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折子戏》 第一章 新生 http://.biquxs.info/

1906年,光绪三十二年。 凝宜躺在窗边的矮塌上,斑驳的阳光照在身上,凝宜闭着眼假寐,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苍白的脸上浮显出一抹红晕。 “格格。” 她听到声音,睁开眼,看见自己的丫鬟秋露从门外走进来。 “怎么了?” 秋露见凝宜玉雕苍白的小脸,很是心疼,“福晋院子里来人了,说是找您去前头。” “出什么事了吗?”凝宜微微蹙起眉,显得更加弱不禁风。 今天是小阿哥满月的日子,但是她从小就是体弱多病,加上这两天入秋转凉前,受了寒,就和嫂嫂请示了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歇着,怎么突然又要把自己给叫到前头去了? “是有什么特殊的客人吗?” 秋露点头,声音也不自觉的在自家格格温柔的目光里放轻了不少,“听说是太后要来。”虽然自家格格年纪不大,但是皇室的孩子一向早熟,自己也从不敢把格格当做小孩哄。 “太后?”这倒是让凝宜真的感到惊讶,虽说兄长作为皇帝的胞弟,太后的亲外甥,年纪轻轻已经是正红旗满族都统,超品级的亲王,一品大员,如今长子满月,确实是大喜事,今日更是来了不少这京城的皇亲国戚,但这次竟然惊动到了太后? 虽然觉得意外,但是不管怎么说,她却是不能躲在这院子里偷闲了。 把一身简单的常服换成了一件粉色绣着荷花的旗装,不失礼也不抢眼。 这才往正院走去。 她到正院的时候,她的四嫂瓜尔佳氏正坐在主位,和下首坐着的几位夫人小姐在说会话。她穿了一身大红牡丹金丝勾边旗装,眉眼间很是春意满满,怀里小心的抱着一个婴儿,带着护甲的手时不时的从孩子脸上拂过,虽然知道不会发生什么事,但是还是看的凝宜心惊肉跳的。 今日是醇亲王府第一个嫡出的阿哥满月宴,要说最得意的自然是凝宜的四嫂。 别看她如今嫁的好,在场的,除了那些年轻的小姐,稍微年长些的都知道当初凝宜的哥哥现在的醇亲王中意的本不是她,而是另一家家世普通的姑娘,这还是王爷的生母侧妃刘佳氏给定的,只是当今太后为了将两家捆绑起来,悍然毁弃了既定的婚约。 刘佳氏为此气得差点精神失常,背地里千遍万遍地咒骂慈禧,明面上却是敢怒而不敢言。王爷心里自然也不满太后这做法,然而太后指婚是极大的荣耀,决无拒绝或谢辞的道理。因此也就娶了瓜尔佳氏进门。 自己不是夫君和婆母心中想要的妻子和儿媳妇,在加上自己嫁进来四年都无所出,瓜尔佳氏表面风光,私下却是满心的苦楚,就是在下人面前说话都没有底气。 今日总算是扬眉吐气了,脸色更是比还没生产前还好了不少。 见凝宜进来,瓜尔佳氏把小阿哥交给后面的奶娘,笑着朝她招手,“凝宜来了,快来。” 凝宜走过去福了福身,请安。 瓜尔佳氏身子往前倾,赶紧把她的两只手握起来,关切道,“别多礼了,你的身子可还好?” 凝宜乖巧的笑着,“谢四嫂关心,凝宜没有大碍。” 瓜尔佳氏很满意她的懂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那就好,你这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平时就该好好养着,你那儿缺什么就和嫂子说,这些日子嫂子顾不上你,你别怪嫂子。” 凝宜听她这话,自然道不敢,然后又是表了一番亲近。 边上那些夫人福晋自然也是附和,夸凝宜懂事乖巧,夸福晋良善。 然后又有人把话题扯到了小阿哥身上。 凝宜安静的站在一边,总算是松了口气。 正院里一片热闹和乐融融。 凝宜这位四嫂瓜尔佳氏是军机大臣荣禄的女儿,又是当今太后的养女,出身好,身上也带着丝傲气,个性好强,又看重权势。 幸而这位嫂子虽然不是什么温柔大方的主母,却也把这后院算是打理的还算无风无浪,对凝宜这个小姑子没有多么亲近,该有的也都不吝啬的往她那里送。 今天瓜尔佳氏明显心情很好,生下嫡长子的她,可以说是卸下来重担了。她也知道自己当初和醇亲王的亲事是当今太后在中间出的力,王爷其实并没有多喜爱他这个嫡妻,对她也只有敬重。但是对她来说这就够了,外面哪个不羡慕她嫁给了年纪轻轻早已是朝堂一把手的醇亲王。 就在这个时候,外院来人传话了。 瓜尔佳氏停了话头,朝门外看过去。 来的人是醇亲王边上的随从小福子。 小福子进来打了个秋千,笑道,“福晋吉祥,前头爷说时间差不多了,让您带着小阿哥去前院等候圣驾。” 圣驾?皇帝也要来?瓜尔佳氏脸上的笑又真心了不少,太后驾临是一件大事,可是皇帝来,却是另一个不同说法了。 一边凝宜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一个阿哥的满月宴而已,紫禁城里最最尊贵的两位居然都来了? 凝宜跟着到了前院,她的哥哥现在的醇亲王正在招呼客人。 正院厅堂便是一团和气的闲话聊天,也是少不了恭维,花团锦簇。 醇亲王载沣平时缄默少语,但是在这喜庆日子也多说了几句,脸上端是高兴。 话说了一半,见自己的福晋和幼妹过来,他往前迎了几步,“来了。” 醇亲王虽然只是中等身材,但是相貌清秀,眼睛明亮,嘴唇坚毅,腰板笔挺的站在那里,浑身透露着高贵。 后头跟着来的女眷俯身道了声万福。 醇亲王把福晋和凝宜各扶了一只手,冲瓜尔佳氏道,“辛苦你了。” 福晋羞涩地垂下眼,柔声道,“爷见外了。”泛起的红晕连脸上的胭脂都盖不住了。 边上那些客人们见此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端是一片宾主尽欢的意思。。 醇亲王注意到凝宜,见她这苍白的脸色,“平安,你身体怎么样了?” 第二章 迎驾 http://.biquxs.info/

平安是凝宜的小名,自从她阿玛额娘去世之后,也就只有几位哥哥会这样叫她了。 凝宜抬头,如水般的眸子朝他看过去,淡笑道:“哥哥不必挂心,凝宜这是老毛病,不碍事。” 醇亲王点了点头。 大概又过了两三刻钟,门口传来了动静。 明黄色的銮驾停到了王府门口。 醇亲王和福晋赶紧带头出门迎驾。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和皇帝从车架上下来。 太后已经七十一岁了,但看起来身体很康健,看过去也不过是五六十岁的模样,大概是因为常年把持着朝堂和后宫,举手投足间满是威严。 相比于太后,另一辆车架上下来的皇帝就显得有些冷漠,看上去要比他的实际年龄更显衰老。他额部凹陷,脸色发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孱弱的原因,显得有些阴冷,却又显得了无生趣,仿佛任何事情都引不起他的兴趣。 “都起来吧。”皇上摆摆手,就没多话了。 太后点头,笑道,“是啊,就把哀家和皇上看做是寻常亲戚就好。” 众人忙道:“是。”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是哪能真把紫禁城的两尊佛当寻常亲戚。 醇亲王将人迎进正堂屋,太后和皇帝落座在主位。 太后让人把孩子抱过来,亲自抱在怀里哄,笑容中还看得出年轻时的艳丽和温柔,“这孩子长得可真好,也聪明,打娘胎就知道你们夫妻的好处都给长全了。” 瓜尔佳氏自小被太后收为养女,听到这话,在太后眼前难得露出了小儿女的娇嗔,“太后惯会哄臣妾,按臣妾说若这孩子有三分似祖母才是福气。” 太后见她这情状大笑,反而伸手点了点瓜尔佳氏的鼻子:“幼兰一贯会说话。” 众人也笑,仿佛都忘了这小阿哥和当今太后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太后抱着小阿哥晃了晃,回头朝边上的皇帝看过去,把手里的小阿哥也朝前头递了递,笑道:“皇帝看看这小阿哥,和皇帝你小时候可真像,说起来,小阿哥可是你的亲侄子呢。” 先皇仙逝前并没有留下子嗣,当今皇上是宗室过继来的,是上任醇亲王的嫡长子,他的额娘是太后的嫡亲妹妹,而现任的醇亲王载沣则是他的亲弟弟。 皇帝仍是那副毫无波动的模样,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苍白了不少,他复杂的朝太后手里的小阿哥看了眼,突然头转到一边剧烈的咳嗽起来,边上的总管立刻上去递了块帕子。 醇亲王见状皱眉担忧的朝皇上看过去,“皇上还请保重龙体。” 皇帝抬手摆了摆,咳了好一会停下来,放下手里的明黄色的帕子,气息有些不足,“朕没事。” 太后似乎见惯了皇帝这虚弱的身体,只是淡淡的嘱咐了一句让太医上心着点,然后抱着孩子低头哄:“看我们小阿哥,长得壮壮的,可精神了,对不对?” 瓜尔佳氏见太后喜欢小阿哥,自然十分高兴,讨巧道:“小阿哥也喜欢太后呢。” 太后看向已经缓过来了的皇上,“醇亲王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又对社稷有功,不如,皇上给小阿哥赐个名吧。” 醇亲王闻言立刻走上前两步,忙道不敢:“微臣惶恐。” 皇帝笑了声,在他瘦削的脸上显得有丝讽意,“叫溥仪吧。” 醇亲王抬头朝皇上看过去,见他这神情,心里一紧,只能和福晋跪倒一起谢恩。 边上太后像是没有看到这对亲兄弟之间的往来,笑的一脸和煦,“快起来吧。” 等两夫妻站起身,太后把小阿哥递给瓜尔佳氏,站起来身,“来人,把赏赐送进来。” 赏赐一箱接一箱的被抬进王府。 见这场面,这时候在场的人心里都泛起了嘀咕,就连瓜尔佳氏都感到了不对劲,疑惑的目光朝醇亲王看过去。 却见他的脸色铁青,一脸凝重的看着这些赏赐,仿佛这些并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会害人性命的毒物。 众人把目光都隐晦的朝上面望过去。 就见太后仍是那幅慈祥微笑的模样,皇上仍是目光阴冷没有生气的样子。 两个人都没有丝毫觉得哪里不对的地方。 太后见东西都抬进来了,她的事该做的也都做了,“哀家和皇帝不便久留,就先走了。” 在场众人跪倒在地,“恭送皇上,恭送太后。” 太后和皇帝看过新出生的阿哥之后,没留多久就离开了醇亲王王府。 凝宜借着身体不好,从那些夫人福晋们中间溜了出来。 她走在花园里,总算是透了口气,无论是什么年代,男人,孩子,首饰,打扮总是女人们永远谈不厌的话题。 但是她表面上放松,心里却是沉甸甸的,溥仪?那个一生的命运都在被人随意摆布的人,就是如今还在襁褓中的那个孩子吗? 她想到四哥今日的神情,他也感觉到了今日这上头两位打的什么注意了吧。 秋露见她一副逃出生天的样子觉得好笑,“格格就该出来走走,整天闷在屋子里,就是没病都闷出病来了。” 凝宜撇开思绪,努了努嘴,“偶尔看看就好,常见就没甚意思了。” 现在时值三月,虽说开了春,但这风里还带着凉意。 凝宜站了没多久,带病的身子就有些受不住了,朝秋露道:“我们回去吧。” 凝宜两人拐了个弯,经过一片假山的时候,恰巧看到了正站假山中间的两个人,一个一身金玉,一个只是普通的青色长衫,两人之间气氛似乎有些紧张。 如果是别人她就当做没有看到,但是恰好,其中一个人她认识。 凝宜垂眼,走上前,朝其中一个身材较宽厚的人笑着喊了声:“表哥。” 他是凝宜阿玛嫡福晋的侄子,也是当今太后的侄子,凝宜叫一声表哥也没错。 赫敕见凝宜过来,脸上调笑的神色勉强收起来,颇有些不满她打扰了自己好事,撇了撇嘴。。 “原来是表妹啊。” 第三章 少年 http://.biquxs.info/

按理说凝宜大小也是个格格,赫敕不该这态度,但是凝宜自小体弱多病,少出现在人前,且性子温和,因此赫敕也并没有多大的敬意。 凝宜知道这表哥是出了名的混,倒是不在意他这态度,她仿佛没有看见另一个少年下巴上明晃晃的的红印,只看着赫敕,温柔的笑道:“表哥怎么不去前头吃宴?先头太后还提起了表哥呢。” “太后?”因为太后皇帝来的突然,所以大多数人都没接到消息,赫敕自然也不知道,他为难的看了眼前的美人,想来还是来日方长,急匆匆的和凝宜道了声告退,就往前院赶去了。 凝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回过头,去看向这里还站着的另一个人。 等看清他的模样的时候,凝宜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怪不得赫敕不顾时间地点,在这里就敢孟浪了,这少年却是长的太过好看了些。 少年大概十七八岁,这个年纪的男孩最是雌雄莫辨,眉目含情,唇红齿白,下巴上两指红印更显的暧昧靡丽,或是刚才和赫敕发生争执,眼里现在还泛着水意。 就是凝宜都不自觉的惊艳了一瞬。 他抱手微微弯腰,道了声谢,“多谢格格出手相助。”真诚却也丝毫没有慌乱。 凝宜摇摇头,柔声道:“我只是恰巧遇到,并没有做什么,你不用这么多礼,还是快回去吧。”她以前可从未见过哪家有这么好看的儿郎,刚才又沦落到那地步,可见身份地位都不高。 凝宜见他脸上泛了红,私心想,长得这么好看,合该好好藏起来才是。 少年来王府又听刚才那位称呼她为格格,自然知道凝宜的身份,也知道她刚才却是是举手之劳,但是对于他而言却是大恩,却又没把刚才的事戳破,心里感激,最终只是深深鞠了一躬:“云淮多谢格格大恩。” 凝宜点头,见他虽然身份低人一等,身上风骨却丝毫不失,即使鞠躬也是挺直着背,倒是颇有好感。 “格格?”秋露疑惑。 凝宜见他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却叹了声:“如今的八旗子弟早已不是当年马背上打下江山的满族儿女了。” 秋露以为是刚才赫敕的行为让她不喜,只安慰道:“八旗子弟也有如我们王爷一般的青年才俊。” 只是可惜,自古将水弄混易,将水沥清难。 两人回到院子的时候,张嬷嬷立刻迎上来,“格格怎么回来了?没受累吧。” 张嬷嬷是凝宜自小的奶嬷嬷,凝宜自小失了父母,长兄为父,张嬷嬷对她则是如同亲生女儿一般。 秋露在一边回道:“太后和皇上观礼后就回宫了,前头现在正要去看戏呢,格格和福晋告了假说身体不适提前回来了。” “身体不适?”张嬷嬷闻言皱眉,担忧的看向凝宜,见她没有血色的小脸,“格格。。” 凝宜见嬷嬷又要开口絮叨,立刻打断了她,拉着她的手臂撒娇,“嬷嬷,你别听秋露的,她一向大惊小怪,凝宜在宴上什么都没吃,现在腹中空空如也,饿得慌,只想吃嬷嬷煮的面。” 张嬷嬷难得见她这幅小儿女情态,哪还有什么不答应的,也顾不上自己的劝告,径直往后厨去。 凝宜松了口气,秋露见她这这样子,忍着笑:“也就嬷嬷能制住格格。” 凝宜看了她一眼,“还不是你多话。” 秋露吐了吐舌头,“奴婢还没说完这是格格找的借口,这不是嬷嬷就打断了奴婢话嘛。” 凝宜倒了杯水听到外面隐隐传进的乐声,随口问了句:“今日府里来了戏班子?” “是啊,福晋说府里太久没有热闹了,这次特意请了如今京里风头正盛的永昌戏班来搭台呢。” “确实,这府里太久没有热闹过了。” 自从前两年那些洋人打进了京城,把那些沾沾自得于天朝上国大梦给打碎了,这王府,也随着它主人的心情一样,低沉压抑了太久了,有时候凝宜在午夜梦中醒来,还能感觉到那种窒息般的阴冷。 白日里的满月宴,凝宜是躲过去了,但是晚上的家宴,她却是逃不脱了。 晚上凝宜到的时候福晋和两位侧妃和几位格格已经坐在了席上。 “四嫂。” 凝宜问了安,就想自己找个角落坐下,却被福晋给拦了下来,难得的热情,想她招手,“凝宜来了,过来坐。”看得出来今日她长了脸,心情很好。 瓜尔佳氏指的位置是主位的右边,就是王爷的右手边,虽说要是较真起来,凝宜作为格格身份是在侧妃之上,但是哪有小姑子坐在嫂子和哥哥中间的,虽然这嫂子不是正经嫂子。 凝宜坐到位子上,她已经感觉到边上侧妃邓佳氏散发的冷气了。 “格格多日不见,身子可好些了?”邓佳氏这冷气自然不会是冲着凝宜去,反而一副关心的模样,让下人倒了杯热水上来,“天气凉,喝杯热水暖暖身子,女儿家身子最重要,这以后子嗣可是大事。” “好了,这些话在格格面前说,像什么样子。”瓜尔佳氏脸色不太好看,语气中也多了训诫的意思,瞧这她这些说的,倒是比她还要像是亲嫂子。 凝宜闻言低头,做出一副羞涩的样子,这话她却是不能接。 在座的几位格格都也低头没说话,这邓佳侧妃可真是。。。不知道该说是傲气还是不怕死,今天谁都知道是福晋最得意的日子,可她偏偏要提,谁不知道福晋成亲四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小阿哥,这话里话外可不是指福晋耽误了王爷的子嗣吗? 这时候,醇亲王恰好进门,桌上的几个女人都站了起来,又是一副和谐的场面。 “坐吧,今天家宴规矩不用那么多。”醇亲王坐到主位上,看到右手边的凝宜,见她苍白着的小脸,怜爱之心升起,倒是有些犹豫自己之前做的决定了。 瓜尔佳氏看了圈桌子的人,偏头,“爷,人都到齐了。” 醇亲王抬手,“开席吧。”。 凝宜这一顿饭吃的可算是食不知味,一群女人表面上热热闹闹姐妹情深,其实言语中你来我往交锋四起,凝宜每次和这些大小嫂子吃饭都有种长见识的感觉,她心想,还好来之前吃了嬷嬷煮的面。 第四章 旧友 http://.biquxs.info/

吃的差不多了,醇亲王放下筷子,朝边上的凝宜道:“平安,你随本王来一趟书房。” 凝宜有些打鼓,见醇亲王喊他过来,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 凝宜被看的有些不太自在:“四哥?” 醇亲王拍了拍她的肩:“最近,四哥一直在忙也没有多关心你,听下人说你最近又病了,如今身子可还好些?”凝宜从小便失了阿玛额娘,他自小便把这妹妹当做是自己的女儿来养。 凝宜已经习惯周围人把她当做玻璃娃娃了,带着丝羞涩之意:“四哥为了大清,整日繁忙脚不沾地,该保重身子的该是四哥才对,凝宜天天待在内院,四哥放心。”何止是他把她当女儿来养,在凝宜的心里,醇亲王也像是她的阿玛一样。 醇亲王一笑,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我算是听出来了,你这是埋怨四哥,把你拒在这院子里了。” 凝宜瘪了瘪嘴,撒娇:“哪有。” 醇亲王见她还稍显稚嫩的脸,心里一软,终于还是把之前的想法压了下去,“凝宜,四哥帮你找个老师好不好?” “老师?”虽说她身体不好,但是琴棋书画却也没有落下,怎么突然要给她请老师了。 醇亲王知道她想什么,“这回请的是洋人。”具体的他却是没有再说,而是话风一转,“既然在王府待得闷了,以后你就多出门走走,散散心。” 凝宜从书房出来。 秋露跟在后头,疑惑道:“格格,王爷怎么突然要给您请洋人师父了?” 凝宜也是模糊,“想是多学些总是没错的,如今京城里洋人越来越多,我一直在王府里,确实是落于人后了。” 秋露不服气:“格格才不会落于人后呢,王爷给格格找的先生们哪个不夸格格聪明,可惜生为女子。” 凝宜见她话越说越不像样子,“行了,快回去吧,嬷嬷该等急了。” 秋露抬头见天色确实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两人加快脚步回了院子。 没几天,醇亲王就选好了她的洋人老师,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提前和福晋嘱咐过,一向不喜欢这些洋人洋玩意儿的瓜尔佳氏这次什么也没说,凝宜派人去和福晋说一声的时候,福晋只派了身边嬷嬷来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府里的规矩,就再也没过问过这些事。 自从这洋人老师来了,凝宜的日子也过的更加的充实,每天学学洋文,虽然出门少,但是听老师说那些各地的风俗习惯,倒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格格。” 老师每两日来一次王府,今天刚好是凝宜休息的日子。 凝宜放下手上的笔,揉了揉手腕,她的手刚刚开始用钢笔,还有些不太习惯,她把一张写满洋文的纸,小心的放到一边,才回头看向秋露,“怎么了?” 秋露走到书桌边上,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格格,外头来人拿了这封信,说是给您的。” “信?”凝宜欣喜的接过来,能给她写信的也只有一个人。 秋露站在边上,也很开心,只是也有些疑惑,“往日都是王爷带来给您的,这次也不知是为什么,是奴婢去给您买吃食的时候遇上送信的,问起,他才给的信。” 凝宜看完这封信,脸上泛着粉色的笑意,压抑着激动,眼里泛着点点的星光:“秋露,阿耘要回来了。” 阿耘是蕴琉的小名,大清六格格,从小就被抱养在太后膝下,和凝宜一样,蕴琉是先帝最小的女儿,紫禁城里她的那些个姐姐早就出嫁了,当今皇上登基之后,她又是长公主,所以养成了一副骄纵的性子。 就是这样性格完全不一样的一对表姐妹,却是紫禁城里关系最好的两个人。 幼时,凝宜身体不好,蕴琉那样好动静不下来的性子,常常来王府陪她,往往一坐就是一下午,和她说紫禁城里哪些妃嫔又为了邀宠做了什么,谁和谁不对付,这些日子哪家小姐有喜欢上了哪家少爷。 蕴琉就像是一个小太阳,充满活力热情。 蕴琉自从出国留洋,凝宜已经四年没有见过她了。 没想到她要回来了! 凝宜去了一趟正院,和瓜尔佳氏提了自己明日要出门的事,瓜尔佳氏闻言,皱了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挥手嘱咐了一句早些回来。 出了院子,秋露奇怪道:“福晋居然就什么都没问,这么容易让格格你出门了?”醇亲王福晋从小长在宫里,却养成了一副死板恪守的模样,这次居然什么都没过问就爽快的应了。 凝宜想到之前四哥和她说的话,隐隐有了猜测,“这些事不是我们该过问的。” 秋露低头,“是。” 凝宜早早的就到了码头。 码头上人很多,大都翘首朝着前头望过去。 “格格,这人也太多了,要不您去边上坐会儿,我在这等着六格格。”秋露看了一圈周围密密麻麻的人,担忧的朝凝宜看过去。 凝宜苍白的小脸上泛出一丝粉色,“不用,我就在这等着。” 或说完,突然人群似乎有了一丝骚动。 凝宜抬眼朝前头看过去,水里一艘船的影子越来越清楚。 一艘巨大的远洋轮船慢慢的靠岸,甲板上已经占满了人,有洋人也有国人,都站在栏杆边或是窗口在找熟悉的脸。 凝宜仰着头,终于在船中央的二楼走廊上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笑脸。 凝宜和蕴琉坐在戏楼的二楼楼厢里,楼下戏台上正唱着玉堂春。今日这苏三的扮相既美又满目的坚毅,每一个唱腔,每一个身段都是美不胜收。 “忽听得唤苏三,我的魂飞魄散,吓得我战兢兢不敢向前。” 悲惨的唱词,再配上这乐声,台上的人似乎就是那个饱受冤屈的苏淮玉堂春。 苏三出了监牢,见了崇公道,一边行礼,一边唱道: “无奈何我只得把礼来见,问老伯您唤我所为哪般?” 婉转动人的唱词,就连一直不爱京戏的蕴琉的听得入了神,高潮处两只手拍的清脆作响。 “好!”。 凝宜倒了杯水递过去,“我还以为你在国外这么些年,不会喜欢听戏了呢。” 第五章 听戏 http://.biquxs.info/

蕴琉接过水爽快的喝了一大口:“还行吧,就是在国外待久了,看的都是电影,节奏快,耐不下心听这些。偶尔静下心听听还挺有点味儿的。” “好,那下次我再约你来?” 蕴琉摆手:“算了吧,偶尔可以,一直听我可受不了,我还是喜欢这电影。” 凝宜就知道,蕴琉这性子就是坐不住的哪会有这耐性,“不过,这些话你在我这说说就好,可别在太后面前提。” 蕴琉这些年一直在国外,不知道国内的事,“怎么了?” 凝宜和她说:“去年,太后整好七十大寿,英国驻京公使就进献放映机一架和影片,在宫内做祝寿助兴放映。但就在影片放映的中途不知怎么的起了火爆炸,太后认为这是不祥之兆,便下了令禁止在宫中放映电影。” 蕴琉只觉得荒唐,她这些年远渡重洋,在国外待了六年,思想走在时代的前沿,十分新潮。自然不信这些所谓的不祥之兆:“这也太荒谬了,不过是影片放映途中出现的意外罢了,这就彻底禁了紫禁城的电影?太后也真是糊涂了。” 凝宜立刻拉住了她的手,不再让她说下去,朝周围看了眼,“你也不看看这在哪儿,什么话都敢说。” 蕴琉撇了撇嘴:“知道了,知道了。” 说完叹了口气,趴在了桌子上。 “怎么了?”凝宜觉得奇怪,问她。 蕴琉有气没力的,“我一点都不喜欢紫禁城。”太后强势大权在握讲究规矩,皇上身体不好总是一副阴沉沉的样子,皇后又是木讷不善言清心寡欲,紫禁城的天永远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她在宫里总那么待着感觉就要透不过气来了。 凝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最后只能说:“你若是不喜欢紫禁城,你可以来王府找我,或是偶尔小住两天。” 蕴琉忽的坐直了,有恢复了元气,“说好了,你可不能嫌我烦。”似乎刚才那个低落的人不是她一样,蕴琉一拍手,指着楼下,“看戏,看戏。” 凝宜扯了扯嘴角,也安静下来看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多数是蕴琉在说,凝宜在听。 “你身体这些年好多了吗?” “嗯。”凝宜点了点小脑袋。 “你四嫂对你好吗?”醇亲王只比她大三岁,她十六岁出国,也才是如今凝宜这个年纪,她出国那年,载沣娶了瓜尔佳氏,她还没见过这个四嫂呢。 “嗯。”凝宜点了点小脑袋。 蕴琉见她只是嗯,还以为这个四嫂哪里亏待她了,她回头朝凝宜看过去,好嘛,她算是看出来了,凝宜这个小丫头哪里是在听她说话,眼睛直直的看着楼下,分明是被楼下的戏给迷了心。 凝宜目光痴痴的看着台上的戏,为戏里的喜悦悲伤,微笑皱眉。 年纪轻轻却是个戏痴模样。 蕴琉一副长辈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果然还是个小丫头。 心里升起一种作为姐姐的优越感。 戏唱完了,天色也不早了,两个人走到楼下柜台前,秋露上前结账,就见掌柜的笑着说这一桌的钱都给免了。 免了? 凝宜和蕴琉对视一眼,凝宜问这掌柜,“这是为何?” 掌柜笑着回到:“这是我们班主吩咐下来的,说是如果姑娘问起,就说,之前曾受姑娘一助,无以为报,日后姑娘来看戏一律都免了,还有以后若是姑娘有什么戏想听,提前一天来这儿吩咐一声就得。” 这听得凝宜更加糊涂了,她往日一直待在王府里,别说帮人,就是外人都难得见到一个,哪会认识这戏班的班主,“请问你家班主名号?” 掌柜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识相的没有多说什么,“我家班主大名秦云淮,也是今日扮的苏三起解这折戏的青衣。” 凝宜意外,没想到刚才台上风华绝代的是这戏班的班主,可这意外也仅限于此了,秦云淮,这个名字她却是没了太多印象。 还是秋露站在后头,皱眉想起这个名字,她靠近凝宜,“格格,你还记得小阿哥满月时咱们在后花园遇见的那个人吗?” 凝宜恍然,想起当时府里四嫂确实喊了戏班来搭台,又想起那人让女子都惭愧的容貌。 把他和刚才台上的脸合在一起,凝宜反倒是有种就是应该这样的感觉。 原来,他叫秦云淮。 “我们班主近日才接手了戏班,姑娘没听过也是寻常。”掌柜明显看出来她并不知道秦云淮这个名字,忙笑着圆场。 而事实上,一个月前的秦云淮确实是默默无名,但是自从一个月前他接手戏班之后第一次登台之后,一下子声名鹊起,在这北京城秦云淮这个名字不说人人皆知,却也是大小是个名角了。 这时候,他口中让北京城大小太太小姐痴迷的名角儿正在后台卸妆。 一个伙计进门,回禀道:“爷,那位姑娘回去了。” 秦云淮手上没停,“那位姑娘可问了什么?” “问了,王掌柜都按您的话说了。那位姑娘说,当日不过举手之劳,让您不必放在心上。“” 秦云淮手上动作一顿,以她的身份确实不需要自己多此一举,自嘲的一笑,“你下去吧。” 不管她稀不稀罕,总归是自己能做的一份事。 “就停这儿!” “你就住这儿?”凝宜朝车窗外看过去,一座五层红砖楼威风凛凛的站在前头,上面北京饭店的招牌显得格外有气势。 饭店就在东长安街王府井南口,离紫禁城不过只是五分钟的路而已。 蕴琉耸了耸肩,没有觉得什么不对的地方,“是啊。” 凝宜见她这样,猜到,“你不会还没告诉宫里,你回来了吧。” “我回来的消息可是只通知了你。”蕴琉讨好的弯起嘴角,“好平安,就让我在外头多玩会儿吧,难道你就忍心见我一回来就被关进这宫里吗?”。 凝宜见她这可怜巴巴的样子,无奈,“好吧,你一个人在外,要注意安全,有事就来王府找我,或是找个人来王府报个信也行。” 第六章 病气 http://.biquxs.info/

“好啦好啦,年纪小小,却是像了个管家婆一样,我这些年还不都是一个人在外,你就放心吧。”蕴琉见她还要说下去,赶紧打断了她的话。 心里郁闷,明明自己还比她大四岁,看起来凝宜反倒更像是姐姐。 她站在饭店门口直到看着车子进到转角,消失在视线里,才放下手。 蕴琉刚从国外回来,原本一头长发剪短了,烫成了波浪卷,垂在背后,一件深色的洋装,精致贵气又充满活力。虽说北京饭店平日里洋人进出多,多的是这打扮,但是东方面孔却是少见。蕴琉站在门口吸引了不少新奇的视线。 蕴琉送走了凝宜,转身就要进去。 刚一转身就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个人,男人一身长袍马褂打扮,身姿挺拔,面容俊秀,正直直的看着她。 他身后站着的倒是眼熟,自己的贴身丫头还有小厮,两个人都低着头,不敢看自家格格。 蕴琉见他这幅清冷的模样,突然心里就生起一股气,哽着脖子,刚要开口质问他。 就见男人低头弯腰请安,“格格吉祥,臣奉旨迎接格格回宫。” 蕴琉轻咬下唇,恨恨的想,四年过去了,他果然还是那么让人讨厌。 凝宜不知道她和蕴琉前脚分开,后脚她就被带回了宫里。 接下来的日子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每隔一日跟着老师学洋文,日子倒是过的宁静。 就这般过了十几日,蕴琉却是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凝宜纳闷,以她的性子怕是玩儿疯了,正想让秋露去饭店打听打听,却又出了岔子。 因为她又病了。 只是北京城三四月初春的时节还是带着丝阴冷,凝宜的病来的突然,一晚上便烧的不省人事。 府里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不说王府其它院子,凝宜的小院子折腾了整整一晚。 过了两三天,凝宜总算是清醒过来了。 “格格,您醒啦。”秋露一直守在房里,一见她醒过来,就立马去倒了杯水递给她。 凝宜被扶起身,接过杯子,才发现手上力气卸的一干二净。 秋露立刻把水扶住,往她嘴边慢慢倾斜。 喝了水,凝宜感觉自己的嗓子舒服多了,她看了一眼周围,“嬷嬷今日竟然不在?” 太久没开口,凝宜的声音还带着丝喑哑,更加显得柔弱。 秋露心疼的给她掖了掖被子,“嬷嬷说您也快醒了,去看眼灶头上煨着清粥。” “到底是嬷嬷神,她才刚走没多久,格格您就醒了。” 凝宜被她这番做作的表演给逗笑了,低声咳了两声。 秋露赶紧上前拍了拍她的后背,等人缓下来,收了笑,担忧的看着她,“格格,你可真把秋露吓坏了,这两天就连王爷都放下手里的公务每天都来看你,就连那些侧福晋还有庶妃们都来过一回,倒是福晋。”秋露话里带了些不满,“只是派了个丫头送了些药材来。” 凝宜倒没有在乎这些,“那些侧福晋和格格们不过是见四哥看重我,生怕落了后,在四哥那里留了什么不好,所以才来看我,而福晋,四嫂如今养着小阿哥,不过才两个月,膝下又只有这么一个阿哥,含在嘴里怕化了,自是要躲着些我这个病人。秋露,世上待人并不只是善于不善,更多的是于己身无关的过路人罢了。” 凝宜感觉肩膀处钻进一丝凉风,整个人往被子里钻了钻,只留了一个头在外面,被窝里的暖意让她舒服的眯上了眼。 秋露听不懂自家格格话里的意思,却听出她话里人情凉薄的意思,刚想开口劝一句,就见她窝在被子里又睡了过去,许是被窝里太热,苍白带着病色的小脸上,泛着粉色,脸上小小的绒毛几乎不可见,秋露见自家格格这样,心顿时软了下来,心道,格格自幼失了母亲,福晋又是一个刻板自傲的性子,与人情事故上却是不足,自己以后一定要替格格注意好好看着,随时提醒。 晚上,王府各院子都点起了灯。 凝宜屋子里也燃起了烛火,许是白日里睡多了,晚上就有些睡不着,她拿了本书靠在床头慢慢翻看着。 吱嘎~ 开门声响起。 凝宜以为是秋露倒了水进门,她头也没抬,想到之前的自己原本想让她去打听蕴琉这些日子在做什么,只是被自己的病给耽搁,就又提了一遍,嘱咐她明日出府去打听一声。 “蕴琉已经回宫了。” 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响起,凝宜一惊,抬头看过去,“四哥!” 醇亲王见她手里还拿着书,皱眉,“天色都黑了,还在看书,且你病还没好,仔细再伤了眼睛。” 凝宜顺手把书放到床头,微笑:“白日里睡得多了,晚上就有些睡不着了,这不拿了本书打发打发时间而已,都这般晚了四哥这个才回来吗?”凝宜注意到他还是一身朝服,像是刚回来,都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往这儿赶来了。 载沣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朝服,才发现自己忘了换常服,但他也不打算多言,只是一笔带过,“这些时日朝堂确实忙碌了些。你今日身子好些没有。” “不是什么大病,来得快去的也快,四哥不必太担心。” “还是要注意身子。”载沣顿了顿,坐到了床边,抬手把凝宜垂在耳边的散发撂倒耳后,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平安,不管日后有没有人在你身边,你都要好好照顾自己。” 凝宜被他眼里的深沉,看的一愣,呐呐道:“四哥?” 载沣见她眼里的迷惘,心下一叹,果然还是个孩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小平安,要记得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像这次,让四哥担心。” 凝宜点头,“平安知道。” 兄妹两个聊了很久,上一次这样谈心仿佛已经过了很久。 最后凝宜不知不觉的又睡着了,载沣把她放倒在床上,盖好被子,看着她睡着的脸,他想,曾经像只小猫一样的小姑娘,也要长大了呀。心里升起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站起身,吹灭了烛火,轻轻带上了门。 第七章 分别 http://.biquxs.info/

第二天,早晨。 守夜的春芽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进到内屋。 她拨了拨快熄的碳火,又走到床边,仔细听了听,里头呼吸平稳,轻手掀开鹅黄色的帐幔, 里头人睡的正熟,许是屋里热,芙蓉色的袭衣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雪白的手臂也漏了一半在外头。 春芽把被子重新给掖好,轻手轻脚退出了房门。 “怎么样?格格醒了么?” 秋露见人出来,问她。 “还没醒,睡的正熟呢。” “那就好,我去厨房看着灶上熬着的粥,你看顾着点。” “是,秋露姐姐。” 凝宜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就像她说的,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身上已经轻松了不少。 她坐在桌前,小口喝着粥,秋露和春芽站在两边。 “这些日子,四哥一直这么忙碌吗?” “是啊,这些天,王爷都是半夜才回府,天不亮就出门了。” 昨日她很明显的看出他瘦了,原本合身的朝服宽松了不少,下巴上冒出了青茬,仿佛苍老了十岁。 载沣虽然把她当做女儿来养,但却从没像昨晚这般事无巨细的嘱咐过。 想起昨晚他看着自己眼里的愁绪以及无力疲惫。凝宜心里像是压了重担,如今的形式已经严峻到如此地步了吗? 其实比起载沣来说,凝宜对于未来更加无望,如今他为大清做的一切,付出的精力心血,最终还是无力挽回大厦将倾的命运。 中午,凝宜这一向冷清的院子里又来了不少娇客。 她四哥虽然不是什么风流浪子,但是后院里也有那么几个女人,许是听说她大好了,许是听说昨夜四哥来过,一大早,几个女人就带着礼来看望她。 这次就连福晋也来了,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后院七八个女人这台大戏,凝宜这个主角反倒是像一个透明人一样,在一边看着自己四哥这些大小老婆嘴上交锋。 终于把人送走了,凝宜坐着按了按眼角,感觉自己的头涨的的疼。 秋露春芽也是松了口气,这后院女人的战斗力实在是可怕。 紫禁城。 一个单薄干瘦的小太监步履匆匆的往宫门赶。 “站住,哪宫的人?” 小太监微微抬头,露出清秀的面容,讨好笑,“两位侍卫好,奴才是六格格宫里的小云子,奉六格格之命去醇亲王府给凝宜格格送请柬。”他把手上的的宫牌递上去。 守门侍卫接过来看了看,确认没错之后,把东西递回给他,一挥手,“去吧,记得宫门下钥之前回来。” 小云子点头,欣喜道:“诶。” 眼见就要出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站住。” 凝宜身体好了,也恢复了两日一次的上课。 一个下午的时间过的很快,凝宜看了眼门外的天色,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朝前头那个金发碧眼的洋姑娘道:“玛利亚,天色不早了,而且看起来似乎是要下雨了,不如在这儿用了晚饭,我让人送你回去。” 玛利亚一身月白色的布裙,配上她一头金黄色的卷发和碧蓝的眼睛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她是载沣特地给凝宜找的洋人老师,一个美国人,十年前,她是跟着威尔神父来的中国,她人生一小半的时间都生活在了大清,去年年底威尔神父去世,只留下了她一个人守着教堂。 玛利亚看了看外头,灰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舍,“不了,我得回去了。” 凝宜见她以往一向清澈的眼里似乎盛满了忧愁,“怎么了,玛利亚?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的。” 玛利亚咬了咬下唇,“凝宜,之后可能我就不能来给你上课了。” 凝宜一愣,“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玛利亚也不想离开这里,对于她而言,这十年时间,她除了外貌,几乎和一个大清人没有什么不同了。 只是,她把这当家,却没有人把自己当做家人。 尤其是,自从六年前联军进京之后,洋人的地位虽说高,却也尴尬,特别对玛利亚来说。 “教会派了新任神父来掌管教堂,我想带着威尔神父的骨灰回美国,你们大清人不一直都说落叶归根么,我想神父也是想回家的。” “那,你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或许会或许不会,这个世界很大,我其实很想去其他地方看看,威尔神父的愿望是将所有人都从苦难中解脱出来,我想去看看,或许能帮上他们。” 凝宜见她眼里的憧憬,很羡慕她的自由,虽然不舍,却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好,我会和我四哥说的,不知道你何时出发?” “时间还未定,等到新任神父来了,我就该走了。” 凝宜虽然可惜,但还是嘱咐道:“到时候记得告诉我,师生一场,我不能为你多做什么,起码让我送你一程。” 玛利亚爽朗一笑应下了,“我还是赚了呢,我居然成为了格格的老师,回去说给我的朋友们听,他们肯定很羡慕我。” 就这样,才没有两三月的时间,凝宜的学习生活又告了一段落。 一天午后,入春后天气渐渐的开始转暖,院子里的树和几盆花草,都萌了芽,尖头上出了新绿,驱散了冬日院子里的荒凉。 凝宜躺靠在院子里的小塌上,腿上盖着块薄被,手里拿着一本书,手边小几上还堆了这些日子的报纸。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今天是一个好天气。 秋露站在一边,就见凝宜拿着书怔愣在一边出神。自从小阿哥满月宴以后,她就常常看到格格一个人坐着发呆,眼里满是愁绪很沉重。 “格格,听说双喜戏班这些日子上了新戏,不如我们去看看?”秋露不知道格格在想些什么,在她看来,自家格格除了身体弱,但是王爷一向看重她,周围也没有人给她气受,她不知道为什么格格眼里偶尔流露出来的浓重的哀伤是从那里来的。。 凝宜回过神,想了想,也好,出去也好过在这里胡思乱想。 第八章 失约 http://.biquxs.info/

“格格你不知道,这些日子,双喜戏班可是在全北京城出了名呢,听说太后都想让秦老板去宫里唱戏呢。如今这梨园戏票可是一票千金呢。” 凝宜被她的话逗笑了,“一票千金,你这又是哪来的话,感情你让我去听戏散心,是为了自己去见秦老板的私心?”她对于秦云淮如今有如此名声却是毫无意外,她想到那日午后花园里那挺拔的身姿,如此风光霁月般的人物,合该是活在台上的人物。 秋露委屈道:“格格,奴婢这是真心心疼您。” 凝宜不过是逗她,“好好好,你让春芽去和福晋说一声,你和我去换身衣服出门。” 秋露立马换上了笑颜,脆生生应了下来。 等凝宜换了一身常服,就要出门的时候,春芽恰好从门口进来,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蕴琉。 “平安!”蕴琉一进来就喊着凝宜。 “见过六格格。”秋露在一边褔身道安。 蕴琉随意摆摆手,“免礼。” “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凝宜把她迎到自己房里,让秋露下去,去福晋院子里说一声。 “诶,不用。我就是打福晋院子里出来的。”蕴琉叫住了秋露。 她喝了口水,见到凝宜这身打扮,“你这是要出门吗?” 凝宜,“原本想去听戏,没想到你来了,若是晚一步,你怕是要找个空了。” “我岂不是凑得正正好。”蕴琉得意道。 “是啊是啊,我们六格格升级妙算。”凝宜拖长了声调。 “对了,听四哥说你回宫了?” “唉别提了。” 说起这件事她就是满肚子的气,“那天你一走,我就遇上了那个姓徐的,他说是封太后之命迎我回宫,没办法,我只能跟着回去了。” “徐长续?” “除了他还能有谁?” 徐长续虽说不是世家出生,但是他的祖父徐文达,曾在清光绪年间任两淮盐运使、福建按察使护、护理漕运总督。徐长续虽说蒙了祖父的荫,但是他自己却也是有出息的,年纪轻轻便已出入御前,深受皇恩。如今这紫禁城不少贵女都将其视为最佳的夫婿人选。就是凝宜不长出门,却也听说过他的大名。 “太后怎么知道你回来了?” 凝宜不说还好,一说蕴琉更加生气,“对啊,我还以为是我哪儿露馅了,结果我回宫见到太后才知道,太后压根就不知道我回来的事,是姓徐的在饭店门口见到我,故意诈我回宫。你说他怎么这么可恶,就不能当做没看见我吗?” 凝宜却是听出了些别的意味,她问:“徐大人一眼就认出了你?” 蕴琉出国四年时间,虽然不算长,但是蕴琉出国那几年恰好是女子变化最大的时间,在加上国外的氛围的熏陶,模样与气质与昔日更是天差地别,就连她都没有在一时间认出来,徐长续居然能一眼就认出了她? “鬼知道他怎么认出的我,唉,别提他了,一想到他就烦,害我这半个多月都待在紫禁城,光看那些妃子明刀暗枪,连御花园都不想去了,看到女人就头疼。” 凝宜奇道:“那你今日如何出来的?” “我答应太后,七日后举办一次宴会,她才让我出来准备的。” “宴会?什么宴会?”什么宴会居然让刚刚回国的蕴琉来准备着手? “招待洋人女眷。”蕴琉郁闷的开口。 凝宜见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笑出声:“没办法,你的身份高贵又留过洋,这件事教给你办再合适不过了,如今洋人在我大清作威作福,我们又只能讨好他们,自然要随了他们的习惯爱好。” 蕴琉垂着眼,笑也消失在了脸上,讽刺道:“别人入乡随俗,我们却要迁就他们。” 凝宜察觉这话题太过沉重,转了话锋:“你今日还有回宫吗?” 蕴琉也察觉这话题不合时宜,摇了摇头,“才不呢,我好不容易求来的恩典,我这几日都住在北京饭店,宴会日后也会在北京饭店举办,我是来给你送请帖的,还有你四嫂。” 说起瓜尔佳氏的时候,她还撇了撇嘴,她和瓜尔佳氏幼兰自幼都是长在太后膝下,她一向看不惯瓜尔佳氏的古板,孤高。要不是她是载沣的福晋,在这些命妇中地位高,她实在是不愿意和她有交集。刚才她在正院里,还借着自己长辈嫂子的身份说她年纪大了该找个丈夫,什么女人一辈子就该找个依靠,什么生儿育女才是本分。 听得蕴琉头大,只说了一句:“我如今可是大清的长公主,还有谁能配的上我。”把人给噎了回去。 凝宜知道她的脾气,笑道:“既然你不急着回宫,不如今日就歇在王府,我们好好叙叙旧。” “好啊好啊。”蕴琉兴奋的挂到凝宜的身上,“这么多年不见,我可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 梨园。 “爷,秋露姑娘传话来说格格今日不能来戏园了。”掌柜的在后台,弯腰低声道。 秦云淮对这梳妆镜,正在脸上画油彩的手上动作一顿,淡淡道:“知道了。”心里却是升起一股失落的情绪来,顷刻间有反应过,又将这莫名的情绪压了下来。“你去看看别人,若是都准备好,便开锣吧。” “是。”掌柜的说完,却还留在房间里,他犹豫道:“爷,那二楼的雅座。。。”之前他吩咐将雅座空着留下来,如今格格不来了,那这雅座。。要知道一票千金可不是什么玩笑话。 秦云淮回头看了眼掌柜,没有多余的思考,只说,“空着吧。”随后又加了一句,“以后都空着。” 掌柜的抬头看了眼他的背影,又快速的低下了头,“是。” 如今戏班确实也不差这一间雅座。 第二天,凝宜又起晚了,昨夜姐妹两个人睡在一起聊到了半夜,结果一早,两个人都起迟了。。 蕴琉用完午饭就拉着凝宜上街,说是要给她买件洋装,到时候宴会上不论男女都要穿洋装出席。 第九章 逛街 http://.biquxs.info/

两个人在街口下了车,司机把车停在街边跟在两位格格后头,这两位姑奶奶出门只带了两个丫头,他只能兼带着保镖的职责了。 女人逛街不论是放在哪里,都不是一件速战速决的事,等两个人到了洋装店的时候,司机手上已经拿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盒子、袋子。 店里两边都挂着一件件的洋装,整齐的罗列着,虽没有旗装的精细绣样,却是有另外的美感。就是凝宜也被这些花样夺目剪裁新奇的衣裙吸引的目光。 这家洋装店不小,但是客人却不多,人来人往的也大多是些洋人,蕴琉和凝宜这一进门就有些显眼。 掌柜的也是个有眼色的,凝宜两人虽然打扮不瞩目,但是这通身气派,不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姐是养不出来的。 凝宜两人一进门,掌柜就热情的迎了上去:“两位小姐,不知道有什么看中的?” 蕴琉在国外待了这么些年,穿惯了洋装,还都是最时兴的,对这些挂着的衣裙表现的兴致缺缺,她看了周围一圈,“你这家店里就这些了么?” 掌柜的见多了人情往来,自然看出这位小姐对这些衣服都不甚满意,见她的打扮,也知道不是自己三言两语能够糊弄过去的,只能是为难的说了实话:“这位小姐是有眼光的,您却是不知这洋装生意在北京城却是不好做,这样式虽然比外头落了一步,但是这剪裁质量,您却是找不出这第二家了。” 这家店的老板是从上海来的北京,原本想是这在上海流行的洋玩意儿,北京城里的贵人看了必然欢喜,却是没有想到,这在上海红火的生意,到了北京却是被泼了冷水,除了些洋人,压根没有中国人进出这里,这些个货也就这么积攒下来了。 蕴琉嗤笑了声,也不多话,朝旁边的凝宜道:“平安,我们换家店瞧瞧。” 凝宜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掌柜的见这生意就要从手里溜了,赶紧把人给喊住了,一拍手,“得,两位小姐来的巧,恰好店里来了几身刚进的洋装,两位小姐若是愿意,就帮小的掌掌眼。” 说完,回头朝柜台后站着的伙计说了两句。 “这还差不多。”蕴琉得意的朝凝宜看了眼,眼里明晃晃的写着看我厉害吧。 没一会儿,小伙计从后堂出来,手里小心的捧着三个盒子。 “这件好看,平安,你看!”蕴琉指着这三件洋装里一件大红色印着暗纹的修身长裙,她把衣服往凝宜身上比了比。 凝宜看到这件衣服,也点了点头,确实好看,“是不错。”。 掌柜看清这蕴琉手上拿着的衣服,确实脸色一变,朝边上的伙计瞪了眼,压低了声,“你怎么把这件也拿出来了?” 这话虽然说的轻,蕴琉却还是听清了,她脸上的笑意这才是真正消了下来,“掌柜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人看不出来,一旁的凝宜确实看出来了,蕴琉是真的生气了,虽然她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是毕竟是皇家的格格,皇家人傲气是刻在骨子里,不容任何人侵犯。 掌柜的似乎也是察觉到了,这位小姐言语里的不善,心下叫苦,脸上却是挂上了歉意的笑,“是在是抱歉,并非是小店看人下菜碟,实在是这件衣服早就被人给定下了,不如两位小姐看看这另外两件。” 蕴琉却是没这好心气,凝宜拉着她,安抚着笑道:“既然有主我就不强求,这两件确实也不错。这两件哪件好看?”最后一句话是冲着还在生气的蕴琉说的。 蕴琉听了她的话,勉强看了眼,一件是青蓝色的蕾丝小洋装,领口还系着一个蝴蝶结,一件是青灰色细呢收腰连衣裙,她随意指了指其中那间青蓝色的:“这件还不错。” 凝宜朝掌柜的笑道:“烦劳您把这件包起来吧。” “诶。”掌柜急忙应了喊人包起来,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汗,简直就想抱着凝宜的腿喊姑奶奶了,这北京城做生意是真的不容易,都说在这皇城一竿子砸下去,十个里八个是皇亲国戚,他是谁也不敢的罪啊。 蕴琉和凝宜拿着衣服刚要出店门,就见门口走进了来了一个中国女人。 她梳着时下最流行的五套头,头上插着三排的翡翠小簪,暗红色的卦裙配着红唇,眉目含水,处处透着风情,即使宽大的褂袄也盖不住。 “刘掌柜,好久不见。” 呢喃软语,声音也是婉转动人。 凝宜和蕴琉看了眼她,三人擦肩而过。 出了门。 蕴琉向凝宜抱怨,“你永远是这幅性子,遇上什么事都惹不急你。” 凝宜笑笑,“不过是件小事而已,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人家掌柜做的也没错,讲信誉是为商根本。再说,你若是真的想要,搬出你六格格的身份,这衣服还不是你的么,你不是也明白这个道理,没和人争不是?”凝宜戏谑的看着她。 蕴琉被她说破,嘴硬,“我那是不想和他计较,我堂堂大清六格格,就为了这么一件衣服,就以权势压人,岂不是太过小肚鸡肠了。” 凝宜笑着哄她:“好好好,我们六格格最是大度不过,那么大度的六格格,陪我这个小肚鸡肠的小女子去看出戏如何?” 蕴琉见她这个小模样,噗的笑出了声,手一抬:“小平安,走着。” “是,六格格殿下。” 两人到戏园门口的时候,门口排着一队人,一个学徒正拦在门口,弯腰向外面等着的人道歉:“实在是对不起各位,今日园子人都满了,各位明日请早吧。” 凝宜和蕴琉面面相觑。 蕴琉见这场面,悻悻道:“这秦云淮竟然这么吃香?”。 边上一个太太打扮的女人,听到她的话,“小姑娘怕是不知道如今双喜戏班的名声吧,秦老板如今可是这北京城里最红的红人儿了,别看现在门口这么多人,要知道今日可没秦老板的场,如果是秦老板的场,那队伍早一两个时辰就已经排满了。” 第十章 华洋宴 http://.biquxs.info/

凝宜和蕴琉有些意外上次她们来还没这阵势,这短短不到一个月,双喜戏班就在这北京城闯出了名堂,这老板可是个能人。 “那我们今日岂不是看不了戏了?”蕴琉倒是没有什么感觉,这是一边的凝宜有些可惜。 “算了,既然没座了,还是下次再说吧。” 四个人刚要回头的时候,出门的掌柜恰好出来看到了凝宜四人,喊住了几人:“小姐,今日是来听戏吗?” 凝宜见过他,知道这是戏班的掌柜,客气笑着点头,“是,秦老板生意兴隆,只是来的不是很凑巧,只能下次再来了。” 掌柜急忙摆手:“小姐折煞了,都是各位捧,小姐若是想听戏倒是不必等下次,您上次的雅座一直给您留着呢。” 凝宜以为之前的话只是客气而已,看如今这双喜戏班门口的热闹,听掌柜的意思,竟是一直给她留着。 “两位。里边儿请。” 凝宜和蕴琉对看了一眼,跟着掌柜进了园子。 刚才站在和蕴琉说话的那个官家太太还在和人要通融,就看见两人进了门去,忙问门口的学徒,“诶诶,这两人怎么就进去了?” 伙计是听过掌柜的吩咐的,不好意思的抱歉:“这两位是我们淮爷的朋友。” 掌柜把两人送到位置上就退了下来,想了想还是打发人去外城府里递了句话。 “怎么?出什么事了吗?”秦云淮停下手上的笔,放到了笔架上,桌上一副山水已经有了大概的模样,青山松柏相映成趣。他拿起边上的帕子,擦了擦手。 “爷,掌柜的传话来说今日人来园子里了。” 秦云淮手上一顿,在反应过来他说的人是谁之后,把手帕扔在一边,放下半挽的袖口,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才开口:“人来了,好好招待就好,急匆匆的做什么。” 他放下杯子,拿起笔继续接下来的画,似乎刚才听到的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客人。 “爷就说了这句话?” “是。” 掌柜是彻底的迷糊了,摸不清这爷心里怎么个意思,人不来的时候,座儿一直给留着,人来了怎么反而漠不关心了呢? 凝宜不知道这掌柜的心里想些什么,只是沉迷在了这出西厢记里。 “兰闺深寂寞,无计度芳春。料得高吟者,应怜长叹人。” “你说这崔莺莺是不是真的爱上了张生?”她看着台上的戏,若有所思。 蕴琉吃了片糕,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眼神朝这台上看过去,戏正唱到两人互诉衷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你何时也如同那些深闺怨妇一般多愁善感了?” 凝宜被她这么一说哪还有什么意思,好笑道:“我只是好奇,这世上是否有一见钟情?” 蕴琉一向不爱理这些情情爱爱的事:“这些不过是些哄深闺女子的戏本而已,莺莺传你也是读过的,戏是戏,现实是现实,岂可混为一谈。” 按蕴琉的话来说,那些什么穷书生和大家小姐广为传唱的爱情故事,不过是为了满足那些无能又心比天高的男人的幻想而已,虽然她同意自由恋爱,但是她却对这种冲昏了头脑的爱情嗤之以鼻。 凝宜也了解她的意思,就是放到以后,门当户对还是大多数人优先考虑对象的重要因素。 接下来的几天,蕴琉忙的连轴转,凝宜连影子都没见到。直到最后华洋晚宴上才见到人。 宴会上,凝宜的四嫂瓜尔佳氏没有来,她同当今太后一样不喜欢也看不起那些洋玩意儿,太后在朝堂上这么些年,知道洋人不好惹,所以看不惯,却不得不忍,但是在瓜尔佳氏身上,她就不必考虑那么多,不喜欢就不来。 和凝宜一起来的是她早就出嫁了的二姐凝蕥,凝蕥比她大了足有十岁,在她还没出嫁前对于凝宜来说就像额娘一样,就算是出嫁了还常常派人来问起她的生活起居。 她们从车上下来,饭店门口的服务员就立刻走上前来,引着人往里面的宴会厅走去,路过花园的时候,凝宜就见到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聊天,有洋人也有中国人。 这宴会厅是蕴琉布置过的,大理石铺陈的地板,一进门,一块山水人物屏风挡住了里头的风光。 凝宜同凝蕥刚进门,就听到大厅里头放着的的唱片,吴语呢喃,仿佛江南细雨般缠绵的歌声萦回在这大厅里。 两个人绕过屏风,才把这大厅里的情景看了清楚。 已经先到的客人,三五成群,站在一起说着话。大厅中央横放着四张长条桌子,上面有不少的洋酒,西餐,蛋糕,除了西洋点心,上面还有不少精致的中式糕点和茶酒,凝宜在这上面见到不少宫廷里常见的点心,心想,蕴琉还真是把这华洋宴会办的名副其实,既有华又有洋。 凝蕥见这场景,不解的低声问旁边的凝宜:“这就上菜了?桌边怎么一把椅子都没有?” 凝宜道:“这是西洋人流行的吃法,说是自助,想吃什么便自己去取,边上留了座儿,大姐姐,你要不坐着休息会儿?” 凝蕥三个月前诊出了怀孕,要不是太医说胎稳了,凝蕥又坚持要来给蕴琉撑场子,早被拦在了家里,凝宜和她一起来,也是存了照看她的意思。 凝蕥坐车来的时候,就有些累了,也没有多说,让凝宜把她扶到休息区,就朝她摆手:“你自己到处去转转吧,我自己在这儿待着就好了。” 凝蕥的个性不像是蕴琉受过这洋人的教育,思想新潮,也不像凝宜自小体弱多病养成的淡泊性子,要说起来,凝蕥是蕴琉见过的人中最最符合满清姑奶奶这个称号的人。 少女时就是不服输的,敢和那些公子哥打架,就是嫁人了也没有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还好她那大姐夫是个好性子。。 凝宜被赶,却是没走,在大厅四处看了一圈,在看到某个地方的时候,眼睛一亮,回头指给凝蕥看:“二姐姐,你看二姐夫在那儿呢?” 第十一章 再见 http://.biquxs.info/

凝蕥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她嫁的是满洲他他拉氏志锐的孙子伊祠,现在就在礼部任职右侍郎,这次宴会太后特地下令让蕴琉主办,礼部协办,所以他如今也在这督看着。 凝蕥看到人,没有丝毫使人过去告知一声的意思,“他这些日子都到半夜才回来,忙的人都找不见,现在想必也是忙的团团转,就别给他添乱了。” 凝宜原本是想告诉大姐夫一声,但见大姐姐这么说了,也就没派人过去。 她们没去打扰伊祠,但是伊祠自己就见到了她们两个,急忙就往她们这里走了过来。 他伸手扶住凝蕥,脸上写满了紧张,“你如今是双身子,怎么来这儿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太医早就说了无碍了,偏你还这般紧张,也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了,这些日子你天天早出晚归,我哪有时间和你说。” “是是是,是我的不是。” 凝宜见他们两人的样子,站在一边偷笑。 凝蕥注意到了她的表情,暗暗朝她瞪了眼,“你姐夫既然来了,你可以安心去玩了吧?”她一直以来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妹妹,小时候担心身体,长大了就担心她总是闷在府里,性子太过清冷,比起她那个古板的弟妹,她巴不得凝宜多来外面转转,认识多些小姐妹,性子也能活泼些。 “是,我就不在这儿碍着姐姐姐夫的眼了。” 凝宜被姐姐赶到了宴会中央,她顺手在走过的服务员手里拿了杯清水,一个人站在桌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周围,也不觉得无聊。 场上的女人们大都穿着各种样式的洋裙,男人们也都穿着礼服,但是这两派虽没有泾渭分明但也没有相处的多融洽,有些大清主和派官员正在积极的巴结洋人,有些主战派则不屑与之同流,聚在一起说着自己的话。 最明显的是女人,大清的女人和那些洋姑娘远远的分成了两堆,谁也不搭理谁。 这时候门口进来了一男一女,顿时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朝外头看了过去。 男的留着长辫子,一身黑色的西服,个头不高,也不瘦,显得有些敦实,脸上也是一副老实人的模样,平平无奇。 当然,吸引这么多的目光绝不是因为这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而是男人身边的那个女人。 她恐怕是这宴会当中穿着最胆大的一个,大红色的洋装领口开的大些,半露出两枚精致的锁骨,剪裁贴身,将一副好身材显露无疑,袖子有些短,露出半截白玉般的小臂,两颗珍珠耳环缀在耳垂上,显得白莹玉润,一头乌黑的长发没有和在场大多数的太太小姐一样挽成发髻,而是长发编结从前到后一半披散在后背,鲜红的胭脂涂在丰盈的嘴唇上,张扬又香艳。 比她漂亮的在场也不是没有,但是她身上的风情却是没有人能比得上。 和她一比,在场的那些太太无不成了黄脸婆,那些大家闺秀无不成了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在场的男人无不用惊艳和可惜的目光看着她,在场的女人则都是嫉妒和厌恶。这样的打扮在她们眼里再是伤风败俗不过,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连带着她们把这男人也记恨上了。 但是男人哪里在意这些,在他看来女人嫉妒那就证明玉影足够美,那就够了,他好不容易拿到这华洋宴会的请帖,玉影就是他讨好这些官员这些洋人的第一步。 凝宜是少数女人里面还算友好的,玉影也察觉到了这独特的目光,回头朝她看过去却是一愣,随后勾了嘴角,有礼的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蕴琉从后头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今天她也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连衣裙,长发已经变回了直发,半挽成了发髻,笑起来刚刚好,温和有礼,教养得宜。 凝宜有些意外她今日这幅模样,见她游刃有余的周游在各位小姐和洋人中间,她觉得此刻的蕴琉有些陌生。 蕴琉走到她边上,看了圈周围,悄悄吐出口气,“可憋死我了,这淑女装的我真憋屈。” 凝宜噗的笑出声,蕴琉还是那个大胆不愿受束缚的蕴琉,“我还说今日这位进退有礼的大清公主我如何没见过呢?” 蕴琉没反驳,随时注意着自己的言行,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嘴里的话却是刚好相反,“哼,我就知道,你也一定会笑话我,要不是为了以后能自由出入宫门,我才不给自己找事做。” 她朝刚刚走进来的那一男一女看过去,皱眉,喊住了一个负责拟定客人名单的官员,“这两个又是谁?” 官员知道六格格说的是谁,刚才那个女人引起的轰动他也是注意到了的,“启禀格格,这位是皇商周家如今的当家人周贺怀。” 蕴琉脸色有些难看:“竟是什么人都能来了,好好的地方搞得乌烟瘴气。”她说的不是指周贺怀,指的自然是那个女人。 蕴琉挥手让人下去,这个时候自然什么都不能做,人都来了难不成还能把人赶出去?只希望这两个人能够有些眼色,别整出点事来。 “商人?”凝宜有些意外,“这幅老实模样居然是个经商的。” 蕴琉无所谓道:“或许就是靠着老实模样才骗来的钱呢。” “你这嘴还真是能把人气死。” “对了,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蕴琉若有所思的看着玉影的背影。 凝宜奇怪的也朝人看过去:“你怎么会和她有交际?” 蕴琉点了点脑袋,突然闪过一道光,扯着凝宜道:“那件衣服,那不是我们那天去看的时候,说是有人先定了的洋装吗!”说完撇了撇嘴,“居然是她定的。”。 凝宜不喜欢这依附于男人的女人,却也没有贬低看不起的意思,她也朝人看过去,听了蕴琉的话,却是想起了另一件事,“这人,我们似乎也见过,就是我们出门时遇到的那个女子。” 第十二章 年轻气盛 http://.biquxs.info/

两人正在说话间,边上过来了一个男人。 “rachel?!”突然一个人,喊住了蕴琉。 “johnny?”蕴琉也有些意外见到他。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你?”“是啊,我也没想到。” “这是我在国外认识的朋友,叫johnny,他是上海人,本名是周汉筠。”蕴琉回头看到,给凝宜介绍。 凝宜朝人看过去,和在场大多数大清的男人不一样,他穿着一身合身的白色西装,身姿挺拔,身后没有辫子,剪了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凝宜能看出他眼里的意气风发和壮志满满。 “这是我的表妹,凝宜。” 周汉筠有礼的朝凝宜点了点头:“凝宜小姐好。”蕴琉没有说起过她的家事,所以他并不知道这宴会是蕴琉举办的。 凝宜也客气的点了点头:“周先生好。” “凝宜小姐如今在哪里读书?”周汉筠见她年纪不大,该是上学的年龄,微笑寒暄了一句。 凝宜微微摇头,“我身体不好,一向只在家里读书。” 闻言周汉筠眼里不可见的流露出一丝意外。 他自然知道如今国内女子不少仍是旧一套的做派,但想蕴琉的家里能让她出国留洋,没想到作为她的表妹,凝宜居然还是那一套封建思想。 他不相信凝宜所说的身体原因,只以为她也觉得自卑而撒谎而已。 凝宜见到他看自己的眼神,垂下眼,觉得奇怪,这位周先生刚才的眼神似乎有些看不起自己,还有同情,凝宜有些想不明白,她有什么是需要他同情的吗? 周汉筠问一句之后,就没再注意旁边的凝宜了,和蕴琉寒暄了几句:“蕴琉,朱丽叶也来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见见她,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提起你。”他嘴里的朱丽叶是他在国外认识的女朋友。 蕴琉笑:“我还有事,待会再来找你们。” “好。” 周汉筠指了指后面,“那我先过去了,你们今天玩的开心。” “好,你们也是。” 周汉筠走的时候,仿佛没有看到凝宜,直接转身朝后面走了。 凝宜感觉很奇妙,以她的身份,虽然她不是什么仗势欺人的人,但也似乎还没有人这样无视过她,或者说是不敢这么无视她。 等人走远了,凝宜问蕴琉:“你们是同学?” 蕴琉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点头:“是啊,只是之前都没有往来,这次在回国的船上恰好遇上了,就暂时结伴了。怎么了?”蕴琉见到凝宜表情有些奇怪,多问了句。 凝宜摇头,冲她安抚的笑笑:“没事,只觉得这位周先生有些........”凝宜找了个形容词,“骄傲。” 蕴琉虽然觉得这个形容词有些奇怪,但也没有纠结这些,不以为意,“留洋回来的学生,一般都年轻气盛,怀抱着远大的理想,想在自己的国家里,一展拳脚,傲气些是肯定的。” 虽然蕴琉没有明说,但是凝宜也从她的话里听明白了,这周汉筠大概就是那种自认有读书人的清高,吃过洋墨水受过新教育,对那些他认为仍在受封建思想压迫的人表示同情,也自认高人一等。 “你没有告诉他,今日的宴会是你办的吗?”凝宜还是对刚才周汉筠的态度感到有些新奇。 “在国外才没有人会因为你是不是大清格格对你另眼相待,我又觉得麻烦,所以一直没说,只说家里是做生意的。” 这时候后面有人叫她,蕴琉朝凝宜说:“宴会要开始了,我先过去一下。” 凝宜点头,表示自己一个人没关系。 大厅里歌声停下,下面的客人都朝台上看过去。 “各位先生女士晚上好,感谢各位来参加今日的华洋宴会。”蕴琉站在台上话筒前,微笑说着开场词。 等掌声停下,蕴琉才开口:“我大清一向以礼治国,人与我为善,我必以善为报,作为这片土地的主人,今日欢迎各位外国朋友来我大清做客,我也将代替所有大清百姓,好好招待各位,希望各位能有一个开心的晚上。” 蕴琉说完就走下了台,没有理台下稀稀拉拉的掌声。 蕴琉回到凝宜边上,接过杯子。 凝宜凑近她:“你也太大胆了,什么话都敢说。”她可是注意到这下面人各不相同的脸色了。 蕴琉撇了眼她,她可没听出她话里有害怕的意味,“我可不是那些怕这怕那的人,再说我这话可不只是说给那些洋人听的,也是说给那些主和党听的,对人家客气,前提是别人对你客气,别不要脸的往人家身上扑。”她虽然刚从国外回来,但是她一直知道国内的情况。 凝宜见她什么话都往外说感觉扯了扯她的袖子,“这可是在外面,太后让你办这宴会本意是为了调和大清和这些洋人的关系,你却在这儿宣示主权,别说我没提醒你,这里可有不少的主和党。” 凝宜话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蕴琉自然也知道她的意思,却一点不担心,“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就说了会好好招待他们,谁还能揪住这不放了,再说这里有主和党却也有主战党的在。” “你心里有底就好。” 另一边,刚才和蕴琉打招呼的老同学,周汉筠听了蕴琉的话虽是也有种出气的感觉,但是他也想到一个问题,“这位小姐是?” “这是当今六格格,近日刚刚留洋回来。太后特地让人举办华洋宴会,这位六格格就是办这宴会的主家。” 不说周汉筠心里什么想法。 凝宜看了眼休息区,大姐姐和大姐夫正坐在那边说话。 她在桌上边想给大姐姐拿点吃的,凝宜刚转身,边上一个服务员从凝宜身边经过,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撞到了一起。 对方及时收住了力道倒是没弄出多大的动静,退了两步就都站稳了,只是凝宜有些狼狈,服务员手上托盘上的酒都撒了,溅了不少到凝宜的裙子上。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见自己闯了祸,立刻低着头一直在道歉。。 蕴琉在边上注意到了这里的慌乱,走过来皱眉看着她脏了的衣服,“怎么弄成这样子?” 第十三章 陌生男子 http://.biquxs.info/

一边的服务员愈发紧脏,凝宜是什么身份他不清楚,但是蕴琉的身份他是知道的,头都不敢抬,连连鞠躬,“是我的错,对不起这位小姐,都怪我没有注意到。” 凝宜擦了擦身上的酒渍,见人紧张害怕的样子,也没有为难他,“没事了,你下去吧,好好收拾一下再来,让人看到也不好。”在两个人撞到的时候,服务员用手挡了一下,他身上泼到的酒比她多了不少。 “下去吧。”见此蕴琉也不好再追究,朝人摆摆手。 “是,谢六格格,谢小姐。”服务员赶紧收拾了撒开的杯子,端着托盘离开了大厅。 蕴琉看着她衣服上明显的印记,苦恼,“这衣服没法穿了,现在买也来不及了,我倒还有几件洋装,却也不是新的。” 凝宜没有那么在意这些,“你的衣服就算不是新的,却也比店里那些贵重多了,你让晓云带我去换身衣服就好,这里还离不得你。”为了办好这宴会,蕴琉这些日子都住在了北京饭店。 “也只能是这样了。”蕴琉喊来了自己的丫鬟,“晓云,你带七格格去我房里,去换身衣服。” “是,格格请随奴婢来。” 到了二楼,晓云领着凝宜再一间房间门口停下,“七格格,到了。” 晓云打开门,进到卧室,打开了一面大衣柜的门,朝凝宜道:“七格格,我家格格的衣服都在这儿了,您看看哪件合适,奴婢伺候您换上。” “不用了,我自己换就好,你在外头等我吧。” “是。”晓云自然从小跟着自己格格,知道七格格和自己格格的关系,笑着应了,“若是有事,格格记得叫奴婢。” 蕴琉虽然是暂时住在饭店,但是放在这里的衣服却是不少,大部分都是洋装裙子或是裤子,倒是旗装只放两三件,还都是回宫必须穿的宫装。 凝宜看着柜子里那些颜色各一款式新颖的裙子里,挑了一件颜色没有那么明艳的淡粉色的蕾丝连衣裙。 就在她刚把背后的拉链拉下来。突然身后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凝宜心里一惊,第一反应就是挣扎,但是身后男人的力气出奇的大,却是纹丝不动。 “唔..唔........”你是什么人?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其它动作,只是束缚她的力道也没有减小。 凝宜手上使劲,快速的让自己冷静下来,脑海里快速的回转,身后的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蕴琉的房间,他想绑架的是蕴琉还是她? 等凝宜彻底安静下来,身后的人才似乎是松了力气,见她再没有挣扎的意思,才开口:“你不喊人,我就松开你。”是一个年轻男人,声音也是意外的干净。 凝宜点头,华洋宴会举办,几乎所有人在大厅,别说她的声音能不能让楼下的人听到,就是二楼也不知道有没有客人。 男人得到她的保证,就松开了手。 凝宜被松开,咳了两声,脸被憋得通红,眼睛里也似乎带着水意,更加显的楚楚可怜。 男人见状不可见的一愣,随后立刻移开了眼。 感觉到后面人松开了手,凝宜一直存的那口气总算是吐了出来。她没有回头,尽量放松自己的语气,“我能先把衣服穿好吗?” 后面的男人眼睛无意中扫到了她露出了一片雪白如玉的背脊,纯洁却又香艳,低咳了一声,“可以。” 凝宜伸手把背上的拉链拉好,心下苦中作乐,起码不是好色之徒。 拉好了衣服,凝宜背对着男人问到,“门口的丫头还好吗?” 男人说,“她只是晕了,在外间。” 说完,轻笑了一声,“你胆子很大,也很谨慎。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凝宜垂眼,既然他这样说了,她似乎也没别的选择,她转过身,看向身后那个穿着服务员马甲的男人。 比起之前那般唯唯诺诺,他现在身姿挺拔,气质锐利,更像是一把出鞘的刀剑。 “你似乎并不惊讶?”男人问她。 凝宜扯着嘴角笑笑,“你袖口的酒渍还没干。”顿了顿,“你想做什么?” 男人:“希望七格格能够帮我们一个忙。” “你们?” 他把半掩着的门打开,露出客厅里的两个人。 凝宜看到晕倒在沙发上的晓云皱了皱眉,还有边上一副打扮的同那些留洋回来的大家小姐没有任何差别的年轻姑娘。 她站在沙发边,紧张的看着她们的方向,见门打开了,往前走了一步,关切的看着男人:“陆大哥,怎么样?” 凝宜看了眼她口中的陆大哥:“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你只需要把她带到宴会上,介绍给一个叫做叫沃纳的德国军官就可以了。” 凝宜却没有把事情想的这么简单,和一个德国军官制造偶遇其实并没有那么困难,他们两个人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还要自己引荐,就说明自己也是他们的目的之一。 凝宜只想到一种可能,他们想通过这个女人对那个德国军官动手,又想把嫌疑推到自己头上,作为一个格格,更是如今肱股之臣醇亲王载沣的妹妹,她的嫌疑,难免不会变成载沣的嫌疑。 一石二鸟? 凝宜面上似乎是在考虑他们的要求,心下却是沉了下去。 想在大清和洋人之间挑起矛盾的,只有两派人,如今朝堂上的主战派,和如今让她四哥头疼的革命党。 主战派似乎不可能,今日宴会上她见了不少如今朝堂上站在主战一边的官员,若说他们想用手段挑起两边的矛盾,方式更多,不会也没有必要找上她。 而革命党,就是凝宜不怎么了解时事,却也知道革命党自1900年以后,对清廷早已失去耐心,不想再在无尽的等待中绝望。再加上,各地革命势力屡战屡败,暗杀似乎成了最快速的方式。 去年,北京前门火车站的那次刺杀活动,吴樾牺牲,部分出洋大臣与随从亲属也多有死伤。 只是这次他们的目标似乎变了,从直接的刺杀大清官员,换成了驻华特使。。 “如果我不照着你们说的做,你们会怎么样?” 第十四章 计划 http://.biquxs.info/

男人似乎有些意外,一般女人见到这幅阵仗,难道不是应该哭的梨花带雨,答应任何事吗? “如果你不这么做,那么北京饭店里的炸药会让楼下所有人都没命。”男人说的郑重的看着她,“当然,我并不希望伤害到更多无辜的人,而如果你不合作,我只能这么做了,选择权在你。” 凝宜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吸了一口气:“好,但是你得让我换件衣服。” 凝宜指了指身上脏了的洋装。 男人把卧室仔细的看了一遍,确定凝宜跑不掉,她才被允许进到卧室换衣服。 门外。 年轻女人皱眉看向男人,眼里含着担忧:“陆大哥,你说这个清廷格格,能帮我们吗?” 男人眼里满是凝重:“不好说。”他们确实是故意把凝宜引到这里,原本冲的是她的身份和地位,加上之前她那看起来温和柔软的性子,是最好的对象,但是刚才她的表现,似乎没有普通闺阁小姐那般简单。 没过多久,卧室门打开,一身白色蕾丝洋裙的凝宜从里面走出来,原本她年纪就不大,这身衣服换上年纪显得更加小,就像是一个洋娃娃一样。 “走吧。”她说。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原本和洋人还有些隔阂的意思,现在三三两两的聊得也还算投机。 凝宜换了身衣服回到大厅的时候,她身边又多了一个女人,虽然不是洋人,头上却也没有梳发髻,而是高高挽起,头上带着黑纱,盖住了眼睛。 凝宜刚刚见到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那个原本正直坚毅的气质的女子一下子就像是换了个人,变得妩媚却不张扬,神秘却不危险,像是风尘女子却又比起风尘女子多了一丝书卷气。 凝宜走进门的时候,直接沿着大厅的边,走到了休息区,倒是没有惊动多少人。 她身后的女人放轻了声音,带着怀疑质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凝宜抿了抿嘴角:“你放心,我会让你见到人的,你只要跟着我走就好。” 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能把凝宜怎么办,朝一边仍是伪装成服务员的男人看过去,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男人虽然神情也带着凝重,但还是朝她点了点头。 两人眼神交错,女人继续跟着凝宜往前走,嘴里警告道:“希望你真的做得到,这里人的死活可都在你身上。” 凝宜没有理她,径直在角落里的一张沙发前坐了下来,朝她客气的笑:“请坐。” 女人有些失了耐心,坐到凝宜的对面,“你到底要做什么?” 凝宜把眼前的水杯推到她前面,“大家都知道我一向很少出门,突然和一个德国军官搭话,只会让人生疑,不是违背了你们做这些事的初衷么?” 女人朝四周警惕的看了一圈,问凝宜:“那你要这么做?” 凝宜朝那个男人的方向看过去,朝人招了招手,声音不大不小:“服务员!” 男人低着头端着托盘,恭顺的朝她们这里走过来,“两位小姐有什么需要么?” 凝宜笑笑:“麻烦你帮我喊一下六格格,就说我这里有个朋友想认识沃纳少将,希望她能帮忙引荐一下。” 男人倏地抬起头,眼里复杂的看着她。 凝宜对面的女人脸色也变了,“凝宜格格,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把我们的交易告诉给那位六格格?” 凝宜放在桌子下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面上却是一副淡定的模样:“你们放心,我不会告诉蕴琉的,这是唯一的办法而且不会引起沃纳的怀疑。” 想要鱼与熊掌兼得,也得看看自己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猎人。 这次宴会是蕴琉一手办的,她不能让自己破坏了这次的华洋宴会,不仅是为了大清和洋人之间表面的平和,更是为了她那些为了这些表面和平殚精竭虑的亲人。 她不能阻止这对男女要做的事,但是她想尽力把这影响减到最低。 蕴琉听到传话,虽然不明白凝宜为什么突然相见一个毫无联系的德国军官,但是她还是照着做了,只是她多留了个心眼,没有提到凝宜和她那个所谓的朋友。 沃纳是驻华使者,在北京习惯了被奉为上宾,一方面享受着这种待遇,一方面却又看不起他们,除了狡猾和狠厉以外,最出名的就是他的好色。 当蕴琉上前搭讪的时候,沃纳是意外的,但也是乐的享受美人恩,他眯了眯狐狸眼,笑着跟蕴琉走到了一边。 凝宜坐在角落里,等的时间异常漫长,希望蕴琉想的能够和自己想的一样。 见到蕴琉挽着一个狐狸眼鹰钩鼻大胡子的洋人单独走过来的时候,凝宜松了口气,起码没把事情弄大,把这个女人和她们撇干净。 如果出了事,也可以把大清从暗杀里摘出来。 凝宜一脸惊喜的看着蕴琉,站起身,着急的朝她走过去,“蕴琉,原来你在这儿,正好我有事找你。”说完似乎才发现边上的人,脸不可见的红了红,不好意思的轻声道:“没有打扰你们吧?” 蕴琉不知道凝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接了她的话:“没事,我相信沃纳先生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笑着朝沃纳似乎是开了个玩笑。 沃纳爽朗一笑:“当然,我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两位女士的要求我可没办法拒绝。” 凝宜和蕴琉两个人手挽手离开的时候,多余的一眼都没有看韩嫣。 韩嫣心里对凝宜这种不识时务和自作主张的行为不喜,但她看着边上的沃纳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韩嫣拿起桌子上的两杯酒站起身,勾起一抹妩媚的笑意,婀娜的朝沃纳走过去。 另一边蕴琉和凝宜走到一边,她早就有一肚子的疑问,“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凝宜乖巧的笑笑却是没有开口,只是捏了捏她的手,蕴琉眼底一转,没有再深究下去,“好好好,我对你的事才没兴趣。” 她的蕴琉就是这样,无条件支持她,相信她。。 凝宜看了眼站在一边尽职的服务员,垂下了眼。 第十五章 未来 http://.biquxs.info/

凝宜自从宴会上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王府没有出门,只是她原本就是那副淡泊的性子,秋露她们也没有觉得哪里奇怪,只是发现自家格格这些日子对实时关心的更勤快了,每日里的报纸都嘱咐她们买回来。 春芽从门口走进来,朝站在一边的秋露看了眼,怎么样? 秋露无奈的摇摇头,还是老样子。 春芽把今日新的报纸送上去。 凝宜接过来,把这几份都大概齐的翻了一边之后就坐在一边,皱着眉出神。 都快一个月了,竟然什么动静都没有?难道她们冲的不是人命? 凝宜也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按理来说无事发生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事,时间越久,她和那个女人就能撇的越清。 秋露担忧的看着自家格格,这些日子虽然凝宜表现的不明显,但是她还是察觉到自家格格似乎为着些事有些急躁,就是看书,心也一直静不下来。 “格格,您到底在找什么?” 凝宜把报纸往边上一放,摇了摇头,没说话。 边上春芽见状,把在门口撞见的送信的人的话转述了出来。 “格格,玛利亚老师差人送信来,说是三天后她就要启程回国了。” 凝宜被春芽这话从自己的思绪中喊醒过来,呆愣了几秒,才恍然,“她要走了啊。” 三天后,码头。 这是凝宜第二次来这个地方,第一次是接人,第二次是送人,虽然两个人相处时间并不久,但是凝宜很喜欢这个出生在外国长在中国的姑娘,她身上的某种特质总有种让她想到未来一百多年以后的中国的女孩子。 蕴琉虽然也是活泼外向受西洋教育长大,但是她身上还是有着皇族的矜贵与傲气,而玛利亚不一样,除了外表她完全就像是一个中国人,而且因为生活在教堂这样一个单纯的环境,她更像凝宜曾经世界里的人。 来送玛利亚的人不少,很多是那些生活在教堂的孩子。 “玛利亚姐姐,我舍不得你。”孩子们的眼里都含着泪水,围着玛利亚,抱着她的腿,企图用这种方式留下她。 玛利亚也很是伤感,却被他们这一招弄得哭笑不得,无奈一个个把他们扯下来,一个个擦干净哭花的小脸,“姐姐也舍不得你们,但是姐姐必须要走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听话,姐姐会回来看你们的。” “姐姐骗人。”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丫头用哭哑的嗓子打断了她,“我娘也这样和我说过,可是她再也没回来看过我,姐姐肯定会和阿娘一样,再也不回来了。”水洗过一样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玛利亚,小丫头咬着嘴唇,使劲想把哭声忍住,却还是漏出了呜咽声。那年家里多了个弟弟,她娘哄她出来做活,把她大冬天扔在教堂门口,就是哄着她说马上回来接她,但却是再也没有回来,而她也被教堂收留了下来。姐姐肯定会和阿娘一样,不要他们了。 凝宜站在一边看着这些天真单纯的孩子也觉得些心酸。 就在玛利亚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说来安慰这些孩子的时候,一个干瘦的男孩子拉住了女孩,他看起来是这些孩子里最高的,应该也是年纪最大的。 他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柔些。 “福宝,你不是一直说想家,姐姐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她肯定也想家了,我们就让姐姐回家吧,好不好?” 玛利亚闻言把头转向外面,擦干净眼泪,才笑着回头,看着这些孩子,一个个看过去,想把他们牢牢地刻在自己的心里。 她蹲下身,一个个安抚过去,答应他们自己会说话算话,答应每个月都会写信回来才好不容易她把孩子们哄好。 “玛利亚,希望我们还要再见的那天。”凝宜从边上走过来把一个箱子递给她,微笑道。 玛利亚没有拒绝,笑着道谢:“谢谢你,凝宜。” 孩子们被玛利亚哄着回去了,凝宜就站在这里陪她等船。 两个人站在栏杆边看着水面,微风拂过水面,打散了里面的倒影,慢慢四散。 “玛利亚,可以告诉我,你要离开的真正原因吗?” 良久,就当凝宜以为玛利亚不会开口的时候。 “凝宜,你知道吗?二月十五,南昌,发生了一起群众大规模涌上街头,焚烧教堂,殴打教士的暴动。”玛利亚转过头看向她,凝宜很清楚的看到她眼里的痛苦和悲伤,她仿佛看到有什么碎了,“凝宜,华人排外之心未已,即使我把自己当做大清子民,可是他们的目光时刻在提醒我,我不是。凝宜,我不想离开这里,但是我不得不离开。” 她顿了顿才苍凉的开口:“在这里.....我看不到希望。” 看不到希望。。。凝宜的心仿佛被重重砸了一锤子,她反驳:“不是这样的,是法国人强求南昌扩大传教特权。江召棠不允被刺死才会引起众怒,他们只是再靠自己的力量追求一个公理。你不能把所有错都归咎到华人排外上,他们没有错。” 说到最后她想告诉她,中国是有希望的,就像是凤凰浴火,他在未来会变得更加耀眼。 可是这些话到了喉咙口却没有说出来。 玛利亚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她苦涩的笑笑:“凝宜你比我想象中看的更多,我为的不是这表面上这些道理,我也不是看不清这背后洋人做的事,我为的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这件事之后大清朝廷的处理方式。凝宜即使你是格格,我也还是要说,这个国家已经腐朽,在光鲜艳丽的外表下已经千疮百孔,在这里我看不见未来。”。 玛利亚看了看前头越来越靠近码头的轮船,呼出一口气:“船来了,我要走了。”她回头看向凝宜,伸手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了一句:“再见。” 第十六章 中毒 http://.biquxs.info/

1906年清光绪32年,3月27日,清廷罢选八旗秀女,太后对皇帝的不满又达到了新的高度,一是因为当今皇帝对于当年太后逼死珍妃这件事,一直记恨在心,对于皇后不亲近,后院空虚膝下无子,近些年越发的淡了女色,如今罢选秀女,没有新人入宫,皇帝后嗣她又能指望谁。 二是因为宗族,联姻是联系两个宗族之间关系的重要途径,就是皇族也不例外,如今皇帝下的旨直接就是影响了宗族在朝堂的权势,没法和皇帝攀亲戚,吹不了枕头风,可不是一大损失。 但不管这后宫什么想法,也不论这些宗族是个什么意思,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事不关己,也不过只当做一件闲事,听过便罢了。 而那些八旗秀女觉得不甘心的,或是觉得庆幸的,都了盖棺定论,也都没人在乎了。但总的来说,除了那些有野心的,大多数还是开心的。 木瑾的父亲是体仁阁大学士叶赫那拉·那桐,要说罢免选秀她是最高兴的一个,她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在她额娘不停的给她恶补后宫人心险恶的日子里,她已经对那个后宫简直是退避三舍,如今听到罢选,简直高兴的就要蹦起来。 得到消息的第二天,就憋不住把凝宜从屋子里扯出来,好好把大街小巷逛了个遍,要不是凝宜拦着,她都快成脱缰的野马一样,跑的不见人影了。 逛了一个下午,两个人都累了,坐到了一家茶楼。 木瑾狠狠灌了口水,“我都快憋死了,这两年我都被我额娘关在家里学规矩,我都快要疯了。” 凝宜笑着,给她把空了杯子灌满:“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学了两年的规矩,还是和一起一样,像一只泼猴。还好选秀取消了,不然纳兰夫人怕是天天要为你担心。” “是啊,我额娘也是松了口气,她说就我这脑子,在宫里怕是活不过三天。她生怕上头改了注意,这不是,这些日子就在给我相看人家,生怕那些八旗好儿郎们被人抢了,想把我给赶紧嫁出去。”木瑾从碟子里捻了口点心,一口放进了嘴里。 “阿瑾,你才不过十三岁!”凝宜不知道该这么说,才能表达自己的不可思议。 “和进宫比起来,嫁人反倒是好些。再说我额娘说,她十五便嫁给了我阿玛,我如今十三,先相看起人家,定了亲,过两年我满了十五就成亲。”木瑾说的坦然,一步步算给凝宜听,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终身大事。 “可是。。可是选秀不是已经取消了吗?”你何必这么着急嫁人?凝宜讷讷道。 “正是因为取消了,所以才相看起来啊,不然我不嫁人又要做什么?”木瑾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凝宜却是怔了怔,女子除了嫁人就再也没事可做了么? 她心里升起一股气:“你可以。。。”却是卡在了这里。 是啊,能做什么呢?当太后虽然把持着朝政,却一向宣扬女子不可干政,虽说时代变了,可在这清廷,女子的一生大多仍是围着丈夫,围儿子。 她知道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甚至用不了十年,女人的力量会被看到,但是,不是现在。 “木瑾,我们去上学吧。”凝宜突然眼睛发亮的看向她。 在太后的默许下,女学开办教授新学流行开来,更多的女子走出了高宅大院,女子也开始学文识理。 凝宜自从和木瑾说起上学之后,就没再歇下去这念想。 凝宜看着手上她让人打听来的资料。除了那些教堂私下办的学堂,如今北京的学校几乎都在这儿了。 在京城,各家八旗子弟读书一向是在宗室觉罗八旗高等学堂,只招收八旗贵族,凝宜作为爱新觉罗家的人,若是上学这定是第一去处,可是它自开办以来便只招收男子。 幸而近年来开办的女学多了,除了自己建的,还有不少洋人开办的。 其中慕贞、汇文、育英、贝满,并称四大教会名校。 凝宜还在研究哪一所学校更加适合她又能让四哥同意她去上课,春芽气喘吁吁的跑进书房。 秋露瞪了她一眼,“多大的人人,还这么鲁莽,匆匆忙忙的没点样子。” 凝宜放下手里的一叠纸,抬头朝春芽看过去:“这是怎么了?” 春芽缓了缓,喘匀了气,“格格,出事了,大阿哥病了。” “病了?”凝宜皱了皱眉,“好端端的怎么病了?严重吗?” 凝宜没有多想,小孩子身体弱,生病是人之常情,如今府里就这么一个阿哥,人人都捧在手心,左右也该也不会太过严重。 春芽走近凝宜,压低了声音,“听说,不是普通的病。”她顿了顿,“是毒。” 凝宜到福晋院子的时候,已经聚了一堆人在外间,同小阿哥的屋子隔了一道珠帘。 凝宜看了眼那些神色各异的的女人,走到珠帘前,朝外面守着的福晋的大丫鬟兰月问道:“小阿哥如今可还好?” 兰月福了福身,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太医正在替小阿哥诊治,福晋在得知阿哥中毒的时候晕厥了过去,如今王爷在房里看着小阿哥呢。”不愧是福晋身前的大丫鬟,不慌不乱,短短几句把如今这情况都给凝宜解释了清楚。 凝宜点头,看了眼屋子里或坐着或站着的五个女人,“她们这是?” 兰月回道:“两位侧福晋和三位格格担心小阿哥,特地来这儿等消息。” 说是这么说,但是凝宜也知道怕是福晋怀疑小阿哥的毒是后院女人动的手,所以才把人都给叫了过来。 邓佳氏听了兰月这话,嘴角不自觉的撇了撇,转头有换了副忧心的模样上前:“是啊,如今王府就这么一个阿哥,如是有个好歹。。。。”话说到一半,邓佳氏话里带着哽咽没有说下去,拿起手帕就在抹眼泪。 边上兰心听她这话,脸色不由的难看了起来:“邓佳侧福晋,请慎言,如今谋害小阿哥的凶手可还没找到。” 邓佳氏听到这话,睁大了眼睛,放大了声音:“兰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按你的意思,难不成怀疑小阿哥这毒是我下?” 兰心还想说什么,兰月赶紧扯了她一把,如今福晋不在,她们可不能给福晋惹祸。。 “吵吵闹闹,都在做什么?”一个喑哑的男声从屋里传出来。 第十七章 难言 http://.biquxs.info/

珠帘掀开,载沣从里面走出来,面色不善的看着屋外这些女人。 见人出来了,另外坐着的刘侧福晋和宋氏柳氏吴氏都站起来走过来。 邓佳氏见到人,立刻就换了一副面孔,泪水含在眼眶要落不落,委屈的喊了声:“爷。”那千回百转。 看的凝宜在一边称奇,这邓佳侧福晋的变脸功夫可正是出神入化。 载沣揉了揉眉心,淡淡道:“你们又在闹什么呢?” 刘侧福晋身子一向不好,轻易不出院门,低咳了两声,声音仿佛清风一样柔:“邓佳妹妹一向心直口快,只是担心小阿哥,难免言语有失考量。爷,小阿哥如何了?” 载沣朝她看了眼,见她苍白的脸色,眼里流露出一丝担忧,却是没有回答她的话:“天色不早了,你身体不好,就别在这儿守着了,回去歇着吧。” 刘氏温婉的笑笑,像是没有在意,也没有推辞,“爷,也要保重身体。”说完,带着三个格格离开了这里。 邓佳氏虽然为人直来直往,但也还是有些眼力,载沣明显是不想见她们,她也不想在这时候惹他的眼,递过去一个担忧的眼神之后,也带着自己的丫头离开了主院,反正她本来就不愿意呆在这。 凝宜见他一副疲惫的样子,也担忧起了小阿哥的身体:“四哥,午格中的毒真那么严重吗?” 午格是小阿哥的小名,大名是皇帝赐的,作为小阿哥的亲阿玛,也就只能取个小名了。 载沣看向她,勉强勾起了个笑,摸了摸凝宜的脑袋:“没事的,午格不会有事的。”也不知道是在对凝宜说还是对他自己说,“你进去看看吧。” 凝宜有些意外,但是没说什么,留了秋露在外面,载沣一挑竹帘子,她跟在后面进了屋。 屋外还不觉得,凝宜进到屋子里才真正感受到愁云惨淡的气氛,三个奶娘都靠在小阿哥的床边,眼里满是忐忑心惊,小阿哥如果真有什么事,她们只怕是再也出不了王府了。 凝宜跟在载沣后面,看到小阿哥闭着眼躺在床上,嘴里还在哼哼,似乎是难受的紧,原本白嫩的小脸也显得蜡黄。 还不满周岁的孩子,竟然有人忍心对他下手。 床榻边上,吴太医正皱着眉头为小阿哥把脉。 半晌,吴太医放下手,载沣往前走了两步,急着问道:“吴太医,小儿的身体究竟如何了?” “启禀王爷,小阿哥中毒不深,但是小阿哥年纪太小,才不满周岁,臣对药量还需斟酌片刻。”说完,也不等载沣说什么,径直走到一边,拿起笔在纸上一字一想的记下用药。 凝宜心疼这么点孩子还要受苦,往前走了两步,想到床榻边上看一眼小阿哥。但是三个奶娘却挡在床前,根本让她接近。 “格格去边上休息休息吧,小心过了病气。”其中一个看起来是为首的圆脸奶娘说道。 病气?中毒哪来的病气? 看这三个奶娘这防备的样子,凝宜也知道是谁吩咐的,她也没打算硬要上前去,只是她。。。凝宜暗自摇了摇头。 她将事安排的这般,对于她四哥可真算是没有半点信任。 载沣见到这些奶娘的态度,自然也知道了是谁的意思,皱了皱眉,却是没有开口,只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为首的圆脸奶娘为难道:“可是福晋吩咐。。。。” 载沣厉声:“难不成我这个做阿玛的还会害自己的亲身儿子不成?” 几个奶娘见王爷真生气了,立马跪倒在地上,连声道不敢。 “还不下去。” 三个人连忙出了门。 “四哥,四嫂也是爱子之心,你不比那么苛刻。”凝宜把这看在眼里,劝他一句。 载沣朝他摆摆手,“不说这个了,你嫂子是糊涂了。” 这事不是她能插手的,凝宜说了一句也就没说下去,“四哥可知道午格的毒是怎么来的?” 说起这事,载沣也正是头疼的时候,“按吴太医的说法,下毒的人似乎是不想伤害午格的命,但他下毒的目的又是什么?”吴太医之前和他说,这毒不会致人死,但是若再发现的晚些,对午格的身子还是会有碍,不想伤人命却又要让午格从此成为一个药罐子,这不像是内宅妇人的手法。 载沣想到办满月酒时的场景,心里仿佛被压了块大石头,对那动手的人隐隐有了推测。 “这些日子四哥太忙了,忽略了你。” 凝宜立马摇头,温柔道:“四哥是在为民谋福祉,凝宜又不是两三岁问哥哥要糖吃的小丫头了,懂得轻重的。” 载沣认真的看了眼她,才叹了口气:“是啊,凝宜长大了,哥哥也老了。” 凝宜见他今年不过才二十三岁的年纪,却已然花白了的头发,心下一酸,他比起三个月前自己看到他的时候更瘦了,凝宜撑起笑:“哥哥哪里老了,北京不知道多少大家闺秀都寄心与四哥呢。” 载沣被她这高帽戴的,一下子把之前的感叹都给散了:“你啊,这张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对了,听下人说,你有事找我?” 原本是有的,但是看到他眼底的疲惫,凝宜还是摇了摇头:“不过是小事而已,改日说也是一样的。” 接下来的十天,王府可以说是风声鹤唳也不为过,不少下人都被散出了府,一下子王府就清净了不少,就连一向喜欢串门逛园子的邓佳侧福晋也闭门不出了。只是这阿哥中毒的凶手却还是没有任何的线索和影子。 秋露看向窗外连绵了五天的风雨,缩了缩身子,把被风吹了哐哐作响的窗户重新关严实了,抱怨道:“这雨都下了这么些天了,也不见停。” 凝宜靠在床上,手里拿着本书,觉得气闷低咳了两声,朝还没关上的一扇窗看出去,风吹着树瑟瑟作响,大白天的天还是昏沉沉的,雨水密密麻麻的就像是一道道珠帘垂在外头:“这雨也倒是奇怪。”。 秋露走过来把最后一扇窗给关上,“可不是吗?俗话说六月的雨,隔牛背,可您看,这雨哪有停的意思。” 第十八章 上山 http://.biquxs.info/

“是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 凝宜把手里的书翻过一页,低咳了两声:“今日福晋的院子还是那般?” 秋露坐到桌边的凳子上,拿起针线篮里头绣了的只剩半只蝴蝶的帕子:“可不是吗,如今主院可是人心慌慌,都已经十天过去了,福晋都在院子里审了多少下人了,也没审出什么点什么消息,倒是不少人吃了板子,听说还闹出了人命。” “人命?”凝宜微微直起身子,一股凉风钻进了被子,又惹得她咳了两声,“什么人命?” 秋露上前把她被子重新掖回去,“前天,福晋审问小阿哥身边伺候的一个笑丫头的时候,用刑用过了,今天大早上听她同一间房的说,小丫头昨晚死了。” 凝宜皱眉:“四嫂这次闹得太过了。” 凝宜对载沣这些日子没有动作也是有些了解,他既是怜惜小阿哥,也是抱着这件事是后院女人争风吃醋做的的期望,所以对福晋在内院这些天的动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如今闹出了人命........ 凝宜想王府马上应该就该恢复以往的平静了。 果然,晚上秋露拿了饭菜来的时候,还带了个消息回来。 王爷今日回府进来福晋的院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夫妻两个就吵起来了,不少下人看见王爷出门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 “这事儿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凝宜也是松了口气,这些日子府里这战战兢兢的氛围她也是不好受。 书房,载沣放下奏章,皱眉朝眼前的人看过去:“府里又出什么事了吗?” 下人禀告道:“福晋说近日小阿哥多灾,想去寺庙里住两天去去灾。” “她又想做什么幺蛾子?”载沣脸色不善,“午格年纪这般小就带他去寺庙,况且这些天阴雨连绵,偏偏赶着出门不成。” “福晋说,从小阿哥出生起,祖母就在寺庙里祈福,如今小阿哥出生都这么久了,理当去拜见祖母。”下人低头不敢看自家主子的脸色。 “简直就是胡闹!”载沣把手上的奏章重重拍在桌上,“午格才多大,拜见祖母?说的倒是好听,你回去告诉她让她安分待在府里。” “福晋还说。。。。” 载沣抬眼:“她还说了什么?” “福晋说,她去寺庙也是为了阿哥好,比起王府,在寺庙她更放心。” 载沣坐到椅子上,心下也是不好受,她果然是在责怪自己没有护好儿子,之前的强硬也消了去,但是放她们母子去山上,却又不放心,他还没查出这幕后人的身份,若是在外头出事了,他也鞭长莫及。 凝宜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了和最后一句。 “四哥。”凝宜进门,见到他又消瘦不少的脸,心下升起心疼,四嫂心疼自己的儿子,但是四哥难道就不难受吗? “四哥若是不放心,不如我陪四嫂去庙里住几天,也算是散散心。”夫妻哪有隔夜的仇,两个人心里都有疙瘩在,按她说四嫂离开一阵子就能想通了。 “我都听下人说了,你这些日子又病了,哪能让你去。”载沣没想到她进来就直接开口提了这件事,摆摆手,不同意。 凝宜笑笑:“小毛病而已,我身子自小就这样没用,哥哥又不是不知道,说不定在寺庙待几天反而佛祖见我可怜,病反而好了呢,再说我也想母妃了,为人子女,这么久不见已是不孝,哥哥,你说是不是?” 载沣见她喊哥哥,就知道这事他是混不过去了,从小到大,也只有她有事求自己的时候才喊哥哥。 这些年没改过,偏偏他也吃这一套。 “好吧,但是人得多带点。” 福晋对于凝宜也跟着去这件事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再出发前让兰心送来了一件狐皮披风。 “福晋说,山上不比城里,加上外头这雨下了不少时候,格格病还未愈,特地吩咐奴婢给您送来。” 凝宜让秋露去接了过来,好笑的想自己这四嫂这记好的方式也是这般特别,朝车外等着的兰心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因为瓜尔佳氏和太后一样不喜欢这些个洋玩意儿,再加上戒台寺在三十里外的山上,路上道路奔波不合适坐汽车,所以他们一行人是分作了三辆马车,朝着戒台寺去的。 福晋带着小阿哥和兰心还有一个奶娘坐在头一辆最大的马车上,凝宜和秋露坐在第二辆马车,最后一辆最是不起眼的马车上坐着的都是丫鬟嬷嬷。 一行人出来的树时候雨已经停了,只是天还阴着。 凝宜坐在马车里颠的仿佛浑身骨头都要散了,秋露看的心疼,又拿了几个垫子给垫在后头,抱怨道:“格格,您这是何必给自己找罪受呢,您自己病还没好,还跟着福晋去戒台寺,福晋又不会念您的好,再说了您去又能顶什么用。” 凝宜把手上书方向,低咳了两声,马车晃得她也看不进书:“嫂子和母妃一直以来都互相看不惯,我若不去,怕是散心散出更大的问题来了。” 秋露把她手上的书收起来,心疼的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格格别看书了,到戒台寺还得有个一个时辰呢,格格要不睡会吧。” 凝宜听着外头淅淅沥沥了的雨滴确实觉得有些困顿,点了点头,靠在引枕上,眯上了眼。 秋露刚好把刚才福晋送来的狐皮披风给人盖上。 凝宜露在外头的小脸被无瑕疵的白狐皮围着,就像一个瓷娃娃一样。 秋露见人睡熟了,也放轻了手脚,静静守在一边。 不知道睡了多久,凝宜感觉车停了,她睁开眼,还带着一丝迷茫:“到了么?” 秋露见人醒了,立马上前把人扶起来,“刚到山下,这雨又下大了,我们的马车怕是上不了山。” “那怎么办?”凝宜这才注意到外头的雨声是大了不少。 忽闻马车外马蹄声靠近了她们。 秋露掀开帘子一角朝外面看过去。。 “侍卫大哥,我们要怎么上山啊?” 第十九章 避雨 http://.biquxs.info/

外头侍卫带着斗笠,却是没有任何用,雨水早就把人给淋了个透:“秋露姑娘,雨太大了,前头有个茶棚,请格格下来避避雨吧。” 秋露把披风给她围上,拿出把伞,撑开。 凝宜从车上下来,顿时感觉到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带着冷意。 她接过秋露手里的伞,两个人一把伞,她还在往自己这边偏,秋露大半个身子一下子就湿了,“我自己撑着,你再去拿把伞。” 茶棚外头看起来不大,进到里头才发现却也不小,他们一行二十几个人勉强都能躲进檐下。 凝宜进来的时候,靠外头的桌子边坐着瓜尔佳氏,边上奶娘抱着小阿哥坐在下首,小小的人睡得正酣。 凝宜往边上看了眼,恰好看到边上靠里些的桌子前坐了一个人,还是个熟人。 一身竹青色的长衫,笔挺的坐在那边,单薄却不显瘦弱,那张漂亮的过分的脸让人印象深刻。 秋露也看到了,轻扯了凝宜的袖子,低声道:“格格,这不是秦老板吗?” 凝宜闻言回过神来,低声责怪道:“别大惊小怪的。” 凝宜想他装作不认识他们,想是不想招了眼,给自己找不自在,毕竟没人喜欢奴颜婢膝的日子,便也没有上去打招呼。 “凝宜,站那做什么?过来坐。”瓜尔佳氏看到那主仆站在那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招手把人喊过来。 他们这么些人进来,秦云淮自然不可能看不见,就和凝宜想的一样他装作不知道他们一行人的身份,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看到了凝宜主仆两个看到了他,但是她装作没有见到过他,他自嘲的笑了笑,或许人家根本就不记得了,贵人事忙。 凝宜坐到桌前,兰心拿起茶壶给她倒了杯热水:“格格好好热热身子,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凝宜接过来闻了闻,抿了一口,唇齿留香,笑道:“是好茶。” 福晋见她穿的不是她让兰心拿过去的那件,装作不经意问道:“不喜欢白狐皮吗?” 凝宜一怔愣,见到边上坐着的男人站起来从边上离开了茶棚。 这雨这般大,他有急事不成? 虽说心里有疑惑但嘴上还是不急不缓的笑着回话:“白狐皮太过珍贵,外头雨太大,我只是舍不得溅上了泥点子。” 一股青烟从香炉中升起,满室檀香,木鱼的声音节奏分明,但那声音悠长宁和,仿佛能够洗去所有的烦恼,涤尽一切世俗尘念,让人心境不自觉便平和下来。 一个女人跪在蒲团,闭着眼,手上不急不缓的拨着念珠,嘴里轻声念经。 她青衣素衫,眼角已经有了明显的细纹,年纪已然不轻,许是常年伴佛,整个人有种温柔宁静的感觉。 上头佛祖低眉俯瞰众生,宝相庄严,慈悲端肃,为世人受尘世苦痛所悲,所伤。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女人睁开眼,放下念珠,朝佛祖道了声罪,站起身,打开了屋门。 见到门口的人,她微微皱了皱眉,赶紧让人进来:“这么大的雨,也不躲躲。” 一件白色的僧袍披在身上,宽肩窄腰,僧袍大概小了些,露出了两道锁骨,几滴没有擦干的水珠还在上面流连,原以为长衫下瘦弱的身躯,却是好看有力,线条流畅,配上那张比女子还精致的脸,原本温润的气质一下子变得禁欲撩人起来。 女人把他换下来湿了的衣服放到炉边烘烤,见人出来,拿了块帕子递过去,扫过他泛着不正常红的脸,皱了皱眉,说出的话却是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我在这里过的很好,你不用每个月都来。” 秦云淮接过手帕,一股淡淡的香火味从上面传过来,并不在意她的冷淡,仍是带着笑,“你一个女人,山上的师傅们也不方便照看你,我偶尔来一次,也能为你做点事。” 女人没有看他,走到供桌前,把将要燃尽的蜡烛换了一支新的,双手合十,闭上眼,“佛前人,了断一切尘缘。” “你就当是渡我,报了你的生养之恩。”秦云淮不在意的回道,把手上的帕子往桌子上一扔,走到桌子边的躺椅上坐下,行动间一派风流,行云流水,在一个被称为最低贱的戏子,身上却看出了魏晋名士之风。 他看着窗外,外面的雨还在下,砸在窗沿上劈啪作响,目光悠远,身后佛音悠扬,心得到片刻的安静。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也只有在这里,他的心能感受到暂时的安宁。 雨来得急去的也快,凝宜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天虽然还是一片灰色笼罩着,但总算是停了雨。 凝宜一行人也到了戒台寺。 寺庙方丈,已经在门口等着,见到她们,微微弯身,“见过福晋,凝宜格格。” 瓜尔佳氏点了点头,“慧觉大师,叨扰了。” 慧觉大师道不敢,“今日天色不早,禅房已经备好,福晋和格格舟车劳顿可以先去休息片刻,寺里小僧准备仓促,多有疏漏还望包涵。” 凝宜在一边垂眼,心里好笑,这号称五蕴皆空的和尚竟然也如此会说这么些讨巧的话。 瓜尔佳氏自然不会把这些话认真听了,只道,“此次前来一是为我儿祈福,二也是为了看望母妃,不知如今母妃在何处?” 慧觉大师念了声佛,“福晋一片孝心,太妃前头传了话,今日不早了,福晋和格格休息一晚再去看她不迟。” 虽说不合规矩,但是瓜尔佳氏却也不能说什么。 慧觉吩咐了两个小和尚给她们一行女眷引路到了后院厢房。 凝宜回到厢房坐到床上,一下子就软了身子,倒在了带着檀香的被褥上,虽然没有王府里的柔软华贵,却异常的好闻,让人一路的颠簸疲劳都散尽了。 凝宜把头埋在被子上,往里又使劲埋了埋。。 秋露把东西都安放好,回头就看见自家格格像是木瑾小姐家那只白猫一样撒娇,哪还有平时那副温婉懂事的大人样子。 第二十章 意外 http://.biquxs.info/

“格格,您先起来,奴婢帮您把被褥换上,您再休息。” 凝宜倒下了就不想起来了,头也昏昏沉沉的,懒懒道:“别换了,我看这被褥很干净清爽,不用特意换上新的了。” “那怎么行?”秋露嫌弃的看了眼床铺上那灰青色的被褥,布料粗糙比起凝宜平时用的差了不知多少。 秋露说完见凝宜还是趴在上面不动,也知道是劝不动,只能把收拾出来的被褥重新放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凝宜总算是缓过来,休息了一晚,腰背也没有昨日那般酸痛了。 凝宜梳洗之后就去拜见太妃刘佳氏。 她到的时候,瓜尔佳氏已经到了,正坐下下手端着茶,刘佳氏怀里抱着小阿哥眉开眼笑,爱不释手,她盼着孙子盼了三年了,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宝贝,真是看哪儿哪儿好,看也看不够,连带着这个媳妇也比平时顺眼了不少。 “这孩子长得可真精神,和他阿玛当年一样,都是有大福气的人。” 可不是吗,原本作为庶子的载沣,因为嫡子被先帝过继,不仅继承了爵位更是如今成了朝堂上顶端的人物,这是刘佳氏活了这一辈子心底最有底气的事儿了。 凝宜进门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和谐的场景。 凝宜褔身请安。 刘佳氏见到人,把小阿哥放到塌上,朝她招手,“快起来。” 凝宜乖顺的走到刘佳氏前头。 她上上下下把人看了个仔细,拉到她在旁边坐下,欣慰道:“母妃的平安也长大了。”见她脸色有些苍白,皱了皱眉,“是不是身子还是不好?”她这小女儿出生的时候,儿子已经大了,朝堂上学习上她都操不上心,小女儿刚出生就身体不好,又自小失了父亲,更是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她身上。 “既然来了寺里,好好修养修养身子,陪陪母妃。”刘佳氏拍了拍凝宜的手。 就这样凝宜就陪着嫂子和太妃在寺庙里住下了。 秦云淮在山下的小木屋里住了三天。 木屋外。 他的长衫下摆挽起在腰间,袖子半挽,一只手握着斧子,一只手把最后一块柴码到一堆劈好的的柴火上面。 把斧子砍回到木墩子上,放下下摆,一道一道折下袖子,整理完进了木屋。 屋子里妇人正拿了一大块包袱布,把一叠浆洗过的僧袍叠好放到上面。 秦云淮走到一边的木盆边,把修长纤细无一丝瑕疵的手放到水里,“堆着的柴我已经都帮你劈好了,堆在墙角,这些日子天不好,你就少上山几趟,这些柴火够你用十天半个月了。” 拿起一边挂着的布巾,擦干净手上的水珠。 妇人把包袱系好,清冷道:“这些活你放着就好,小师傅下山的时候常常会给我搭把手,你的手精贵,不必花费在这身上。” 秦云淮已经习惯她这些拒绝的话了,没不去争这些,反正他做的还是会去做,见她收拾好的包袱,“这是要带给山上的师傅们的?” 妇人点了点头,她当年走投无路,寺庙又不收留妇人,她只能在这山下住着,却是受了不少山上师傅们的恩惠,所以她也常常帮着洗些衣服什么的,算是报答。 秦云淮也是知道的,他出门看了眼天色,还是一片灰。 回屋就朝妇人道:“我看这天色似乎又是要下雨了,还是我去吧,顺便我也找慧觉大师有些事。” 妇人这次倒是没有推拒,想了想把包袱递给他,“若是下雨了便不要急着回来了,在山上住一宿。” 秦云淮点了点头,一只手提起那个大包袱,一只手拿起墙角的一把伞,顺着上山的小路走了上去。 他不知道背后一双眼睛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转角。 人没走多久,暴雨就下了起来,秦云淮加紧脚步,就是带了伞,到了庙里的时候,浑身也是湿透了。包袱他护的好,只是湿了面上那两件,他把包袱递给寺里的小师傅,就撑着伞急匆匆的往回赶。 夜里山路本就不好走,更何况是下大雨,他出来匆忙没有带灯笼,只能借着天上忽闪忽闪的闪电亮起的时候,看清了地面,摸索着下山。 走了大概一半的路,秦云淮突然听到了一阵哭声,在这雷雨交加的夜晚显得异常鬼魅,顿时他脑子里飘过了聂小倩之类的志异故事。秦云淮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无奈的摇了摇头,认真的听了听,才发现这哭声就是从旁边传上来的。 他顺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摸索过去,远远地看见一个姑娘靠在一棵树下闭着眼,还有一个蹲在边上抹眼泪,这倒是那些志异故事的标准开头。 他皱了皱眉,走过去,“姑娘?” “秦公子?”秋露见到来人,顿时有种想要给秦云淮磕头的冲动,还没等他开口问,就跟倒豆子一样把她们落到现状的经过。 原本两人见天停了几天的雨,就想出来走走,听说山腰有座亭子,景色好,就选了这儿,没想到天公不作美,偏偏赶上了暴雨,回去的山路又泥泞不堪,凝宜一脚踩空,直接就滚了下来。秋露费了全部的力气把人搬到了这树下,却是再没了力气,又不敢离开这儿去找人,万一有野兽把人给叼走了,她可真是没地儿哭去。 “这样可不行。”秦云淮皱眉看了看他们头顶的大树,又看了看靠在树上的凝宜,唇色苍白,一张白净的小脸上又是泥又是血的,也不知道伤的到底怎么样? “冒犯了。”秦云淮蹲下身对着昏迷不醒的凝宜告了声罪,伸手把人的披风解开。 秋露在一边已经止了哭,却被他这动作给惊到了,冲上来,抱着自家主子,瞪大了眼质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心下发慌,难不成这是出了虎口又入了狼窝?? 秦云淮没有生气,放缓了声音解释道:“这里不是长久可留之地,前面不远就有一间屋子,我可以把人带过去,你若是不放心选择可以跟着我,或是去通风报信去,左右你也知道我的大名。” 第二十一章 回府 http://.biquxs.info/

秋露盯着他盯了半晌,咬了牙,还是应了,但是他给的两个选择却都没有选,她得回去,不是通风报信,而是帮着遮盖格格不在的事实,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福晋这般古板的人,知道格格一夜未归还是和一个戏子离开的,怕是没事也得闹出点事来,这事只能她来做。 凝宜再醒来的时候,外头偌大的雨声盖住了一切声响,整个世界仿佛就剩下了那么一种声音。 被子严实的裹着,明明是五六月的时节,她感觉被子里的袭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床边的帐幔柔顺的垂在四周,盖住了这一小方天地,凝宜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外头是白天还是黑夜。 脑子里回想起昏过去之前的事,觉得额头隐隐的作痛。 “秋露?”出了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虚弱嘶哑。 外头没人应,也不知道秋露是没有听到还是她不在房里。 心里这般想,自己又昏昏沉沉的没了意识。 “吱嘎——”一声,房门打开的声音在雨声中轻微的响起。 陈氏端着一碗药进来,放到桌上,回过身把门轻手带上,把自己身上的水珠拍了拍,去了湿气才端着药到床边。小心把人扶起来给人喂了药,凝宜也没醒过来,她忧心忡忡的看了眼外头的大雨,出了屋子。 “这位姑娘的烧还没退,而且头上的伤虽然看起来不严重,但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秦云淮皱了皱眉头,看了眼外头已经黑了的天,又见她一脸倦色,“你先去睡吧,明日一早,我再带她去城里。” “那你睡哪里?”陈氏把碗放到桌上,这间木屋一共就两间房。 秦云淮毫不在意道:“我在竹椅上休息一晚。” 陈氏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只是自己去到房里新拿了床被子出来放到躺椅上。 秦云淮看着这被子,不知道想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陈氏起来的时候,只有一床被褥整齐的叠放在椅子上,她摇了摇头,把被子放回到柜子里,出来在佛像前换上新灯油,诚恳的拜了三拜,跪坐到蒲团上,一如往日,礼佛念经。 回城的路上。 秦云淮坐在马车里,一个颠簸,他伸手护住了往边上倒的凝宜。他垂眼朝靠在他胸膛的人儿看过去,因为发烧玉琢的小脸泛着红,睡梦中紧皱着眉,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阿阅,赶车稳当些。”秦云淮放轻了声音超外面赶车的阿阅嘱咐了一声,手上小心护着凝宜的头。 “诶。”外头车辕上赶车的人应了声。 秦云淮把人带到了外城的宅子里,就打发阿阅去请大夫,他把人抱进了客房。 没等多久阿阅就带着大夫进了门。 “这为姑娘本来就身子弱,如今受了凉,得好好养,我开副药,烧退了人也就没事了。”大夫收回手。 秦云淮点了点头,“那不知她头上的伤严不严重,可会有什么后遗症?” “头上的伤只是外伤,只是里头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却是不好说,等人醒来才能知道。” “多谢大夫。阿阅,把诊金结了送大夫回去。” “是,大夫您这边请。” 送走了大夫,秦云淮看着床上的人却是觉得头疼,自己原不该和王府的格格扯上关系,却没想到如今还把人带回的府里。 但是即使这么想,他却也没想过就这么不管了,只是,他看了看这屋子,看来还是得去买个丫头回来。 秦云淮不常住在宅子里,大多数日子都留宿在戏园的后院,所以这秦府虽然不小,却是没有多少下人,除了偶尔来做饭帮厨的巧大娘,他身边的事都是阿阅在做,府里事情不多,一个阿阅也够了,只是如今家里多了个女子,这就不合适了。 等阿阅送了大夫回来,顺路带回了一个麻烦的消息,山下通往戒台寺的唯一一条山路被昨夜的暴雨冲下的碎石泥浆堵了。 阿阅被他打发去雇个丫头,前不久朝廷下了令禁止在私下买卖人口,虽然这些律法受到了那些蓄奴主的反对,所以暂时搁置了起来,但是民间不少人家都把买卖换成了雇佣,那些贫家子弟也多了一项谋生的出路。 秦云淮自己拿了大夫开的药去了厨房煎,让巧大娘暂时看顾着凝宜。 巧大娘见他要进厨房赶紧拦着,“爷,不是都说君子远什么厨,这种事你们男人怎么能做,我来就好。” 秦云淮拦了她要拿药的手,笑的清风霁月,“我是哪门子的君子,不过是一个戏子罢了,再说我一个大男人总不方便照看一个姑娘。” 巧大娘虽然还是觉得不妥当,但是孤男寡女的确实也是不合适。 秦云淮原想虽然阿阅还没雇到人,巧大娘还能顶一阵,但就在他药煎了一半的时候,巧大娘的儿子跑过来,说是他媳妇儿在家发动了,如今一家子都没了主意,说是赶紧来请他娘回去。 巧大娘一听,事关自家孙子,哪能不急,搓着手来厨房和秦云淮告假。 “恭喜,这是喜事,大娘赶紧去吧。”说完还从怀里拿了个玉佩出来,“这就当是我的贺礼,这些日子你都不用急着回来,安心照看家里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还收您的礼。”在这秦家做活已经是她的运道了,主人家脾气好,不回来就让她也回家照看,工钱还多,已经是再好不过了,如今还给她送贺礼,这玉佩看起来也不是便宜的,她哪好意思要。 秦云淮没理会她的推拒,“就当是让我沾沾喜气。” 巧大娘赶回家,这宅子里又只剩了他了,不过好在他也习惯了,摇了摇头,拿起一边的破蒲扇,对着药炉继续扇,明明是这么烟火气的事,他做起来,却是仿佛一抬手一举手都是说不出的风流。就是这把破蒲扇也仿佛是一把青竹折扇。。 倏然,他不紧不慢扇火的手一顿,想到床上还不省人事的格格,头隐隐作痛。 第二十二章 醒来 http://.biquxs.info/

煎完药,他把药倒到碗里,端到了客房。 轻手把门掖上半扇,他把药放到床头,床上的人还是那副模样,不过眉目间看起来安详宁静了不少。 “冒犯了。” 把人小心的扶起靠在自己的肩头,那凝宜的头没有着力点往边上一歪,呼吸间热气喷到他脖子上的软肉。 秦云淮扶着人的手一僵,可算是知道温香软玉是个什么滋味了。 把人扶正了,端起桌上的药碗,一口一口快速的把药给喂完,扶着人睡下,这才送了口气,心想雇人这件事还是得催一下阿阅。 想什么来什么,秦云淮刚出房门,就见到阿阅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秦公子。”见人出来,杨樱立刻走上去,笑的一脸灿烂的和他打招呼。 “杨姑娘?”秦云淮意外的看着她,看了眼阿阅,“你是来找阿阅的吗?” 杨樱住在秦府附近,偶尔也会来戏园来看戏,只是最近来的少了,秦云淮倒是还记得她。 杨樱一愣赶紧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我是在外头遇见阿阅,听说你急着想雇个人,我整好没事,就过来看看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秦云淮一愣,勾起一抹客气的笑意,“照顾人的事多且杂,还是让下人来做就好,就不劳烦杨姑娘了。” 虽然雇佣在大多数平民人家来看比起为奴为仆好了不止一点半点,但是终归是伺候人的活,而且秦云淮也听说过杨樱家开了一家布庄,家里虽说不是富裕却也是过得有足有余,哪还需要出来帮人做事。 这位杨姑娘仿佛是没听出他话里拒绝的意思,热情道:“没事没事,我能做很多事的,你就放心吧,邻里就该互帮互助。”一脸全都交给我的表情,看了看他身后的屋子,“那位姑娘就在里面吧,我这就去看看。”说完径直进进了屋子。 秦云淮没来得及拦,她就进了屋子,门外两个人都一脸的莫名。 “这是怎么回事?”让他去雇个丫头回来,怎么带了这个杨姑娘回来? 阿阅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啊,我按您的吩咐去找人,结果就遇上了这个杨姑娘,问我找丫头做什么,我就把家里的事儿说了,她就偏要跟我回来,说她就能帮忙,我也劝不住她。”多一句他没敢说,这位杨姑娘的心思大概也就自家爷不知道了,他家爷在家日子少,他可不少次在家门口遇见过这位杨姑娘了。这次听说府里来了一位姑娘,她可不得来瞧瞧吗。 秦云淮听了他的话,皱了皱眉,“以后别到处往外说起凝姑娘在府里的事。” 阿阅不知所以,但见秦云淮不怎么高兴的模样,赶紧应了。 屋里,杨樱好奇的看着床上躺着的姑娘,螓首蛾眉,梨颊微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有教养的小姐。 见她这幅如同西子般的病容,就是杨樱自己都觉得心疼,原先是冲着打探看是什么人被秦云淮带回家,如今却是真心的想让人好起来。 将近晚饭时点的时候,凝宜才醒了过来,喝了药也退了烧,除了浑身乏力以外倒是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只是额头上有些隐隐作痛,却也没有什么大碍。 好不容易才从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里挣开,凝宜勉强撑起身子,看着这陌生的房间不是不慌。 试探的喊了声:“秋露?” “姑娘,你醒啦?”杨樱进门见到人醒了,立刻放下手里端着的药,惊喜的跑到床边。 凝宜见到这陌生的姑娘,差点以为自己又是死了一回,“你是?” 杨樱把人扶起来,在他身后垫了个高枕,“我家就住在秦大哥家附近,秦大哥一个大男人家里连个丫头都没有,我就老帮他来照顾你,你叫我杨樱就好。”说着伸手在她额头停了一会儿,“你的烧退了,大夫说了你的烧退了病也就好的一大半了,接下来好好养着就好了,对了,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的,特别是头上?” 杨樱言语伶俐,凝宜竟是没有插话的时间,听得也是糊里糊涂。 刚醒来还没回神只愣愣的摇了摇头。 杨樱松了口气,“那就好。”说完又风风火火的朝外头走,只留下一句,“我去给你煮点粥。” 凝宜被杨樱这顿操作看愣了,没来的急喊人,就又见她风一样的跑进来,把桌子上的一碗药塞给她,“记得把药喝了。”说完,又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只剩下凝宜看着手里捧着的药,回过神只觉得好笑,这姑娘的性子还真是可爱。 药虽然难喝,但是她从小到大也喝了不少早已经习以为常了,都说久病成良医,她一入嘴就知道这是最常见的治风寒的药。 把药喝完,凝宜把碗放到床边的柜子上,见到刚才杨樱的样子,她倒是放下了警惕,起码她知道这里对她没有恶意,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杨樱嘴里的这秦大哥又是谁?这些问题也显得没有那么着急了,既来之则安之一向是她的处事方法。 凝宜放松下心情,这才有心情去观察周围的环境,看起来她现在住的是一间客房,这家人虽说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却也不缺钱的样子,凝宜看着这单调没有多余装饰的屋子,心里默默吐槽,这家主人一定性情孤僻没有多少朋友或者就是太抠了。 另一边书房,不知道被凝宜冠上性情孤僻又是铁公鸡称号的秦云淮也刚刚得到凝宜醒来的消息。 杨樱刚到厨房煮了粥,就想起了秦云淮,她第一次见这秦府来姑娘,想必这个姑娘一定是秦大哥很重要的人,当时就转头朝书房去了。 杨樱朝书房探进头,刚想喊人,想起刚才那位姑娘躺在床上那样安静美好的样子,说话那么温柔,她自己也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收敛了自己的脚步,轻声细语:“秦大哥?”。 秦云淮抬起头朝门口看过去,见是杨樱,“杨姑娘?”他看了眼桌上的洋钟,一不留神原来已经这个点了,“时间不早了,杨姑娘早些回家吧,免得杨老板和夫人担心。”他以为杨樱是来告辞的,杨樱大小也算是个闺阁小姐,他本来就没真把人家当做顾来的下人,留在秦府说出去也不好听。 第二十三章 道谢 http://.biquxs.info/

杨樱红着脸不好意思的一步步挪进书房,一听秦云淮的话,立刻慌乱无措的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我是想来告诉你那位姑娘醒了。” “醒了?”秦云淮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人没事他也算是松了口气。 杨樱一直在注意他,见他的表情,心下一酸,这位姑娘果然对他很重要,但她天性心大,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秦大哥那位姑娘刚醒,似乎是有些害怕,你快去瞧瞧吧。”她想到那位姑娘醒来就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只睁着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肯定是被吓到了。 杨樱把凝宜不说话理解为害怕,也不知道是自己风风火火的性子根本没留下让人家说话的空。 秦云淮想她醒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被吓到也确实应该了,当即起身往后院走,顺便见杨樱还在,“杨姑娘,天色不早了,今日多谢你的帮忙。” 杨樱已经顾不上自己一直酸涩的心情,“我灶上还煮着粥呢,那位姑娘一定饿了,我送完粥就回家。”最后一句说的很是落寞。 秦云淮自然也是听出来了,世人常拿戏子作比妓,风月场上的事他没尝过却也见过不少,但是他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客气疏远的道了声谢。 杨樱把粥煮完送过去,就失魂落魄的告辞回了家。 回到家杨夫人正在家门口张望。 杨樱奇怪她在做什么,悄悄矮下身,凑了过去,站到她娘身后突然出声喊了声:“娘!!” 杨夫人被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看清楚人,恼怒的就要往她身上打:“你这臭丫头!” 杨樱往边上闪了闪:“娘你在门口干嘛呢?” 杨夫人止了手没好气道:“你好好意思问我干嘛,我倒要问问你干嘛?” 杨樱心虚的撇了撇嘴,往里头走:“我能干嘛,领里之间互帮互助吗?” 杨夫人把门关上,跟上她,一肚子气:“还互帮互助?你这臭丫头心里想些什么我还不知道吗?人家有点事,你就上赶着去人家门里帮忙,你在家我怎么没见你大小姐动动手呢?” 杨樱羞恼道:“哎呀,娘~你怎么把你女儿说成那种不知羞送上门的女人了?” 杨夫人白了她一眼:“难道不是吗?”说完,朝屋里看了眼,板了脸,警告道:“我可告诉你,这事可不能让你爹知道,对家说的好听外人尊说一声秦老板,可是说到底不过是个戏子罢了,你爹可不会让你和这种人来往。” 杨樱听到自己亲娘这样说秦云淮心里不乐意,张嘴就反驳道:“戏子怎么了,戏子人家也是凭本事挣钱,和我们家又有哪里不一样,再说人家温文尔雅为人又有风度,哪里有那么不堪。” 杨夫人对这个迷了心肝的女儿是没了辙:“哎呦,我的傻闺女诶,你年纪小,哪里知道他们圈子里那些不堪入耳的事儿啊,你看人家温文尔雅有风度,那不过是表面的事儿,你哪里又知道人家内里是白是黑?”能在北京城闯出名堂来哪个不是后面有人撑着或是自己是个狠角色,戏子身后有后台,多想想就知道里面有多少龌龊不能开口了。 想到这,杨夫人打定主意不让自己女儿掺和进去,“我可告诉你,你以后别往人家家门口瞎转悠,人家不就是长的模样俊俏了些,你年纪小见识的少,男人啊,不能光看脸。” 杨樱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屋里她爹喊人的声儿,她娘急忙拉着人就进屋去,被拉着的杨樱撇了撇嘴,对她娘的话不服气却也没再顶嘴,这些话她可不敢在她爹面前说。 秦府。 凝宜端着白粥一口一口喝着,后知后觉的发现现在这幅场面有些尴尬。 她躺在床上,秦云淮坐在桌前,凝宜不太记得人脸,她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秦云淮这张脸却还是记得很清楚。 凝宜把空了的碗放到桌上,打破这沉默的场面,“是你救了我?”说完,凝宜就咬了咬下唇,这不是再明显的事了吗,赶紧加了句:“你有见到我的丫鬟吗?” 秦云淮不知道她心里戏这么多,“秋露姑娘说她在戒台寺还有事需要处理,所以在下先把您带回城里找了大夫。”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秦云淮加了句:“格格若有事,今日天色已晚,在下明日再送您回王府?” 凝宜听他这一个两个您,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别扭,看他这温润如玉的模样,硬是让她觉得不自在,“你还是别多礼了,我还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叫我凝宜就好。” 秦云淮眼里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见她确实是一副认真的表情,也没有多推辞,却也没有直接喊这人家的闺名,点了点头自然而然的喊了声:“凝姑娘。” 凝宜点了点头:“若是不麻烦的话,可不可以麻烦你送我回戒台寺。”听秦云淮传的话,秋露这丫头大概是帮她和四嫂掩饰自己不在寺里的事去了,若是她自己回了王府,岂不是不打自招,以她四嫂的性子,就是不怎么责怪她,以后她再想出门却也是不容易了,凝宜暗自摇了摇头,四哥整日忙于公务,她也不好去拿这些事去烦他。 凝宜想的好,却见秦云淮皱了皱眉,颇为为难:“实在是不凑巧,这些日子的大雨把戒台寺通往山下的路冲毁了,这些日子正在抢修,怕是还有两三天的样子。” 这下可麻烦了! “不知道,这几天可不可以打扰一下?” 秦云淮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但也没有说什么,“若是有什么需要,凝姑娘可以去前院找阿阅。” 凝宜点头,微微朝他笑:“多谢了。” 秦云淮回到前院,把阿阅喊过来:“这几天你就不要跟我去戏园了,留在这里,如果凝姑娘有什么需要,你照办就好。” 阿阅点头,“是。” “对了,你备一份不逾矩的礼,悄悄送去杨家,就说多谢今日杨姑娘来照顾秦府女眷。” 阿阅意外的看了眼秦云淮,心里反复念叨了两个字,女眷? 秦云淮见他这暧昧的眼神,没有打算解释什么,“还不快去。”。 “诶。” 第二十四章 戏园 http://.biquxs.info/

晚饭是阿阅做的,因为巧大娘媳妇生孩子还没回来,家里又只有这三个人,总不能让家里这两个人一看就不是动手的人来做。 凝宜坐在下手,秦云淮作为主人家自然坐在上首,阿阅站在一边。 凝宜看着桌上那三道菜,在看看这屋子里除了自己的两个人,再次认识到这秦府的冷清。 她见阿阅站着,温柔的笑,“你就是阿阅吧?坐下一起吃吧。” 阿阅一直以来虽然跟着秦云淮,但是秦云淮不讲究那些虚礼,也没有多大的规矩,这回他是把凝宜看做了未来夫人,所以一心想在这未来女主人面前好好表现,所以显得殷勤了些。 他看凝宜这温柔的模样,心里想概不得自家一向不把女人放心上的爷也会那么关系这位凝姑娘,不只是美,还那么温柔,在她身上仿佛能看见世上最美好的事物。 “诶。”阿阅高兴的一口答应了下来,就要坐下来。 就见秦云淮右手握拳抵在嘴角低咳了一声,“阿阅,不得无礼,格格这与礼不和。”后一句是对凝宜说的。 凝宜见他身上那清冷的气质,有些意外,虽然他表现的温润如玉为人亲和,但她就是觉得秦云淮一直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凝宜听他的称呼,心里不知道怎么就不舒服,她早就说过让他喊他凝宜就好,结果他如今又喊格格是什么意思?她见阿阅立刻站到一边,心里就想和秦云淮杠上,表面仍是那副温和大度的模样:“早就说过,不用这么多礼,在这里我只是客,你是主,一切按你们平时来就好。”她自然看的出啦阿阅对于秦云淮来说,不是普通的下人。 阿阅在听到格格两个字的时候,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兴奋却又紧张,格格?我的天?爷居然连格格都能拐回家?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就在边上,格格您用,这菜我。。奴才做的不好,请格格见谅。” 凝宜也没说话,只是看着秦云淮。 阿阅见状也朝他看过去。 秦云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最后无奈的笑道:“既然凝姑娘让你坐,你就坐吧。” 阿阅也是个机灵的,随机坐到秦云淮的左侧,笑的傻白甜:“谢谢凝姑娘。” 第二天一早。 杨家收到秦云淮的谢礼的时候,杨老板忍着气,扯了抹笑把阿阅送出了门。 杨樱失落的看着桌上那些再标准不过不逾矩的谢礼,但也只是失落酸涩而已。反倒是杨夫人看着这些东西,气不打一处来,把人给扯过来,“你给我说清楚,你去秦府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杨樱咬着嘴唇发倔,垂着眼,就是不开口。 杨夫人恨铁不成钢:“人家都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了,就差没把拒绝甩在你爹娘我们的脸上了,你这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你到好还眼巴巴着去照顾人家的女眷?怎么?你难道还想给那个下贱的戏子做妾不成?” “秦大哥才不下贱?”杨樱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受着她娘的骂,听到这却还是忍不住抬起头反驳。 杨夫人只觉得气血往上涌,顾不得理智,大骂道:“你是不是真的这么不要脸?好,你给我去秦府,别再认我和你爹了。” 杨樱哪里听过这些,泛红的眼里满是委屈,不明白这事儿怎么就闹到了这个地步,她只是去帮忙照看一下病人,秦大哥道谢回礼,怎么就变成自己上赶着不要脸要去做妾了?手指绞的发白,嘴里却是一个字都没出口。 杨老板进门就见这对母女相互红着脸,他虽然刚才也生气自家女儿的不自重,但是回来见这委屈的小模样又都变成了无奈,“好了好了,阿樱你先回房,我和你娘有些话说。” 杨樱也不想说话,直接就往外走了。 杨夫人缓过劲来,也是后悔刚才自己气头上的话,“我刚才话说的过了。” 杨老板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我们只有阿樱一个女儿自小宠的过了,虽说如今这世道对女子的束缚不如前朝来的大,可终究名声对女子来说重若性命,哪怕那秦云淮是一个穷小子,我也认了,可是不说他如今已经有了妻子,就是他这戏子的身份,我也决不能允许我的女儿受人白眼。” 半天没说话,良久屋子里才响起杨老板苍老了不少的声音:“阿樱也不小了,你早日帮她相看起来吧,女子总归要嫁人的,嫁了人她的心思就淡了。” 杨夫人心里酸涩,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话。 秦云淮自然不知道他送去的礼和阿阅带的话,让杨家是怎么一番鸡飞狗跳,若是知道怕也就是一笑罢了。 加上前面几日他在母亲那里待的时间,他已经四五日没有去戏园,戏园掌柜早就在他回来的第一日就来找过他,只是因为凝宜的原因,他往后拖了一日,今日一大早,他把阿阅留在秦府,自己骑了匹马往城内去了。 “爷,您可算是来了,今日的票昨日就卖完了,就等您开锣了。” 秦云淮一摆长衫进门,朝掌柜的道:“你先去前头照看好客人,就说,这些日子我都在戏园,来日方长。” “诶。”掌柜的得了话,高兴地到戏园门口向各位夫人小姐转述了这番话。 掌柜的看着这些夫人小姐,各个打扮的明艳动人,心里高兴,这些夫人小姐打赏起来可比那些大老爷们来的爽气,自从淮爷登台以来,他们这戏园子都快比那八大胡同都热闹了。这百花争艳的场面,就是看着心里也高兴啊。 听掌柜的说完,那些女眷虽然可惜,但想想淮爷的来日方长,心里又美滋滋的都散了,只留下一位还站在戏园的门口。 “王掌柜。”一个妇人打扮的喊住了他,王掌柜抬眼看到眼前这个打扮的金光灿灿的女人,头就开始疼,今日出门他肯定是没看黄历,怎么又遇上这位姑奶奶了 虽说心里在骂娘,可脸上还是那殷勤的笑:“刘夫人,好久不见,今日怎么有空来听戏?”。 那个刘夫人听见掌柜的话,脸立刻就搭了下来,配上原本就细长的丹凤眼,显得愈发的刻薄了,她斜了一眼身后的丫头。 第二十五章 醉打金枝 http://.biquxs.info/

什么锅配什么盖,什么样的主子也就有什么样的丫鬟,丫鬟趾高气昂的上前:“王掌柜,你人可不能乱叫,我家小姐如今可是已经和那姓刘的和离了,你可不要败坏我家小姐的名声。” 王掌柜的闻言扯了扯嘴角,心道你在这儿大喊大叫也不知道是谁在败坏名声,这年头女子和离可和以后离婚不一样,那也是被人鄙夷的。 “是小人的错,是李小姐,李小姐。” 刘夫人娘家姓李,家里只有一个哥哥,兄妹两个自小相依为命,李月梅一个女人缝缝补补给人家做工,好不容易居然也是供出了个科举进士,现如今他哥哥在户部当差,管的可是皇帝的钱袋子,她也有了钱,可不得补上之前那些年吃的苦。 王掌柜可是知道她之前的丈夫是她家还没发迹之时找的,虽说人家是个屠夫,但是这些年她可是没少从夫家拿钱贴补她那个哥哥,如今他哥哥出息了,她到好一转头就和离了。 李小姐不知道掌柜的心里对她的鄙夷,仍是高昂着头,眼角瞥着他,用高高在上的语气问道:“我可问你,这院子里当真没位子了?我怎么听说二楼一间雅座一直闲置着呢?” “这。。”王掌柜的算是知道了这个李小姐是为了什么了,只是他只能实话实说:“这雅座是淮爷吩咐下来给客人留着的。” 李小姐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说吧,多少银子?” “这确实不是银子的事儿。” “怎么?你们开戏园不就是为了赚银子吗?现在和我扯清高?”李小姐没耐心听他这些兜圈子的话,“我告诉你,你这戏园子若是还想开下去,就自己掂量掂量。” 王掌柜虽说迎来送往都是笑脸迎人,却也不是没脾气的,一个小小的户部干事的妹妹,也敢这么猖狂了,他脸上的笑意也没了:“实在是抱歉了。” 李月梅脸色一变,就要开口骂,她身后的丫头扯了扯她的衣袖,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姐,大街上的,我们何必和一个掌柜的斤斤计较。” 李月梅勉强压下了火气,扯了抹笑:“王掌柜,你说那个雅座反正也是空着,既然没人来何必浪费呢?我也是喜欢听淮爷的戏,您看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 李月梅话还没说完,就见掌柜的突然变了脸色,笑的两边色褶子仿佛是菊花一样,朝她身后看过去:“凝姑娘,您来了。” 凝宜在府里待得无趣,问了阿阅秦云淮去哪儿了,才想起来她之前听过这双喜戏班的戏,她和秦云淮也不是只见过一次,原本还想常去听,只是之后事情太多忘了。 这时候想起来,正好无事,就喊了阿阅送她来了戏园。 凝宜看了眼李月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朝掌柜柔和的笑着点了点头:“王掌柜。” 李月梅就见刚才态度强硬一步不让的王掌柜顿时像是变了个人,笑的热情:“凝姑娘,您可好久没来了,赶紧里头请。” 王掌柜迎着凝宜就要进门。 一边的李月梅第一次被人这么无视,在家里,她哥哥怜她为了他牺牲了许多,所以事事都听她的,就是和离也就是她一句话的事,但这也导致了她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只以为他哥哥出了头,她便也升了天。 “站住!” 李月梅冷笑了声:“王掌柜,生意不是这么做的,你说里头座满了,如今又把人领了过去是什么意思?这是见我好欺负不成?” 王掌柜皱了皱眉,虽说做生意讲究笑脸相迎,但是遇上难缠的人却也有难缠的做法,别说只是一个户部的小官,这北京城一竿子砸下去,十个里面九个可都是皇亲国戚,他们这戏园也不是怕事的。 王掌柜刚要开口,边上的凝宜就先出了声。 仍是那柔和的声音,仿佛流水一般无声无息却进到了心里:“这位姑娘怕是误会了,我不是来听戏的,故王掌柜也没有故意蒙骗你。”她从李月梅的话里把这事也听了个大概,只是她懒得争这些口舌之利,也不想这梨园传出些难听的话,所以拦下了掌柜的,打算囫囵过去。 李月梅却是一个字也不信:“你不是来听戏的?难不成你来这戏园子是来吃饭的?我倒不知道这戏园什么时候还有这项生意了?” 凝宜嘴角的笑意不变,仿佛没有听出她话里带的刺:“这戏园做的什么生意就看这老板愿不愿意做,买卖买卖,你买我卖讲的就是一个你情我愿,是不是?” 说完见李月梅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没等她开口转身就朝门里走了,李月梅被她这番话说的羞恼不已,就要跟上前去,王掌柜跟着后面把人给拦了,顺手把大门给带上。 李月梅看着这关着的门,咬牙:“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凝宜没理门外的人是什么反应,问边上的王掌柜:“今日秦老板登台吗?” “是,您的位置,淮爷一直给您留着。” 凝宜刚坐到位置上,戏刚好开始。 铜锣一声起,厚幕始开。 踏着鼓点,戏中人一步步登场。 今日的戏竟是一折打金枝。 唐,郭子仪既平安史之乱,功高望重。唐肃宗将其女儿许配给郭子仪的儿子郭暧。会郭子仪夫妇八十双寿,家人相率拜贺,独公主不出拜寿,郭暧大恚,乘醉殴公主,公主痛哭回宫诉皇后。郭子仪闻之大惊,立缚其子。负荆上殿请罪。唐王笑曰:“不痴不聋,不作阿家翁。儿女琐屑事,何必问?”郭子仪乃安。父子再拜谢恩而退。 凝宜听得兴致盎然,若是蕴琉在这儿,想必肯定不屑那刁蛮任性的公主,虽然她自己也并不爱那些规矩束缚。 但怕是也会心生羡慕,唐朝的公主怕是最为自在的了。 “好!”台下一阵叫好,各种打赏不要钱一样的往台上扔了过去。。 凝宜朝下面看了眼,倒是无意间发现了个老熟人。 第二十六章 玉影 http://.biquxs.info/

叶赫那拉·赫敕。 看他那样子,那次花园里的事倒不是一时兴起,看着台上人眼里的狂热和欲望让凝宜不适的皱了皱眉。 戏快结束了,凝宜从后头下了楼。 “姑娘不听戏了?”掌柜时刻关注着这位娇客的动静,见人下来赶紧迎上去。 “中间的这位男客常来吗?” 来着听戏的女客占了大多数,男客又打赏的这么利索的,也就中间那位大人了,“常来也不常来。” “这话什么意思?” “这位大人是戏园子常客,但是人家只在淮爷登台的日子才来。” 凝宜算是听明白了,她这表哥还是一个“痴情种子”,凝宜咬了咬下唇,就是不知道那看起来清风霁月的秦老板是不是同好。 思维诡异的发散了开去。 掌柜的见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提议道,“姑娘要不去后院转转,一池荷花也快开了,正是好光景。” 凝宜点了点头,反正也无事可干。 问了人,往戏园后院走了过去。 原本凝宜对掌柜的说的好光景并不抱什么希望,她转过一扇门后,才知道自己是想错了。 比起那个毫无人烟气的秦府,这里更加像是一个家。 最中央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荷花池,铺满了碧荷,像是一张张碧玉盘在风中摇曳生姿,点点粉色夹在其中,像是娇羞的初嫁妇人,含羞待放。 池子周围种满了花花草草,缤纷错杂却不凌乱,带着独特的规律,美的放肆却不张扬。 如今已经到了春末,恰是最好的时节,花一生中最后精彩的岁月。中间小路上时不时走过一两个身着干净利落的短装,或是在花中比拟着身姿,妩媚娇柔,与群花比艳,或是一招一式你来我往,让人叫好。 凝宜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叹道:“这个院子才像是住人的。” 秦云淮刚过来就被她这突然的感叹来的一愣,无奈的笑道:“难不成我那院子就不是人住的?” 凝宜回头恰好看到了刚从台上下来的秦云淮,即使是刚才就见两人,却还是看得一愣。 薄罗衫子金泥缝,困纤腰怯铢衣重。眉目流转间,仿佛世界都在这一双眼里。 真真儿是气死大闺女小媳妇。 凝宜回过神,看着这一池碧荷摇了摇头:“不是不是人住的,而是太没有人气了。” “人太容易被这些繁华迷了眼。” “身处繁华,却又时刻警醒自己不能在其中沉沦,繁华怎么就成了坏东西了?” “对于俗人来说,繁华容易让人迷了心,对于心志坚定宠辱不惊的人来说,繁华不过是锦上添花,我不过是一个俗人,还是活的警醒些好。”秦云淮摆了摆水袖。 “噗,你可真是一个矛盾的人?”凝宜斜瞥着他,眼里流露了一丝俏皮。 秦云淮这才感觉到她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怎么说?” 凝宜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喜欢唱戏吗?” 秦云淮挑了挑眉。 这时候,前头掌柜找了过来,“爷,前头。。。”他看了看边上的凝宜没有说下去。 凝宜自觉的走到一边的牡丹前,唯有牡丹真国色,世上繁花在它面前也都黯然失色。 秦云淮看向掌柜。 王掌柜凑过来,“玉影小姐在前头。”王掌柜的心里着急,这两个姑娘这么都凑到了这儿了。可以说是为他们爷操碎了心。 “玉影?”秦云淮倒也不意外,每次他从戒台寺回来,玉影都会来一次。 “你让她进来吧。” “啊?”掌柜的有些意外,朝凝宜的方向看过去,难道是自己猜错了?自家爷还是喜欢的是那玉影?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比起那八大胡同的玉影,这凝姑娘明显高出了不知道多少。 秦云淮转头朝凝宜看过去。 凝宜似乎有所察觉,回过头,见他看着自己,“怎么了?” “我有位朋友要来。。” 话还没说完凝宜勾起个嘴角,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明白了,是哪家的小姐?我就不在这儿碍事了,正好我让阿阅带我去逛逛。” 说完没等秦云淮说话就转身朝外头走了出去。 秦云淮嘴角抽了抽,他话还没说完。 他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光顾着说话,连行头都忘了卸。摇了摇头,他朝后台方向走去。 诱人的身段,勾人的眼,玉影吸引男人的不只是她那妖媚的外表,更是那高傲的神秘,让见过他的男人都想去征服他,当然若是有人知道她的师父是当年赫赫有名的赛金花,别人只会说美人像皮不像骨。 她就靠在门边,就美的像是画里的人,一抬手一投足便是世上最美的风光。 多少男人只为求她的一次注目,但是她现在这样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却仍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温柔。 玉影有时候在想,若不是当年她给了一碗饭于那对落魄的母子,是不是她连这后台都进不来。 “秦大哥。”婉转细语,旖旎低喃,就像是要苏了人的骨。 秦云淮卸妆的动作不停,点了点头,“玉影。” “我听说你回来了,特地带了些东西看看你,顺便带了些东西,下次你再去看伯母的时候记得带上。” 秦云淮停了手,见她带来的大包袱,“你不用这般费心,你一个姑娘在外也不容易,多留些银钱傍身。” 玉影听出他的关心,笑的羞涩:“钱财身外物,伯母对我就像是女儿一样,我也该孝敬她。” “我是说我不值得你如此费心,对自己好一些,男人终究是靠不住的,把钱攒着,以后也好有个出路。” 这话里拒绝的意思可以说是十分明白了。 玉影手上的动作一顿,咬了下唇,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拒绝。 “你拒绝我,是为了她?”她进来的时候恰好遇见后院出来的凝宜。 “不过是一个客人。”。 “你可知,她是什么身份?”她听出了他口中的冷漠,虽然不知道凝宜的身份,但是那场华洋晚宴上,那位六格格可是和她十分亲近,相想也是哪家的王孙贵族,再不济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那样的人家怎么会和一个戏子在一起,大概也和那些台下的夫人小姐一样,冲的不过是你的一张脸。 第二十七章 回寺 http://.biquxs.info/

只有她,他们是一样的,一样在这世道的最底层挣扎,那些男男女女们一边唾弃鄙夷,一边追捧,他们注定只是那些有钱有势的人的玩物。 秦云淮皱了皱眉,他只以为玉影知道她的身份,在外凝宜宣称在戒台寺祈福,若是被人知晓。。 玉影却将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心中酸涩,“秦大哥,你和她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戏子妓子,不论身份经历或是外貌,你和我才该是这世上最般配的。” 秦云淮见她红了的眼眶,叹了口气:“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都是飘零人,那有什么真情假意。 玉影虽然做的不是什么说得出口的行当,但也是从小娇惯长大的,死缠烂打的泼妇行为她做不出来,没再说话,转身出门离开了梨园。 秦云淮却是觉得好笑,他周围的人难不成都以为他对那格格有什么非分之想不成? 另一头,凝宜坐在马车里,还在想刚才在出门时见到的女人,虽然见多次数不多,但是凝宜对她的印象却很深。 “凝姑娘,到了。” 马车停在了五层高的红砖楼前,凝宜踩着矮凳下了马车,进到饭店的大堂。 “请问六格格在吗?” “六格格在这儿定的房间没有退,但是这些日子都不在。”饭店管事恰好也在那天的华洋宴会上对凝宜有些印象。 奇怪?人不在酒店,阿耘也不知道又去了那里玩了。 “凝宜格格?” 凝宜回头意外的看到一个熟面孔,“徐大人?” 徐长续下马请了安,看了眼后头的饭店招牌,“您是来找六格格的?” 凝宜点头,微笑道:“是,只是来的不巧,阿耘恰好不在。” 徐长续皱了皱眉,“格格可知道她有哪个去处?” 凝宜眨了眨眼,见他眼里的不明显的急切,心里闪过一丝异样,想到之前蕴琉来见她时的抱怨,凝宜眼里闪过一丝趣味,嘴角柔和的笑容不变,抱歉道:“这,我也不大清楚。” 徐长续心下一阵失望,拱手,“长续叨扰。” 凝宜体贴道:“无事,徐大人若是有了阿耘的消息,记得也告知我一声。” 见人不在,凝宜也没有其余的事可做,也不敢到处溜达,只能让阿阅把她送回秦府。 凝宜起来还是没有见到秦云淮,问了阿阅才知道他压根就没回来,昨夜就睡在了梨园。 凝宜看着这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地方,又想到梨园那热闹的景象,心中却是生了些不平,察觉到自己这不正常的想法,凝宜一愣,自己什么时候竟像个孩子一般幼稚了,苦笑的摇了摇头,回头间自己又恢复了人前那副温柔却带着距离的模样:“阿阅,你去告诉你家爷,明日我就回去了。” “回去?”秦云淮听到阿阅传来的话的时候,正在上妆,他想了想:“你先别回去,唱完这一场,我和你一起回去。” 凝宜一个人在秦府待得无聊,转悠到了书房,见门大开着相比也没有什么秘密或是宝贝,凝宜犹豫了一瞬,走了进去。 虽说秦云淮是一个戏子,在这大多数眼里是个供人取乐的玩意儿,但是他的书房却是有不少的书,凝宜大致看了一边,不仅是书多,这涉猎的范围也是极广。 凝宜顺手挑了一本,坐在一边的软塌上,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一下午,秦云淮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女子侧卧在软塌之上,手上握着一卷书,一席鹅黄色的长裙柔软的铺在周围,宁静美好,如同一幅画活在了他的眼前,让他不忍心去打破此刻的美好。 “你回来了?”凝宜瞥到门口的人,不慌不乱的顺手放下书,坐正了身子,动作间不经意的流露出几丝慵懒的风情。 秦云淮纤长的睫毛一扇,“阿阅带话来说你明日就要回去了?” 凝宜点头,温和有礼:“是,明日戒台寺的路也该通了,这两日叨扰了秦老板。” 秦云淮见她一如初见之时的温柔,心里觉得有些别扭,没有深想,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秦某也不留客,明日我一道送你回去。” “你送我?” 梨园门口放的招牌又划去了秦云淮的名字。 把人送回了了寺里,秦云淮去了山下看了陈氏,坐了一盏茶的时间,打道回到了秦府,看着又空旷起来的屋子,顿了顿脚,转头又回到了梨园。 凝宜偷偷溜回了厢房,在门口敲了敲门。 “谁啊?” 是秋露不耐烦的声音。 “秋露。” 下一秒就见门从里头打开了,秋露见到自家格格顿时有种活过来的感觉,赶紧把人拉到屋子里,关上了门。 “格格,您可回来了。”她呼了口气,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算是松了开来。 “四嫂知道我离开了么?” “没有。”说起这事,秋露把她离开这两天发生的事都和凝宜说了。 “福晋和太妃这两日正在暗地里较劲呢,奴婢去回禀您生病了的事,福晋只是关心了两句,昨日太妃倒是想来看您,奴婢给推了回去。” 凝宜听说自己离开的事没有被戳破,也就没再问,只是,“福晋和太妃怎么了?”这事有些意外,凝宜低咳了两声,虽说这自古以外婆媳之间不对付是常事,但是福晋碍着规矩和王爷,太妃碍着福晋背后的太后,两个人虽说各自看不惯,却也相安无事的处了三年,如今两个人又是为了什么? 秋露赶快给倒了杯水递上去,担忧的看着她:“格格身子还没好?” 凝宜摆摆手,“只剩下一些小毛病,养两日就好了,你继续说。” “太妃想要养着小阿哥,福晋不愿意,这些日子两个人就在那僵持着,太妃如今用孝道压着福晋,福晋又一恪守那些汉人传下的妇德,如今小阿哥就在太妃屋里呢。”。 一个是盼了三年的儿子,一个是特地来这祈了半年的福,对于这王府的宝贝蛋,这两个王府尊贵的女人那可能舍得放手。 第二十八章 落胎 http://.biquxs.info/

“太妃见福晋不愿意把小哥放到她哪儿养着,直接就开口提了之前小阿哥中毒的事儿,话里话外都是福晋这个额娘不顶事,就差没直接开口了。”秋露撇了撇嘴,就算她一直以来不怎么喜欢福晋,但是这时候也不由同情她。 凝宜揉了揉眼角,站起身:“秋露,替我换身衣服,我去看看太妃。” “是。” “母妃。” 刘佳氏正抱着小阿哥逗乐,一边问奶嬷嬷昨日夜里小阿哥睡得好不好。 “平安,你来啦。”刘佳氏把小阿哥放在一边,笑着朝凝宜招手,拉着她关心道:“怎么样?身体好了些吗?昨日里母妃想去看你,你还不让,问了秋露,以后别再走那么远,要记得带着伞。”刘佳氏说了一段,让凝宜心里觉得暖暖的,“今日可痊愈了?” 凝宜笑笑,坐到边上,倚了过去:“无大碍,是平安让母妃操心了。” 刘佳氏难得见到这个女儿撒娇的模样,心里软的不成样子,将她散开的发丝掖到耳后:“为人父母,就是操一辈子心也不觉得多。多大的姑娘了还这样撒娇。” 凝宜笑着坐直了身子,突然感觉自己腰上被扯了一下,低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小阿哥翻仿佛了个身,抬着头看着她,手上扯着她腰上挂着的玉佩。 乌溜溜的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凝宜。 凝宜把人抱起来,“呀,我们午格都能翻身了。” 刘佳氏笑着帮她把小阿哥的手脚摆放好,嗔怪道:“你这姑姑可真是不尽职,早就可以翻身了,我们家的午格可厉害了,对不对?”最后一句是冲着凝宜怀里那不知世事的孩子说的。 几个月的孩子哪里知道这些,偏生小阿哥还啊啊了两声,可把刘佳氏这个刚上任的祖母乐的不行,直接把孩子从凝宜的怀里接了过去。 凝宜看了眼那粉嫩玉啄的小阿哥,状似不经意的朝外面看了眼:“都这么久了四嫂怎么不在?” 她来了的恰好是午膳时间,在寺里刘佳氏早前吩咐过一起用。 闻言,原本一边笑着哄孩子的刘佳氏,脸上的笑淡了下来,手上虽还在逗孩子,但声音里也没了刚才的笑意:“她?她这是对我不满呢。” 凝宜自然也听出来了她这话里的不满,却装作不知道的笑着:“怎么会,嫂子一向是最重规矩的,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话还没完,福晋身边的丫头就来传话,说是福晋的身子不舒服,今日就不来给太妃请安了。 “你看看,这不是对我不满是什么?”刘佳氏把孩子递给奶嬷嬷,让人抱下去喂奶,“我就不过是想养着午格,她就给我脸色看,还不是仗着她后面的太后?” 刘佳氏始终对当年太后赐婚的事抱有怨言。 凝宜没有纠结在太后身上,只是冲着福晋的慈母之心劝下去。 “慈母之心?就怕这慈母之心把我们家小阿哥都给养骄纵了,我爱新觉罗家,一向是易子而教,就是你四哥也不是在我膝下长起来的,长于妇人之手,只怕到时候只剩了妇人之仁。” 凝宜低头,知道这不过是刘佳氏的找的明面上的借口而已,除了她真的看重这个嫡孙意外,多少也是想拿捏着瓜尔佳氏。 凝宜知道这事是回转不来了,只能劝了几句给福晋多见儿子的机会,这刘佳氏倒不在意,只说她若是想儿子了,偶尔带回去两日也不是不可以的。 凝宜一行人在戒台寺住了近半个月。 瓜尔佳氏看起来也是想明白了太妃要养小阿哥的决心,也没有再提要抱回小阿哥的事,只是每日里往太妃那请安的时候待得时间长了不少。大概是听说了凝宜帮她在刘佳氏前头说了话,这些日子对凝宜的关心也多了不少。 日子过的看起来很是平静安稳,但是这三个女人心里却都渐渐的晃动了起来。 刘佳氏见这半个月瓜尔佳氏都没有打算回府的意思,才察觉到哪里不对劲,若说祈福哪里有放下府里的大事小事依恋这么些日子待在寺庙里的。 她身边的嬷嬷去打听了才大概是知道,这是两口子闹了别扭,同时也对瓜尔佳氏对了不满,这后宅本就是女人的战场,“她自己没有能力管好那些女人,到这时候还怪起了丈夫?都说她讲规矩,我看这规矩是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刘佳氏皱眉从蒲团上站起身,朝后面候着的嬷嬷吩咐道:“去让福晋来我这儿一趟。” 另一边,瓜尔佳氏也不由的开始着急起来,当时自己被冲昏了头一赌气就来了戒台寺,如今半月都过去了,王爷都没传来什么消息,她自然开始想起后院那些女人,就是一开始自持身份,这个时候也不由动了心思,特别是府里来人传来消息过来,府里一个格格怀了身孕,瓜尔佳氏更加坐不住了。 这时候太妃派人来请她过去。 “母妃。” “幼兰啊,坐。”刘佳氏盖上茶盖,把杯子放到桌上。 瓜尔佳氏听到她这称呼,眼皮跳了两下,果然就听见刘佳氏开口。 “幼兰,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知道你从小长在太后膝下,身上的傲气是必然的,只是这傲气,对别人可以,对丈夫,可不是想你怎么来就怎么来的。” 刘佳氏这话像是一个巴掌直接扇在了瓜尔佳氏脸上,瓜尔佳氏眼里满是羞恼,却不能反驳,只能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是臣妾一时太过担心午格忘了自己福晋的职责,刚好,臣妾想这些日子也打扰了寺里,正打算和母妃说回府的事宜。” 刘佳氏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你去趟平安哪儿也告诉她一声,东西该准备的都可以准备起来了。” “是。” 原本整理东西还得要两三日,可就在这天晚上王府来人传话,说是柳格格落了胎。。 顿时福晋收拾东西也不顾上了,就要回去,还是刘佳氏开口:“你早去一天又能做什么?”福晋才静下心来,临时收拾了些必要的,就打算明日早上就回去,留下几个下人在这儿收拾剩下的。 第二十九章 幕后 http://.biquxs.info/

也不是刘佳氏不关心柳格格的孩子,如今载沣膝下只有那么一个嫡子,她自然是希望多子多孙,但是孩子已经落了胎,她虽然心疼但是那不过才几个月,自然比不上就在眼前白白胖胖的嫡孙。 凝宜得到福晋身边丫头的传话,吩咐秋露去收拾些必要的东西。 她坐在桌前皱眉看着她画错一笔的牡丹,鲜嫩的花瓣上落了一滴墨。 最近王府可真是不安宁。 是巧合吗?如果这柳格格落胎是巧合,那么溥仪中毒终归是人为。 凝宜把笔放在一边,如果是人为,那动手的人又是谁?是后院的女人还是。。。凝宜想起宴会上遇见的那对男女,还是那些革命党? 凝宜把那画错了的画拿起折了放在一边,重新拿起笔慢慢的描绘出另一朵初放的牡丹。 第二天一大早,刘佳氏瓜尔佳氏和凝宜就启程回了王府。 一下马车,刘佳氏年纪大了车马劳顿,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瓜尔佳氏一下车买来得及整理梳妆,就往六格格的小院子里赶,把事情经过都给问了个仔细,又好生劝慰了一番才回了正院。 进到卧室,瓜尔佳氏吐出口气,像是卸了全部的力道跌坐在软塌上。 “福晋!”兰心一惊赶紧扶上瓜尔佳氏的手。 “没事。”瓜尔佳氏拨开她的手。 兰心自幼伺候在瓜尔佳氏身边,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格格,您放心,王爷不会怪您的,柳格格落胎的时候,您又不在府里。”兰心直接喊了瓜尔佳氏未出阁的称呼。 瓜尔佳氏摇了摇头,仿佛没有听进去兰心的话,“我与王爷本就不亲近,如今为了午格的事我又任性出府,若是我在府里,柳格格的孩子说不定能保下来,王爷定是要怪我的。” “福晋!”兰心心疼的看着自小要强的福晋,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脆弱的时候,兰心知道她不只是因为柳格格小产怕失了王爷的信任,也是因为太妃要抱养小阿哥,这些日子,福晋不过是硬撑着。 兰心一咬牙走到门口,嘱咐兰月去找凝宜格格,冲她在太妃面前帮福晋说过话,兰心相信她。 凝宜歇了没多久,就听秋露说正院的兰月求见。 凝宜让人进来,兰月一进门就求凝宜帮帮福晋。 凝宜让她起来,“你慢慢说。四嫂怎么了?” 兰月把如今福晋的模样说了出来,凝宜心下叹了口气,瓜尔佳氏在别人面前永远是高傲的像是孔雀一样,这府里的下人比起王爷来更加害怕这位福晋,但又有谁知道她内心的惶恐和不安全感,自小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皇宫,后来又嫁到了婆母不喜丈夫不爱的王府,刘佳氏把对太后的恨都加在她身上,可是谁有知道谁又听过她的意愿。 “你回去劝着点福晋,你让她放宽心,王爷不会责怪她的。”兰月咬了咬嘴唇,虽然仍有些忧心,但还是应了。 送走了兰月,秋露回来,“格格,您又何苦上赶着找事儿做?” 凝宜把边上的书拿起来,在看到的那一页夹了签,“四嫂嫁进王府虽说与我不亲密,但是大小事情却也没有亏待我,我这儿少了什么缺了什么她都一手包办,如今她有事要我帮忙我又怎么推拒呢?况且,”凝宜一顿,“如今多事之秋,四哥身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我不想这后院的事还在拖他的后腿。” “今天四哥在府里吗?” 秋露回来的时候问过了下人:“在府里,因为柳格格的事儿,王爷今日上完朝就回来没再出门,前时候去拜见的太妃,现在在书房。” 凝宜点头,换了身衣服,就朝前院的书房去了。 凝宜朝门口的小太监点点头,书房门没关,她刚进去,载沣就像是察觉到了,抬头朝她看过来。 “平安。”他放下手里的奏折,站起身从书桌后面走出来。 “四哥。” 载沣把她带到桌边,坐到她边上,倒了杯水递过去,揉了揉额角,笑着关心,“怎么样,戒台寺好玩吗?” 凝宜嗔道:“哪有去寺庙玩的,我那是陪嫂嫂和母妃祈福。” “是是是。”载沣一副你说什么都对,“怎么?来看我是有礼物带给你四哥吗?” 凝宜笑微微淡了一丝,小心试探的喊了句:“四哥。” 载沣见她这幅难以开口的模样,笑了声:“怎么?放心,没有礼物你四哥也不嫌弃你。” “不是,四哥,这次柳格格小产是和午格一样,背后是同一批人吗?” 载沣一怔,呡了口茶半晌才开口:“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凝宜垂眼:“四嫂如今很自责。” 载沣叹了一声:“你四嫂一向是个把什么话都藏心里的人。” “四哥,所以这背后真的是有人在针对你吗?” 载沣站起身,没有多提,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最近朝堂上有不少人都蠢蠢欲动想要改制。镇国公府里的事比起我们这儿可多了不少。” 改制,君主立宪制。 1904年日俄战争,小国日本赢了大国俄国,国人都把救回这岌岌可危的大清的唯一希望寄托在了君主立宪制上,多名大臣上奏建议立宪,太后顺势降诏,同年七月朝廷派了五位大臣前往西洋考察。至此,朝堂上就没再提起这件事,如今看来不是不提,只是还未到时候,私下想比不少人都在蠢蠢欲动。 立宪就势必会侵犯一部分人的利益,镇国公载泽便是那五位大臣中的一位,更是后世称为促成晚清立宪制的第一人,如此看来醇亲王府的事,倒不是后院女人的争风吃醋,也不是那些革命党的动作,反倒是自己人下的手。 凝宜走之前,“四哥,母妃说要养着午格。” 载沣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我在母妃那儿听她说了。” 凝宜点头离开了书房。 载沣在书房待到上灯才放下最后一份折子,“什么时候了?” “爷,已经亥时一刻了。” “去福晋院子。”。 “嗻。” 第三十章 收留 http://.biquxs.info/

不知道载沣对福晋说了什么,第二天福晋又变成了原来那副高傲守礼到刻板的模样。 不一样的是福晋脸色多了抹女人的娇羞,成亲三年的女人儿子都生了,却像是一个新娘子一样。让全府上下都松了口气,在福晋上山之前的手段真是给下人们留下了不少的阴影。 福晋恢复了原样,刘佳氏安心的养着小阿哥礼佛,王府又恢复了以往的和煦宁静,就连小产了的柳格格都出奇的安分的。 凝宜啧啧称奇,没想到自己少言寡语的四哥竟然哄起女人来也是一把好手,难不成这是男人特有的天赋? 凝宜眼前浮现出一张明艳的脸,心想或许有的人连哄都不用哄。 春夏间,长江中下游阴雨连绵,湖南各地堤岸溃决,洪水横流,造成4万人死亡,40多万人受灾。给早已千疮百孔的的大清又是一击。 林寻湘的祖父是逃难来的林家村,或许是因为他也姓林,就在这里定了居,后又在这里娶妻生子。林家村临湘江,靠水吃水,靠山吃山,靠着湘江吃饭,今年春夏长时间的雨季终于让各地的堤岸承受不住,决堤,大水冲垮了他们的家园,几十万人流离失所,尸横遍野,林寻湘第一次在她从小长起来的湘江里看到了那么多的尸体,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 凝宜带着秋露往梨园走,秋露手上拿着她吩咐置办的谢礼。 毕竟人家救了自己,她怎么说也是一个格格,岂能若是连这些礼数都不懂岂不为人诟病,丢了爱新觉罗家的脸?凝宜觉得自己做的的很有道理。 就在梨园前一条街的路口,坐着一老一小,老爷子看模样得有五六十岁,小的,看不清男女,看这身量不过七八岁。 老的牵着小的,小的扶着老的,身上衣着虽然破损却很干净。 他们靠坐在墙边休息,小的抬头看了眼老头,“爷爷,找不到大伯,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老头摸了摸孩子的头,满腹心事没有说话。 突然一个铜钱扔在他们眼前。 老头一愣,反应过来这是把他们当成乞丐了。 他赶紧捡了钱就要站起来,却看到边上那瘦骨嶙峋的孙女,一下子他突然张不开口,现实终究抹去了他曾经的清高和自傲,原本就不直的脊背愈发的弯曲。 他朝那人离开的方向鞠了个躬,枯黄的手把那两个铜板塞到孩子的手上:“去卖两个包子垫垫肚子。” 另一边秋露看见这一对爷孙皱了皱眉,“城里怎么来了花子?”不是她嫌弃看不起乞丐,而是这内城不比外城,一旦被巡城的守卫见到被赶出去还是好的,若是不走运就是吃牢饭也是常见。 这京城的内外城是从嘉庆起开始区分开来的,为了安置更多的京城人口,建造了外城,不过由于资金不足,只建造了南边的一部分,一般是汉族百姓和官员居住在外城,不过因为外城繁华热闹,清朝中后期不断有旗人迁居来此。 而内城则是以元大都城改建而成,只准八旗官兵和家眷、从属居住。八旗各居在不同的区域,拱卫皇城,北德胜门居正黄旗,安定门镶黄旗,西西城门正红旗,皇城门镶红旗,东东直门正白旗,朝阳门镶白旗,南崇文门正蓝旗,宜武门、正阳门镶蓝旗。 从顺治朝起,部分汉人大臣也被允许居住在这里,各旗之间的界限也被打破。如今虽然内城不如以往,但是内城的人口依然被严格控制,内城的戒备也比那外城严了不少,更何论这些乞丐,统治者就是那样,在他们的眼底不愿见到任何与他们心中天下盛世相违背的景象,即使心知肚明他们也不愿意承认。 掩耳盗铃不外乎此。 凝宜是看到了那个老人想要还回去的动作,见他们身上不像那些乞丐的装扮,是认错了吧。 但是见他们这个样子,确实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再下去,会不会真成乞丐怕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老先生,打扰一下,不知道两位有没有落脚的地方?” 或许是凝宜和秋露两个女孩子年纪不大,凝宜看起来又和善温柔,所以老头只是把身边的孩子揉紧,眼里却没多少警惕和戒备,“这位小姐有何事?” 凝宜微笑:“是这样的我知道一处地方在招人,我见你们祖孙二人似乎是刚来京城还没安定下来,所以想要问问若是两位无处可去,可以去问问。” 闻言老头微微松了松拉着孩子的手,喉咙口梗了梗,讷讷道:“我们不为奴。”他知道自己这话有些不识相,但是一旦归了奴籍那就是一辈子的低人一等,他老了没事,但是他孙女才那么小,他不能害她。他的不安似乎也影响到了怀里的孩子,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咕噜咕噜的转,异常灵动。 凝宜冲孩子安抚的笑笑:“前不久朝廷下来令,已经取消了这奴隶,你们大可放心,若是对这活计不满意也可以离开。” 不为奴。。。 老头看了眼怀里的孩子,直接拉着人跪倒在凝宜前面,“多谢小姐。” 秋露上前把人扶起来。 两个人跟着来到了梨园。 “王掌柜,你们秦老板在么?” 王掌柜一见到人就热情的迎了出来,陪着笑脸:“凝姑娘,您来啦。我们家爷正在后头上妆呢。” 凝宜点头:“那我就先去楼上。” “好嘞。”掌柜的吩咐小二带人上去,“茶点待会儿就给您送去。” “凝小姐,您说的去处是指的这梨园吗?” 凝宜看向他。 老头子是个聪明人,只是他也有犹豫,戏子是下九流,虽然他做的不是戏子的行当,但是一旦扯上关系,平白也落了下流。只是这话他却不能说,人家无亲无故给他们找落脚地,自己不能不识好歹。 “多谢凝姑娘给了我们爷孙一条活路。”。 凝宜也看出了他之前的犹疑,但是人现在答应了,就说明那些让他顾虑的事儿和吃不饱睡不暖比起来就不值一提。 第三十一章 回家 http://.biquxs.info/

“那好,你带着这孩子去楼下找刚才的王掌柜,同他如实回,若是问起,就说我会同秦老板说的。” “多谢凝小姐。” “多谢凝小姐。”边上一直没有开口的孩子怯生生的声音跟在老头后面。 凝宜这才察觉这还是个小姑娘,凝宜冲她笑笑,女孩一下子缩回到爷爷后面,然后有探出个头往她那边看。 “这里招人,你们缺工,我只是个穿针引线的,那里值当你们这么谢。” 老头明显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拉着孩子鞠了个躬,才退出了包厢,她不想授人恩情,但是他不能忘恩负义。 凝宜端起茶碗。 楼下戏整好开锣。 秦云淮在戏台上一个回身,妩媚多情的眼睛一角恰好看见二楼那个位置的那个身影,收回视线,又是一个翻身,衣袂翻飞,下一次回头那个位置却空了。 谢了幕。 后台。 “今日凝姑娘来了?” “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急匆匆的又走了。” 秦云淮垂眼,“知道了,你下去吧。” “对了,”王掌柜想起来,“凝姑娘带了两个花子打扮的人来,说是我们这里招人,她恰好遇上了。” “人?”秦云淮有些莫名,“什么人?” “老爷子带了个孙女,说是湖南来的,湘江发了大水家里都被淹了,只剩下这一老一小,本来上京是来投标亲戚的,只是出了意外,亲戚没有投奔到,盘缠也没了。”王掌柜对这俩人印象不错,“老爷子看谈吐,不像是那些个农村出生的泥腿子,女娃娃也被教的好,就是饿了吃饭还是不紧不慢的。” 秦云淮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既然人来了,就留下。”他突然想到凝宜之前几次说起他府里冷清,又加了一句,“梨园不缺人,你把人交给阿阅,让他安排到秦家去。” “是。” “凝宜来啦!快坐。”瓜尔佳氏自从寺庙回来之后,对凝宜热情了不少。 “四嫂。”凝宜喊了一声,坐到她前面。 瓜尔佳氏笑着点头,让一边的兰心倒了杯茶,“你四哥已经和我说过了,你想要去学校上学?” “是,我一直待在府里也没事可做,原本的老师也回国了,所以我想出去上学。” 瓜尔佳氏点点头,“出去转转也好。” 凝宜有些意外,要是以往就是不反对,瓜尔佳氏也不会多么赞同她的决定,看来这些日子确实变了不少。 “想好去哪所学校了吗?” 而女校大多又都是教会学校,慕贞、汇文、育英、贝满四大教会学校,虽然办的早,但是教会学校大多都是些普通人家或是穷人家的孩子,孤儿也不少,就是凝宜不在乎这些,她四哥大概也不会同意。 “可惜八旗学堂不收女学生,不然你去那儿,我和你四哥也能放心。” 八旗学堂就同它的名字一样,只招收八旗子弟,原名是经正书院后改名为宗室觉罗八旗高等学堂。若说八旗子弟的去处自然这是首选,只是它只招收男子。 虽说如今讲究女权,兴女学,办女报,各种活动开展的如火如荼,但是这世道女子到底还是颇为不易,不过这起码是一种进步。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打破独有的教会女学现状,起码也得在明年朝廷下旨之后。 兰月把人送走,兰心把瓜尔佳氏扶起身,“福晋,当心。” 瓜尔佳氏手抚上小腹,露出慈母的笑:“不过是猜测,还没确定呢。” 虽说这么说,但是她这行动间的小心翼翼明明就是认定了。 “凝宜格格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要去上女学了?”兰月送完人回来,纳闷道。 兰心警告的看了她一眼,瓜尔佳氏恰好心情好,倒不在意这些规矩。 她走到一盆蕙兰边上拿起剪刀把多出来的枝叶剪掉,刚刚入了夏,原本的牡丹早就被撤走了,这盆蕙兰还是前几日送来的。 “多出去走走也好,凝宜的身子太弱,说不定出去多见见人就能强些,再说如今太后都鼓励兴办女学,我们家也不能落了后。”或许是这些日子载沣在她房里留的日子多了,载沣原本就是去留过学对于这些西洋都很推崇,这些日子她虽然仍是不爱,却也少了排斥。 天刚刚亮,路边杂草上滚着露珠晶莹剔透,空气里仿佛都透着水汽,入了初夏小路两旁的虫鸣声也渐渐多了起来。 陈氏经过小路来到了戒台寺的门口。 “砰砰砰!”她等了一会儿。 “吱嘎!”门从里头打开了,一个小沙弥从里头出来,“陈施主好,您来了!” 陈氏点头道好,把手上拎的大包袱递过去,“这是这几日我浆洗好的衣物。” 小沙弥赶紧接过来,手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多谢施主。” 陈氏顿了顿似乎有些难开口:“日后,妇人有事要去做,怕是无法帮各位师傅浆洗衣物了,” 小沙弥有些意外,陈氏住在山下这些年一直帮寺里浆洗衣物,就是风雨也无阻,但是他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她要和儿子回去了,她的儿子他也见过几回,只知道是个长相俊秀的男子,“无碍,说来惭愧,这些本是小僧们自己该做的事,却劳烦了施主这么久,实在对你不起。施主是要同秦施主回家了么?母子团聚是一件喜事,小僧恭喜施主了。” 陈氏眼神空了那么一瞬,回过神只道:“这该是我做的,这些年若是没有寺里照看,我也不能再在山下过活,我如今已经是个死人了,这些不过是小事,若是让我什么都不做,实在让小妇人内心不安。” “这。。。”小沙弥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施主客气,出家人本该慈悲为怀。” 小沙弥年纪不过十几,这副模样到让她想起来秦云淮小时候的模样,陈氏低咳了两声,脸上浮了抹笑,“如此,往后小妇人俗世缠身,怕也是不能常来礼佛。” 小沙弥忙道:“心诚则安,方丈常常教弟子,心中有佛,不必拘泥于形式。施主往后若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可道。” “多谢小师傅。”。 陈氏拜别后,顺着回来的路下山,本是半个时辰的路却是走了一个时辰才回。 第三十二章 情敌 http://.biquxs.info/

“把你叫出来可真不容易?”蕴琉坐在凝宜的对面,摆摆手,让两个丫头都下去自己叫壶茶喝,别在这儿碍眼。 这天一入夏,走到哪儿都觉得有些闷,凝宜伸手倒了杯茶,“我四嫂刚刚又被诊出了喜脉,如今家里的庶务都压倒了我身上,自然走不得开。” 蕴琉不以为意:“太妃不是从戒台寺回来了么?把这府里的权利从你四嫂手里拿回来不是正如了意?”就算她回来不过是半年,但是醇亲王府婆媳不和的事儿她也是听说了的。 凝宜无奈的瞥了她一眼,也就是她这身份,敢无顾忌的把这后宅里的事摆到台面上,“我母妃如今含饴弄孙日子比起以往开心的多了,再者如今她又热衷于礼佛,对这些俗务也不大上心了。”还有她没说,如今家里两个女人似乎都是想要锻炼自己,在她们看来娶妻娶贤,那些识文断字琴棋书画不过是闲暇之余的消遣,嫁了人只有学会人情往来,懂人心善弄权才能做好一个当家主母。 凝宜垂眼看着杯中那一汪绿意,心中叹了口气,看她们这劲头,自己怕也是快步木瑾的后尘了。 “别光说我了,这些日子你又去了哪里?我可是看见有人到处找你,在饭店门口等了你几天呢?” 蕴琉眼里闪了闪,嘴硬道:“是么?我怎么不知道,我只是嫌内城无聊,去外城转了转。对了,前些时候,我见外城多了不少流民。” 凝宜想起她之前在街上带走的那对祖孙,眼里闪过一丝凝重,问道:“很多么?” 蕴琉不可见的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挺多的,虽然没有人满为患,却也随处可见。”说完她见凝宜表情似乎有些凝重:“怎么了?” 凝宜抿了口茶水:“五六月的时候湖南发了大水几十万人受灾,春夏之际,田地恰好是下了种的时候,如今发了大水,这冬怕是过的不易。” 蕴琉也颇为感叹:“人祸尚可避,天灾不能逃。不说这些了,你这些日子有去找木瑾那丫头吗?” 凝宜说:“没有,最近忙了些,怎么了?” 蕴琉神情有些奇怪,“我听说她似乎和刘家定了亲。” “定亲?她不过才十四。” “你也觉得她家太过着急了对不对?” 凝宜把她之前和木瑾的对话说给了蕴琉,蕴琉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主意啊!我回来之后就劝过太后兴女学,虽然太后下了旨,但是没有具体的章程,各地的女学终归还是层次不齐,且都是下层平民的女儿,既然你有这想法,又找不到心仪的学校,不如我们自己办女校啊?” “办女校?”凝宜睁大眼看着她。 “是啊,贵族女校,如何?”她从西洋留学回来,受到国外的影响,思想也是走在前端,自然知道女学绝不只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在她心里贵族女子学习接受新思想比起那些平民女子来的更难,却也更为重要,她们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环境去影响他们的兄夫、丈夫。 凝宜虽然不认为贵族女子与平民女子接受教育有什么高低之差,一个国家民族的觉醒,统治者醒来是第一步是必须是手段,但是让百姓醒来却是想要成功的必然也是目的。 但是她不可否认,如今女学兴办闹得轰轰烈烈,但是在那些皇亲贵胄大臣贵族里,女学似乎是一件拉低她们身份的事,她们不屑与那些平民女子一样坐在教室里听那些对于她们生活没有任何意义的知识,她们天生高人一等,就算她们什么都不做都能安稳富足过一生。 蕴琉所提的贵族女学确实是一件可行的事,不只是蕴琉想的,凝宜更是想到以后,当大清不再存在,当她们失去她们失去依仗的身份和地位,她希望她们靠自己仍能活的很好,但是。。。 办女校哪有那么简单,先不说她们是否有那资格和能力,在如今这个时代,女学势必要请老师,且为女老师为佳,又到哪里去找老师? “这个交给我,我在国外也认识了几个朋友,或许她们愿意。” “女学这件事不是几天内就能办起来的,可以慢慢来。” 蕴琉点点头,“不过还是早点可以打点起来。”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蕴琉就坐不住急急的走了。 凝宜知道她这急性子,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桌上凉了的茶抿了一口,散了一丝闷热,和刚才蕴琉提出建议时心里泛起的一丝涟漪。 她往窗外看出去,这间茶楼正临街,外头街头人来人往,贩夫走卒,叫买声此起彼伏,正所谓:‘九腔十八调,棕绳翘扁担’,热闹非凡。 凝宜好不容易从一大堆杂事里脱身出来,还不想急着回府,从茶楼出来慢悠悠的走在街上,倒也不无聊。 路过一家玉器店,左右无事就进去转转。 她正在挑选掌柜的拿出来的玉佩的时候,门口又新来了一位女客,还是一位熟人。 算上这次她们已经是第三次见了。 玉影挽着刘皓宇撒娇,两人亲昵的走进玉器店,玉影一抬眼正好与凝宜对上视线,她的笑容一僵,挽着人的手也不自觉的松了松。 那天她见到她从梨园出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她从小就见过各种轻蔑嫌恶的眼神,但是在凝宜那清浅不带任何歧视的目光里,她却第一次感觉到羞耻和低人一等,就仿佛被人扒光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所有的不堪都曝露在了阳光下。 女人总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不堪的一面,尤其是在情敌面前。 玉影的手在宽大的袖子下握紧,纤长的手指失了血色发白,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在发颤。 “怎么了?”刘浩宇见她不在说话,脸色微微发白,心疼的问道,瞥了眼店里的凝宜,虽然美则美却不如身边的美人那股媚意,看了眼就转开了视线,关心起玉影来。。 他是在华洋宴会上认识的玉影,周贺怀想要和官员攀上关系,而他对这位艳名远播的玉影姑娘早就有所闻名,周贺怀得到了他刘家的庇护,他也得了财和美人,各有所需也各有所得。 第三十三章 八大胡同 http://.biquxs.info/

如今还正是新鲜的时候,自然舍不得美人皱眉。 玉影失态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欢场上的女人最不缺的就是演技,她娇媚靠到刘皓宇身上,“无碍,人家只是担心爷不舍得给玉影花钱。” 刘皓宇被美人一瞥早就酥了心,握住了玉影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咬:“爷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就是你全包了爷也付的起。” 这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又把美人逗得娇笑不已。 凝宜在一边挑选玉佩,听着边上那些尺度越来越大的调笑,有些脸热,随手选了一块墨玉雕刻的吉祥花纹的玉扣,便出了玉器店。 “这人也太过不知廉耻了些。”秋露在一边听得羞恼不已,一出来就忍不住骂那对狗男女。 “好了,好了,不过是个路人而已。” 秋露这才闭了嘴。 这事对凝宜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去想或者放在心上的,继续在街上逛了会儿,到了下午四五点才回了王府,一回王府就有丫头来传话福晋找她。 “凝宜来啦。”瓜尔佳氏坐在脚凳上,三四个月已经开始显怀,衣服宽大倒是不怎么看得出来。 凝宜把手上的带的东西给兰月,“四嫂!” 瓜尔佳氏点了点头,“坐,今日出门玩的可还好?” 凝宜笑道不错。 “那就好,今日宫里刚传话回来,太后五日后要在宫里举办宴会,母妃那边传话来说是不去了,那日就我和你一道去,如今你试着在管家,我也不多插手,你可以准备起来了,若是有什么不懂就来问我。” 凝宜有些意外:“刚才和阿耘小聚她没有说起这件事啊?” 瓜尔佳氏说:“六格格?听说这几日她都没有回宫,大概也不清楚吧,你倒是可以同她一起,宴会上也能也有个伴。” “是,我这就下去准备。” 凝宜出了正院又去了刘佳氏的院子。 刘佳氏正在逗孩子,五六个月的孩子正是长牙的时候,晚上睡得不好,连带着几个大人也都没睡好,还要随时看顾着,一个不注意就见小阿哥拿着什么就往嘴里塞。 虽然有奶嬷嬷,但是刘佳氏的精力还是有些跟不上。不过她也算是乐在其中,过去那些年她接连失去了两个儿子,只能把大儿子和女儿作为寄托,如今儿子女儿长大了,孙子也出生了,日子又好过了不少。 “今日出门玩了?”刘佳氏接过丫头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 “是,女儿难得偷个闲,上街逛逛,买了些新奇玩意儿,一会儿让人给您送来。”凝宜低头笑笑。 “得了吧,是和六丫头吧?”刘佳氏没好气的戳破她瞒着的事。 凝宜没说话只是用如水的眸子看着自己的母妃。 太妃仇视当今太后,连带着她膝下长大的瓜尔佳氏和蕴琉她看的也不怎么顺眼。 但见自己的女儿这么看着自己,心一下子就软了,她也知道凝宜自小身体不好,也就六丫头愿意和她一起玩,所以她虽然不喜欢那个女人,但也没有拦着两个人来往。 “你这次来是为了五天后的宴会吧?”刘佳氏知道这个凝宜面上看起来性子温柔,但是犟起来却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不想把气氛弄僵,刘佳氏换了个话头儿。 “是。”凝宜说,“四嫂说要把这准备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做。” 刘佳氏点了点头,“我是不想去那里,只是这次那个女人嘱咐了要请各家的小姐少爷,不好推脱,还好如今你嫂子的胎稳了,她也不会害你,但你去宫里还是小心着些。”对她来说,皇宫不吝于一个吃人的地方。 “呦,回来啦!”门口一个女人妖娆的靠在门边,领口的两颗口子打开,端是活色生香,手里夹着一支烟。 玉影没理她直接就往屋里走,女人看着她的背影,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装什么清高。” 边上一个长相清秀的女人扯了扯她,“好了,你也少说两句。” 女人道,“我就是看不惯她这看不起我们的样子,都是卖的,凭什么她就自己觉得自己高贵了,不过都是千人骑万人枕的□□,还真把这八大胡同和那秦淮河比了,和男人谈感情!。” 她说完又靠到门边,拿起烟杆吞云吐雾,“都是欢场上的人,她不抓紧自己的恩客,居然看上了那什么唱戏的,谁知道人家唱的是出什么戏,说不定台下就雌伏在哪个恩客身下了。哦,他们倒是比我们还厉害,人家还男女通吃呢。”说完一阵娇笑。 这时候屋子里门打开了,玉影沉着脸走出来,到她前面站定,“你有本事把话再说一遍。” 女人嗤笑一声,直直看着玉影的眼睛,特地拉长了语调,“我说□□无情戏子无义,你们两个。。。顶顶是绝配。你要是喜欢那一口,边上那几家院子里可住了不少相公,虽然没有那秦云淮长得好,但是。。”八大胡同靠的就是男妓相公起的名头,当年进京的徽班都是都在这儿发过家,不少皇亲贵胄都好狎优,蓄养家班。见到那些漂亮的男旦大家都心知肚明。 “啪!” 女人捂着脸,不可置信的转头,“侯玉影,你竟然敢打我?” 边上看热闹的人也愣住了。 女人咬牙,她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气,把那翠玉的烟杆往地上一摔,就朝玉影扑了上去。 两个人一下子撕扯在一起,边上站着的人赶紧上去拦。 一时间人仰马翻,混乱不已。 “爷,有个姐姐在门口喊着说要见你。”林寻湘站在梨园后院的书房门口伸着小脑袋往里探,来了梨园以后,她这些日子过的不再饥一顿饱一顿的,不仅胖了不少,长得也快了,头上扎着花苞头,也是一个清秀漂亮的小丫头。 “小湘,你又瞒着林老跑来的梨园?”秦云淮没有抬眼,把这牡丹的最后一笔画完,把笔架好才抬眼朝门口的小人儿看过去,言语里却没有一丝不高兴的意思。。 小丫头闪过一丝羞涩,低头讷讷:“我只是想帮您做些事。”他们祖孙两个被安排在秦府,但是秦府冷清,秦云淮又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一趟,他们总有一种吃白饭的感觉,林寻湘虽然年纪小,但是逃难一路上见了不少人情冷暖,懂得却不少。 第三十四章 绝情 http://.biquxs.info/

“林老也是为了你好。”他轻轻揉了揉那颗小脑袋。 “我知道。”小丫头轻声说了一声,然后随即加了一句,“但是,您是好人。” 秦云淮一笑,小丫头来北京没多久,倒是一口一个您了,只是,“以后除了听戏还是少来梨园,知道吗?” 说完也不等小丫头不服的反驳,“你说谁来找我?” “一个漂亮的小姐姐。”林寻湘词典里的形容词明显有些匮乏,她明显也知道,又加了一句,“是掌柜爷爷让我来喊您的。” 掌柜让她来的,那就说明她口中这个姐姐不是那些听戏的客人,倒是和他认识? “小茹?”秦云淮意外的看着她。 “淮爷,求您去看看我们小姐吧。” 秦云淮皱眉。 时下大多的八大胡同戏楼、茶园、酒楼、饭庄、堂寓、下处这种当年是处处可见。 八大胡同。 走在其间斗相麇至、打情骂俏、不堪入耳的场景处处可见。 秦云淮目不斜视的进到玉影所在的院子,里头三四个姑娘闻声转头过来,其中一个脸上挂着彩,见到有外客立刻抬手遮着脸转头。 “这位客人,可有相好的?”一个身着黄衣的女子发髻半挽,手里拿着团上迎上来,娇笑道。她见秦云淮长得好看,一眼就迷了心,软了身,心想,就是没钱她也愿意和这样的男子共度春宵。 跟在秦云淮身后的小茹赶紧挡在两个人中间,不客气道:“娥姐,这可不是你的客人,这位爷是来找我们玉影的。” 说完直接带着人进到玉影的屋里。 娥姐被人下了脸,只觉得难堪,冷笑了一声,“谁稀罕。” “这人是谁啊?”后头有人开口问。 之前拉架的长相清秀的姑娘想了想不确定道:“似乎是梨园里的秦老板。” “这就是秦老板啊!怪不得把玉影的心都给勾去了,这长得可真是俊俏,为人又有风度。”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边上一声冷哼。 刚才和玉影打架的女人放下的遮着脸的手,“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戏子,也就是她玉影被这儿女情长绊住了脚,不然凭她的手段,哪个高官的后院进不去。” 身后女人笑道:“晚晴,我看你对玉影才是真爱啊,话里话外都是替她不值。” 晚晴回头啐了她一口,“我看你这小蹄子是闲的,有着功夫还不出去拉客?” 房里。 玉影坐在矮塌上,手环抱着双腿,头发披散着,白净的手上三道抓痕泛着血丝,她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让我安静一下。” 秦云淮看到桌上放着的药瓶,拿在手里走到她边上,递过去,柔声道:“这么爱美的姑娘,可别哭花了脸。” 玉影一顿,没有回头,“你怎么来了。” 秦云淮坐到边上的凳子上,手里转着瓷瓶,“小茹担心你,特地去梨园找我来的。” 玉影身形一颤,良久才听到她带着颤的声音响起:“秦瑾瑜,你可真是个混蛋。”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能用一种包容温柔的目光看着你,让人卸下所有的防备,但是他又能拒绝的不让人留一丝希望。 秦云淮苦笑,把她手牵过来,一只手把瓶里的要轻轻的抹在她的伤口上,“我本非良人,你实在不必把真心浪费在我这个下九流的戏子身上,你是一个好姑娘,未来的路还长。” 玉影回过头看着他,他垂着眼仔细的帮她抹药,纤长的睫毛在眼下垂下一片阴影。 她突然就不甘心起来。 秦云淮就听见她冷冷的笑了一声,手被抽了回去,“秦瑾瑜,你可真是一个矛盾的人,你口口声声让我不要看低自己,但是你却又不断的在强调自己是个下九流的戏子。”她转开头,淡淡道:“秦云淮你走吧,药我会敷。” 秦云淮见她不想看见自己,把药放在一边的小几上,站起身,“那你记得抹药,我先回去了。” 一大早,凝宜就被挖了起来,外面天色还是蒙蒙亮。 秋露把昨晚挑好的浅青蓝色宫装服侍凝宜换上。 坐在梳妆台前,秋露伸手就要把她的发髻挽起,凝宜伸手赶紧拦着,“梳个两把头就好。”她实在是不喜欢那些缠着假发和绸缎的旗头。 秋露应了一声,手上动作利落。 在凝宜头上梳成短短的两把头儿,扎着大壮的猩红头把儿,撇着一枝大如意头的扁方儿,一对三道线儿玉簪棒儿,一枝一丈青的小耳挖子,却不插在头顶上,倒掖在头把儿的后边。左边翠花上关着一路三根大宝石抱针钉儿,还戴着一枝方天戟,拴着八颗大东珠的大腰节坠角儿的小挑,右边一排三枝刮绫刷蜡的矗枝儿兰枝花儿。 等都弄完了,外面天也大亮了。 她踩着花盆鞋到前院的时候,瓜尔佳氏已经等着了。 比起凝宜那低调的打扮,她头上的达拉翅足足比起凝宜高了一个头,一身严肃高贵的亲王命妇打扮,兰心跟在后头小心的扶着她。 “都备好了,就出发吧。” 凝宜和瓜尔佳氏坐了同一辆马车。 “今日进宫,荣寿公主必定是会出席的,你莫去她前头打眼。”瓜尔佳氏嘱咐了一声。 “是。”凝宜被这么一提醒,对这皇宫越发的想要敬而远之。 荣寿固伦公主说起来还是凝宜的嫡长姐,七岁被接进宫封为公主,十二岁嫁给了富察志端,十七岁就守了寡,此后就再也没有嫁人而是住在了宫里。 虽然她是亲王之女,但是从身份上来说,却是比起蕴琉还要尊贵,在太后面前也是唯一说的上话的人。 但或许是自小独自在宫里生活,又年少丧夫,养成了一副沉静不苟言笑的性子,再加上她比起凝宜大了三十多岁,对于这个陌生的嫡姐,凝宜并没有什么交集和来往。 偶尔见过几次,也只觉得有些发怵。 瓜尔佳氏不是多话的人,一路上两个人没有说话,马车里安静了下来。。 没多久马车在紫禁城门口停了下来。 第三十五章 宫宴 http://.biquxs.info/

听到外面传来声音,“请醇亲王府女眷配合例行检查。” 凝宜偏了偏头,看了眼瓜尔佳氏,见她没有反应,伸手把帘子掀开,第一眼就看到站在最前头的徐子续。 “见过福晋,见过凝宜格格。” “徐大人。”凝宜打了个招呼。 “大人,并无异样。”穿着黄色马褂的守卫看过马车以后走到徐子续边上禀告。 徐子续点了点头,朝凝宜她们拱了拱手,“打扰了。” 凝宜微笑冲他点了点头,把帘子放下。 马车缓缓开始往前走。 往前走了一段路,车里,瓜尔佳氏睁开眼,淡淡道:“如今竟然禁军里都进了汉人。” 凝宜听出她言语里的不满,低头没有接话。 如今的八旗子弟能有多少还愿意进禁军磨炼的。 往前马车不能在往前走了,凝宜和瓜尔佳氏从车上下来,两顶轿子就停在路口。 见人下来,小黄门立刻迎上来打个秋千,笑道:“两位主子吉祥,知道福晋有孕在身,荣寿公主特地让奴才在这儿迎接。” 荣寿公主深受太后看重,现在的皇后又不得皇帝喜爱,就剩下了一个名分,如今后宫的事举办宴会等等,大多都是荣寿公主一手办的。 今日的宴会设在了御花园,男客女客之间用了一大块绣着富贵花开的屏风给隔开。 男男女女都是花一样的年纪,凝宜看着这场景,暗暗想这看起来倒是像大型的相亲现场。 太后坐在最上头穿着华贵斜斜靠在靠枕上,荣寿公主陪在太后边上说话。 瓜尔佳氏带着凝宜向太后请了安,太后把瓜尔佳氏招到前头,让她坐到旁边,关切的询问她的身体,顺带问了两句凝宜。 凝宜回了话之后就识相的退到了一边。 还没坐下,蕴琉就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拉着她坐到了人少的角落。 “你这是做什么?” “躲个清净。”蕴琉凑到凝宜边上神神秘秘的说,“你知道这宴会是做什么的吗?” 凝宜朝外头看过去,少女们装扮精心,衣香鬓影,在花园里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是娇笑或是温婉如水或是爽朗净透,另一边少年们意气风发,正是最明媚的时节,花一样的年纪,那么美好. 这还用说,“自然是太后想要做月老红娘拉郎配了。” 蕴琉撇了撇嘴,“这里可有不少的汉人家的女儿或是儿子。” 凝宜微微勾了勾嘴角,“虽说太后这一招不是很高明,但是这时候,联姻确实不为是一项将满汉捆在一起的好方法。” 在国难前,满人终究不得不放下这百年来自认为高人一等的想法。 蕴琉不屑朝屋子里的方向看了眼,“我就是看不惯这种方式。”骨子里的皇家傲气,不允许她和太后一样愿意像别人低头。 凝宜面色微凝,心里一沉,组织了下想法,“你觉得满汉不该联姻吗?” 蕴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回到:“当然不是。我一向对汉人没有什么歧视,我只是看不惯太后和那些皇亲贵胄以往自诩高人一等,可真的遇上了事就能轻易的放下姿态,心下却还是高高在上的一副施舍的模样,这和当了......那什么,还要立牌坊有什么区别。” 凝宜皱眉又好笑,“你出了一趟国,倒是越发的没了禁忌,在宫里也敢这么乱说话。” 蕴琉闻言也皱了皱眉,半晌才一笑,自嘲道:“确实,我该好好收敛了。”顿了顿,她似是感叹:“平安,我有时候真的在想作为大清最名副其实的格格,我不止比不上荣寿,也比不上你。” 凝宜担忧的看着她。 “在这家国将倾的时候,我很多次都在想要不就不回来了。” 凝宜走上前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这是她的错么?她只是不想回到这个困了她一生的皇城,她只是害怕了。 突然蕴琉一顿,脸色刚才的忧愁自责一下子扫去,拉着凝宜,只留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说完就从一边的小路上溜走了。 凝宜一愣,她这变脸的功夫还真是进步了不少。 回头,凝宜算是知道她在躲谁了? 徐长续道了个福,问凝宜,“凝宜格格,你可见到六格格?” 凝宜没有回他,而是笑着问,“徐大人怎么不在值守?” 徐长续说:“奴才今日也在受邀之列,值守恰好换了班。”他虽然着急,但是却仍是风度翩翩认真的回了话。 这偏僻的亭子里,孤男寡女,男子英俊挺拔人中龙凤,女子温婉秀丽,在外人看来恰是男才女貌。 凝宜笑笑。 徐长续见她似乎没有和他说蕴琉的去向的意思,皱了皱眉,心下有些急:“格格若是无事,长续先告退了。” “徐大人留步。”凝宜指了指蕴琉刚刚逃跑的方向,示意他。 徐长续心下一松,朝凝宜拱了拱手,“多谢格格。” 道了声告退,就要往那边追过去。 凝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扬声:“徐大人可知今日太后办着宴会的目的?”说完她勾了抹笑,显出一丝调皮,“我听说五年前当今太后就取消了满汉不通婚的律法。”话就说到这里,凝宜看着那稍显凌乱的步伐,噗呲笑出声,这一对也真是奇怪,男的追女的跑,想到蕴琉刚才那慌乱的样子,凝宜眼里闪过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凝宜回头,疑惑,刚才她似乎见到了一个熟人? 但是不应该啊? 这时候凝宜突然听到一个声音突兀的想起。 假山后。 “这是个什么宴会,宫里的人都是这么瞧不起人的么?”李月梅原本自得的收到进宫赴宴的邀请,准备了五天把最好的东西都砸到了自己身上,自认为以自己的身份和样貌定然能够碾压那些自诩为高贵的大家闺秀。。 结果来了才知道,自己这穿金戴银的模样反倒是看起来像是没有见过钱一样的暴发户,她去和那些个贵女搭话,却是没一个人理她,她虽然自小受苦,但是这般冷眼和嘲笑却是让她实在是委屈的不行。 第三十六章 冲突 http://.biquxs.info/

她的婢女看了眼周围,松了口气,还好没人,赶紧上前劝她,“小姐,都是那些人羡慕嫉妒您而已,您又何必和那些人计较,您忘了出来的时候大人交代的话了么?” 对于李岳阳的话,李月娥一向是都听从她这个弟弟的话,听婢女说完,自己把怒气勉强压下去。 凝宜见这个女人自己还在梨园门口有过一面之缘,自觉自己站在这里不合适,又见时间差不多了,就顺着后面的小路回到宴会上,刚到大厅就听瓜尔佳氏说要太后要换地方去听戏的时候,凝宜才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刚才没有看错。 作为现在北京城最火的京剧班子,秦云淮对自己被请进宫这件事并没有多大的意外,毕竟当今太后爱戏这件事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了。 秦云淮坐在二层的扮装楼里再给自己上妆,边上那间更大的是戏班子里的其它人。 秦云淮坐在镜子前,想到了刚才他瞧见的那副场景,那男女间的情谊流转,女子笑的欢畅动人的模样,手上动作不可见的一顿。 “秦老板,徐大人有请。”门外传来守门的公公的声音。 “徐大人。”秦云淮出门,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等他。 徐政看着这个故人之子颇为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原本那在母亲庇护下的孩童,如今也已经长大成了少年,越发有他父亲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今日宴上除了太后另有不少达官贵人,你万事警醒着些。”他在外城还能看顾着些,但是一旦进了这紫禁城,他也帮不了他。 “徐大人放心,云淮不过是一个唱戏的,只要唱完自己的戏就行了,其他事也扯不上我。” 徐政一叹,“再好不过,就怕你不去找事,事找上了你。”说完拍了拍他的肩,“去吧。” 秦云淮拱了拱手,转身回到了楼里。 凝宜到的时候,戏已经开锣了,她在后头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今日唱的一折穆柯寨,太后大多爱这些武戏。 前头没见到荣寿公主,太后左右坐着蕴琉和瓜尔佳氏。 蕴琉对台上的戏没什么兴趣,不断的回头看。 太后看着台上,“六丫头,你看什么呢?”声音慢慢悠悠,倒是不见生气。 蕴琉露出被抓包讨好的笑,“太后~” 太后摆摆手,“知道你坐不住,去找凝宜吧。” 蕴琉高兴的诶了一声,就溜去了后面。 太后朝边上的瓜尔佳氏笑道,“她们两姐妹倒是玩的好,阿耘去那西洋去了这么些年也没见生疏。” 瓜尔佳氏微微一笑,“凝宜自小身子不好也就六格格愿意和她一起说话,两人年纪虽然差了几岁但是性格却是刚好互补。” 太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凝宜这丫头也有十六了吧?” 瓜尔佳氏面上仍是那幅恭敬矜持的笑,“是啊,她自小身子不好,看起来还和个孩子一样。” 太后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半晌才似乎是感叹的说一句,“时间可真快,荣寿当年出嫁的场景似乎还是在昨日。” 太后看着台上,这时候台上的武旦一个翻身,太后立刻鼓掌叫好。 边上的瓜尔佳氏却是心下一滞,能在这宫里生活下去,她自然也不是什么单纯的人,她偏头看了眼正在和蕴琉说话的凝宜,皱了皱眉。 后头,蕴琉走到凝宜边上,恰好留了个空座,她坐到边上。 “这上头那个穆桂英是不是上次我们去那个梨园里看的那个?叫什么来着?秦云淮?” 凝宜点头道是,“你倒是认出来了?” 蕴琉喝了口水,“我可认不出来,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听人说的,我看这秦老板似乎是迷了不少小姐夫人的,对了,”蕴琉侧过身,目光感兴趣的看着她,“你与他见过,这秦云淮是不是真如她们口中说的那样俊美非凡,温润如玉?” 凝宜看着台上那人英姿飒爽的扮相,脑子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蕴琉眼里的更加亮了,“你与他相识对不对?那你下次去梨园带上我呗。” 凝宜温柔的笑笑,“带你当然可以,但是我能不能知道你为什么躲着徐大人?” 蕴琉眨了眨眼,“我没有啊,我躲他干什么?” 凝宜笑,拖长了语调:“真的没有?” “哎呀,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凝宜收了戏谑,“好好好,没有就没有。” “这位小姐,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你换个位置坐?”李月梅客气的笑笑,指了指往前两排中间空着的位置。 她来宴会的时候她弟弟就嘱咐过她莫要与人起争执,要与那些贵女打好关系,当然如果能得到哪家八旗子弟的青眼更是再好不过,满汉通婚禁令已经撤了,他想爬的高,融入朝堂,联姻是一个最快捷的办法。 李月娥原本说信心满满的出来的,但是她高估了自己看低了别人,那些同她一样出生的汉人小姐她不屑与之交往,满人小姐又瞧不上她那市侩的作风,所以她一直找不到说话的人,倒是像被孤立了一样。 之前蕴琉和凝宜躲在了偏僻的地方说话,她没见到人。 这次她见到蕴琉坐在太后身边,说话间也大方利落,自知她的身份必定不低,问了边上的姑娘,得知她原来是宫里的六格格。 原本想着怎么样才能和她攀上关系,就看见她从前头坐到了后面,李月娥心道这可是个好机会,就立刻走上前,想要和六格格边上的姑娘换个位置。 至于凝宜,连听戏都坐在最后,能是什么高贵的身份。 凝宜听到有人同她说话,便抬眼看过去,意外的见到边上的李月娥,客气的笑笑:“原来是李姑娘,李姑娘客气了,我坐在这就好了。”。 李月娥看见凝宜的时候脸色就变了,心里道了一声晦气,谁在乎你坐哪里,但是在六格格面前,她还是知道些分寸,勉强笑笑:“上次是月娥得罪了姑娘,不识规矩借用姑娘的位置,姑娘既然常常出入梨园,想必和那些夫人小姐一样,喜欢秦老板,今日这出戏是处好戏,我和姑娘不如换个好位置,就当是赔罪了。” 第三十七章 姻缘 http://.biquxs.info/

蕴琉在一边皱了皱眉,她不知道凝宜和她之间有过什么交集,但是这位李姑娘却是说话也不是道是故意还是无意,什么叫常常出入梨园,什么叫喜欢秦老板,在这地方,说出这话,不是她故意想要败坏凝宜名声,那就是她说话不过脑子。 后者她最多无视就好,若是前者,这个李月梅就是彻底的得罪了她。 凝宜自小身体弱,蕴琉自诩是她姐姐,幼时不管发生什么,都会挡在凝宜的前头,这习惯一向没变,在她眼里凝宜那柔弱的身子和性子,太容易吃亏了。 “你是哪家姑娘,说话这么没有分寸?” 李月梅心下一惊,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得罪了这位六格格,急忙陪笑,“月梅是户部李大人的姐姐。月梅自小在民间长大,不会说话,若是有什么话说的不对,还请六格格赎罪。” “知道自己不会说话就少说话。”蕴琉拿起桌上的茶呡了一口,淡淡道。 李月梅脸色一僵,心里咒骂了一句,若是在以前有人和她这么说话她早就骂过去了,但是偏偏她又得罪不起,面色讪讪。 凝宜看见李月梅拿着团扇的手掐的发白,装作没有看见,笑道,“李姑娘不要介意,阿耘说话一向直爽,我爱戏,听的机会也多,就不和李姑娘争抢位置了。” 李月梅压下心下的火,挤出个笑,告辞回了自己的位置。 一坐下就狠狠灌了口水,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挂了下来,原本就尖细的脸愈发显得刻薄。 边上同是汉官家的姑娘虽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她的脸色就知道没落的好处,偏她也是一个口齿伶俐不肯吃亏的性子,真以为自己是有多了不得,李月梅这长相放在其他地方确实出挑,但是到了宫里,哪个大家小姐不比她强,她想着就笑出了声,冲着前面自己的丫头说话,“人呐,不怕痴不怕傻,就怕看不清自己自作聪明。” “胡婉依,你什么意思?”李月梅哪经得起这么一激,直接一拍桌子站起来质问她。 茶几被她拍的一响,桌上放着的茶碗也是一跳。 胡婉依被她这么一吼直接愣了神,以往女人姑娘之间都是话里机锋来往,哪有她这样的憨货,居然就敢直接动起手。 她看了眼周围转过头来看着她们的人,气的差点掉下眼泪来,她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丑。 胡婉依咬牙,“李月梅,你想死别拉上我。” 李月梅若是稍微有点脑子也不至于把事情闹成这样,听了她的话,直接就撸了袖子就要冲上去,她身后的丫头赶紧拦了下去,凑到她耳边劝说。 坐在后头的凝宜和蕴琉自然也注意到了前头发生的事,蕴琉皱了皱眉,招了边上候着的小太监,让人把那两个姑娘都给请下去。 小太监道了声嗻,往前头去了。 他传话来的时候,这边李月梅在她身边丫头的劝说下算是清醒过来了,对自己刚才那暴脾气真是后悔莫及,对小太监的话也没余力去反驳,反倒是赶紧往外走。 胡婉依不甘心却也知道自己挑衅在先,若是说出去自己怕是也落不到好,早知到就不去招惹这个憨货了。 两个人心内的后悔和埋怨无人可知,可这事到底惊动了太后。 “六丫头,刚才这是怎么了?” 蕴琉坐到太后边上,凝宜也坐到瓜尔佳氏边上空着的位置上。 “无大事,一位李姑娘没有认出凝宜来,我笑说了两句,另一位胡姑娘也跟着说了句,怕是声音没收住了,惊扰了太后。” 太后点点头,并没有多问一句,只是顺嘴到,“以后让你大姐姐多挑选挑选,挑些懂得礼数的。”大姐姐指的就是荣寿公主。 “是。” 太后转头朝凝宜招招手,笑的和普通人家的老太太没有什么不一样。 “凝宜生辰快到了吧?” 凝宜道:“是,就在下月。” 太后点了点头,把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对边上瓜尔佳氏感叹道,“一转眼凝宜都长大了,看看这小模样,也不知道到时候便宜了哪个臭小子,你四哥怕是得心疼死。” 凝宜一怔,朝蕴琉看过去,就见她也皱了皱眉。 她勾了抹羞涩的笑,“太后取笑凝宜了,早就听说当年太后才是真正的美人,凝宜哪及的上太后一分。”倒是没有接多的话。 太后开怀大笑,指着凝宜冲瓜尔佳氏嗔道:“我原以为这丫头是个好的,哪成想也是个说瞎话的。” 瓜尔佳氏笑:“臣妾到觉得凝宜说的可是实话,是太后哄我们这些小的呢。” 听完戏,太后说是累了就先回宫了,把那些正直好年岁的男男女女们赶到了御花园。 “太后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给你指婚?”路上蕴琉挽着凝宜的手,纳闷道。 凝宜摇头,笑道:“如果说给我指婚,那也得先轮到你啊。” 蕴琉刚想张口说自己才不想考虑这些,突然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人影,她的话堵在了嗓子口,一下子没说出口。 两个人走着走着,看见前头李月梅躲在假山后头,扒着石头,不知道在张望什么。 蕴琉皱眉,“我虽然不支持轻视汉人,但是终归这些汉人女子就是小家子气,这像什么样子?” 凝宜顺着朝假山后头看过去,隔了一片湖,中间亭子里坐了几个男子,看不清面容。 “为人处世的方式自是自小养起来的,当年满人初入关,我们的规矩可比不上那些汉人。” 蕴琉无奈,“我总归是说不过你的。”她又朝假山那边看过去,李月梅和她的丫头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这心里慌慌的,也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湖心亭里坐着的那几位都是北京城出了名的混人,偏偏身份高,哪个身上不和皇家沾着点亲缘关系。。 穿着一身褐色绣着蝙蝠马褂的男子吊儿郎当的靠在柱子上,手里拿着石子往湖里扔,惹得原本安详自在的锦鲤四处惊慌逃窜,“太后这是拉郎配拉上瘾了吗?今日可来了不少汉官的家眷,怎么样?赫敕,有没有喜欢的?主母不能当,当个小妾玩玩也行啊。” 第三十八章 碰瓷 http://.biquxs.info/

一个端正坐在桌边的男子皱了皱眉,“这沾上了可就是正妻,太后举办的宴会,你想把人家纳进门太后怕也是不会同意。” 赫敕一只脚抬起搁放在边上,靠坐在栏杆边上,眯了眯眼:“你若是想尝口这新鲜的,八大胡同里多得是风情各异的女子,想要什么没有,何苦去招惹她们,到时候把自己沾上一身腥。” 听了这话,靠在柱子上的男子想了想确实有道理,虽然他偏爱这种弱柳扶风的女子,但是正妻,总是要有正妻的样子,今日见到的那几个,实在是不够瞧的。 “不过你不是嫡长子,娶个汉女你家阿玛额娘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常林砸了咂嘴,“可惜了,只能看不能碰。”言语中根本就没有考虑娶妻的事儿。 突然他抬眼刚好瞥到通往湖心亭的那桥上来了个人。 “赫敕,宇栎,嘶嘶。。”他朝两个人使了个颜色,“你们猜她是来找我们哪个的?” 一个女子单身就敢往三个男人堆里走,想想都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赫敕抬眼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致的又靠了回去,“我可没兴趣当个活王八。” 宇栎放下手里的茶,难得的朝外面看过去,皱了皱眉,“你是说?”这汉人不是最讲究那些三从四德礼义廉耻吗? 赫敕道:“小爷我混了勾栏瓦肆这么些年,这些眼力见儿还是有的,这女子明显就已经是妇人。” 边上常林突然一拍手,“我好像知道她是谁了。” 赫敕笑,“这北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妇,没有一个是我们小郡王不知道的。” 常林没理会他的打趣,只道:“她倒不是闺阁中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是她是和离了的。她有一个弟弟,是最后一次科举的探花,如今在户部当个小吏。” “户部小吏哪来的资格进到这宫里?”宇栎疑惑。 常林对这些旁门左道了解的多,没有什么情况的,“这宴会名目繁杂,荣寿公主只是把个大概,这些细节还是大多是下人做的,这名单也是,稍微塞点银子,添上一两笔不过是顺手的事。” “看来这位李大人的野心不小啊。”常林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蕴琉和凝宜说话间突然听到一声尖叫,传来的方向正是她们刚才路过的湖心亭。 两人对视一眼,招了丫头就往那里赶去。 等她们赶到湖边的时候,却是被这场面给惊了。 亭子里那三个男子有坐着的有躺着也有站着的,如果忽略了湖里那扑腾的身影,凝宜都要怀疑她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却不知里头那三个男人也被这李月梅那操作给惊呆了。 你见过一个人在你面前故作姿态的“不小心”掉进湖里吗?当时常林心里只想骂娘。 就是赫敕也一下子直起了身,瞠目结舌,“这女人怕不是出门没带脑子吧?她爹娘是把所有智商都给了她弟弟吗?” 边上宇栎冷冷道:“别管她。”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确认过对方都不想惹上这种麻烦,就都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快去叫人来。”蕴琉见状知道那三个人是指不上了,她们又只带了两个丫头,赶紧让丫头去找会水的来。 “这算是什么事儿啊!”蕴琉抱怨了一句,连带着迁怒上了那三个浪荡子。 还好她们离人群不远,眼见着湖里动静越来越小,总算是来了一个会水的小太监,没多久就把人就给捞了上来。 “快把人给抬到附近的宫里。”蕴琉指挥着人,“你去把李姑娘的丫头找来一起带过去,这事儿别往外说,只说是李姑娘身体不适,别的别多话。” “是。” 见人都下去了,凝宜才开口,“这事儿得去告诉公主。” 蕴琉头疼的揉了揉眼角。 里面常林和赫敕却是有些坐不下去了,眼看着那人从湖里被捞上来,也不知是生是死。 “宇栎,你说要是这李姑娘真出事儿了,可怎么办啊?”他虽然混,但是都是些小事,大事从没招惹过,如今更是和人命沾上了联系。 “只要我们咬死了不清楚,你放心没人敢拿我们怎么样。” 果然,事情被悄无声息的压了下去,李月梅虽然没丢了命,却也是大病了一场,心里却越发的不甘痛恨起自己的身份。 永昌戏班自从从宫里回来,这来梨园听戏的客人又多了不少。 “这云情接着雨况,刚搔了心窝奇痒,谁搅起睡鸳鸯。被翻红浪,喜匆匆满怀欢畅。枕上余香,帕上余香,销魂滋味,才从梦里尝。” 李香君和侯方域的初登欢乐事,无一亵字,但却满是暧昧缠绵。 “噔。”一出鼓点落定,台上的人一双含情的双目定在了前方,身姿柔软的弯出一个弧度定格。 台下轰然爆发出一个好字。 这身段,若是在他身下,这滋味,啧啧啧。 坐在最前头正中央的一个穿着富贵的男人,带着抹轻浮的笑意,砸了咂嘴,抬手轻轻朝边上的小厮招了招手。 边上的小厮立刻弯腰将手上托着的放着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的木盘递过去。 男人一只手直接把一盘全都拿了过来,从里面拨了两下,顺手挑了串顺眼的玛瑙手串,抬手朝台上抛了过去。 这种打赏平时也不少,所以也没吸引什么其余的目光,只是之后,所有来听戏的人就发现,这第一排中间座位上的大人,可真是大手笔,手上托盘上的珠宝不停的一件件的往上头扔过去,一直到戏结束,硬是没有停。 秦云淮出来谢幕的时候,男人站起身,顺手往托盘一摸才发现已经都被他扔空了,他也不在意,顺手把自己随身带的扳指拔下来,放到戏台上。 秦云淮谢过幕,谢过赏之后回到上妆间。 一推开门,就见里面坐着刚才打赏的公子哥儿,男子闲适地支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他一身藏青色的马褂,腰间挂了不少贵重的玉佩香囊,身上沾着浓郁的脂粉气。 赫敕见人进来,嘴角的笑愈发的大了,调笑道:“凑近着看,美人愈发的有味道。”。 秦云淮面色不变,“赫赦公子走错了地方,上妆间杂乱,一向不对客人开放。” 第三十九章 母逝 http://.biquxs.info/

赫赦笑,“本少爷对这上妆间可没有什么性质。”说着站起身走到秦云淮前头,抬手就要往他下巴上捏过去,“本少爷感兴趣的是你。” “戏唱完了,赏也打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今买卖结束了,赫敕少爷是不是也该打道回府了?” 秦云淮在他手伸过来的时候,抬手给挡住了,赫敕加大了力道,意外发现这看起来文弱的少年力气竟然不小。舌尖抵了抵上颚,赫敕笑容放大,“够味儿,少爷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 赫敕走到一边坐下,“照你的说法,刚才的打赏是赏你的戏,那若是本少爷再想和你做个买卖呢?”他手上一个个拂过梳妆台上放着的脂粉,“要什么价,尽管开。” “梨园只卖戏,没有多的也没有,您要的,出门右拐过两条街就是了。” 赫敕也不意外他的话,走之前只留了句话,“别以为进了宫给老佛爷唱了出戏,我就动不得你了,趁现在有耐心爷还愿意和你好好玩玩,若是哪天爷失了兴致,你可别怪爷不讲情面。” 赫敕走出梨园,外头候着的小厮跟在后头,“爷何必为了捧个戏子花这么多的心思,若是喜欢直接把人弄来不就得了。” 赫敕用扇子敲了他一脑袋,“你懂什么!” 小厮急忙追上几步,“爷,那咱们现在去哪?” 赫敕头也没回,“八大胡同儿!” 时值八月,天气越来越热,特别是夜里,动不动就出汗,身上腻的睡不着觉。 凝宜指挥着人把冰鉴弄到床边上。 秋露挥手让人都下去,“虽说这时候天不凉快,但是格格你自小身子弱还是注意些好,要是大热天的受了凉,那滋味可更不好受。” 凝宜眼看着那冰鉴又给抬到了房间的角落里,心下叹了口气,这个秋露越来越有嬷嬷的架势做派了。 她早前又病了一场,顺利的把那掌着的权利交还给了福晋,福晋如今月份大了,也没有把着,又交给了邓佳侧福晋,刘侧福晋的身体越来越差,这都一个月了,可以说是足不出户。 凝宜因为病了一场,被张嬷嬷和秋露看的紧,凡是凉的冷的一点都碰不得。 “凝宜!”蕴琉一进门看见的就是那么一副场景,病美人靠坐在塌上,仿佛提不起劲儿一样。 张嬷嬷见来人是六格格收了要去扯凝宜的衣袖的手,“六格格安。” “嬷嬷安好。”蕴琉朝后面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凝宜说说话。” “是。” 蕴琉坐到凝宜边上,奇道:“你怎么这么个丧气样子,以往你不都是那么一副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模样吗?”也就只有她这个堂姐也才知道,这大家闺秀偶尔也有偷懒划水的时候。 凝宜瞥了她一眼,有气无力,“热啊!” 蕴琉上前把人从软塌上扯起来,“别热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看那什么秦老板吗?前些时候你病了,今天我看你精神不错,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今日就是那梨园去看看?” 凝宜见她手上松了力气,就又软到了软塌上,香汗淋漓,发髻松了两丝散在耳边被汗水打湿了,蕴琉生生看出一抹娇媚来。 “梨园哪一天不能去,我现在是一动都不想动,更何况梨园那种人挤人的地方。” 蕴琉见状凑到她耳边,“外面可没有张嬷嬷和秋露看着你。” 就见凝宜半合着的眼睛动了动。 蕴琉一边嘴角勾起,放大声音朝外面喊:“秋露,来伺候你家格格更衣梳妆。” “哟,凝姑娘可好久没来我们园子了。”梨园掌柜见到凝宜到门口,就立马迎了上来。 凝宜看了眼外面挂着的牌子上写着的剧目,“今日秦老板不开锣吗?” “可不巧了,秦老板家中有事,这几天都不在戏园,今日登台的是温玥文,也是我们戏班的角儿,凝姑娘要不进来听一段儿?” 凝宜和蕴琉对视了一眼,来都来了,总不好这就走人了,“那就进入坐坐。” “诶,您两位请!” “对了,我上次带来的那对祖孙如今可还在梨园?”凝宜心下有些心虚,也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想的没经过人家同意就直接把人放在了这里,想想自己当时确实颇有些颐指气使的意味。 “哦,您说的是小湘吧,这孩子和她祖父现在住在秦老板家做事呢,偶尔会来梨园。” 凝宜点头,也没有多想什么。 “多谢大师打点家母身后事。”秦云淮一身白色的长衫朝主持深深鞠了一躬。 “秦施主不必多礼。陈施主一直以来也帮了寺里做了不少事,老衲尽的也不过是绵薄之力。” 秦云淮看着上头放着的牌位,扯了扯嘴角,“希望这是她所希望的吧。” “其实,陈施主一直都很关心你。” 秦云淮听了好笑,“我次次来她都不愿意正眼看我一眼,哪里来的关心?” “我的母亲早在七年前那次逃荒里随着父亲一起死在了那江南。” 主持听出他话里的执拗,不想他这样偏执下去伤人伤己,“若是她不在乎你,怎么能撑到现在?” 主持见秦云淮垂眼没有说话,叹了口气,“当年你母亲带你流落到寺里,她的身子也被拖垮了,实在无能为力抚养你,又不愿你自小就被圈在寺里,失了看这大好世界的机会,所以才宁可把你托给了那永昌戏班的老班主,但她的身子又不能跟着你拖累你,所以自己就留在了山下,只许你一月回来一次。” 秦云淮仿佛看到当年自己跪在山下苦苦哀求母亲的场景。 “她这些年过得一直都不好。”主持走之前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秦云淮抬眼朝前头供桌上的牌位看过去,神情没了以往那幅浊世佳公子的温润,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看着上面的字。 他在那间房里呆了两天,才出门。。 一身素衣把人显得愈发的消瘦,仿佛风大些就能把人给吹走了。 第四十章 出事 http://.biquxs.info/

“阿阅,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情态似乎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 边上阿阅一愣,连忙回话,“都好了,我已经雇人把东西送回宅子里了。” “那我们也回去吧。”秦云淮去前头拜别了主持,就回了秦宅。 “诶呦,诶呦娘,你干嘛呀?!”杨夫人揪着杨樱的耳朵把人给拽回来。 “干什么?我还要问你呢?又眼巴巴的站在门口看对面儿?”杨夫人斜撇的看着她。 杨樱揉耳朵的手一顿,赌气的走到一边凳子上坐下,嘴里嘟囔:“我只是随便看看。” 杨夫人是拿这个死心眼的闺女没办法了,她也和杨老板商量了要不赶紧定亲,结果到好,一到约好会面的时候,这个死丫头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不舒服,哼哼唧唧的说走不动道儿。 她能怎么办?不过她是看出来了,她闺女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秦老板压根就看不上她,现在杨夫人倒是也看开了,等撞了墙,就知道回头了,人的一辈子哪有一路顺风顺水的,过去的那些事儿,他们做爹娘的都给她担了,现在整好,让她长长记性。 “娘,我看秦老板家似乎是出事了?” “出事了?”和杨老板认为秦云淮有手段不一样,杨夫人一向对这个温柔谦逊长得又好的年轻人没有什么恶感,只是可惜了这身份。 “出什么事了?” “刚刚秦老板回来,穿着一身白,像是带着孝,可这秦宅里似乎什么动静都没有。” 杨夫人皱了皱眉,“怕是家里有亲戚去了吧。” 杨樱低声嘀咕,“也没听过秦老板有哪门子的亲戚啊?” 杨夫人挑眉,气笑了,“你竟然还去打听人家的亲戚了?杨樱,你可真是越发没皮没脸了。” 杨樱自小见过多少次她娘生气了,“哎呀娘,你说秦老板家里出什么事了?他这身白衣可不是什么远房亲戚过世了都能穿的。” 杨夫人,“不管他家出了什么事,都和你没有关系。” 杨樱试探道:“哎呀,娘,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人家家里出事,我们作为邻居就不应该表示表示么?” 杨夫人一把把她的手拍下去,“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没门。”伸手把她往屋里赶,“你还是乖乖给我进去做女红去,你爹可马上回家了。” 把人赶回屋里,杨夫人吐了口气,静下来,回头看了眼门口的方向,自语道:“视而不见也确实不太好啊。” 半个时辰以后,杨夫人提了一个篮子走了出门。 阿阅正把饭菜给准备好,劝人吃饭呢?这都两天了除了水就再没碰过其他的,铁人也熬不住啊。 “爷,您好歹吃两口,陈大娘看见您这副模样,就是走也走的不安心啊。”阿阅端着饭,愁眉苦脸的站在桌前一门心思画画的人。 “阿阅,你先去和小湘和林老一起吃吧,我还不饿。”他没有抬眼,只专注的在画他手里的画,一丝精力都没有分出来,只是话里的精气神比起刚出来的时候强了不少。 但这精气神再好,也不能不吃饭啊,“爷,您要画画也可以吃了再画,何必把自己身体拖累了?” 秦云淮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阿阅还想再劝,这边小湘从走廊边上跑过来,“阿阅哥哥,有客上门。” “有客?”这宅子一向少人烟火气,秦云淮也不愿意住在这儿,所以这倒还是第一次有客上门。 阿阅走到前头,才发现这是住在对家的杨家,“杨夫人?” “阿阅。”杨夫人笑着点了点头。 阿阅一向是住在宅子里,对门那一户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倒是熟悉。 杨夫人把自己提着的篮子递给他,“我家自己做了点疙瘩汤,见今日秦老板难得回来,都是邻里街坊,就给端了一盆过来,你们分着吃,放心都是素的。”杨夫人特地点明了。 阿阅闻言也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苦笑了一声:“多谢杨夫人了,只是我家老夫人前些日子过世了,爷今日心情有些。。。怕是不能见客。” 杨夫人立马摆手,“不碍不碍的,只是顺手送碗汤而已,是我不长眼叨扰了主人家,只是往日怎么没见过你家老夫人进出?且这府里也不见办白事?” 阿阅知道这位杨夫人是个直爽的性子,并不是那些特地来打听家长里短的妇人,也没有瞒着:“我家老夫人以前信佛,所以就都住在寺院边上,前些日子老人去了,就直接把牌位接到了寺里供奉。” 杨夫人唏嘘,“那位老姐姐也是副菩萨心肠的。” 送走了杨夫人,阿阅回到书房,还想继续劝,却发现秦云淮拿着画好就要出门。 秦云淮恰好见到他,伸手把手上的画递给他,“去把这画裱起来,挂到老夫人的房里。” 秦云淮在去的时候就让林老收拾了一间屋子,把山下那木屋带回来的东西都给放了进去,布置得和那里一样。 “是。”阿阅小心的接过来,见他心情似乎晴了些,抱着希望劝了句:“那你要不要去吃点。” 秦云淮笑笑,点了点头。 “刚刚好,对门杨夫人送了一大份的疙瘩汤来。” “杨夫人?”这宅子他并不多住,这周围的邻居也不怎么见过。 “是,就是上次来我们家帮忙照顾凝姑娘的那位杨姑娘的母亲。她说见我们家似乎是有白事,所以来问问是否有需要帮忙的。” 秦云淮点了点头,有些意外,“杨姑娘这么热心肠,想必她父母也是了,下次我们有什么也给邻里送一份。” “诶。” 只是这饭是注定吃不囫囵了。 “秦老板,不好了,梨园出事了!” “秦云淮真不在?”赫敕坐在椅子上,脚架着,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朝边上站的战战兢兢的张掌柜问话。。 王掌柜心惊胆战,这位爷来戏园呆了三日没有等到秦云淮,二话不说就把听戏人全都给赶走了,把他压过来问话。 第四十一章 威胁 http://.biquxs.info/

“这位爷,小人确实不知道这秦老板去哪儿了,若不然,您在等两日,等我们老板回来了,我们立刻派人去府上请您过来听戏?” 赫赦听了掌柜的话,轻笑了一声,等王掌柜的摸不清赫赦的意思心里七上八下的,才开口,“王掌柜,你是把爷当傻子耍呢?再过两日?前两天你是怎么回爷的?再过两日,再过两日怕是人都逃到香港了吧?” 说完脚一踹吧茶几给推到了地上,发出咚的重响,“告诉你,接下来几日,你们秦老板要是一日不出现,我就来砸一日的场子。” 赫赦站起身掸了掸衣襟,出了门,后头那些下人也都跟了出去。 还能听见他嘀咕的声音,“还真以为傍上那些夫人小姐就能高枕无忧了?呵,天真啊!” “掌柜的,我们可怎么办啊?” 王掌柜揉了揉刚才压痛了的肩膀,皱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秦云淮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王掌柜迎上来,“爷,你回来了。” 秦云淮点头,问道:“王掌柜,梨园出什么事了?” 王掌柜忧心的把赫敕来这儿说的话都原原本本的说了,心事重重的问道:“爷,我们怎么办?” 秦云淮皱着眉,想了想,“你派人去叶赫那拉府就说我回来了,明日就挂牌唱”顿了顿,唱:“苏三起解。” 王掌柜看着他:“这能行么?” 秦云淮苦笑,“当然不行。”他舒了口气,“就当苦中作乐,安慰一下自己吧。” 王掌柜低头,想了想,“要不,您先走?上海之前寄信来,请您去唱戏,如今上海比起北京城也差不了。” 秦云淮摇头,走?怎么走? “我走?那你们怎么办?这生意怎么做?要是我们一起走,这么多人,两日的功夫又要怎么走?” 整个大堂静了静。 “去吧。”秦云淮安慰似的拍了拍王掌柜的肩。 等了会儿,王掌柜带了话回来,赫赦似乎是没有耐心耗下去了,说是明天就要请永昌戏班去他府里搭台唱戏。 “爷,这不是羊入虎口吗?”王掌柜心下凝重焦急,“若是在梨园我们还能在中间回转回转,可若是到了那赫赦的府邸,那岂不是。。。。” 秦云淮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只是,他能怎么办?无权无势注定受人欺压。 第一次秦云淮没了以往得过且过,安然自若的念头,在这如今的世道,自身尚难保全,又如何能过的自在? 醇亲王府,书房。 “王爷,皇上派您去检视北洋军是何意?”醇亲王亲信坐在下手,皱眉不解,今日早朝光绪突然提起了北洋军,“近年北洋军的组建都是袁世凯一手办的,这北洋军怕是早就成了他的私军。” 载沣把茶放到桌上,“皇上这是想从他开道。” 他舒了口气:“立宪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官制改革看样子却也要被提上章程了,如今地方督抚中权力最大的袁世凯和张之洞,张态度暧昧,皇上这是想让我去探探这袁世凯的底。” “若是那袁世凯也同张一样呢?”亲信问道。 载沣目光凝在一点,“这两只老狐狸不会光明正大违抗皇令,只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皇上自然也是先礼后兵,但是袁世凯手上的北洋军让他有所顾虑。” “如今各地起义军四起,张之洞是个文臣成不了大器,但若是袁世凯也揭竿而起,那这大清怕是真的要四分五裂了。” 亲信咬牙,“皇上让您去探这袁世凯的底,岂不是吃力不讨好?”若是那袁世凯不翻脸还好,,若真的扯了旗反了,王爷作为来使怕是要被祭旗了。 载沣皱眉,自然也知道是其中的惊险,但是这件事却是不能不办。 他也知道,皇帝把这件差事交给他,不只是看重自己,还有午格这一层在,太后和他几乎已经决定过继午格,他这生父自然就成了这尴尬的存在,一不小心,下一个多尔衮就成了他载沣了。 “你最近这么悠闲?又来看我?”最近这几日稍微凉快了些,凝宜坐在窗口的斜塌上看书也不会一会儿就出一身汗了。 凝宜拿起边上的绿豆汤喝了一口,好整以暇的看着那满脸通红的蕴琉。 蕴琉没注意她看她这颇有意味的眼神,难得的带着扭扭捏捏的小女儿情态,不知道看着里,犹豫的开口问凝宜,“平安,你说若是有个人突然和你说要娶你,你会怎么样啊?” 言语中不自觉的的露出一抹羞涩。 凝宜一点也不意外的挑了挑眉,把手上的书又翻过了一页,仿佛说今天的天气一样稀松平常道:“徐长续终于说了?” 蕴琉一惊,脱口:“你怎么知道?” 凝宜放下书,好笑的看着她,“这还不明显吗?这些年他可没少拐着弯儿找我打听你的事,再说,这几天你们两个一个跑一个追,一个躲,一个找的,我要是再看不出来,就是瞎子了。” 蕴琉讪笑了两声,抱怨,“你早知道他那个嗯额,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凝宜笑道:“我告诉你了还有什么意思?” 凝宜侧过身,八卦的看着她,“徐大人同你求亲了?那你怎么个想法?” 蕴琉咬了咬下唇,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心里都心里乱糟糟的,一夜没睡好,大早上就来找凝宜了,“能有什么想法,太突然了,我都没想过徐长续居然。。。我从来没想过他居然喜欢我,明明他一直都在和我作对。” 凝宜作为旁观者倒是看得清,“你是太跳脱了,徐大人若是在惯着你,你还不把这天捅了。” 蕴琉瞥她,扯她袖子,“你怎么总向着她说话?” 凝宜被她扯得一歪,被她逗笑出了声,“我总归是帮里不帮亲的。” 蕴琉头一歪,哼了一声。 凝宜笑的更开心了,就要取笑她这幅扭捏的模样,“所以你如今是躲着他了?”。 蕴琉垂头丧气的低着头,“那能怎么办?满汉如今虽然可以通婚了,但是太后却不会拿大清正儿八经的公主去收买一个汉人统领。” 第四十二章 救人 http://.biquxs.info/

蕴琉说的是事实,只是凝宜却听出了她话里的另一个意思,“你的意思是,你对徐大人也有意,是不是?” 蕴琉闻言眼里闪了丝羞恼,把头往外一撇,但凝宜还是看清了她红了的脸颊。 凝宜想了想收了笑,认真道:“阿耘,若是你们真的喜欢对方,不愿意顺着别人的心意随意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那你就听我一句,等。”凝宜突然往前伏了伏身,拉起蕴琉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或许几天,最多一年,你们一定可以在一起。” “如果你相信我也愿意等的话。” 蕴琉无措的看着她突然激动的模样,“平安,我当然相信你,只是你为什么要说一年?一年以后会发生什么吗?” 凝宜垂眼,扯了抹笑,一年,一年以后这上头坐着的那两位就都不在了,哪还会管一个格格的来去,这是这话确是不能说,“我又不是神仙,哪里会知道一年以后发生的事,我只是想徐大人年少有为,一年时间足够成为一个合格的驸马了。” 蕴琉哪里会被她这几句话给糊弄过去,只是她不愿意说,她也不去追问了。 凝宜转了转眼睛,笑道,“今日你陪我坐了这么久,我也累了,不如我们出去走走?顺便去看看你的心上人?” 蕴琉心里一乱,有些不好意思,“这多不好意思。” 凝宜故意道:“那吃了洋墨水回来的六格格,什么时候也这么扭扭捏捏的了?” 蕴琉被凝宜激的答应去了徐府。 在徐府门口,凝宜恰好遇上了找人的阿阅。 “凝姑娘?!” 阿阅急得在门口团团转,恰好这时候凝宜撞上了。 凝宜回头朝蕴琉道:“你先进去,我过会儿再去找你。” 蕴琉看了眼阿阅,点了点头,进了徐府。 “阿阅,你怎么在这里?” 阿阅心里着急,想起凝宜还是一个格格,如今找不到徐大人,说不定她能帮一把。 “今日叶赫那拉家的赫赦少爷派人把我家爷给请走了唱戏,那赫赦少爷在外头名声不好,我怕我家爷那里得罪了他,所以来请徐大人帮个忙,把我家爷给捞出来,但是徐家人说徐大人出来远门不在家。” 阿阅说的隐晦,但是凝宜也是听明白了,赫赦在这四九城里也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说是唱戏,但是这后面有什么龌龊,想想也知道了。 阿阅满是希冀的看着凝宜,像是找到了救星,“凝姑娘,不,凝格格,您能不能帮个忙,帮我家爷一把。” 凝宜皱了皱眉,没多想朝后面跟着的春芽道:“你进去和六格格说一声,我有事,今日就不陪她了。我们走。” 后一句是冲着阿阅说的。 “诶。”阿阅闻言心下一松,赶紧跟上前去。 “咚咚咚。” “谁啊!”叶赫府的大门从里打开。 秋露道:“我家凝宜格格来看叶兰小姐。” 小厮听了秋露立刻回去禀报。 凝宜朝边上的阿阅道:“你在外面等着我。” “今日你怎么突然来看我?”叶兰和凝宜走在花园里。 凝宜温柔的笑笑:“今日本来和阿耘约着出来逛逛的,只是她逛了一半就又跑了,把我扔在了店里,我本来是要回家的,刚好路过,想起很久没有见你了,就进来看看你。”凝宜毫无心理压力,就把锅往蕴琉身上甩。 在徐府的蕴琉正和徐长续说话的时候,突然打了个喷嚏。 徐长续皱了皱眉,关切道:“怎么了?着凉了么?” 蕴琉摇了摇头,没有在意:“没事,大概是有人想我了吧。” 叶兰笑道:“阿耘这人长大了倒是越来越不着调了,就这么把你扔在外面。” 凝宜笑道:“她活的快活。” 叶兰年纪比她大一些,按辈分是凝宜的表姐。只是两人也不过是点头的交情,这次凝宜突然来,她虽然有些莫名,却也没有在意或是不欢迎。 “近日你的身子好些了么?” 两人穿过一片花园,往那亭子走过去。 凝宜道:“我不就是那副样子,也习惯了。上次宫中宴会,倒是没有见到表姐。” 两人拐了个弯,叶兰道:“前几日我同母亲回了趟南边,这几日才回来。你来了刚好,这次回来,带了不少南边的特产,过几日就给府上送过去。” “那感情好,到时候我就在家恭候你的大驾了。” 两个人来到了池边,一阵丝竹之乐传到两人耳中。 “大小姐,前头好像是二少爷。”叶兰身后的丫鬟回道。 原本若是凝宜遇见这场景自然会躲开,只是这时候却非但没有说要离开,反而饶有兴致在叶兰开口前抢道:“听着,这戏唱的实在不错,表姐也知道我是个戏痴,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去看看是哪家的名角?” 叶兰原本是要带凝宜离开的,只是凝宜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拒绝,只是。。叶兰皱眉看了眼亭子里那几道身影,她一向厌烦她那个弟弟的狐朋狗友,往日他们在外面鬼混,她倒是眼不见心不烦,没想到今天竟然都聚到家里了,实在是不像话。 她挤了个笑:“那我们过去瞧瞧。” 亭子里,那叶兰口中的三个狐朋狗友聚坐在中间的石凳上。 常林看着前面已经装扮好了的秦云淮,筷子敲着碗起哄:“今日爷不想听那些个咿咿呀呀的,你倒是给爷唱个小曲来听听看。” 秦云淮倒也不显慌乱,只是作了揖:“小人只会唱戏,小曲什么的小人没学过,只怕扰了几位爷的雅兴。” 常林倒也不以为意,只是打趣的看向赫敕:“赫赦,你把人给如珠如宝的藏着,我看也没什么有趣的呀,连首曲都不会,莫不是这人还有哪里的妙处我是不知道的,把我们阅尽千帆的赫赦少爷都迷了?”。 常林的荤话说的难听,秦云淮只是皱了皱眉,却也没流露出什么难堪的神色,“几位若是不想听戏,梨园还有事等着小人处理,云淮就先告辞了。” 第四十三章 脱身 http://.biquxs.info/

“诶诶诶,急什么,谁说爷们不爱听戏了,你唱什么爷们就听什么。”常林冲着边上的赫赦挤眉弄眼,“当然,我们赫赦少爷若是心急了,这戏我们不听也是可以的。” 常林对这最近很是红火的角儿好奇了很久,一听说赫赦把人带到家里,就拉着宇栎过来看热闹,等见到真人,常宁确实是被惊艳了,美如冠玉,温润君子,长相精致,这一眉一目都像是玉雕成的,他见识过不少美人,没有一个比得上秦云淮的一半。 难怪把这赫赦勾的神魂颠倒,常林砸砸嘴,觉得可惜,若不是赫赦看上他了,就是他也想把这美人购入囊中。 宇栎把手上的扇子往桌上一扔,带着不耐烦,“让你唱就唱,扭扭捏捏,既然都来了,也不知道在拿乔什么?”他和常林还有赫赦不一样,他们男女通吃,但他是一向看不起这些兔爷的,堂堂男子汉,搞得和一个个娘们一样,搔首弄姿,比起宫里那些没根还不像男人。 气氛一下子有些僵硬。 赫赦虽然一直没开口,但这时候也稍微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他低咳了两声,笑道:“云淮,既然他们想听,你就随便唱一曲,让他们那些不懂风月的糙人也长长见识。” 秦云淮面上神色不变,闻言走到一边也不顾那三个人各自不同的眼神,两只手指捏着扇子,行云流水的在指间转了一圈,手一紧,沉气,开口。 没有弦,也没锣鼓,但是其中的韵味却是半点不少,秦云淮站在那里直如青松,身形偏瘦却不显弱,明明眉目偏艳,此时却偏偏让人升不起亵渎的意思,明明是贱籍,。 常林和赫赦都面露痴迷的看着他,宇栎不屑的嗤笑一声,头往边上撇看了一眼,突然一顿。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一道不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秦云淮声音顿时一停,手上动作一收,低头站到一边。 叶兰和凝宜走进亭子,见到这里三个坐没坐相的人,特别是看见自家弟弟那冒着酒气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但还是顾虑到边上的凝宜在,也不好让客人看笑话,偏头和凝宜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这弟弟是个混人,让你看笑话了。” 说完皱眉朝赫赦看过去,责骂道:“大白天的就在这里喝酒听戏,你这是把家里当成外头那些勾栏瓦肆了?” 赫赦撇了撇嘴,这种话他早就听得耳朵长茧了,虱子多了不痒,“姐,你也是大家闺秀哪有把这话放在嘴边的。” 他看着凝宜笑道:“表妹今日怎么来了?倒是稀客啊?” 凝宜抿嘴笑笑:“我今天路过,想起上次宫里没见表姐,就顺路来看看。” 边上秦云淮听到凝宜的声音,仍是低着头,握着的扇子的手却不自知的紧了紧,心下有种想躲开的冲动,每次落魄的时候都被她看见,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 叶兰看了这三个狐朋狗友,这狭小的亭子里乌烟瘴气的,被气的警告的看了一眼赫赦,就要和凝宜说去自己院子转转。 凝宜却抢在她前头,好奇的看了一旁装隐形人的秦云淮,笑道:“这是永昌戏班的秦老板吧。” 赫赦闻言神情莫测的看了眼秦云淮,朝凝宜问道:“表妹认识?”说完这话,他突然想起来上次在淳亲王府后花园的事,他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一圈,颇为玩味的开口,“我倒是忘了,表妹也是个戏痴,自然是见过这秦老板的,秦老板的风姿可是让这北京城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念念不忘。” “好了,一个戏子而已,你说的什么话,像什么样子,阿玛马上就要回府了,你们。。”叶兰见他这话实在是越来越不像话。 叶兰话还没说完,边上常林立刻嬉笑的接了下去:“这天色确实是也不早了,叶兰姐姐,那我和宇栎就先告辞了。” 说完作了个揖,拉着宇栎就往外走。 宇栎全程没有开口说话,被常林拖着走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在经过凝宜的时候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 “赫赦什么时候多出一个我没见过的表妹了?”两人走的离亭子远了些的时候,宇栎朝常林问道。 常林道:“你没见过也正常,这是醇亲王府家的凝宜格格,自小体弱很少出门见客的。” “原来是她。”虽然没见过,但是已载沣的地位,他家就是有几只狗,京里只有是有心人都是知道的。 常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赫赦这姐姐怪不得都这把年纪还没嫁出去,这也太凶狠了。” 赫赦知道叶兰一向看不起他的朋友,见人被她赶走走了,心里不服,口气也不耐烦:“行了吧,常林他们都被你赶走了,你满意了吧?”他嘴里低声嘟囔:“一天到晚也不管管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就知道管我。” “你!”叶兰被这弟弟气的说不出话来。 凝宜急忙把人给扶着劝道:“表姐莫要生气,表哥怕是喝多了,一时之间无状。” 叶兰扯了个笑:“我这弟弟不争气,叫你看笑话了,我们不理他,我带你去我院子里说话。” 凝宜温柔的笑道:“表姐严重了,我四哥常常不在府里,我倒是羡慕你们之间的情分。”她看了看天色,“这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蕴琉怕是要回来了,我也不打扰了。” “这么着急?” 凝宜道:“这次来的匆忙,下次我一定多备些礼再来拜访。” 叶兰皱眉道:“哪有那么多规矩。” 凝宜笑道:“那是必要的。”说完往边上无意看了眼,“对了,这宴会既然也散了,秦老板是不是也要回梨园了?刚好蕴琉这些日子一直说要看看这秦老板长了一副什么模样,只是之前不凑巧,去梨园的时候秦老板都不在,择日不如撞日,秦老板如果不介意不如就坐我的马车回去?” “不用了。”赫赦一听凝宜的话就立刻开口拒绝,煮熟的鸭子可不能就这么飞了。。 赫赦拒绝的有些不客气:“我与秦老板还想叙叙旧,表妹可以先回去,到时候我把人送回梨园就好了,就不劳烦你了。” 第四十四章 中药 http://.biquxs.info/

“叙旧?你什么时候和戏子有旧了。”那两个混世魔王走了,叶兰顾不得凝宜,训起弟弟来丝毫不客气,厉声道:“我可告诉你,阿玛可马上回来了,你这里污糟事最好赶紧给我处置了,少招惹些外头不干净的。”她晦暗的瞥了眼站在一边秦云淮,看见这些人她就来气,好好的爷们儿就毁在了这些人身上了。 说完她朝凝宜笑笑:“你别听他的,既然你和蕴琉约好了我就不留你了,这位。。。你要是顺路就一起带走。”说完,她看了一眼秦云淮确实是一副好相貌,好心的凑到凝宜耳边低声的劝了一句:“最好还是离他们离的远些,姑娘家说到底好说不好听。” “姐。”赫赦就要开口反驳。 “你闭嘴。”叶兰一句话就把人给堵了。 凝宜仿佛是没听懂叶兰这话里的意思,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 赫赦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心下不甘和憋闷一起涌了上来,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谁会甘心,“你这是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在他身上废了多少心思?就这么被你放跑了!” 叶兰被他话里这嫌弃埋怨的意思给气得要死,伸手往他脑袋上戳,“我干什么?我看你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把人都给弄到家里来了,你是巴不得阿玛骂你是不是?平日里你那些荒唐事我就不说了,姑爸爸是宠你,但是在阿玛眼里二房那个可比你来的成器,你若是再不争气,这叶赫家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又来了,又来了,你们除了这话还能说什么?”这些话赫赦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他坐到石凳上,把桌上的酒往嘴里一口给灌进去,他现在满心思都是秦云淮,哪里听的进这些,他等了这么些日子,就要摘这棵果子了,结果被别人给抢先一步,心里真是懊悔死。 叶兰也懒得和他扯这些,直接把话给撂在这儿:“我告诉你,你之前是威逼也好,利诱也罢,以后你别去招惹那个戏子了。” “凭什么?”赫赦挺起脖子。 叶兰朝凝宜离开的方向看过去,“你是真没看出来?凝宜突然上门,哪里是来看我的,根本就是冲着那个戏子来的?我可告诉你,如今这朝堂醇亲王位高权重,就是太后也要避其锋芒,你可别自己给自己找事。” “凝宜?”赫赦不敢相信的重复了一句,虽然他刚才对凝宜说的话是怀疑凝宜对秦云淮有点意思,但是为了秦云淮特地上门要人,这关系可不只是有点意思这么简单了。 “你以为呢?我和凝宜虽然是表姐妹,但也不过是逢年过节见面点个头而已,哪里会让人眼巴巴来看我,说是来看我,却拉着我来你们这里凑,见到那个什么秦的又立马说要告辞,说不是冲着那个戏子来的,难不成还是冲你来的?” 赫赦气笑了,“那又怎么样?凝宜一个丫头片子还想和我争,再说了他一个女人,追着秦云淮,她的名声不要了?就算是醇亲王府的格格,那又怎么样?” 说着说着赫赦越想越觉得凝宜没有什么力气和他争,突然赫赦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站起来就往外跑。 叶兰在后面喊:“诶,你干嘛去?” 另一头凝宜和秦云淮顺利的出了叶赫府。 门口的阿阅见人出来了,赶紧跑上去,“爷,你没事吧。”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秦云淮看见阿阅,又见一边的凝宜,恍然反应过来,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是你找的凝姑娘?” 阿阅挠了挠头,“原本是去找徐大人的,只是徐家门房说大人不在,我出门恰好遇上了凝宜格格,就。。。” 秦云淮没有怪自作主张,只是回头向凝宜道谢,这次若不是她,他已经是抱着死的念头了。 凝宜温柔的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上马车我送你回梨园吧,若是赫赦后悔了背着她姐姐把你给扣了,就是我也帮不了你。” 秦云淮回绝了她的好意,“已经麻烦你太多了,我们自己回去就好。” “上车吧,我看你脸色也不是很好,这里离外城也有些路,刚好我也想看看那日我拉到梨园的那对祖孙俩,你就别推脱了。” 不得不说凝宜虽然平时在人前都是温婉的性子,但是毕竟是皇室的格格,偶尔强势起来气势并不弱。 秦云淮也没有再推脱,而是乖乖的上了马车。 秋露和阿阅坐在车辕上,凝宜和秦云淮坐在车里,马车不紧不慢的走着,两个人大眼对小眼,车里气氛有些凝滞。 秦云淮低下头,觉得空气似乎有些燥热,气都有些喘不过来,他拳头捏的更紧,抵在嘴边低咳了两声。 “今日谢过了!” 凝宜笑道,“你已经谢过了。” “之前你救过我,这次就当是我报恩了。” “如此说来你我倒是扯平了。”扯了扯领口,秦云淮听了她的话倒也释然了,也没有纠结谁对谁哪个恩情最重。 凝宜没问他是怎么碰上赫赦这个浪荡子的,虽然她不是秦云淮,但是她也知道对于一个男人起来说,这种事莫过于最大的屈辱。 “今日以后赫赦或许会对醇亲王府有些顾忌在,不会在明地里就给你找麻烦,但是你还是得防着些,要是他再来闹,你就让阿阅来醇亲王府找我。” 秦云淮听着听着突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见她满目的茫然,秦云淮收起笑,又不自觉的松了松领口,温和的安慰道:“你放心,我有办法应付的。” “那就好。”凝宜点了点头,“只是这些日子徐大人不在,你若是有什么麻烦不必觉得不好意思。”听他说自己有办法,她自然第一个想到的是徐家,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关系,但是她还是提醒了一句,没让他把所有希望放在徐家上。。 见他面色泛红,愈发显得娇艳,凝宜不甚自然,关切的问道:“你的脸好红,是哪里不舒服么?” 第四十五章 绮念 http://.biquxs.info/

问话的时候,凝宜微微前倾朝他的方向探过去。 秦云淮只觉得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顿时身体里气血翻涌的更加厉害起来。 突然马车也不知道是不是压到了什么,车身一个震荡,凝宜一下子没有稳住,就朝前栽了过去。 秦云淮一惊反射性把人扶住,一伸手却把人抱了个满怀。 微微往外侧了侧,就看见了那似是白玉雕琢成的脖颈,纤细而又脆弱,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秦云淮只感觉自己身体里的热气越发滚烫,直直的往下涌去。 突然他面目一僵,第一次失了温润的风度,一把把人给推开。没想到赫赦居然用这么下流龌龊的手段。 凝宜不知道他想什么,只觉得却是有些尴尬,刚想开口把刚才的事给盖过去,就见秦云淮急匆匆的留下一句还有要事要办,就跳下了马车。 凝宜掀开车帘,只看到他和阿阅匆匆离开的背影。 秋露也看着街尾,疑惑道:“格格,这是怎么了?” 凝宜也被秦云淮这剧烈的反应弄得糊涂,只道:“应该是有什么即使,我们回王府吧。” 坐回到车里,马车慢慢的动了起来,凝宜皱眉把手抬起,仔细闻了闻,郁闷:“没有味道啊。” 另一边,秦云淮回到梨园就把自己关到房里不准人进来,在里面待了半天才让阿阅送水进来。 接下来几日,凝宜都找了借口一个人或者是扯着蕴琉出门来梨园坐坐,或是听一场戏,或是就坐在包厢闲聊,只是除了在台上,都没见着人。 而秦云淮也并不是想躲着人,只是经过那一日之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凝宜而已。 这个年代的戏子有不少做的事都不仅仅是唱戏,他自小泡在这染缸里,自然知道不少男女之间或是男男之间的事,他只能把当日的事当做一时意乱情迷,想着,两人不再有交集之后,那龌龊想法也就会淡了。 只是他不知道,他心里这样想,但是每次他上台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往二楼那间包厢望过去。 今日照样子,凝宜来听了一出戏之后就回去了,秦云淮在后台卸妆,阿阅在门口递话玉影姑娘来了。 “今日怎么有空来听戏?”仿佛之前那些撇清关系的话不是他说的,还是那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 “我听说你遇到了麻烦,所以来看看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玉影看着眼前的人道。 “我今天还请来了一位德国的将军,如今那些洋人地位高,那来找你麻烦的人以后也应该有些顾虑的。” 秦云淮见她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下一叹,“你。” “你别说了,我知道你又要说些拒绝我的话。”玉影一笑,“我做什么事都是我的事,我心甘情愿,你不必觉得困扰或是亏欠,就当是我回报你幼时帮过我的恩情。” 她自小被八大胡同里一家老鸨给买了下来,初时年纪小脾气倔不知道吃了多少亏,老鸨打骂也是常事,只有秦云淮会把她护到了身后,还温柔的教她做事圆滑,这一护,他就进了她心里,一转眼十年过去了。 “如今世道不安稳,如果他对你是真的用心,或许你可以考虑留在他身边,他也能护着你。” 玉影原本心里就堵着,听了秦云淮的话,只觉得他又是在把自己推开,玉影难得的没了平日里的明艳傲气,“秦云淮你没有必要三番四次提醒我,是,我手无缚鸡之力,我靠男人活着,但是我挑谁,不需要你瞎操心。” 说完这句话多一秒都不想多待直接摔了门出去。 秦云淮看着吱嘎的木门,苦笑着摇了摇头,略带着怀念,这个样子的玉影才像是他记忆中那个就是挨打也会不吭一声倔强丫头,即使在这风雨飘摇的时代,即使她被再多人鄙夷辱骂也能挺着腰杆风轻云淡扫看过去的丫头。 在这时间的流逝中,他们两个都改变了,但是最开始刻在他们骨子里的自尊即使埋得自己都发现不了,也还是存在的。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的让人无法想象,梨园里凝宜不再几乎天天来,赫赦也没有什么动静,就连平日里来混吃混喝的流氓混混这些日子都没了踪影。 “凝姑娘似乎有些日子没来了。”阿阅在后头嘀咕了一声。 秦云淮剪花枝的手一顿,淡淡道:“一个姑娘家常来这儿说出去也不好听。” 阿阅悄悄看了他一眼,咽下了嘴里的话,安静的站在身后。 秦云淮继续认真修剪着园里多出的枝杈,只是心里却是飘过了上次在叶赫那拉府里,那位大小姐和凝宜说的话。 心下轻笑了声,似是自嘲。 即使是格格,到底是个姑娘家,和戏子搭上关系又哪里好的过去。 醇王府。 凝宜坐在桌前神色不明。 秋露急的在后面来回走,站定在桌边,“格格,这可怎么办啊?太后难不成真要给你和那王府世子赐婚?” 今日一大早,凝宜去请安的时候,听瓜尔佳氏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有人去她跟前求亲,求的就是醇亲王府最小的格格。 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月前在叶赫府,凝宜有过一面之缘的宇栎。 宇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那日见到了凝宜之后,说不上日思夜想,但也算是留下来惊艳的印象,蒙古人,自小就被教导想要什么就直接去要,没有那些弯弯曲曲,所以他做事也很爽快,直接求到了太后前面。 宇栎是字,他姓博尔济吉特氏,蒙古的王爷很多,但是在北京设有府邸的是内蒙古的王爷,外蒙古王爷在北京设有府邸只有那王府这一处。因其祖上策凌平定噶尔丹有功历代都袭王爵,晚清这一代王爷正是那彦图。 而那彦图正是他的父亲。祖先策凌参与平定厄鲁特叛乱有功,乾隆帝亲封札萨克亲王,那可是世袭罔替的****爷,就是比起那些皇亲贵胄也是没有低多少身份的。。 秋露见凝宜不说话,只是看着手里的杯子,上前把那杯子抽走放到一边,急道:“格格,你不会真就这么同意了吧?” 第四十六章 赐婚 http://.biquxs.info/

凝宜闻言垂下眼,忽视心中那一抹苦涩,只淡淡的笑着说了一句:“不然呢?迟早要嫁人的不是吗?”无论嫁谁,不是自己想要的又有什么差别。 满蒙联姻那是早在□□努尔哈赤时期就已经开创了,企图用亲情将这匹北方的野狼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到了如今,满蒙早已经密不可分。 凝宜把桌上的杯子又拿到了跟前,“不说往日的联姻,这些年因为要赔付同那些洋人的条约开垦蒙地,引起了多少不满。” “这些不满,但不成就靠你就能压下去了?”秋露不服气。 “当然不能,只是表面上得好看啊。”凝宜重重呼了口气,朝窗外看出去,喃喃道:“起码表面上得告诉那些人,满蒙一家我们还记得。” 秋露不懂这些,只是心疼的看着她:“可。。可。。可是格格,那王府可不是什么善茬啊,你不知道,去年《京话日报》上还说,那王爷下令家中的奴仆将一名小妾无故活埋在王府枯井中呢。” 那地方可不亚于虎穴狼窝。 “哦?”凝宜倒是没有在意秋露说的那些,倒是好奇:“这报馆倒是有些气魄。” “只是可惜前几日那报馆刚被封,那办报馆的姓彭的,也被判了流放新疆。”秋露也跟着可惜的叹了一句,说完顿时反应过来,“哎呀格格,这时候你还管什么报馆啊,如今您该考虑的是您的亲事啊。” 凝宜又倒了杯水,“这京城有脸面的人家,内里哪里没有什么肮脏的事,再说婚事总归不是我能定的,只是母妃,怕是又要难过了。” 刘佳氏这一辈子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小儿子叫载涛,那是从小就在她怀里长大,可以说是她最看重也是最在意的儿子,那也是凝宜的七哥。在他十一岁那年,太后突然就把他过继给了奕谟贝子为子。接到懿旨,刘佳氏哭得死去活来,却也没有办法,只好把载涛当做女儿嫁出去。 奕谟老夫妇膝下无子,得着一儿子,自然十分高兴,那边当作女儿出嫁,这边就当作儿子出生,事情倒也算是和美,但是五年后,由于实在看不下去慈禧胡作非为,奕谟就私自对太后掌权的事发了牢骚,又不知道怎么被太后给知道了,这下可不得了了。太后又下了懿旨,把已经过继给奕谟五年之久的载涛重新过继给钟郡王奕詥,奕谟接到懿旨没有多长时间就气死了。这还不算,慈禧让载涛代表她去致祭,载涛有了这个身份,在灵前自然是不能下跪,奕谟的老妻看到这些也气得一命呜呼了。 随后刘佳氏的二儿子载洵,凝宜的六哥也太后给被过继了出继为瑞郡王奕志的后人,后还给载沣赐了婚,三子最后留在身边的只有一个,却也逃不过太后的摆弄,可以说这府里最恨太后的是谁,莫过于刘佳氏了。 “母妃身体好不容易在午格出身后好些了,只怕我的事又要让她操心了。” 秋露咬了咬嘴唇,替她委屈:“您心里总想着别人,怎么就不为自己想想,这往后过日子的可是您!您真的就甘心?” 甘心?若是以前,她能毫不犹豫的告诉秋露,作为格格,她既然活的比别人好,那就该付出应付的代价,这是天经地义的,但是现在,凝宜却沉默了,心里似乎有了一丝动摇。 “要不您去求求荣寿公主,能在太后面前说上话的也只有她了。” “大姐姐?”凝宜咬下唇。 荣寿公主虽说是她姐姐,但是两人年纪却是差了不少,加上她本来面容老相,孀居后,更不穿任何花哨衣服,不做任何妆饰打扮,也不参加什么宴会,凝宜一向和这位姐姐没有什么交情,也没有什么来往。 凝宜坐在下首,显得有些拘谨,即使是太后也没让她这么紧张过,或许是荣寿身上总有一种严苛到压抑的气质,凝宜总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你是来求我在太后前头帮你说话取消了你和那蒙古世子的赐婚的念头?”荣寿抬眼看向这个自己难得见的妹妹。 凝宜听不出来她话里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只道:“凝宜还小,还想多留在母妃身边陪着。” “十六了不小了。”凝宜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荣寿打断了她的话,“我当年嫁人的时候比你还小,还不是嫁了人?” “我。。。” 荣寿似乎没有听她话的打算,只抬眼看她一回,“怎么?你心里有人了?” “没有。”凝宜一怔愣,低头摇了摇头。 荣寿移开视线,放下了手里拿着的茶盖,手上的茶碗放到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整个宫殿都一片安静,凝宜虽然失望却也知道这才是她这大姐姐的性子,这还是好的,若是她刚刚说自己是因为心里有人了才不愿意嫁人,只怕这谨遵三从四德的大姐姐能不能让自己出来还是二话。 凝宜从宫里出来之后,魂不守舍的走在路上,心里似乎什么都没想,却像是压了一大块石头。 “格格,小心。”凝宜被秋露往边上一扯,躲开了刚刚差点撞上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撞上来的是一个小姑娘,低着头不住的向凝宜道歉。 凝宜抬手扶住了她弯下的身子,柔声道:“没关系,下次当心。” 小姑娘松了口气,才敢抬眼怯怯的朝贵人看过去,看到凝宜的时候,乌黑的眼珠一下子亮了:“恩人!” 凝宜看清这个似乎认识自己的清秀的小姑娘,柔声道:“你认识我?” 秋露走上前,弯腰,问她:“小姑娘你是谁啊?怎么认识我家小姐的?” 小姑娘见凝宜一身尊贵的打扮,脸色微微泛红,咬了咬下唇,刚才一时激动没有注意,现在倒是有些惶惶,喃喃道:“就是那天恩人救了我还有爷爷。”。 凝宜见她小鹿一般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朝她这里偶尔瞥一眼,看的心软,看着前头那梨园招牌。 第四十七章 离开 http://.biquxs.info/

“你是小湘吧。” 小湘见她记得自己,眼里一下子亮了起来,笑容也放大了不少,“是!” 凝宜抬眼看着前面挂着梨园两个大字的招牌,原来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这里,只是今日的大门异常的冷清,只停了几辆马车,里面也没有传出锣鼓声。 “你和你爷爷还好吗?” 小湘用力的点头:“秦老板是好人,对我和爷爷都很好,收留我们在宅子里,只是不让我来梨园。”说到最后一句不自觉的撅了噘嘴。 凝宜自然知道秦云淮的意思,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看今日异常冷清的梨园,“今日梨园不开门吗?” 小湘乖巧的点头:“秦老板说外地有生意,这段日子都不在北京城了,这梨园空着也是浪费,所以赁出去了。” 这话自然不是她自己说的,而是这几天来梨园问话的人太多了,掌柜的总是那么几句,小湘在边上待着,这话早就能背了。 “秦老板要走?”凝宜有些意外,不过细想,这也在意料之中,与赫赦相比,秦云淮一个唱戏的,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了。 远处传来喊小湘的声音。 “有人在喊你,快回去吧,别让家人担心。”凝宜回过神,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说完想起什么,把身上的一个如意结解下来塞到她手上。 小湘推过来,摆手,“不行的,爷爷说了不能随便收客人的打赏。” 凝宜说:“这不是打赏,这是姐姐送你的礼物,你可以收。” 小湘歪头想了想,小脑袋不明白打赏和礼物有什么区别,她偷偷溜进梨园的时候也常常看到有客人往台上扔东西,掌柜爷爷说这是打赏,不过姐姐这么说,那就这就是礼物。 规规矩矩的鞠躬道谢:“谢谢恩人。”才回头跑了回去。 凝宜直起腰,朝那开了半扇门的梨园望过去,半晌才转身。 秋露见她就要离开,赶紧跟上,“格格,你不进去问问?” 凝宜垂下眼,“问什么?” 秋露莫名,“当然问秦老板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啊?那个小姑娘不知道,掌柜的肯定知道啊,不然还有秦老板,他肯定会告诉你的。” 凝宜嘴角的笑不变,忽视心里的一丝空落落:“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如果还回来,那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们自然知道,若是他不回来,知道他去哪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若是有这离开北京城的一天,那也是这个天变了的时候了,物是人非,倒不如把这过去都给抛了。 秋,到了,起风了,她们相遇在春时,恰逢花开,她们离别在秋季,适逢花落,不多不少,刚刚好一个花季。 赐婚的圣旨很快就下来了,不过只是订了亲,婚期推迟到了一年。 赫赦听说梨园易主的时候,秦云淮已经离京有些日子了,他气的在八大胡同浑浑噩噩过了不知道多久,所以直到被他阿玛派人把他薅回来,才听说了那王府和醇亲王府两家的亲事,一下子也顾不得和他阿玛掰扯什么,人立刻就跑到了王府。 “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真打算去娶那醇王府的六格格?”刚坐下,还没歇口气,就急着问坐在对面的宇栎。 宇栎抬起桌上的茶碗,喝了口水,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全京城也就你才得到消息,你在那些地方鬼混了这么些日子,叶赫大人竟然没有罚你?” 赫赦猛地灌了口水,“老爷子想罚来着,被我额娘给拦了,家里正乱着呢,我这不顺便来你这儿避避。” 也不知道老爷子怎么想的,他和其他狐朋狗友一块儿玩,肯定得叨叨叨,但是来王府,他就不吱声了,所以这那王府基本也成了他的避难所了。 “诶,你怎么看上那六格格了?”赫赦听说还是他求的亲,却越发觉得想不通了,站起身,直接把手背抬到宇栎的额上。 “你这是干什么?”宇栎头一偏躲开了,微微皱眉,他一向不喜欢与人有什么肢体接触。 赫赦倒是也没介意他的躲避,又坐了回去纳闷道:“也没烧啊?” “我说你是多想不开啊。”赫赦是真想不通,虽然宇栎不怎么爱和他们进出那些风月地,“我可是真把你当兄弟的,有些事我一定得告诉你。”他把当时他姐和他说的话都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末了还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你说你这不是上赶着当活王八么?” 宇栎皱眉:“好了,慎言,不过就爱听出戏而已,哪就来这些流言蜚语了。” 赫赦虽然心大,但是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听出宇栎言语里的警告之意,一时呐呐:“许是。。许是我听岔了,可是。。。”他还想说什么,见宇栎的脸色还是闭上了嘴,得,是他多管闲事。 半晌,“你说的那个戏子,是哪家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提赫赦就心肝疼,也顾不上自己是来劝人的,直接就开始诉苦了,直说自己的一片痴心,和秦云淮的无情无义。 “戏子无情啊~”末了还唱了一句,那叫一个百转千回。 宇栎哪会被他这模样迷惑了,这么些年,他还是了解赫赦的,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花天酒地次次不缺,腌攒手段也没少使过,但要真说多大奸大恶那也算不上,且唯一算的上优点的,那就是多情,多喜欢一物件,就是一不小心丢了,那也就可惜了个两三天,过个十天半个月说不定就想不起来了,所以说他口口声声对那个戏子多么情根深种,宇栎是半个字都不信,只是他也不能就这么打断他的伤春悲秋,所以他虽然没有开口,但也坐在边上陪坐着,听着。 另一头虽然凝宜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旨下来之后,心里到底还是松了口气。。 “你这是打算就这么在这小院子里待到出嫁?”蕴琉穿着一身干脆利落的骑装坐在栏杆上,一脚踩在地上,一脚悬着一晃一晃,显得英姿飒爽。 第四十八章 波折 http://.biquxs.info/

凝宜靠在栏杆上,把手上剩下的饵料全都撒到湖里,拿起边上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没有回她,只是笑道:“我又不像你,耐不住性子,就爱到处晃。” “你和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好歹也是一格格,说起来你的身份还不一定比我低哪儿去,当今皇帝还是你亲哥。” 凝宜抬眼,拦住了她,“好了!你多大人了还这么口无遮拦。” 蕴琉撇了撇嘴,知道自己又说过头了,嘟囔道:“我这不是劝你么?再说这里就只有你和我。” 蕴琉一撇嘴从上面跳了下来,“你实话和我说,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愿意嫁给那个什么蒙古世子的?” 凝宜坐到石凳上,喝了口水,无奈笑道:“没有心上人,嫁谁不都一样?” 说完坐到凝宜对面,认真的看着凝宜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真的甘心?”这架势,就像是只要凝宜说一句不甘心,她就能立刻冲到宫里去。 凝宜把她按下,无奈:“甘心,甘心,我甘心,你就安心吧。” “好了,你想说什么?说吧。”她肚子里有多少弯弯绕绕,凝宜比谁都清楚。 蕴琉闻言一下子泄了气,暗自道:“就知道没用。” 她和凝宜自小一起玩到大的,在了解不过她的性子,就没反驳过家里对她的安排。 “我可帮你把那王府查了个透,不查不知道,简直是一片乌烟瘴气。妾室什么的不说,这那王爷就是个浑人。”说起这个就来气,蕴琉看到资料的时候差点就要直接冲进宫找太后去收回成命了。 “你也说了,我好歹也是格格,有两个兄长在,大不了开府单过。” 按规矩,只有公主出嫁那是可以单开公主府的,荣寿公主出嫁时,便是赐了府邸,它最早是康熙皇帝第24子诚亲王允秘的王府,同治八年改为荣安固伦公主的府邸,称“大公主府”。后来,该府又转赐给了荣寿和硕公主,成为“和硕公主府”,但也有继续称为“大公主府”的。 蕴琉自然也知道,所以再看这世子,矮子里面拔高个儿,比起他那些庶子弟弟,不嚣张跋扈,不花天酒地,就已经算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了。 要不你说人就怕比呢么?这么一来,这宇栎世子也还算是可以了。 她转了转眼,讨好道:“凝宜你看你这病也断断续续这么久了,你也有这么久没出门了,不如我们去马场玩儿?” 凝宜看她这模样就知道,这出门肯定不单单是出门玩,不过她说的也没错,自己总不能一直懒在这一亩三分地。 果然她在马场见到了她刚刚走马上任的未婚夫。 凝宜朝蕴琉看过去,蕴琉一下子心虚跳到了徐长续身后。 凝宜同两人问好,“徐大人,世子。” “见过格格。” 蕴琉见三人这么客气,有心给两人机会,拉着徐长续,“我去看看我的马挑的怎么样了,你们先在场上逛逛吧。” 两人人走的快,只留下了凝宜和宇栎,一时间气氛有些沉寂。 宇栎看了眼凝宜身后的马,在马里面不算威风凛凛也不是什么脚程快的,看起来也不够高大,但是却适合女子骑乘,他摸了一把马鬃,“这匹马挑的好,刚好适合格格你用。” 凝宜微微一笑,“这是四哥专门给我挑的,我身体不太好,骑马也只是慢慢走走逛逛。” 宇栎听到凝宜愿意给他回应,意外又惊喜,或许她也是愿意的,“女子骑马不过是强健体魄就够了,没有必要争抢斗狠。” 凝宜有些以为他的说辞,“我听说草原上的女子各个精通马术,武艺也不错,就是上战场也不会输于男子。” 宇栎一摆手,“男子不顶用才要女人上战场,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才不会让畏畏缩缩让女人出头。” 说来,凝宜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到宇栎,宫里宴会那次还有在叶赫府里,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之前两次,一次他见死不救,虽然那女子也不是什么好的,第二次他同赫赦他们为难秦云淮,可以说他之前留给凝宜的印象都不是太好,但是如今这番话,倒是颇有些让凝宜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们草原上的男子都爱雄鹰,也爱那些活泼开朗的女子。” 宇栎不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哪有什么绝对的,我觉得像格格你这样的女子才是我喜欢的。” 凝宜被他这突然的告白来的有些不知所措,原本还有些苍白的脸颊顿时红成了一片,呐呐的说不出话:“你,你。。” 宇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反正话都说到了这里,草原上的男儿从不扭捏,“我自在叶赫府上见过你,就心悦了你,我知道我和王府在外头的名声都不太好,但是你相信我,那些不过是明面上的,我虽然不自诩什么正人君子,但是我说到坐到,我娶了你自然会对你好的。” 凝宜看着他一脸诚恳的样子,心里悄悄软了一下,其实他不说这些话,她也不会抗旨的,但是他还是做出了他的承诺。凝宜想起他在京城里流传的名声,也许就像他说的那样,有些事不过是明面上的,这世上终究有太过不得已。 就像是她接受赐婚,但是起码今天宇栎的这番话,让她对以后的日子升起了一点希望。 蕴琉回来的时候,见到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样子,惊愣了半晌,伸手往边上人的手臂上掐了一把,“我不是看错了吧?” 徐长续把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拿下来,“你没看错。” “不是,这也太快了吧。”蕴琉只觉得不可思议。 徐长续看着远处凝宜说,“不是太快,而是七格格看的太通透。”通透到随遇而安,也不愿意为了为自己争取什么而去麻烦别人。 时间飞逝,岁月从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下脚步。 就在凝宜接受了这桩婚事并且愿意好好同宇栎相处生活的时候,蒙古乱了。。 起因是朝廷在蒙古地区垦荒设厰,推行新政,从而引起很多蒙古王公的不满,在大敌当前的大清,曾视为最坚强的臂膀的蒙古也开始出现了裂缝。 第四十九章 驾崩 http://.biquxs.info/

而宇栎作为蒙古的世子,虽然像质子一样的锁在京城,在这个时候他却是不能退缩的了,皇帝派了他去与蒙古王公洽谈,这一去不知是要一年或是半载,说通了还好,若是说不通只怕宇栎也不会在回到京城。 这其中的曲折,宇栎明白,凝宜也明白,他走之前,让人把凝宜送他的护膝还了回来,凝宜也明白了他的选择,家国与儿女私情相比,真正的男人会懂得如何取舍,而她能做的只能在这四四方方的后宅了里替他祝福祈愿,愿他摆脱囚笼之后能在草原上展翅而翔,不求无病无痛,但求无怨无悔。 宇栎离开的当月,凝宜又多了一个小侄子,四哥给他取名叫做蒲杰,这个将来娶了日本人做妻子,又被苏军俘虏的人,奔波一生,坎坷一生,成就一生的人,现在还是一个只会哭的奶娃娃。 但是在凝宜看来这个小侄子比起他哥哥来胆子大了不少。凝宜想如果他和溥仪的性子换一下,或许后来会有不同呢。 可是历史仍然不缓不慢的按照这原本的轨迹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 光绪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终于。 1908年光绪三十四年旧历十月二十日的傍晚,醇王府里发生了一场大混乱。 载沣成为了大清立国以来第二位摄政王,只是前一位多尔衮是顺治的干阿玛,而载沣则是这下一任新帝的亲阿玛。 刘佳氏没来得及听完圣旨就晕倒在地。凝宜赶紧上前把人给扶住,送到卧房里王府的太监和妇差丫头们灌姜汁的灌姜汁,传大夫的传大夫,忙成一团。 这边还没消停,那边又传过来孩子的哭叫和大人们哄劝声。瓜尔佳氏虽然慕利好权,但是这时候什么都抵不上自己的儿子重要,进了宫,那就再也不是自己的儿子了,就是见了也得跪下磕头,规规矩矩的喊声请安。这不亚于剜了她心头的肉啊。 这边刘佳氏昏迷不醒,这边福晋抱着这新帝哭着不放手,未来的皇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被这阵仗吓哭,凝宜在这乱象里忙的脚不沾地,安排了太医给刘佳氏看病,安排了跟来的军机大臣和内监坐下喝茶歇息,一边赔礼,说额娘舍不得孩子,望他们宽容些时候。 忙活了大半个晚上,福晋红肿着眼睛望着自己的丈夫,看着他无能为力的眼神,终于松开了手,边上的内监见势立即把孩子被抱走,溥仪哭了一晚早就睡了过去,不知道就那么一晚,他再也不是那个在母亲怀里在祖母怀里宠着爱着的宝贝了,这天下千千万万的子民的重担一下子压到了这个孩子身上。 等人都散了,世界终于清净了,凝宜走到载沣边上,喊了一声:“五哥。” 载沣忙活了一夜,下巴上的青茬还没来得及刮,眼上的青色也格外显眼,声音微哑:“平安,你是不是觉得五哥特别没用啊。护不住溥仪,护不住幼兰,护不住额娘,我就像是一个废物。” 凝宜手搭上载沣的肩膀,“五哥,你做的是对的,你护住了这大清的百姓。” 载沣苦笑一声长叹一声:“哪里护住了?哪里护得住啊。” 同年十一月份,当今皇帝与太后前后两日驾崩了,这其中有什么辛密,凝宜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两天京城的钟声听得她浑身发冷,她只知道今天过后大清由步入了一个新的历史舞台。。 各家女眷进宫守灵的时候凝宜见过几次蕴琉,两个人只是远远的看了眼对方,脸上都是显而易见的疲惫和兔死狐悲的凄凉。 第五十章 送别 http://.biquxs.info/

“你还好吗?”凝宜担忧的看着蕴琉,原本身上让她羡慕的朝气与活力现在都彻底的看不到影子。 蕴琉握着她的手,眼底显而易见的疲惫与无可奈何的悲戚,“平安,天变了。” 凝宜感觉手上一片冰凉,心下的担忧越发重,她的体温一向比平常人要低,可是蕴琉的手此刻比她更冷,而她只能无力而苍白的安慰她,“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蕴琉无力的摇了摇头,“你不知道,这些天,自从皇帝和太后先后去世,紫禁城的两颗定心丸,一下子就都没了,这宫里仿佛就像是塌了天,人心慌慌,所有人都恍若立在了一道危墙之下,人人自危,你不在不知道,这几天,有多少的宫女太监悄无声息的彻底消失在了紫禁城里,就如同他们从未在这里出现过,我越在这里待得越久,就越感觉阴冷窒息,就像是站在一个黑洞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卷入其中。” 凝宜不觉得意外,但还是被她话中的苍凉所感,抬头看着上方,万里无云,喃喃道:“紫禁城,这最为尊贵的地界,却比外面冷的多。” 蕴琉纤长的睫毛微颤,看向凝宜:“我听说皇帝没有留下子嗣,最后是溥仪接任?” 凝宜沉默的点了点头,半晌后道:“是太后仙逝前下的旨。” “只怕是早有打算了。”蕴琉勾了勾嘴角,眼底却毫无笑意,“她是想故技重施,重新扶持一个能够听她话的傀儡,可是她没想到,自己,没有那个命。” 凝宜有些心惊于她对于慈禧的恨意,“你知道了什么?” 蕴琉垂眼摇了摇头,堵着口气道:“我不知道什么,可是猜也能猜出几分,那两人挣了吵了这么些年,又是先后脚的去了,我。” “蕴琉!”凝宜见她越说越过赶紧提高声音打断了她,眼神示意她,“还在宫里,慎言!” 蕴琉重重吐出口气,神色烦躁,转身看向那边上的湖面,半晌冷静下来,“平安,我想离开这里了。” “你要去哪儿?”凝宜看着她瘦了不少的背影,心下不觉得意外,虽然作为唯一要好的玩伴,她的心下还是有些不舍,但是她知道蕴琉就像是一只鸟儿,紫禁城关不住她。 “出国,我的学业还没有修完。”她回头,眼底重新燃起了凝宜熟悉的光彩,“平安我会回来的!这里是我的家,我的国,我想要改变它,我也想要拯救它。” 凝宜看着她眼底璀璨星光与对未来的希望,扬起浅笑,“好,我相信你,我等你回来。” “只是。”她顿了顿,看向她,“你有和徐大人提起过吗?” 徐长续并不知道蕴琉出过的打算,就算是知道,他只怕也清楚他改变不了她的心思。 “我不知道自己能等你多久。”看着她年轻明丽的脸,半晌,徐长续只能晦涩的吐出这么一句。他并不是一个人,他有他的家族要顾全,作为家中独子,他如今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家中长辈却也不会容许他任性的守着一个没有期限的承诺。 蕴琉笑,眼底没有任何的不甘与委屈,只有释然,“那就,不要等我了。” 徐长续心里一沉,他就知道,眼前这个姑娘自小就是没有心肝的,五年前就是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如今倒是长进了,起码知道来通知他一声。 僵硬的勾了笑,微讽道:“那就祝六格格一路顺风,学业有成。” 说完规规矩矩的抱手行了一礼,然后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直到他消失在视线里,蕴琉也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身后的手将裙摆揉的一片狼藉。 蕴琉这次是下定决心一刻也不愿意在紫禁城多留片刻,等把东西收拾好,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就匆匆了动身。 “你说你这是何苦,死要面子活受罪。”凝宜站在码头,看着她,叹了口气。 “家国远比男女之情来的沉与重,我不想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我的家与国飘零败落,我想为他做些事情,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过在深宅后院做个衣食无忧的官家夫人,无能为力的好。” “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凝宜佩服她的勇气,也佩服她拥有清晰的人生目标,并且愿意为了几乎看不见的未来而去拼搏。 吐出口气,“一路平安,记得给我写信。”凝宜轻轻抱了抱她。 “会的!”蕴琉笑着拍了拍她的肩,“你也要保重身体,小平安。” 凝宜点了点头,松开她,看着她转身离开登船的背影消失,没一会儿出现在了船上的栏杆之后,朝她摆了摆手,蕴琉看到放大了笑也用力的朝她挥手。 “格格,我们回去吧。”秋露上前。 回到王府。 “诶,怎么回事?”春芽低声问守在门口的秋露。 秋露也是愁眉苦脸,“我也不知道,自从去码头送了六格格,回来之后格格她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让打扰。” 春芽担忧的看了眼房门,叹气,“如今王爷整日不着家,太妃病着,福晋整日里也是硬撑着处理内务照顾二阿哥,眼看着越发清瘦,咱们格格又整日关在屋子里,这王府啊,真是静的让人害怕。” 府里主子不高兴,王府上上下下都不敢大声说话,更别说是说笑看,秋露无奈摇摇头。 “吱嘎——” 这时候两人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 两人回头,欣喜道:“格格!” “格格,您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秋露觉得现在的自家格格,眼底虽然还是温柔如水,但是今日与往日却像是哪里不一样了。。 凝宜却从未觉得自己这十八年活的如此的轻松过,也许是因为蕴琉的话,她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自己除了做一个合格的满清格格以外,是否真的能够做一个旁观者,看着这最为耻辱与痛苦的时代在她眼前慢慢铺开。 第五十一章 婚约 http://.biquxs.info/

她在乎她的亲人,她也在乎这片她生活了两辈子的土地,即使她知道结局,她也不希望自己没有努力而后悔终生。 只是在那之前,她得先把王府撑起来。 凝宜眼神落在春芽手上的饭菜,“府里这些日子很不好么?” 春芽和秋露对视一眼,犹豫道:“是有些不好,大阿哥,不,现在是皇上了,自从皇上被接进宫,王府上下气氛就都有些。。” 话没说完,但是凝宜也听明白了,“春芽你去把厨房让人把饭菜重新做一份送到福晋院子里,秋露你帮我换衣服我们去一趟福晋那里。” “是!” 凝宜踏进主院,就能感受到春芽口中那低沉的气氛,周围下人低头做自己的事,连一两句交谈都没有,整间院子,明明有不少人,却弄得仿佛死了一样安静。 凝宜喊住边上的一个丫鬟,“今日,福晋用过午膳了吗?” 丫鬟低头道:“启禀格格,用过了,只是福晋近些日子胃口不好,几乎只用了几口就撤下了。” “那二阿哥呢?” “都是奶娘在带。” 凝宜缓缓叹了口气,才踏进主屋。 “五嫂。” 瓜尔佳氏放下账本,揉了揉眉心,抬眼看到她,露出个疲惫的笑,“凝宜来啦。” 凝宜看着这些日子明显瘦削不少的瓜尔佳氏,坐到凳子上,“五嫂看起来憔悴了不少,还在担心皇上吗?” “皇上?”瓜尔佳氏苦笑了一声,“是啊,如今我这位亲生额娘见他一面也要三跪九叩自称臣妾了。” 凝宜听了心里也不好受,但也只能劝道:“我知道五嫂心里担心,但是如今国丧,五哥又被封为摄政王,府内府外许多事还要五嫂操持,五嫂就算不在乎这些,还有二阿哥在呢,为了他,您也要振作!” “溥杰。”瓜尔佳氏想起小儿子,不过才两岁,这些日子她沉溺于夺子之痛,确实忽略了,想到这忙问边上的兰月,“二阿哥最近可还好?身边人可尽心?” 兰月褔身回话道:“福晋放心,这些日子二阿哥都有奶娘在照料,下人都是您亲自挑的,都很尽心。” 瓜尔佳氏想想还是不放心,“你去把二阿哥抱来。” “是。” 兰月退出去,屋子里,瓜尔佳氏回过神朝凝宜弯了弯嘴角,“多谢你,凝宜,她们都不敢在我耳边提他,连带着连溥杰都给忽略了,生怕我想起伤心事。” 凝宜淡淡的笑笑,“五嫂愿意将注意力放到其它事上,心里的难过会好受一点。” 瓜尔佳氏拿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我除了难过其它的也做不了什么了,我把她当做额娘看待,却没想到她最后到死都要挖了我的一颗心。” 凝宜知道她说的是慈禧,溥仪的事始终是根刺,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有哪一个亲娘愿意把自己的儿子送人,对着自己的儿子下跪,还不能自称一声额娘。 “如今母妃病着,五嫂也要多保重身体,若是有什么杂事需要凝宜做的,尽管吩咐。” 紫禁城的两座大佛去了,如今的醇亲王府已经改成了摄政王府,可以说除了龙椅上的奶娃娃,如今权利最大的就是摄政王载沣了,这样一来,王府规制扩大,府内杂事多了不少,外面的的走动因为国丧少了不少,但等二十七日过了,朝臣除了服,王府肯定得忙起来。 凝宜自动请缨当然让瓜尔佳氏松了口气,但还是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若是吃不消就立刻告诉她。 凝宜陪着瓜尔佳氏重新用了饭菜,便起身告退,出了主院,便去了刘佳氏的院子。 刘佳氏虽然病了,但是还好看起来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拉着凝宜咒骂了一通慈禧,在外人看来大逆不道的话,却是这个女人一辈子所有的痛苦根源。 “母妃,若是心里想念皇上,可以把溥杰抱来看顾几天。” 刘佳氏靠在塌上,摆摆手,“算了算了,我还是不做拆散他们母子的恶人了,我知道她心里难受,当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不知道算不算是祸福相依,这么一来,刘佳氏和瓜尔佳氏之间的关系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或许是有了共同的痛苦,或许是有了共同的仇人,原本互不顺眼的婆媳,现在常常能看到瓜尔佳氏带着儿子去刘佳氏的院子里请安。 一日午后,婆媳两个闲聊。 瓜尔佳氏拿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随后放下笑道:“这一年来凝宜是越发能干了,最近各家办过的几次宴会,各家夫人都同我对她赞不绝口。” 说起这个小女儿,是刘佳氏最为满意也是最放在心坎里疼的,她拍了拍怀里溥杰的背,“平安一向懂事,自小就没让人操过心,若不是体弱,凭这才貌还有身份,早就该成了京城中最风光的了。” “是啊,细数这京城,能够必上凝宜的还真数不出来。”瓜尔佳氏笑容淡了淡,似是有些犹豫,“只是最近,那些夫人上门,到叫我想起件事来。” 刘佳氏把怀里已经乖巧着睡熟的溥杰递给奶娘,那细绢擦了擦手,眼神朝她瞥过去,“什么事?” “凝宜今年也有十九了,就是不按我们满清的规矩,她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刘佳氏闻言动作一顿,皱起眉,脸色不太好看。 瓜尔佳氏小心的看了她一眼,接着道:“只是如今宇栎世子这一去,也不知道何时回来,若是一直没有音讯,姑娘家的年岁最是耽搁不起的。” “嘭!”杯子重重的在小几上一嗑,瞬间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半晌就听见刘佳氏咬牙道:“那女人就是死了都不愿意让我好过,我平安的下半辈子难不成还得糟蹋在她手里?!” 瓜尔佳氏忙上前安抚,“母妃别急,如今那下旨的人都不在了,事情未尝没有转圜的余地。”。 刘佳氏缓过气来,确实如她所说,现在皇位上坐着的是她的孙子,掌权的是她的儿子,而她不过是一个死鬼而已,她已经不需要在畏惧她的权势,匍匐在她脚下。 第五十二章 释然 http://.biquxs.info/

她一把拉过瓜尔佳氏的手,“你去告诉王爷,如果他还把我当做母妃,把平安当妹妹,就撤了这狗屁婚约。” 瓜尔佳氏忙安抚劝慰道:“母妃放心,王爷自然不会亏待自己的亲妹妹。” 府里两个女人只以为自家爷、儿子如今大权在握,却不知道身在其位,却也有着许多的不得已。 “这哪里是说撤就能撤的!”载沣难得早回一趟王府,听到自家福晋的话,只觉得头疼,揉了揉太阳穴,“不说这是先太后的懿旨,就是如今蒙古的情势,这旨也不能撤。” 瓜尔佳氏走过去接过手替他按头,不解道:“这是为何?” 载沣闭着眼头后仰任由她动作,叹了口气,“如今大清北部就靠着骁勇善战的蒙古挡着外敌,若是这个时候,取消了婚约,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大清如今已经是疲于应对这外患,若是失了同盟,这如今的情势,只怕腹背受敌更加的艰难。” 瓜尔佳氏一惊,“一道婚约罢了,何至于挑动满蒙之间关系。” “不至于当场翻脸,但是心一旦散了,再收拢就难了。” 瓜尔佳氏不懂朝政,但也听懂了他的意思,手上动作一顿,“那,难道就一定要牺牲凝宜的一辈子了?” 这一年里,凝宜帮她分担了不少事,她也是真的满意这个小姑子,如今对凝宜的关心自然也不是作假的。 “那,那世子还会回来吗?” 载沣闭着眼,轻声道:“他很争气,如今一个人将蒙古几大部落都联合在了一起抵御外敌,就算他没死在战场上,等到那些外国人对大清不再有威胁,大概齐也就留在蒙古了。”自家未来妹夫有了成就,他的语气里却没有一丝的高兴。 瓜尔佳氏微启唇,怔愣,“那那岂不是等于。。”等于凝宜将被这道永远实现不了的婚约给束缚一辈子。 载沣睁开眼,示意她停手,将一边丫鬟准备好的布巾递给她,话里满是涩然,“若是有其它办法,我就算是拼着不要这个位置我也会去做。” 可是,偏偏没有。 如今的大清,内乱外祸,不能再失去唯一的盟友了。 过了几天,载沣难得休息留在府里,晚膳特地叫上了凝宜,用完膳又一起去了书房。 “这是新到的明前龙井,你尝尝。”他倒了杯茶放到凝宜的前面。 凝宜端起来,撇了撇茶沫,轻轻闻了闻,一股子清香扑鼻,浅笑,“是好茶,味道清甜甘洌,入口柔和清香,似乎还能感受到江南细雨的缠绵。” 载沣坐到另一边,看着她垂眼品茶,热气将她比别人要苍白的脸熏出一丝红晕,都说长兄如父,凝宜一出生便没了阿玛,这是他自小当做女儿一样捧在手心养大的,如今也是大姑娘了,漂亮聪明通透,哪点比别人差,可偏偏命运弄人,要说痛苦,他甚至比起刘佳氏更为不忍。 “平安,你。”载沣神色复杂,刚起了个头却还是转了话锋,“最近身体可还好?” “身体不错,五哥有话不如直说。” 他就知道瞒不过,垂下眼,茗了口茶水,“最近母妃可有和你说什么?” 凝宜低头了然一笑,“是要说世子和我的婚事吧,最近五嫂和母妃一直在旁敲侧击的,我装傻一直没接话,没想到竟然惊动了你。” 载沣打量她的神色,说起这事眉眼间没有一丝郁结与愁绪,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无奈,“你到底怎么想的?” “其实我怎么想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不是吗?”凝宜眨了眨眼,抬眼朝载沣看去,认真道:“如今保持婚约才是最好的选择,五哥,还请你麻烦在母妃面前替我开脱开脱,如今这时代不一样了,和大姐姐一样十四岁便出嫁的也是少数,等过个两三年再说吧。” “你真打算要等他?”载沣挑眉,虽说之前他是打算劝她的,但是听她自己这么说,心中又替她不平,“你难道真的看上那个臭小子了?” 凝宜想了想,“看上也说不上,只是不想自己的人生太早的就从一个后院移到另一个后院,而失去了其它的可能。” 时间太短,就在她决定去接受了解宇栎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如今只能说是朋友而已。 她话中的沧桑,让载沣觉得心疼,原本他是打算将利益关系和她讲明的,可是她看的却早已比谁都清楚,“你要是不愿意被拒在这里,可以到处去走走,或许和蕴琉一样,出国转转留学也可以。” 凝宜笑笑,“再等等吧,过两年再说,如今朝堂还没安定下来,后宅事情多,五嫂要顾着溥杰,我在还能分担些,我也打算趁这些日子好好把身体调理调理,外面不比家里,总不能动不动就病过去。” 载沣想想也有道理,外面不比家里,凝宜的身子也是他担心的事,“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养着,你能有计划安排就好,若是府里忙不过来我就让大姐来帮忙,不要累着自己,等安稳下来,我替你在母妃面前说,外面走走散散心也好。” 凝宜灿然一笑,“谢谢五哥。” 散心,如今不能走太远,就只能在这北京城里逛了,蕴琉走了之后,能够和凝宜说的来的,也就只有木瑾了。 “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凝宜看着木瑾怀里的孩子,白白的软软的正朝她咧着嘴笑,露出两颗刚刚冒头的小米牙,看的她的心都软了。 木瑾柔声道:“你放心,后面伺候的下人一个都没少带,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凝宜闻言点了点头,又逗了一会儿孩子,抬头看向木瑾,去年她满了十五就嫁了,第二年孩子都出生了,可是她看着她这张还未褪去稚气的娃娃脸,总觉得有些恍惚。