢弃家乡。 西河县大坝村遵循一种传统,自古以来大水漫灌。 村民的土地互相用渠道串联在一起, 灌溉农田,大坝闸口量尺分水。 大坝村土地浇水有一种规则,是非曲直看不见,摸不着。 村民浇水规则也不能论斤称重,但浇水离开这个规则,大坝村就处于无序状态。 大坝村村民在水量充足,浇灌土地下,能相对构建一个稳定的乡村社会。 如果土地缺水,大坝村礼乐崩塌。 这时大坝站站长郭成奎接到通知:“郭站长吗?我是何处长,现在按计划配水浇地,大坝村民有多少地,浇多少水。” “大坝村村民开垦的荒地没有配水计划,以前开垦的荒地曾经叫嚷好几年,要断水。最后还是给配水了,只不过村民计划外浇地水价高。” 大坝水管站曾经吃喝玩乐。 水管员吃了村民的羊,拿了村民的水费钱,大坝水管站给村民配了水,双方皆大欢喜,互惠互利。 这次村民计划内浇地,一亩地配几百方水,是以文件形式发放的。 郭成奎大惊,伙房做的羊肉面条他没心思吃。 走,老余,跟我到西小河水库协调大坝村浇地的水。 那群混蛋,吃我的羊肉,喝我的酒,老子年年进贡,那是一群喂不饱的饿狼。 妈的,今天给老子背后捅刀子,他们难道不知道大坝村村民,有好多计划外荒地。 给大坝村村民土地按计划配水,那是天方夜谭。 如今断了村民的生路,现在硝烟四起,水管员与村民冲突不断。 我这个水管站长还怎么当?郭成奎骂骂咧咧。 一家欢喜一家忧,水管员张宽暗喜,这次我的权利更大了···· 呸呸呸,妈的,昨晚上没干好事,我怎么这么倒霉。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他目光与闫丽霞对在一起,闫丽霞心里暗暗骂他:“你不是本事大吗?” “老子今天没心情吃羊肉面条。”他说着就把羊肉面条,三两口扒拉完。 管理员余得先早已心神领会,在羊圈里抓了一只四岁满口羯羊,又在库房里拿了四只鸡,提了两箱酒,拿上一条好烟。 他给郭成奎说:“郭站长,我们到西小河水库求神拜佛,让水库多放给大坝村村民浇灌土地的水。” 余得先驾驶水管站的破皮卡车,到15公里外的西小河水库。 这时一片宁静的蓝色,旁长者茂密的大柳树。 柳树下一排小平房,就是西小河水库管理处。 车刚停下,郭成奎就扯着嗓子喊:“南霸天,南霸天。” 原来西小河水库管理站站长姓南,单字山,名字叫南山,起一个绰号南霸天。 郭成奎推开小平房第三排门,他和悦颜色说:“南站长,我找你来了,来和你喝酒。” “老郭,苗灌那么忙,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 “大坝村村民土地没有浇灌水,我浇个锤子,南站长,庙也进了,香也上了,头也磕了,心诚不诚只有你知道,总不能给我断水吧?” “郭站长你没学水务局文件吗?大坝村土地浇灌按计划配水,一百五十万方水,渠道渗漏量还给你加大了,按20%计算。 “再给你多放三十万方水,再给大坝村放水,水库就见底了,水库堤坝开了裂缝,我的饭碗就砸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南站长,大坝村村民青苗浇不上水,你知道后果的严重性吗?” “村民要造反,我的大坝站,会让村民掀翻,到时,我到那个地方躲?” 两人为放水相持不下,在院子里吵架,这时南山发威了,他说:“你给何处长打电话,只要他一句话,水库的水又不是我南山的,他让放水,我闸口一提,就两分钟。” 曾经给大坝村村民放水,天知,你知,我知。 随便闸口一提,几十万方水就倾斜而下,吃肉喝酒那是一个痛快。 可这次给大坝村村民放水,却要让何处长裁决。 郭成奎知道后果的严重性,他只能硬着头皮拿起电话,把电话打到西小河水管处。 电话里传来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郭成奎,你给大坝村村民苗水浇灌,协调好村民用水,跑到水库干什么?我这个水管处长也让给你,上级定的按计划配水,你文件是怎么学的?” “处长,大坝村村民秋灌浇的地多,所以这一轮苗水浇的地就多···· 郭成奎狡辩,希望得到上司的谅解。 郭成奎,按计划配水,这是市上,县上定的,我没有权利给大坝村村民多放水。 你滥用权力,秋天浇那么多土地,苗灌浇不过来。 村民上访怎么办? 村民的损失可就大了,你自己看着办。 郭成奎放下了电话。 不是老郭,我不给你面子,上级就让放这么多水,还有工业用水,吃上你一只羊,我能把三十万市民渴死吗?我的饭碗要不要。 第32章 (1)猫与老鼠游戏颠倒 西河县严重缺水,况且又要提高工业用水,所以大坝水管站计划外给大坝村配水,就等于空中楼阁,可村民开垦的荒地,麦苗已出土发绿。 给大坝村多调剂水的路堵死了,大坝水管站长郭成奎,才知道水务局这次合闸节水是真的。 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认怂,只好自认倒霉,可他吃了村民的鸡,羯羊,喝了村民的酒,还拿大坝水管站的水,换取十几秒野兽的快感,和闫丽霞私通…… 还有大坝水管站农场几百亩胡麻,给水务局各科室送的福利,是多余的水换来的,这一切都成为泡影。 就连这皮卡车上的羯羊,酒,香烟……都是从大坝水管站计划外配水,从闸口流出来的。 他只能沮丧地说:“好。南站长,我们不喝酒了,这只羯羊就当是大坝站,给水库管理站改善伙食,老余把那只羊,卸下来。” 卸下羯羊后,郭成奎自言自语说:“秋天大坝村村民浇的地太多,此时村民种上地小麦出土发芽了,村民开垦荒地投入又没有收获,荒地没水灌溉,等于对村民杀人诛心。” 他心情极度沮丧,只好又返回到大坝水管站,他看到大坝村,野兽的快感又发作了,他想起伙房的那个女人老相好闫丽霞,也是用大坝水管站水换来的一夜情。 他停下车,找了一个理由说:“你们到水管站,我到大坝村,给村民答应的一千亩水浇地,恐怕打了水漂,我给解释疏通一下。” “村民没水浇地,如到县城上访,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狗腿子伙食管理员余得先心神领会,他从车上取下两只鸡,又从箱子里拿出四瓶酒,递给站长郭成奎说:“郭站长,你到大坝村长家联络感情,把村民缺水矛盾化解于无形,郭站长高明。” 郭成奎还没走到院子里,他就嚷嚷说:“老吕和你喝一酒。” 此时院内大黄狗汪汪叫个不停,闫丽霞从屋里跑出来,呵斥住大黄狗。 他进了屋,把两只鸡,四瓶酒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炕上说:“老吕呢?” 我得到水务局不给大坝村计划外水,让老吕浇地去了。” 闫丽霞低着头,娇羞的躲在一边。 “我们两人的苟且之事,你丈夫知道吗?” 闫丽霞咬着嘴唇,点一下头,嗯…… 郭成奎大惊,他与闫丽霞苟且之事,被她丈夫知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可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他与吕兆霖,互为亲家的友谊也就破灭了。 “我丈夫只是怀疑,我俩私通。” 他又告诫闫丽霞说:“我俩私通的那层窗户纸,你不要捅破了,对你好,对你丈夫也不伤害。” 闫丽霞坐在炕上骂他:“男人,提起裤子不认人,既想当正经丈夫,又想别人家女人。” “我是帮助你家。”他说着肆无忌惮,扯开闫丽霞的内衣。 “老郭,大白天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她抗拒着,但也没有躲避他的那双龌龊的手。 两人又开始苟且之事,郭成奎嘴里呓语着:“丽霞你的土地苗水我给你想办法。” 权利就是好,一名小小的水管站长,朋友的老婆随意欺凌。 他陶醉在权利之中,权力是吗啡麻醉剂,也是一把双刃剑,剑会伤人,也会自伤。 谣言其实就是一种信用危机,大坝水管站一次又一次的对大坝村民失信,再拯救一场危机时又埋下新危机的种子。 大坝水管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患得患失,最后说出的真言,村民也不相信,宁可相信谣言。 大坝村只要计划得当,合理调剂,一轮苗灌村民就可以顺利浇完。 可断水的谣言传遍真个大坝村,村民生活在无序之中。 村民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集体无意识。 所以大坝村灌溉进入无意识之中,你抢,我夺。 在田野里我扒一个口子,他又偷偷开一个洞,造成水资源浪费,村民一盘散沙,留下了冲突的祸根。 再加上大坝水管站长郭成奎不思进取,又霸占村民吕兆霖妻子,激起民愤。 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 此时他权威失效,隐形权利消失。 失去权利,落入尘埃中,才会看穿人性。 人是权力的弱智,上有所好,下比甚焉。 水管员张宽小人得志,仗着舅舅何惠明是县长,他看到大坝水管站长郭成奎逍遥自在,他也效仿,私底下也对村民吃、拿、卡、要。 郭成奎对水管员张宽勒索村民有所耳闻,他怕投鼠忌器,碍于县长何惠明的面子。 况且他又是一个两面三刀的人,不按原则办事。 他对水管员张宽的所作所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水管员张宽做的事情不出格就行。 张宽是个精明人,又是一个内行,他知道水管员吃点、喝点无所谓。 只要不沾钱,不贪污水费,那是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他就不算违纪。 可他是一个绝对自私的人,对大坝村村民吃、拿、卡、要的。 羊、鸡、酒、烟……绝对不和别的水管员分享。 况且他曾经又是一名下岗员工,没有积蓄,两个孩子又要借读费,日子过得相形见绌。 碰上这样好风光地工作,家里吃喝不愁,工资用来其他开销,小日子过得滋润。 他盘剥村民于无形,大坝村土地土层厚,土地坡度稍微大一点,土质优沃,浇灌土地流速快,只要村民土地浇透,有三轮苗水,村民每亩地一千斤的产量。 村民不会怨声载道。 而二坝村村民土地是沙质土壤,土层浅,土地不平整,大水漫灌时间长。 所谓的公平就是共享,而水管员张宽调剂用水,却有一颗私心。 二坝村村长私底下给张宽送了两只羯羊,他是一个有心计的人。 深夜三点钟,他用专用套管,偷偷把大坝村闸口的闸板下放了三公分,大坝村少了一寸水。 他又把二坝村闸板提高三公分 可是二坝村的土质很差,就是闸板提高三公分,二坝村土地也浇不过来。 他有点心虚,这种监守自盗是违反群规的,是水管员大忌讳,但他又不甘心两只羯羊。 俗话说:“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软,” 他看到大坝村,二坝村闸口没人看守闸口,找了一块大石头,丢在大坝村闸口上,自己睡觉去了。 没水了,闫丽霞丈夫吕兆霖正在浇水,多余的二十亩地,是妻子闫丽霞开垦的。 一个农村妇女,驾驶着四轮拖拉机,开垦荒地。 他就是一个赌徒,此时他有点自责,妻子和亲家苟且之事,他装聋作哑。 大坝村那一个村民不想和郭成奎攀亲呢? 萝卜拔了还有一个坑,只要夫妻以后好好过日子,但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他又如何咽下这口气。 奸情出人命,他把恨意埋在心里,如同火山岩浆藏在地幔里,总有一天掀开薄弱的地壳,火山喷发,具有毁灭性。 水缓慢流入田野。 “没水了,没水了。”这句谣言如同瘟疫传播。 吕兆霖用手电照田地,水在田野里流动,如同垂死的老人,临死前举一下手,艰难缓慢的在田野流动。 此时苗灌水断流了,水流止步于田野,田地如同一块硕大的海绵,把水吸干了。 没水了。 不知哪个村民喊了一声,这声音如同野狼咬住羊脖子,羊恐惧得叫声,在旷野里显得恐怖。 又像一个天真少女,走在暗夜里又迷路了,不幸闯进荒郊野外的坟地,显得无助。 村民拿的水电筒你照着他,他照着你,在天空中闪烁出一束束黄色的光芒。 夜是黑的,人本能的恐惧,让村民像萤火虫聚在一起,手电闪烁着,不一会就聚了二十几个村民。 没水了。 大坝垮了。 没有。没有听说过大坝跨。 走,我们到渠道闸首看看。 同样在二坝村,水管员张宽偷偷把闸首提高三公分,又在闸板边丢了一个大石头。 但西小河水库凌晨五点,准时按下电闸,汹涌咆哮的水,巨大的上百吨的铁闸,缓缓落下来。 现代科技,再加上刘世雨保养得当,铁闸严丝合缝,不渗漏一滴水。 渠道的水也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二坝村村民围上来二十人,二坝村村长高世新理直气壮,他给大坝水管站纳贡六只羯羊,还额外送给水管员张宽两只大羯羊。 羊毛出在羊身上,他又到每户家村民收了五十元水费,村民心知肚明,只要有水浇地,花销五十元钱是值得的。 给村民多摊派五十元水费,对于某些城里人就是一顿早餐钱。 可对于大坝村民,是老人一月的养老钱。 天蒙蒙亮,吕兆霖一行巡视到大坝渠首,看到一幕大惊失色,流向自己渠首的闸板下塞着一个大石头。 大坝村的人什么话难听,就骂什么话:“妈的,二坝村的人都是杂种,不是人。” 水规制度很严,不遵守水规制度和偷浇水者,在农村是大忌讳,很容易引起村与村的械斗,会出人命的。 可二坝村村长高世新不示弱,他们村也没有水了,他骂:“老子的地也没水了,你们糊弄老子,你们栽赃陷害,在闸板丢一个大石头。” 大坝村的一个村民跳下闸口,搬开渠首闸板的大石头,又摸了一块小石头。 大石头投入闸板,渠道必定有淤积的小石头…… 一切都成了罪证,村民举起石头愤怒的砸二坝村的渠首闸板。 大坝村的村民见状,在渠道旁找石头。 噼噼啪啪…… 就往二坝村闸板扔石头,还觉得不过瘾,消除不了村民愤怒。 村民拿着铁锨挖渠道的石头,堵二坝村闸板口。 二坝村的村民围上去,和大坝村的村民干起来了。 刚开始村民胆小,用身体互相冲撞,后来就大打出手,一场械斗将要发生。 这时水管员张宽应该是躲藏,逃避。这是非之地,可他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要做调停人。 以前村民对他唯唯诺诺,几个村民吓唬不住,还当什么水管员。 打、打、打什么? 大石头丢在闸口是老子干的,老子就这样分配水,你们能把老子怎么样? 大坝村二坝村村民摄于水管员张宽的权威,不敢动。 他还有更损的骂人,看到人群中有熟悉的吕兆霖,就像镇住他。 “吕兆霖,你老婆也在大坝水管站,别不知好歹,在闸首放个石头怎么了?我们郭站长想怎么浇地,就怎么浇地。” “不信问你老婆去。” 二坝村见张宽给自己村撑腰,就骂吕兆霖:“窝囊怂。” 讥讽吕兆霖老婆让大坝站长郭成奎戴绿帽子,还得不到水,正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 吕兆霖气不打一处,富贵险中求,恶从胆边生,他上去打了张宽一个嘴巴。 张宽惊愕,刚捂住脸,骂一句“你这个塌头怂。” 吕兆霖抓起张宽衣领子,一脚就把水管员张宽喘在主渠道里。 虽然上游渠道拉闸,但渠道里还是水流湍急。 张宽努力的爬出来,吕兆霖又一脚把他踢在渠道的水渠里。 要出人命的,有人赶紧汇报给大坝站长郭成奎。 郭成奎,跑出来看到吕兆霖做的恶事,赶紧制止说:“吕兆霖,老子对你怎么样?” 村民又哈哈笑起来。 “知道,我知道,你对我好,就是睡我老婆,让我带绿帽子。”可吕兆霖嘴里,没有说出来。 而心里的怒火燃烧起来,如同火山喷发的炽热岩浆。 “你这个站长当个锤子,做事不公。”他怒从心来,导火索已点燃,炸药就差爆炸了。 老子一不做,二不休,趁这个机会,把郭成奎往死里整。 老子是私有理,有这么多村民做见证,他上去一脚,郭站长猝不及防,一个趔趄跌在渠道里。 村民是拍手称快:“老吕,踢得好,像个男人。” 张宽,郭成奎如同漂浮在水上的鸭子,郭成奎刚爬出来,吕兆霖又是一脚,“老子蹲大狱,淹死你杂种养的。” 吕兆霖扬起铁锨,要拍在郭成奎的头上,治他于死地。 这种无序的暴力危害巨大的,眼看局势就要失控,渠道里弥漫着村民愤怒的情绪,那种力量可以摧毁一切。 在这片戈壁绿洲的西河县,缺水历史与现实的诸多纠葛,早已是不争的事实。 缺水,争抢水引发的混乱与无序、暴力与伤害是无法回避的关键词。 水管员张宽的不公,最终铸成村民与水管处的敌视,并将暴力的暗影遍洒西河县各个地方,仇视取代了亲密。 一个小小的变故足以颠覆庸常的人生轨迹,真爱消失。 曾经单纯美好的灵魂在暴力的浸染下,农村的礼仪坍塌。 都是受害者,无论是吕兆霖,还是大坝站长郭成奎。 每个人都难以自保,那种对立,任何一个人都回天乏术,无能为力。 缺水,两个字,轻盈的语调掩不住苦涩与沉重。 出人命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还是闫丽霞出现,她站在渠首边:“吕兆霖,要出人命了,我是婊子货,你不为我想,也为你儿子想想,你不赌博,我能这样做吗?” 第32章 (2)尽责洪水考验 吕兆霖被妻子闫丽霞一顿臭骂,他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殴打水管员,聚众把执法人员丢在水渠里,妨碍公务,又是故意伤害,是要判刑坐牢的。 于是他悄无声息把铁锨丢在草丛里,躲闪在一边。 村民这次七手八脚把郭成奎,张宽从渠道里捞出来,捡了一条命。 昔日威风的水管员狼狈不堪,这次大坝水管站长郭成奎,被村民用家法私刑,把他丢在水渠里。 但是他利用权力玩弄吕兆霖妻子在先,所以发生水管员与村民冲突,他想私了,事情上报到水务局,被办公室毛主任隐瞒了。 水务局长就不知道这件事情, 恰好退伍军人刘世雨到西河县水务局办公室报到上班。 刘世雨是一个陌生人,在水务局办公室不设防,才听到毛主任和西小河水管处长何旺才,堂堂大坝站长郭成奎被村民丢在水渠里。 水管处长何旺才气的暴跳如雷,他大骂:“一定要严刑峻法,穷山恶水出刁民,我看不整治他们,这群村民如同土匪,以后西小河水管处,如何给村民合理配水,大坝水管站的权威何在?” 红山乡派出所警察到西小河水管处调查取证,这时处长何旺才又犯难了。 作为一方水利主官,理应保一方平安,但细细追究下来,他有失职失察之责。 况且水管员张宽又是县长何惠明的外甥子,打断骨头连着筋,藕断丝连,如果处理冲突,村民会上访,牵扯面太大。 况且闸板里放石头,又是水管员张宽放的,属于监守自盗,敲诈勒索村民在先。 几百名村民的眼睛他能堵上吗?几千张村民的嘴他能封住吗? 这次村民伤害水管员,大坝水管站只能低调处理。 红山乡派出所调查取证,把妨碍公共秩序罪改为扰乱村民浇水灌溉,把刑事案件作为一般的治安问题处理。 昔日的大坝村赌博犯懒汉吕兆霖,今天成了名人,红山乡派出所的警车到他家,出现上千村民围观的场面。 噼里啪啦…… 鞭炮响起来,绵延不绝,村民狂喊着:“吕兆霖是一条汉子,大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那种无序的暴力,被村民当做正义,不懂善恶,一个村民对吕兆霖说:“老吕,你是为大家浇水着想,你在派出所住几天,你的一切费用我们承担。” 于是村民一呼百应,一下就凑够了五千元钱,齐刷刷塞给吕兆霖,全然不顾红山乡派出所警察的感受。 赌博犯吕兆霖倒成了慷慨就义的勇士,他不知羞耻,村民也不知善恶。 正义好比农村房顶大梁的柱子。 两根柱子立起,才能顶住大梁,房屋才能建起。 柱子一旦动摇,大坝村公俗良序顷刻瓦解。 所以正义要靠强力来推行,有时暴力也是维护正义的手段。 大坝水管站长郭成奎,水管员张宽的行为激起民愤,正义被恶性控制。 民意不可违,这事在西河县传的沸沸扬扬。 官场是一个气场集聚的地方,民意不可违。 再说他们是为民办事的,这事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冷处理,最后不了了之。 水管员与村民发生冲突,幸而没出人命,所以事情就好处理。 从此以后西河县水务局工作人员,都知道大坝村是刁民。 大坝水管站长郭成奎是一个危险的职业。 于是大坝水管站成为一块烫手的山芋,谁也不愿意到大坝水管站当站长。 大坝村的村民是刁民,一个曾经让村民敬畏的大坝水管站消失了。 天欲祸人,必先以微福骄恐,所以福来不必喜,要看他回受。 天欲福人,必先欲以微祸儆恐,所以祸来不必忧,要看他会救。 水管员张宽是什么样的人?社会便是什么样的社会? 如果郭成奎是遵守规则的人,他就不会被社会黑暗所吞噬。 那么他是一个违反规则的人,注定要被黑暗所吞噬。 退伍军人刘世雨上班了,他心想,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不容易,国家没亏待他。 他的工作是看守西小河水库水闸,在单位是最轻松的工作,不过上班的地方离县城远,有100多公里。 西小河水库,发源于祁连山北麓,二十条河流汇集成一条小河,在戈壁滩筑起一条长500米,高45米的大坝,库容8000万立方米。 刘世雨是水位测量员,早晨七点,他起床后,跳上水库大坝台阶。 峡谷松柏葱葱郁郁,这时他突然扑倒,匍匐在大坝台阶上,然后又站起来跳上几个台阶。 刘世雨也感到可笑,暗笑自己的幼稚,现在是和平年代,他已退伍,还做出上战场幼稚可笑的匍匐动作。 曾经身处残暴的战争之中,目睹杀戮和死亡,有时他沉浸在不存在的危险,焦虑之中。 他在大坝台阶匍匐的动作,恰好被水库管理站长南山看到了。 觉得他是位怪人,做出的动作不可思议。 刘世雨爬上大坝,看到猩红的水位标注数据,恰好十八米掩埋在水位线上。 他又走下大堤,仔细查看标注线,在水位记录本上,填上早晨八点,已巡视,水库水位十八米。 水库管理站长南山,相看个究竟,跟着刘世雨,这时快步赶上,他疑惑的问:“小刘,刚才你在大坝台阶上干什么?” 刘世雨尴尬的笑笑说:“我在台阶上跌倒了。” 水库管理站长南山委婉的对他说:“小刘,你一天不用到水库大坝上去八趟,大坝台阶高,水库水位变化不大,你只上去一次,其他数据你看着填。” “南站长,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当锻炼身体。” 他又沿着水库大坝台阶跳跃,一级台阶、两级台阶·····一共450级台阶。 这是他的工作,一天无所事事。 每个人都辛苦,没有人会被命运额外眷顾,而刘世雨却活的格外轻松随缘。 是牺牲的兄弟替他承担了,他该承担的重量。 那个替他负重前行的人,也是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 他怕刘世雨太累,而把最多的重量放在自己的肩上。 有人对他好,那是命运的恩赐,而不是理所当然。 刘世雨这样轻松,又是谁分担他的重量呢? 有些痛苦,如果不走近他的心灵,也许永远不会知道,生涯的巅峰,首先要从跌入人生低谷开始。 上天先给予他清贫,然后给予他苦难,再给予他悠闲的生活,让他有独立思考的时间。 上天就这样折磨他捉弄他,刘世雨每上一次台阶,都会想起当兵在南疆的那个夜晚。 他在000高地,把十一名战友的遗体,码放在山洞里,一人坚守山洞,等待战友的救援。 他怎么不害怕,他常常问自己。 他又跳到台阶上,没人回答他,他孤独的心灵没有人慰藉。 他又爬上水库大坝,放眼望去,一片宁静的蓝色。 再抬头,一望无际的草原,白色的斑点是羊群,在碧绿无垠的湖面上,野鸭飞翔,鱼儿跃出水面。 水库波光粼粼,镶嵌在峡口,山脉,湖泊、草原相映成趣。 那么悠闲的工作,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他叹了一口气,哎…… 他走在大坝上,看到泄洪闸钢绳黄色的锈迹。 他推开泄洪闸旁的值班室,值班员岗位守则的框子,挂在钉子上,摇摇欲坠,灰尘沾满框子。 他用手一弹,呛人的灰尘洒落在窗台上,窗台外绿色的青苔爬满窗户。 值班室窗户玻璃已成绿色的斑点,看起来十几年没有擦过。 他惆怅的走下台阶,填好水位记录,随口问南站长:“南站长,水库大坝泄洪闸失修,如果水库泄洪怎么办?” 南山笑笑说:“小刘,你啊你,考虑问题还是周全,我们西小河水库不泄洪已十年了。” “往年已到夏天,我们就把水库库容放低一点。 每年七月,水库要向东河水库输水,金城市西湖公园还要用水。 所以西小河水库从来就没有泄洪一说,那里来洪水呢?” 看来,我是杞人忧天。 刘世雨又走在泄洪坝口,试着用手摇了一下电动卷扬机,此时电动卷扬机已锈死,泄洪闸纹丝不动。 他心想闲着,也是闲着。 还不如保养一下电动卷扬机。 他在物资库房里找了一桶煤油,灌了一塑料桶。 他又拿了一桶润滑油,然后走到值班室。 他在值班室角落里找到闸板保养规程,粗略的看了看。 他又走到闸板口,用抹布沾满煤油,抹在钢绳上。 黄色的锈迹沾满手套,然后他又把煤油倒在卷扬机螺丝上。 刘世雨抬头,湛蓝的水库。 其实这工作不累人。 保养泄洪闸结束后,他又悠闲在大坝上散步。 他再转回来,又试着摇了一下卷扬机,钢绳微微动了一下。 他心中一阵窃喜,泄洪闸缓缓提升。 他停下按钮,一个跳跃,跳到泄洪闸板上,看闸板已锈迹斑斑,他又拿起塑料桶,把煤油倒在泄洪闸板,与渠道缝隙里。 忘记过去,现在重新生活。 他看到十几米宽得泄洪沟杂草丛生,他要把泄洪渠道闸板周围杂草清理干净。 万一发生洪水呢?冲垮水库大坝,是他的失职。 他是一个自律的人,每天拿着铁锨,下到泄洪渠,一人清理泄洪沟,做无用的工作。 突然泄洪沟,一只大黄鸭,他听到啾啾的叫声,飞走了。 泄洪沟杂草处一窝,毛茸茸的小黄鸭子有四只,泄洪沟长久没有泄洪,已变成野鸭的孵化地。 他小心翼翼的铲除杂草,防止伤着小黄鸭,在那一片他没有清除杂草。 就这样在一个月内,他把泄洪闸板钢绳上,再抹上润滑油。 把锈迹斑斑的卷扬机螺丝清洗完后,在减速机里加上机油。 然后在卷扬机旁加了一个防雨罩,又把值班室墙上,那幅值写着班员职责的框子订好。 他这样做,没有得到水库管理站同僚认可,反而以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在西小河水管站,不是站长失察,而是有一群惟命是从,跪着的一群员工。 他们是权利奴隶的归顺者,拥护者。 不做自己份内的工作,站长说到的地方敷衍了事。 集体无意识忠诚于权利,服务于权利。 每个人都是权利奴隶。 他勤劳,就折射其他员工懒惰。 而刘世雨履职,得到的是讥讽, “小刘,你这样工作,还让我们活不活了。” 刘世雨笑呵呵的说:“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锻炼身体。” 上天不会欺负勤劳的人,管理站站长南山看在眼里,这小伙工作不错。 七月是西河县第三轮苗灌,在西河县刮风是经常发生的事情,而下雨比较罕见。 下午六点,天灰蒙蒙的,雨哗哗的下个不停,水库大坝上全是水,从大坝斜坡下流下如瀑布。 刘世雨跳跃着,又爬上水库大坝,他下意识卷起泄洪大坝的卷扬机,这时泄洪闸缓缓上升。 虽说西小河水库十几年没有发生洪水,超过警戒水位也不会泄洪,那是水务局惯例,搞创收的一种手段,但是从来没有人给他说。 泄洪闸关闭与敞开,在于刘世雨的欲念之中。 这是水库,泄洪闸必须敞开,有备无患。 突然一条雨线倾斜而下,遍地都是水,下暴雨了。 西小河水管处长何旺才,喜悦心情悠然。 这次暴雨,村民浇灌土地的水有了,也不会上访,而结余的洪水又卖给金城公司,变成高价水,几百万上缴财政,也得返还几十万给水务局,那是他水管处长的工作绩效。 这场暴雨,让村民第三轮苗灌,水有了着落,但他还是有点担忧,西小河水库十年年没泄洪了,泄洪闸关闭那可是违规。 泄洪一般不泄洪,水库水位超过警戒水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过后,可以超流量向下游,东河水库调水,这是惯例,没有那一个主管局长负责,只是暗示,明知道是违规,还暗示闸板工那样做。 十年了,西小河水库管理处工作就是那样,泄洪闸把洪水截流,超过警戒水位,雨停后,加大流量向下游输水,属于计划外用水。 他吃得羯羊也是从洪水里得来的,但这样影响不好,水库泄洪闸提升不上来,传出去市民会惊恐。 所以他亲自打电话到西小河水库管理站,毕竟他是主管领导,一旦发生溃坝,可要蹲监狱呢。 南站长吗?今天雨水大,恐怕要泄洪,泄洪闸怎么样? 南山心里也忐忑不安,他心里没有底,泄洪闸十年从来就没有提升过,可这种时候已到火烧眉毛,他给上级汇报,不能吞吞吐吐,这是官场大忌。 于是他说:“何处长,泄洪闸已开启,我派了值班员值守,你就放心吧。” 南山话虽这么说,但他不放心,他在雨中推开刘世雨的宿舍说:“小刘。小刘,今天的水位你记录了吗?下午水位是多少?” 南站长水库水位三十米,还有二米就到了警戒水位。 一旦洪水漫过泄洪闸,闸板能提起来了吗。 站长,提起来了。 刘世雨也不知道这是违规,上面人人都叫他那样做。 如果洪水冲垮大坝,那么他一世英名就讲毁于违规操作。 南山放心了,只要泄洪闸能提起来,洪水下泄,就不存在问题。 他就尽到职责了。 你和老李到大坝值班室蹲守值班,看今晚上泄洪闸有没有水,能不能泄洪。 刘世雨拿着手电和老李爬上了水库台阶,老李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在水库十八年,也只有一次泄洪。” “水贵如油,那里还有什么洪水,泄的是钱啊,往年高个警戒水位十米都不泄洪,洪水卖给金城公司,水务局赚钱。 水库储存的高于红线的洪水,上面会让村民第三轮苗灌提前,再给东河水库输水,金城西湖公园多喷点水,水库水位就下来了。 九点,水库大坝阴沉沉,刘世雨有点害怕,腿有点哆嗦。 他给自己打气,和平年代,一点洪水。怕什么? 第32章 (3)初出茅庐 浑浊的洪水扑向大坝,已超过水库警戒水位八米,水库水位在飞速增长。 刘世雨脸色都变了,如果洪水漫过水库泄洪闸大坝,他就是西河县的罪人。 老李,怎么办? 给防汛办打电话请示,水库大坝已超过警戒水位八米,不泄洪就漫过大坝了。 刘世雨双腿发颤,再不泄洪就要灾难临头了。 老李看到刘世雨双腿发抖,牙齿错位打架,关切的问:“你怎么了?” 有些话刘世雨无法说出口,原则上掌握工作灵活度,上面让关闭泄洪闸,是口头通知,他的服从,可又说自己掌握,这可是介于违规与履职的缓冲区。 于是他只能搪塞说:“李叔,我有点感冒,发烧,身体有点抖。” 西小河水库一片宁静的蓝,瞬时浑浊的水拍打着大坝,涌上来大坝。 如大海涨潮,此时西小河水库已变成海洋,疯狂的扑向大坝,水位在标注线渐渐窜上来,掩埋标注线的红色警示线。 老李看到浑浊的水,涌向水库大坝,他内心也恐慌了。 李叔再不泄洪,洪水就漫过水库大坝了,刘世雨如同泰坦尼克号值班员发现了冰山。 他拿着手电筒照着泄洪沟,那是鸭子的扑腾声,李叔你看,那是鸭子。 他跑过去,用手摇动卷扬机,泄洪闸慢慢上升,洪水如脱缰的野马倾泻而下。 肆虐的洪水从泄洪沟奔涌而下,翻腾着汹涌的浪花,轰轰隆隆拍打着水库大坝。 只见那滔滔洪水,冲的泄洪沟巨石翻滚,洪水像一头发怒的饿狼向下游冲去。 河道弯角村民开垦的荒地,瞬间就埋没了。 快给南站长打电话:“洪水进入泄洪沟,就要冲向大坝村。” 不,快给防汛办打电话。 刘世雨跑到值班室,十年不用的专线电话终于拨通了。 防汛办,我是水库泄洪沟闸班员刘世雨。 防汛办…… 妈的,防汛办简直不是人。 李叔,防汛办值班室电话没人接。 值班人员可能打麻将去了。 防汛值班室胆大包天,值班室居然没有人,简直不敢相信。 防汛值班室一贯都那样做,十年了西河县没下过这么大的暴雨,水库泄洪还是第一次。 防汛办值班室没有人,刘世雨只好给南站长汇报。 晚上出奇的黑,星星点缀在夜空中,地面上景物难以分辨,刘世雨飞跑下大坝。 到南站长宿舍,他一脚踹开门,急忙呼叫:“南站长洪水下泄了,防汛办值班室电话打不通。” 小刘,不要紧张,我们西河县只有抗旱,没有防洪,防汛办形同虚设,就是一个混工资的部门,值班室没有人值班,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 南山一个电话,打给西小河水管处长何旺才:“何处长,西小河水库遇到百年不遇大洪水,每秒钟下泻洪水一千方,相当于黄河的流量,防汛办值班室没有人,冲毁下游渠道与我们无关。” 刘世雨又返回水库大坝泄洪闸口,他用手电照着泄洪沟。 洪水夹杂着折断的树枝从二十米宽的泄洪沟奔泻而下,轰轰隆隆的声音在拍打着水库大坝。 他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猛的洪水。 早晨八点,金城市民窃窃议论,这场暴雨下的好,雨水已渗透到沙丘,找不到一丝洪水痕迹。 那有什么洪水?此时金城市空气湿润,戈壁干涸的土地急需要一场暴雨。 青土湖的沙丘接纳洪水。 青土湖是洪水的母亲,轻轻一拍狂怒的孩子,就安静了,又如同桀骜不驯的烈马碰上猎手,洪水被乖乖驯服。 这场暴雨成为黑山村议论的话题,听说西小河水库泄洪闸泄洪了,可洪水还是流不到青土湖。 市民盼望水库泄洪,以后金城市地下水位就抬高了,沙枣树有救了,不会在防风林带枯死。 好雨啊,可青土湖还是干涸。 休闲的市民骑着自行车,涌向河道,看洪水流向沙丘。 散落在沙丘的洪水,不一会就在太阳暴晒下,留下一些水迹。 在大自然面前洪水又是何等渺小,肆虐的洪水在沙丘中就是一个玩游戏的乖孩子。 西河县也广播了一条早新闻:“昨天晚上九点一场强降雨,西小河水库水位暴涨,超过警戒水位二米,为保障安全,泄洪闸提升开始泄洪。 下游部分水渠冲毁,大坝水管站防洪工程受损,市委副书记,市长祁连雪带领民政、水务、财政····等部门负责人,前往西河县大坝村慰问检查受灾村民。” 金城市市长祁连雪知道,这场暴雨利大于弊。 一是缓解西河县旱情,村民用水矛盾得到解决,不会因为灌溉,发生村民群体性事件。 二是金城市绿化用水,满足了市民要求,好雨知时节。 就让它天天发洪水吧,干涸的花草滩可以容纳整个黄河水,不怕发洪水,就怕没洪水。 难得十年一遇的一场大洪水,损失不大,就冲垮了大坝水管站五十米渠道,一个村庄进了水,冲毁了四户土胚房。 这是灾难,当然得造声势,防洪吗,得有个气势。 他在县各直属部门,首先表扬了水务局长董旭,工作扎实到位,在当面在众同僚面前表扬一个局长,这在他宦海生涯中还是第一次。 “水务局在这场洪水中处理得当,第一时间公布了洪水灾情,让村民有了充分防洪的准备,人民生命财产没有受到损失。” 水务局长董旭赶紧站起来,谦逊的说:“祁市长,我们工作做的还不到位,冲毁大坝渠道15公里,防洪坡600米,水利设施损失初步估算在五十万元左右。” “董局长,这场暴雨,水库大坝怎么样?” 祁连雪有点不放心,这么大的雨,在西河县可以说是百年不遇。 祁市长,县长何惠明对这次暴雨相当重视,下暴雨前,他亲自到水务局布置防汛工作。 防洪是水务局工作头等大事,西小河水库是西河人的命脉,是农业用水和工业用水的储水地。 所以我安排西小河管理处,派出最精干的人值班,不过泄洪闸年久失修,卷扬机还是手动操作。 再发生特大洪水,泄洪闸提不起来,我这个水务局长可能要撤职查办,市委市政府也会受影响,政府的声誉重要啊。 祁连雪略有所思,他知道,董局长是在变相委婉的向他要钱,维修水库泄洪闸。 这是他职责所在,也是合情合理。 走,我们到西小河水库,看看暴雨后的大坝。 十几辆小车上了西小河水库,停在水库大坝上。 市长祁连雪下了车,接着县长何惠明、水务局长董旭,陪着市长祁连雪。 其他市民政、水务、财政的部门负责人跟在后面。 西小河水管处长何旺才,跑步赶上来。 市长祁连雪看到水库大坝巍然不动,水库水位在红色标注线以下,与警戒水位还差两米。 市长祁连雪知道,其实他来到水库大坝,什么事也做不了,只是对防汛工作显得重视,让市民放心。 一个农村孩子,能成为一名市长,只有少数儿子比父亲有成就,多数庸庸无为,只有极少数出类拔萃。 这对穷孩子祁连雪而言,一路走来,有多大的压力? 浑浊的水库,此时又变成湛蓝的。 祁连雪推开水库大坝值班室,值班室又换成水库管理站长南山值守。 闸板工刘世雨没有资格出现,南山赶紧站起来,市长祁连雪翻了翻水情记录本,尤其他仔细的看了7月18日水情记录,三十米,三十一,三十二米……九点钟就突破了五十米。 然后就是每隔半小时记录,字写得不好看,但是工整,详细。 市长祁连雪说了句:“这水情记录,是这场百年不遇暴雨的活标本,二个小时水库水位上涨了十米,记录详细。你们有工作责任心。” 水务局长董旭,水管处长董旭心里舒畅了许多。 祁市长对水库管理站泄洪闸工作满意的,是对水务局工作的肯定。 他又走到泄洪闸闸口,轻轻一摇泄洪闸卷扬机,泄洪闸运行自如。 水库管理站长南山,跑过去帮着祁连雪摇卷扬机,县长何惠明递给市长祁连雪一双白手套。 “祁市长,钢丝绳有润滑油,别弄脏了手。” 祁连雪开玩笑说:“我被你们骗怕了,事事躬亲。” 记者把摄影机摄像已摆好,市长祁连雪说:“水库安全是防汛工作的头等大事,要切实维护好群众的生命财产,努力挽回损失,力争把灾情损失降到最小程度。” 这场雨虽然在西河县是一场大暴雨,但对于干旱的西河县波澜不惊,巴丹吉林沙漠就像海绵,洪水瞬间消失不见了。 冲毁房屋的四户人家,是因为贫穷,地基没有开挖,土胚房直接建在地势低洼处,房子让洪水浸泡倒塌的。 现在看不到一丝洪水,至于洪水来势汹汹,自然有摄影师剪辑,拼凑,总之这是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洪水。 水务局内部开了一个内部通报会,对防汛办无人值守只字不提。 水务局防汛办居然没有人值班,这在水务局还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不过值班员通过关系,打通了环节,于是在水务局内部,又变成防汛办,值班电话是单机,理由冠冕堂皇,防汛办电话坏了。 水务局长对防汛办进行了严肃的通报批评,水库管理站受到通报表扬。 就这样泄洪闸板工刘世雨,给领导留下一个好印象。 金城市长祁连雪对这场大暴雨,听取汇报,西河县受到损失也仅仅是个数字而已。 对于他毫发无损,视察灾情,那是他的职责。 而西河县水务局冲毁渠道16公里,对单位也是一个微小损失,几乎忽略不计。 但对于红山乡大坝村、二坝村村民是巨大的损失,冲毁的渠道是主渠道,大坝站负责修理。 还有干渠,家家户户田间的渠道,每个村自己维修。 在二坝村一户姓郑人家,是一场大灾难,冲毁渠道,责任田无法灌溉,秋天收割的是枯黄的麦草,等于一年种小麦是草,而不是小麦,一家人生活将要陷于赤贫。 郑家男人出了事故,有一年郑彪和儿子郑雪波麦捆子,郑彪把麦捆码在四轮拖拉机上,堆得有三米高。 郑彪坐在麦垛子上,而让儿子郑雪波驾驶四轮拖拉机,不慎侧翻。 他从拖拉机掉下去,被麦捆埋了,挖出来已窒息身亡,留下孤儿寡母三人。 哥哥郑雪波,妹妹郑雪慧,妈妈郑寡妇三人相依为命。 哥哥郑雪波到北京学习厨师,郑寡妇田地中间,冲了一米宽的一条大沟,把责任田沟垄冲断了。 妈妈郑寡妇,女儿郑雪慧,每人各背着一条编织袋,要把冲毁的沟垄填起来。 要把田垄加厚,加宽。 慧儿,洪水在地里拉一条沟不要紧,可我们把沟垄必须要修好,过几天麦子要浇水。 二坝村进入一个怪圈时代,农村凋零,年轻人不喜欢土地,土地养育不了人。 城市似一股巨大的抽水机,抽取了农村的水,年轻人逃离了乡村,只留下孩子和老人。 耕夫碌碌,多无隔夜之粮,织女梭梭,少有御寒之衣。 一日三餐,当思农夫之苦,身穿一缕,每念织女之苦。 留在大坝村的年轻人,认为是没有本事,儿子郑雪波打工求学去了,刘寡妇和女儿郑雪慧要维持基本的生存。 土地是自己家的生命,那种艰难,有谁知? 母女两人相依为命,两人背着编织袋,在沟垄上倾倒泥土。 母女两人争抢着背编织袋,背土是重体力活。 小女孩背半袋泥土,有点惨不忍睹。 郑雪慧不停地喘气,她鬓角流下汗水,粘着头发,脊背湿透了,赤着脚板,胳膊皮肤晒得坳黑。 慧儿胳膊被太阳紫外线晒得,已卷起釉色的皮肤。 她头上粘着土,嫩嫩的脸汗水,滑下条条痕迹,似喜马拉雅造山运动。 一个孩子要承受多大的苦难,一袋袋泥土,此时沟垄已填起。 母女两做在沟垄上,欣赏着麦田。 生存的艰难,为浇水维持基本的生命,所有的矫情和懒惰,掉在地上碎成渣。 土地养育了大坝村人,可年轻人拒绝回馈土地,因为勤劳无法致富。 他们鄙夷那种劳动,从大坝村缺水的那天起,已有一部分人逃离。 农村的繁华,已被单一的小麦所替代。 淡蓝色的胡麻花,小巧的豆花,低垂的糜子,沉重的谷子……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几家欢乐几家愁,还有洪水发财的,西小河水管处大坝站站长郭成奎心里暗喜,大坝干渠冲毁了一个大口子。 他赶紧指使水管员张宽,管理员余得先,会计赵磊…… 充分调动大坝水管站资源做假账,渠道冲毁多报几百米,好几年的吃喝玩乐,不用发愁了。 护渠工的年终奖也有了着落,临时工工资也能按时发放,于是他叫上会计赵雷,管理员余得先。 把假报表送到西小河水管处办公室。 他知道,这假报表要层层审批,机构重叠,要通过需要十几道关卡。 于是水管处长何旺才家里又多了一只羯羊,水务局渠道办又多了几百斤清油,水务局办公室又把渠道维修费,截留几万元,买办公耗材。 局长董旭做得小车陈旧了,需要换换了,于是最后落实到大坝水管站,渠道修缮费就是价格虚高,本来买一只鸡成了一只羯羊的价格。 会计赵磊专业知识丰富,管理员余得先职场历练,他们会把一只羯羊,稀释,稀释再稀释,做假账做到一支鸡的价格。 上面审计是不会出现差错的,即便出了差错,农场养的几百只羊,几百斤胡麻油,会封住审计员的口。 审计报告准确无误,除非会计赵磊自己作死撞墙。 大坝水管站长郭成奎,打通关节,恰好遇到水库管理水站长南山:“南站长,我的羯羊白吃了,你们水库泄洪,也不告诉大坝水管站,我把渠首的水引到野河去。” “我们的渠冲毁一条口子,现在大坝村麦子就要浇水,你们水库管理站表扬,我们大坝水管站通报批评。” 郭站长,这次冲毁渠道,是你发财的好机会。 第32章 (4)职场考验重用遇到贵人 西小河水库下了一场暴雨,对草原没有损伤,反而是大马营草滩爱着花朵,祁连山爱着双桥河,野鸭追着太阳,松鼠恋着绿树,草地缠着牛羊。 草原一片和美清爽。 刘世雨行走在水库大坝上,他翩翩跳动着身影,书写着重复单调的生活。 这场暴雨,也成为水务局员工抹不去的记忆。 大坝水管站长郭成奎被兴师问罪,他又埋怨水库管理站长南山,水库泄洪不告诉他。 南山哈哈一笑说:“这场暴雨太猛,水库水位上升到警戒水位太快,来不及汇报,水库大坝就开闸泄洪了,水火无情。” “我给郭站长赔罪,下次我请你喝酒。” 都是同僚,一个锅里吃饭,低头不见抬头见。 郭成奎又进了处长何旺才的办公室,准备汇报工作,他坐在沙发上。 何处长是老上级,老熟人,所以他直接说:“何处长,我们大坝渠被洪水冲毁大约有五十米。” 何旺才头也不抬,脸上冷冰冰的毫无表情,显然他对大坝水管站长郭成奎的工作不满意。 可毕竟吃了人家一只羯羊,何旺才只说了句:“你把冲毁的渠道,到办公室找王主任,把维修计划表报到水务局防汛办。” 郭成奎知道洪水冲垮渠道,大坝村村民还有第三轮苗水要浇灌,修渠抢修的事耽搁不得,何处长又是主管一把手。” 他补充说:“何处长修渠什么时候,我把冲毁的渠道多报了三百米····” 他刚说到三百米,何旺才就打断他的话,头也不抬,脸上挂着冷漠,他说:“冲毁渠道的事情,我知道,水务局里渠道办已落实,明天大坝村就把冲毁的渠道堵起来。” 郭成奎心里明白,何处长掉脸色是对他工作不满意,大坝水管站那段渠道,只要开闸渠道的洪水,就可泄在野河里,不应该冲毁渠道,可渠道里的洪水,流到下游海子公园,也可以卖高价水费,他还是失算了,欲望最终败给大自然。 这已经是他两次错误了,上次犯错误,是大坝村村民吕兆霖把他和水管员张宽丢在渠道里。” 而他玩弄人家媳妇,在西河县传的沸沸扬扬。 水务局领导知道,水局里调整领导班子,作为局里最大的一个水管处,副局长没有处长何旺才的位置。 显然是对他工作持否定态度,官场就是这么残酷,表面上和气,私底下竞争残酷、无情,而且不露痕迹。 郭成奎悻悻的走出,何旺才办公室。 西小河水库管理站值班员刘世雨,看着三个民工在清理泄洪沟树枝,石块,淤泥。 他站在泄洪沟上面,监督三个民工清理泄洪沟。 于是他也下到泄洪沟,和三个民工一起清理泄洪沟。 “小刘,你怎么下去干活,注意你的身份,你是监工,你会干工作吗?”是同僚老李的指责声。 他只要动动嘴,不用下到泄洪沟干活。 他恍悟,因为他是真实员工,用不着和民工一起清理泄洪沟。 你上来,南站长找你有事。 刘世雨爬上泄洪沟,就问老李:“站长,你找我什么事?” “可能是泄洪闸要重新改造,要报一个改造计划。” 刘世雨跟着老李,下了水库台阶,走到水库管理站。 他推开水库管理站南山办公室,原来水管处长何旺才也在。 我在那里见过你。 何旺才一时想不起来。 刘世雨提醒何处长说:“在水务局的楼道口,你到了毛主任的办公室,我到楼道口报道。” 你看我这记性。 你分配得工作满意吗? 还行。 何旺才是话里有话:“你是功臣,西河县是贫苦县,单位少,安置退伍军人有困难啊我看你当闸板工是屈才了。” “那里,我对水库闸板管理员工作,非常挺满意。” “单位就这样,你自己找活干,南站长也省心,你坚守泄洪闸,那场暴雨泄洪,你心里要有个底,过几天金城报社记者要来采访你,你不要说漏嘴。” 刘世雨腼腆的站起来,谦虚的说:“处长,那么一点芝麻大小事不用宣扬,再说泄洪闸值守是我的工作。” “小刘,工作敢谦虚就谦虚,敢不谦虚就不谦虚,我们西河县十年没有下过那么大的暴雨。” “我们是水务局,发生洪水理应损失最大,但只冲毁了那么长的一点渠道,一个主管洪水的水务局就不是个事情。” “小刘,记者要对你采访。” 原来何处长要让刘世雨撒谎,虽然他没有历尽千辛万苦,比起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大禹,做事微乎其微。 此时可他比没淤泥而蔼然含笑,断颈项而长锤在握的都江宴,李冰父子稍微逊色一点。 所以也得大写特写,他是抗洪先进典型。 水库管理站站长南山提醒刘世雨说:“市委,县政府对这次抗灾救灾非常重视,我们水务局首当其冲。” 刘世雨沉默不语,他心里暗暗窃笑:“就这么芝麻大的一点小事,县上就不用操心了,这是我的工作,举手之劳。” 西小河水管处长何旺才喜欢刘世雨的憨厚,同时又有点担忧,这样的一个老实人能担起工作重任吗? 他又重新打量了刘世雨一眼,两道浓浓的眉毛,眼睛有一股冷光,整洁的灰色工作服,突出的颧骨,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何旺才和蔼的说:“你在南疆上过战场?” 是。 地方把退伍兵上过战场,当作一种荣耀,他有意提携刘世雨。 何旺才无意的问:“你杀过人。” 刘世雨涨红了脸,他和何处长,就不是一个平行世界的人。 两人谈话,谈不到一起,但是他又不能拒绝何旺才。 所以刘世雨选择沉默面对,眼前的尴尬。 刘世雨坐在凳子上,他想象以前的场景,他潜伏在000高地三号哨位旁,一个石缝里。 刘世雨带领第一战斗小组冲上去,金忠用火焰喷射器,一股火光喷到洞里。 他扣动56式冲锋枪扳机,子弹射出枪口,他潜入洞内,在山洞拐角处有一个人在动。 他一个长点射,鲜血一刹那,在那人胸口涌出。 第二梯队又上来,堵住一个山洞,洞内传来哭叫声。 刘世雨吼着:“给我烧。” 战友金忠扣动火焰喷射器,一股火焰冲入洞内。 撤,可是兄弟已撤不下来。 双方的炮火,覆盖000高地表面阵地,刘世雨趴在石头缝里···· 刘世雨不愿谈论自己的过去,二十名弟兄留在000高地。 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自己身体的残缺。 而是内心的痛与苦,不可对人言的痛与苦,往往就是在遭遇重大变故时。 经历一场苦难,但是他又无法改变这种现状。 最后痛苦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他在痛苦的阴影下生活。 相对于社会,个体就是一名弱者,刘世雨只能用干活,来忘却曾经的痛苦。 何旺才打破了沉默,他先开口说:“小刘,你的工作不错,这次抗洪救灾,你得到水务局领导的认可,我让你下到大坝水管站锻炼锻炼。” 刘世雨羞涩的说:“处长,我工作能力不行。” “水务局工程处,到大坝水管站施工,你到大坝水管站做监工,你工作就这么定了。” 水管站站长南山送走处长何旺才后,教训刘世雨说:“你啊你,就是脑瓜不开窍,你以为的正直,别人不把你当回事。” 原来何处长是借抗洪救灾之际,为管理处多要点渠道维修费。” 有些事情,非黑即白,非白即黑,并没有所说的那么龌龊。 马克思说:“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其实也不是那么回事,不管一个人如何自私,这个人总是存在着怜悯或同情的本性。 他看到别人幸福时,那怕他看自己实际上一无所得,他也会高兴。 这种本性使他关心别人的命运,把别人的苦难当做自己的苦难。 这种同理心不只是品行高尚的人,才具有,即便是最残忍的恶棍,即使是严重违反社会法律的人,也不会丧失同情心。 何处长为管理处多要一点渠道维修费,他就是这样的心情。 一个人总是有人牵挂的,刘世雨女朋友陆呦呦,在电视上看到西河县中学,道路旁的树被刮得东倒西歪。 一场倾盆大雨,操场变成了水塘,她跑到语文教研室,已变成落汤鸡。 她爸爸文化馆小区地下室已进水,而男朋友刘世雨在西小河水库,是泄洪闸板工,她有点担忧男朋友的安慰。 一天的星期六,早晨六点,她坐上驶向西小河水库的通勤车。 这几天暴雨,路况不好。 通勤车上山,到西小河水库,已到中午十二点,陆呦呦站在水库管理站伙房门前。 她羞涩的叫了一声:“世雨。” 在门前,出现一位长发飘逸,身材修长的女孩,人们不约而同望着陆呦呦。 她娇羞的脸不自然的笑笑,右手下意识把自己的头发梳理了一下。 刘世雨跑过去说:“呦呦,你吃过饭了吗?” 恩。 陆呦呦点点头说:“吃过饭了。” 刘世雨把陆呦呦领到宿舍,问呦呦:“一百公里路程,通勤车也得行驶四个多小时,才能到西小河水库,你在什么地方吃得饭? “我不饿,你还好吗?” “笑话,我不好,还能让谁抢了去。” “这场暴雨,我们家地下室进水了。” “那你怎么不帮你爸清理地下室。” 陆呦呦一拳砸在刘世雨肩膀上说:“人家看你吗。” 刘世雨攥住陆呦呦的手,叫了一声,呦呦。 真好老李也进来了他说:“你们聊,你们聊。” 刘世雨只好拉着陆呦呦,走到水库大坝泄洪闸,看大黄鸭。 可泄洪闸口,野鸭子了无踪影。 你在骗我。 陆呦呦一拳头又砸在刘世雨脊背上。 不骗你。 刘世雨背起陆呦呦。 呦呦,我明天到大坝水管站当监工,修复冲毁的闸首渠道。 呦呦,洪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我就是按了一下卷扬机按钮,就成了抗洪先进典型。 领导让我把处置洪水写详细一点,要给水务局上报事迹。 刘世雨我给你讲个故事,王阳明把宁王朱宸濠抓住了,要把俘虏送到北京。 于是皇帝呵斥王阳明,说谁让你抓宁王? 我还没有去抓他呢? 于是王阳明又把宁王朱宸濠,押解到南京,最后在一个院子里放了,皇帝又抓了一次,这才过瘾。 呦呦,你说的故事,我听不懂。 陆呦呦热烘烘的嘴对着刘世玉的耳朵说:“市里,县里电视里都是抗洪救灾,你轻轻按了一下卷扬机按钮,能说的过去吗? 你这个傻子,以后脑瓜子活一点。” 陆呦呦拽刘世雨的耳朵。 刘世雨爱怜说:“呦呦,你在拽我耳朵,我就把你丢在水库里。” 刘世雨耳朵被鲁呦呦揪的生疼。 陆呦呦抬头,湛蓝色的水库。 她跳下脊背,走在水库边上,脱了鞋子,就要进水。 危险,不能进。 陆呦呦只好止步,望着水库感叹。 刘世雨? 她扑在刘世雨怀里。 为了爱,为了刘世雨,我来到这里。 遥望湛蓝的天空和寂静的空气。 看世雨,那跳跃的鱼,鱼跳起来了。 河流哗哗,鲫鱼跳跃,她陶醉在自己的美景中。 世雨,你爱吗? 刘世雨抱着陆呦呦走在水库边上 小溪为我引路,为了爱之路,我来到这里。 为了眺望波涛,我来到这里。 两个人来到一颗松树下。 陆呦呦望着刘世雨,然后深情地说:“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我给你写信,怎么你就收到了。” 她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那是冯大天随便丢给我的信,因为我和他是生死之交的朋友,在000高地给你回的信。 那时我只知道你是一名大学生。 爱就是一系列巧合叠加在一起。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虽然你文化不高,我喜欢你的憨厚,淳实。 陆呦呦望着刘世雨。 刘世雨不敢看她的眼睛,他扭过头去。 陆呦呦用玉手捧起刘世雨的脸,两人眼睛互相凝视者。 你是我们a师147团四连三排的大众情人,每个战友都给你写过信。 可我的二十名兄弟都牺牲了,你是大学生,找一个比我有文化的人。 我怕,我怕,呦呦我想忘掉过去,从头开始。 刘世雨头埋在鲁呦呦怀里嘤嘤的哭起来。 没出息,一个大男人。 第33章 回忆往事当兵岁月初上战场(1)我要爸爸 刘世雨战友冯大田只有一个孩子, 吴咏梅是杀人犯的孩子,不过暂时寄养在他家,为了儿子多多和养女吴咏梅能融洽生活在一起,冯大田费劲了心思。 这次冯大田陪孩子玩,也是两个孩子走向平等和解的途径,教育儿子是一件潜移默化的事情。 孩子的教育这件事情,得慢慢来,父爱像溪流,如同一股清泉溪流渗入沙漠,沙漠才有绿洲,冯大田儿子多多幼小的心灵发生了变化。 刘世雨妻子陆呦呦鼓励孩子教育法,在多多身上起了作用,冯大田对寄养在家杀人犯孩子吴咏梅,和自己的儿子不偏不斜。 冯大田和刘世雨是战友,但又超出了战友的范畴,十五年前冯大田刘世雨经过一次边境防御战。 两国的军人数十万驻守在那拉山口,在那拉山口,属于热带雨林,最可怕的敌人不是枪声,也不是炮弹声…… 而是自己驻守在脚下猫耳洞的塌方,还有埋设在前沿阵地的地雷,随着暴雨,泥石流,埋藏的地雷标记遗失,你的脚随时可以踩到地雷。 这是致命的,有时候一个小失误,你的腿炸断,你会活活流血而死。 没有人能救你,将伤者和死者抬下那拉山口,要花很长的时间,甚至抬你的兄弟也会踩到地雷。 这样的营救近乎于零,唯一能做的就是你死亡之后,你的兄弟把你装在一个编织袋里,作为一具死亡的遗体被兄弟背下山去。 这时候阴间与阳间只隔着一层玻璃,跳过去你就是活生生的人,跳不过去,你就是一具遗体,你被称为阵亡的兄弟。 此时你就成为兄弟之间移交的物品清单,而不是活生生的人。和子弹、大米、饮用水,手榴弹····还有构筑猫耳洞的器材,都得靠冯大田他们这些军工像骡子一样,一点点背上那拉山口,给驻守在211阵地的刘世雨。 战场上最艰难的不是杀戮,而是在残酷的环境下人与人互相生存的艰辛,互相照顾,同甘共苦,所以冯大田和刘世雨建立了超乎寻常的友谊。 冯大田和刘世玉躺在九棵树的沙地上,当死亡的威胁真的近在咫尺,尝试过以后,认才知道最奢侈的享受,就是休憩后和孩子玩。 友谊的建立如同宇宙量子纠缠,此时刘世雨不是英雄,而冯大田也不是派出所长。 刘世雨有一个男人不能启齿的隐私,下身精索被破片感染,做了手术,不能生育。 而冯大田想做一个道德模范,叔本华说过:“生命是一团欲望,欲望不能满足便痛苦,满足便无聊,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 人都是有欲望的,冯大田还相当西河县公安局的副局长,可是他却把吴咏梅当做自己的孩子,人性中的脆弱和自私让冯大田摇摆不定,于是找到好朋友刘世雨。 每个人坚强的外表下都有脆弱的本质,我们需要心灵的补偿和安慰。 农村的孩子奔出个前程只有两条路,要么考学,要么当兵提干,是农村孩子的梦想,可是世上那有那么容易的事情,有时候只是一种幻觉…… a师147团4连3排8班班长刘世雨还是有点慌张,他下意识的手指放在79式冲锋枪的枪机保险上,这可不是小事,枪击保险关闭不好,要出人命的。 副班长金忠背负的02式火焰喷射器。 金忠。连长晓峰叫一声。 到。 在农村当兵的高中生稀缺,金钟是四连唯一一个高中生。 02式火焰喷射器也算高科技,再加上农村兵体力好,所以副班长金钟就是喷火兵的最佳人选。 “金忠,你到战备一号仓库领取火焰喷射器燃料,燃料威力大,要注意安全。” 连长晓峰走上前去,摸摸金忠口袋说:“喷火兵不能吸烟,违反者一律要关禁闭” 金钟的口口袋里,有半盒金丝猴香烟,“你小子不抽烟,也吸上烟了,我替你保管。” 连长晓峰把金忠的金丝猴香烟装在自己口袋里“下不为例,今天就不关你禁闭”。 宇宙的演化离不开温度,温度是宇宙最原始的自然力量,人天生怕火,正因为火怕火,现代科技制造出了一种可怕的杀人武器——火焰喷射器。 一种极为可怕的东西被发明出来,凝固汽油是在汽油中加入稠化剂调制而成,它是一种有粘性的胶体,采用凝固汽油作为喷火器燃料,而且火柱能沿堑壕和坑道内壁拐弯、漫流、飞溅、粘附燃烧,达到直瞄火器难以达到的纵火和精神震撼效果,并能粘在其他物体上长时间燃烧。 这是进攻那拉山口溶洞必备的武器。 a师147团4连1排3班班长孙雨露,现在的白虎县水泥厂厂长孙雨露,扛着81式7.62毫米班用机枪,进行三公里越野跑。 班用轻机枪对孙雨露来说是恶梦,孙雨露脊背上冒着腾腾的热气,烟雾缭绕,他的体力已达到极限。 战备命令已经下达,连长晓峰对a师147团4连做临战动员,弹药和各种保障物资已经分发到各班。 “大家一定要记住,各种武器的使用方法,防止非战斗伤人。” 连长晓峰对四连的兄弟就这么几句话。 四连大强度训练,累成一摊泥,唯有炊事班副班长冯大田悠哉,悠哉。 a师147团4连就要往3000公里的那拉山口开进,可冯大田养的十五头猪的处理就成了大问题,4连每天杀一口猪,红烧肉。 连队杀猪减轻了炊事班副班长冯大田拔猪草之苦。 冯大田, 到。 你留守,看家。 连长,当了一场兵,好不容易上战场,军人不上战场,是耻辱。 愣头青冯大田说什么也不留守。 新兵下连喂了两年猪, 打靶子弹脱靶,你会什么? 连长天生我……冯大田刚要辩解。 那你和刘世雨换换,你当八班班长,刘世雨喂猪。 你有个屌用,你啊,就是天生喂猪的料。 你要到八班,刘世雨的班,我偏不分你。 冯大田, 到。 你到三班,给孙雨露背弹夹。 是。 冯大田极不情愿,分到了4连1排3班班长孙雨露手下。 没有经历过战争,至于战争有多残酷,亲生经历才知道。 农村兵金钟,他并不向往战争,而是向往在战争中立功,将来有个好工作。 没有别的东西像人的思想那样没有界限,人的思想不只能摆脱人得权利和权威,它甚至不能被限制在真实的世界里,把不符合的各种现象粘合在我们头脑里,超出我们真实的生活。 我们的身体虽然禁锢在一个地方,如同原始森林的蔷薇,带着痛苦和困难在向上艰难攀附着,但是我们的思想却能超越森林,达到无界限的混沌中。 军人的天职,不是去理解为什么打仗,而是服从命令,战争有多残酷只有亲生经历,战争的可怕一辈子也忘不了。 假如你开车出了车祸,你看到车上同伴的呻吟声,那惨状你忘的了吗? 忘得了同伴的呻吟声吗? 连长晓峰十年前还是一名新兵,就在哀牢山,他攻上老山, 北越国的兵炸断了双腿,眼睛充满了恐惧,努力找寻着身边的自动步枪。 晓峰跑过去,用56式冲锋枪枪刺扎进那个兵的胸膛,血汩汩的从胸膛流出来。 晓峰还是一名新兵,他把刺刀拔出来也不感到害怕,晓峰从生下来就没有想到杀人。 老山周围到处都有残臂断肢的尸体,有自己的战友,还有敌人的尸体。 十年来晓峰梦见那个士兵,刺刀扎进那个士兵胸膛的梦,来的很突然。 梦见两个血淋淋的人抱在一起,他老是做同样一个梦,十年了晓峰无处诉说。 连长晓峰已不是第一次参加战争了,147团四连晓峰是曾经参战的老兵。 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也有理性和经验之分,连长晓峰有一种权威,在连队说一不二,被刘世雨、孙雨露、陈富海,冯大天·····他们信任,拥戴, 对于没有参加实战的新兵,纵然你有生存技能,也容易被自己兄弟忽略,轻视。 四连出早操是六点半,现已改为五点半,提前了一小时,要上战场,谁也知道,只是藏在心里。 刘世雨、孙雨露、金钟····他们谁也不想说出来,战争与死亡联系在一起。 四连出早操与往日有不同,以前只是跑步,连长晓峰携带56式冲锋枪,四个弹匣,头盔,挎包,水壶,腰间还有手枪。 三班班长孙雨露背着轻机枪,背机枪训练,那种训练即便是你想死,累着都没有死的力气,那种状态让你终身难忘。 还好这不过是出早操,孙雨露就算累也能坚持住。 战争来临,对于置身于战争边缘的军人家属,147团四连连长晓峰的妻子关之莲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如何与丈夫告别? 这种告别只能是生活中几段悲伤的旋律。 a师147团4连连长晓峰最艰难的选择不是上战场,而是送走结婚才三年的妻子关芝莲。 这几天147团4连伙食出奇的好,以往早餐只是盐水煮黄豆,而今天四连餐厅早餐是一小碟炒小辣椒,一小碟豆腐乳, 每个士兵还有一枚熟鸡蛋,另外多加了一碟新鲜黄瓜,连队餐桌破天荒出现西红柿。 连长晓峰进了四连的餐厅,四连驻扎在一个废弃的老旧医院里,四连一间仓库隔开了一分为二,一间当厨房,一间当餐厅,餐厅为十个圆桌,一个班一个圆桌,十一个小方凳子。 你的嫂子还没有进来吗? 晓峰问旁边的冯大天。 还没来,连长我去叫。 冯大田虽然分到了4连1排3班班长孙雨露手下,但是还没有出早操。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冯大天喂猪,这几天四连天天是红烧肉,两天杀一口猪,四连还有七八口猪,冯大天早晨拔草还得喂猪,编制暂时在炊事班,属于流动人员。 晓峰的妻子关之莲眼圈发红,抱着孩子钰玉进了食堂,钰钰在妻子关之莲怀里小声啜泣,看见连长晓峰哭的声音越大了。 “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钰钰小嘴咕哝着。 钰玉不哭,爸爸抱。 晓峰把钰玉抱在怀里。 爸爸不走了。晓峰无言以对。 冯大天拿了一枚粉红的西红柿递给钰玉。 西红柿在四连是稀罕之物。 钰玉这样的场面见多了,以往都是妈妈给钰玉送好吃的,然后爸爸就不见了,“我不要,我要爸爸”。 钰玉把西红柿扔到餐桌下。 看你把孩子惯得。关之莲说着一巴掌就打在钰玉的手上。 钰玉在餐厅里哭嚷着。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平时不教育,现在打孩子。晓峰瞪着眼睛数落妻子。 我教,我一个人怎么教?看你把孩子惯得。 关之莲眼泪就下来了。 哭哭,哭个屌。老子还没死,就哭丧个脸,滚回老家去。 晓峰骂关之莲。 滚,我就滚。我可是你们晓家明媒正娶,小车拉到你们晓家,你把我送回去。 关之莲情感爆发了,眼泪如哗哗,如小溪奔涌而下。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 夫妻之间的吵架,有一种存在感,吵架是夫妻连接情感的纽带,夫妻之间似乎可以说,又似乎不可以说,然而却把两人的心灵带到过去,幸福触手可及,却与现实截然相反,伤痛的泪水和激烈的争论轮番上演,生活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那种告别,没有脉脉温情,晓峰的告别,却是和妻子关之莲吵架为契机。 人间有杀戮,人间有竞争,亲人被不自觉的卷入这场战争,那怕是你的孩子刚刚朦胧人生,呀呀学步,或者天真善良。 纯正可爱,但是战争残酷巨大的阴影,已给孩子笼罩,无法抹去,当一个人的举动,远在千里之外,数十年之后的另一个人可能不得不为之忍受巨大伤痛。 每个人都不是与别人割裂的,但凡还有人爱你,你就没有办法阻止他和你一起的痛苦,你欠下的债,他要还。 你造的罪,他要受…… 第33章 回忆往事初上战场(2)夫妻诀别。 每个人都不是与别人割裂的,但凡还有人爱你,你就没有办法阻止他和你一起的痛苦,你欠下的债,他要还。 你遭的罪,他要受,当你和这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同他,承担生活的痛苦。 晓峰妻子关之莲站起身,就要走出四连餐厅。 指导员梁平赶紧用手拽住关之莲胳膊说:“嫂子,嫂子,老晓不懂事。” 于是他又急忙骂晓峰:“老晓,你说的是人话吗?当初你是怎么娶嫂子的。” 指导员梁平劝架夫妻俩吵架。 孩子钰玉看到这一幕,把爸爸留住了,可妈妈又要离开,毕竟孩子与妈妈十指连心。 钰玉又从晓峰怀里挣扎着爬到关之莲怀里。 “孩子,也给你,叫我滚,我一个人清净。”关之莲眼泪掉下来,她又把钰玉递给晓峰。 “妈妈。妈妈”。又是钰玉的哭泣声。 “关老师,我求你了。”晓峰说着低下了头。 关之莲抹着眼泪,她情绪已不受控制任眼泪纵横肆流。 四连八班班长刘世雨,副班长金钟……对连长与妻子诀别这一幕,以吵架的方式告别终身难忘。 “妈的,找老婆就是麻烦事多”。四连的士兵就是这么想的,嫩稚的脸上挂着泪花,十七八岁的孩子,就要去创鬼门关。 士兵们呆坐在餐桌上 ,眼睛偷瞄着连长与他妻子吵架。 馒头攥到手里,口若木呆,如土塑木偶一般,如河西莫高寺庙壁画十八罗汉雕塑,姿态各异。 士兵已成浮雕,哪有心思吃馒头,连长晓峰此时就像英雄后羿为了拯救苍生,用神弓射下了九个太阳,只留下一个太阳照耀人间。 而关之莲就是嫦娥,后羿的妻子嫦娥发现了逢蒙的阴谋,为了不让长生不老药落入坏人之手,她毅然决定将药吃下。 吃下长生不老药后,嫦娥的身体变得轻盈无比,缓缓地飞上了天空。 嫦娥飞到了月宫,成为了月宫中的仙女。 她在月宫中孤独地生活着,思念着人间的后羿和亲人。 连长家属就是这样 战前的诀别就是那么残酷。 关之莲动了动嘴唇,她想说什么?可又无从说起,关之莲转身又要走。 “嫂子不要生气。”指导员梁平还在劝。 “不要拉她。”晓峰愤怒的吼叫着。 “你……” 关之莲又回过身来。望着丈夫晓峰,那张扭曲的脸,那么陌生。 晓峰又开口说:“关老师,我求你了,帮帮我。你把钰玉带在身边,我回来后感激你。” 我要是在那拉山口回不来,我们晓家也会惦记你的好处。” 四连连长晓峰低下头,眼睛闪烁着泪花。 关之莲再也忍不住,她向前跑去,然后抱住丈夫晓峰,嚎啕大哭,任泪水流干。 我们可以选择妻子,但不能选择孩子。 同样一个孩子也不能选择父母。 军号响了,战前大强度训练又开始了。 147团四连官兵跑出餐厅, “稍息” “立正” “科目,今天我们训练的是各轻武器的之间的协同配合,班用轻机枪掩护喷火兵,夺取猫儿洞。” 餐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关之莲和钰玉母女俩……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四连队列里,班长刘世雨走过去,按住冯大天肩膀,悄悄地对冯大天说:“你是流动人员,不训练也没事,送送连长家属。” “可现在是战前训练,违反命令……” 147团四连连长晓峰,八班长刘世雨,副班长金钟,三班长孙雨露,炊事班喂猪的冯大天……他们都是农家子弟,都有一个梦想,当班长,然后提干。 挣扎着跳出农门,但他们都是凡人,有时也不能更改自己的命运,一个士兵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回到家乡。 一名合格的士兵,不是面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战争来临前那种生不如死的训练。 “立正” “稍息。” 班长刘世雨带领八班向连长汇报训练情况。 “请稍息。”连长晓峰给八班讲解轻武器之间的配合。 “同志们,现代战争,那种炮火压制,然后步兵冲击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连长晓峰讲述了他的亲身经历,十年前参加的哀牢山之战,他有实战经验。 “仅靠一个团,一个营,一个连冲垮对方的阵地已经不存在了,这样的冲锋,只能给士兵带来巨大的伤亡,步兵进攻时要以班为单位,甚至以小组为单位,战斗队形采用纵深梯次配置,交叉火力掩护,越靠近对方的阵地,战斗队形越是疏开。” “即便是没有对方的密集火力,在攻击阵地前也有各种地雷,我们对付对方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压制对方火力,把爆破和突击密切的结合起来,必要时我们还能懂得炮兵知识,形成步炮协同····”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战争要得是结果,而临战的训练只是一个过程。 战争谁胜谁负,是一个国家的综合国力所决定的。 战争的胜利最终是靠士兵的身躯铸造的。 农家子弟子弟有的是体力,如果步兵进攻队形散兵线越分散,距离太远消耗体力越大,并且攻防转换有一个时间差。 如何弥补这个缺陷,就需要大强度训练。 八班攻防演练在一个戈壁山丘上,戈壁滩干旱少雨,可今天下去蒙蒙细雨。 雨滴打在刘世雨衣服上,此时绿色的军服变成黑绿色。 “好啊,下雨了。”晓峰望着天空。 “我们四连以后要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天气……” 好天气,继续训练。 “下雨训练,不累死人吗?”士兵内心抱怨,但不敢停下来。 四连把祁连山平阳口脑儿山当作哀牢山的地形,脑儿山几万年前冰山运动,切割侵蚀,山上保留下来好多溶洞。 后来由于干旱,溶洞里面的水蒸发,经过数万年的地质沉降,形成了孤立的山峰。 祁连山的脑儿山主峰,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姿态万千。 八班班长刘世雨无心欣赏这种美景,金忠身背火焰喷射器,被脚下石头绊倒,他趴在地上。 旁边的战友刘世雨刚要扶金忠。 “不许扶起,要保持进攻队形。”是连长晓峰的吼叫声。 “记着,在战场上,你们的战友倒地了,不许扶。”连长晓峰在雨中怒吼。 脑儿山下雨了,红砂岩在雨的滋润下,色泽更显眼,别有滋味。 这片神奇的土地,仿佛进入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数以千计的山峦,呈现出五彩斑斓的色彩,红、黄、橙、绿、白等颜色相互交织,宛如一幅绚丽的画卷。这些色彩并非人工涂抹,而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在数亿年前,这里曾是一片汪洋大海。随着地壳运动和气候变化,海洋逐渐干涸,陆地崛起。在风化、侵蚀等自然力量的作用下,岩石逐渐破碎、剥落,形成了如今独特的地貌景观。 祁连山绽放着迷人的色彩,这是刘世雨,金忠,冯大田,孙雨露……这些士兵的家乡。 河西走廊,我们就要离开你。 在雨中四连八班首先冲上脑儿山,在脑儿山一个溶洞边上,绑着一头大肥猪,猪安静的躺在那里。 四连全体冲上脑儿山,战士看到溶洞里有一头猪,顿时来了兴致。 刘世雨有点纳闷,冯大天喂猪,喂到脑儿山溶洞里,该不是偷连队的猪,偷着卖给当地老乡,换钱买酒喝……这可是违反纪律的。 连长晓峰上来了。 全体卧倒。 金忠。连长晓峰命令。 “到。”金钟回答。 “全体都有了,大家给我看着。金忠我命令你,对着那头猪,开火。” 晓峰下达了命令。 “金忠一扣扳机,一道火光射出,溶洞那头猪,全身一片火海,凝固汽油燃烧剂溅到猪毛上,瞬间燃起一团火球,猪脚上捆绑的绳索烧断,猪挣扎着,发出嗯嗯……的惨叫声。 猪皮被火灼伤,发出滋滋的声音。 猪蹬着四蹄,挣扎着站起来。 喷火枪又喷出一股火焰。火舌舔舐着猪。 猪被烧焦,面目全非。 四连士兵绝望地看着这一幕,猪无法逃脱。 士兵们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知道以后的战争就是这样,驻守的猫儿洞成为对方攻击的目标,他们也像这头猪一样。 猪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意识也逐渐模糊。 猪倒在溶洞里,任由火焰吞噬着他的身体。 猪的生命在火中渐渐消逝…… 火光里猪的惨叫声在脑儿山荡气回肠。 四连连长晓峰咆哮着:“记住。这就是战争。” 西河县水利局大坝站长刘世雨,梦见十年前牺牲的战友金忠灵魂。 一个灵魂走在大坝水口,水哗哗的流,水闸口一片死寂。闸壁上爬满青苔,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味。 刘世雨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心中充满了恐惧。 突然,他听到了连长的咆哮声。 记住,这就是战争,就是那么残酷。 他回头一看,只见一只巨大的黑色,被金忠烧死的猪,黑暗中冲了出来。 它的身体像一头狮子,却长着一双翅膀和一条长长的尾巴。它的眼睛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嘴里喷出一股黑色的火焰。 他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刘世雨诉说曾经的痛苦,陆呦呦安慰说:“这不是你的错,你的弟兄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国家,你不必内疚。再说猪天生就是吃肉的。” 刘世雨曾经在000高地驻守,残酷的战争,目睹战友被炮火肢解,有了战争应急综合症,所以常常做噩梦。 陆呦呦眼睛凝视着刘世雨,含情脉脉望着刘世雨说:“世雨,我爱你。” 陆呦呦双手捧着刘世雨的头,口里喃喃地说:“世雨,我爱你,我们都是大孩子了,婚姻不需要父母的干涉。” “呦呦,我不想杀戮,我只想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亡者已是亡者,活着的人还的过下去,这就是生活。 一个人成功并不是你有多努力,而是选择的不同,你所做的不是决策,而是行动。 西河县水务局大坝干渠冲毁的渠道有一公里。 大坝村村民对灾难和生存困境的敏感嗅觉,还残存在村民的记忆中,这是遗传基因决定的。 人类常常会遭受各种偶然或非偶然事件,流星似乎离我们很远,但地壳中却有陨石喷出。 我们获得的信息不是让我们永远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们也许可以一时顶住混乱的宇宙熵的无序运动,但毁灭终将戛然而止。 此时你的存款,你拥有的房子,在大自然面前,一切都是那么脆弱。 西小河水管处长何旺才,是副处长,主管渠道维修。 他领着水务局局长董旭,机关防汛办、渠道办、设计处、规划处·····县委宣传部的负责人,以及电视台摄影记者, 浩浩荡荡十几辆小车,停在大坝站闸口上,围观群众好像表演节目。 西河县水利局农村水利设施改善项目,开工建设拉开了序幕。 装载机机器的轰鸣声,一阵热闹过后,工地又归于平静。 刘世雨是工程监理,他的工作就是把五十米冲毁的渠道修好,然后清理渠道里洪水裹挟的石头。 职场是残酷的,也是黑暗的,到处充满着阴谋与陷阱。 西小河水管处长何旺才,对大坝水管站长郭成奎不信任。 郭成奎只会用羯羊打点上级,不会安排工作。 吃了人家的羯羊,碍于情面又不好替换他。 可这个酒囊饭袋,又升不了职,所以十几年还是一个小站长。 职场最难的不是工作,而是撤换不称职的同僚。 大坝水管站工作泾渭分明,闲的闲死,忙得要死,在这样环境长期熏陶下的员工,只会察言观色。 人是权利的奴隶,权利给人快感,刘世雨刚到大坝水管站,大坝站长郭成奎杀了三只羊,他也跟着沾光,领导吃肉,刘世雨也喝了一点肉汤。 以后工作趋于正常,刘世雨是外单位的,水都喝不上,由于不是一个单位,水管处协调,是一天两顿面条。 但早餐吃不上,有一顿,没一顿,饱一顿,饿一顿,他还无处诉说。 大坝站上班的人,随意支配他人,向村民索取好处。认为是理所应当。 大坝站站长领着水管员张宽下乡去了,走村串户,喝的不亦乐乎。 大坝站长郭成奎就像一头公狮子,在巡视领地,他心里想,进来一个愣头青,该不是替代我,何处长是考验我,大坝站可离不开我郭成奎。 大坝站吃拿卡要,真正灶上吃饭是几个没关系的护渠工,还有几名临时工。 会计赵雷,管理员余得先吃的是小灶,只有一个临时做饭的妇女。 刘世雨知道自己的身份,西小河水库管理站泄洪闸闸板工,身兼水库水位记录员,他说出的话,出不了三米远,说多了,会遭到他人的鄙夷、嘲笑。 第34章 职场工作(1)底层如何咸鱼翻身 西河县水利局西小河水管处大坝站长刘世雨论级别,他的职务级别在西河县组织部排不上序列,连一个副科级干部都不是,如果硬要对比的话,他就是一名股级干部,相当于在工厂上班,职务相当于一名小小的车间主任。 他现在可是西河县的龙王爷,石羊河流域守着西河县一个最大的水坝闸口,他有掌管着西河县大坝村水界的权力,他可以呼风唤雨、调节水势,保佑大坝村村民的平安和丰收。 但他也可以兴风作浪,吃拿卡要,盘剥村民…… 总之一句话,龙王爷刘世雨守得这个闸口,对西河县大坝村民村民很重要。民以食为天,没有水,哪有粮食,再说粮食是水浇灌的,沙漠里种不出粮食,就是这个道理。 刘世雨现在的工作是一名护渠工,他还处在食物链最底层,他的工作非常简单,把冲毁的渠道修好,然后清理渠道淤泥,还有夹杂的碎石。 上级临时给了他这份工作,但没有赋予他权利,他属于临时抽调人员,与他同级别的有三名护渠工,低一级别就是临时工,所以他手下还有六名临时工。 曾经像这样清理渠道淤泥工作,就是大坝水管站的份内工作。 靠山吃山,靠水喝水,靠冲毁的渠道吃羊肉,这在大坝水管站就是潜规则。 所以不冲毁点渠道,就不叫大坝水管站。 这些事情员工你得知道,但不能随便说,说了传到外面就是闲话,传播小道消息,社会影响极其恶劣。 以前这些修修补补的渠道,都是会计赵蕾,核算冲毁渠道费用,然后管理员余得贤指挥修渠,站长郭成奎跑上级单位,要修缮费,领着上级部门工程验收。 再说渠道的修修补补,这点胃溃疡也在所难免,吃五谷杂粮那有不得病的人,况且十几个水流量的渠道,损毁也很正常,站内就消化了,本身也没有什么大碍,大不了切点胃,不影响喝酒吃肉。 多跑腿,撰写报告,多杀几只羯羊,往水务局渠道办公室多报一点修缮费用,通过层层关节,天知,地知,我知。 但不能让外人知晓。尤其是大坝村村民,更不能知道。 一部分渠道修缮费,就成了给上级领导送羯羊福利的燃油费,应付上面检查的招待费,大坝站个别人喝个小酒的酒钱…… 所以这次不让龙王爷,修自己的庙, 水管处派来一个外人,明显就是对大坝水管站长郭成奎不信任。 戳了龙王爷眼睛,不让唐僧穿黄金袈裟,当然大坝站不配合刘世雨,修理渠道难度就像《三国演义》里周瑜妒忌诸葛亮的才干,故意要他在十天内造出十万支箭,想借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给诸葛亮定罪。 但诸葛亮立下军令状,承诺三天内造好十万支箭。 这次他们要看看刘世雨有多大的本事。 还有十天,大坝村三轮苗水就要灌溉,按时不能苗灌,那时村民拿着晒死的麦苗上访,看他刘世雨如何交代? 曾国藩说过:第一做官操守好。 第二官气少。 第三有条理。 做官有一个准则,也有一个底线,你不干,让别人干的最好方式。 就是你对待下属有兄弟般的情义,否则你是指挥不动下属。兄弟般情义,这在职场几乎不可能。 “老王拿钳子,老李扛铁锨……”刘世雨吆喝着。 刘世雨第一个跳下去,把钢筋排开,然后用铁丝固定钢筋,把钢筋轧成箱子,一排排码好,然后搁置在冲毁的渠道口子上,在箱子里放上大小不同的石头。 “这样轧,”王成文指挥着。 “不对不对,”先轧底部老王吆喝。 “钢筋拿来,钢筋拿来。”牛得才,出谋划策。 三名护渠工成为君子,动口不动手,活生生的脱产干部。 刘世雨白了王成文一眼,心中的怒气没有发作。 刘世雨在钢筋上弯铁丝,王成文一脚踢开钢筋。 刘世雨手上划了一道血印,他缩回了手,用嘴舔舔手上的血印。 然后发怒说:“王成文你不想干就滚。” 王成文一见,有个新人敢骂他,这还了得,手里攥着一根钢筋。 刘世雨飞起一脚,踢翻钢筋,揪着王成文衣领怒气冲天说:“今天我们是同事,不跟你计较,你不想干就滚,别瞎指挥,伤害别人。” 王成文灰溜溜跑了,消失在工地。 钢筋箱子扎好了。 “抱石头,抱石头。”刘世雨指挥着。 七月一日的一天下午四点,太阳火辣辣的烤着戈壁的石头。 沙尘暴肆虐的戈壁,到了七月,戈壁滩暴虐的像一个毒妇,此时温柔的像一个清纯的女孩,和妈妈在戈壁滩玩捉迷藏游戏。 戈壁滩天气闷热,大坝站的大黄狗吐出了舌头,刘世雨身贴着一件灰色的工作服,工作服脊背上斑斑点点,就像小孩撒的尿迹,铰铁丝的手,手背细腻凸出肌肉的线条,与手掌的划痕泾渭分明,如一道鸿沟,像是记录舒适与劳作交错的年轮…… 此时西河县水务局设计处,一辆白色皮卡车,拉着一车测量仪器进了大坝水管站。 车上有一只大木箱拿不下来,车上有两个人,花白的头发,瘦瘦的身材,大概五十岁左右。 还有一个姑娘,梳着大辫子,在野外工作,紫外线强,脸是高原紫色。 “师傅,帮个忙,水务局吃饭的人多,干活的人少,我找遍了整个大坝水管站,都是一些活死人,没有一个动手的。” 刘世雨抬头一看,是一个姑娘。 他知道,大坝水管站职工,不屑干这样的工作,卸车是临时工干的工作,他们是真实职工,卸车是自降身份,被同僚看不起。 你看就那个皮卡司机,停下车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帮什么忙?” “往车下抬一件仪器,我和老赵抬不动,让你们帮个忙。” “没看见我们忙着吗?”一名临时工不耐烦打断她的话。 夏润雪叹了一口气,哎…… “都是一个系统一个单位的,走,过去,我们帮着给抬抬。” 刘世雨领着两个人,走到皮卡车边,一个民工用双手拽起木箱子。 “轻点,轻点,箱子里装着仪器,撞坏了,就测不准了。” “求人帮忙,还要求高,不抬了,不抬了。” 刘世雨又打量起那位姑娘,一双大眼睛,眉毛上渗着一丝丝汗珠。 二人眼光,四目对视,她不好意思低下头,余光望向远方。 刘世雨跳上车,“再上来一个人……” 车上又跳上一个人。 “接好。” “不要松手”。 “使劲。” …… 刘世雨有条不紊的指挥着。 可车下就一个民工,和那个姑娘, 民工在箱子一边,夏润雨赶紧下意识接住箱子另一边,可是箱子太沉,夏润雨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夏润雨憋着一口气,长期使大力气,她憋得红了脸。 “不行了,不行了。” 她双腿打颤,手臂发抖。 刘世雨赶紧跳下车,双手托起箱子底部。 夏润雨松开了双手。 “快,快,找两块石头,垫在地下,放箱子。”刘世雨喊。 一刹那,民工把两块石头放在地下。 往下放……往下……放····当心手。 “你们大坝水站的人都是死人吗?我们也是为公家干活。”那位年纪大中年人怒气对着大坝站门口喊一声。 “放平,放平,框式水平仪倾斜,以后测量不准。” 夏润雨用胳膊抹了头上一把汗,又急忙跑到箱子边说:“这样抬着箱子,箱子不能倾斜,得放平。” “不行怎么办?处里(设计处)就五个人,三个处长,干活的就你我两个人。” “那个单位都是吃饭的多,干活的少。”中年大叔发起牢骚。 “抬箱子,抬箱子……”,唯有刘世雨给二人帮忙。 “你们一天多少钱?”姑娘声音甜甜的问刘世雨。 她把刘世雨当做民工。 “一天累死累活干也就四十元。” 夏润雨拽住刘世雨的胳膊说:“这小伙子,跟我们干吧,一天给你五十元。” 夏润雨以为刘世雨是民工,男女身份不对等,所以她拽住刘世雨 胳膊,只是让众中年大叔认定,这是一个扛仪器的好苦力,是一名既老实又灵活的好苦力。 “赵叔。一天给他五十元,说好了,临时工工资,设计处报销,反正我们也的有两个扛仪器的,多给十元无所谓。” “反正雇一个临时工,工资由设计处报销。”谈了半天才知道,原来这位中年人是水电局设计处一名工程师,他有雇临时工这个特权。 夏润雨他们可以清高,也可以孤傲,但是架不住身体的疲惫,信念只能支撑一时,最后不得不屈从无力劳作的肌肉。 人除了吃饭,在饥饿的体肤里有一种愉悦感,传导在颅内。 人如草原上的野马,天生就是逍遥的,上班工作只是被吃饭生存,被迫的迫不得已。 此时夏润雨扛仪器,已精疲力竭,想找找一个替代品。 “这是我们水库管理站刘技术员。”一个民工给夏润雨介绍刘世雨。 “那个刘技术员?我怎么不知道?”夏润雨一愣。 “刘世雨笑笑说:“去年刚分到水库管理站,在泄洪坝闸口上,你们是水利局局机关的,我在一百公里外的水库管理站,天高皇帝远,见不到机关单位的人。 “原来我们是同僚”。就这样刘世雨和夏润雨从陌生到熟悉。 戈壁落日的余晖,折射在大坝村长城遗迹土墩(了望台)上,霞光似锦,白杨树的倒影,如同通天的柱子。 斜阳、余晖、倒影、白杨树、村庄……还有肩膀上扛着三脚架,胖胖的夏润雨姑娘,挎着仪器的赵工程师。 被戈壁落日余晖的光得倒影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 下午六点,刘世雨收工了。 夏润雨把三脚架放在大坝水管站伙房门边上,总工程师老赵抱着水准仪。 “累死了,累死了,明天要打桩,划线。” “赵叔,吃饭。” 夏润雨端了两碗行面拉条子,刚走出伙房门。 恰好刘世雨正好刚进门,碰了一个照面,夏润雨“饭”字还没有说出口,右手端得一碗行面拉条子扣在刘世雨肩膀上。 左手端的一碗行面拉条子,扣在自己胸脯上。 只听“哎呀,”一声。伙房里一阵哄堂大笑。 夏润雨丢下了盛饭的碗,跑到宿舍里换衣服去了。 还好刘世雨是一个不计较的人,把灰色的工作服脱下来,用毛巾擦了擦红色的背心,就吃饭了。 刘世雨和赵叔一个房间,夏润雨一个人一个房间, 夏润雨进到刘世雨宿舍:“被饭弄脏的衣服呢?我给你洗洗。” “我自己洗。”刘世雨谦逊的说。 夏润雨看到刘世雨灰色的工作服,已浸泡在脸盆里。 她端起脸盆,赵叔你的衣服呢? 我自己洗,我自己洗,就不麻烦小夏了。 老赵从床上爬起来,看见自己的那件衬衣印着汗渍说:“,天气太热 衣服都被汗渗透了,一股汗臭味。” “我的衬衣自己洗,就不麻烦小夏了。” 夏润雨把赵叔的衬衣,丢在脸盆里说:“我还有几件衣服,一起洗。”然后走出宿舍门。 “那是一位好姑娘,大学生。”赵叔指着远去的背影与刘世雨闲聊。 “赵叔,我提桶水去。” 刘世雨,拿起绿色的塑料桶出了宿舍。 刘世雨提一桶水,把清水倾倒在夏润雨脸盆中。 劳动拉近距离,刘世雨和夏润雨关系熟悉到好感,又进了一步。 夏润雨在脸盆中,搓着灰色的工作服,她探头,看着刘世雨厚实的脊背,淳实的肌肉,一股爱意油然而生。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永恒,所有的东西都将在宇宙消亡,成为宇宙的一部分。 唯欲望,可以传递,成为自然界生命延续的一部分。 异性吸引是人类进化,几万年亘古不变。 夏润雨嘴唇宛如樱桃,娇嫩的嘴角长着绒毛···· 夏润雨问刘世雨:“你是那个学校毕业的”。 夏润雨甜甜的声音,在空旷戈壁里如泉水般美妙,自然,有一种女人的柔情。 夏润雨声音有一股磁石般的吸引力。 “我是当兵退伍,被安置在水务局。” “你在什么地方当兵?” “长安市桥南镇147团四连。” “我是戈壁工业大学的,测绘系,分到设计处已两年了,每天工作就是扛仪器。搞测量,在渠道上有什么忙,给我说一声,我帮你解决”。夏润雨自我介绍。 “你上过战场吗?” “没有,我干的是后勤工作,留守营区,工作是喂猪,看守军营。”刘世雨谦逊的把自己曾经的过去,藏在心底。 “我哥哥军校刚毕业,到部队实习,在南疆那拉山口踏上了地雷。” 说到这句话,夏润雨黯然失神。 “我哥哥曾经是南方陆军学院的。”夏润雪补充了一句。 刘世雨愣了愣,他是知道,戈壁军区139师458团有个军校实习生,刚上阵地就踏上地雷,姓夏,刚刚23岁,流血过多阵亡”。 天下之大,有如此的小。 我在大坝水管站遇见了牺牲战友的妹妹。 我哥留给家里人一盘磁带,是他自己喜欢听的轻音乐《英雄的黎明》。 未俱雪霜扑面,决心收复河山,豪气冲破云天,满腔热血儿郎,何惧流血汗,手握长剑向天啸,血染沙场终无憾。 清理被洪水冲垮的渠道,是个力气活。 西小河水管处处长何惠明故意冷落大坝站站长郭成奎,把清淤泥的工作交代给西小河水库泄洪闸值班员刘世雨。 领导权威就是这样建立的,拉拢一名新员工,冷落一名老员工,让下面互相嫉妒,然后互相竞争,他来裁决,把那点权利无限度放大。 修理渠道这点小事,不用他亲力亲为,所以他就把大坝渠清理淤泥的事情给忘记了,是他点名让刘世雨过去,也是一时冲动,这点小事,不用他一个处长操心。 所以无形给刘世雨增加渠道修理难度,再加上大坝站站长郭成奎对渠道修理不配合。 刘世雨领着六名临时工,干的汗流浃背,渠道的淤泥夹杂着鹅卵石,极难清理,淤泥望不到尽头。 有几名临时工,是和领导有瓜葛,藕断丝连攀附起来就是亲戚,临时工是日工资,出工不出力。 所以刘世雨不敢懈怠,他拿着铁锨,吃力的从两米多深的渠道,向上扬着淤泥,还夹杂着鹅卵石,特别沉,不一会他头上就渗出了汗珠。 他也不敢休息,只要他停下来,民工也就停下来歇息。 天空没有一丝云,戈壁的热东风吹的, 让大坝村青色的麦穗,微微发白。 田野里白茫茫的一片,如果一星期之内不浇水,小麦缺水籽实不饱满,秋收肯定要减产。 刘世雨的脸贴在石头上,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哎,接着,给你一个大西瓜。”刘世雨听到一个甜甜的声音。 他抬头一看是夏润雨,手里拿着一枚黑色的绿皮西瓜。 “接”。 “刷刷”丢给了刘世雨两枚大西瓜。 同样是水务局员工,夏润雨和刘世雨对比,夏润雨就是一个自由人。 夏润雨跳下了渠道,脚一扭,身体有点倾斜。 一只粗壮,厚实的大手,拽住夏润雨的胳臂。 夏润雨受到外力作用,身体站直了。 她感到有一种力量传到心灵,这样的男孩子有一种安全感。 “西瓜,够吃不?不够,再给你丢几个西瓜。” 刘世雨腼腆地说:“谢谢你。西瓜多少钱?” 说着他就从灰色工作服衣兜里掏钱。 夏润雨咯咯笑着说:“你就是一个傻子,水务局分的西瓜,不要钱。” 她慎怒的责怪着刘世雨说:“只要你记住大热天,有个女孩给你送西瓜就可以了。” “吃西瓜,吃西瓜。”刘世雨一拳砸烂了西瓜,一个民工用芨芨草擦了一下铁锨,刘世雨用铁锨把西瓜剁几瓣,一一散给民工, 他也给了夏润雨一片西瓜…… 第34章 职场工作(2)投桃报李 刘世雨帮助夏润雨抬测绘仪器,投桃报李于是夏润雨丢给刘世雨两个大的脆皮大西瓜。 “好瓜,不错,脆。甜。沙。味道纯正,地道的民勤沙湾大西瓜”。几个民工吃着西瓜,啧啧的赞叹不已。 不看僧面看佛面,跟着刘世雨,有种被尊重的感觉。 临时工别说吃西瓜,就是开水都喝不上,工期结束,拿钱走人,从此天各一方,从此以后谁也不欠谁的。 实际上西瓜在西河县,是最廉价的农产品,西河县的西瓜种在沙地里,沐浴太阳的光辉,来自大自然的馈赠,西瓜上等待客物品。 在西河县,西瓜是村民收割小麦必备的口粮,收割小麦农忙季节,中午休憩时,就是西瓜泡馍。 不需任何金属刀具,用大姆指甲把西瓜掐一个印迹,挥动巴掌拍打一分为二,将干馒头摁入瓜瓤,食之,清凉爽口,是大漠中特有的美食。 泡过的馒放入口中,甘甜清香,酥脆绵软,百吃不厌。 有时实在的西河人,拿着“锅盔”,或是把锅盔用刀切,或是直接用手掰开,拿一块蘸在瓜碗里,那发面做成的“锅盔”像是一块海绵放进了水里,瞬间就被浸透了。 不要着急的把“锅盔”拿出来,让“锅盔”再稍微泡一会儿,这样瓜味儿才能进去,才够劲,够爽,夹起来,软酥酥的,化在嘴里了。 所以大坝站的吃西瓜,在西河县是最原始的,一种低档次的吃法,上不来台面,就是一个吃西瓜,全国各地都效仿,真实的西瓜吃法到忘记了。 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西瓜不能白吃。 “走,帮我抬仪器。”夏润雨又拽着刘世雨。 “我一走····工期耽误了……”不过刘世雨没有说出口。 夏润雨娇滴滴的说:“我给你派一个人。”此声润物细无声,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名大学的女孩子口里说出来,不亚于晴朗的天空,打了一声炸雷。 刘世雨心想,你也是泥菩萨过河, 自身难保,自己的工作都干不完,那有人给我派,再说清理渠道淤泥,那是重体力劳动,没有真金白银的人民币,去那里使唤人? “我不要你的人”。刘世雨拒绝了夏润雨的好意。 夏润雨赌气的跳上渠道说:“世雨,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把人家的好心当驴肝肺了。” 可偏偏有人,要成事就不得不去经历那些破事,很多人不是怕吃苦受累,怕的是吃了苦受了累,最后还一无所获,但很多情况下,不经历是真的没机会。 清理渠道淤泥的刘世雨就是抓住这次机会。 “你们干,我去给他们帮帮忙。”刘世雨跳出渠道,追上夏润雨。 夏润雨一看刘世雨追着她,心生怜悯,就说:“这么热的天,你们清理渠道淤泥,何时是个头?再说还有一星期就要灌溉三轮苗水。” “渠道要流水,要大面积灌溉大坝村的小麦,季节不等人,到时候你怎么交代?你以为你这样死干领导会欣赏你吗?” “何处长是考验你,可同僚是要看你的笑话,你一声不响,不找何处长说你的困难,也不向郭站长要人,渠道清理淤泥你能干完吗?” “加个班,再有一星期,渠道淤泥就清理完了。” “你怎么不求我,求我,我保证两天就帮你干完。” “你疯了,两公里长的渠道,渠道淤泥还夹杂着鹅卵石,每天在烈日下清理淤泥,铁锨重的石头,承重的就像你一般,太阳下脊背骨烤的刺痛,汗流得跟下雨似的,你一个女孩子,一个大学生,二天就能干完?” “你是说神话?还是讲故事?”刘世雨停顿一会又说,这是实打实的干。 “刘世雨你真傻,故曰: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 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名言。 “你给总工程师赵叔说一下,求个情,这点小事就解决了。” 刘世雨惊愕的望着夏润雨。 一个女孩子,有多大的能力,居然能清理完渠道二公里淤泥。 他诧异的望着夏润雨,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与刚见到那个脆弱不堪,抬不动仪器,苦苦哀求他的女孩子不一样。 刘世雨柔和地说:“那么你用什么方法,就把二公里淤泥清理完毕,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希望你不吝赐教。” “你工作了,走向社会,又不是学我哥哥踩地雷。” “职场都是为自己,没有什么大公无私,你脑袋瓜开窍一点,你不是小学生,凡事都得依靠老师。” 刘世雨不懂人情世故,他的善良,他的憨厚,对她产生深深的吸引。 工作中的交流与共鸣,在残酷的大自然面前,不得不抱团取暖,彼此不设防,做出深刻的承诺,仿佛与大地共同见证了他们的夙愿,这种男女友谊牢不可破。 彼此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在这一刻共同相遇,是缘分还是意外,夏润雨内心深处萌动的香椿树,已感觉春的气息,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爱是快乐的,让你觉得就是那种很甜的蜂蜜。 爱是痛苦的,作茧自缚,甚至痛不欲生,但还乐在其中。 最重要的是,可能你一开始觉得爱是甜蜜的,但事实证明爱最后是蜂蜜裹的砒霜,吃多了要毒死人。 ?所以夏润雨从开始的责怪,又变为含情脉脉温情问候。 她说:“世雨,你真傻,大坝站的人在屋里乘凉,你在渠道里挥汗如雨,你心理平衡吗?” 原来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干净整洁,除大学图书馆,还有国家博物馆里的展品干净整齐。 更多的是不完美,甚至是丑陋的。 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公正,原来西河县水利局是工程大户,设计处搞预算,规划,那是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刀刀要命。 工程预算规划深不可测,工程预算小数点微微抖动几个数据,如一道涟漪,产生蝴蝶效应,承包工程的小老板钱袋子可能化为乌有,顷刻间钱袋子空空荡荡。 工程行业水很深,进去了就很难脱身出来。 做工程的有赚钱的,也有赔钱的,运气好做了赚钱的项目,那比干哪行都好。 运气不好,做了赔钱的项目,说不定裤衩都会赔进去。 做工程的那些小老板,都不敢得罪,工程设计处。 钢笔下笔尖轻轻抖动,土方可以变大,预算可以缩减,取掉小数点一个尾数,几十万就打了水漂…… 设计处就是小老板们的风水大师,你的运气全凭人家说了算,罗盘指南针往什么方向,吉凶祸福,就看你曾经的态度。 实际上设计处的赵总,也经常和小老板们说行话。 这件工程,原则上你是可以干的。 潜台词:不用想,一点可能性没有,有更大的后台,或者工程技术复杂,以你的技术干不了。 这个事儿, 原则不上不行,干不了。 潜台词:行不行,就看你表现了。 所以工程小老板再节省,在工地上也得铺一块大钢板,再节省材料,工地那块大钢板不能节省,寓意一马平川,一帆风顺。 再富,再有身价,你也得跪在钢板上,磕头跪拜天地,赐你富贵。 实际上在工程行业有一些黑寡妇职业,也有一些黑寡妇人,工程行业到处都是黑色的陷阱,掉进坑血本无归。 实际上小工头看不懂施工图,都是小学毕业,闯荡江湖出来的,比如赵总工程师,在施工图上,标注一个玛雅符号,渠道底层要垫一层不渗水的黄胶泥。 看着你在施工,不纠正错误,等你渠道修理结束,说你修的渠道不合格,渗水严重,三十公分黄胶泥没有填…… 那不是偷工减料吗?粗制滥造,几百万的工程款垫上了,又得返工。 一个工程白干了,还有得返工,那个小老板不赚钱,愿意爬上高层,跳楼自杀? 所以你的搞好关系。 再说赵总工程师随便挑一个瑕疵,等渠道闸口混凝土浇筑了,说你渗水率达不到标准,在西北戈壁水贵如油。 赵总在作业书上不签字,你老板怎么办? 不要目中无人,往往最坚硬,最难挖的那个地方恰巧就是你的,别说赚钱,你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那些小老板都是精明人,承包西河县水利局工程,第一关就是预算关。 刘世雨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经过夏润雨的点拨,他豁然开朗,慧根袅袅踏入虚幻的梦境,他在攀附天梯。 做事得有社会关系,对于清白的刘世雨来说,只要得到关键人的青睐,那就是在大坝水管站人的眼里“有关系”。 至于如何得到关键人的青睐,努力工作是一种途径,人情世故是一种途径 ,建立私交是一种途径,喝酒吃肉是一种途径…… 刘世雨站在总工程师赵叔面前。 “赵叔……总工····我····我。”刘世雨难于启齿,清理渠道淤泥,那是公家的事情,与刘世雨没有关系,可是又脱不了干系,只想吃粉碎的豆瓣精料,不想套车驾辕的马是不存在的。 对于吃精料豆瓣的马,只能二选一,要么拉车,要么进屠宰场。 “哎···挖渠道淤泥,工作进展难度太大····刘世雨吞吞吐吐,对于一个权利微弱,缺资源的职场小白,的确难以张口。 一来为难人家,二来要求就不合理,超过个人权限。 “赵叔,明年我们可能测量引大济金工程,渠首、渠道、渡槽、倒虹吸、涵洞、节制分水闸的…… 这些都在我们设计处测量范围之内。 那些地方是高原,需要一个可靠地的人,扛设备,临时工不放心,把刘世雨从局里要过来。” 大学生夏润雨已在赵总耳旁煽风点火,老赵搞测绘,仪器总得有人扛 ,红花也得绿叶陪衬,测绘数据的收集,离不开别人的挥汗如雨。 赵总还是持重老成,看出刘世雨有些话说不出口。 “小刘,有什么事,不要像一个闷嘴得葫芦,什么也不说,蒙着头干。” “赵叔,我有点,有点难为情···” 果然第二天中午一点,大坝村来了一辆农用车,车上装载着一辆小巧玲珑低矮的黄色隧道挖掘车。 农用车下来一名司机,我找一下刘世雨师傅。 民工用手一指,那个就是刘世雨。 “刘师傅,我们老板,让我找你。” 找我什么事情,刘世雨惊讶那个司机找他。他和司机没有交际,陌生人根本就不认识。 他才知道,他的眼界有多狭窄,格局太小,居然连一辆小小挖掘车都没有见过,现在工程已进入机械化时代,而他还用铁锨清理淤泥,他有多原始,有多落后。 恰好,夏润雨也走过来,问司机, “你是刘老板派过来的。” “是。”司机又补充了一句。 “我们老板说,到工地找刘世雨师傅,其他的不要问。” 原来赵叔看到刘世雨憨厚,在太阳下暴晒,赵总有心帮一把,就通润了在渠首施工的刘老板。 开着小型挖掘机,报答赵总在施工图纸上把玛雅字母标注成简单汉字,这样省事,省力。 夏润雨叫一声:“世雨,有人给你帮忙来了。” 刘世雨恍悟,原来社会是这么回事。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夏润雨也是灵活多变之人,她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两盒贵重的戈壁金城烟,塞到挖机师傅兜里,司机也是心神领会。 “老板让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刘师傅你有这么好的一个女朋友,是你的造化。” 夏润雨羞红了脸,她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顷刻间,司机在渠道开了一条口子,隧道挖掘车恰好行驶到渠道里。 大坝水管站惊呼,刘世雨居然有这么好的人缘。 世上有一种女孩,找寻真爱,为了爱愿意付出,实际受伤害也最深。 那有什么爱啊,实际男女之间就是,互相缠绕攀附的两条藤,依偎在一起共同生长。 对于夏润雨而言,爱就是生命的历程。 曾经,为了一份爱付出所有。 这一刻,在夏润雨的神经和血脉里,有一种放松,一种愉悦感,食物的美味、花海的悦目、音乐的悦耳、爱情的沐浴。 科学发现的惊喜、解决问题后的成就感、艺术品带来的美感等。 而她就是帮助刘世雨的成就感。 夏润雨头上缠绕着超越时空的灵气,飘在空中,如宇宙量子纠缠力,变成原始森林中的一种致幻剂,引导她那样做。 帮助一个心仪的人是愉悦的。 童年有爱的女孩子,长大后心灵有一种嗅觉力,自然会产生某种情感。 刘世雨付出混荒之力,赵总一句话抵挡一星期的工期。 有些人毕生所追求的,就是有些人与生俱来的,在生命完结的时候,有些人得到了他们毕生追求的东西,有些人却失去了他们与生俱来的东西。” 其实啊,是人的悲欢并不相同。 总工程师一句话,让刘世雨从苦海中逃脱出来,还让人刮目相看,这种能力是天生的。 西小河水库泄洪闸值班员刘世雨一个星期,就把大坝站两公里的渠道淤泥清理干净。 一个毫无资源的职场新人,居然一个星期就把渠道淤泥清理干净,传到西小河水库管理处处长何惠明的耳中。 他有点匪夷所思,在工作中什么都没有,这个年轻人居然没有提要求?就把工作做好了。 他内心暗暗窃喜,这个年轻人就是一个老实人,可这人还有股力量。 同时他心里也有一丝不痛快,一种失落,即便是刘世雨完成工作,或者完不成工作,也应该找他何惠明。 派他到大坝水管站清理淤泥,是考验他。 他何惠明不缺吃少穿,那种临时抱佛脚拉关系,两条烟,二瓶酒打点的上下级关系,他不喜欢。 但他任用的人,应该向着他,总不能培养一个自己的掘墓人。 没大没小,不知进退,画了一个圆,给你开一条缝,让你进来,再合上一条缝,这个圆就圆满完成了,在西河县就是所谓的圈子。 不认识生命中的贵人,还想发展吗? 本来何惠明想直接免去大坝水管站站长郭成奎的职务,让刘世雨担任。 哪想到,刘世雨不知趣,被赵总挖了墙角,幸好水利设计处是个清水衙门,那里是知识分子栖居之地,可不能得罪,技术员是个过渡,不一定过几年就是市长,县长,讲究文凭的科室,一个受苦力的泥腿子是没有立锥之地的。 年轻人,还得历练,历练。 西小河水管处长何惠明,给西小河水库管理站站长南山打电话。 “接你的人去。”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已给了刘世雨很大面子,南山派的客货车就等在大坝水管站外面渠首边公路上。 “谢谢你,夏工程师。” “世雨,我希望你去掉工程师三个字,叫我润雨,或者小夏好吗?” 夏润雨一直坚持和盼望。 夏润雨只想有一个简单的爱,她盼望刘世雨能答应,心里有一种暗示,情感上一种涌动,内心有一种孤独。 一种前尘与今世的纠结。 潜藏在夏润雨内心一片净土,她把灵魂安放在这儿,智慧清澈的灵魂,为一汩汩的清流流淌? 刘世雨沉默不语。 我有女朋友的,你是知道的…… 第35章 惊天巨变(1)跨世纪工程 夏润雨和刘世雨挥手告别,走在大坝村乡村路上,她的背影与长城的残垣断壁,构成一幅古朴穆然的情致,现代女孩豪放自然的背影与古朴厚重的长城倒影,交叠在一起,戈壁大漠划过时空隧道。 远方不远,远方已远。 弹指一挥间,河西走廊屯垦戍边,已有二千年的历史,随着春花秋月流向远方,然而,有谁知道,金城市一幕跨世纪的调水工程,拉开了帷幕。 夏润雨走在西小河边,她的身材柔韧而优雅,宛如山涧柔韧的柳树,轻轻摇曳在河边,尽显生命的张力与韧性,她身影流畅,每一处肌体都透露出,经过野外锻打后的完美与力量,她的动作轻盈而富有韵律。 她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的跳跃,展现青春的风韵。 暗恋的女孩相遇心仪的男孩,心是甜的,可无法表达,分离又是苦的。 无奈夏润雨带着哀怨又回到西河县水务局设计处。 在偏僻的小县城,西河县水务局有一名名校毕业测绘系的大学生,就如同荒漠中一束玫瑰花耀眼炫目。 刘世雨又回到西小河水库管理站泄洪闸,做一名值班员,工作悠闲。 西小河水库开闸泄洪,几十年碰不上一次,金城市境内的黑水国、骆驼城水资源短缺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刘世雨做梦都想天天泄洪,无奈每天的工作就是给锈迹的闸阀螺杆,涂抹黄油,工作无聊而单调,一秒一秒在消磨他的耐心与意志。 一天设计处处长程玉峰对夏润雨说:“小夏,你准备一些资料,跟着我和赵总到局长办公室,董局长有重要事情和我们谈。” 设计处长陈玉峰推开局长办公室,恭恭敬敬站在室内,叫一声:“董局长,有什么事?” 坐下说。 昨天,县委书记王晓天给我打电话说:“金城市引大济金工程又要立项了。” 局长的一句话,夏润雨突然想起,设计处储藏室一堆废弃文件,打算让收购废品当做垃圾清理出去。 那份引大济金资料压在档案柜已二十年了,就是一堆废纸,有些资料已遗失,毫无用处,唯一的用处就是老鼠下崽可以做窝。 当时,请全国的水利专家论证,引大济金工程是从高原省门源县境内的硫磺沟石峡门上游布置分水闸引水,通过8.8千米长隧洞和引水枢纽将调水送入西河县西小河水库上游的小平羌沟,再经西小河水库通过大坝水管站输水渠入金城市山湾水库。 由于难度太大,省勘察院勘察一年后停了,留下的资料就是现在设计处一堆废纸。 设计处长不理解局长董旭的用意,他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 他只叫一声:“局长。” 局长董旭才深沉的说:“你们设计处把那份引大济金的原始勘探资料找出来。” “引大济金有那些配套设施?” 设计处长程玉峰支吾了半天,他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小夏你说说。” 局长董旭把目光盯在夏润雨身上。 “局长。” “引大济金引水工程,有渠首、渠道、渡槽、涵洞,我已在汇报资料上一一做了标注。” 不过这些标注不准确,属于大概方位……,不能作为参考依据。 夏润雨汇报的也有条理。 这怎么行?作为水务局,就连引流工程的方位都不知道,是我们的失职,在汇报资料上,一定要标注清楚。 特别是冷龙岭引水隧洞工程,要实地勘察,还无法通车,到不了山脚下,我们局打算修一条简易公路,市长祁连雪和市委书记,还有县委书记王晓天过几个月要实地察看。 局长董旭对设计处的工作滞后非常不满意。 局长,引大工程只是一个构想,缓解金城市用水紧张的局面,是20世纪70年代,经过勘察﹑分析,有关专家提出了从高原省跨流域调水的初步设想。 并没有真正的勘察资料,也就是说引流工程是一个假设。 设计处长程玉峰忙着做解释。 “局长,祁连山复杂的地质条件,引流工程不可能开工,就是一个设想。”设计处长再一次强调,这工作可有可无。 “停工,开工不是你我说了算,我们都是执行者,把引大济金原始资料准备好。金城市长祁连雪可能要亲自翻看。” 夏润雨心里想,那可是个费力气活,引流工程,它包括渠首、渠道、渡槽、倒虹吸、涵洞、节制分水闸、桥等一系列配套建筑物。 渠道测量要把这些建筑物的中心线位置和高程按一定的标准实测出来,为渠道设计提供充分的测量资料。 渠道测量的目的,是在地面上沿选定中心线及其两侧测出纵、横断面,并绘制成图,以便在图上绘出设计线。 然后,计算工程量,编制概算或预算,作为方案比较或施工的依据。 渠道工程的勘察放线,是与工程设计密切相关的。 难啊,靠一两个人,简直就是一个神话传说。 “局长,引大济金这个工作量恐怕我们水务局设计处做不了。”总工程师老赵这时候以专业的角度诚恳的说。 局长董旭阴沉着脸,显然他收到上面的批评,压力很大。 他又补充说:“这个工程,我们虽然做不了,但我们是水务局,引水工程的走向,方位,大概预算资金多少,我们应该知道。” “有多少渠道,隧道、涵洞,分水闸、渡槽、桥梁一系列配套工程我们应该知道····” “还有简易公路的维修规划……” “市上领导问起来,我这个水务局长说不知道,难堪的不是我,是我们水务局设计处的人不懂业务。” 而我领导无方,我还能不能坐在这办公室,你们设计处存在不存在都是个问题。” 局长董旭对赵总说的话,提出异议,又考虑到赵总年纪大,没有大发雷霆。 “你们准备去吧,我要的是结果。”局长下了逐客令。 真是隔行如隔山,官大一级压死人,就是整理废弃,沉在档案柜的技术资料,也得得一两个月。 实地勘探,全凭二条腿,一张嘴,就能跑到海拔四千多米的冷龙岭雪山?这就是一个天方夜谭的神话故事。 “局长,我们先把引大济金资料归类,然后再实地勘察,与原始资料对照一下,我们在一一做标注。”夏润雨初生牛犊不怕虎,表达她的工作思路。 “程处长,要快,最好七月底引水工程勘察结束,七月初市长祁连雪可能要实地察看。” “就这么定了,你们设计处,工作忙不过来,我到各单位协调。” 夏润雨心里暗想:“局长什么都不懂,说一句话,就让老娘瞎忙活半年,我才不急呢。” “汇报,汇报,汇他娘的报。” 干打雷不下雨,二十年了引大济金工程就是一个美好的神话故事。” “把老娘逼急了,不干了,撂挑子走人。” 不过这是夏润雨心里想的,没有从嘴里说出来。 夏润雨在西河县,就如同荒漠甘泉边一株玫瑰花,雪山岩石上的一抹雪莲。 全西河县事业单位的单身小伙,都知道水务局设计处有一个名牌女大学生。 侧面打听夏润雨的背景,只知道他是省城直接分配下来的。 在落后偏僻的西河县,有一名下基层的一个大学生女孩,在单位上打拼,只要不犯错,必定前途无量。 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有夏润雨这样的姑娘做贤内助,当个局长、县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做一个封疆大吏也不是不可能。 夏润雨宿舍穿梭往来的小伙子,在西河县也是出类拔萃得年轻人,在西河县夏润雨要星星,就有人给她摘月亮。 夏润雨众星捧月之下,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孤独无依的寂寞,她一个人走在县城海子公园,坐在亭子走廊上,想起那个清理渠道淤泥的刘世雨。 真是荒唐,她和刘世雨只有一面之缘。人啊,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人啊,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一阵微风,海子的水清澈碧透,波光粼粼。 夏润雨穿着牛仔裤,上身白衬衣,海子湿地一阵微风吹过,她感觉身上有丝丝寒意袭来。 夏润雨站起身,在海子湖里投入一枚小石子,湖里水花飘过层层涟漪。 女孩的影子在湖水中跌宕起伏,再看夏润雨楚楚动人,湖边有一幅“想曲江水边丽人,影沈香歇谁为主?”的画卷。 夏润雨走出亭子,登上水云山,她登高望远,祁连山苍茫寥廓,突然想起引流工程,工程浩大。 前不见吐蕃人穿越祁连山,后不见我们登上冷龙岭雪峰?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山上绿树隐隐,天上星星倒映在平静的海子里。 密密麻麻撒满了水云山,星星散漫西北大地的夜空。 刘世雨也在数星星吗?一个人孤独吗? 夏润雨的爱在哪里? 也许如《圣经》中有一句话:“那门是窄小的,路是小的,找到的人也少,最终相信通向天国的窄门不能容二人同时通过。” 夏润雨又抬头,再一次望望天空中星星,她内心多了一份浓浓的敬畏与谦卑,眼前展开一幅波澜壮阔,恢弘的宇宙画面。 我是宇宙的一粒尘埃。 我属于哪粒尘埃? 刘世雨又属于哪粒尘埃? 无边的星辰,在哪里? 爱如宇宙中的老鹰星云,宇宙几十亿年演化才有了地球,地球千百万年演化,才有了生命的轮回。 生命的传承,男女之间的爱,是宇宙量子纠缠的一部分,不能分割。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永恒,花朵终将凋零。 我身在何处?等待遥远的下一轮生命的轮回,又是什么时候? 戈壁的夜晚有一丝寒意,夏润雨走下水云山,穿梭在亭子走廊里,她想起了仓央嘉措的情诗。 谁又能说清这尘世间的对错呢? 错了,就让我们错吧。 河流干了,我沿着河床去找你。 海水枯了,我沿着海岸去找你。 叶子黄了,我沿着大地去找你…… 小溪也冻了,那么我沿着冰洲去找你吧,在青海湖畔。 可不可以,把你追到,在青海湖里撒一把盐。 湖水是咸的,在那里海枯石烂。 早晨,八点,夏润雨走进水电局设计处办公室,果然设计处里有三名小姑娘早早的站在门口。 这就是水务局给设计处配的人。 处长陈玉峰一一介绍那三个小姑娘。 看到这场景,夏润雨啼笑皆非,她没有人事裁决权,甚至连提建议权都没有,她也不过是一名小屌丝,唯一的光环就是名牌大学毕业,研究生硕士学位,她也只能发发牢骚:“赵叔,我们设计处,测绘绘图不是挖坑栽树,要有最基本绘图知识。” “不像栽树,只要力气大,挖一个树坑,就可以栽一棵树。” 赵总工程师也笑笑说:“水务局给我们设计处配的就这三个人。” 夏润雨无奈,领着三个姑娘到资料室去,走到了项目档案分类编号处,她一一抽出引流工程资料。“你们别动,要归类整理。乱了,得重新做资料,是非常麻烦的事情,要编序号。” 夏润雨抽出资料,放在三个小姑娘手中,一人一件,她说:“把这份资料炒一遍,按照原件的炒,把图纸的空格腾出来。” 夏润雨布置了工作,她又回自己办公室。 赵工程师笑呵呵的说:“小夏,你没有当过待业青年,一个二十四五岁大姑娘,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来源,呆在家里无所事事靠父母养活的那种滋味。” “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这些孩子高中毕业,就待在家里,我们设计处缺人手,正好有三个名额。” “在设计处干工作灵活,能不能转正,就看她们父母的关系了,现在有工作她们会抢着干。” “在我们小县城,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容易。” 夏润雨恍悟,原来西河县是贫苦县,金城公司是重工业,男孩子找工作相对容易些,女孩子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就是奢望。 待字闺中的女孩子没有工作,父母忧心如焚,会想各种办法给孩子找一份工作。 可怜天下父母心。 夏润雨也是明事理之人,尽量安排这三名女孩,安排绘图无关的工作,抄错了,就重新抄。 反正空白的资料在设计处一大摞子,工资又不用我夏润雨发。 坐吧,西河县水利局设计处又不是我开的公司。 谁又能冲破体制的藩篱呢? 清风吹不起半点涟漪,设计处人多了,夏润雨还是忙,因为绘图需要基本的技能。 西河县水利局设计处职员夏润雨,主管引流工程,原始工程资料的整理,忙的不可开交,局里催促着,这个月必须整理完,夏润雨给引流工程的原始资料编好。 第36章 人生而平等自由,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西河县水务局设计处科员夏润雨夜以继日加班,整理引大济金原始资料,就为了让金城市长祁连雪随便翻翻。 “为博红颜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实在是冤枉金城市长祁连雪。 修复河西生态,唯一有效的措施是八个字:封山育林,关井拆坝。 就是封闭山地,造林,禁止放牧,关闭西河县水井,拆除一些拦截石羊河的非法堤坝。 这是在石羊河治理中总结出来的,经过实践检验的成功经验。 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破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就算这些都做到了,金城市工业用水也巨大。 金城市金城公司产业支柱,金城公司有色金属100万吨选矿,贵金属材料深加工需要水,一年营业收入几千亿,纳税上百亿 国家的支柱产业,国家发展新能源原材料储备库。 他一个市长说停就停了,45万市民吃什么?喝什么? 即使撇开环保问题,从金城公司自身的发展看,工业废水回收再利用,也需要大量的水。 其次是绿化。金城市在不毛戈壁上建成了一个宜居的城市,获得了全国文明城市殊荣,也付出了沉重的耗水代价。 解决绿化用水的办法之一是选育抗旱草木。 河西特产细叶柳、沙枣等。 可是城市也得种些花花草草,以前留不住人才,就是因为金城市在沙漠边缘,绿化跟不上。 没有梧桐树,招不来金凤凰。可梧桐树灌溉也需要大量的水啊。 就是城市防护林带也需要水,古人说的好:“旦出扶桑,暮入细柳”。 太阳早晨从东方扶桑树上升起,晚上落入河西细叶柳中。 细柳兼具杨柳的婀娜和柽柳的顽强性格,观赏、用材、抗风沙集于一身,很适合金城市绿化。 但金城市地理位置在沙漠边缘,地表蒸发量大,种植细柳防护林带也需要大量的水。 金城市地面河水增加了,河西走廊的生命线就保住了。也需要西小河生生不息的流淌,不能断流…… 父母官不好当啊。 在五十公里之外的金城市,金城市市长祁连雪难得有一个休息日,今天是星期天。 妻子徐兰花已收拾妥当,今天是爸爸徐民意的七十岁生日,要给爸爸过生日。 以往都是徐兰花和孩子祁冰莹去,祁连雪工作忙,没有时间。 祁连雪已贵为市长了,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老市委书记徐民意有3个孩子,年轻时扑在工作上,缺乏对孩子的教育。 两个儿子都在矿区,一个是矿车司机,一个是天车起重工。 唯有徐兰花凭着老书记的关系,安排在市审计局当资料员,就是女婿祁连雪步步青云,也是靠自己,加上老书记的人脉。 孙悟空背唐僧重如泰山,主要是唐僧还没有修成正果。 祁连雪也是刚刚提拔为市长的,他是金城市代理市长,代理市长,也是市长。 在戈壁的大地上,干旱少雨,植物最需要雨的滋润,而人也缺乏滋润。 所以最艰辛最困难的行当,莫过于当市长,市民的暖气不热,也要打市长热线。 个别的市民不知怎么就知道他的电话号码,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经常发生。 有一次祁连雪接到一个电话,说了半天政府不作为,原来一个市民死了一条宠物狗,埋的不是地方,被城管罚了款。 人啊,就是有心计,拐弯抹角不知从哪里找到他的电话,所以打给了他,多的电话接不过来,气的市长祁连雪又换了电话号码。 市长有这么大的权利,肯定犯错误的机会比一般人多。 在无限膨胀的权力保持节制,就好比饥饿的人面前有一碗有毒的饭菜。 知道不能吃,但是肚子饿,祁连雪也是非常痛苦,他把自己的书法爱好,毛笔都丢弃在垃圾桶里。 就是吃饭,也只能说来一碗面,来一小碟菜,祁连雪童年贫穷,小时候的口味就是家乡的味道,喜欢小米稀粥再加点土豆,喜欢喝土豆拌小米粥,外加咸菜野沙葱。 祁连雪喜欢喝土豆拌小米粥,妻子徐兰花也受过苦,也喜欢喝土豆拌小米粥。 但孩子祁冰莹不喜欢,撅个小嘴,于是这个喜好在家里也就绝迹了,小米稀粥不喝了。 偶尔有一次,在机关食堂,祁连雪喝了一碗小米稀粥,说了句:“恩,味道不错。” 于是机关食堂天天是小米稀粥,就餐的人怨声载道,窃窃私语,又不愿在市长祁连雪面前说出来。 市长祁连雪只是偶尔吃机关食堂,众人的议论不知怎么让妻子徐兰花知道了。 “老祁,你喜欢喝小米稀粥,在家里给你熬,何必众人之下,推广你的喜好呢?” “机关吃食堂的人天天喝小米稀粥,都在骂你·····” 祁连雪一头雾水,感到妻子徐兰花有点莫名其妙。 “我一个市长,连说话的权利也没有吗?” “我只说了一句小米稀粥好喝。你管的太宽了。” 夫妻俩大吵了一架。 祁连雪夫妻吵架,孩子祁冰莹把客厅的门打开了。 下了逐客令:“烦死了,出去吵。” 吵架本来是夫妻隐私,孩子祁冰莹把客厅门一打开,夫妻两个也就默不作声了。 孩子是自己心头肉。 然而,也有祁连雪的优势,就是贵为市长,任何人放到市长的位置上。 即使天性并不优秀,他也会极大地受到激励,促使你优秀。 因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重大的事情,不会被人遗忘。 你的最微不足道的良好行为将影响无数人,民众都是非理性的,都有屈从于权利的意识。 治人和被人治都是天生的欲望,并且必然受到争议,你的权威具有说服力。 别人认为你是先知,其实先知是自封的,预言是骗人的。 市长祁连雪只是在家里反思,反思自己的行为,祁连雪并没有过人之处。 他的理性是从家里老婆叨叨,管的了别人,就是自己孩子祁冰莹他也管不了,他从反思中得来的。 法国作家蒙田说:“当然权利使人所向无敌,这是值得可怜的事情,命运将社会和周围的人抛弃了你。” “所以你被隔绝了,你感到做事轻而易举的,你不是在走路,而是滑行。” “你不是生活,而是在做梦,你得到真正的赞扬很少,而是千篇一律的附和。” 市长祁连雪说一声小米稀粥好喝,机关食堂天天喝小米稀粥也在情理之中。 今天市长祁连雪是步行,徐兰花拿着生日蛋糕,孩子祁冰莹穿着宽大的黄色外衣。 长长的衣袖遮住了祁冰莹残缺的右手,祁连雪提着一个红色的包,自己是市长了,见老丈人也不能寒酸,所以包里是两瓶酒,一家三口悠闲的走着。 祁市长,祁市长,熟悉的人和祁连雪打着招呼。 而祁冰莹低着头,见了熟人就躲,这孩子自卑。 徐兰花也和熟悉的人打着招呼。 进了市委家属院,市委家属院独门独院的小平房,徐民意是厅级干部,所以客厅加两间卧室,餐厅为独立的一间屋。 当初设计考虑到领导孩子多,院子有五十多平米,其实市委家属院已经修建了楼房,还挺宽敞的,徐民意不愿意住楼房。 快到市委家属院,徐兰花把生日蛋糕,递给祁连雪说:“老祁,你提着,我爸看见了高兴。” 徐兰花推开了门。叫一声:“爸,爸”。 徐民意和老伴看到了,徐民意沉下了脸,他慎管女儿:“兰兰你怎么让祁连雪一个人拿东西?” 不过他心里还是蛮高兴,我眼力不错,祁连雪没有忘本。 “哎,兰花,你哥哥还没有来。” 祁连雪也应答着老丈人徐民意,他谦逊的说:“冰莹舅舅倒班,一个萝卜一个坑,没人替班,下午三点才能下班,回来就五点了。” “你看,孩子各忙各的,过什么生日。”徐民意数落他的老伴。 进了院子,祁冰莹就变成了活蹦乱跳的孩子。 “爷爷,我和你下跳棋。”祁冰莹缠住徐民意。 就下,就下。 跳棋呢? 我去找。 到了外公家祁冰莹找到自信。 今天的祁连雪难得看孩子祁冰莹和岳父徐民意下跳棋。 “跳。” “我也跳。” “你把我的路挡了,爷爷让路。” 爷爷,这么走,这么走。 祁冰莹指挥着,哪里是比赛下跳棋,而是祁冰莹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没有规则的跳棋,祁冰莹总是赢。 “冰莹你也应该让你爷爷赢一把。”徐兰花说 爷爷下跳棋,赢不了我。 祁连雪笑笑说:“没有规则的跳棋,你想赢就赢,你想输就输。” “连雪,哪有这样说话的,是孩子天分高。”徐民意不乐意了。 我又赢了。 别逗了。 “到里屋画画去。”徐兰花说着祁冰莹 “孩子玩,高兴,就让孩子玩。”徐民意也到了含饴弄孙的年龄。 “爸,祁冰莹不学习,让她学二哥呢?” “天车挂钩脱落,砸到人,一年的奖金,一月的效益工资,就是一万多。” “二哥没有本事,厂里怎么没看你是老书记手下留情,不要扣奖金。” “那是,制度。”徐民意悻悻的说。 “你说爸爸,我们退休了,冰莹没有本事,冰莹以后怎么办?” 祁冰莹噘个小嘴,哼……哼……哼……在徐兰花面前哼了三声,表达她的不满,独自走进卧室画画去了。 祁连雪给徐民意当过秘书,有一定的情感,再加上又是祁连雪的岳父,毕竟血浓于水,所以徐民意有什么话,也是开门见山。 徐民意他看到冰莹不在,徐民意开口说话了:“兰花,我看也别委屈祁连雪了。” “生孩子不是父母说了算,冰莹有残缺,你们再生一个吧,也在情理之中。” “不会遭到同僚的攻击,也不会影响仕途,一个生育指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爸,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和老祁太爱冰莹了,所以再没要孩子。” “爸,现在什么时代了,还男孩,女孩的,不是都一样吗?” 祁连雪也附和着妻子。 “你不要瞒我,你们祁家最想承接祁家的血脉,你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蛮想的。” “不要碍于我老书记的情面又是你的岳父,你才这样做决定,孩子是自己最亲的骨肉,你们看着办,我把话已经说透了。” 徐兰花不吱声,显然只要祁连雪一句话,她也就默认了。 “称莹儿年龄还小,再要一个孩子吧,将来莹儿有个照应。”徐兰花的妈妈帮腔了。 祁冰莹跑进来,感觉到了有点异样,她疑惑的眼神望着屋子里的人。 还是祁连雪开口了,话题一转说:“爸爸,引流工程批复了。” “来来回回回折腾几十年终于批复了。”徐民意坐在了沙发上。 “爷爷你家再有宣纸吗?”祁冰莹咕哝着嘴。 “那不是有一大摞子宣纸吗?” 徐兰花看到了祁冰莹的意思,宣纸的质量不行,画不出来,你就将就着画,又不是给老师看。 “我画不出来,我画不出来。”祁冰莹抗议着。 徐民意把祁冰莹搂在怀里,拿出了一百元钱说:“重给孩子买宣纸,让莹儿画。” “我们那时候用树枝地上写字,字也写的好。”祁连雪说。 “此一时,彼一时。时代不同了。” “我看你的屁股是又痒了,坐不到凳子上。”徐兰花拉下脸教育孩子。 “今天是爸爸的生日,过得就是个高兴,也让我们冰莹奢侈一回,买一点贵一点宣纸。” “祁冰莹看到有人给她撑腰,她是有恃无恐。” 徐兰花也没有办法,打狗还的看主人,今天是爸爸的生日。 本来祁冰莹内心就不想画。 中午将就着熬了一锅小米稀粥,上来了一小碟沙葱咸菜。 不喝稀粥的冰莹喝了一大碗,祁连雪外面想喝小米稀粥,又怕麻烦人。 家里想喝小米稀粥,以孩子的口味为口味,又喝不着,今天祁冰莹淋漓尽致的喝了两大碗。 本来,徐民意准备了半只羊,吃的是大煮羊肉,可是祁冰莹不爱吃,改为大盘鸡。孩子的口味为家里的终极口味。 徐兰花和她的妈妈上街购物了,祁冰莹和表弟无拘无束的在院子里玩耍。 客厅就剩下祁连雪和徐民意。 徐民意疑惑的望着祁连雪说:“引大济金那项工程批下来了。” “这项工程终于批下来了。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徐民意感叹着。 “国家计划委员会已经批准了引大工程项目建议书,就等省建委和水利部批准引流工程的开工报告。” “十五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徐民意激动地站起来。 过后他又沉思了半晌说:“连雪你是我女婿,我不得不说。” “引大济金工程要跨两省,不同区域管理,还要穿过雪山隧道,穿越祁连山,隧道,涵洞,桥梁,渡槽遍地。” “我不希望你为了政绩,虚张声势。” “一名官员应该顺应时代,退后,叫逆历史潮流,必将被社会所淘汰。” “靠前,那叫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有什么预言,也没有什么先知,那只是权利的盲从,经验都是从反思中的得来。” “我在有生之年,不希望看到有人戳你脊梁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愚也。” “话不能说破,事情不能做绝,给下一任留有余地,你把后五年的都做了,下一任肯定颇有微词。” “连雪你要好自为之。” “爸,我市水量缺口一亿立方,100万亩农田只能灌溉40万亩,在干旱年份市政府不得不采取停工保农措施。” “保障金城公司的工业用水,农民粮食减产上千万公斤,农村凋零疲惫。” 徐民意哈哈大笑说:“连雪,你在宦海沉浮几十年,以前还有我这个市委书记,你做错了,同僚也得斟酌斟酌。” “你怎么现在是弱智,又不是农民选你当市长,你要在乎你同僚的感受。” “出头的椽子先烂,沉重的麦穗垂下头,到你这个位置上,非人力可几,冥冥定数,上天已经安排好了,做事只要无愧于心就可以了。” “爸,我知道了,可是····” “连雪,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是退休的人,今天是你老岳父的生日,高兴,说说孩子的事情。” “事业做得再大,孩子教育不好也是一个失败者。” “就说我那两个孩子,老二开天车起重机,还喝酒,缺乏起码的责任和担当,结果挂钩脱落伤着了人。” “要不是我,还有看到你的面子,公司早就把他开除了,衣食无着,还得白发人养黑发人。” “你大舅哥口口声声要做生意,我的孩子我知道,他就不是做生意那块料,一天在我耳边叨叨,要你给他一个项目。” 宦海如战场,自己是一堆烂泥,扶不上墙,只是小时候疏于管教,现在悔之晚矣。班也不好好上,老婆也离了。 唯有兰儿,有点安分,就这样好好过日子吧,人啊,应该知足。 徐民意谆谆教诲。 第37章 孤举者难起,众行者易趋 “连雪啊,一根原木盖不起一栋房子,一块砖头砌不起一道墙。” “工作是大家一起干的,不是你一个人就能解决的,作为主管一地的父母官,要善于分权。” 徐民意谆谆教诲祁连雪。 “爸,你说的意思我懂。” “我是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到这个位置上我想做点什么。” “而且我还是一个农民的孩子,我的寡母,为借一袋面粉,给我在学校冲伙食费,站在大伯门口,下跪求情也没有借来一袋面粉。” “那种侮辱,让我终身难忘。” “我还常常做噩梦,梦见大伯的那张脸。” “上学有什么用,天生就是扛铁锨的命,天生就是老鼠的后代,会打洞,白穿了七尺蓝布,浪费粮食,粮食也是地里长出来得,不是学校课桌上变出来的。” “有些伤害你的不是别人,是你的亲人,那可是我的本家叔叔,和我死去的爸是一母同胞。” “一个胞衣孕育的生命,我在18岁之前别说肉,就是喝小米粥也是稀罕的。” “中午土豆,下午土豆,发芽的土豆不能吃,我吃完有毒的土豆,趴在地上吐酸水,我的亲叔叔就站在旁边。” “哪怕是给我一口白馍馍,给我一杯水,我也不会中毒爬不起来。” “我像一个身体自由的囚徒,我妈妈就是这座贫穷家庭监狱的看守人。” “西河县有四十万亩耕地撂荒,我心里堵的慌。” “我现在有权了,我想做点什么?” “作为主管一地的父母官,要善于为民用权”。 也没错吧。 “当官不为人民服务,不如回家织布。”当然这是一句口号,说出来让人笑话。 “是我这个市长错了,还是这个社会颠倒了?” “好了,连雪,你不要太理想化了,你平步青云,还没有受过挫折。” “时代不同了,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不说工作了。” “我这个老岳父,插手你的家事可以吧。” “祁冰莹这孩子天生身体有缺陷,孩子自卑感强,只和熟人交流,不和陌生人说话。” “我早就看出来了,我们爱她护她,假如你以后不当市长了,或者有个意外。” 冰儿怎么办?破巢之下,安有完卵,别人对莹儿的只有歧视和侮辱。” “我想让冰莹受点罪,可我又下不了手,虎毒不食子,况且我是冰莹的爷爷。” “兰花教育孩子,你也不要在意,莹儿迟早要走向社会···” “如何培养冰莹自信心是最重要的。” “这是你的私事,但必须做的事情。” “而引大济金工程,那是公事,你不做,别人也会做,别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当然贵为市长引流工程也是你的职责,这些年我们走过的弯路还少吗?” “你不知道祁连山横亘在高原省与戈壁省之间,跨省调水谈何容易?” “也许是我老了,有些怕了,也有些退缩了。” “你当秘书的时候向戈壁省政府报的《关于开发利用冰沟的水资源请示报告》都是你写的,也是你起草的。” “那已是第二份报告,在金城市发现大型矿床,但水资源缺乏,我让当时的计委,已全面论证过金城市用水的方略,如何跨省调水。” “曾经我以一个金城市委书记的身份到高原省高原州谈判,有关水资源的利用问题,人家就不理睬你。” “爸,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也知道。” “《冰沟水资源的请示报告》前后用了二十年,人有几个二十年,所以在我当市长期间,这项工程一定要····” “你只是个代理市长。” 老书记徐民意打断了市长祁连雪的话。 祁连雪自从当了市长,讲话还没有被人打断过。 他内心有些不快,但是毕竟是自己老岳父打断他的话,是引领自己走向仕途,老岳父有再造知遇之恩。 “连雪啊,不要给下一任制造一个棘手的疑难问题。” “农业用水一立方才两角钱,引大济金工程在技术上不存在问题,可金城市是一个农业大市,关键是引大济金工程的钱从哪里来?” “作为一名市长,有二个问题” “一个钱袋子,一个菜篮子,是市长亲自一手抓的。” “钱袋子是你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我的退休金有两千多元,你一个市长一月工资也是三千多一点,再加上津贴,补助,超不过五千元。” “可引大济金工程需要几个亿的钱,天文数字,金城市能一下拿出那么多钱吗?“ “让金城公司一个企业承担,现实吗?” “不要学有些你的同僚,有钱没钱工程项目先上再说。” “成了就是自己的政绩,失败了就是工作的失误。缴学费,美名曰,摸着石头过河。” “这种学费我们缴不起,人民是要戳脊梁骨的。” “渎职,失职,一个市长,市委书记,是要上史书的,历史是要做记录的,要留给后继者汲取教训的。” “爸,你也知道那句话。” 祁连雪静静地听着,也不反驳徐民意的话。 “我们有金城市史志,那么大的一项工程是有记载的。” “百年以后你孩子莹儿的后代也可能看《金城史志》的。” “如果引大济金工程是一段废墟,人造的遗迹,孩子的后代如何看待父辈的辛苦勤劳?” “会遭到后代的耻笑”。 “爸,你说的太严重了,引大济金工程只是在论证阶段。” 祁连雪转移了话题。 “我知道你的性格,你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后来我了解过你,你在化工厂是有女朋友的,把你调到市委办公室,有人讨好我,调查过你,给我做过汇报。” “你曾经的女朋友是谁?你知,我知” “让生活重新翻开一页吧,戳人的痛楚,本身不道德。” “可是你不道德在先,化工厂张经理把我的女儿兰花介绍给你,你不点头,也不摇头,不同意,也不拒绝,隐忍不发。” “我就知道你的心机,还好你们一家人过得还和美。” 什么是爱情? “就是一同穿衣,吃饭,数钱,睡觉,这些实在的生活。” “你们的日子过得还可以,我也就没有深究。” “宦海沉浮,一步一个陷阱。” “连雪,家庭和美才是最重要的。” “冰莹大了,到了含羞的年龄,你放下手头的工作,给莹儿安一个假肢。” “我这个外公替代不了你这个爸爸的位置。” “你和兰花到北京去一趟,钱不够,我给你出个三万五万的。” 徐民意语重心长的说。 “爸,你说的意思我懂。” “冰莹天生有缺陷,右手残缺,这孩子自卑感强,只和熟人交流,不和陌生人说话。” “爸,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冰儿右手假肢安装好了,假肢不灵活,可她不爱带。” “我们现有的医疗技术条件就这样,我一个做父亲的也说不出口。” “爸你是外公,以爷爷的口气提醒,我的冰莹。” “冰莹,已到懂事的年龄,我也爱莫能助。” “哎……” “这孩子有没有自信,一切都靠天意。”徐民意叹口气。 “还看你做父亲的能不能腾出时间陪陪冰莹。” “父爱以身作则最重要,你是冰莹建立自信的心理疏导师”。 “不提了,我是爱屋及乌,作为一个父亲,我希望你和兰花好。” 作为一个你以前的上级,连雪我就啰嗦几句:“以史书为鉴,可以知兴替。” “以失败的工程为鉴,可以承先启后,惠及你现在的工作。” “你不是视察过西河县东大滩,那些沟沟坎坎,是汉代屯垦戍边,戍卒人工开挖的渠道。” “旧渠道旁边,又是58年平田整地大跃进开挖的沟渠,那些沟渠都是新修水利的废墟,是人造的,现在都废弃了,渠道一滴水也没有放过。” “哎……” “怎么又提到工作中来,退休了,我是一个栏外人。” 徐民意一拍脑袋门说:“正是年纪大了健忘啊。” “不知有汉,不论晋魏。”徐民意哈哈大笑。 “都是职业毛病,在官场上时间长了,一天谈的还是官场的事情。” “连雪,你的书法还练吗?你写的一手好字。” 关起屋来说的都是实话,老岳父徐民意说的话,让祁连雪心有所悟。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因为人的自身渺小和微不足道,思考的越多,却发现被上天愚弄了,这是社会道德背景无法打破的怪圈。” 任何人在宇宙中都是狭隘卑微的一粒微尘,我们不能摆脱。 于是开始怀疑和否定,最终陷入了一场人性的悲剧。 其悲的不是结果,而是在思考的过程中人始终做不到超越自然。 “爸,你有所不知。” 我在机关食堂说了一句:“小米粥好喝,机关食堂早晨天天是小米粥,害得人人怨声载道。” “徐兰花就给我上岗上线,说机关食堂喝小米粥是我的指使的,把自己的喜好强加别人头上,过官瘾。” “爸你说我有多冤枉”。 “爸,官大了,不能有个人喜好。” 我告诫民营企业,给食为天超市写了一幅“不要卖假货。” 结果人家装裱成,“不卖假货。” “把我当做活广告,大发生意财。” “拉我下水,给我家冰莹买的是一万元一道的安徽宣。” “你说一个孩子画画,就那么奢侈,我和徐兰花赔给了半年的工资,才划清界限,” “和我的女同学,食为天老总张亦然已割席断交。” “安徽宣原料采集到制成成纸需经108道工序,我们夫妻加起来工资也不过一万元,一年不吃不喝不够冰莹画画。” “所以宣纸退了,从此我也就不再写字了。” 徐民意大惊:“连雪,你曾经还遇到这样的事。” “连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是好事,多喝点小米粥,心里踏实。” 自己的工资花内心最踏实,不过老夫也有几千块钱退休金,暂时可以借给兰花。” “也好,书法不练也罢,被有心之人利用。”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还有一件事就是明目张胆骗我市长祁连雪。 原来市长祁连雪山湾乡毛卜拉村经济产业园区,那里组织一场民间书法活动,邀请写了一幅字“毛卜拉经济产业园区。” 结果产业园区狐假虎威,冒充市长审批,虚假贷款,套取资金,幸亏西河县人行行长落实以后,才没有发生意外。 从此以后,市长祁连雪金盆洗手,把毛笔折断,洮砚让冰莹拿到楼道口喂猫去了。 我有书法这个爱好,说不定哪天从天上掉下来一块玉石,被别有用心之人摆在我家书房里,几十万元的名砚,遭受无妄之灾。 以后祁连雪彻底与书法绝缘。 祁连雪在岳父面前说了实话,言不由衷啊。 “连雪你做的对,你有书法爱好是人之常情,可以涵养身心。” “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你,这就不对了。” “君子爱物应取之有道”,不能将你的爱好与工作联系在一起。 “连雪,这种方式太有迷惑性,不易被察觉。” “一旦你思想上放松,底线失守,让自己的兴趣爱好卷入公务活动。” “那可影响家庭,我给女儿徐兰花说,要管住自己。” 祁连雪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妄自尊大,有点自作聪明。 他总比那些尸位素餐,碌碌无为的占着位置不作为的人强吧? 人在做,天在看,冥冥之中,有一股强力的推手,把祁连雪推到轨道上。 祁连雪似乎领悟到什么?要么撕裂,要么吸引,官场的旋涡让他无法逃脱。 不过责任的代价越大,越有魅力,处在宦海,容易使祁连雪陷入痛苦和快乐之中不能自拔。 官场担当与逃避,联系过于紧密,那么引大济金工程又谁在掌握? 祁连雪若有所思,一声儿童的哭声,这时跑进来,一个流鼻血的男孩。 徐民意定眼一看,是自己儿子的孩子徐元元跑进来。 徐元元哭诉,“姐姐打了我的鼻子,流鼻血了,你们管不管。” 原来祁冰莹手脚不灵便,拿煤灰铲子和泥玩,铲把子不慎碰到徐元元鼻子上,流鼻血了,小孩子跑来告状。 祁连雪暗自窃喜,祁冰莹这个胆小的孩子,也可以打别的孩子了,将来一定有出息。 男人就是这样欣赏别人的老婆,心疼自己的孩子。 祁连雪是个有品位的人,他抱起徐元元,走到卫生间,在水龙头上把孩子脸上的鼻血洗干净。 然后拿起一把玩具冲锋枪,递给徐元元,男子汉就应该玩枪,不哭,不哭。 徐民意看到怯怯的祁冰莹,赶紧拽过祁冰莹抱在怀里。 祁冰莹辩解说:“弟弟的鼻子要碰我的铲子。” 童言无忌,徐民意啼笑皆非,也没有指责祁冰莹,而是把祁冰莹搂在怀里跟紧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自己的孙子。 徐民意在柜子里拿出两件铜铸造的小马驹,递给了元元一个,冰莹一个。 徐元元这才安静了,人都是有私心的,当年为了引流工程铸造了十几个小礼品,作为礼物和高原州同僚来增加一点感情。 我到了高原州,想和他们谈判,当时我们市委连谈判的资本都没有,水资源在人家那儿,我原以为草原人爱马,送一点小礼品无可非厚,可是人家理都不理,你和谁谈判? 礼品退回来,我按照原价买了二件,这是铜奔马的复制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